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真千金在商界杀疯了》 第一章 惨死街头 除夕将至,京城的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来车往,沉浸在新年喜气洋洋的气氛之中。 街头,身披华服的贵人踩着仆人的肩膀从马车上下来,镶着金丝边的华服沾染上污泥也满不在乎,像平常一样喂食流浪的阿猫阿狗。 很快,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闻到食物的香味,手脚并用地从阴暗的小巷里爬了过来,秦凌霜自打逃到京城以来已经好几天没吃了,眼下饿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也不管脏不脏了,抓着食物拼命往嘴里塞,连掉在地上的残碴也不放过。 “大胆,这是丞相夫人喂给流浪狗的,你个臭乞丐竟敢与狗抢食!” 婢女一脚踢飞了秦凌霜手中的食物,嚣张地对着她叫骂。 丞相夫人? 秦凌霜迷茫地抬起头来,刺眼的光线照过来,她努力的挣开眼睛,只见那女子身穿着水红夹袄,领口处用金色丝线勾勒出凤凰的轮廓,更显得她气质高贵,再往上是一张浓妆艳抹的脸。来人正是她的长姐,也是秦家真正的千金大小姐秦雨瑶。 “是你…”说话间,她猛然想起来了什么,疯狂地吐出嘴里的食物,可方才吃得太急,还是不小心吞下一部分。她抱着肚子倒在地上,额间已冒出细密的汗,胃里像有一口热锅在翻滚,钻心的痛。 “原来你躲在这里,害得我找了好久。”秦雨瑶轻笑一声,用帕子捂住口鼻,掩住肉身腐烂的恶臭味,眼底的恶意怎么也藏不住。 “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秦凌霜痛苦地倒在雪地里,口中的鲜血喷涌而出,与洁白的雪花融为一体,刺目惊心。想起这一路上的遭遇,先是被下嫁的丈夫谋杀,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半路又遇到杀手……而这一切都是所谓好施乐善,菩萨心肠的长姐做的。 秦雨瑶像看已经被她毒死的畜生一样的眼神盯着她,疯狂狠毒,“秦凌霜,只有你死了,我心里才能安生,也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我要你死,你就得去死。” “秘密?你什么意思?”秦凌霜一脸茫然无措的看着她。 秦雨瑶慢慢蹲下身子,高傲地仰起下巴,唇瓣咧出一抹狰狞的笑意:“死到临头,我便告诉你事情真相让你死个明白,其实秦家大小姐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当年接生婆并没有调换孩子,哈哈,怎么样,知道真相的滋味不好受吧!” 秦凌霜捂着肚子硬撑着口气,脑海中浮现着十年前秦雨瑶刚进秦家时眼神带着无辜,柔弱无助的模样。 只一瞬间,眼前之人却变得面目可憎。 原来…这一切都是阴谋,祖母和父亲当初没有一丝怀疑就认定了秦雨瑶是秦家的亲生女儿,而她被蒙在鼓里整整十年! 十五岁及笈之时,她才得知秦雨瑶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而她是被接生婆调换的孩子。 十五年来,她都占用着大姐姐的身份,锦衣玉食,仆从侍候。大姐却流落异乡,受了十五年的苦。而祖母为了保全家族颜面,对外宣称是双生子,这才留下了她。 从那之后,一切都变了,她的噩梦也开始了。 先是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薛子羽移情别恋,对长姐一见钟情,不惜一切代价与她退婚,改换亲事,与长姐定情。 后来薛子羽进京赶考得了个榜首,而从小被誉为神童的二哥却落榜,在上京复查考卷途中被土匪杀害。 而她也在一场大火中毁了容貌,被迫嫁给了穷秀才。 本以为婚后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谁知那秀才表面老实,实则动起手来狠毒无情,对她轻则辱骂,重则殴打。 原来他早被秦雨瑶收买要致她于死地,本以为逃到京城就可以求得祖母和父亲庇佑,可却被守卫当成乞丐乱棍打走。 仅仅十年,她从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熬成了黄脸婆。 她好恨,恨秦雨瑶的阴险狠毒,也恨自己的软弱无能。 “我要杀了你!”秦凌霜嘶吼着,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冲向秦雨瑶。 可还没有近身,就被侍从扣住,双膝跪地,以屈辱的姿势面朝地面。 秦雨瑶只觉得可笑至极,薄薄的唇瓣往上一扬,抬脚踩上她的脸狠狠碾压,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她,“就凭你还想杀了我,不自量力,就算出身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我顶替了身份,嫁给了你的未婚夫,夺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丞相夫人的位置。还有那场大火也是我叫人放的,本来是想把你烧死的,谁让你命大,只毁了半张脸……还有那碗酒也是我让人下药让你失身于乞丐……” 字字句句如刀子扎入心尖,秦凌霜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曾经视她如亲姐妹的大姐姐竟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只怪她太傻信了她的鬼话,害了身边所有亲近的人,她真是该死。 漫天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寒风冷啸,秦凌霜痛苦不堪地闭上眼,刺骨的痛意席卷全身,过往种种如走马观花般向她涌来,未婚夫移情别恋,父亲把她赶出家门,祖母失望透顶的面孔,儿时真挚的玩伴也个个因她而死…… 如果…如果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轻易相信他人,真正的为自己而活。 她要杀了秦雨瑶,报复血恨,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血液从口鼻中喷出,染红了半张烧伤的脸,片片雪花从空中降落,砸入她的眼睛中,视线逐渐模糊不清,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 第二章 重生 “哐啷”一声,是脸盆打翻在地的声音。 秦凌霜拧着眉头,一时无法睁开眼睛,胸腔里充斥的积液快要溢出来,好似整个肺都快炸了。 耳边的阵阵躁音,让她的眉头锁的更紧。 “你是怎么做事的,吵醒了小姐可怎么办?” “我呸!她算哪门子小姐,鸠占鹊巢的冒牌货罢了,真正的秦家大小姐已经找上门来了!” 熟悉的声音让床上的人猛地惊醒,秦凌霜睁开眼,手摸向床帐。 外面的小丫鬟听到动静,连忙将床帘掀开,圆盘似的小脸上写满了着急,“小姐,你终于醒了。” “......香桃。” 看着眼前鲜活的小丫鬟,秦凌霜表情怔愣。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了帮自己逃离婆家,被王生活活打死,如今怎么又活过来? “小姐,你别听那些爱嚼舌根的婆子乱说,你怎么会不是夫人的女儿呢,那秦雨瑶定是个骗子!” 小丫鬟愤愤不平的话在秦凌霜耳边炸开,她转头打量着四周,入目便是古色古香的床帘和精美的木质家具。 这是她十年前的闺房。 脑中似有东西闪过,她猛地攥紧香桃的手,“给我镜子!” “小姐?” 香桃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取来镜子,秦凌霜看过去,镜子里的女人妩丽明艳,杏眼桃腮,姣如秋月,尤其皮肤白皙如玉,看不到一丝瑕疵。 秦凌霜摸着自己的右脸,那里光洁如初,还没有留下火烧后恐怖恶心的伤疤。 两行清泪刷的一下便流下来。 她重生了,重生回了十年前,秦雨瑶上门认亲的那天。 