《八龙伏金枪》 第1章 汴京失守 五台山上, 古刹内。 入夜,一位白髯老僧望着浩瀚苍穹,悲叹道:“盛世过,乱世来,杨家出缘人,寻八龙,伏金枪,乱世称雄,天下独享…” “只是苦了众生……” “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宋宣和七年,公元1125年冬。 灭辽后的金兵开始兵分东、西两路南下,攻打宋朝。 汴京城上空,乌云压顶,一场暴风雪正在酝酿之中。 沉寂了一天的风,在夜幕降临时,肆无忌惮的刮了起来。 大片大片的雪花仿佛撕碎了的棉絮,漫天飞舞。 一名少年,将手中一根长棍,化作长枪,在漫天的风雪中,有模有样的耍着。 “毒蛇出洞……苍龙探爪……” 少年口中煞有其事的喊着,手上招式也不含糊。 “天儿,快回家!”是娘在叫他。 “我要等爹爹!”少年头也不回,手中的动作亦未停。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少年驻足观望。 一队骑兵快速经过,闪了少年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 骑兵过后,扬起的雪花跟在马队后面杂乱无章的飞舞着。少年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将手中“长枪”朝骑兵远去的方向刺去,嘴中大喊一声“杀金贼~” 金兵首领完颜宗翰,带领西路大军,被宋军死死的挡在了太原城外。 太原城城池险固,素有“钢铁之城”的盛誉,自古以来都是军事重镇,它的牢固程度几乎是所有异族骑兵的噩梦。 东路大军首领完颜宗望,进展却相对顺利,但攻城日久,兵马疲乏,如果再一城一地的攻打,可能没有冲到汴京城下,大军就被消耗殆尽。 “绕过定州,直扑汴京!”完颜宗望大喊一声! 汴京城防危急! 主战派李纲担任总指挥。 宋徽宗见势危,禅位于太子赵桓,是为宋钦宗,宋朝开始新纪元,改年号为“靖康”。 宋钦宗的即位,并没有给岌岌可危的宋王朝带来任何转机,只是延缓了他的衰亡,苟延残喘罢了。 李纲的汴京守卫战虽然成功了,但依然割让了河北三镇,金兵方才罢兵北撤。 靖康元年深秋,还没来得及喘息的宋王朝,金兵再次兵分两路南下,两路军最终会师包围汴京。 宋王朝形势空前危急。 此时的宋王朝已是黄昏独自愁,外无良将,内无能臣。 上次金兵北退之后,投降派又得势,李纲被迫离开,各路勤王之师和民兵组织被迫遗散,防务空虚。 汴京外城全长五十余里,东南西北一共有二十一道城门,其中包括十二座陆门,九座水门,防守压力巨大。 好在汴京城中仍有7万多禁军和大量民兵,加上汴京城墙高大坚固,一时间金兵也难以攻下。 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观察了汴京的城防形势,决定从最好攻的善利门、通津门和宣化门突破。 这次没有了李纲,汴京守将换成了姚友仲。 他的政治见识、军事能力、胆色魄力均不亚于李纲。 只是宋军将士的士气,却没有了第一次的激昂,他们上次的拼死抵抗,抛头颅,洒热血,就换来了那一纸割地赔偿的合约! 姚友仲猜测到了金兵的意图,将重兵部署在这三个城门。他亲自率领机动部队,四处巡视,随时增援。 易攻难守的宣化门,守军将领是步军指挥使杨崇德,忠君为国的杨家传人,手持霹雳神金枪,带领手下五百禁军卫士,阻得金军不得近城门半步。 火球漫天飞舞,照亮了整个汴京的天,城中百姓四下逃窜,哀鸣遍野,杨崇德的部下虽是连日作战,一个个面带疲容,却也有着誓死之心。 金朝虽属游牧民族,不善攻城作战,但在长期的与辽、宋攻城实战中,吸收了中原先进的军事文化,发明和制作了大规模使用的攻城战具。 轻重型投石车数不胜数,强弩、弓箭,万箭齐发,随后巨型攻城运兵车展开登城战。即使再戒备森严的传统城防也完全无法招架。 “报~” “杨指挥使,姚将军有令,命你营撤出宣化门,作为预备队,随时听命,伺机而动!”一名传令兵,手持令旗前来传令,战马也感受到了压抑的气氛,来回不安的踱着步,传令兵紧握缰绳,努力控制战马。 “得令,那谁来守宣化门?” “郭军头的六甲神兵!” “郭京?就是孙傅举荐的那位?也不知他着了哪门子道,如此易攻难守之门,就让一神棍来守,这与拱手相送何异?”杨崇德将手中的霹雳神金枪狠狠一掷,整个城门都在颤抖。 “杨指挥使,听说皇上都很信任他,他自称“能施六甲法,可以生擒二将而扫荡无余,其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就宣化门择日出兵三百,就可直袭至阴山。”传令兵回道。 “简直是愚昧,神棍误国,我大宋王朝先前重文轻武,落得现在无将无兵可用,我营将士用二百多条生命,几经易主方才夺回的城门,现在又让道士神兵守城,与弃守有何不同,我去找姚将军”。杨崇德右手将战袍一挥,就要跃马而上。 “杨指挥使听令,姚将军限你营一刻钟之内撤出宣化门,兵分两队,增援善利门、通津门,令到不行,军法从事”。杨崇德还未跃上马,又一传令兵火速赶来。 气急败坏的杨崇德刚刚跃上战马,金军抛出的一个火球如天雷一般,冒着滚滚黑烟,在夜幕中划破苍穹,越过城墙,朝着他们飞奔而来。 宋军将士吓得六神无主,四下躲避。只见杨崇德手中霹雳神金枪,顺势一挑,用枪尖轻轻挑住火球,双脚一登,跃上马背,借势一跃,高高飞起,手中长枪挑着火球一个三百六十度回旋,火球原路返回,杨崇德落回战马,火球炸入金军阵中,炸的金军将士人仰器毁,数名金兵变成一个个火球,啊啊惨叫,四下逃窜,冲乱了阵形。 杨崇德双腿一夹,手中缰绳猛提,胯下战马抬起前蹄,发出震耳的嘶鸣声,手中长枪直刺苍天,发出微颤的金属与空气的碰撞声,大叫一声“撤!” 此时,11岁的杨天正躲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他睁着硕大的双眼,惊恐的望着窗外,城中漫天的火光映红了他天真的脸,他已经好多天不见父亲了。 他怀里抱着一支木头雕刻的长枪,还未完工,他自己早早把红樱绑上,那是父亲送给他的礼物,可是还没雕刻完父亲就去守城,彻夜不归了。 杨崇德的守军还未撤,郭京就领着他的六甲神兵赶来了。 只见此人身着黑色道袍,头戴道冠,后挽一个道髻,手拿浮尘,身背一口长剑,虽着道袍,却难掩其身形高挑,面容俊朗,微微昂着头,一副很是孤高的样子。 见到杨崇德,郭京目不斜视,昂然前行。他身后跟着老老幼幼的两支队伍,服装,兵器均不统一,行进的阵仗也是横七竖八,歪歪斜斜。 郭京登上城楼,手下树起绘有“天王像”的旗帜,拔掉杨崇德军旗,他席地而坐,长剑置于身侧,手持浮沉,双目微闭,口中喃喃自语。 身旁将士面面相觑,也不知如何是好。 城墙更换军旗,杨崇德军旗被撤下,不明所以的金军却仍不敢贸然进攻,以防有诈。 “天降良辰吉日,开门迎敌!”郭京忽然大声喊道,手中拂尘向前一挥。 城门兵士得令,拉开巨大的门栓,两扇大门缓缓打开。 郭京令他的六甲神兵攻出门去,犹如一群羔羊,你挤我赶,竟有不少人被挤进了护城河,落水者,扑通声、哀嚎声,响彻云霄。 一时摸不着头脑的金兵只得仓皇应战,一道道黑色铁骑冲入宋军阵中,犹如虎入羊群,手中弯刀砍杀的宋军也犹如切瓜砍菜,战马的嘶鸣,宋军的哀嚎声,金兵的呐喊声,一时间充斥了整个汴京城…… “报,姚将军,宣化门失守!” “郭京呢,他的神兵呢?” “六甲神兵被金兵砍杀殆尽,郭军头不知去向。” 第3章 杨天被捉 “我们也想逃出去,逃到宣化门没能出去,城中到处是金兵,我们只好折返回来。” “通津门我刚刚去过,也被金兵攻破了,那离我们最近的城门只有安上门了,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 说罢,杨唤一把抱起小杨天,捡起地上的霹雳神金枪,小杨天也紧紧抱着他的枪,家英抱起了妍儿,两人在夜色的掩慕下朝着安上门急匆匆的赶去…… 外无援军,内无良臣,皇宫的大门最终被金兵攻克,徽钦二帝、赵氏皇族、后宫妃嫔,大小官员昔日不可一世,高高在上,如今皆沦为了阶下囚。 徽钦二帝被俘后,完颜宗翰要求宋廷交出巨额财产,并且抓捕誓死抵抗,仍旧手持武器,拒不投降的宋军将士,这其中就包括姚友仲与杨崇德所部。 被囚禁的宋钦宗只得下诏要求宗室、豪族、内侍,僧道、娼优,各行各业,务必交出家中蓄存的金银细软,以满足金兵要求,此时的他还幻想着,金兵得到好处后会撤兵。 并要求宋军将士莫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举手投降。此诏一出,寒了多少城中誓死不屈的将士与民兵百姓。 杨唤身着军服,又手持金枪,目标显眼,为引得不必要的麻烦,只得将军服脱掉,找来一身便装,把霹雳神金枪藏于杨崇德的故交,蒋曾的神来酒馆之中。 来到神来酒馆之时,已是黎明时分,神来酒馆大门紧闭,招牌也已拆掉,门上挂着一个木牌“歇业”。 杨唤想碰碰运气,上前敲门。 咚咚咚…… “何人,没看见歇业木牌吗?”店内小二大声喊道。 “快去禀报蒋掌柜,就说杨唤求见”。 “是杨唤兄弟,快快开门!”店内左文听到了声响,招呼店小二快开门。 门开了,杨唤领着众人进的屋内,蒋曾也从阁楼走下。 店小二机警的左右环顾,见没人跟踪,快速关上店门。 “蒋曾大哥!” 杨唤双手抱拳,接着让杨天和家英拜见蒋曾。 蒋曾招手,上前握住杨唤的手, “蒋曾大哥!”家英侧身深深作揖。 “形势危急,不必客套!”蒋曾对着家英点头示意。 “我杨兄弟呢”?环顾一周,不见杨崇德,蒋曾焦急的问道。 “杨指挥使他……”杨唤欲言又止,眼圈瞬间泛红。 蒋曾低头一看,杨唤手中握着杨崇德的霹雳神金枪,瞬间就明白了,他揉搓了一下眼睛,当着兄弟家眷之面,不好太过悲伤,却又难掩悲情。 “蒋曾大哥,此次前来,想把杨指挥使这霹雳神金枪暂存于此,我现在要带他们出城去,带着此枪,目标太过显眼。”杨唤将霹雳神金枪递上。 蒋曾接过,交于右武,并言道: “要不你们暂住于此,等风头过去再出城不迟!” “多谢蒋曾大哥美意,杨指挥使作为主战派代表,此次城破之后,主和派定会又占据朝野,他们不会放过杨指挥使家眷与我等部下的,寄住于此,恐给神来酒馆带来不必要麻烦,况且,神来酒馆目标过大,想必定会遭金兵搜查,就不要给您惹不必要的麻烦了!”杨唤抱拳道。 忽然门外大街传来阵阵马蹄声响,大队的金兵手持火把,快速经过,门框窗棂都在晃动。 “这汴京,有外城、内城、皇城,人口百万有余,繁花似锦,如今被这金兵,哎,随手一炬,化为废都!”蒋曾看着窗外漫天火光,悲伤不已。 思前想去,觉得杨唤言之有理,就不再强求,只好派左文右武暗中保护。 准备好一切,杨唤与家英乔装成夫妻,携带两个幼子,想就安上门逃出城去。 小杨天一行四人,趁着天尚未亮透,逃到安上门,不幸的是安上门也早已被金兵控制。 把守城门的有金兵,和变了节的宋军将士组成,主要负责抓捕外逃的皇室成员、达官贵胄,以及拒不投降的宋军将领及其家眷,平民基本不咎,可自由进出。 刚到安上门,走在前面的杨唤,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好!”随即回头,领着杨天就要往回走。 守城门的一名宋人模样的人眼尖,发现了杨唤这一反常。朝杨唤的肩膀抓去,抓住杨唤肩膀的刹那,杨唤左手迅速按住他的手,右手拽住他的胳膊,一个过肩摔,没想到此人借助杨唤的力道顺势一个翻跃,稳稳的落了地。 杨唤随即一个扫堂腿,看他又躲了过去,接着左脚蹬地顺势一个腾空,身体横向,右脚脚背朝着他的脖颈处踢去,速度之快,迅雷之势,躲闪不及的他只得双手迎上,护住脖颈,被杨唤踢得连连后退。 “杨叔叔,救我们,杨叔叔……” 本想再乘胜出击,继续出招的杨唤背后传来了小杨天的求救声,他回头一看,她们娘仨已被金兵刀架在了脖子上。 刚一分神的杨唤,被对方飞来一脚正中胸口,杨唤手捂胸口连退几步,奈于被挟持的小杨天几人,不敢再战,立即被几名冲上来的金兵弯刀架脖 ,挟持起来。 大批巡逻金兵发现了此处的打斗,皆聚拢过来。 拐角处的左文右武见金兵人多势众,难以营救,急得捶胸顿足,不得不赶回神来酒馆,向蒋曾报告。 “潘十存,你卑鄙,以妇孺相要挟,算什么英雄好汉,你个金兵的走狗,放开我,跟我真刀实枪的干!”杨唤认得此人,潘佑安长子,阴狠手辣,混迹江湖,不学无术。摇身一变,跟着他爹,成了金兵的走狗。 