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读心能力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反差萌》 1. 突如其来的读心术 《拥有读心能力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反差萌》全本免费阅读 不知道其他有超能力的人都是怎么发现自己有超能力的。 反正方骄就是这么突然地发现了，毫无征兆，更没有丝毫过渡。其过程之流畅，堪比人一觉醒来后掀开被子下床——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反正就是这么做了。 谁记得自己先迈的是哪条腿啊？ 这天他换上新衣服，高高兴兴地出了寝室大楼，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一个响亮的声音： 【还是穿得花里胡哨的。】 方骄顿时停住脚步，惊疑不定地四处打量。 他们寝室楼外没几步就是铁栅栏墙，靠墙处有一条绿植区，一年四季都开着花。举目望去，四周空荡无人，只能看到门口处保安亭的保安，正狐疑地盯着方骄看。 方骄也狐疑地盯着保安看。 【这个小同学到底有多少衣服，就没看他穿过重样的。】 就是他刚才听到的那道声音。 细细听来，这声音其实并不算响亮，只是吐字清晰，情绪饱满，还像播音员一样气息浑厚，仿佛从胸腔里发出来——他们学校举行活动的主持人都是学生，播音系的，就这么讲话——所以才给人响亮的感觉。 方骄不敢置信。 他可是一直盯着保安看，根本就没见对方张嘴！ 保安和方骄对视几秒后移开了视线，与此同时，那道声音重新响起： 【看着傻乎乎的，怕是还没睡醒。】 方骄迷惑不解，并且大受震撼！ 这次他听得更仔细了些，又觉察到新的不对劲。这道声音难以分辨男女，而且没有丝毫方向感，既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又仿佛就是直接从他自己脑子里发出来的。 ……倒像是他自己思考事情的时候，脑子里盘旋的那些声音。 这算什么？ 他突然疯了不成？！ 方骄十分惊疑，却不怎么害怕，反倒挺稀罕的。 他慢吞吞地走近保安亭，和这位时常见面，却仅限于见面的保安叔叔搭话：“又是你值班啊，叔叔？” 保安的表情看着有点莫名其妙，却还是客气地回应：“是啊，这个点都是我值班。你有什么事儿？” 方骄平时不是个细心的人，但此刻和平时不同。 在他全神贯注的观察中，保安的眼珠往下滑了一瞬，又飞快地滑回原位。 保安叔叔偷眼看了他的衣服。 正正好，行为和刚才听到的声音内容对上了。 虽说方骄之前也不算很紧张，可到底还是松了口气。 好哇！看来他没有突然疯掉！ 方骄往保安亭的窗口一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没事，就是感觉叔叔特别喜欢我的衣服。我就说我新买这件羊绒衫好看！” 【好看……倒是确实好看，就是该换个色。个高高大大的男生，穿什么不好，穿个粉儿。】 保安慢了半拍才点头：“好看，好看。” 言不由衷的味儿也太浓了。 而且粉儿怎么了！粉色多漂亮，多适合年轻人！他长得也好看，穿什么都好看，那不得趁着青春年少的时候多穿点鲜嫩的颜色！ 【粉儿容易染黑，趴窗台上别把衣服弄脏了。】 “你别趴这儿，窗台上有灰，别把衣服弄脏了。”保安好心的提醒紧跟在那道奇异的声音后面。 “没灰，叔叔不是每天都擦么，我看到好几回呢。” 方骄用手指揩了一下窗台，带着灿烂的笑脸举起手，把光洁的指腹展示给保安叔叔看。 【也不是每天都擦。】 “也不是每天都擦。”保安叔叔笑了一下，表情和善了许多，“你这个点是要去上课吧？赶紧走，你都迟到好久了。” 看来那声音还真是保安叔叔心里的想法。 方骄感觉自己搞清楚了那个奇怪声音的来源，但他更加震撼了！ 超能力不超能力的倒是无所谓。又不是说他突然长出了三头六臂，人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外表上又没变化，只要不被发现，超能力也就超能力了。 虽说突然有了超能力似乎是最要紧的事儿……但这种事儿就跟天上掉陨石一个道理。 他管得了吗？管不了。 他有辙吗？没有。 那干脆省了焦虑害怕这一步得了。放宽心，日子才能过得舒坦。 方骄这人，就是特别能想得开。 摆在他面前最要紧的问题是——如果他真的能听到别人内心的声音，那他这辈子岂不是永无宁日了？！人稍微多一点的地方都不能去？！ 毕竟那道声音和普通的说话声还不一样，保安叔叔的心声简直就是从他自己心底里响起的，根本没法忽视。 想象一下，他去了某个人多一点的地方，无数种心声在他的脑海里轰炸…… 方骄打了个寒噤，顿时萎靡下来。 “那我走了，叔叔再见。”他挥手和保安大叔道别。 保安笑着点头。 【小年轻，心情一阵一阵的。】 心情一阵一阵的小年轻踏上街道没多久，心情就变好了，笑容又上脸了，感觉人生有救了。 路边的店铺开着门，卖章鱼烧、烤冷面、烧烤、奶茶、炸鸡的店面后，店员们无所事事地玩着手机；路上的行人零零散散，步履匆匆。 和以为的吵闹不同，他并没有再听到任何特殊的声音。 直到方骄走过一个拐角，看到前方推着婴儿车走来的那个年轻妈妈。 方骄惊呆了。 因为这个年轻妈妈的身侧，赫然浮现着半透明的、稍有些模糊的图像！ 那些图像还在动！跟电影一样！ 里面明显是房间的一角，储物柜里放着婴儿纸尿布，袋子已经完全瘪下去了，然后又鼓起来一些，然后再瘪下去一点，又重新鼓起来……看着像是在回忆和思索余量究竟还有多少。 紧接着画面一转，变成超市的货架，货架上摆满了纸尿裤，周边的图都很模糊，唯独纸尿裤的包装袋细节清晰，跟个特写照片似的；视角又一次转动，这次影像中的场景变成了厨房，紧接着油、盐、醋、米的特写镜头依次登场…… 方骄不知不觉停住了脚步。 震惊的感叹号充满他的大脑！除此之外思绪完全空白！ 厨房用品的余量在图像中有增有减，有些被确定余量还多，于是飞快隐去。 至于被确定了所剩无几的，都被单独挪出，悬停在年轻妈妈的身旁，形 2. 你声音真好听！ 《拥有读心能力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反差萌》全本免费阅读 距离是有影响的。 前面的保安叔叔和后面的年轻妈妈，都是在距离他大约四五米远的位置开始能读到想法。 超过这个范围，就读不到了——是一点儿都读不到，不是声音变小或者图像变模糊。 而在这个范围之内，声音和图像都很稳定。 不过想想这其实很合理，毕竟他读到的是别人内心的想法，算是听到和看到别人脑子里想的东西，声音和图像什么的，也都是直接出现在他自己的脑子里。 但进入这个范围的也不只是保安大叔和年轻妈妈，怎么就只在他们两个人身上起效呢？ 在路过了几十个人之后，方骄福至心灵：可能是因为，有些人脑子里其实什么都没想。 大脑空空.jpg 连想法都没有，自然就读不到了。 发现这点其实也不难，大学校园嘛，边走路边背单词的人还是有的，边走路边回忆学习重点的学生也是有的。除此之外，边走路边听歌，边走路边玩手机的更是不在少数，放眼望出去，认真走路的反而才是绝少数。 从内心深处说方骄觉得这样干实在没什么意思，走路你就好好走嘛，欣赏欣赏阳光穿透树叶缝隙后落到地上，在水泥地上轻轻摇晃的样子，细细品味风中时不时飘散过来的桂花的芬芳，多好哇？ 但读心之后方骄意识到，其实很多人本来就不喜欢这种普通的步行。他会这么想是因为他自己喜欢散步。 他还能隐约地听到别人的“心情”。 可能是因为一个人哪怕是在什么都不想的时候，潜意识里也还是在“想”着点什么。 但必须要他自己非常专注，非常努力，才能听到一点点。 这个能力一下子就变得非常有用了——虽然读心这种能力本来也超级有用，完全是“人生外挂”这一级别的东西，某种程度上说其实比那些投生到富豪榜上的孩子的投胎技术还要厉害。 可方骄对他人内心深处的想法根本不感兴趣。 也不是说一丁点兴趣都没有，可能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兴趣。 然而相比起读心能力带来的麻烦，他还是情愿让这一丁点兴趣停留在兴趣阶段，一定要说的话他理想的超能力是“家人朋友自己都能无病无灾”之类的。 方骄叹着气进了大教室。 老师果然还没有点名到他这里，教室里的人还不多，方骄随便找了个中间靠后的位置坐下来，摊开课本，准备听课。 ……这怎么能认真听课啊！ 他才刚刚觉醒了一项超能力诶！ 这种时候还能静下心来听课的人都不能说是大心脏了吧，完全就是个迟钝到一个地步了吧！ 方骄侧过脑袋，在笔电屏幕的掩护下偷偷观察前排的学生。 大部分人看上去都还挺认真的。从背后看，他们的坐姿和脑袋下压的弧度都是“绝对不可能在睡觉”的状态。 至于少部分没在听课的人心里都在想什么嘛…… 方骄默默地移开一点视线。 就在前方，十分醒目地漂浮着活灵活现的小视频，其中的内容呢，呃，委婉地说，那是人类同性之间的深度交流活动。 漫画版。 两个主人公看上去甚至还有点熟悉，方骄依稀感觉上网的时候应该在什么地方刷到过，似乎是什么知名漫画的人气角色。 同学，上课的时候你的脑子里就在放这些东西吗？ 从画面的清晰度判断，不太可能是自己想象的，更可能是在大课堂上摸鱼看不可言说的漫画。 这位同学，你的胆子很大啊，是真不怕看着看着起了点什么反应，在课堂上出丑是吧？！ 方骄定睛看去，发现脑内播放这玩意儿的是个女生。 要么就是个梳小揪揪马尾的男生。对方穿了件风衣外套，难以从背影判断具体的性别。 更为离谱的是这个小视频居然是打码版本，方骄又一次大受震撼了，不是，为什么脑子里想的内容是打码的？这个打码操作，是想的人自己脑袋里就这么想的，还是说被他看见了才打了码？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马赛克式打码，马赛克好歹能看出来模糊的形状，方骄看见的打码，是直接在那地方空了一块儿。 会打码让方骄大大松了口气。 又不是偷窥狂，谁想看别人脑袋里的隐私内容，知道了还要装不知道，好尴尬的。 方骄也嫌弃辣眼睛。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根本看不到这种内容，但这个读心的能力显然也不是他自己说不要就不要的。 卸下了心理包袱，方骄开始更加专注、更加大胆地在同学们身上试验自己的读心能力。 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多，他渐渐能够自如地控制读心的开关。 或者说，整个控制的过程，更类似于在说话的人群中去捕捉一个具体的声音，除了这道具体的声音之外，其他的声音都会化作嘈杂的背景声，被自然而然地过滤出去。 读心能力的“听觉”和“视觉”，同他普通的听觉、视觉是相通的，是同一种控制法。 他可以专注地听着具体的人说话，从而忽略到那些心音，也能专注地看着某个地方，从而忽略掉其他的心影——他决定就这么叫那些思考的时候会出现图像和影视的心理活动，心灵影像，简称心影。 整个课堂方骄都在使用自己的读心能力，也就顺理成章地忘记了听课。