这一次,她一定要拆穿秦雨瑶,保护好家人,再不赴前世后尘! “小姐闹够了吧,老夫人他们都在前院等着你呢!” 刚才怒骂香桃的婆子突然开口,秦凌霜抬眸望去。 这婆子是她继母郑氏身边的人,前世她逃出王家上门求助,正是郑婆子吩咐人将她打出去。 想起乱棍砸在身上的疼痛,秦凌霜按下眼底浓浓的恨意,再抬眸已经恢复秦家嫡女的风华。 “香桃,伺候我更衣。” 不管是秦雨瑶还是郑婆子,她都不会放过。 郑婆子被她眼中的冷气慑到,不自禁打了个冷颤,但想到这冒牌货马上被打出去,她脸上又恢复了嘲讽。 等秦凌霜收拾好,来到花厅,还没进去便听到屋内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不像是寻亲,倒像是在奔丧。 “祖母,我找的您好辛苦,瑶儿好想您和父亲啊!” 堂中跪着的女孩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身体瘦弱,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把她折成两半,她一边哭,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众人。 秦老夫人正襟危于首位,柱着拐杖,眯着一双精明的眼睛,虽年过花甲却气势不减。 “你说你是秦家的大小姐,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这枚玉佩,是我出生起便佩戴着的,您看。”秦雨瑶打开手帕,露出一枚凤凰图案的玉佩。 那玉佩是秦凌霜母亲江氏的陪嫁,自嫁进秦府便一直戴着,秦二爷一眼便认了出来。 “确实是江氏的物件儿,霜儿出生后找不见我还以为是丢了,原来在你这里。” 他这话仿佛坐实了秦雨瑶的身份,一旁的郑氏捏起帕子拭了拭眼泪,装模作样道,“怪不得,我一见到这孩子就喜欢的紧,原来她才是姐姐的亲生女儿,这些年害的你受苦了。” 说着她又起身拉过秦雨瑶的手,将她拥在怀里,“这姑娘长的也太像姐姐了,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有这眼角的朱砂痣都是一模一样。” 听着跟前世同样的话,秦凌霜冷嗤一声,抬腿迈入花厅。 “要说长像相似,我倒觉得秦小姐与晚娘长的最像,莫非秦小姐是您流落在外的女儿?” 此话一出,在场的吵闹声都戛然而止。 郑氏眼神闪烁,急忙将秦雨瑶推开,“你…你胡说什么,怎么能开这种玩笑,我嫁给老爷时,明明还是黄花大闺女。” 秦凌霜原本只是反击,但看到郑氏眼中的慌乱,她心中生出荒谬的想法。 前世秦雨瑶被认回,就有郑氏一半的推波助澜,而且郑氏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还让她如愿嫁给薛子羽。 难道…… “逆女!还不给你母亲道歉!” 秦二爷看不惯爱妻受委屈,连忙呵斥女儿。 秦凌霜眼圈一热,即使重生一次,她还是会为父亲的态度失望。 “女儿没错。” “你!”秦二爷当众被忤逆,脸色难看至极。 郑氏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却伸手把人拦住,“老爷跟个孩子计较什么,眼下还是正事要紧。” 秦雨瑶入府不仅有物证,还有人证。 “王婆子,当年是你为姐姐接生的,姐姐侍你不薄,你为何要谋害她的孩子。” 秦雨瑶身边的妇人吓得浑身直哆嗦,连忙跪坐在地上,对着首座不停的嗑头,“是老奴该死,用自己的孩子和夫人的孩子调包,害得老爷与小姐骨肉分离十几载,我对不起夫人在天之灵。” 王婆子痛哭流涕,眼泪鼻涕都沾在脸上,脑袋磕破了皮,流了不少血。 秦老夫人脸色阴沉极了,重重的将茶盏搁在花几上,“王婆子,你此话当真,你当初真的将孩子调换了?” “千真万确,老奴罪该万死。”王婆子非常肯定的点着头,可在低头的瞬间,眼神却心虚的瞟向另一边。 秦雨瑶瞥见,忙掩着帕子泪盈于面,她慢慢移动膝盖想和祖母亲近,却又害怕自己肮脏的衣裙会弄脏了祖母华贵的衣赏。 这份小心翼翼惹得秦老夫人心中一阵抽动,若这孩子的确是秦家失散在外的骨肉,她一定要弥补多年来她遭受的苦。 “好孩子,告诉祖母,你这些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秦雨瑶的眼睛闪烁着点点泪花,娇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我…每日上山砍柴拿到镇上来卖,贴补家用,有时候还会被坏人欺负,吃不饱穿不暖……” “不过,现在我找到了家人,我一点也不觉得苦。”说完她就擦干泪水,硬挤出笑容来。 秦老夫人听得的心都快碎了,这孩子在外流落多年,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秦凌霜轻蔑一笑,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腕,“我看姐姐你穿着如此寒酸,想必在家里肯定干过不少粗重活,可你的手怎么细皮嫩肉的,一点陈年老茧也没有。” “我…我…”秦雨瑶结结巴巴好一会儿,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秦凌霜冷漠的扫过她眼中的慌张,当着众人的面掀起她的袖子,手臂上赫然出现了一大块可怖的红色水泡。 “还有你身上的皮肤,已经起了红疹,是穿久了麻布衣裳所以感到不适吗?” “说!你究竟是何人派来的想要谋害我们秦家。” 凌利的眼神好像要将人从里到外都看穿,秦雨瑶急忙拉下袖子,凄凄惨惨的解释道:“这…是我前不久上山采药寻得的良药,谁知用过之后肌肤就宛若新生,白嫩如初生的婴儿。” 这蹩脚的解释,怎么听起来都疑点重重,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秦凌霜快步走上前,对着跪在地上的王婆子说道:“那你又为何偏偏今日才把真相说出来?” 王婆子被她身上那股气势吓得直哆嗦着身子,看了看郑氏,又看了看秦雨瑶,好半响才憋出一句话来。 “我…我这十五年来都活在痛苦之中,每日寝食难安,连着几日又梦到了死去的夫人,我知道自己老了,命不久矣,不能再拖累小小姐了,只求一死,能了却老夫人心头之恨。” “乳母,您不要这样说,求祖母看在孙女已经安全回来的分子上,就饶了她吧!”秦雨瑶可怜兮兮的说完,怯生生的看了祖母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睫。 表面上是在为王婆子求情,可实际上已经认定了她才是秦家的大小姐。 看着她精湛的演技,就连秦凌霜都差点相信她是真的柔弱又可怜,“哦,这么说,你是良心发现了?” “当年接生的婆子,并不只王婆子一个人,仅凭你一面之词又能解释什么。还是有人收买了你,要污蔑于我?” 当时母亲生她的时候,除了王婆子以外,还有一个刘婆子,因为上了年纪,已经回了老家养老。 秦凌霜转身,微红的眼圈带着倔强,“父亲,祖母,难道你们真的要相信一个外人所说的吗,难道霜儿这十五来的陪伴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秦老夫人动了侧隐之心,秦凌霜好歹是秦家陪养了十五年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已经和京中权贵薛家定了亲事,如果这时出现了孩子被调换的丑闻,那么到时候与薛家的婚事也将岌岌可危。 况且今日之事破绽重重,她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内宅纷争见过不少,这郑氏表面上与世无争,可实际早就盼着她这个老人家死的那天,当家主母的位置好落在她的头上。 秦老夫人眼神眯了眯,“霜儿说得没错,此事尚有疑点,等找到刘婆子查到真相再做定夺,这府中的大小姐依然是凌霜,至于秦雨瑶......” 秦老夫人语气顿了顿,看了眼堂下跪着的少女继续说道。 “我秦家虽是商贾之家,但养一个闲人还是可以的,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就让秦雨瑶以养女的身份住下来吧。” 