潘佑安杨崇德政见不合,两人又是世仇已久,所以潘十存自然是认得杨唤和杨崇德的家眷了。 他自告奋勇的把守城门,就是要抓住杨家人,报潘杨两家的世仇,当然还有他自己的打算。 潘十存上前揪住杨唤的衣领道:“杨唤,你主子死了,你还能耐什么,想带你主子家眷远走高飞吗?说我卑鄙,你更不要脸,这不是欺师灭祖嘛!” 杨唤甩着头,挣脱了他的手,不屑看他一眼。 他又走到家英面前,屏退左右金兵,一手托起家英的下巴,家英正值中年,成熟优雅,有着大家闺秀的稳重与知性。 看着她俊美的脸庞,不忍感叹道:“呦呦呦,杨将军无福享受喽,你们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这女孩哪来的,不会是你与杨唤的私生女吧!”随即哈哈大笑,那笑声里充斥着奸诈与淫秽。 “呸,放屁,姓潘的你吃屎了,嘴这么臭。”家英一口唾沫吐在了潘十存脸上。 潘十存恼羞成怒,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家英的脸上,家英甩过头,斜着脸,怒目圆睁,丝毫不惧。 潘十存忽觉左手手臂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是小杨天在咬他,他抬起一脚,把小杨天踹飞在地。 家英和妍儿立刻过去护住倒在地上的小杨天,小杨天双手捂着肚子,疼的在地上打滚。 潘十存转脸对金兵低头哈腰道:“这是反抗将领杨崇德的家眷和下属,快把他们抓起来。” 一众金兵立即拔刀上前将三人牢牢控制住,家英急得大喊道:“这不是我女儿,这是在路上捡的”。 并狠狠一把推开妍儿,被推倒在地的妍儿哭着爬起来,跑到家英面前,抱住她的腿,仰着脑袋,瞪着泪眼婆娑的双眼哀求道:“娘,你不要妍儿了吗?娘……” 家英恶狠狠的拽开她的手,又把她推了出去,大吼道:“我不是你娘,你快走,快走!”朝着妍儿拼命的眨着眼睛。 杨唤看到这一幕知道家英是在救妍儿,免得跟着他们丢了性命,于是附和道:“这是我在路上捡的,放了她,跟她没有关系,杨将军家眷,区区妇孺对你们也构不成威胁,你们尽管抓我,放了他们,至于我,要杀要剐,随你们!”杨唤看着一众金兵和潘十存,不卑不亢。 “杨家家眷,肯定不能放,至于这个小姑娘,随她便,牢房里也不缺她那一口吃的”,随即哈哈大笑的潘十存走到妍儿身边。 “你跟着她们进牢房还是自生自灭去?” “我跟着我娘。”妍儿斩钉截铁的答道,擦了一把眼泪,又跑到家英面前,抱着家英的腿,死死的。 任凭家英再怎么去扒她的双手,家英哭道:“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家英把她揽在了怀里,满是心痛与不愿。 “好了,别演苦情戏了,都带走。”潘十存大叫道。 数日后,汴京城中总共搜刮到黄金十三万八千两,白银六百两,绸缎一百万匹。 负责收缴任务的户部尚书梅执礼对着完颜宗翰,百般祈求:“此乃汴京城内倾尽所有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给这汴京百姓留口吃的吧。” 第4章 潘家阴谋 小杨天四人被捉后,暂时被囚禁到宋军军营中,由金兵把守。被囚禁在这里的还有一些宋室皇族、达官贵胄。 深夜,关押俘虏的军营安静异常。 突然,妍儿坐起身来,大哭着: “不要杀我娘,不要杀我娘,……娘……呜呜呜……” 妍儿满头大汗,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抓着,眼神空洞,充满了恐惧。 家英被吵醒,一把揽过妍儿,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妍儿,不哭,做噩梦了,不哭,娘在这儿,娘在这儿!” 妍儿揉搓了一下眼睛,醒过来,一把抱住家英, “我想我娘了,我梦到金兵在乱刀砍她,我拉他们,拉不动,呜呜呜……我没有娘了,我爹也找不到了,呜呜呜……” “妍儿不哭,以后我就是你娘,你娘舍命救出你,就是为了你好好活,总有一天会逃出去的,总有一天会的!”家英轻轻拍打着妍儿的后背,低头看去,妍儿已经睡了,家英就这样抱着妍儿,轻轻拍打着,望着窗外的月亮…… 杨唤在纳闷,潘家为何如此要置杨家于死地,杨崇德在世时,虽然与潘佑安文武两道,政见不合,朝廷众人皆知,但在国仇面前,怎能发泄个人私恨,借外人之手除自己人。 潘誓存在朝廷无官无职,基本算混迹于江湖。他老爹为官,他不屑一顾,整天浪荡江湖,现在宋朝灭亡了却又来抱金兵大腿。 宋朝亡了,他来抱金兵大腿,他要借刀,借金兵的刀杀杨家?父辈的恩怨,他哪来那么大的恨?他一定另有阴谋。 他混迹江湖,靠武艺生存,哦,对了,他是奔着《杨家枪谱》来的,肯定是。杨唤想到这里,不禁暗暗心惊。 “家英嫂子会不会也怀疑我在打《杨家枪普》的主意,我传达杨指挥使遗愿时,她没有接我的话茬……”想到此杨唤不禁心有点凉。 其实也不难理解,杨崇德已死,《杨家枪普》江湖中人,人人窥伺,尤其是“寻八龙,伏金枪,乱世称雄,天下独享”,这句话对江湖人士有着致命的诱惑。正值宋亡的乱世,不禁让有的人野心勃勃。 杨崇德在世时,手中一杆霹雳神金枪,撼天震地,万夫莫敌。又是朝廷武将,身担营指挥使,有人有枪,再厉害的江湖人物也不敢打他主意,得罪他,就是得罪朝廷,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只是那句八龙伏金枪的口号,想必杨崇德也没参透,不然他也不会屈居小小的营指挥使了。那就可以肯定,这绝密没有在枪谱上,不然也不会留下那句“未完成的……”就遗恨西北,杨唤不禁想的出了神。以至于家英叫了他两遍才回过神来。 “啊,嫂子你说!” “他们会把我们杀掉吗?还是挟持到金国做奴隶?”家英满是忧愁的问。 “应该不会杀掉我们。如此多的皇室贵族,全部杀掉,肯定会引起民愤,他们孤军深入,只是攻下来汴京城,其他城可还都在朝廷手里。而把这汴京所有的皇室挟持去,既能当奴隶,还能要赎金,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杨唤,你说潘家为什么非要置我们于死地?”家英的脸上写满了疑虑与不安。 “嫂子,我想,大概,可能是因为那本枪谱和杨指挥使的霹雳神金枪。” 家英一怔,满脸忧愁,眼神慌乱的躲开了。 杨唤看到家英的表情,知道她在回避这个事情,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你想啊,嫂子,我杨哥已经为国尽忠,他们没有忌惮了,而且现在又是乱世,寻八龙,伏金枪,乱世称雄,天下独享 ,江湖流传已久,这句话对于潘誓存这样的武林中人,有很大的诱惑力,我想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武林人士卷进其中。” 杨唤继续信誓旦旦的说:“你要相信我,嫂子,没有你们就没有我杨唤的今天,我杨唤,誓死也不会背叛哥哥。” “杨唤,你想多了,现在除了你,我还能相信谁。不瞒你说,枪谱就被我埋藏在院子里了,那枪谱上并没有这句话,而且崇德也没有参透,听他说这句话已经流传了几代,他们杨家历经几代人,都没能完成这个遗愿。” “这几句话之前并没有在江湖中流传开来,只是11年前五台山因云大师圆寂之时所说,哦对了,就是杨天出生那年,11年了都,杨天都11岁了。” “因云大师说的什么?”杨唤不解的问道。 “盛世过,乱世来,杨家出缘人,寻八龙,伏金枪,乱世称雄,天下独享!”家英背道。 “你杨哥一直以为他就是那个有缘人,显然并不是!”家英说到此,不禁悲从心中来,话语有些哽咽。 “我不想让小杨天这么小就卷进这场纷争里,所以那天你说崇德的遗言时,我并没有接你话茬,我怕天儿追问……”家英欲言又止。 饭桌上,潘佑安对着次子潘誓葭说道:你大哥呢,最近怎么老是早出晚归的,让他在朝廷谋个职位,就是不听,整天在江湖上打打杀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来!” “我哪知道,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潘誓嘉一边回着老爹的问话,一边剥了一个虾送到妹妹潘婷嘴里。 潘婷张嘴接住哥哥的投喂,对着哥哥一笑,潘十嘉也嘿嘿一笑:“快吃,吃完我要送你一个小礼物。” “二哥真好。”潘婷顺势把头倚靠在二哥肩上。 “婷儿,别老疯玩,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我给你安排的功课,最近有没有落下。”潘佑安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女儿身上。 “哼哼,娘,你快管管爹爹,我最近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还要怎样,琴棋书画一样也没敢落下,为了完成你交代的任务,觉都睡不够”!潘婷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母亲。 “女孩子家,读书要读三纲五常,诗词歌赋,再让我看见你读兵法,武术,看我不打你。”潘佑安故作生气的说。 “男孩子能读,我怎么就不能读了,我长大要练武术,当大将军,率领千军万马,直取金朝老窝!”潘婷昂着头,信誓旦旦的说。 吓得潘佑安赶紧去捂她的嘴巴,同时将手指举起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嘴里轻声嚷着:“我的姑奶奶,可不敢乱说,可不敢乱说。” 潘婷后撤了一步椅子,躲开了爹爹伸过来的手,哈哈大笑着。 潘婷,潘佑安小女儿,十岁,幼学之年,古灵精怪,喜武术,爱兵法。 “吃饭就吃饭,你训孩子干什么。”潘母一放筷子,瞪向了潘佑安。 潘婷白眼一翻,两只食指把眼角下拉,朝老爹做了一个鬼脸。 潘佑安生气的瞪了她一眼,紧急转移话题,把目光投向潘誓葭:“让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啦?” “没找到!”潘誓葭只顾埋头扒饭。 “你能干点什么,你还能干点什么,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看你胖的,只横着长,竖着不长了,还吃!”潘佑安把脾气都撒到了二儿子身上。 “爹,你也就训我的本事了”潘誓葭委屈的说道。 潘婷一把抱住二哥的胳膊,对着潘佑安大叫道:“不许这么说我二哥。”潘誓葭一歪头,向潘婷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爹,我回来了。” 一身风尘仆仆的潘誓存做到了饭桌上,老妈子赶紧过来接住他手里的外衣与风帽。 潘誓存一摆手,屏退了下人。 随即趴着身子往老爹身边凑,轻声的说“爹,我捉住杨唤和杨崇德家眷了。” 潘佑安惊道:“还是你办事得力,看看你哥。”随即又把目光投向了潘誓葭。 此时潘母吃完饭,放下碗筷,听到他们谈事情,就领着潘婷出去了。 潘佑安见夫人和小女儿出去了,敞开嗓子对潘誓存问道:“他们人呢?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人暂时被我关到宋军大营了,金兵把守。”潘誓存扒拉了一口饭,接着说道。 “杨崇德的死,江湖很快就传开了,我们必须在其他江湖人士行动以前,问出枪谱与那句口诀的秘密。免得夜长梦多。”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潘誓存把嘴附在老爹耳朵上,轻声说着…… 潘誓葭嘴一撇,“哼,我也防!” 翌日,潘世存前往军营,把小杨天提了出来,领到了自己家中。 潘家计划分两手抓。 在杨唤和家英那边,挟持杨天,逼他们交出枪谱并探出口诀的秘密。 对于杨天这边,威逼利诱,小孩子总归是好哄的,万一他知道枪谱与口诀的秘密呢。 潘府坐落于汴京城三环内,豪华程度比不上其他达官贵胄,比起杨崇德的茅草屋是绰绰有余。 金兵攻进城来,烧杀抢掠,上到达官贵胄的府邸,下道黎民百姓家,都被搜刮殆尽了,潘佑安见风使舵,弄了两面金朝旗帜插在门口,算是有了保护符。 