下课铃响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堂课什么内容都没听！ 他大惊失色，赶紧四处张望，同时仔细聆听，想找个好说话的同学借课堂笔记。 【中午吃什么呢……】 【好困好困好困好困好困。】 【我主队怎么又输了！】 【下节课……隔壁楼……绕点路……咖啡……】 心影很好忽略，可能是因为会在脑子里构想完整图像的人非常少。 心音就不好忽略多了，它们嘈杂地在方骄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像繁华的街道，还不到让人不舒服的程度，却很难在许多种白噪音中找到有用的信息。 就是在这个时候！ 方骄听到了一个如同风铃一样清透，又如柳枝一样柔和的声音。 最妙的在于，这声音竟然还很……还很…… 就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冻得梆硬的雪糕，撕开包装袋后表面覆盖的那层白霜一样。 怎么可以这么冷的同时，又那么甜啊！ 这个话反过来说也完全成立：怎么可以这么甜的同时，又那么冷啊！ 因为太奇特太打动人了所以必须要重复地感叹一遍。 不要小看这简单的重复，方骄可不是会把一件事在心里反复重复和惊叹的人！ 那个雪糕般的声音说：【他在找什么？】 方骄立刻把视线转向声音传来的位置。 正和对方朝他投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哦，方骄恍悟，是蕲艾啊。 说起蕲艾这个人，方骄跟他不熟。不熟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连对方念的什么系，什么专业，住哪栋宿舍楼哪个宿舍，都完全不知道的程度。 比较凑巧的是，他们俩的大课和选修课有很高的重合率，更巧的是，他们也经常总是在同一个时间抵达教室。 更更巧的是，蕲艾每次都会选择坐在方骄旁边。 要不是蕲艾每次都刻意跟他空几个座位坐，方骄都要以为蕲艾就是专门挑在他旁边坐了。 不，就是因为刻意隔开几个空位，才感觉更像是专门挑他旁边坐。 但是蕲艾为什么要这样呢？完全没理由哇。 再说，蕲艾从来都不正眼看他的。偶尔对上视线，方骄都很主动地对蕲艾笑呢，蕲艾基本都是触电一样把头 3. 借我抄抄 《拥有读心能力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反差萌》全本免费阅读 方骄一愣：可爱？是说我吗？ 应该不是说他，他可是开朗英气的风格，每天早上起来洗脸刷牙照镜子的时候，方骄在感叹自己好看的同时，也有些扼腕自己好看得太俊、太正了。 应该更活泼、更柔和些的，他长这个样子，但凡不笑就会让人觉得很有距离感。 明明他是亲和力拉满的类型。 不过他这方面要比蕲艾好，蕲艾那才叫长得有距离，又仙气又冷气的，不仅长得有距离，性格也有距离。 方骄认为，只要不眼瞎，绝不会有人觉得他长得可爱。 所以，蕲艾是认为他刚才的解释可爱吗？ 哪里可爱了？明明是很认真在解释啊？ 不过这个可以暂时忽略，方骄的当务之急还是：“你刚才记笔记了吗？划重点了吗？借我抄抄！” 这个老师期末根本不会再划一次重点，听课和做笔记就特别重要。方骄还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考研，但既然他没有逃课，大部分时候也在认真听讲，考试结果太差岂不是浪费时间。 他充满期待地看着蕲艾。 蕲艾只轻轻瞥了他一眼就垂下眼帘。 “好。”蕲艾说。 方骄感觉蕲艾表现得奇奇怪怪的。 就在这时候，他又看到了出现在蕲艾身边的气泡。 一团乱七八糟地纠缠在一起的粗线条，松松垮垮地震动着，挤挤挨挨地扭动着，惊慌失措地颤抖着。两个线头都露在外面，无助地四处乱窜，寻找方位，试图把自己解开，却又找不到正确的方向和位置，一番努力后反而让线团纠缠得更紧，只好脱力一般耷拉在一边瑟瑟发抖。 方骄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原、原来如此！ 蕲艾竟然是个这么内向、这么害羞的性格吗！跟认识但从来没说过话的人说几句话都紧张成这样！ 从外表还真看不出来这点呢，光看表情的话，蕲艾非常高冷。 没想到他心里的想法居然这么生动，看来，蕲艾同学在高冷的外表下，有一个十分有趣的灵魂。 “谢谢，帮大忙了！”方骄往前倾身，抬手就去拿蕲艾放在桌面上的课本。 蕲艾刚好也伸手过去，两人一手握着一边，抬轿子一样把课本给抬了起来。 方骄顿时被这情景逗得笑出了声，似乎是被这笑声戳了一下，蕲艾捏着书的手指含羞草似的蜷缩起来，往自己面前拽了一点，又僵硬地，慢慢地松开。 看着气泡里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乱，颤抖得越来越剧烈的线团，方骄都有些同情蕲艾了。 他努力憋住笑，安慰道：“没事没事，我拿着就行，谢谢啊！” 【冷静。冷静。不要被他看出来了。】 蕲艾静止了几秒，慢慢地点头，“嗯”了一声，说：“下节课还给我吧。” 他依然不看方骄，因此态度略显倨傲，不过方骄已经知道蕲艾只是在故作镇定而已，怀抱着这种心态再去看蕲艾的反应，顿时就有了全新的心态。 蕲艾同学怪好玩的！ “好！”方骄答应下来，心想他们一起上的下节课就在后天，这么长时间肯定够他抄笔记和重点了。 他把书塞到书包最底下，余光看到蕲艾正往外走。也有下节课在这间教室上的同学在往教室里走了，方骄抬头，“哎”了一声，声音被淹没在嘈杂当中。 其他同学的面孔挡住了蕲艾的背影，熙熙攘攘的各种心声和心影也让刚得到读心能力的方骄难以招架。 等他挤开人群走出教室，却发现蕲艾并未走远，似乎是在等他。 方骄顿时惊喜地笑了出来，开心地跑过去，说：“你在等我啊，我们一起走吧。我下节课在另外一个教学楼，你呢？” “我要回宿舍。”蕲艾说。他注视着前方，可能是因为不需要看方骄，他说的话多了点，语调也流畅了许多。 他的声音真的好好听。 方骄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特别想听另一个人说话，说什么都好，可对方偏偏就是不爱说话。 * 他们并肩走下楼梯。 方骄一路都在滔滔不绝地讲东讲西，说几句就停下来，期待地等着蕲艾的反应，等蕲艾“嗯”一声，才继续往后说下去。 然而，蕲艾几乎没有注意到方骄说的具体内容。 一整路他都在关注方骄。 方骄活泼的语气，嗓子还带着点少年般的清亮；方骄轻快的脚步，哪怕只是在走路也带着一点点弹跳感；方骄偶尔超过他一点，偶尔落后他一点，时远时近的，根本摸不清楚规律，让他的情绪随着方骄的远近变化起伏个不停，心跳砰砰。 方骄近在咫尺。 从方骄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和气息，若有若无，时隐时现。 好像他只要吸气的力度更大一点，往方骄那边靠得更近一点，就能真切地嗅到他，碰到他，感受他的温度和气味。 实际上，方骄的手臂好几次地擦过他的手臂，最靠近时手背也相撞着擦过去。一触即离而已，却让他慌乱到几乎没法踩中下一级阶梯。他得到了一句惊讶的“哇小心点”，还有伸过来的、牢牢握住他手臂的手掌。 还有一个明亮的笑脸，闪闪发光，光芒充沛到太阳也为之失色。 方骄的关心里没有丝毫的言外之意，却令他的心中泛起了酸涩的、惆怅的窃喜。 蕲艾品尝过太多次这样的窃喜了，也经历过太多次窃喜后的失落。 别想太多，他警告自己，不要给方骄的无心之举赋予太多意义，方骄根本就不认识你，更不可能喜欢你了。 你自己……你自己也根本不认识方骄。 这些复杂的小心思，这些纷乱嘈杂的想法，这些在你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的细节，全都是你的自作多情。 你暗恋的只是一个“方骄”的影子。他看上去那么快乐，那么活泼，那么热情，不是因为他是那样的人，而是因为你给了他这些优点，你臆想着他会那么完美。 另一边，一直说个不停的方骄迟钝地意识到他们到了分开走的时候了。 他停下来，特地转过头正对着蕲艾，笑嘻嘻地朝他招手：“我走啦，下节课见，我保证不会弄脏弄坏你的课本，你放心！” 蕲艾看着正前方，只留给方骄一个侧脸。 他简单地点了点头，说：“再见。” 方骄观察一阵，蕲艾没有再在心里说什么，也没有新的气泡出现。 这让他心里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紧接着方骄就意识到马上就要上课了，下节课是专业课，四十来个人的小班，老师从不迟到、点名很早，而且每个来上课的学生都认识，教学楼还在隔壁。 这还等什么？他顿时把心里的那点小别扭丢到了九霄云外，把书包往背后一甩，拔腿就开跑。 在他身后，蕲艾转过身，默默眺望他的背影，在心里说：我确实还不了解你。一定要足够了解才算喜欢吗？我从第一次见到你起，就一直……很喜欢你…… 下周上同一节课的时候，他来还书，肯定还会主动说话吧？可能还会主动坐到他旁边，不用再隔 4. 画 《拥有读心能力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反差萌》全本免费阅读 回宿舍的路上，一切都那么美好。 天色清朗，树木挺拔，水泥路面一尘不染。空气清新，飘荡着似有若无的淡香，分不清是什么花的香味。 同学和老师们都挑着树荫处走，斑斑点点的金光，投影一样落在他们的面孔和衣服上。好像人人都面带笑意，闲适幸福，睡在摇篮中的婴儿般无忧无虑。 几对小情侣坐在草地上，依偎着彼此，耳鬓厮磨，低声细语。 鸟儿的叫声将他们的话音遮掩住了，也看不清他们的容貌和神态。然而，这却更令此景如诗如画，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生喜悦，会心一笑。 蕲艾也微笑了一会儿，停在原地，想象着坐在草地上，喁喁私语的是他和方骄……愉快的心情没能持续多久，就因为想象和现实的落差而消散了。 可是它又不散尽。总是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停留在那里，维持着他的幻想，让他沉浸在这场莫名其妙的暗恋里。 暗恋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种的事。蕲艾自己也知道这股子喜欢很突然，他一点行动都没有，就更显得这种突然的暗恋假惺惺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行动，他悄悄关注着过方骄的系统账号。初始设定里账号内容是不隐藏的，方骄性格比较粗心，也真的没有改过，他能看到方骄每学期预约的选课，也跟着对方的课程去选大课和选修课，哪怕和自己的其他课程撞时间，也要优先去上方骄在的那一堂。 每次上课都提前到教室，也不进去，而是观察方骄坐在哪里，再掐准时间，选和方骄相隔一点距离的位置。 有时候同一排，有时候在方骄身后。 坐在同一排是最好的，能瞥到方骄的表情和小动作，但不能看得太久，偶尔方骄会若有所觉地左右张望；坐在方骄身后也不错，可以放心大胆地盯着他一整堂课，从他的背影里揣摩他的心情，今天是高兴还是开心，是兴奋还是愉快。 ——方骄从来没有难过的时候。 总是在笑，周围有人的话总是在大声说话，和谁都能打招呼，跟谁都相处得很好。 从来不会让人群冷场，从来不让人觉得自己不受欢迎和喜爱。 蕲艾自己都觉得自己再多做一点就过火了，再进一步就会变成跟踪狂。 可暗恋一个人的时候，不就是希望多和对方相处一会儿吗？又不能靠得太近了，唯恐自己的暗恋被对方察觉，也唯恐靠得太近就幻想破灭。 蕲艾意兴阑珊，重新抬脚走向宿舍。坐在书桌前，他摆好笔袋，随手拿个本子翻开，想也不想地开始在空白的地方勾勾画画。 几笔就画出一个简笔小人，放松地坐在草地上，双手撑在背后，头侧向一边，好像是在和旁边的人说话，但小人头朝向的方向空无一物，就像一幅画只画了一半似的。 蕲艾只画属于方骄的那一半。羞于把自己也画上去，觉得那样做就显得太自作多情了。 他拿出那支粗杆的多色签字笔，开始给草地轻描上色。 笔尖摩擦着纸面，沙沙声飘然欲飞。 画着画着，蕲艾忽然开始冒汗了，他僵硬地放下多色笔，慢慢往前翻，果然，每隔几页就能看到各式各样的小人，那都是他开小差的时候画下来的方骄。 最开始还只是黑白的Q版画，圆脑袋圆身子圆手脚，只勉强能看出来是个小人，在做点什么事，越是接近今天的画就越是细致，从上周开始，连衣服的样式都有模有样了，还开始有一两种上色。 不知哪天起，他渐渐养成了在想到方骄的时候，就在手头能找到的纸张上画“方骄小漫画”的习惯！ 他借给方骄的课本上……也有这些画！ 没关系，蕲艾满头大汗地试图安慰自己，我画画水平没那么好，距离一眼就能认出画中人是谁的水平还差十万八千里，画得那么粗糙，应该不至于被方骄认出来我画的就是他…… 骗谁呢！ 借给方骄的课本最近那一页，他特地勾勒出了方骄穿着的千鸟格上衣，还非常仔细地给每个千鸟格都涂上了粉色。 方骄的智商得有多感人才能看不出那上面画的是自己！ 完蛋了，这下是彻底完蛋了。方骄会怎么想他？怎么看他？老实讲他对方骄还真的没有熟悉到能猜出对方的反应，不过既然方骄已经注意到他们经常一起上课的话，也许方骄会猜出来，他对方骄……抱有强烈的好感…… 一想到自己的暗恋可能会以这么猝不及防的方式曝光给暗恋对象，蕲艾就羞耻到浑身发抖，脚趾蜷缩成一团。 不，不要自己吓自己。 想想能不能做什么事补救一下。 方骄今天上午是满课，第二节课还是专业课，所以不太可能翻开新借到的课本。中午，按方骄一直以来的习惯，很可能会先去食堂吃饭，吃完再回宿舍。 在他回宿舍之前都有机会堵住他。 但堵住方骄之后呢？难道突然改口说不借了吗？ 蕲艾惊觉自己必须要做出艰难的选择：是假装在课本上画以对方为原型的小人很正常，成为方骄眼中的跟踪狂暗恋者；还是在没有合适理由的前提下要求方骄归还课本，成为方骄眼中出尔反尔的怪人。 无计可施，且十分破防的蕲艾，抬手捂住脸。 见鬼！这两个选择根本就一样糟啊！ * 方骄艰难地忍住了继续在校园里随机遇到的路人同学和老师身上实验读心能力的冲动。 为了避开人群，他甚至抛弃了以往的习惯，没有走最近的那条路去食堂——到餐点了，这条路上人也最多，可能会被动地读心——而是转道绕了远路，准备直接回宿舍。 午饭可以在路上买点小吃解决，或者点个外卖。 人工湖、人工河可能对大学来说是个标配，他们大学也有，维护得算是比较好了，颜色很清透，是一种健康的碧绿。 湖边长着一丛丛紫白相间的小花，还有柳树，柔韧的枝条细微地飘动着。 除了他之外这附近就只有一对倚靠在草地上的小情侣，也不知道两个人在湖边呆了多久了。这种少有人来还风景不错的地方，确实是小情侣爱钻的地儿。 方骄火速移开了视线，生怕自己听到看到点什么不合适的东西。 他走上木桥。 “方骄——等我一下，方骄——” 呼喊声从身后传来，越来越近。方骄吓了一跳，差点误以为读心能力又出现了新的情况，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是有人在叫他，就停下脚步，转头往叫住他的人那边走。 5. 三个判断 《拥有读心能力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反差萌》全本免费阅读 蕲艾先去了食堂的必经之路，想“偶遇”方骄。 他还没想好真的遇见之后要怎么说，但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 过去的蕲艾这么说很有底气，现在的他就得先讲出一个前提了：在暗恋之外的事情上，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 可见暗恋是一件多坏的事。 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明明是那么坏的事，为什么他就是没法停下来？ 可能是因为，尽管是被情势逼迫着要想办法见到方骄，可知道了即将要和方骄说话聊天，他就满心喜悦，又是甜又是酸的，连数分钟前的窘迫和羞恼都消散一空，只剩下期待了。 等待的时间漫长得可怕，他数着秒，透过窗户，望着天上的云团被风吹散。 蕲艾的视线扫过来来往往的同学们，试图从无数张面孔中找到那张他在心里描绘、嗅闻甚至触摸过无数次的脸。 方骄。 方骄的相貌很帅气，没别的词形容，就是帅气。任何年龄、任何审美的人看到方骄，都会觉得这个男孩子又高又帅，看着赏心悦目。 清清爽爽的短发，最长也只有两个指节的长度；漂亮洁白的额头，饱满的太阳穴，往下走时线条略微收紧，拢成干净利落的下巴。 画出方骄面孔的每一笔都透着写意潇洒之感，像个垂老的大艺术家信笔由疆的草稿，哪怕是草稿，也只有真正的大家才能画得那么完美，其他人能仿出他的笔触、尝试他的技巧，却怎么也不可能学出哪怕三分真昧。 尤其是方骄的眼睛。他的眼睛已经不是能够被“画出”的范畴了。 蕲艾忽然回过神，看了眼时间。 不对，他等了起码有一刻钟了，如果方骄要来食堂吃饭，哪怕中途遇到什么人停下来说了话，也不可能这么晚还没到。 蕲艾做出了第一个判断：更可能是方骄打破了往日的习惯，根本就不打算来食堂吃饭。 再想想方骄今天借了他的课本……难道说，就因为借了他的课本，方骄才打算直接回宿舍吗？ 可能是特地要回去一趟，把借来的课本放好，免得因为意外弄脏了或者弄丢了。 蕲艾是贴着方骄的选课来选课的，他们的选修课几乎完全重合，蕲艾经常撞到方骄把笔或者笔袋遗失在位置上的情况。他也经常在附近等待，有的时候方骄会跑回教室，把落下的东西拿走，有时候不见方骄回来，估计是彻底忘了这回事。 每当这种时候，蕲艾都会怀着罪恶感悄悄顺走方骄遗失的物品。 他已经攒了一大把来自方骄的黑色签字笔，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为了确定方骄不来，蕲艾又多等了五分钟。 二十来分钟已经够食堂里的人换一轮了，这下，蕲艾能百分之百地确定方骄不会来食堂吃饭。 ——就蕲艾这一年多的观察，方骄一点也不挑食，什么都吃。 不挑食，但挑嘴。 他们的食堂经常会出一些“创意菜系”，什么草莓炒肉、橘子炒青椒……这些菜往往会和其他不够创意但很难吃的菜一起剩到最后。 方骄偶尔来晚了，在打饭窗口看上一圈，接着就会果断离开，从来不会吃那些东西。 后来方骄干脆就要么赶早，要么不来食堂。 如果方骄不来食堂…… 蕲艾做出了第二个判断：方骄肯定是回宿舍了。 他掉头就往宿舍的方向跑，边跑边盘算方骄可能会走哪条路。 从教学楼出来之后，最快回宿舍的是主干道。他们学校的宿舍都在校区外面，距离学校有一条马路，可能是为了交通考虑，有两条天桥横跨过去，连接校区和宿舍，学生们从天桥上往返学校是最快的。 方骄很少会走天桥。他们毕竟大课重合度很高，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离开宿舍，出发去学校的时间会有重合。 蕲艾……可能，大概，也许，稍微地，跟踪尾随过方骄……十几次。 准确地说，约莫有几十次。 最多上百次。 他们毕竟要上同一堂课，要在同一个时间前抵达同一个目的地，蕲艾觉得就算自己上了法庭也很有狡辩的余地——严格意义上说，他的行为不算是跟踪尾随。 方骄不喜欢走天桥，具体原因不明，蕲艾的印象里，哪怕是时间紧迫到快迟到的时候，方骄都宁愿从绕路从宿舍区的正门出去，贴着马路走一段，绕进小路，最后再从小路进学校。 大学三年，方骄走天桥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蕲艾一口气跑到了那条小路附近，弯着腰，扶着膝盖喘了一阵。 等呼吸平复过来，他马上直起身四处张望起来。 小路空荡荡的，不仅是方骄不见踪影，连路过的行人都没看到几个。 蕲艾站在人行道正中，焦虑得眼睛眨个不停，不停地空咽。他刚才跑得太急了，喝了不少冷风，又还没吃饭，饥肠辘辘下，胃里打了结似的不舒服。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是继续等下去吗？ 假如方骄一出教室就直奔宿舍，那肯定早就到了，他现在只是在徒劳地干等。 是对方骄的了解维持着蕲艾的信心。 他知道方骄很容易分心，回宿舍又不像上课一样限时，方骄很可能在路上被什么事、什么人耽误了……他在这里等，是有几率等到方骄的。 当然，也可能等不到。等不到的几率更大些。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直接去方骄的宿舍找他，一个是去学校里找方骄。 去宿舍找人是最合理的，不管方骄现在在哪里，他总得回宿舍。但一想到去宿舍找方骄，一想到会出现的尴尬场面，甚至他可能根本说不出口让方骄把课本还给他的情况…… 蕲艾做出第三个判断： 他转身跑向学校。 * 桥下水面微皱。 桥上惊险一刻。 “哎，哎哎哎——”方骄单脚根本站不稳，发出惊慌的叫声。 书包的一根背带还在肩膀上半挂着，原本书包底靠着他抬腿支撑还能保持稳定，眼看着要摔倒了，方骄当然不可能再单脚站着，立刻把腿放下。 只靠一根背带挂在肩膀上的书包就开始往手肘上滑，重心移动，带得本来就没站稳的方骄一个踉跄，歪歪斜斜地往桥中心走出好几步。 钟闳看他快摔了，边往他要摔倒的方向走，边展开双臂去扶他。 急于稳住身形的方骄哪还有空闲关注钟闳，他的脚步既乱又碎，一脚踩在钟闳的脚背上，反应过来后立刻慌乱地后退，还抬起手肘，努力阻拦书包下滑的趋势，好稳住重心。 被踩了脚，吃痛下，钟闳条件反射地往后一弹，另一只脚往后躲了一步，身体也下意识地一弓。 “邦”的一响。 方骄比钟闳高了一整个脑袋，钟闳弓身低头，方骄 6. 【呜呜o(*w*)q】 《拥有读心能力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反差萌》全本免费阅读 疼痛还在持续，在这种刺激下，方骄反倒变得更冷静了。 那对小情侣紧张地站在他们旁边，都是被吓愣的样子，既说不出话也走不开；钟闳抽着气按摩自己的伤处，方骄靠在木栏杆上缓慢地深呼吸，等待疼痛停下。 他依然抬着手肘，一直以来他都不停地控制书包不往下滑，就是因为拉链一直都是拉开的，书包本身是质感类似冲锋衣的超薄材料，里面装的书很容易滑落出来。 好在他两边都保住了。书包里的课本，手里的课本，不记得到底那本是蕲艾的，反正两本都保住了。 方骄又疼又欣慰。 