听到这话,秦凌霜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 还好,祖母的心还在她这里。 话既已经说到这个分上了,秦二爷和郑氏也不好再说什么。 秦雨瑶咬紧唇瓣,心底生出一股浓烈的恨意和不甘。 就差一点,她就可以彻底取代秦凌霜成为秦府真正的大小姐。 她就不信,秦凌霜回回都能这么幸运下去…… 第三章 二哥 从朝阳院出来,刺骨的寒风刮的娇嫩的脸颊生疼。 香桃紧紧的跟在她身后,为她添上披风。 “有老夫人这番话,小姐不用再担心被那秦雨瑶抢走身份。” “嗯。”秦凌霜轻嗯一声,今日虽没有拆穿秦雨瑶的真面目,但也没有让上一世的事情重蹈覆辙,这只是复仇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主仆两人路过湖边,不远处,一身白衣少年脊背挺直的坐在轮椅上,手里捧着本在认真的看,远远忘去那身影还有些熟悉。 “香桃,那人是谁?”秦凌霜驻足。 “小姐,你忘了,那是二公子。” 秦凌霜一愣,二哥? 上一世,她与二哥并不熟悉,说过的话更是不超过十句。 秦淮景虽为秦府二公子,可地位连个下等仆人也不如,只因他是大伯父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孩子。 而他双腿残疾也是因为三年前薛子羽送她一匹小马,不善骑射的她非要骑上,结果那马发了疯似的横冲直撞。 是二哥不顾危险救了她,却害得他失去了一双腿。 他五岁便能出口成章,武艺也不在话下,本是前途无量的少年,却在一夕之间失去一双腿。 而罪魁祸首秦凌霜不仅没有感激他的救命之恩,还在他卧病在床时落井下石,为了讨好大哥三哥,当着他的面骂他死瘸子。 秦凌霜脸色涨红,心中满是愧疚。 前世她受尽欺辱,只有二哥待她好,可她却辜负了他。 秦凌霜脚步像有千斤重,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人,正要绕过他悄悄离开时,对面大摇大摆走过来的两人,瞬间让她神经紧绷起来。 是秦安和秦桥,该死,他们怎么会过来。 秦安率先看见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妖冶清冷,不染尘埃,一席破布衣裳竟被他穿出了偏偏公子的气质,看到这幕秦安气得脸色涨红。 自从三年前秦淮景从马上落下摔断了腿后,再无缘参加科举。 他身体安健时便每日卯时用功读书,现在残废了还拿着本书装模作样。 若不是因为他,父亲也不会每日训斥他读书不用功,连个残废也不如。 “死瘸子还想参加考试,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你的死德行。” 秦桥自小便很听秦安的话,当即顺着他骂:“见到大哥也不知道喊一声,果然是没人教的野种。” 秦淮景在听见“野种”这两个字时,十指紧扣着纸张,那双丹凤眼染上血色,漆黑深沉,冰冷的望向秦桥二人。 秦安被盯的心里一阵哆嗦,不过是个残废罢了,日后还能报复他们二人不成。 这样一想,便底气十足,三步化为两步,一脚踹向轮椅的把手上,轮椅不堪重力,应声倒在地上。 “你那是什么眼神,老三按住他,我把他的眼睛挖出来,看他还怎么看书。” “老三,把书给我抢过来,给我扔进水里。” 秦桥从小跟在秦安身后,不管大哥做什么,他都照做不误,两手按住秦淮景的肩膀,使他动弹不得。 眼看二人将秦淮景困住,躲在暗处的秦凌霜再也无法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大哥,三哥,你们在干什么!” 秦桥抬眼看过去,秦凌霜不知从哪冒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个丫鬟,“正好你来了,帮我把一起按住,臭瘸子,劲还挺大的。” 秦凌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两个人,眉目间略带着怒气:“大哥,三哥,你们还是别把事情闹大了,祖母的院子就附近,你们这么做,就不怕惊扰到祖母休息吗?” 秦凌霜本想说“祖母会怪罪”,可秦淮景在秦府如履薄冰,祖母也不待见他,何来怪罪一说? 秦安四下望去,这里确实离朝阳院挺近的,若是被那个多嘴的下人说了去,到时候不免又惹祖母不高兴。 “臭瘸子,算你走运,三弟,我们走。” 秦桥一脸意犹未尽的转头,吐了舌又骂了句死瘸子,临走前,又把刚抢过来的书丢进了湖里。 秦凌霜暗叫“不好”,一个健步跳起来还是没把书抢回来,眼睁睁的看着它扑通一声,掉入湖中。 这下倒好,出手太迟,书也没救成。 “二哥,你别担心,我捞也会把你的书捞上来的!” 倒在地上,满身杂草屑狼狈不堪的少年猛然睁开眼,凉薄的目光盯向秦凌霜。 吓得她一阵哆嗦,动作迅速的跳进湖里,还好水位不深,只到她的膝盖处。 最后她拼命抢救,只打捞书的封皮,孤怜怜的挂在技头上,“二哥,我那里也有这本书,我明日就送给你。” 秦淮景面无表情,泛白的嘴唇紧紧的抿着。 她这是变着花样的羞辱他?还是真的转性了。 他今日所受一切都是拜她所赐,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的话,他绝不会再救她。 “不必,我已经记下来了。” “你还有…背,背下来了?”秦凌霜惊讶的瞪大杏仁眼。 那本书可是有她的绣花鞋底那么厚,她自小不爱读书,只略识几个字。 果然是天之骄子,与她这资质平平之人有着天壤之别。 若他身体健全,凭着这天资聪颖的才能,或成为朝廷的权臣,或者是武将,立下赫赫军功扬名立万。 只可惜…… “二哥,我来抱你上去!” 二哥躺在地上这么久,她都没有想起来真是该死啊! 小姑娘立即把衣袖子往上卷,露出了半截藕臂,那瘦得只留得皮包骨头。 “香桃,你把轮椅推过来,再去找几个小厮过来。” 香桃呆在原地,“小姐,你能行吗?” 秦凌霜信心满满的点了点头。 当初为了赚钱活命,她种过水稻,扛过大米,拉过牛车,别说是一个瘦的跟猴子的少年。 只见她信心满满的一手揽过他的肩膀,一手抱住他的腿,咬牙使力,人还没有抱到轮椅上,两脚便开始打颤,重心不稳的向秦淮景的怀里倒去,还好在最后一刻,她使劲全身力量撑在地上,没有压到他的腿。 近距离的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妖冶魅惑,一不小心就陷入了沼泽泥潭,周身散发的寒气,让人有种距离感。 如果他身体健康,功成名就。一定会有很多姑娘小姐爱慕他,秦凌霜也是这样觉得的,一旦发现有自己也有这种想法,小脸瞬间羞的通红。 真是太没用了,以前她力大无穷,现在却像只小弱鸡,秦凌霜决定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勤加锻炼身体,把欺负过她的人狠狠地打倒在地。 少年怀里有股浅浅的墨香,穿的衣服不知是什么时候的,袖子都短了大半截,手腕布满了伤痕。 秦淮景微微皱着眉头,怀里的小姑娘又香又软,抱起来一起重量也没有。 近距离对上她的眼睛,透明的像珠石琉璃,让他有种将之捏碎的欲望。 被压久了,有些不舒服,他烦躁的将脸撇向另一边,“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啊!”秦凌霜有点懵,吓得她立马坐直了身子,她今天也没涂脂抹粉啊。 “二哥,你说的应该是桂花的香味吧。” “这时节桂花开的正旺,我特意让香桃采的桂花桂花酿酒。多的便做成香包了,你若是喜欢,我便赠你些。”少女兴致冲冲的从袖口拿出香包,献宝似的呈给他看。 少年盯着那只绣着一只丑兔子的香包。 秦凌霜没有学过女工针线,这只丑兔子是她最拿的出手的。 秦淮景冷哼一声,“不要,太丑。” 恰巧这时香桃已经带了几个侍从过来,合力将秦淮景抬上轮椅。 “那二哥,我先走了,晚些时候再命人将书送到你的院落。” 秦凌霜咧开小嘴,像是雨后逢春的向日葵,在风中摇曳生姿。 待在她走后,方才的草地上出现了一只绣着小兔子的香包,正是秦凌霜要送给他的那只。 他抬眼望去,身影已渐渐消失在远处。 秦淮景捡起香包放在鼻尖轻嗅,除了桂花的香味以外,还有少女身上独特的淡香。 天光渐渐暗淡下来,晚霞的余晖照在女孩洁白无暇的衣裙上。 第四章 送温暖 用过晚膳后,秦凌霜才想起来没有把二哥的书送过去。 