小杨天刚到潘府,就被它的豪华气派震惊住了。三三两两的仆人来回穿梭,院子凉亭、假山,鱼塘、走廊应有尽有。 潘誓存吩咐,让小杨天在院子里自由行走,先好吃好喝好玩陪着。 “你先在这里住几天,我再想办法救你娘他们。”潘誓存假惺惺的抚摸着杨天的头。 小杨天倔强的一歪头,躲开了他的手,他看见过他欺负妈妈,抓住杨叔叔,他后退一步,把手中的枪指向潘誓存。 潘誓存装作害怕的样子,双手举过头顶:“杨大侠饶命,杨家枪果然厉害!”一副贱兮兮的样子。 “叔叔不是坏人,叔叔是你爹爹的朋友,那天叔叔是为了救你们,故意演戏给金兵看的,相信叔叔!”潘誓存又把手揽在了小杨天的肩膀上,继续苦口婆心的解释道。 小杨天有点半信半疑。 “那你什么时候救出我娘他们?” 第5章 初次相见 潘世存随便几句,把小杨天糊弄了过去,并告诉他可以在院子里随便玩,就是不能出大门。 随即吩咐下人,不得让他出院门,好生看管。急匆匆的出门去了。 百无聊赖的小杨天独自坐在凉亭的椅子上,他端详着手中的长枪,每一个棱角,每一个圆弧,都是父亲亲手雕刻的,看到那未完成的雕刻,不禁想起了爹爹。 他擦了一把眼泪,此刻,他多想一下子长大,学到爹爹那些功夫,去救娘和妍儿姐姐她们出来。 他还想去找金兵报仇,杀光他们,去替爹爹报仇,替妍儿姐姐的娘报仇,去替那些失去爹娘的孩子们报仇。 想到这,他不禁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枪。任由仇恨与不甘的泪水滴在上面。 一滴,两滴,三滴…… 此时,独处的他,静下心来,让一颗仇恨的种子在心里悄悄种下,慢慢发芽…… 一连好几天,他们东躲西藏,汴京城中遍地狼烟,找不爹娘的小孩,嚎啕大哭,爹娘找不到孩子的,呼天喊地。 他看到了太多太多的生离死别,对于一个十多岁的孩子,那是残忍的…… 多日来的奔波劳累,让他心生倦意,轻轻的倚靠在椅背上,慢慢的瘫倒在椅子上。 树上两只只鸟儿叽叽喳喳,似在玩耍,又似在打闹。从这个树枝跳到那个树枝,彼此追逐,不时弄掉几片叶子,落到了他身上。 阳光透过树叶,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吹动树叶,光影也在跟着跳动。 跳动的光影似在轻轻的抚摸着他稚嫩的脸庞,像是娘的手,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像是娘在给他唱催眠曲。 他睡着了。 睡梦中的他变成了一位大侠,手握父亲的霹雳神金枪,一身高强武艺,替天行道,斩暴扶良,杀得金兵都滚回了老窝。 他转了一个身,梦又变了,自己还是那个小孩子,一名金兵手持弯月刀,在他身后狂笑着追他,他跑啊跑,忽然前面又出现一名金兵,拦住了他的去路。 两名金兵,面露獠牙,狂笑不止,慢慢地向他靠近…… “啊~” “啊~” 小杨天一个激灵,醒了。 睁开眼的一瞬间,他看到一张脸凑的那么近,他又吓得一个激灵,跳到了椅子上,大叫了一声。 潘婷被他这如此大的动作,也吓得后退了几步,大叫了一声。 她刚凑近,想看看哪里来的小脏孩,在她家睡得这么香,就被他一个激灵忽然睁开双眼,又一个激灵跳起来,啊的一声吓着了。 潘婷右手拍着胸脯,左手指着他,喘着大气质问道:“哪里来的小屁孩,脏兮兮的,你吓死我了。” 杨天见她跟自己年龄相仿,扎着个丸子头,发髻上的银簪,映着阳光,闪闪发亮,一个宝石在银簪上摇晃着,随着她摇晃的脑袋左摇右摆,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 小杨天毫不嘴软,“你不是小屁孩?我看你也不比我大。你凑那么近干什么,非礼勿视,不懂吗,我还说你吓着我了呢。” “呦呦呦,还非礼勿视,你一个小叫花子还懂得非礼勿视。是你先叫的好吧,你先吓得我。”潘婷双手叉腰,也不退让。 “我才不是小叫花子呢,你不凑那么近,我能吓得啊一声吗”,杨天还在狡辩着。 “好了,好了,不跟你争辩了,一点也不知道让着女孩子,哼!” “我看你也不像个女孩子!” “你嘴倒是不饶人,再惹我,让我二哥打你,你等着。”说罢,潘婷就要转身去找二哥。 “要是我爹爹还活着,甭说你二哥,你几个哥哥也打不过我爹爹”。杨天说出这句话时,嘴在逞强,豆大的眼泪却掉了两颗。 他倔强的用袖口擦了一把眼泪。 潘婷听到这句话,天性善良的她,心一惊,又看见他的眼泪,一下子心就软了,脾气也没有了。 她走上前拍了拍杨天的肩膀:“别哭了,你爹爹怎么了?” “我爹爹被金兵杀害了,我娘,我叔叔,我妍儿姐姐都被金兵抓住了。”小杨天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没有与潘婷对视,他微微抬起头,看向树上那只鸟儿,好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跟我二哥说,让他去救你娘她们,我二哥对我最好了,他准听我的。”潘婷一改刚才的傲慢,现在俨然成了一位大姐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对杨天说。 杨天看了他一眼,低下头说:“没用的,他们人数太多了,我杨唤叔叔都打不过他们。” 杨天擦了一把就要掉落的眼泪,看向了眼前这个小姑娘,她早已收起了刚才的古灵精怪与胡搅蛮缠,听到杨天的不幸遭遇,脸上写满了同情。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杨天,杨树的杨,天空的天”。 “我叫潘婷,潘,哎呀,那个,就是那个潘,婷婷玉立的立,不对,是婷婷玉立的婷。” 两人被潘婷这小小的口误,逗笑了。小孩子就是好,烦恼来的快去的也早。 “这是我家,你怎么在这?”潘婷满脸疑惑的继续说道。 第6章 傀儡皇帝 自从杨天被潘世存带走后,家英的心每时每刻都在悬着,杨崇德死后,杨天就是他的全部,万一有个闪失,她也就活不下去了。 杨唤分析到,潘世存是为了得到枪谱,未得到之前他绝不可能伤害杨天的,才稍稍宽慰了一下家英的心。 家英在心中暗暗决定,万不得已,只能交出枪谱,以保全杨天性命。 潘世存大摇大摆的来到军营。 先是舔着脸问候了看守的金兵首领。 又巡视了被关押的宋氏皇族,达官贵胄,这些人平时正眼都不会瞧一眼这小子,现在却一个个极尽谄媚之情,好像他们的救星一样,好不讽刺。 潘世存来到杨唤他们身边,妍儿害怕的紧紧拽住了家英的手,躲到了身后。 “杨天呢,你把他带哪里去了?”家英焦急中夹杂着愤怒,大声的质问着他。 “在我潘家府邸,跟我三妹玩的正欢呢。” 潘世存说完这句话,谁也没有注意到,妍儿的头默默地低下了。 “你到底想怎样?” “简单,交出枪谱。”潘世存放低声音,往前凑了一下身子,右手捂嘴,想趴在家英耳朵上说。 家英嫌弃的躲开了。 “什么枪谱,房子烧了,枪谱也跟着烧了。”家英确认了潘世存的目的后,反而不再那么担心杨天的处境。 潘世存的目的既然是为枪谱,那么得到之前,他就不会对杨天轻举妄动,反而如果是让他得到了,那么杨天对他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那处境就比现在危险了。 潘世存呵呵笑道:“如果你们还想活着,就乖乖交出枪谱,我可听说金兵不日就要拔城北上了哦,到时你们这群人,是杀是带走,都好不哪里去喽。” 潘世存仰天大笑出门去,临了没忘了对金兵作了个揖。 汴京城内,金兵的搜刮仍在继续。 凡祭天礼器、天子法驾、各种图书典籍、大成乐器以至百戏所用服装道具,均在搜刮之列。带不走的则就地销毁。 教坊乐工、各种工匠,郎中也被劫掠。又疯狂掠夺妇女,只要稍有姿色,即被开封府捕捉,以供金人玩乐。 吏部尚书王时雍掠夺妇女最卖力,号称“金人外公”。 开封府尹徐秉哲也不甘落后,为讨好金人,他将那些蓬头垢面,毫无美色之状的女子涂脂抹粉,乔装打扮,整车整车地送入金营,犒劳金兵将士,供其玩乐。 一时间弄得开封城内怨声载道,宋人不但要忍受被金兵祸害,还要提防被宋朝官员无情出卖。 鉴于宋朝广阔的中原领土,金人无力管辖,况且此次南下也只是攻破了汴京城,其他城市皆在宋军手中,久待危矣。但又舍不得扔掉,扶持傀儡皇帝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赵氏皇族自然不在候选之列。 主和派太宰张邦昌,曾在金营为质,此次南下攻宋又把他带了回来,被宋室官员骂作“社稷之贼”,在金人眼中,他就是最好的人选了。 张邦昌,何许人也。 进士出身,脚踏实地,一步步历任宋朝大小官员,累官至少宰兼中书侍郎。 他虽是主和派代表,但却有着文人的风骨。 他主和,但动机单纯,是以国家前途、利益为出发点,结合实际形势,以尽量争取以最小的代价换取和平。在他看来,当时的宋朝不足以与金兵一战,委曲求全,才是上计。 但当金人的傀儡皇帝,这做汉奸的事情,他不干。 他决定以死明志。 绝食,自缢,称病……为了不当皇帝,他想尽了办法。 完颜宗翰大怒:“他不当也罢,那我就杀掉汴京城中百姓为他陪葬。” 宋室官员大都反对其当皇帝,在他们心中,还得是赵氏人,但金人不让,他们也只好闭嘴。 这其中就包括秦桧,当时的御史中丞。他向完颜宗翰表示,张邦昌根本无法取代宋室对中原的统治,反而可能会激发民变,根本无法成为金国的屏障。 但完颜宗翰决心已定,既然张邦昌如此不受宋室官员待见,那他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就不能一起反抗金人,张邦昌若想更好的统治,只能借助于金人,这也正是完颜宗翰想要的。 见金人主意已定,见风使舵的几名宋室官员就开始支持张邦昌,这其中就包括宋齐愈、王时雍,以及潘佑安。 推举张邦昌的首属宋齐愈,他在群臣当中扮演着金兵最重要的走狗,威逼利诱群臣为张邦昌拉拢推荐票。 自从宋室皇族被赶下台,潘佑安也很积极,他想抱住金人的大腿,好好往上爬,那就得最先抱住宋齐愈的大腿,他不惜重金贿赂宋齐愈,并自告奋勇去劝谏张邦昌。 潘佑安手中提溜着两个食盒,来到张府,递与下人。人未进的屋中,就先叫上了。 “宰相大人,下官给您请安了。” 张邦昌见来人,仍旧卧床不起,嘴里哼哼着,额头捂着毛巾,似神志不清。 “张大人,您就别装了。宋室皇族完了,金人现在才是爹爹,您这又是称病,又是自缢,绝食的,天下人都知道了,戏演足了,就该来真格的了。”咳咳,潘佑安清了清嗓子,丝毫没有在乎张邦昌有没有听进去,继续说道。 “您要是真想自缢身亡,金人就要杀掉这汴京城中所有百姓为您陪葬,那您说,您为什么不早在金人一攻破城就这么做呢,那时候才是文人风骨,誓死不降呢,现在自杀,您就是宋王朝的罪人啊?” 张邦昌拿掉额头的毛巾,睁开眼看着潘佑安。 “完颜宗翰那话可不想玩笑,这汴京城可都传开了,要是真为您陪葬,那您可就真是千古罪人了。老百姓早就骂开您了,他们可不管谁当皇帝,他们只想活,只想一日三餐一卧榻呢。你现在答应金人要求,那就是“曲线救国”,那就是汴京城中万千百姓的再生父母啊,您就是宋朝的救世主啊!” 潘佑安一顿彩虹屁拍的张邦昌都坐了起来,两眼放光,虽然潘佑安都觉得有点昧良心。 “来人,我要吃饭……” “这就对喽,我的张大人,哦哦,不对,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潘佑安慌忙起身,朝张邦昌行起了跪拜之礼。 潘佑安摆手谢绝。 下人端来美食,依次摆于桌上。 “潘佑安,是不是,你现在何官何职?”张邦昌咬了一口鸡腿,抿了一口小酒。 “开封府小小的司录参军事”潘佑安怯怯的说道。 “你回去吧,我会重用你的!” 潘佑安再行跪拜礼,退了出去。 出了张府,潘佑安恨不得蹦起来,今天这趟来的太值了,他现在真佩服自己,自己这三寸不烂之舌好比战国张仪啊,可许国,可灭国。 今天就凭它,自己要走上荣耀巅峰了。 一只乌鸦,嘎嘎嘎,从他头顶飞过。 拉了一泡屎,不偏不倚,落在了他头上。 他大骂着。 抬起头,看向天空,乌鸦以飞走,烈日当空,他不得不微微闭起了眼睛。 地下一个沟壑,一不小心,一个趔趄,来了个狗吃屎。 潘佑安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骂道:“等我发达了,这汴京城的乌鸦全部杀绝,所有路全部整修”。他擦了一把乌鸦屎,重重的甩了甩手。 