他慢慢地把重心移到脚上，抓着课本的那只手翻到面前一看，好哇，原来他一开始真的还没把借来的课本放回书包。 ——还好他抓得够紧。 不过是不是抓得太紧了一点？方骄松开手指，纠结地单手翻转课本，甩得书页哗啦啦响。书脊的部分都被捏变形了，课本的质量倒是还不错，变形归变形，里面的胶没散开，也许拿回去找个重物压一晚上就好…… 蕲艾的声音突然在方骄的耳边炸响了。 【我的书！】 方骄吓得心跳都漏了半拍，身体一抖，手指一松。 课本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他用力到发酸的手指。 封了一层塑料薄膜的封面落在打磨光滑的栏杆表面上，一点摩擦力都没有似的，课本水流一样丝滑地滚过漆面，从栏杆的缝隙中掉了下去。 水面“咕咚”一声。 一圈水波均匀地散开了。 蕲艾远远地就看到了桥上事件，走近后看得更清楚了。和方骄不同，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课本滑动着掉下去时隐约露出的书页上。 他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他画过Q版方骄的课本。 他的课本掉进湖里了，里面画的画不会被方骄看到了，他的暗恋不会被方骄发现了，他不用去应对方骄可能产生的任何反应了，也就是说，他可以安全地、自由地继续暗恋了。 蕲艾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呼……】 方骄一只手按着还在疼的肋骨，扭头去看舒了口气的人。居然是蕲艾？你的书掉进湖里了耶！不对，蕲艾可能不知道掉进去的是自己的课本…… 他心里还怪乱的，不知道怎么跟蕲艾开口说掉进去的是他的课本。 多尴尬啊！才刚借来的书，当着人的面就掉进湖里了！ 借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说肯定好好地还回去呢。 “你的书掉湖里了。”钟闳探头看向湖面，“怎么办，兄弟？” 我也想知道，兄弟。 没等方骄回答，钟闳就庆幸地说：“还好不是专业课的课本掉进去——我还要去食堂吃饭呢，先把我要借的课本借我，晚上回宿舍还你。” 方骄镇定地低头，从书包里往外掏书给他，顺便问了一句：“你鼻子没事吧？” 钟闳同样镇定：“没出血，揉着也不疼，皮外伤，不用管它。” 他想：【搞点冰块敷一下好了。是先去食堂吃饭还是先买个冰糕敷呢……】 方骄更加镇定地把专业课的课本递给钟闳。 钟闳连个书包都没有，空手把课本接过来，往腋下一夹，一句废话不多说，拔腿就开始往食堂跑。 方骄又扭过头，跟那对无措地杵在原地的小情侣说：“没事了，你们走吧。” 男生就走了，女生还边走边扭头对方骄道歉：“对不起，我们当时就不该往前走的，应该停在原地，刚才我们都拿你当了垫子，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 男生后知后觉地停了一下，回头也对方骄说：“过意不去了，同学。” 他们既没有出现心音也没有出现心影，也可能是因为方骄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远远站在几米外的蕲艾身上。 “没事，过去啦！”方骄朝他们灿烂一笑，“要真有什么事，我肯定得拦着你们不让走哇。没事！走吧！” 小情侣互相依偎着走远了。 方骄的笑脸顿时垮下来，本就因为书掉进湖里十分崩溃的心情，因为蕲艾迟迟不做任何行动变得更加崩溃。 他沮丧地转过脸，看向蕲艾。 蕲艾没料到自己会被发现，他特地选在角落站着，还躲在柳树旁边。 【……被他发现了。】 “蕲艾！我刚才正想着你呢。”方骄有气无力地说。 【！】 【他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想我？为什么要告诉我？】 蕲艾的心音急促起来，各种混乱的情绪乱作一团，搞得方骄脑子嗡嗡的。 【……课本被他看过了吗？】 “你的课本掉进湖里了。刚才掉下去的就是你的课本！”方骄大声说，打断了蕲艾乱七八糟的想法，“我还没来得及看呢，笔记和重点都还没抄，我要是抄了的话就先把我自己的课本还给你了。” 蕲艾的心音清空了。 他沉默地看着越走越近的方骄，嘴唇微张。 方骄赶在他说话前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才这样的，我就不该在桥上翻书包，我在往外拿课本前就该先看清楚手里拿的是哪本，我本来抓得很紧的结果在最不该放松的时候放松了……对不起，我会想办法还你一本的！” 【可爱。】 蕲艾想。 方骄眼睁睁地看着蕲艾周围浮出一个气泡，气泡中的简笔画勾勒出刚才发生的惊险画面，他趴在桥边的栏杆上，一只手徒劳地向前探出，却和滚动的课本失之交臂。 课本上醒目地写着蕲艾的名字。 气泡里画面一转，风轻云淡，阳光美丽，湖边的柳条微微飘荡。 趴在栏杆上的小人缓缓抬头，两条宽阔的面条泪从脸上扭动着滚滚而下，泪花沸腾，让那双大眼睛都变成了不规则的荷包蛋形状。 方骄：…… 小人穿着粉色千鸟格上衣，方骄只能充满怀疑地确定，蕲艾脑子里的形象就是他自己。 蕲艾同学你这么早就来了吗，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掉进湖里的是你自己的课本吗？那你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松了口气啊？ 而且你怎么根本就不关注自己掉进湖里的课本怎么办，反而在脑子里……画我的小漫画？ 画得倒是怪可爱的。 原来蕲艾同学眼里的方骄同学是这样子么？ 蕲艾同学，你真的好怪。 方骄满头瀑布汗，正想说话，就看到气泡中画面又是一变。 简笔画的小人原地一个大跳，双手扶着脑袋悬停在半空，背后是一长串加粗加大还在不断震颤的惊叹号！ 简笔画版的方骄和前方的人对视，泪花闪烁的双眼里写满了震惊、无措和可怜。 这就是蕲艾视角的他？ 方骄汗流浃背：……好哇！没看出来，蕲艾同学，你居然是个坏心眼吗？就喜欢看我倒霉！ 这几幅小漫画开始在蕲艾的脑海中循环播放。 方骄呆呆地看着，被突如其来的事件和蕲艾不同寻常的脑内反应整麻了，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他和蕲艾对视了几秒，蕲艾率先移开 7. 含〇量过高的粗鄙之语 《拥有读心能力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反差萌》全本免费阅读 方骄去找了方一好。 方一好是方骄的远房姐姐。 非常远的远房亲戚，关系要论到高祖父那代去了，真按辈分算，方一好是方骄奶奶辈的。 不过方骄家从他父母辈的那一代人开始就对辈分很模糊了，而且方一好只大方骄两岁，叫“姑奶奶”什么的太难听，爸妈就让方骄就管方一好叫姐姐。 方骄很少叫姐，一般都是直呼其名。 他对这些没什么概念，然而，可能是女孩就是比男孩成熟些，可能是方一好从小就很清楚自己是长辈，这些年里她一直都很照顾方骄。 说到这儿，肯定就会有人问了，方骄他爸妈去哪儿了？ 再不济，也该方一好的爸妈照顾方骄吧，怎么轮到只大方骄两岁的方一好身上去了？ 答案是方骄的爸妈太忙了。 方一好的爸妈也太忙了。 亲戚关系都远到这地步，本来也天南海北地散落四方。巧就巧在，方骄的爸爸和方一好的爸爸考上了同一个大学的同一个专业，又在同一个博导那儿读博士，毕业之后，还拜了同一个祖师的码头，做了师兄弟的徒弟。 方骄和方一好的父亲都是医生。 方骄的母亲是特级教师，教高中的，很有责任心——基本上，一个很有责任心的高中老师是没多少功夫管自家孩子的。 方一好的母亲是护士。现在是护士长，当年是护士。多的就不必说了。 方骄和方一好都是野蛮生长出来的，从小到大他们就自己管理自己的生活，其中方一好对她本人的管理更加合规和细致，集中体现在她每个月的生活费肯定能均匀地花到最后一天，并且还有剩。 至于方骄，他每个月月底都得找爸妈要钱吃饭。 下个月给他涨了生活费，月底他还是得找爸妈要钱吃饭。 把生活费减回去，月底他照旧得找爸妈要钱吃饭。 问他钱都花到哪里去了，他也说不出子丑寅卯，再继续追问，他更是一问三不知，连昨天到底吃了什么都答不上来。 方骄的爸妈索性就把他的生活费交给方一好，交代着方一好按月给他发钱。 他爸妈倒也不是每个月连这点话都不跟方骄说，关系也不疏远，反而很好，毕竟三个人凑一起的时间基本都是在玩和放松。 主要是，方骄他爸妈两个都是细致人。 随时随地，任何事情，只要过了他们自己的手他们就能心里有数，抠细节到了强迫症的程度。 看着方骄稀里糊涂的样子，他们就忍不住来气。 为了家庭内部的和谐——放养为主的小孩是不太服管的，父子母子关系都说真确实很真，说假又委实很假，方骄也没什么大毛病，不值得为这种事说他； 出于对方一好的信任——这是位十岁出头，就能在过年的时候自己拾掇一顿年夜饭，隔天更能神色如常地出门拜年和招待客人的人物，她的家长是真从她上小学起就完全放手； 也是因为没有经验——两个人都忙得要死，又都觉得对方靠谱不会掉链子，反而就在最关键的事情上掉了链子，我以为你会管孩子，你以为我会管孩子，结果双方谁都没怎么管。 方骄都上了高中要离家住校，夫妻两个才发觉这事儿。在挤出珍贵的相处时间讨论过方骄后，他们都同意，方骄自己长挺好的。 没歪没倒，没病没灾，枝枝叶叶长得不顺眼，那也只能怪自己当父母的没尽好责任，生是自己生的，管是自己没管，闭着眼睛忍了。 综合以上各项因素，方骄的父母一致决定：就摆烂，就继续摆！ 反正，方骄有什么事儿都很习惯找方一好。 方一好的好念三声。好坏的好。 她住直博生公寓，是由宾馆改装的，单人间，独立卫浴，配备空调、洗衣机、微波炉等等设备，每层楼都有公共空间。楼顶是小花园，还有独立的健身房、茶水间，条件优越到每年必上热搜。 这边男女混住，管理也不严。 方骄很顺利地进了公寓楼，轻车熟路地去敲方一好的门。 “好姐姐——” 门开了。 方一好的脸出现在面前。 熟悉的柔顺黑发，熟悉的窄方形细框眼镜，熟悉的纤薄嘴唇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熟悉的冷静、优雅和知性扑面而来。 同时扑面而来的还有熟悉的镇静声线，响彻方骄的脑海。 【傻〇小崽子又〇搞出什么〇傻事来找我了。】 方骄：…… 方骄：？！ “有什么事吗，方骄？”方一好问，语气温柔，“我正准备去实验室，事情不急的话在路上说吧。” 姐你怎么了姐？怎么这么心口不一呢姐？ 方一好，你变了！你不跟我好了！ 【被你气清醒了就能在这狗〇实验的〇巴数据面前保持连热〇都吃不上的冷静了。】 这含〇量过高的粗鄙之语把方骄听呆了。 想说的话突然哽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我……我还能比实验数据更气人？ 能这么比的吗，有这么比的吗？ 更可怕的是，方骄隐约从方一好平静的笑脸后看到比深夜还要浓重的黑气。 那是一大片乌蒙蒙的可怕空白，轮廓诡异难以言喻，无法直视更无法体会，不可名状地蠕动着，光怪陆离地扭曲着，寂然无声地嗥叫着…… 它散播出一种极为惊怖和复杂的情绪。 ……你觉得你可以理解它，可以捕捉到它的规律，可以沿着它的逻辑进行操作，你确定你做得完美无缺，可重复千万次这一过程，千万次中的每一次都会得出完全不同的结局…… 可怕！ 到底是什么附在方一好身后？鬼吗？ 什么鬼能有这种级别的威力啊！ 方骄吓坏了，颤巍巍地说：“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好久没在食堂见着你了姐，我有点担心。我没什么事，姐你怎么说得好像我找你就是有事一样。” 【傻〇小崽子从小傻〇到大，突然有一天说自己不是傻〇小崽子。】 方一好推推眼镜，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方骄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给方一好找了太多的事。 他觉得他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啊！根本没怎么惹过事，绞尽脑汁地回忆，最早的时候…… * 小学有一年的暑假，方骄和方一好都回了老家，去曾祖那边住。回去的具体理由方骄已经不记得了，当时有没有大人一起同行他也不太清楚。 那年夏天很热，老家的气候又湿又闷，他起了一身的痱子。山里凉快，他就执意进了山，乱走一通，遇到了一条小河。那条河在年幼的他看来也不算宽阔，水又清又透，方骄记起来了，他当时也不知道发什么疯 8. 我原来真的是个傻逼 《拥有读心能力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反差萌》全本免费阅读 再往后还有什么事么？ 想想好像还真的有。 高中毕业的时候……高考完当天小聚过，不过有老师和长辈在的场合疯不起来。成绩出来之后，所有即将各奔东西的朋友们又约在一起小聚，十八九岁的年纪，对未来和人生的认知都很模糊，却也都知道这次说了再见后很可能就是永别。 一群朋友一块儿凑钱买了烧烤吃散伙饭，还买了啤酒。 都是第一次喝酒，三两罐下肚，个个喝得五迷三道，鬼哭狼嚎，又说又笑。 也不知道前因后果是什么，不知道是谁先提议的，可能就是单纯喝大了，一群人决定去坟地群过夜。 回想到这方骄只能捂脸，心说还用得着接着回忆吗？接下来肯定是要出事的节奏啊！就是不知道这个“出事”是哪种出事，撞上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是人，但或许有鬼。 大晚上的，一群醉醺醺的小年轻，徒步上山寻找坟堆，结果碰上深夜吉时下葬的。 方骄倒抽一口凉气！ 还好，不管当时的场面到底有多惊悚恐怖，他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唯独一点残留的惊悸感还留在心口，阻拦了他去细想。 当时躲闪中有同学摔断了腿，其他人也被各种突发事件吓得清醒了，在山上乱作一团。想打车吧，根本没有司机肯接单过来。大家很快就怂了，一致决定跟家里联系，你推我我推你的，最后是方骄把电话打到方一好那去。 深更半夜，刚拿到驾照的方一好靠着不准确的定位，弯弯绕绕地开车过来，把断腿的送去医院，医药费也是她垫付的。 方骄统共就想起来这么三件事而已。 但这三件事回忆完毕，他也慢慢地垂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 方骄：……突然感觉很愧疚。对不起，好姐姐。我原来真的是个傻逼。 这种领悟来得太猛烈和突然了，方骄有些承受不了。 他哭丧着脸，虽然打消了让方一好帮忙的念头，但还是习惯性地跟方一好解释了事件的前因后果，能记住的他全都说了：“……现在我就是在想要从哪里搞到课本给他。” 方一好微微侧头，认真地听完了方骄的话。 她想了想。 【就这点屁事？你最好别他〇的想推给你爹。】 方骄：“姐，你应该不至于刚巧还留着大学的课本吧？” “考完试就丢掉了。”方一好说，不过她还是提供了一个思路，“可以去问问学长学姐，实在不行的话，你把你自己的课本赔给人好了。” 方骄嘴角一下就垮下去了，满脸都写着不情愿。 不如说，在方一好提起来之前，他就没有想到过还有“把自己的书赔给蕲艾”这个选项存在。 【真〇把狗脾气。什么东西只要到了你手里你就不肯丢，哪怕是捡着坨热〇你不肯撒手。】 方骄顿时气得捶胸顿足：……诽谤！这是……这是纯纯诽谤！我才没有捡过热、热那啥！ “我去问问同学群。”方骄不敢去捋方一好的虎须，委委屈屈地应了，又讨好地蹭过去，“姐啊，我记得你是那什么，神经外科的博士，是吧？” 这其实才是他专门过来找方一好的目的。课本的事情在手机上问一声就够了，方骄真正想问的其实是他突然出现的超能力。 “还没毕业，不算博士呢。”方一好说。 方骄鼓起勇气，靠得更近了些，在方一好警惕起来的表情中小声问：“姐，如果我跟你说，我的脑子出了点问题，现在我愿意捐献自己给你做实验和研究用，你能发论文毕业了不？” 【……】 【〇你〇我他〇毕业……&%￥……】 【傻〇。】 “哈哈。”方一好把头发往耳后捋了捋，心平气和地说，“你还怪幽默的，方骄。” 方骄先是被她身后咕涌的怨气吓得一个激灵，再被她语无伦次然而言辞尖锐的心音吓得再一激灵，最后被她无欲无求、莲花台上的柔和微笑骇得双脚发软，不自觉地落后了几步。 “我开玩笑呢姐。那我，那我有事先走了。”方骄惊恐地说，“姐你，好好休息，好吃好喝，那个，我脑子没问题，我先前胡说的！” 他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方一好的怨气笼罩范围。 在他背后，方一好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仓皇的背影。 【〇崽子说话太混乱了，牛头不对马嘴的。】 【有情况。】 【……他不会是真的脑子出了问题吧？】 * 人到用时方恨少，方骄跑了一圈宿舍，问遍了每一个认识的人，问他们有没有选过这一节课，选了的话这节课有没有结课，要是结课了课本又还在不在手上。找来找去，跑得小腿发酸，问得口干舌燥，答案都是同一个。 没有课本。 方骄距离躺着地上翻滚、咕涌、爬行就差那么一点了。 啊啊啊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大学生到底是怎么回事！课上完了，课本就失踪了对吗？学到的知识是不是在课本失踪之前就先走一步了？ 你们哪怕还有一丁点记性，对学到的内容有一丁点理解，也不至于现在这么一问三不知。 好几栋宿舍楼，几百个大学生，加起来凑不到一本可以出借的课本。 方骄放弃了在身边找课本的尝试。他在加入的每一个同学群里都发布了求借求购课本的小广告，在朋友圈也发了求转消息，然后直挺挺地往床上一倒，双目失神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出神。 这都是垂死挣扎的尝试，他知道。 倒也不能说每个学生都会在上完课之后立刻处理掉课本，但这种上届用过的大课课本一直都是不对外流通的，基本上每学期刚开始就会被各路人物借走。靠着上一届勾出的重点和笔记，基本上就能应付好期末考试了。 至于自己的课本…… 那当然是像很多刚穿过的袜子、没用过几次的签字笔、全新的便利贴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某个异次元空间里。 “啊——！” 方骄大叫一声，把自己翻了个面，将脸埋进枕头里。 宿舍里清脆的键盘敲击声暂停了一下，赵帆迪把头转过来：“你今天一天都在忙啥呢，啊？方骄？” “我上课走神忘了记笔 9. 看到了天堂 《拥有读心能力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反差萌》全本免费阅读 赵帆迪是和方骄关系最一般，说话相处也最少的室友。 这人没什么毛病，虽说是吵了点，但男生宿舍比他吵的大有人在。 隔壁楼还有一间男生宿舍被改成了多功能影视厅呢，学生自己撬开墙面，接电线装了彩色的霓虹灯，又用水泥抹平擦上腻子。 房间四个角放立式音响，再拉个幕布，找角度钻螺丝钉个板，上头放投影仪。窗帘都给拆了，换成中间假了一层类似银色铝箔纸材质的超级厚布，一拉上，能把光都挡得一丝不泄。外面艳阳高照，宿舍里伸手不见五指。 说得这么详细，是因为那间宿舍改造好之后，住户们相当得意，到处炫耀。 宿管耳闻后去看过了，倒也没检查出什么违规的点——据说负责装潢的那位同学家里本来就是干装修的，自己又是个设计师，这种小工程整得十分利索绝对合规。 于是那间宿舍就这么被保留了下来，成了宿舍区奇景，经常有人过去参观。 方骄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去看过那间宿舍。 看完之后他最大的感受就是佩服，别的不说，这位设计师同学是有本事的，宿舍这么小的空间，愣是能被他利用到极致，塞进去一大堆东西也不拥挤，各种隔断和高度差的设计都是点睛之笔。 其实改造不改造的，反正是别人宿舍的事。只要拉好窗帘，他们屋子里不管灯光有多炫彩闪烁，声响有多震耳欲聋，都影响不到方骄什么。 大部分时间里方骄也根本想不起来这间宿舍就在他自己宿舍的对面。 可他这不是一觉醒来突然觉醒了读心能力么？！ 好巧不巧的，他读心能力的范畴比他先前粗略估计得要广阔不少，实际是七米多并且在他凝神静气，十分专注的时候，还能更长——是的，方骄已经能够把能力起效的距离精确到米这个单位了。 他另外发觉的是，这个起效范围并不是一个以他本人为中心的圆。 而是一个以他为起始点的，不规则的，可以随着他本人的关注度和心意随意调整的模糊范围。 在他不刻意操控时，读心能力会在以他为中心的，半径五六米的圆形内部起效。 而在他的注意力集中时，他的能力会在以他为起始点的，长度在十米左右的，一个可能是扇形，可能是长方形，没有具体形状的的区间内生效。 他能推测出这些，是因为对面宿舍刚巧就在他的读心能力起效范围之内。 而改造过的那间宿舍，和方骄自己的床位，直线距离刚巧是十米左右的样子。 * 发现这些并不是一个巧合。 就在天色漆黑之后，对面的宿舍拉上了窗帘，进锁住了门窗。方骄完全没关注这些，他还充满期待地躺在床上，高举起手机，翻看着各个群聊，希望等到有人私聊联系他。总的来说，他很放松，心灵开放。 猝不及防的，疯狂闪烁的红色、紫色、金色、绿色、蓝色光斑，在方骄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仿佛无数支被点燃的烟花直直地冲进他的大脑。 仿佛一锅加了无数种不相融的染色剂的沸水朝他迎面泼来。 忽如一夜春风袭来千树万树霓虹灯开，刹那间天地倒转世界成了漩涡，庞大的光污染信息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和效率被塞进方骄的意识当中，最后融合成一种五彩斑斓的白，也可能是一种五彩斑斓的黑，毕竟方骄的色彩感知被彻底摧毁了，那一瞬间的色彩含量汹涌澎湃，恍惚间，方骄以为自己昏昏然地沐浴着圣光…… ……看到了，那是什么，是天堂吗…… ……鸟儿啁啾，圣乐飘扬…… ……低沉磁性的大提琴静谧而悠长，华丽典雅的竖琴被缓缓拨响，管风琴逐一亮起根根震颤，回旋出无尽的愉悦与安宁…… 手机猛地砸在方骄的鼻梁上，痛得他哀嚎一声，捂着脸滚落到地上。 