便带着香桃急急忙忙的就要出门,临走时余光撇向了桌子上的砚台,若是送点礼物给二哥说不定能缓和一下紧张的关系。 当她气喘吁吁地来到二哥的住所时,却被残缺破败的院子吓得止住脚步。 二哥好歹也是个秦府公子,这住的地方怎么连个下人也不如,不仅十分荒凉寸草不生,还到处都是破砖碎瓦,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也没有,如果遇到暴雨天气可怎么好! 月辉下,她点燃琉璃灯,小心翼翼地踏进院落。 说来惭愧,这是她第一次踏进二哥的院子,在灯光的渲染下,原本阴森恐惧的院子忽然变得温暖起来。 伸手刚碰到房门,哐当一声巨响,两扇门应声倒地。 秦凌霜一愣。 这窗户是纸糊的,怎么这门也是纸糊的吗? 坐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的少年猛然回过头来,费力地挪动双腿,想要站起来,却一不小心扯到背后的伤口。 吓得秦凌霜心惊胆战的,手忙脚乱的把门抬起来,“二哥,你听我说我不是来搞破坏的,我这就把门给你修好。” “不必了,这门本来就是坏的。”秦淮景紧紧抿着唇,目光带着审视。 “你来干什么,又是看我笑话的。”他哂笑着,目光瞥向别处,眼神更幽暗了几分。 他如今废人一个,她若是真对他做出些过分的事情,他也无力反抗。 原来,二哥还在记挂着以前的事,这份愧疚的感情让秦凌霜的心情更加沉重,她灰溜溜地将书和砚台放到桌子上,连忙后退三步。 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眼底的内疚失落,“二哥,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爱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欺负了。” 少女信誓旦旦的言论不免让秦淮景觉得可笑至极,爱护? 她当真是受了什么刺激,性情大变? 香桃撅着嘴巴,愤愤不平地嘀咕道:“这可是薛公子送您的礼物,您怎么能随便送人。”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秦淮景那双黑眸倏地眯起,他垂下眼帘,遮住眼底浮起的情绪。 秦凌霜急忙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香桃别说了,我愿意送给谁就给谁。” 薛子羽的东西不送人也是扔出去,倒不如给二哥,他每日用功读书,肯定很费砚台。 方才急着解释,还没有仔细看清这间房子,待环视一圈,秦凌霜十分惊讶地发现整间屋子里,只有一根蜡烛,在微弱的烛下整齐地摆放着几本书,借着光线,她看清楚了二哥的上半身竟只披了件衣裳,身前错综复杂的鞭伤看得让人触目惊心,有些伤疤已经结痂,有些还留着鲜红的血。这半遮半掩的风光,让人眼前一阵迷乱。 秦凌霜的脸颊瞬间躁得通红,尽管上一世已经嫁作人妇,可因为相貌丑陋遭人嫌弃,并没有真正见过男子的躯体。 她急忙将手中的琉璃盏放下,头也不回地跑开,“二哥,这盏灯也给你了,我明日就让人给修们去,你早些歇息吧!” 少年的目光还停留在那只散发着耀眼光芒的琉璃盏上。 主仆二人刚转身离开。 扑通一声巨响,是重物被掀翻在地的声音。 香桃回头一看,心碎了一地,肉痛地看着摔得支离破碎的砚台,“你知不知道这砚台价值一千两,很贵的,卖了你都赔不起!” “方才是我不小心打碎的。”秦淮景的脸颊还挂着未干的墨汁,语气低沉,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秦凌霜的保护欲一下就上来了,忙将香桃打发了出去,“好了,香桃,你别说了,快去打盆热水来。” 秦淮景低垂着头,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烛光下的眼眸晦暗不明,藏在背后的手心正握着一块砚台碎片。 “二哥,你是在上药吗,我来帮你吧。”没等他同意,秦凌霜就自顾自地爬上床榻,刚要触碰到他的背部,一块冰冷锋利的碎片毫不留情地抵住女孩儿的纤细的脖颈,仿佛下一瞬就能看见血溅当场的惨状。 秦凌霜吓得一动不动,漆黑的瞳仁里布满了惊惧。 “二哥,二哥?” “你这次又是想耍什么花招?是在药里下毒,还是想废了我这双手,让我不能写字?”秦淮景勾唇讥笑,眼神内的煞气波涛汹涌,刺骨的寒意震得她脊背发凉。 原来她还做过这么多伤害二哥的事,都怪她曾经识人不清,枉想讨好大哥三哥,却误伤了身边最亲近的人。 逼他下跪道歉,吃掉在地上的残羹冷炙,将他的尊严狠狠地践踏在脚下……一点一点地磨灭他心中的希望。 秦凌霜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恨不得重生回过去,改变二哥哥断腿的事实。 “二哥,我错了,以前是我眼瞎,今后我会对你加倍的好,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她直哆嗦着身子,害怕地紧闭双眼,就怕万一不小心锋利的碎片会戳穿她的脖颈。 “我这一生最讨厌的便是欺骗。” 曾经有个小姑娘爱偷穿大人的衣裳,一身大红嫁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拉着他的手就要拜天地,还说长大以后要嫁给二哥…… 现在那个姑娘长大了,却要另嫁他人。 誓言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堪一击的东西。 她说的话不可信,可他的心却忍不住为之动摇,他颤抖着丢掉了手中的碎片,摇摇欲坠地瘫坐在榻上,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这一幕恰巧被打完热水的香桃看见了,她忙丢掉了手中脸盆。 “死瘸子,你想干什么?快放开我家小姐!”边说边气冲冲朝屋里走去。 还没碰到人,秦淮景就脱力般地倒下。 香桃一脸错愕,“唉,我还没动手呢,你怎么就倒了,你可别诬赖我呀!” 秦凌霜回头看去,本就白皙的脸颊在灯光下甚至能看见清晰可见的血管,嘴唇、脖颈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这是中毒的反应? “香桃,快去请大夫来!” 第五章 情毒 香桃的效率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把刚从秦老夫人院里出来的柳大夫请了过来。 柳大夫每日辰时,酉初都要为秦老夫人把脉,府中的公子小姐有个小病小灾都是他亲手诊治的,可以说是贵府的常客。 他看了秦淮景好半晌,才沉吟一句:“这个病也太奇怪了,表面上与正常脉象相似,实则是中毒迹象,与老夫二十年前医治的病人症状极为相似,应是中了一种名为月见蝇的毒,此毒十分不寻常,患者虽表面上看似于正常人一样,但剧毒已逐渐从外到内渗透,直至内脏衰竭、大出血而亡,这腿伤或许也是因此毒难以根治。” “另外,这毒的潜伏期很长,公子这症状应该是自出生后便带着的。” 话还没说完,柳大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秦凌霜,捋了一把胡须,深思道:“若是被心爱之人所伤,病情就会加重,仿佛有上千只蚂蚁啃食在心脏,其痛苦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毒?二哥哥怎么会中毒?到底谁会害他? 秦凌霜的思绪很乱,尤其是被柳大夫怪异的眼神盯得十分不自在。 “那您可有法子医治?” 柳大夫一脸难色,二十年前,那位病人是京城的大人物,连江湖神医鬼泣神也恭敬的称他为七公子,若不是有神医相助,他根本研究不出解药。 可如今,中毒的只是一个商贾人家的养子! 人命也分贵贱,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思来想去,柳大夫拿着毛笔便在宣纸上落下字。 “当归,黄柏,松茸菌……这几样都是市场上能买到的药材,只是最后一样不是有钱就得到的。”柳大夫一脸惋惜地叹了口气,这秦府虽是京城首富,但这千年人参,一药难求。不是说有就有的,况且谁会救一个弃子的命。 