他心想不能让这一泡屎,一个跟头影响了今天的好心情,内心又狂热了起来。 第7章 潘家得势 慑于金人的压力,对于张邦昌的登基,宋室官员虽是不支持,却也不得不上书恳请张邦昌称帝。 对于张邦昌的内心来说,他是拒绝的。 一是重文轻武的宋王朝文人风骨自来就硬,这实属篡逆之道。 二是金人只攻下汴京,其他城市都还在赵氏族人手里,尤其是康王赵构,金人一走,赵构还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但审时度势,自己只能就范,待金人北撤,自己再迎请赵构回来,此乃万全之策。 在此期间,自己一定要小心翼翼,千万不能事后让赵构抓住把柄。张邦昌心里盘算着。 是日,皇宫内张灯结彩,张邦昌登基之日。 百官等候多时,张邦昌终于出现在大殿内。百官刚要朝拜,张邦昌挥手制止。 百官面面相觑,看向一旁脸色铁青的完颜宗翰,不知是拜,还是不拜,只得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张邦昌坚决不坐龙椅 ,不行篡逆之道,不称“朕”。 他令左右在龙椅西侧放了一把椅子,坐在这把椅子上还在痛哭流涕,让百官一看就知道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自己是被逼迫的。 完颜宗翰看到张邦昌弄这一出,气不打一处来,但在百官面前,也不得不给他点面子,只得狠狠瞪了他两眼。脸色依旧铁青。 张邦昌一上任,就向完颜宗翰要了几项特权。 第一,不得毁坏赵氏的陵庙。 第二,不要继续搜刮金银,让汴京百姓得以喘息。 第三,金军须于几日内班师回朝,不得长久驻扎。 第四,国家叫大楚,不再另立庙号; 第五,他需要犒赏军民功臣和大赦,需要金军支援一点金银作为犒赏之用。 这几点,金人全部答应了。之后,张邦昌又提出能不能释放一些扣押的官员,金人也答应了。 金人也在此时正式宣布,豁免了剩余需要缴纳的金银。 作为战后恢复,张邦昌为汴京百姓还是做了许多实事的。 潘佑安自从劝谏有功,被提拔为中书侍郎,作为中书省的副职,未来宰相的不二人选,潘佑安负责起草诏书、册书、向皇帝提建议的疏、表、议等重要文件,与张邦昌走得很近。 朝祖上的荣耀巅峰更近了一步,潘佑安天天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潘世存也变得高傲起来 ,在汴京城内昂首阔步,目不斜视。 张邦昌在得到金人允许后,释放赦免了大部分宋室官员。 神来酒馆的掌柜蒋曾,杨崇德的故交,看到救出杨家人有希望,便积极运作,用大量钱财买通了张邦昌的红人宋齐愈。 拿着“释放杨崇德家眷”公文的蒋曾刚来宋军军营,就遇到了潘世存。 潘世存认得他,汴京城中有名的富商,也知道他与杨崇德交好。 对于潘世存,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他爹现在是大楚朝廷的红人。 蒋曾浅浅作了个揖。“潘公子,我今天是来提杨崇德家眷的,您行个方便。” 接着把公文交给了金人。 负责看守的金人首领,点了点头。 一名金兵把蒋曾领到一个房间。 杨唤一眼认出了他,上前双手握住蒋曾的手“蒋曾大哥!” “那天拜别后,我以为你们逃出去了。后来又听说,你们被潘世存捉住了,这王八蛋。我百般周折打点……好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出去再说。” 家英上前,给蒋曾作揖叫了声“蒋曾大哥。” 蒋曾点头答应,环顾一周,没见到小杨天。 不等开口询问。 “你出来,你这公文不对。”一名金兵突然过来大声叫道。 随即进来另一名金兵,把蒋曾拉了出去。 蒋曾要求见金兵首领,没能如愿。 “快走,快走。”金兵在后边推搡着蒋曾,把他赶出了军营。 蒋曾想要回公文,也没能如愿。 他万万没想到,他费尽周折,耗费大量钱财,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都怪潘世存的从中作梗。 潘世存没得到枪谱,怎能忍受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坏他的好事。好不容易扳倒的杨家,怎能轻易放他们出去。 蒋曾悻悻的走出军营,一计不成只能再想他计。 杨天在潘府待了这么多天,虽然没有母亲与妍儿的陪伴,但每天能够与潘婷玩耍,倒也不觉寂寞。 但他可没有“乐不思蜀”,每时每刻都挂念着娘与妍儿她们。每时每刻都在想如何救出她们。 一日,与潘婷在湖边的凉亭处捉迷藏,潘婷手捂双眼,大声数着:“一,二,三,……藏好没?” 杨天躲在了亭边的灌木丛中,低矮的灌木丛,不足以遮挡住他的身体,他只好半蹲着,使劲的将脑袋往里藏,露了半个屁股在外边,浑然不知。 潘婷睁开双眼,转了两圈,一下子就发现了他。 她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照着杨天的屁股就是一脚,杨天被她这一脚,差点来了个狗吃屎。 他站起来大笑着。 她看他笑,她也笑。 忽然有愁事掠过心头,杨天渐渐的止住了笑容,他想到了娘和妍儿她们,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自己怎么能这么开心?他在心里问着自己,仿佛自己每一次的笑都是对她们的背叛。 潘婷看出了他表情的变化,也知道他的心事。 “我去找二哥,看看能不能帮你救你娘。” 杨天感激的点了点头。 此时的潘世葭正在耐心的逗着他的蛐蛐。专心到没有看见妹妹进来。 潘婷走上前去,一把夺过蛐蛐罐,后退了几步。 潘世葭慌乱的抬头,大叫道“我的好妹妹,好好拿着,千万别给我摔了,我的金角大王啊,这可是我花了好几两银子淘换来的。” “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潘婷把举着陶罐的手又往上举了举。 潘婷只顾着说话,手中罐子已经倾斜了都没发现。 忽然,那只长着金角的大蛐蛐爬上了罐沿。 潘世葭慌乱的比着手势,他已经着急的说不出话来了,慌乱的伸手去捉。 潘婷以为他要强夺,又往后退了几步,摇摇晃晃,手中的陶罐也跟着摇摇晃晃的,一个跳跃,蛐蛐跳到了地上。 潘世葭像只猫一样,一下子蹦过去,双手捂在地上。 他得意的笑了,慢慢的把手分开一个缝,眯着一只眼,往里瞅。 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嗯?没有? “哥,在那里!”潘婷指着门槛。 潘世葭又一个前扑,慢了一步,蛐蛐又一个跳跃。 跳出了房门,跳进来花丛里。还不忘叫了两声。 气急败坏的潘世葭猛的站起身,大步走到潘婷身边,刚要拧耳朵。 潘婷早已龇牙咧嘴的等着了。 手却迟迟没有拧上,只是气的呼呼喘气。 “我就知道二哥不舍的凶我。”潘婷做了个鬼脸跳开了。 自知闯祸了的潘婷不再敢跟二哥提帮忙,就要灰溜溜的逃开。 “你,你刚才说要我帮什么忙?”潘世葭虽然还气呼呼的,但对这个妹妹是又宠又爱。 “那个,就是救救杨天他娘和他妍儿姐姐,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对吧,二哥。”潘婷摇着他的的手。 第8章 计谋得逞 潘世葭挠头回道:“人是大哥抓的,得找他啊。” “你帮我去找嘛,二哥”,潘婷继续晃着二哥的胳膊。 “走,我跟你一起去。” 潘婷使劲的的点了点头。 二人来到大哥的房间,没找到人,问了下人才知潘世存一早就出去了。 “我们就在他房间里守株待兔怎么样?”潘婷点头应允。 潘世葭坐在了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潘婷走到书架旁,翻找着,大哥的书架上尽是武功秘籍,内功心法之类的书。 潘婷虽然是一个女孩子,却很喜欢,一时间读的入了迷,她一有空就溜来读书。 “婷儿,你知道杨天是谁吗?”潘世葭闭目养神中,缓缓的问道。 “杨天不就是杨天嘛。”潘婷俏皮的说。 “杨崇德你听说过吗?在这朝廷之上,他与爹爹政见不合,二人是死对头你知道吗,杨崇德就是杨天他爹,你知道吗?” 潘世葭连续的追问,让潘婷合上了手中的书,诧异的看着他。 “那大人之间的恩怨与小孩子有什么关系?政见不合,只要是为国为民,对事不对人,哪来的仇恨?再说了那也不能借国仇来报私恨啊?”潘婷还想继续追问下去。 潘世葭却没给她说话的时间。 “没关系,没关系!”他慌乱的坐起来,心虚的回答着,眼睛没敢正视潘婷。 “二哥,你说我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爹爹和大哥难道不懂?”潘婷继续追问。 “你可不是小孩子,你是小人精,大哥和爹爹加起来也没你厉害,哈哈哈……”潘世葭只得用笑来搪塞潘婷的追问。 “贵客光临,未曾远迎,失敬失敬!”潘世存从门外进来,打趣着弟弟妹妹。 潘婷把手中的书慌忙放回书架,快步走到大哥面前。 “大哥,客气客气!”潘婷调皮的回敬道。 “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说,什么事?” “大哥,你答应杨天的事……”潘婷欲言又止。 “正在谋划之中,没那么快,你大哥我又不是皇上,下个诏书,就把事情办了,哪能那么简单。”潘世存敷衍着。 潘婷见大哥在敷衍她,有些生气,于是大胆的说道“大哥,咱们潘杨两家父辈的恩怨,到我们这一代不该再计较了,况且杨崇德已经死了,恩怨就没有了……” 没等潘婷说完,潘世存打断了她:“你听谁说的,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掺和大人的事。” “是不你多嘴了。”潘世存快步走到潘世葭面前,把他从椅子上拧着耳朵拽了起来。 “哎呦,呦……大哥,大哥,不是我说的,是不是,潘婷!”潘世葭一边求饶,一边用手摁着潘世存的手,又把眼神给到了潘婷,眨巴着眼睛,像在求救。 潘婷也快步走过去,慌乱的拉大哥的手,调皮的说道:“不是二哥跟我说的,是我听下人说的,快放开二哥。” 潘世存放开了拧着二弟耳朵的手。看了眼潘婷,忽然心生一计,何不利用一下三妹和杨天的关系。 他想从杨天母亲那估计得不到枪谱了,而小孩子的纯真是可以利用的,何试一下下,万一杨天知道枪谱在何处呢? 于是他蹲下来,郑重其事的对潘婷解释道。 潘杨两家恩怨是父辈的事,他们这一代人不会再去计较,况且杨崇德已死,杨天一个小屁孩,懒得与他计较。 他最近一直在积极谋划如何救出杨天母亲,通过种种关系,花了大量钱财,才见到了金兵首领完颜宗翰,完颜宗翰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想得到杨家枪谱。他百般请求,就是不放人,只能拿枪谱交换。 潘世存说完,摸了摸潘婷的脸蛋,无可奈何的摊了摊手。 “我去跟杨天说说,枪谱重要还是人命重要,他应该拎的清楚。”潘婷信誓旦旦的说。 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赶紧补充道:万一他不知道枪谱在哪就麻烦了。” “对啊,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你快去问问他。”潘世存两眼放光,一再催促着潘婷。 “要是实在不知道,我可以把他再放回到军营里,去问他母亲。”潘世存把万一都想好了。 潘世葭看明白了大哥的计谋,也就是骗骗小孩子,但碍于他的威力,他又不敢告诉潘婷,况且这也是爹爹的愿望,如果事情坏在他手里,那老爹和大哥非扒掉他一身皮不成。 他又实在不忍心最疼爱的妹妹被大哥耍的团团转,潘杨两家父辈的恩怨,自从知道杨崇德死后,他就不想再让它继续下去,况且,杨崇德是血战金人而亡,他心里早有了敬佩之情。 想到这,他只能使劲的朝妹妹挤眼睛,妹妹没看见,却被眼尖的大哥最先看见,潘世存给了他一个狠狠的眼神,吓得他赶紧移走双眼,看向别处。 其实潘世存知道,二弟与三妹关系最近,三妹虽然年龄小,古灵精怪又胡搅蛮缠,但心地善良,经常跟自己与爹爹唱反调。 二弟大事不闻,小事不管,头脑好用,就是整日提笼架鸟,懒散闲逛,不堪大用,却异常疼爱三妹,所以得防着他给三妹长心眼,坏他好事。 “等我好消息!”潘婷蹦蹦跳跳的出了房门。 潘世葭也想跟在潘婷屁股后边开溜。却被潘世存挡住了去路。 潘世存关门,迎着潘世葭走来,面露狰狞的微笑,吓得潘世葭连连后退,又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 “稍安勿躁,我的好弟弟。”潘世存双手压住了他的肩膀。 潘世葭明显感觉到大哥的双手用力,把自己的肩膀捏的生疼。不禁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 第10章 不欢而散 得到枪谱的潘世存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一路春风得意马蹄疾,甩了杨天好远。 二人相对无言,回到潘府,潘世存钻进了书房。 潘婷等候多时,看到杨天很高兴。 潘世存藏好枪谱,就出门了,怀里假装夹了一个包袱,以遮人耳目。 临出门时,潘婷不忘大声嘱咐他,一定要把事情办妥,早日把人救出来。 潘世存点头答应:放心吧! 出了门口,潘世存心里就盘算着:杀掉杨家一家人,太过招摇,如今金兵一撤,宋室官员死灰复燃,杨崇德还是有人脉的,况且神来酒馆的蒋曾也一直虎视眈眈,救人迫切。 不杀他们,放虎归山,又“于心不忍”,毕竟彻底整垮杨家,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后不会遇到了。 关键一点还有,小杨天刚才那股子隐忍与决绝让他心觉胆寒,留着日后必成大患。 杀也不是,放也不是,一个两全之策,就是让金兵挟持他们北上。 到了北方那个天寒地冻的地方,给金人当奴隶,不死也得掉层皮,想逃也逃不回来,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潘世存为自己的两全之策,不禁喜上眉梢。 他得赶去军营,让金兵把杨天带走。自己嘛,就不要再露面了。 毕竟三妹那小脾气可不是好惹的。想着想着,潘世存加快了脚步。 杨天把刚才在街上看到景象告诉了潘婷,他亲眼看到爹爹的尸体被运走,而不能上前相见,让潘婷感同身受,陪着他落泪。 他又把听到金兵就要北撤的消息也告诉了她,她也跟着高兴,替杨天高兴,因为他就要和母亲团聚了。 高兴之余,潘婷有了一丝丝失落,这些天的相处,她很喜欢与他在一起,陪他哭,陪他笑。等他和母亲团聚了,他们就难再相见了。 潘婷止住了笑容,郑重其事的看着杨天:“等和你娘团聚了,你还会来看我吗?” “会的,一定会的!”杨天的笑容没止住。 “我说真的,那你怎么来看我?”潘婷一脸严肃,仿佛两人就要分别,好久好久不见的那种。 杨天见潘婷一脸严肃的样子,感受到了潘婷的忧心,笑容逐渐消失:“我会想方设法,不顾一切的来看你!”对天发誓,杨天煞有其事的举起了右手的三根手指,直指苍天。 “如果说话不算话,就天……”没等杨天说完对自己诅咒,潘婷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呸呸呸,别乱说,相信你,相信你!”潘婷一脸娇羞,笑容再次爬上了她的脸。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 下人应声跑去开门,门栓刚刚拉开,大门就被撞开了。 闯进来两名金兵。 “谁是杨天?” 惊愕的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谁是杨天,跟我们走!”金兵再次大叫。 潘婷抢先一步,走到杨天身前,质问两名金兵:“你们找他干什么?” “哪来的小妮子,一边去,我看你就是小杨天,十多岁的孩子,差不了!”为首的一名金兵拨开挡在前面的潘婷,一把将杨天拽了过来。 “走,押回军营去,明天一早跟随大军开拔”推搡着杨天就往外走。 杨天不明所以的回头看向潘婷,眼神里充满了怨恨与无尽的绝望。 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比起失望与恐惧,欺骗更像是插在他心口的那把刀。 “你骗我,你们一家人都骗我,呵呵,都是商量好的,我真傻,我还把你当朋友,我还以为你是真心帮我……”豆大的眼泪,仿佛六月的天,燥热了一上午才落下的雨点。 潘婷摇着头,冲向前去,扒扯押着杨天的金兵,她想救下杨天,却被金兵一下甩开了,扑通坐到了地上。 顾不上屁股疼痛的潘婷,大哭着又冲了上去,潘世葭闻声赶来,死死的抱住妹妹,一再对金兵点头哈腰,赔着不是。 “小孩子,不懂事,别跟她一般见识。” 金兵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转身押着杨天往门外走去。 潘婷大哭着,质问二哥。 “大哥,骗我们,他骗我,大哥呢,嗯?大哥呢,二哥,你说话啊,你快去救救杨天啊……”潘世葭被潘婷摇晃着胳膊,整个脸上的肉都在哆嗦。 “婷儿,二哥无能,二哥帮不了你,更帮不了他!” “我去找大哥,我去找他……”潘婷挣脱了潘世葭的束缚,跑向门外。 潘世葭快步追上去,赶在潘婷之前,把门迅速关上,背倚靠在门上。 “婷儿,大哥故意躲着的,你找不到他。我们救不了他,大哥不想救他,你还不明白吗?” “二哥,我不追,你打开门,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潘婷苦苦的哀求着。 “好吧,只能在门里看,不能追出去!” 潘世葭把门轻轻的打开一个缝,潘婷把脑袋伸出去,双手扒着门。 杨天在两名金兵的挟持下,渐渐远去,朝着军营走去,潘婷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满是自责与心疼。 夕阳西下,晚霞红透了半边天。 他们远去的身影,被夕阳拉的越来越长,直到消失在她的的视线里。 潘婷回过身来,关上门,趴在二哥的身上,嚎啕大哭。 “二哥,是不是我骗了他,是不是?他一定恨死我了,一定恨死我了……” “婷儿,不是你的错,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潘世葭轻轻拍着潘婷的后背,安慰着他。 杨天被金兵推搡着,朝着夕阳走去,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漫天的晚霞映红了他的脸。 他此刻感觉到,无比的心累与体乏。 回忆这几天,就像做梦一样,他不愿再去想,他累了。 他像一具被抽去灵魂的行尸走肉,漫无目的的被推搡着,挟持着。 终于来到了军营,他被一名金兵毫不客气的推进了关押着母亲的那间房子。 母亲上前抱住他,看看这,摸摸那,喜极而泣。 妍儿与杨唤也在一边嘘寒问暖。 他的耳朵像失聪了一样,嗡嗡直响。 他不想说话,呆呆的。 他愧对父亲,愧对母亲,他本想能救他们出去。 当他把这几天的一切遭遇都告诉了母亲,并没有受到责备,因为他还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有些事情不是现在的他能够理解的。 这一夜,他在母亲怀里沉沉的睡去。 做了好多好多梦。 第11章 二帝北狩 灭宋容易,亡宋难,如果不及时抽身,一旦陷入中原的战争泥潭,就无法自拔了。 金国深知此理。 在确立了傀儡政权后,班师回朝提上了日程。 金军只攻占了汴京,中原的大部分领土还在宋军手中。此时各地反抗不断,尤其是河北招抚司都统制王彦,其所率领的一支部队,面刺"赤心报国,誓杀金贼"而远近闻名。杀得金兵仓皇北顾。 北宋各路勤王之师不断开进,给金国造成了巨大压力。金军劳师远征,兵力有限,战略纵深太长,如果不撤军随时可能陷于包围之中。 处于半野蛮状态金国,政治体制落后,没有大的战略格局,不过是一群强盗,他们南下并不是为了攻城拔地,开疆拓土。 仅仅为了掠夺人口和财富,北方新占领的地区还没有消化,宋朝这块大肥肉他们吞不下。 靖康元年秋兴兵攻宋,此时已是靖康二年春末了。 祖祖辈辈长期生活在寒冷的东北地区,这是他们第一次攻进中原,水土不服是他们遇到的最棘手的问题,所以说到撤兵,最高兴的除了汴京百姓就是金军士兵了。 这夜,汴京城中,火光冲天,金军士兵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会,做着最后的狂欢,彻夜不眠。 同样彻夜不眠的还有被挟持的宋室皇族,达官贵胄,以及一些誓死不屈的文人志士。 翌日,天刚蒙蒙亮,杨天几人就被吵醒,胡乱的被塞了几口饭,依次排开,一根长绳串联起来,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哭声、喊声,连成了一片,此起彼伏。 杨天微闭双眼,仿佛旁人的悲欢并不与他相通,只觉得吵闹。 汴京,皇城宣德门外。 伪楚皇帝张邦昌率领文武百官数百人,围观百姓更是数不胜数,立于道路两侧。 完颜宗翰、完颜宗望二人身骑高头大马,从皇宫内走出。战马哒哒的踱着步,像它背上的主人一样,昂首挺胸,一副胜利者的高姿态,审视着众人。 随后徽钦二帝分别乘坐两辆囚车,紧跟其后,二帝披头散发,垂头丧气,毫无威仪。 被囚禁多日的钦宗,初次暴露在阳光下,看到立于道路两侧的文武百官,黎民百姓,强烈的阳光刺激的他眯起眼睛。 恍惚间,他觉得这像一次很平常的出宫巡访,摇晃的囚车,叮当响的脚链,一下把他拉回了现实。 不知道此时的他,是否想起了与他相同命运,而且是被自己祖上所灭的南唐后主李煜,那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张邦昌率文武百官,跪别,痛哭流涕,大喊:“恭送二帝北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徽钦二帝蓦然回首…… 北望燕云不尽收,大江东去国灭愁。 骄阳似火囚车内,目断中原四百州。 一个转身,一个时代结束了! 金军兵分两路有序撤退,一路由完颜宗望监押,包括徽宗、郑皇后及亲王、皇孙、驸马、公主、妃嫔等一行人,沿滑州北去。 另一路由完颜宗翰监押,包括钦宗、朱皇后、太子、宗室及孙傅、张叔夜、秦桧等人沿郑州北行。 其中还有大批的教坊乐工、技艺工匠等等数千人,携文籍舆图、宝器法物,百姓男女不下万余人。 杨天一行四人由完颜宗翰大军监押,他们混在教坊乐工,技艺工匠的队伍当中。处于队末尾。 几日的奔波北上,天气越来越炎热,大批的运送财物的战马力竭而亡。辛苦得来的财物自是不能丢弃,只能由人运送。 队首的基本上皇室贵胄,平日里养尊处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现在也是轻装上阵,毫无负担。 而队末全是底层手艺人,平日辛苦劳作,此时也要帮忙运送那些财物,好比一匹匹廉价的骡马。 整条队伍不时有金军骑兵来回巡查、督促。 杨天双肩背了两个包袱,巨大的包袱快要赶上了他的身高,只能拖拉在地,一旦被金军看到,呼啸的马鞭随之而来。 即使被抽倒在地,也要迅速爬起,不然就会被咆哮的战马,高高抬起的前蹄踩踏致死。 一位工匠老师傅,年过花甲,连日来的长途跋涉,体力显然不支,随即瘫倒在地,被巡查的骑兵发现,用马鞭催促他起身不成,而被活活打死。 他肩上的重物随即被压倒了后来人身上,后人来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负重前行。 倒下的人,上空随即出现了盘旋的秃鹫。 虽然肩上的重物压的杨天步履维艰,他还是会伸出一只手去帮帮妍儿。 母亲想要接过两个孩子肩上的重物,被杨唤抢了先,在他看来,照顾母子三人,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杨天还没有从被欺骗的悲痛中走出来,一直闷闷不乐,妍儿几次想逗乐他,都被以苦笑回之。 他后悔自己轻易交出了枪谱,自己还没练成的杨家枪,却到了潘家人手中。 母亲看到了一路走来闷闷不乐的杨天,知道他为枪谱之事,便安慰他。 “枪谱我都背下来了,放心,等我们一旦有了着落,我复述下来,让杨叔叔教你练。” 杨天拼命的点头,脸上也渐渐的有了笑容。 北行途中,昔日里尊贵的皇室贵胄、后宫妃嫔,此刻也沦为十分低贱的奴仆,受尽金兵的欺辱,苦不堪言。 