仿佛从大梦中惊醒，方骄喘着气，被疼痛拉回了现实世界当中。 ……他刚才，是不是真的死了一会儿？ 他是真的死了一会儿吧？！那感觉和死了一模一样啊！那感觉和传说中的濒死体验完全吻合啊！ 虽然他也没有死过不知道死了是个什么感觉…… ……但他刚才绝对死了一会儿吧！？ 那绝对就是死了的感觉吧！！！ 这个读心能力，果然不可能完全不影响他的正常生活！他就知道！世界上哪有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情，哪怕天山掉金子，金子太大那也是会砸死人的！ 方骄感觉鼻子下面湿漉漉的。 他抹了一把脸，把手掌拿到面前一看，果不其然地看到了一撇血迹。 说不清这些鼻血是刚才的濒死体验导致的，还是手机砸在鼻子上导致的。方骄有些害怕，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一边仰着脑袋防止鼻血滴落，一边腿脚发软地扯了一截纸，胡乱卷一卷，塞进鼻孔里。 去洗漱间洗手的时候方骄尤有些惊魂未定。 他疑神疑鬼地朝着对面宿舍张望，先前那阵恐怖的光彩和声响已经消弭无踪了，楼下的路灯隐约照亮对面的玻璃门窗，能看到窗帘被拉得很严实。 耳朵里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那些炫光和音乐确实是读心能力读到的，可是他之前的专注度和现在的专注度没多少差别啊，怎么刚才来了那么猛的一下子，现在又什么也读不到？ 方骄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分成两份。 一份关注着背后，自己的宿舍。 一份关注着前方的对面宿舍。 鬼哭狼嚎般的歌唱和节奏感十足的电子音传进了他的脑海，但那些声音都只是一个“印象”，而不是具体的，可以分辨音色的声音。 这证明了歌声确实是他用读心能力读到的，而不是耳朵听到的。 【这里的音响效果也太好！】 【终于排到我们可以在这唱歌看电影啦！芜湖！】 彩虹一般的光雾也出现了，漂浮在对面宿舍的阳台上，和晾晒着的衣物有了一种奇妙的交叠和不相融。 那些霓虹光雾本身很清楚地漂浮着，但无法照亮衣物。 这也证明光芒同样他用读心能力看到的，而不是他的眼睛看到的。 ……奇怪，方骄暗想。 如果说不是他本人的注意力导致的这种一会儿能读到，一会儿不能读到的差别，那么，是不是说，他的读心能力同样也会受到别人的想法的影响呢？ 毕竟想法和想法也是有区别的，有的想法很平淡 10. 绘本 《拥有读心能力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反差萌》全本免费阅读 绕着老宿舍楼走了好几圈之后，方骄不得不承认，他迷路了。 在宿舍区里迷路听起来难免让人觉得他路痴……但这不是方骄的问题。 在不熟悉的宿舍区里迷路也很正常。 周围的建筑基本都是一个模样，方方正正的大楼整齐排列，四面八方都是同一个模样，道路也四通八达。 站在路口张望四周，就像置身迷宫。 他一路打听过去，总算找到了那个藏在无数高楼当中的商业区。 这里破旧得不成样子，找不到一面没有褪色和污垢的招牌，到处都是裂缝和油污。 就连周围的行道树都灰扑扑的，简直让方骄怀疑是不是雇了专人，每天拿个装满灰尘的花洒，均匀地把每一片叶子都撒上薄灰。 不过，和望而生畏的外表相比起来，商业区里的小吃居然都很干净。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出来的干净，厨具和调料看着都很新，摆放也整齐，没有丁点的邋遢感。 七八只膘肥体壮的大猫四仰八叉地睡了一地，阳光下的皮毛油光发亮。 方骄都走到近前了，也没哪只猫费心多看他一眼。 他蹲下来，闪电般伸出手，猛掏猫猫肚肚！ 让他颇有些失落的是……猫根本就没躲。 不仅没躲，还把原本夹在一起的两条后腿劈叉开了，一条后腿优雅地和地面呈现出直角，两个失去了内容物的蛋皮更是暴露无遗。 好、好银荡的小猫咪—— ……是每只小猫咪都这么银荡，还是独独这一只小猫咪银荡？ 是单单对着我银荡，还是对谁都这么银荡？！ 方骄用双手尽情检查了每一只小猫咪的银荡程度，又加大力度，狠狠地批判了一番它们的银荡作风！ 半晌才勉强尽兴，他开开心心地站起来，绕过这群小猫咪，溜达着寻找起了旧书店。 方骄花了将近二十分钟看过一楼的店面。 没有书店。 他上了二楼，花了十分钟挨个查看。 没有书店。 整个商业区一共也才两层楼而已，书店总不可能开在楼顶吧？ 方骄眉头一皱，发现事情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简单。 问开店的店主是最好的，然而就他来的这段时间里，竟然没有一家小店有店员闲着。哪怕门口没有排队，门外的桌子上也摆着一排排贴好单票的外卖订单，房间里面也热火朝天地出着餐点。 方骄略一思考，掏出手机，打开地图搜索书店。 还真给他找到了。不过，定位的位置在五百米开外，这个距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商业区里面，肯定是在其他地方。 可是其他建筑都是宿舍楼啊，总不可能在宿舍楼里面开书店吧？ 怀着迷惑，方骄跟随导航走到目的地。 旧宿舍楼的一楼和新宿舍楼不一样，似乎是没有大厅的。楼梯口旁边的空间似乎是楼管的办公室和房间？虽然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新装的门禁系统和周围的陈旧显得格格不入，十分刺眼。 那家传说中的旧书店就在楼梯转角下方的空间里，没有招牌，只有哪怕在门外也能窥见的一排排书架。门脸很小，比普通的宿舍门还要小一号，方骄得低着头才能进去。 他钻进房间，抬头时撞上了门框。 “砰”的一声。 大块墙皮夹杂着灰尘砸了下来，迷住他的眼睛，方骄迅速屏住呼吸，站定，等了几秒，感觉飞扬的墙灰都落到地上了，才小心地睁开眼睛，徐徐吐出一口。 “喂？喂？你好？”他轻声说，“有人吗？老板在不在？” 进门后才能发现书店内部并不狭窄，只是一排排的书架挨得太近，留出的空间只够一个人通过。窗户开在很高的地方，光线斜照进来，拉出朦胧的光带，淡淡的灰尘在轻纱中缓慢流动，仿佛一支清幽恬静的小调。 地板竟然是木质的，年久失修，歪歪扭扭地翘着边，衔接处的缝隙是一条很深的不均匀的黑线。 踩在上面时有轻微的吱嘎声。 在这种地方，方骄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和声音。他打量着书架，都是些半新不旧的书，书脊上下的折角都脱胶、发黄，毛边开花般卷起。 书的大小和高度都不均匀，参差错落地摆着，凌乱中却透出难以言喻的温馨。每一本书看上去都很旧，却又很合适，很顺手，让人有一种拿下一本翻开，反复阅读和摩挲的冲动。 “有人吗？”他又轻轻地问了一遍，向里走去。 在书架掩映的角落，方骄找到了一张书桌。书桌上堆起数座书塔，和书架上的书本排列起来的方式类似，同样是不同厚度、不同大小、不同装帧的书籍一本又一本地垒在一起，歪歪扭扭、摇摇欲坠。 很吸睛。一种悬而未决的危险感，担忧着它们会不会在某一时刻突然倒塌，于是情不自禁地全神贯注。 这让方骄想起了在什么地方偶然看到过的搭石头游戏。将各种嶙峋的怪石叠搭起来，每一块石头的站立，都意味着要花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寻找石块与石块之间的平衡点。 “喂？老板？”方骄又往前走了一步，在书塔的缝隙中看到了藏在背后的一个老头。 老头戴着顶颇具年代风格的灰色毛线帽，镜片厚重的眼镜。佝偻着身体，匍匐在书桌前，面前摆着一本摊开的书。他迷瞪着眼睛，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在读书还是在打瞌睡。 方骄瞥了一眼那本书。都是他不认识的鬼画符。 “老板！” 以这老头的外表方骄推测他的耳朵应该不太好了。他提高声音大声呼喊，老头睡醒了似的，以一种老年人特有的迟钝抬起头，说：“噢。同学啊。” “我想问问这里有没有——” 方骄话说了一半，忽然停下了。 他被老头身后书架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牌书架上摆着的居然是碟片。这种十几年还很流行的东西勾起了他的童年回忆，小时候，家附近开了很多碟片租赁店，他总是拿着零花钱去租电影看，看的也基本都是动画片和动画电影，对许多碟片的籍封如数家珍。 在无数花花绿绿的长条纸片中，方骄一眼就认出了他最喜欢的动画。 《鼹鼠的故事》！ 那只小鼹鼠陪伴着方骄走过了无数个独自待在家中的闲暇时光，很多次他都是在这部动画片的陪伴下慢慢入眠的。 因为太喜欢，他还买下了全套的动画碟，可惜年纪太小，对东西不够爱惜，碟片看着看着就刮花了，播放的过程里总是卡顿、花屏。不知哪次收拾房间，他顺手丢掉的旧物中就包括了这套碟片，童年的记忆也就被渐渐遗忘…… 此刻他忽然回忆起来。 只有四个指头的小鼹鼠，光秃秃的脑袋上没有耳朵，身体小小的，还没有草地边的石沿高，爬出去要双手双腿并用。 双手大大的，挖掘土壤时动作飞快。偷菜时是从地下打洞过去，在通道中抓住植物的根茎往下一拽，散开的叶片穿过洞口时一下合拢，发出“啵”的 11. 睡神寝 《拥有读心能力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反差萌》全本免费阅读 方骄看完手上的这本后依然意犹未尽，他放下书，一眼就瞥见手边的另一堆书，放在最上面的那本刚好就是系列绘本的第二本。 他想也不想地拿起它，接着看了下去。 随后是第三本。 第四本。 第五本…… 专注的时候是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的。 书店里不知何时亮起了灯，并不是和陈旧店面气质相符合的昏黄灯光，而是稳定、柔和、明亮如白昼的高瓦数护眼光。 窗户都被关上了，窗帘也拉上了。 在这个空间很大，却又挤满了旧书，以至于十分狭窄的房间里，时间走得就像老头的动作一样缓慢，甚至更慢。 也许老头呆在这里时，真的会让时间走得比他自己更慢吧？ 等方骄再一次想要看新的一本时，正序摆放的书堆，已经被按照倒序挪到了另一边。他的手落了个空，在意识到没有新书可以看时却并不失落，反而十分满足。 方骄抬起头，左右活动了一下颈椎，又反手在背后十指相握，掰了掰手臂和肩膀。 那套碟片被压在绘本的最下面。 方骄兴冲冲地把这一堆书和碟片往怀里搂了搂，问老头：“老板，这些怎么卖？我都要了！” 说完话他心里又打了个突，暗暗盘算起自己剩下的生活费和零用钱。哈哈，他根本不记得自己还有多少钱了，这一套东西全买下来可能得要个几百块的，也就是说如果他买下来，月底就又没钱吃饭了…… 没事。 反正他每个月的月底都没钱吃饭，要不就是蹭方一好的饭卡——直博生有食堂补贴，方一好用不完，多的都给他吃了；要不就是找方一好预支下个月的生活费和零花钱。 老头眯着眼睛，说：“什么？” “这些我都买了！” “啊？”