秦凌霜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了,她不能再对不起二哥哥了,“大夫,不妨说说看,或许这药材我恰巧就有。” 柳大夫沉思片刻,才道:“一颗千年人参。” 祖母六十大寿时,前来祝贺的人差点踏破门槛,寿礼更是数不胜数,其中就有千年人参。可秦雨瑶刚回秦府时恰巧就得了一场重病,性命垂危之时,祖母才肯拿出人参救命来。 看来,必须要去求祖母了! 可她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救二哥? “小姐,您确定要救这死…” 香桃被秦凌霜凌厉的眼神吓得立马改口:“二公子只是个不受宠的养子,您这么劳神尽力救他干什么?” 秦凌霜面色凝重,心口好似有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香桃,你要知道当年我落马之时是他舍命相救,若没有他,如今躺在这里的便是我了。” 香桃虽疑惑小姐为何醒来后变化这么大,但二公子的救命之恩是无以为报的,他受不受宠,能否从他身上捞到好处都无关紧要的。 “香桃知道了。” 秦凌霜想了个绝佳的办法,她低下头,在柳大夫耳边窃窃私语:“请您与我先演场戏,这金镶玉镯就当作是送给您夫人的礼物了。” 柳大夫一脸诧异,这姑娘怎么知道他家老婆子最喜欢金镯子了。他这也算是无功不受禄,既然拿了人家的东西,那肯定要为人家办好事情。 待三人走出卧房,躺在榻上的少年颤抖地睁开眼睛,手心紧紧捏着一袋香包,正是秦凌霜前几日落在湖边的。 他目光灼热的盯着那只丑兔子,眼睛也像是无底洞的深渊,望不见底。 心底有种难以诉说的情愫涌出。 即便亲耳听见自己身中剧毒的消息,他的内心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可是她竟然要救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宁愿相信她是骗他的…… 翌日天明。 秦凌霜刚起床,院落就传出几声异响,像是鞋子在地上的摩擦声,又像是牙齿打磨在骨头的声音,挠得人心情烦躁。 霎时间,卧房的门被推开。 秦凌霜转头看去,来人是个老婆子,五十多岁,体态肥硕,膀大腰圆,走起路来都喘得厉害。 侍女紫竹开口问了句:“田嬷嬷怎么来了?” 被叫田嬷嬷的老婆子是秦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手里挎着一筐食盒放在桌上,笑眯眯的小眼睛里全是算计。 “老夫人担心大小姐的身体,特意让老奴给小姐送来燕窝。” 秦凌霜心里一阵冷笑,老夫人若是真的担心她,就不会拖到第二日了。 “那就多谢祖母了,我晚些时候再去朝阳院看望祖母。” 这话说得太过敷衍,田嬷嬷受了老夫人的意思不便过多停留,她往桌上撇了一眼只有一盏白水,连个糕点也没有。 含香院离朝阳院并不近,就这来回两趟的路程就耗费不少的体力,大小姐既没有让她坐下来休息,也没有赏她一碗热茶,明显是不待见她的意思,索性这下,她连表面功夫也不想做了。 “老奴这次,除了替老夫人看望大小姐以外,二夫人还特意让我送几件衣裳过来,过几日便是您的生辰宴了,得穿得喜庆些,不能让人看秦府笑话。” 这田嬷嬷虽是老夫人的人,可心却向着郑氏,当初被郑秀梅收买,帮着她,暗地里打压欺负秦凌霜,不仅在饭食上克扣,每日的月俸也被剥削。 紫竹接过箱子,一脸嫌弃地撇着嘴,箱子里那些衣裳花里胡哨,色彩艳丽,不像是大小姐这种商贾人家的千金穿戴的,倒像是青楼的小倌。 秦凌霜自然知道郑氏那个老狐狸没安好心,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前世她为了讨好郑氏,穿上她送的衣服去见薛家人,却让薛子羽更加厌恶自己,还闹了不少笑话。 田嬷嬷见秦凌霜一直盯着那些衣服,还以为是喜欢的紧,献媚似的说道:“大小姐可是喜欢这些衣裳?这可是二夫人精心挑选的,京城贵女都穿这款式的衣服,您到时候穿着这衣服绝对艳压群芳。” 秦凌霜笑了笑,“那便替我谢谢二夫人了。” 田嬷嬷没从秦凌霜这里捞到丁点好处,这会儿心情烦闷,刚出房门,不知从哪冒了个人迎面撞了过来,托盘里的茶水溅了一身。 当即便开始破口大骂,“哟,那个没长眼的,没看见你姑奶奶我在这啊!” 香桃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一个嬷嬷而已,吃得膀大腰圆,身宽体胖,不知道从秦府捞了多少油水。又从小姐那里扣了多少俸禄钱,这茶水就是她故意泼在她身上了。 香桃装模作样地作揖,哂笑,道:“对不起,田嬷嬷,我还以为是府里进贼了,没成想是您呢,要不然喝杯茶再走。” 贼?说的不就是她自己吗? 田嬷嬷气得牙根痒痒,双手撑腰,朝着房门的方向开始叫嚷:“主子目中无人,丫鬟也跟着狗仗人势,别以为攀了个高枝,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真当自己是秦府真正的大小姐,凡事还不一定呢。” 香桃气地瞪了田嬷嬷一眼,心里骂了她不下二十遍。 紫竹听到这话,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这田嬷嬷扙着有老夫人撑腰,无法无天,连嫡小姐也敢欺负,偏偏她家小姐从不放在心上。 眼下,秦凌霜正思考着怎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田嬷嬷送上门来,必先铲除这颗毒瘤。 第六章 真假人参 用完早膳后,秦凌霜梳妆打扮了一番,换上一身素衣,马不停蹄地赶往朝阳院。 朝阳院内。 老秦氏端坐在椅子上,看着孙女娴静儒雅,愈发满意,“霜姐儿,你自小于与薛家小公子青梅竹马,眼看你即将及茾,薛家又等着新妇进门,这婚事我们两家商议了一下,就定在年后,你意下如何?” 若是放在上一世秦凌霜肯定心甘情愿的不行,可现在她已经看透了薛家的真面目,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当初选择跟她结亲,也只不过是生辰八字与薛子羽最为合适,为薛家病入膏肓的老爷子冲喜罢了。只是后来秦雨瑶回来之后,这些事自然就有了发生的变数。 “祖母,薛家小公子,才高八斗,相貌堂堂,我心里自然是一万个愿意。只是我打小便体弱多病,昨个又染上风寒,申初才请得大夫来,体质本就先天不足,加这次风寒浸身,柳大夫说我…恐难有孕,我不想拖累了薛公子,还请祖母出面退了这桩婚事。”情到深处,秦凌霜忍不住耸动肩膀,轻声哭泣,这模样像极人心爱的郎君要跟别的姑娘定情一样。 秦老夫人彻底坐不住了,立马让婆子把还没有走远的柳大夫请来。 “柳大夫,有这事吗?” 柳大夫拱了拱手道:“回秦老夫人,大小姐营血虚衰,经行不畅,则百病从生,确实不宜受孕。” 听到这番话,老秦氏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大家族最重视的便是子嗣,谁会娶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秦凌霜这颗棋子算是废了。 柳大夫和秦凌霜对视了一眼,瞬间明白彼此的意思,悠悠地开口道:“不过,并不是完全医治不了,我已为大小姐配好了药方,只要坚持喝药,小半年便能强健体魄,还有美容养颜的效果,只是还少一味药材。” 柳大夫说话只说一半,吓得老夫人心脏骤停,忙不迭地站起身来,“什么药材。” 柳大夫讪讪笑道:“一颗千年人参。”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得连绣花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清。 田嬷嬷上午在秦凌霜那里受了不少的气,这会儿又要从老夫人这里要千年人参,心疼得不行,“老夫人万万不可啊,这人参珍贵得很,还可以长生不老!” 老秦氏脑子转得很快,如果秦凌霜真的不中用了,那她后半辈子的福气也享受不了了,“田嬷嬷,不必再多说了,去把我的人参拿过来。” 秦老夫人再次看向施然端坐的秦凌霜,眸色晦暗,“霜丫头,祖母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 “孙女明白。”