一些普通的老百姓更是难堪,完全是非人之待,为打发漫长路途的无聊,金兵把人当作活靶,进行狩猎比赛,仅仅是被金兵玩弄致死的不下千人。再加上路途颠簸,无法忍受,中途自尽而亡的更是不计其数。 宋钦宗的皇后朱琏,时年二十有六,身姿曼妙,深得钦宗喜爱。一路上被金国士兵无情戏弄玩耍。 押解他们的金军小官骨碌都,当着宋钦宗的面,肆无忌惮,侮辱朱皇后。 朱皇后因连日的奔波劳累,加之水土不服,小腹胀痛不已。钦宗想找随队军医对其治疗。 骨碌都以军医不诊宋人为由,打着“看病”的名义,抱着软绵绵的朱皇后又摸又搂,一旁的宋钦宗却吓得大气不敢出。 羞愤的朱皇后自杀未遂,便想逃跑,次晚,她借口想要小解,来到野地,又被另一个金国将领追踪。刚出虎口又入狼穴。 幸得另一金兵将领以献给太宗皇帝为由救下。 东路撤退大军也遭受着同样的屈辱与不堪,徽宗见到韦贤妃等人乘马车先行而去,被金军将领招去强暴,竟不敢吱声。 其妃嫔曹才人如厕时,被金兵乘机奸污。抵达相州时,适逢大雨不断,车皆渗漏,宫女到金兵帐中避雨时,又被金兵奸淫。 上到妃嫔宫女,下到平民女子,一路走来,皆是金军待宰的羔羊。 第13章 枪谱之争(下) “拜见中书大人!”天残拐李青努力一欠身,虽然语气满是鄙夷,身体礼数却还算周到。 潘佑安听出了这恭维中的鄙夷,衣袖一甩,哼了一声。 “不敢当,不敢当,没想到江湖赫赫有名的天残拐,能收犬子为徒,还知道名不见经传的在下。” “中书大人谬赞,谬赞,您身居庙堂之高,残躯栖身乡野,能收令公子为徒,荣幸之至。”李青拱手道,满是谦逊。 “本官人微望轻,全凭朝廷赏识,抬举抬举……”潘佑安渐渐有点飘了,斜向上拱手,已是满面笑容。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潘大人声名远扬,不必自谦。”李青继续拍着潘佑安的马屁。 “不愧是举人出身,出口成章,李大侠愿否进我帐下,出谋划策,你我共图霸业。”潘佑安呵呵笑道。 “大侠不敢当,村野匹夫闲散惯了,进不了庙堂了,多谢中书大人提携。” 站在一旁的潘世存,听着二人的互相恭维,牙都酸倒了,不等潘佑安再说话,潘世存慌忙推着潘佑安的脊背把他向门外推去。 “爹,爹,爹,我和师父还有要事相商,您歇着去吧啊!” 被推出门去的潘佑安还不忘回头再寒暄几句,前后态度变化之大,让潘佑安有点看不起老爹了,几句马屁话就摸不着北了。 “刚刚听令尊大人好像不太欢迎我啊,哈哈哈……” 潘世存慌忙圆场道:“别跟他一般见识,师父别生气,他这不又非常欢迎您了嘛。” 潘世存挠了挠脑袋,以缓解尴尬,显然之前与老爹的对话被师父听去了。 “也就看在徒儿面子上,别人请我还不来呢,也罢,也罢……”天残拐李青摆摆手道。 潘世存慌忙赔着笑脸。 “师父这趟所为何来啊?” “听江湖传言,杨崇德在汴京保卫战中阵亡了,也不知传言是否属实……” 潘世存一怔,师父也知道杨崇德死了,难道他也是奔着杨家枪谱来的。 不等潘世存思考明白,李青又说话了…… “我与杨崇德有过几次交集,真汉子也,在朝是栋梁,在江湖也是侠义之士。” 潘世存不解的看着师父。 “师父你与他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会有交集呢?” 李青清了清嗓子,不缓不慢的说着,仿佛在讲述一位故去的友人。 窗外月上柳梢头,微风吹动,枝条左右摇摆,整片天空处在一片深蓝色的静逸之中。 “拒马河你知道吗?宋辽边境线!” 不等潘世存回答,李青又自顾自的说起来。 “我从小就生活在那里,拒马河南岸,宋朝国境内,生活在那里,我们见过了太多太多的战争,我们见过辽国的铁骑向冲过来,我们也被宋朝的军士拿去做挡箭牌……” “你知道我的双腿怎么残废的吗?天残啊,天残!我还在娘胎里就被辽兵的铁骑差点踩踏致死,我娘费尽艰辛,九死一生才把我生下来,就是这幅样子,人不人,鬼不鬼啊!” 李青越说越激动,双拳紧握,用力的砸向桌子,桌上茶杯都被他振飞在地。 潘世存大气不敢出,在一旁认真的听着,师父的经历,这是第一次听说。 “辽兵烧杀抢掠我们,宋兵也把我们当后娘养的,双方一旦战争厮杀,所有的枪炮,长刀短剑全部落在我们头上,你知道这个军事缓冲区的人生活的有多难吗?”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的父亲到底死于谁之手?” 潘世存还是一言不发,认真的听师父说着。 “你肯定要问,我说这么多,跟杨崇德什么关系?” “父亲死于乱箭,我们却没钱下葬,是杨崇德给父亲买了一副薄棺材板,那时的他还不是汴京禁卫军,他只是戍守边疆的一个小小武将,只有他把我们当人看,掩护我们后撤,帮助救济我们……” 李青说起杨崇德,眼中流露出的满是思念故去的友人。 潘世存这般铁石心肠竟也被感动了。 “杨家枪普你找到了?”李青的眼中一扫刚才柔软的目光,渐渐漏出可怕的狰狞。 还处在感动中的潘世存来不及反应,属实被吓了一跳,他早该想到了,师父就是奔着杨家枪谱来的。 反应过来的潘世存,慌忙想用另一本书去盖住桌上的枪谱,却慢了师父的目光一步。 李青一早就注意到了桌上的枪谱,还有满地的狼藉。 就是不确认他是否知道江湖流传已久的“寻八龙,伏金枪,乱世称雄,天下独享”。如果他不知道,那我就可霸占独有了。 李青心里盘算着。 “在……在这里,师父您请过目!” 见掩盖不住的潘世存只得把枪谱双手奉上。 李青接过枪谱,随手翻看了几页,见前几页满是水渍与被少过得痕迹,心想,莫非他知道那句口号,试他一试便知。 “这就是杨崇德用的那套杨家枪法吗,江湖传言长枪一出,万夫莫敌,真有那么厉害吗,还是另有绝世武功?” 潘世存害怕师父抢去枪谱,再研究出那句秘诀,听他这么问,像是不知道,又像是在炸自己,不管了,他只要不说,自己绝不能说出那句口号,潘世存在心底暗暗发誓。 “这枪谱很普通,可能是他那杆霹雳神金枪厉害。”潘世存也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二人都想聊一聊那句“寻八龙,伏金枪,乱世称雄,天下独享”,奈何两人都不先出招,因为他们内心都抱有一丝侥幸,侥幸的是对方不知道那句秘诀,也就不会跟自己分享天下了。 “你只找到了枪谱,没找到枪吗?”李青接过话茬,追问到。 “没有,这本枪谱都废了我九牛二虎之力了。”潘世存伸出舌头喘了两口粗气,象征自己累,可那并不是牛喘气,而是狗累了的喘气。 “你知道那杆枪的下落吗?”李青又追问。 “不清楚,不过我想还在这汴京城内,肯定是他的副将杨唤带走了,可现在杨唤又被金兵俘虏了,他能藏到哪里去呢?” 第14章 夜访酒馆 昏暗的油灯,把静谧的黑夜烫破了一个洞。 潘婷用心的擦着一杆没有雕刻完成的长枪,鲜红的红樱在昏暗的油灯下也是那么耀眼。 她用手轻轻的拨弄着红樱,心也在慢慢滴血。 她忘不了杨天被抓走时回头看她的眼神,那眼神里充满了悔恨,一想起,心就隐隐作痛。 他一定觉得是她们兄妹合伙骗了他,可她没有,她一直想帮她,奈何哥哥却一直在骗他,也骗了她。 杨天已经被抓走十多天了,也不知道现在走到哪里了,他一定受了很多很多的苦吧。 听二哥说,此次北行,他们定是凶多吉少,一旦到了金国,他们就成了奴隶,活在金兵的马鞭之下,永无还宋可能,最终会饱受煎熬,抑郁而亡。 连皇帝都回不来了,何况他们。 一颗豆大的眼泪悄悄滴落下来,晶莹剔透,落在木枪上,瞬间散开,浸润进去。 潘婷慌忙用手去擦。 夜还是静谧的黑。 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栊。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潘世存和师父分析了杨唤可能的藏枪之处,最终锁定在了杨崇德的故交,蒋曾的神来酒馆。 “师父,很可能就是他,上次他花了大把金钱托关系,想把杨唤他们救出来,幸亏我从中作梗,才没让他得逞!”潘世存洋洋得意的说道。 李青没有说话,眼神迷离,似在沉思。 “一个酒馆老板,有俩钱,别没啥本事,包在我身上,”潘世存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 “这个蒋曾不知什么来头,江湖没听过他的传闻,还是小心为妙,与杨崇德交好,定非一般之人。”李青若有所思的回道。 “那现在,趁夜黑风高,您我探探去!”潘世存试探性的问了问师父。 “走,前面带路!”李青一跃而起,玉龙双拐已架于臂下。 潘世存打开门,站在门侧,想先让师父出去。 李青一个飞跃,嗖的一声又从窗户钻了出去。 潘世存哼笑一声,关上房门,“师父和门有什么渊源吗”,潘世存小声嘀咕着。 汴京城的半夜,街上已无行人,经过战争的洗礼,大批的断壁残垣,横七竖八,百废待兴。 说是潘世存前边带路,可他却根本跟不上李青的“脚步”。 只见李青双脚离地近乎一尺,玉龙双拐在胳膊的操纵下,像两条腿一样,前后倒腾,速度之快比过常人的双腿,他的双腿却不受控制的随着行进方向前后摇摆,大半夜的甚是吓人。 潘世存跟在后面,气喘吁吁,李青却面不改色心不跳,疾行在前。 街角拐弯处,李青不认路,直行已近一里远,潘世存大叫着拐弯,不等说完话,嗖一声,已近在眼前。 目瞪口呆的潘世存心想,师父这神行之术的奥秘在哪?一定是在这玉龙拐上。 没等想明白,李青又扬起一路尘土,不见了踪影,潘世存只得摇头苦笑着,小跑跟上去。 没多久,二人在夜色的掩护下,来到了汴京最大的“神来酒馆”,“神来酒馆”在汴京有多家门面,这最大的就是总部,也就是蒋曾常在的地方。 四个烫金大字“神来酒馆”高高悬起,几丈宽的门,门口两尊巨大的石狮子,犹如两尊门神,威严霸气。 大门两侧有副对联。 上联:浊酒壮豪情,一坛千君醉, 下联:佳肴行侠义,半皿十里香。 潘世存此时已是气喘吁吁,双手扶住膝盖,整个身子仿佛弯成了一条席地而坐的狗,上气不接下气,张着嘴,大口喘气。 李青拍了拍他的脊背道, “内功心力还是不行,要是再如此心浮气躁,不能静下心来,给你什么绝世武功,你也练不成”。 “师……师父所言……极是,你飞的……太快了,我都追……不上你,等我……等我喘口气……” “等我找到霹雳神金枪,一定跟着师父归隐江湖,潜心练武。”潘世存断断续续的说完了话,还在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 潘世存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鬼鬼祟祟来到门边,眯起一只眼往门缝里瞧去。 轻轻用匕首插进门缝,挑到门栓,巨大的门栓挪动起来很费力,不得不双手攥住匕首。 嗖一声。 潘世存惊得回头一看,师父李青已不见了踪影,后退两步向二楼看去,两扇窗户已经打开。 “还是走窗户方便,怪不得师父不喜欢走门呢。”潘世存收起匕首,用力一跳,轻功还是不行,只扒到了二楼窗沿,整个身子荡在半空,随时可能掉下去。 吓得急忙压低声音喊叫师父,李青一只玉龙拐伸下来,潘世存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狠狠抓住,被李青一用力,轻飘飘的拽了上去。 惊魂未定的潘世存,拍打了几下衣服上的灰尘,不等抬起头来,屋里瞬间亮起来。 蒋曾身披一件外套出现在门口,左右两个侍从各举一支火把。 “二位贵客深夜造访,所谓何事,本店已经打烊了,烦请明日再来,我蒋曾一定好好招待二位。”蒋曾率先说话了。 潘世存抬起头来,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惊慌失措不知回什么话好,只得嗯啊几声。 待看清来人是潘世存后,蒋曾拱手道:“原来是潘大公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潘世存慌忙拱手回敬道:“蒋……蒋掌柜的客气,客气……”就再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潘世存旁边的怪人,蒋曾心中也有了数,也就知道他们所谓何来了,一定与杨崇德有关了,“这位一看外貌,想必是江湖鼎鼎大名的天残拐李青了”。 “鼎鼎大名不敢受,天残拐却是在下,能知我名号,想必掌柜的也是江湖中人了?”李青试探性的问道。 “江湖中人不敢当,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商人,开得几家店,养家糊口罢了!”蒋曾的回答让李青有点失望。 潘世存受不了他们的寒暄了,直言道“蒋掌柜,您知道杨崇德的那杆枪在何处吗?有没有寄存在你这里?” “杨崇德是在大街上被金兵射杀的,混乱之中,那杆枪早已不知所踪,他不可能临死之前送到我这来吧!”蒋曾反问道潘世存。 潘世存索性不再装了,大声叫道“蒋掌柜,不要不识抬举,快快交出来,不然让你在汴京所有的酒馆都通通关门!” “看来潘公子来者不善呐!”蒋曾毫不畏惧。 李青的玉龙双拐重重的剁了一下地板,桌子上的杯筷都受到了震动。 第17章 前路漫漫 杨唤紧紧护住怀中的草药,待金兵打累了,他的身上已是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夕阳西下,夜幕如约降临。 队伍原地驻扎,天亮拔营。 杨唤拖着伤痛的身体,踉跄前行,终于赶上了杨天。 他从怀中抽出千辛万苦得来的草药,对家英微微的笑着。 家英接过草药,已是泣不成声。 她的泪水不只有心疼,其中还夹杂着杨天有救了,以及杨唤没有抛弃她们的喜悦。 家英把草药用两块薄板石头夹住,放在杨天嘴唇上方轻轻揉搓挤压,挤压出来的草汁一滴一滴落到杨天干裂的嘴唇上。 妍儿用小手捧着路边坑洼里的积水,往杨天的嘴里滴,再在衣服上扯下一块粗布,打湿水后,在杨天的额头以及手臂上来回擦拭,帮助降温。 初夏的天,夜晚甚凉。 家英怀里抱着杨天,身边依偎着妍儿。 杨唤躺在地上,伤痛令他难以入睡,整晚都在辗转反侧。 东方初现鱼肚白。 杨天翻了个身,惊醒了家英,她焦急的摸了摸杨天的头,没有昨天那么烫了,可是还没有醒。 经过一夜的休息,杨唤的伤痛好了些,他艰难的坐起来,看了看杨天,摸了摸他的额头。 家英看着杨唤的伤,心痛的再度落了泪。 杨唤看见了,赶紧安慰她:“嫂子,这不碍事,皮外伤,没伤到筋骨,我皮糙肉厚,几天就好了。” 家英擦掉眼泪,重重的点了点头。 金兵开始分发食物,一次只发一顿的口粮,怕汉人有了口粮,攒足力气,不好控制。 每人到手一个巴掌大小的炊饼,小孩子半个,这么一个炊饼就是一天的口粮,人不至于饿死,也不能有了力气,浑浑噩噩,犹如一具具行尸走肉。 杂粮制成的炊饼,松散且难以下咽,喝水只能靠天,雨后路边的坑洼积水,或者路过江河湖泊,喝水也是饱一顿饥一顿。 路边野菜被前路大军采过,后路很难采到,只有草根树皮了。 家英撕下一小块炊饼,捻成沫,放进杨天的口中,松散干燥的炊饼,却难以下咽,妍儿用树叶取一点雨水,也洒进杨天口中,杨天喉结上下动了一下。 第18章 阴谋金枪(上) 如何扳倒“神来酒馆”,潘佑安犯了难,“士农工商”虽然这个“商”排在末位,可碍不住人家有钱啊。 蒋曾在这汴京是有名的纳税大户,朝廷不少官员都受过其贿,根系颇深,金兵搜刮半年之久也没能耗死他,现在扳倒他更是难上加难啊。 能致人死地首属“卖国”与“叛乱”,如何给他扣上这顶帽子,得好好考虑考虑。潘佑安细细的考量着。 汴京第二大酒楼就数宴清楼了,只是自汴京被攻破以来,宴清楼被金兵搜刮殆尽,金兵北撤,宴清楼虽然还是开张了,却是元气大伤。 掌柜的颜三,跟蒋曾那可是死对头,此次城破之际,蒋曾事先将财产转移出去大部分,免遭劫难,而元气大伤的颜三又眼馋又眼红,一直怀恨在心,况且此人是继承祖辈的财富,不学无术,暗于大理,对“神来酒馆”觊觎已久,正可用上一用。 潘佑安想罢便亲自来到宴清楼。 宴清楼伙计眼神好使,一眼就认出了潘佑安。 “中书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伙计给潘佑安请安。 潘佑安摆手道:“颜掌柜可在?” “我们掌柜的不在,您请进来用茶,等他回来,我告知他,去登门拜访!”伙计随即就把潘佑安往雅间请。 “罢了,罢了,既然颜掌柜的不在,我也就不进去了,改日再来拜访!”潘佑安摆手出了门。 “您请慢走,中书大人!”伙计毕恭毕敬送潘佑安出门。 潘佑安走在汴京的大街上。 断壁残垣随处可见,还是一幅衰败景象。 金兵北撤之后,百姓又稍稍恢复些生机。 街上行人见多,小商小贩走街串巷,吆喝声此起彼伏。 潘佑安继续走着,一间茶馆里茶客不少,三三两两低头耳语,吸引住了他的脚步。 这茶馆可是打听事的好地方,他信脚走进去。 店小二肩披一条白毛巾,热情的小跑过来招呼。 “客官,您里面请,您需要壶什么茶!” 潘佑安环顾了一圈,大堂内到处张贴着标语“莫谈国事”,潘佑安心想来到这里的,不谈国事还聊张家长李家短吗? 他在心中哼笑了一声。 “来一壶顾渚紫笋,再随便来点点心果饼。” “哎呦,客官,我们这小茶馆,可没有这顾渚紫笋,你再来点别的”店小二不好意思的点头哈腰道,揉搓着双手,知道遇到贵客了。 “那就来壶普洱吧”。潘佑安知道这小茶馆也不可能有顾渚紫笋,随便吆喝而已。 “一壶上好普洱,一个点心拼盘。”店小二朝里堂吆喝了一声。 “客官,您雅间请!”店小二伸手指引潘佑安进雅间。 “不用,我就坐这大堂,你尽管去忙,不用招呼我。”潘佑安随便找了一个人多的桌子坐下来。 店小二应声忙乎去了。 潘佑安无聊的磕着桌上的葵花籽,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 “听说康王就要打回来了,这大楚朝廷完蛋了!”一个茶客小声的说。 “康王就不怕金人再杀个回马枪?”另一个人半信半疑的反问道。 “金人要的是一个听话的皇帝,要是康王也臣服于金人,估计金人也就妥协了!” “嗯嗯,说的在理,张邦昌本来就不愿当这大楚皇帝,这烫手山芋他早就想扔了。”二人分析的头头是道,听的潘佑安一脑门子汗。 店小二端来了热茶,点心,一一摆放在潘佑安的桌上。 他颤抖着手倒了一杯。 “这张邦昌倒是很识时务,一直不想当这皇帝,可惜那一群想靠他平步青云的大臣们了。” “对对,康王或许会饶了张邦昌,毕竟没有理由杀他嘛,那几名拥戴他的可就惨喽,非得来个杀鸡儆猴!” “哈哈,所言极是,等着看热闹吧,不出数月,康王必定回归。来来来,喝茶喝茶……” 二人相谈甚欢,引得邻桌几位茶客也聚首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站在柜台里的掌柜可急了眼,轻轻的敲着桌子,拱手作揖:“各位客官,小本小店,可不敢妄谈国事,可不敢呐……” “掌柜的你怕什么,康王回归,众望所归,这天下又回到赵氏族人手里了,你只管安心经营,再也不用怕金人来搜刮了,不出几年,小茶馆变大酒楼了,哈哈哈……” 众人陪笑,满堂喝彩。 “借您吉言,进您吉言!”掌柜的又拱手作揖。 满屋的茶客,高兴异常。 唯独一个人。 “哎哎,茶满了,茶满了……” 被邻桌茶客提醒的潘佑安,慌忙回过神来,撒了一桌的茶水。 潘佑安一口茶没喝,扔下茶钱,就走出了茶馆。 店小二噘着嘴,看着踉踉跄跄远去的潘佑安,直摇头。 “这人真怪,喝口茶喝醉了!” “不要妄自揣测客官!”掌柜的一算盘砸下来,店小二捂着脑袋进了后厨。 半碗茶没喝的潘佑安顿感大事不妙。 心事重重的潘佑安,不知自己是如何找到回家路的。 进了自己书房,椅子没等坐热,颜三来了。 一进门就拱手作揖。 “中书大人,劳烦您亲自登门,您一句话小的不就来了吗?” “哎呦,不敢不敢,寒舍怎敢劳烦颜大掌柜的大驾光临!” 潘佑安这话中有话,颜三也不傻,算是听出来,这是怪自己没来送礼拜码头呢。 “没人牵线,小的也不敢贸然来府上啊,万一潘大人两袖清风,刚正不阿,再给我安个行贿朝廷重臣的罪名,我可吃罪不起啊!” 颜三可真不怕潘佑安,自己虽是不学无术,心眼不正,但心底还真看不起他这种抱金人大腿,攀爬上位的人。 潘佑安气的大拍桌子。 “颜三,你的意思是我这就不两袖清风,刚正不阿了,我拿你什么好处了?” “潘大人,别生气,礼物清单这不就奉上了吗。”说着奉上手里一份清单。 潘佑安一把夺过来,打开看了一眼,随即丢到了桌上。 “这礼物本来是不能收的,但是替你办事,需要打点的。” “潘大人这些您就笑纳,需要打点的我再出,哎,潘大人,您是为我办什么事呢,方便透露一下吗?”颜三贱兮兮的问道,来的路上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能用到自己,定是跟神来酒馆有关。 “宴清楼,汴京第二啊,想不想做第一?” “做梦都想啊,潘大人,您有办法?” 颜三摩拳擦掌,已经急不可待。 第19章 阴谋金枪(中) “扳倒神来酒馆,你不就成第一啦,哈哈哈”。 “扳倒神来酒馆?你真会说笑,潘大人,怎么扳啊?”颜三苦恼的摸着脑袋。 “你只管找他的把柄,其余事情交给我,事成之后,神来酒馆所有在汴京的产业归你,怎么样?” 颜三眼冒金光。 “潘大人,我知道一件事,不知是否有用?” “什么事,说说看!” “汴京城破之前,我酒楼里的几个伙计去磁州进货,杯盘酒盏之类的磁州窑,那时不正赶上康王赵构和兵部尚书王云去金朝议和路过磁州嘛,在磁州被宗泽拦了下来……” “我喝口茶,潘大人!” “快说快说……”说着便把一杯茶递给了颜三。 喝罢茶的颜三继续说道。 “王云不乐意了,奉旨入金谈判,怎么说不去就不去呢,就与宗泽吵了起来,那时候百姓普遍抗金士气高涨,就把王云当作卖国贼了,康王他们是不敢打啊,就打了王云,宗泽作为主战派,对议和派水火不容,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群老百姓下手没个轻重,你一拳他一脚,硬生生的把他打死了。” “这个我都知道,你快说跟这件事有什么联系。”潘佑安听的有点不耐烦了。 “联系大了,我的潘大人,您知道在这行凶的队伍当中我的伙计们看到谁了吗?” “看到谁了,快说!”潘佑安急得俩眼珠子都快出来了。 “蒋曾和他的伙计,他们也去进货磁州窑了,而他们就在行凶的队伍当中,我的五名伙计可以作证。” “你等等,等等,我捋一捋。” 潘佑安,摸了摸脑袋,心里盘算着。 王云作为兵部尚书,朝廷重臣,奉旨入金谈判,怎么可能是卖国贼,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死啦?这就是遇上了改朝换代,没人追究罢了。 康王要是回归了,肯定会追究的,这当时也算救了他一命的,不然他那次顺利入金,可就回不来了。潘佑安心想,现在康王还没回归,等到他回归我再去禀报此事,也算给自己留个政治筹码。 不行,潘佑安转念又一想,自己算是拥戴张邦昌称帝的重要大臣,万一康王回归,如那几位茶客所言,再把我们咔嚓了,必须得立马就办此事,到时也能功过相抵一些。 颜三看着发呆的潘佑安,叫了他几声都没答应。 待缓过神来,潘佑安把颜三打发走,告诉他尽管回去做他的汴京第一大酒楼的美梦,因为马上就要成真了。并告诉颜三,关键时刻或许会需要他的伙计们做个证人。 颜三高喊没问题,得意洋洋的出了潘府。 潘佑安今天的心情此起彼伏,好在有回旋的余地。 送走了颜三,潘佑安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宋府。 宋齐愈正在小酌,有舞女作伴。 见潘佑安来,宋齐愈屏退左右。潘佑安着急的凑上前去。 “宋大人,您可真有雅兴啊!” “潘大人,稍安勿躁,何事,慢慢讲来。”宋齐愈不慌不忙小抿一口。 “听说康王要回归,可真有此事?” “奈何,我的潘大人!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潘佑安摸了一把脑门的汗,问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此事我已跟王时雍王尚书讨论过了,他也劝谏过陛下了。可陛下不听啊,陛下派人到民间广寻元佑皇后,就是当年被哲宗皇帝废掉孟氏,隆重地迎入延福宫,由她垂帘听政,元佑皇后手书一封,估计现在已至济州。” “元佑皇后的手书写什么了?” “当然是劝康王赵构继承大统,登基称帝啦!” “对了,王尚书的原话我学给你听:“骑虎者势不得下,陛下可得想清楚了,他日噬脐,悔之晚矣。”连王尚书都左右不了,我等奈何,奈何?” 潘佑安汗如雨下,悔不当初,自己抱住的大腿怎么就临阵倒戈了呢? 宋齐愈喝了一口小酒又缓缓说道。 “就在昨天,陛下,哦……不对,张邦昌已经派人把刻有篆文“大宋受命之宝”的玉玺送到应天府了,交给康王赵构,还一再辩白自己僭位实是迫不得已。