老头说，“这些都不外借。” “我是说买！买！” 方骄抓狂地叫道，就差抓着老头的胸口用力摇晃对方了。 这老头是真耳朵不好、听不见，还是在绕圈子啊？！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情！ “哦，哦！不卖。这附近的都不卖。”老头摇着头说。 他的手臂展开，像只翅膀受伤的衰老的鹰隼，颤抖却有力地做了个挥舞的动作，将那面方桌周围的书架都圈在怀中。 方骄屏息细看，试图运用自己的读心能力感受到对方的真实想法，然而，老头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没有心音，也没有心影——是因为老年人的脑子不好使思维迟钝了么？ “为啥不卖啊……”方骄哀嚎着往桌面上一趴，“老板，哪有这么做生意的哇！” 说完他才意识到，就这老头开店的地方，和开店的性质看……人家本来就没想着赚钱吧。 热泪了。 怎么会这样，他真的很想要那套书和碟片！ “那，那这套碟片卖给我吧，书我可以不要的。”方骄可怜地央求道。 书都可以商量的，也不是非买不可，这种适合小孩子的书估计到现在都还有在出版？益智类的绘本，又是小动物主题，一般几十上百年都不会过时，小孩子也适合用纸质图书做启蒙，各大书店找一下，应该能找到。 碟片就不一样了啊！ 这年头，谁还做碟片卖！ 这一套碟片，方骄看外封包装都知道，是二三十年前发行的老东西。保存得还那么完好，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老头还是摇头，非常坚定，说：“这里，这里，这些……”他慢慢地指点着，“都是我自己存下来的。多少年的爱好了，不卖。” 可能是看方骄垂头丧气的样子太可怜，老头又说：“不过，你有空的话，可以来这里看。” 方骄小声说：“我不是想看，我是想要。” 老头这时候耳朵又突然灵便了，他哼了一声，说：“世界又不是围着你转的，同学，不是所有东西，只要你想要，别人就会给你。” “……”方骄更小声地说，“我说的是买，不是要你送我。再说了，你不也是因为想要才留着么。” “什么？” “没有，没什么！”方骄立刻大声说，“你听错了！” 他悻悻地离开书店，又走了二十多分钟回到宿舍。 这真是一段漫长的路程。 * “你没找到书店？”赵帆迪嚼着煎饼卷问。 他吃的煎饼卷里加了薄脆片和脆土豆丝，咀嚼声清脆，“咔嚓、咔嚓”响个不停。一边吃，他还一边舔着手指上沾到的酱料，舔完后看一眼手指，又咬一大口继续吃。 方骄真不想跟他说话。 有时候你对某个人其实没什么很大的意见，但是，对方的很多细节，很多小动作，就是让你觉得不舒服，让你不想跟他相处。 “找到了。”方骄说。 “那是书店里没有课本？” 方骄：……！！！ 他的表情僵住了，霎时间愣在原地。 然后他裂开了。 “我忘了！啊！啊啊啊啊啊！”方骄抱头惨呼，“我忘了我去书店想干啥了，我根本没问有没有课本！” “太典了。”钟闳把眼睛从文档页面拔出来，扭过头说，“我都给你说多少遍了，出门有事的话写在手背上，你答应得好好的，从来没见你这么干过。” 方骄喃喃地说：“我也忘了把重要的事写手背上……” “现在写一个吧。免得你明天又忘。”赵帆迪提议。 方骄在桌面上摸索着寻找签字笔，没翻到，于是又伸手去掏书包。 书包里也没有笔。 他把手拿出来，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笔又丢了？”钟闳说，习以为常地拉开抽屉，摸出一盒签字笔，连着盒子一起丢给方骄。 方骄接住纸盒，拆开，默默地在虎口位置写上“课本”两字。 “我明天就去买一盒新的还你。”他对钟闳说。 “免了兄弟，”钟闳很淡定，“我上次给你一盒笔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别老做出你自己记不住的承诺，显得像是你在骗人。” 方骄羞愧地低下头。 赵帆迪喷笑，一大块土豆碎飚射出去老远，还有些小碎屑 12.铅笔画 《拥有读心能力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反差萌》全本免费阅读 “……之前的梦让我有了个新的想法，我觉得我应该在故事里加入一些黑色幽默的部分，比如说在每个主要人物身上都加入与性格完全不相符的兴趣爱好，或者让整个故事建立在一场突发死亡的基础上……” ——以及，方骄几乎确定，他的读心能力不太能在黎征橙身上起效。 因为黎征橙“不爱说话”只是个表现，面对熟悉的朋友，他的废话多十个箩筐都装不下。 “……不过嘛，”黎征橙终于讲完了自己刚刚构思的剧本，话锋一转，“你怎么了，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发生了啥事儿？你又没钱了？” 方骄从前天上课走神讲起，含糊地略过了读心能力这回事，如是这般地跟黎征橙讲述这几天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重点强调，他马上就要遇到蕲艾了，说好的还书时间就是下节课，他却根本没有找到能够还给对方的课本。 然而，随着他的讲述，黎征橙的注意力却完全集中在另一件事情上。 和蕲艾有个外框的“气泡”不同，黎征橙的心影没有明显的边界，几乎和现实中的景象融为一体。 在黎征橙的脑海中，一幅极为辽阔的画面正在展开，几笔粗铅笔线条在半空中豪迈地甩过，寥寥两三笔就绘制出湖水和横跨过湖面的小桥。 紧接着画出的是被分割成条块状的人偶式人体，肩膀收缩、明显是在躲闪的人位于画面正中，书包软塌塌地翻开，里面的书册将落未落，湖面被添上几条细纹强调水面，书册倾倒的位置正朝着湖水，场面一触即发； 另一个人偶居于次位，张开双臂，似乎是要阻拦后方走来的两团人影，又似乎是要帮助前方即将摔倒的人，惊慌地挪动着身体，腿脚的方向却和上身的方向不同，微妙的错位感令他显得极为矛盾； 距离画面中心最远的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笔触更加潦草了，完全就是几团不规则椭圆，却依然能从他们的肢体动作中感受到这是一男一女，并且是亲密的情侣，女方紧紧攀附在男方身上，男方大包大揽地搂着她的肩膀将她保护在怀中。 整个图像都在微微摇晃，构成人体和场景的铅笔线条互相重叠，画面显得极为凌乱，却不是令人感到肮脏的凌乱，而是充满了美感； 画面本身就像是用特殊镜头拍摄下来的一样，湖面奇特地上鼓，而地平线诡异地远缩，四个人的姿态和动作被放大了，极度不符合视觉规律的画面，却显得无比统一与和谐，构建出重锤般的强烈冲击力！ 最惊人的是，黎征橙脑中的绘图是有过程的！ * 迄今为止，方骄读到的脑内画面，要么就是电影一样的真人真物，要么就是符号和画面，最多就是清晰度和条理性的区别。 蕲艾也在脑子里画画，但他脑中出现的Q版图案是直接出现的，像是PPT动画，通过不断翻页制造动态。 而黎征橙，他完全就是在头脑中画出了整个画面。 ——铅笔的笔尖落在哪里，什么地方用最尖锐的笔尖去勾线，什么地方把笔横放着大面积扫过留下一层浅浅的染色，什么地方用圆润秃笔头画出带着铅笔特有的砂砾质感的粗线，什么地方精细，什么地方粗放，哪些是核心细节哪些需要舍弃，黎征橙胸有成竹，每一笔都从容不迫。 方骄完全相信，假设黎征橙现在手上有纸有笔，他一定能当场画出脑中的这幅，说什么好呢，素描？速写？草稿？ 因为对画画的事情一窍不通，方骄都不知道黎征橙画的这个东西有什么样的称呼，他只能简单粗暴地称之为“铅笔画”…… 他没想到黎征橙居然这么厉害！ 他钦佩无比地看着黎征橙，说：“你们当导演的还要求画画也很厉害啊？” “嗯？怎么突然提这个？”黎征橙一怔。 “我以前也从来没问过你专业相关的事情什么的耶，”方骄不好意思地说，“感觉还是该关心一下朋友的想法嘛，我以前是不是太不关注你了。突然觉得我是个很不负责任的朋友！” 黎征橙看他几秒，笑了。 “快速问答。”他说，“我的名字里为什么有一个‘橙子’的‘橙’？” “因为你妈妈怀着你的时候每天都干掉一斤脐橙。” “我最喜欢的三部电影是？” “《断背山》、《洛基恐怖秀》、《春光乍泄》、《天才瑞普利》、《搏击俱乐部》。一共有五部是因为前三都有五个。” “我最喜欢的颜色？” “紫色！” “我最喜欢的水果？” 方骄做了个鬼脸，说：“榴莲。” “我最讨厌的蔬菜？” “香菜，因为你吃着觉得是臭的。” “每个男人心里——”黎征橙拖长声音，充满鼓励地看着方骄。 方骄欲言又止一会儿，还是说：“……都有一座断背山。” “喂喂！”黎征橙用力地拍打方骄的后背，“你都做到这种程度了，还觉得自己不够朋友吗？你只是不能每件和我有关的事都关心罢了，但是谁能做到这点啊，做到这点根本不是朋友吧！你对我的了解已经比我爸妈对我的了解都更多了。” 【你对我的关心也比我爸妈对我的关心更多。】 这道来自黎征橙的心音非常模糊和稀薄，的确是黎征橙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方骄感觉到了——然而，他却也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理解了这句话。 方骄干笑两声，在黎征橙的心里话面前也只能默默认下。 落座后距离上课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人很少。黎征橙有些打瞌睡的样子了，闭目养神，方骄问他：“你不是喝了咖啡吗，怎么还困啊？” “眼睛需要休息。酸疼。”黎征橙闭着眼睛回答。 方骄闷闷不乐地叹息：“那你没睡就帮我想想办法。” “还是课本的事情？你就把话照实说给人听不就好了？” “但是我借书的时候就说好了肯定会好 13.放在心口的手指 《拥有读心能力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反差萌》全本免费阅读 蕲艾趁着人流量最大的时候走进了教室。 夹在人群中时他会更容易被忽略些，至少更容易被方骄忽略。 方骄是那种哪怕你和他一起上好几门课程，经常出现在他身边，只要你没和他交流、共处，他就不会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的类型。 但他在上节课的时候和方骄说过话了，也通过借书这件事有了些联系，蕲艾不确定能不能保持低调，不被方骄发现…… “这里！蕲艾！”方骄热情地站起身，一个劲儿地朝他招手，“这边这边！” 【被他发现了。】 方骄心说对啊对啊被我发现了。他笑嘻嘻地招完手，又赶紧挪开放在桌面上的书包，将它挂到椅背后面。 【……他给我占座了？】 当然要帮忙占座了！他们之前还不认识的时候是分开坐，现在都认识了，认识的人肯定坐在一堆嘛。 蕲艾不看方骄亮晶晶的眼睛，而垂下眼帘，快走近时又觉得这样太不礼貌了，于是将视线移到方骄的身后，也就是坐在方骄左边的黎征橙身上。 黎征橙若有若思地盯着方骄的后脑勺，而后，若有所觉地，他转过头和蕲艾对视。 这不是蕲艾第一次见到黎征橙。 他认识方骄的三个室友，自然也认识方骄最好的两个朋友。 他知道黎征橙就是其中之一。 