秦凌霜恭敬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巴不得多从她那里弄得值钱的东西。 当初,母亲嫁来秦家,光是嫁妆就整整八箱,可如今她的闺房只剩下一箱衣服和首饰,另外的有一大半都在祖母和郑氏那里。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初她被秦雨瑶陷害,在雨中跪着求她,祖母指着鼻子骂她,不守妇道,不配为秦家子孙。回想上一世,她嫁给王生之后,屡屡遭受家暴。逃回了秦家却被拒之门外,赶出家门,流落街头,整日在飘荡游走。不知受了多少的苦,多少的累。 在她还贵为秦府大小姐时,为了孝顺祖母每日端茶倒水,知道祖母喜欢喝茶,勤学茶艺,每日泡茶哄祖母开心,给祖母揉脚捶背,连下人做的事也抢着来。 甚至亲自下厨为祖母做糕点吃。然而,对她的好已成为了习惯,祖母便认为这一切都理所当然。最终,这所谓的亲情在利益面前显得一文不值,原来她所爱之人都在利用她,真正爱她之人却个个都因她而死了。 拿到想要的东西后,秦凌霜便起身告退。 回去的路上,侍女们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都要看一眼她手中之物。 秦凌霜勾了勾唇角,她当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整个秦府到处都是郑氏的眼线,就连秦老夫人的院子里也藏着一半郑氏的人。 她命香桃把人参拿回来煎药,前脚刚走,后脚郑婆子就带人闯了进来。 不由分说地一脚踹开大门,动作简单粗暴。 莫约来了七八个人,都是身体壮硕的老婆子。 香桃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你们大小姐院子想干什么?” 郑婆子站在首位,眼里凶光毕露:“大小姐,我奉劝你尽快把人参交出来,我家小姐突发恶疾,需要这人参来救命!” 香桃虽屈于弱势,但气势上毫不避让,“你家小姐算那门子的小姐,不过是个养女罢了!” “证据早就已经摆在眼前了,秦凌霜不过是个冒牌货!今天我可是奉了二夫人的命,识相的就快点给我滚开!” 郑婆子扙着有郑氏撑腰,无法无天,一把拽起香桃的胳膊不顾她的阻拦,带着人横冲直撞闯进里屋,一阵打杂翻找。 像是有所准备似的,尽是将那些值钱的物件扔在地上,卧房,茶室让他们翻得一片狼藉。 莫约一刻钟后,在书架上找到了放着人参的盒子,郑婆子眼疾手快一把给了夺了过来。 香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马不停蹄地赶往二公子的闻香院找秦凌霜。 “大小姐,大事不好了,郑婆子把千年人参抢走了。” 比起香桃的火急火燎,秦凌霜一脸淡定地端着茶盏小口小口地品着:“跑了一路也累了,吃点东西吧。” 香桃接过茶杯猛灌了一大口,扶着桌角才堪堪喘过气来,“小姐,那是二公子的救命药,您能怎么能这么云淡风轻?” 秦凌霜有意捉弄一下香桃,托腮不解地问道:“你昨日还不是还叫他死瘸子,今日怎么改口叫他公子了?” 香桃有苦难言,昨日才被小姐点醒了,想起确实做过不少对不起二公子的事。 她红着一张脸,嗫嚅着:“我…我知道错了,可您要是再晚一步人参就要没了!” 秦凌霜忍不住唇角弯起,拿出早已备好的假人参,“你是说你去年晒的萝卜干,抢就抢吧,我这里还有很多。” 祖母院中眼线众多,她若是不早做打算,只怕二哥的命就损在她手里了。 啊,萝卜干? 香桃恍然大悟,拿着人参与萝卜干反复对比,舒展的眉头忽地又紧锁起来:“小姐你真是太机智了,但您就不怕他们认出来吗?” “那两个蠢货,知道千年人参长什么样吗?”说出这句话后,秦凌霜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上辈子,她可是被这两位耍得团团转,那她岂不是大蠢蛋一个。 她倏地站直身子,拿着人参朝着小厨房走去。 说到底郑氏出自小门小户,虽在秦府猖獗一时,可也不敢动她这位正牌嫡女。 唯有突然冒出来的秦雨瑶,不得不让她好好调查一番…… 第七章 喂药 而此时,另一边的芭蕉院中。 郑氏拿着刚抢来的人参研究了半天,又是闻,又是咬,看着比黄金还昂贵的宝物,眼中贪婪毕露。 “乖乖,这就是千年人参,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个的。” 而声称突发恶疾的秦雨瑶正悠闲地侧身卧于床榻,两颊红润光泽,毫无病态可言,侍女跪坐在地给她捏腿。 “娘,别说是一根千年人参,就算再多的金银财宝我也照样能从秦凌霜手里抢过了。” 这一声突兀的“娘”,叫得郑氏浑身一颤,赶紧推了推秦雨瑶的胳膊,示意她禁言:“瑶儿,这屋里面的都是自己人,你叫我娘也就无所谓了,可到了外面你千万得注意。” 她们母女分离了十五年之久,她生完雨瑶不久后就嫁给了秦二爷,这些年来,雨瑶在外祖家受尽了不少委屈。 这十五年来,她总是内疚,如果当初她没有嫁人,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秦雨瑶冷哼一声,面色烦躁,“娘,你不必恐慌,将来这整个秦家都是我的囊中之物,若是有那个不长眼的丫鬟说了出去,打杀了便是。” 还在捏腿的侍女猛然一顿,哆嗦着身子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有她这番话,郑氏也算松了口气,只是眼下还有一桩烦心事,“可是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刘婆子,若是被那个小贱人提前找到了,可怎么好?” 秦雨瑶平时娇弱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即便是涂着厚重的脂粉也掩盖不住她脸上扭曲的快意,“哼,我已经知道刘婆子在哪了,若是她不听话,杀了便是。” 郑氏总觉得自己的女儿那里好像不一样了,比以前更聪明,手段也更加狠辣。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具身体早已换了个芯子。 秦雨瑶正享受着侍女的伺候,吃着西域新供的水果,畅想着未来的荣华富贵。 她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秦雨瑶,而是来自21世纪的穿越者。因为一次意外她穿进了与她同名同姓的女配身上。 在看完整本书后,她内心极度的不平衡,甚至怀疑作者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凭什么女主人生顺风顺水,身份尊贵,家世显赫,人见人爱,在经历一点点挫折之后,就能和男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她只能当个开局就死的炮灰女配! 哼!她不服,既然上天选她做天命之人,她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取而代之,将秦凌霜狠狠地踩在脚下。 …… 灶台上的铫子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 秦凌霜听这动静,半阖的眼帘掀起,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起身小心翼翼地端着煎好的药,吹冷了才放到桌前。 床榻上身中剧毒的少年安静躺下,双眸紧紧地闭着,嘴唇苍白干燥,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鲜少时候才能见他这般弱小无助的模样。 她的心为之一动,垂下眼睫,将陈旧的被子掖好,却不小心扯出了几团揉在一块的棉花。 “这群下人是怎么做事的,连床干净的被子也没有。” 秦凌霜越想越气,势必要教训这群看人下菜的小厮。 目光再次上移到那张宛如润玉的脸,此刻却看不见一丝血色,她犹豫着,手掌刚覆上他滚烫的额头,便又被烫得缩回来。 秦凌霜想把药喂进去,可人在昏迷状态下是没有自主意识的。 刚喂到嘴边的药,又从唇角吐了出来。 看着秦淮景因痛苦而憔悴的面容,她握紧的手掌忍不住伸出一根来,白玉柔荑,嫩如羊脂的指节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 没反应…… 好似只有在他睡着的时候,才不会露出生人勿近的架势。 