现在的大楚实际已经名存实亡了。” 潘佑安哆嗦着嘴唇,他怎么也没想到,费尽周折拥立上的张邦昌当了三十三天皇帝,就把玉玺拱手相让了,他自己或许能有个护社稷之功,而他们却把脑袋伸到了赵构的屠刀之下。 “潘大人,想什么呢,来来来,坐下,满饮此杯,当前形势下我们只能坐观其变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第21章 巧得神丹 一路北行的队伍浩浩荡荡,昼行夜伏,日复一日。 经过杨唤草药的医治,家英、妍儿的悉心照料,杨天终于苏醒,奈何身体虚弱,弱到不经风就倒,整日伏在家英背上,迷迷糊糊,昏昏沉沉。 这一日,前行队伍中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奄奄一息的倒在路边草丛中,正值盛夏的天,苍蝇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嗡嗡的围着老者,老者一只手无力的驱赶着,天上盘旋着一只秃鹫,随时准备俯冲而下,饱餐一顿。 这名老者是因饥饿与路途劳顿而倒下的,一名巡逻金兵发现了他,已无用武之地却又没死透,决定上来补上一刀。 就待屠刀落下之时,杨唤上前挡了下来。金兵的马鞭瞬间朝杨唤挥来,杨唤不敢反抗也不敢闪躲,万一金兵恼羞成怒,杀人泄愤很正常。 “兵爷,您消消气,他还没死呢!” “没死,你背着他走啊?”马鞭又朝杨唤侧身鞭去。 杨唤身体扭曲,龇牙咧嘴道:“我背着他,兵爷,我背着他,死透了再扔掉,万一活过来还能给你们效力不是。” “好,你给我背着他,快去,看不累死你!”金兵马鞭指向躺在地上的老者。 杨唤立马上前背起老者,本想一枯瘦老人体重不多少,背起的一刻,顿生懊悔,实不该多管闲事。 老者看似轻飘飘实则沉甸甸,而且怀中众多器械,硌的杨唤脊背生疼,想给他抽出扔掉,老者虽是奄奄一息,却视若珍宝,死不撒手。 开弓无回头箭,只能硬生生的背起,快步追上家英。 家英看到奄奄一息的老者,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她让杨唤把老者放在地上,再把留藏的炊饼碾成沫撒进他口中,把剩余不多的水喂给他,帮他驱掉蚊蝇。 长时间的耽搁引起了金兵的注意,一名金兵上前用马鞭驱赶他们,杨唤只好背起老者,找到路边几片大草叶给老者遮盖防晒,家英背起杨天,妍儿跟在身后,继续前行。 暮色苍茫,残阳泣血。 镶了金边的太阳此刻红彤彤的,一轮弯月,似亮不亮,如金兵的弯刀悬挂在天上。 北行的队伍,夕阳把影子越拉越长,直至消失不见。 此时正是这群疲于奔命的人们最憧憬的时刻。 “队伍原地驻扎,天亮起行!”一队金人骑兵,自前向后,尘土飞扬,传达命令。 疲马卧长坡,夕阳下通津。 众人一屁股拍在地上,顺势躺下,睁大眼睛看着慢慢降临的黑夜,终于能够喘口气了! 入夜,下起一场小雨。 杨唤轻轻掰开老者的嘴巴,让他贪婪的吸食着每一滴雨水。雨水入喉,滋润着他疲惫不堪的身躯。 见老者有了动静,杨唤、家英围了上来。 老者缓缓睁开眼睛,疲惫的审视了一下二人,有气无力的说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每一个字都用尽全身之力。 杨唤刚要说话,老者又闭起了眼睛。 家英拿出炊饼喂给老者一些,老者闭着眼睛咀嚼,再张开嘴接点雨水。 杨唤把家英唤到一边。 “嫂子,杨天现在也不能走路,你一个人背着会累垮的,再带一个他,会拖垮我们的,我当时脑子一热,现在后悔了,不能再带他走了!” 家英犹豫了片刻。 “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金人视我们如草芥,我们再不互帮互助,那真是天无活人之路了,我们为何走上了这条路,这不就是根本原因吗?” 杨唤低下了头。 “可杨天……” “杨天我背着,你只管背着那位老者,能走到哪算哪,问心无愧就好。” 杨唤无奈的点了点头。 谁也没有注意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者,一滴眼泪顺着沟壑纵横的面颊,滑落下来,随着雨水混于大地之中。 淅沥沥的小雨下了半夜,润物于无声,也滋润了饥渴的人们。 经过一夜的休整,天亮时刻,老者苏醒。却还是不能走路,只得杨唤又背了一天。 又是夜。 老者的脸色如日薄西山,暮秋之色,垂垂老矣,加上路途颠簸,忍饥挨饿,恐难久活于世。 临终之时能得人眷顾,心满而意足了。 看着躺在家英怀中迷眼不睁杨天,老者缓缓拉过杨天的手,时而伸出两根手指时而又是三根,置于杨天的手腕处,轻轻闭起眼睛。 家英与杨唤彼此会意,这难道是位郎中。 老者的脸由喜变衰,又变喜。 每一次变化都牵扯着家英的心。 许久之后,老者收起右手,睁开眼睛缓缓说道:此小儿脉象无大碍,如脉来浮数,则纯为外感,虚浮微数,便是兼有内伤。盖浮数为有邪,虚而微,则为正气耗损,一虚一实之辨,伤风外感内伤脉无疑。” “先生,可他这烧退数日,精神仍是疲乏,整日伏身倦睡。”家英焦急的说道。 老者不语,闭目养神。从怀中摸索半天,缓缓抽出一个油纸包裹的药丸交给家英。 杨唤伸手接过,轻轻撕去外层包裹,“八龙聚魂丹”五个字赫然显露出来。 杨唤一怔,惊讶道:“先生,先生是谈清世,谈神医?” 老者虚弱的点点头:“正是老朽!” 杨唤立即起身,就要跪拜,老者轻轻摆手阻止。 “谈神医,您这“八龙聚魂丹”是不可遇更不可求,江湖传言仅存一颗,您这……”杨唤还在惊讶之中。 “您自己虚弱无依都没舍得服下,怎么……” “老朽年事过高,不忍浪费,这“八龙聚魂丹”确是一颗,是当年我曾师祖付了悬留传下来的。” 老者虚弱的闭起眼,胸口剧烈起伏。 杨唤刚要上前查看,老者又睁开了眼睛。 “八龙聚魂丹,是我曾师祖付了悬毕生所炼,他的留世遗言是,让我“悬壶门”传人悬壶济世的同时用毕生时间去寻找有缘人,而且只传四代人,付了悬,诸一壶,笑与济,到我谈清世,正好四代,如若还是找不到,就自行处置。” 老者顿了顿又说。 “曾师祖只说有缘人,却未说明是何有缘人,所以我师祖以至于师父都将它遗传了下来,我也不知何为有缘,如今我大限将至,你们不顾自身安危,救我于水火,自是有缘,如若无缘,传我四代也可自行处置了。” “谈神医,您自行处置也该是自己服用啊,我这黄口小儿不值先生如此啊!”家英满怀感激愧疚之情。 “夫人莫要此说,医者不自医,我乃一朽朽老者,更不必浪费此等世间罕物,不如赠这小儿,强身健体,替老朽活下去。” “先生,……”家英感动的无法言语,起身作揖。 “夫人,我刚才试脉象,此小儿虽体弱脉虚,脉象却异于常人,此等非凡,老朽诊脉一生,着实未见,此小儿定非凡之人,夫人定要好生调教,将来必成大才。” “谢先生夸奖,定谨遵先生教诲!”家英再拜。 “医者不医心,我大宋朝病的不是躯体,而是人心,我曾师祖付了悬曾言,如逢乱世,心病亦不医体,我“悬壶门”便不再收徒,可惜老朽一身才学不能再悬壶济世,也无可传之徒,憾矣,憾矣……”谈清世的眼睛却死死盯着蹲坐在一旁的蒋妍儿。 妍儿被盯得害了怕,手臂轻轻挽起家英的胳膊。 杨唤注意到了谈清世的眼神,立刻领会到了他的意图。 杨唤轻轻拉过妍儿,让她跪倒在谈清世身边。“还不快跪拜师父!” 家英也明白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也一再催促着妍儿。 妍儿只得听从杨唤和家英的话,郑重的跪下给谈清世磕了三个响头。 第22章 妍儿拜师 谈清世用虚弱的双手从怀中抽出一本书,一个包裹递给妍儿,并示意她打开。 妍儿双手接过,把它们平铺在双腿上。 书籍是上赫然四个大字“悬壶济世”,包裹里是长短粗细各不同的银针,和一张人体穴位图。 谈清世拿过书籍,缓缓讲道。 “此书为东汉时期费长房所着,书上所写是壶翁尽授其“悬壶济世”之术,此书能解世间万般苦痛,却唯独不能医人心,实则憾矣!” “我曾师祖付了悬阴差阳错误得此书,他本是武术世家,因此书而弃武学医,悬壶济世,最后创办了“悬壶医门”。 老者顿了顿继续说道。 “这张“人体穴位全图”是我医门四代人用毕生经验与实践所绘制,要好生保存,流传于后世。” “祖训,悬壶医门只传四代,所以不纳你进本门,你也不要对外人讲是得我真传,往后余生,好自为之!” 说完,谈清世仿佛用尽全身气力。 妍儿重新起身跪拜。 “谨遵师父教诲!” 谈清世点头示意后,又转头向杨天。 “此八龙聚魂丹,打开包装,内分八颗小药丸,分八次服用,须在皓月当空,月圆之夜,切记,切记!” 谈清世说完,又微微闭起了眼睛。 众人知道他在休息,不再上前打扰。 杨唤有诸多的不解,着实不想憋在心里,就试探性的问道。 “谈神医,你自是江湖中人,悬壶济世,广游天地,为何在汴京被金人所抓,来受这般苦楚。” “说来话长,我是受韩世忠韩将军所托,替其小公子诊病,可惜啊可惜,还差最后一步,好在八年之内不会再犯,八年之后再经一针便可痊愈。” 谈清世看向妍儿。 “韩公子所犯疾病为肺疾,须灸手太阴肺经,手太阴肺经起于中焦,下络大肠,还循胃口,上膈属肺。其络脉、经别分别与之内外相连,经筋分布于外部。本经首穴是中府,末穴是少商,左右各11穴……” “你且记下,能不能遇到你,看他的造化!”谈清世交代妍儿。 片刻,又睁眼向妍儿说道。 “打开穴位图,取长中短各一银针,为师教你第一套针灸法。” 妍儿点头应允,随后在师父的指导下取出银针,展开穴位图。 “颅颈交界处的风府穴、风池穴,胸前的天突穴,先用长,短针各刺风府穴和风池穴……” 妍儿手微微颤抖。 “针灸心要稳,手要准,不必惊慌,拿为师练练手,哈哈哈……” 听到师父的笑容,妍儿不再紧张,轻轻下针,稳稳扎入。 谈清世呼吸略微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杨唤、家英立即上前扶住谈清世。 妍儿都要吓哭了。 “师父,你怎么样,是不我伤到你了?师父……” “我果然没看走眼,我的徒儿有为医天赋,手法稳准狠……哈哈哈……哈哈哈……” “师父,那你怎么如此不舒服?” “没事,没事,来,下第三针” 妍儿已没有之前那般紧张,向着谈清世胸前的天突穴扎去,找准位置后,谈清世忽然抓住妍儿下针的手。 “此天突穴扎针之时要注意贴着胸骨,而不能垂直下刺或者两侧斜刺,否则容易伤及肺和气管,你且记下,这一针,为师自己来。” 妍儿松开手,谈清世两指轻捏银针。 忽然尽数扎入,看惊了众人。 “师父,师父……”妍儿惊叫着,摇晃着。 “为师悬壶济世,天数已尽,去为金人医病,作为汉人,我办不到;伤害病人,作为医者,我办不到,此去路途虽已近半,然前路漫漫,凶险无数,连累你们,我也办不到,所以为师不便苟活于世……” “师父,你叫我下针,是我害了你啊,师父!”妍儿痛哭流涕,百感自责。 谈清世胸口剧烈起伏,嘴巴张大。 “不,这第三针……是我自己……下的针,你不用……自责,为师……教你最后一针,让我好受些,安然离开……,头顶百会穴……” 妍儿手拿银针,哆哆嗦嗦,哭泣着,再也不敢下手。 谈清世身体蜷缩,万般难受,已不能言语。 家英上前轻抚妍儿的头,揽于胸前。 “妍儿,你师父去意已决,我们也救不了他,不能让他这样痛苦的离去,帮他减轻些痛苦吧……” 妍儿擦了一把眼泪,轻轻蹲下,在谈清世的百会穴轻轻璇入一针。 谈清世不刻就舒展了身体,面带笑意,他伸出右手,直指苍天,艰难吐出几个字“悬……壶……济……世……,医…体……难……医心。” 一颗流星划过。 他的胳膊重重落下。 妍儿上前扶住师父,大哭。 谈清世悬壶济世毕生,遇上这乱世,医体难医心,他累了,他去了。 忽然,天空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路边草木在狂风的挟持下,左摇右摆,上蹿下跳。 不刻,豆大的雨点落下,由缓变急。顷刻间,路上小溪自流。 众人报团取暖,紧紧依偎在一起。 杨唤趁狂风暴雨,金兵不巡查之际,悄悄爬到路边,用石头与树枝费劲功夫,挖了一个坑,把谈清世草草掩埋。 家英想母鸡护小鸡一样,把杨天和妍儿紧紧搂在身下,尽可能的去为他们遮风挡雨。 妍儿紧紧护住医书,她想尽快学会,好为杨天诊治。 狂风不止,大雨滂沱,注定又是一个难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