她又俯下身子,在耳边喊道:“二哥哥,快醒一醒,太阳晒屁股了。” “不好了,秦桥又要来撕你的书了!” 尝试了几次,秦淮景仍是紧闭双眸,没有丝毫要醒来的征兆。 眼见刚煎好汤药快要凉透了,秦凌霜心头一紧,四下望去皆无一人。 如果,她在这里亲口喂他喝药也不会有人看见。 但他毕竟是她的二哥哥! 在经历一番复杂的心理斗争后,秦凌霜狠下心来,含了一口苦涩的汤药俯身朝着那双薄唇倾去。 刚开始她还不懂得如何喂药,在多少次尝试后,越来越熟练。 直到最后一些汤底子,她一鼓作气触向那双泛着水渍的唇瓣,就在即将分离时,意外却发生了。 秦淮景突然起身重新赌住她的唇,蹂躏,带着几分野蛮和肆虐,如狂风暴雨般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秦凌霜无力招架,呼吸越来越急促,带着苦涩的汤药味卷入腹中。 太近了,近到几乎能看见他眼中稍纵即逝的暴虐。 她挣扎着,手肘支在他的胸膛前,用力一顶。 然而,下一秒,他又陷入了昏迷。 秦凌霜真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装的了。 趁着神智不清把她当成了别家姑娘。 心口似用一团棉花堵着,难受烦躁,想…想骂人。 “姑娘,找到那刘婆子了,她目前人在青州。”紫竹适时的出现在门口,打断了二人尴尬的氛围。 她并发觉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觉得小姐的脸烫的厉害,还有那双娇柔的唇瓣,似乎是被辣椒辣肿了。 秦凌霜快速整理好烦杂的思绪,恢复以往雷厉风行的姿态。 “紫竹,今日夜里就出发去青州,必须抢先一步找到刘婆子。” 紫竹压下心中的疑惑,连连应允。 青州距离京城不远不近,即便是坐马车路上也得花费一天一夜的时间。 秦凌霜简单收拾了一下包裹,将香桃留下照顾二哥,她则带着紫竹前往青州。 临前行,她特意嘱咐香桃,若是祖母问她去哪了,则以风寒在在身不便见客为由。 是夜,暮色渐浓。 躺在床榻上的少年猛然睁开眼睛。 他伸手摸向唇瓣,那里软软的,还残留着一丝甜味。 呼吸变得沉重,他好像做了一场梦,梦见秦凌霜在偷偷地吻他,所有的理智和思考,在吻落下来的瞬间全都击溃瓦解。 “呵呵。” 他自嘲一笑,她怎么会偷亲他?一定是在做梦吧。 第八章 施舍 秦凌霜此行十分低调,避开潜伏在秦府的眼线,躲过了看守的侍卫,带了紫竹一人悄悄从后门溜走。 未免打草惊蛇,出府后又步行了半里路才雇了辆从京城到青州的马车。 长时间的高压和劳累,让秦凌霜在坐上软榻闭眼的那瞬间就陷入昏昏的沉睡。 紫竹小心翼翼为她盖上毯子,看着那张酷似先夫人的脸,心中悲怆的思绪翻涌。 她是夫人曾在世时,收留的孤儿,自小便学了些拳脚功夫,她最重要的任务便是保护小姐的安全。 为防止有刺客追杀,她警惕地观察周边环境,守护在小姐身旁,一整夜的未曾合眼。 直到外面天光大亮,小贩的叫卖声不断,微弱的晨光透过车窗照了进来。 在阵阵吵闹声中,秦凌霜猛然惊醒。 她又做噩梦了,梦到的前世被秦雨瑶害死的场景,毒药侵蚀内脏的痛苦还残留在心尖,往事的众叛亲离,漂泊异乡,历历在目。 梦醒之后,冷汗已经湿了后背的衣衫。 秦凌霜深吸一口气,看向车窗外,“紫竹,我们到哪了?” “还在京城。” 紫竹考虑到小姐昨日奔波了一夜,消耗了不少体力,便从包裹里拿出些银两,“小姐,饿了吧,奴婢去买些吃食来?” “嗯,也好,多买些,路上备用。”秦凌霜知道这一路上不会一帆风顺,前路还有更多的障碍等着他们。 ……… “臭乞丐,滚开,别拿你的脏手碰我的鞋!” “大爷,您行行好吧,赏我口饭吃。” 秦凌霜一晚没睡好,闭目养神之际却被这繁杂的争吵声给弄醒,郁闷地掀开帘子。 却见一名浑身脏污的乞儿跪在地上乞求路过的富人。 不堪入目的回忆萦绕在心头,她摇摇晃晃地放下帘子,水润的眸子里结满了冰霜。 恰好这时紫竹带着两包食物归来,“不知道小姐爱吃什么,所以都买了些。” 秦凌霜并不是什么心善的人,只是见不得可怜人,“紫竹,把多余的食物都分给他们吧。” 紫竹应声道:“好的,小姐。” 帘子再次被掀开,一阵寒风迎面吹来,迷得人差点睁不开眼睛,人群一道黑色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青砖石瓦上跪坐着一名乞儿,他形销骨立,面黄肌瘦,杂草般的碎发下是一双浑浊无神的眼睛。 双手抱在胸前,如视珍宝的将一把残缺的木剑牢牢抱紧。 他和别人不一样。 不像乞讨,倒像是在祷告什么。 秦凌霜想了想,从包裹拿出两张肉饼,弯下腰从马车上跳下去。 这京城虽表面上繁荣富庶,可内里却藏着发烂发臭的勾当。 城北与城南是两个天壤之别的地方。 达官贵人,朝廷重臣多定居在城南或城西,而贫苦百姓多生活在城北,这里鱼龙混杂,治安不严,地痞流氓经常来闹事。 “小姐,那不过是个乞儿罢了,随便把食物扔在地上罢了,还值得您亲自去送吗?” 紫竹抱着包裹,想不明白,他明明有手有脚,为何不找份工作,至少可以填饱肚子。 “自新帝登基以来,南方水患,北方饥荒屡屡不断,百姓苦不堪言。现如今,逃难的人都跑到京城来了。” “我们身居高位,自然不懂寻常百姓的苦,也许他是有什么难处。” 官场上人心险恶,朝廷拨发赈灾用的钱款有一大半都被贪污了去。 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原本也有个幸福的家庭,却要被迫来到繁华的京城乞讨谋生。 看到那乞儿,秦凌霜仿佛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曾经何时,她也如同这些脏污的乞儿一般,放下尊严,乞求路人的怜悯能赐予她一些食物残渣。 可这个乞儿却有些与众不同,他的面前没有残缺的破碗,只摆放着一张字,上面写着“一顿饭杀一人。” 若是旁人,早把他当成傻子,谁敢大庭广众之下做起杀人的勾当。 可秦凌霜却觉得这个乞儿气度不凡,脊背直挺挺地靠在墙上。虽衣着破烂,却有种不染尘污之感。 与之前脏乱差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踏向湿漉漉的地面,素白色的衣裙被风掀起,一双宝相花纹云头锦鞋停驻在他眼前。 “虽不知你为何流落在此,相遇即是缘,这肉饼你先拿着吃,出门在外没带太多银钱,这里还有二两银子,你先拿去用。” 听到声音,乞儿被冻僵的指节微微晃动,眼球以诡异的方式转动,呆滞地看向拿着肉饼的那双手,少女手指纤长根根如葱,上头还悬挂着一串细银镯子。 “谢谢姑娘,您是有要杀的人吗?”历经沧桑的声音中掺了些沙哑,杂乱的秀发下是一张透着寒气的脸。 他的长相在人群中很容易就被淹没,隔天就会忘记的那种。 秦凌霜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这一生,要杀的人太多了,杀不完的…… 那眼角眉梢的笑意,如含苞待放的花蕾,令人心神俱醉。 乞儿一时间,竟看呆住了。 他从未见过如谪仙般的人物,可她分明是在笑,眼底却藏着泪。 “欠债者,欠情者,你所恨之人皆可杀之。” 秦凌霜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笑意退去,再一抬头,眼神却变得冰冷无比,“我这一生,背负了太多冤孽,仇人太多了,杀不完的。” 乞儿仿佛能看清她心中的仇恨,愣了愣神,“没关系,我可以一个一个慢慢杀。” 看着他一本正经样子,却说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话,秦凌霜扑棱一下,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刚才是在开玩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沦落到乞讨为生的人。” 她开始好奇,是什么让他沦落至此。 乞儿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抱着木剑的手不停地磨蹭着剑身上的牡丹花纹,又恐惧又难过地抖着肩膀,“我在找我家小公子,姑娘若是见过他可否告诉我。” 秦凌霜猜测他可能是大户人家的仆人,不小心把孩子弄丢了,不敢回去,所以逃亡在外。 这个丢失的孩子也成了他心中的执念。 单纯的出于好奇心,她又问道:“你家小公子长什么样?是什么时候丢的?” 乞儿失落地摇了摇头,“在他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我弄丢了,我对不起我家主子。” 话说到这里乞儿眼中的愧疚更甚,布满红血丝的眼眶争先恐后地流下了两行清泪。 秦凌霜最见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哭,何况对方是个年过三十的大男人,“要不然你说说你家公子的特征吧,说不定哪天我能见到他。” 乞儿仔细想了想,只觉得头痛欲裂,有些重要的事情好像被他忘记了,无论怎样努力也想不起来。 “我只记得我背着我家公子逃跑,半路,我将公子藏到山洞里,等我再回去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秦凌霜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了,“别担心,也许他还活着,人就在京城。” 乞儿失落的瞳仁里再次惊现希望的曙光。 “真的吗?” 秦凌霜有些难为情地避开他真臻的目光,“…对,只要坚持下去,你一定能找到你家小公子。” “小姐,快点走吧,再不走就来不急了。”紫竹站在原地,焦急地催促着。 “告辞,日后有缘还能再见。” 秦凌霜留下食物和银钱后便匆匆离去。 她不知道是,这一别,雪白的衣裙,淡淡的桂花香味将永远留在那乞儿心中。 第九章 埋伏 一辆装饰着珠宝的华丽马车停在京城最脏乱的街道上。 从车上下来两名女子,一人披着软毛织锦的蓝色披风,步伐极快,走在最前方,另一人则一身侍女装扮,紧跟其后。 侍女绿篱好不容易跟上步伐,气喘吁吁地问道:“小姐,您是在找什么人吗?” 秦雨瑶闻言不屑地冷哼一声。 书中描述过曾有位武功盖世的江湖侠客流落在城北的乞丐窝里,因为秦凌霜的一饭之恩追随了她一生。 她一定要先找到那人!将他收为麾下。 秦雨瑶拿着手帕掩住鼻间的恶臭味,在一群乞丐窝里翻找。 听到动静,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眼冒精光从阴暗的巷子口里爬了出来,他找准时机,连忙跪在跟前,双手合十,卑微地乞求道:“姑娘你行不行好吧,赏我点吃的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秦雨瑶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吓得连忙退后三步,看清人脸后,表情厌恶到极致,大喊大叫道:“滚开,臭乞丐,别拿你这双脏手碰我昂贵的裙子。” “砍了你的手也赔不起!你个肮脏下贱的狗东西,活该穷一辈子,只能当个npc。” 乞丐们被她的反应震惊到,愕然失色呆在原地。 他们虽贱命一条,可也是有人权的,不甘愿被人肆意辱骂。 况且城北是什么地方,盗窃杀人犯法者的天堂。 环顾四周,只有两个人,还都是柔弱的女子。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里浮现。 “小姐,我可怜求你,你不答应,那我只好抢了。” 众乞丐起身将二人团团围住。 即便是被脏手碰到一点衣角,秦雨瑶都恶心得想吐,她更加肆无忌惮的大放厥词:“我可是秦家大小姐,秦家你们知道吧,那可是京城的首富!你们若是敢动我一根毫毛,我祖母和父亲绝不会放过你们,就算是死了,也要把尸体挖出来,鞭尸!把尸体砍碎喂给狗吃!” 绿篱跟在身后,也被这场景吓得不知所措,颤抖的手指,“小姐,您别说了,要不然给他们点钱,我们快点走吧!” “要走可以呀…”她面容阴狠,狰狞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一把将身后的侍女拉扯出来,猛地推倒在地,乞丐见此情形一拥而上。 像抢食猎物的豺狼虎豹将侍女的最后一丝求救声吞噬在喉咙里。 绿篱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小姐远去的背影,眼眶的泪水无声地落下,绝望痛哭。 她本是郑氏买回来的家奴,因为长相好,年纪小,经常被欺负,干各种重活粗活。 只要郑氏稍有一点不顺心,就会拿她出气,身上的皮肉没一处好的,青一块紫一块…… 为什么她不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 而仅仅是一个任人欺凌踩踏的奴隶。 浓烈的恨意一点点地蔓延至心头…… 而秦雨瑶则乘机从混乱中逃脱,跑向另外一条后街。 推绿篱出去完全是顺应天道,她可是上天派来拯救这个世界的英雄,要不是这死丫头在身旁叨叨个不停,她早就找到人了。 牺牲她一人,保全她也是为了天下万民着想,绿篱若是能安全回来,也算是老天爷对她的眷顾。 没有找到那人,秦雨瑶更加疯狂地在一群人里寻找着。 书中有描述过那人身高八尺,气质卓然,在人群中一眼便知。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一眼便在寂寥的街尾看见了那位衣着破烂手中紧紧地攥着一把木剑的男子。 她快步走上前,一脚踢翻了地上的破碗,将手中的馒头砸到了他脚边,“臭叫花子,起来吃饭了,这是赏你的馒头。” 乞儿闻言只稍稍动了动睫毛便再无反应。 按照正常的套路,他不应该跪下来,磕头谢恩吗? 难不成是刚才她太凶了,吓到了他?一想到有这种可能,秦雨瑶咳嗽了两声,语气瞬间变得轻柔,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一顿饭杀一个人,我现在就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两个馒头一条人命,小姐这卖买不划算。” 知道他身份的人并不多,她直奔乞丐窝里找她,定是有备而来。 “那你还想加价?” 秦雨瑶本想拔下头上的金钗。但是一想到,这金钗可是从秦府带来的,价值连城,转头又摸了摸手上的银镯子,“最多一条银镯子不能再多了。” 乞儿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向那落地的银镯,在滚动几圈后与掺着石子的米饭混在一起,背面赫然刻着一个秦字。 刚才那位小姐的银镯子上也刻着“秦”字。 秦家?刚才那位小姐也是秦家的? 秦雨瑶两手叉腰,目光恶狠狠地瞪着前方,“那个贱人现在正去往青州的路上,只带了一个侍女,你勿必要把她杀了。” 杀她?秦小姐对他来说便是救命恩人,是她燃起了他重新活下去的希望。 他不能做对不起恩人的事。 乞儿语气淡淡道:“小姐,这镯子你拿走吧,这桩生意我不做了。” “你不做?”秦雨瑶气急败坏,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压抑不可遏制的怒火。 “臭乞丐,有钱都不赚,脑子瓦特掉了,大傻*。” 话毕,她趾高气扬地离开了,他既然不答应,她就去找其他人,天下之大,武功高过他的人多了去了,还怕杀不死一个秦凌霜。 就算弄不死她,也得让她断胳膊断腿屈辱地过完下半生。 ……… 正午时分,马车终于出了京城。 秦凌霜悬着的心总算松了口气,颠簸了一路,好不容易能休息会,刚刚放松的神经,却又被马车轮子“咯吱咯吱”的响动声烦恼。 紫竹警惕地看向四周,却见本该行驶在繁华路道的马车却偏离了原有的路线,改道在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小路上。 四野空旷,寒风冷冽,遍地都是衰败的枯草,头顶盘旋的乌鸦以诡异的声音叫着。 紫竹掀起帘子,探头望去,“这不是去青州的路,马夫,你是不是走错道了?” 坐在车头拉马的男人闻言扯着嘴角,混浊的双眼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不由地拉紧缰绳,马儿受到威胁,更是拼命地朝前奔跑。 “小姑娘,我这是抄的近道,不到三个时辰便能赶去青州。”他的声音低沉而阴冷,让人由心底生出一股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