他还知道这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方一好和方骄是亲戚——这两人都姓方，而且方骄偶尔会讨好地叫方一好“好姐姐”，这很容易联想出来。 而黎征橙跟方骄的关系没那么亲密，从这两人过往的对话细节中不难听出，他们是上了大学才逐渐发展起友谊的。 方一好在读博士，所以经常和方骄结伴的是黎征橙。 蕲艾几乎确定黎征橙意识到了点什么：他知道自己的外表有多醒目，也知道他出现在方骄周围的次数实在过多，他观察方骄的各种小动作在有心人眼里也并不是那么隐蔽。 在他持续了两年多的跟踪……尾随……随便怎么说的行动下，只有方骄这样的“无心人”，才会意识不到情况不对劲。 世道不同往日了，现如今，可爱的男孩子也是很危险的。 当然，他肯定不会对方骄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他对方骄来说没有任何危险性，他肯定会被排除在可疑人员之外。 但方骄的情况真的会让他有些担心。 如果他会担心，那么方骄的朋友肯定也会担心。 在和黎征橙对视的这几秒中，蕲艾心中浮现出强烈的焦灼和淡淡的恐惧，他敢说他对方骄没有恶意，可方骄的朋友会怎么想不是他能预料的，如果黎征橙把自己发现的事情告诉方骄了呢？方骄会作何反应，会怎么看他？ 蕲艾情不自禁地看向方骄。 方骄正呆呆地看着黎征橙身周浮现出的图像。 原来……他震惊地想，原来之前黎征橙在脑子里构思的那幅画，其实还没画完吗？！ 或者说其实黎征橙刚刚又在脑中画了一幅新画？ 这次出现在黎征橙脑中的是单人图，从场景来看依然是学校的湖面和湖面上的小桥，但这次除了人物外的其他背景全都虚化掉了，不是因为黎征橙在自己的脑子里画不出来，而是他刻意模糊掉的。 唯独被突出的重点人物，赫然就是蕲艾。 细腻纤薄的线条勾勒出蕲艾的面孔，不容错认；身体的轮廓依然是用条块构成，动作的细节却一清二楚：蕲艾身体前倾，一只手臂微微离开身体，似乎是即将扬起，一只手臂保护什么似的蜷缩着放在心口。 那只放在心口的手指被刻画得最为粗犷，无数杂线交错着，在交织的线条网络中，不知怎么，有一只充满情绪的手浮现出来，牢牢抓住了观者的心。 那么紧张、担忧、焦急的手。 而在所有紧张担忧和焦急的背后，却又透出了一些别的…… 别的一些让这只手，这只手的主人，如此紧张、担忧和焦急的感情，在所有外在隐藏之下，在画面之下，画面所无法表现，却又偏偏被画面表现出来了的感情。 还没等方骄抓住心中一闪而过的东西，似乎是对这幅图终于满意，在黎征橙的脑海中，这幅单人图前方被模糊掉的图像又变得清晰了。 画中的蕲艾在整幅画面的右下角，奇特的是，画中的蕲艾竟然与前方明显和他有一段距离的、桥上即将摔倒的那个人，也就是方骄自己，大小几乎相等。 方骄确实不了解画画这回事，可他长了眼睛也能看到东西。 他知道“近大远小”。 画是可以这样画的吗？！ 远处的他，和近处的蕲艾，在画中是可以差不多大的吗！？ 或许是……可以的？ 先前在路上画的那部分本来也很奇怪嘛，而且把蕲艾加入画面之后，这幅画看起来似乎还更和谐了，先前的未完成版里他自己被画得太大了，还被放在画面最中间，另外三个人在右手边，就不太平衡。 然而，在黎征橙把蕲艾加入画面前，方骄没有认出这种不平衡。 蕲艾让一切都对味儿了。 方骄有些高兴，说不清理由是什么，就是没理由地高兴。 他再回头看蕲艾时蕲艾已经在他右边坐下了，双手叠放在桌上，看着前面的讲台和多媒体屏幕。 “这是黎征橙。”他赶紧跟蕲艾介绍，又往后仰过身体，免得妨碍这两人看见对方，“这是蕲艾。”后一句对黎征橙说的。 “你好。”黎征橙对蕲艾点点头，态度不怎么热络，单纯出于礼貌。 蕲艾还没说话，方骄就赶紧帮黎征橙解释：“橙子不是不喜欢你，他就这个性格，没混熟之前他话很少的。” “没关系，我话也不多。”蕲艾淡淡地说。 【长得好看就算了咱方骄也不看重这个，说话声儿也这么好听！我就说呢，怪不得。】 方骄疑惑歪头：什么怪不得？ 又因为是读心读到的，他也不能直接把疑惑问出口，顿时感到有些憋屈。 好在上课铃响了，方骄的思绪一被打断，就记不起来先前的憋屈，转而专心地听着老师点名好答到。 蕲艾的名字在名册上很靠 14.杀伤力更大了 《拥有读心能力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反差萌》全本免费阅读 方骄陷入思索：…… 方骄头顶亮起灯泡。 方骄露出爽朗的笑容：啊，果然是因为蕲艾同学很奇怪吧！ 而且从蕲艾独来独往的情况看他似乎没什么朋友，说起来以他那种性格，脸上没有情绪心里想法很多，而且还认真得堪称较真，长相又那么高贵冷艳，哪怕是想交朋友都很困难。 没错，蕲艾同学一定是很早就想要多在大学里交几个朋友，结果束手束脚根本就做不到，虽然看中了想要交朋友的对象——也就是他方骄——却怎么也无法付诸于行动。 嗯嗯，这样想的话，蕲艾同学的奇怪之处就合理了！ “没关系。”蕲艾终于在漫长的沉默后开口说，“不还也没关系。” 虽然没办法主动踏出交友的第一步，却已经在被动的选项上拉满了宽容度呢，蕲艾同学！ 有谁能在这种宽容度面前不涨好感度吗？！方骄肯定是不能的！ 他在蕲艾的原谅前更加斗志昂扬，于是骄傲地宣称：“不不不，我借了你的课本，就肯定会还给你一本的，别说了蕲艾，这件事事关我做人的原则问题，而且我昨天其实就找到办法了，我在老宿舍区找到了一家旧书店，那里肯定有以前毕业的学生留下的课本！” 【那你的原则还挺见人下菜碟。】 ……可恶，橙子，你的心声语调也太阴阳怪气了。 这当然不一样，这个，蕲艾是新交的朋友嘛，而且他性格又较真，我跟你们大大咧咧的那是你们都不介意，那、那蕲艾同学介意的话，我肯定得在他面前更注意嘛。 这可是交朋友的基本准则，你那么爱吃榴莲，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也从来都不点榴莲，就是因为我们都受不了那个气味。 不要把善解人意的行为用这种口吻说出来啦！ “你昨天就找到书店了？”蕲艾惊讶地说，又转为关心，“你昨天是被什么事耽误了吗？我不着急的，下节……下周的课能还给我就还给我，不能就算了。没关系的。” 方骄：“昨天？啊哈哈哈，昨天我，呃，我进了书店之后，那是家旧书店嘛，然后我就，我看到了我小时候特别爱看的动画片的影碟和绘本，是很早出版的那种，然后我，呃，我就看绘本看得忘了时间……” 他越说声音越小。 黎征橙毫不客气地憋出一声闷笑。 方骄：无视无视.jpg 他可怜兮兮地盯着蕲艾，要想从蕲艾的神态变化里了解到蕲艾的想法是不可能了，但他还可以听到心音啊！ 这么看的话这个没什么用的读心能力还挺有用的…… 蕲艾说：“不好意思，是课本的事情浪费了你的时间。” “啊？没有没有。”方骄赶紧说，“本来是我的错我就该负责解决好嘛，怎么能说是浪费我的时间呢。” “如果没有课本的事情，你就用不着担心了。”蕲艾意外地坚持。 糟糕，方骄想，怎么越听越觉得蕲艾好像开始把这当成自己的错了？好奇怪，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不能算是他的错吧，明明自己是倒霉的苦主，却反过来责怪自己，蕲艾同学……这么想的话，会很辛苦哦。 “哎呀，我要感谢你呢。”方骄改了话口，笑嘻嘻地用撞了一下蕲艾的肩膀，“就是因为我不小心丢了你的课本，才能找到那家旧书店，找到那家旧书店才能发现影碟和绘本。” 蕲艾摇头：“是我当时不该在桥下吓到你。” “你看见自己的书差点掉进湖里，被吓到不是应该的嘛！不要为自己正常的反应道歉啦。”方骄还是笑，“这么说起来，是你的不幸造成了我的幸运，我应该感谢你的！” “哎呀这么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方骄说着说着，越发真情实感起来，“你遇到我之后碰到的都是倒霉的事呢，但是我遇到你之后，明明是我做错了，偏偏还因为做错的事情遇到了好事。蕲艾同学，你是我的福星么！” 蕲艾茫然地看着方骄。 黎征橙想：【这是什么青春少年电影才会发生的对话。】 闭上你的大脑，橙子，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也没有你想东想西的份！ 【……可爱。】 蕲艾想。 他偏过头，对方骄露出一个很轻的笑容。眉眼弯弯，嘴角上扬，柔软的发丝仿佛有风一样轻微飘荡，平时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就很好看，像这样真诚、柔和地笑起来…… 杀伤力更大了！ 作为正对着这张迷人笑脸的人，方骄乍然间受此美颜暴击，整个人都惊呆了。 黎征橙一直在他们身后静观其变来着，见此情景，虽然他也为蕲艾的颜值惊讶惊艳和惊叹，可到底那个笑脸不是为他露出来的，再说他看过的美人都是留名青史级别的世界巨星，还不至于为蕲艾的微笑愣神。 他轻轻哼了一声，在心里荒腔走板地唱： 【ah~boy♂next~door~】 【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座~断背山啊~】 方骄：…… 他听不懂这句突如其来的英语到底有什么内涵，也搞不懂为什么在心里重复这句他们之间问答中出现过的名言。 大概是橙子这人又脑抽了吧。 没事，原谅他，毕竟是学导演的嘛，随时随地都关注电影是正常的。 方骄突发奇想地邀请蕲艾，说：“这样好了，蕲艾，你跟我一起去那家书店怎么样？你还能挑一下呢，我想课本里的笔记也有好有坏，你可以翻开看看，选一本和你自己记的笔记更像的，或者选一本你更喜欢的。” 【(*^▽^*)】 在蕲艾还迟疑着没有说话的时候，方骄就知道对方的答案了。 * 方骄劝了蕲艾整整一节课才劝动蕲艾。 这段时间里黎征橙就像死了一样，闭着眼睛坐在边上不吭声。方骄试图让黎征橙也加入劝说的行列，结果转头却发现黎征橙趴在桌子上装睡。 谁信你睡着了啊！你出门前灌了杯咖啡，我亲眼目睹的！ 方骄郁闷之下也只能自己上阵，费尽口舌地用各种角度去论证蕲艾也跟着一起去书店的重要性。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蕲艾心里是很高兴 15.很喜欢你 《拥有读心能力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反差萌》全本免费阅读 “……我们走回去看看吧，这次我会更专心的！”方骄大声宣告。 蕲艾笑了。他点点头，看着张大嘴巴的方骄“噗噗噗”地往外吐被吹进口中的灰尘，笑得更开心。 他们沿着原路返回到老宿舍区当中，方骄果然更专注地辨认起周围，并且和蕲艾播报自己的发现： “这里和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不同！我记得这附近是停着一排自行车的……” 蕲艾说：“被骑走了吧。” “不可能，我看过那排自行车，停特别密集一看就知道不是骑过来停在这的，上面都是灰尘，而且好多车锁和铰链都生锈了，肯定放在外面被风吹雨打了好长时间。是那些被遗失在不同地方的自行车的集中摆放地。” “那个的话，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被学校的人收走处理。可能就是这几天时间。” 方骄恍悟地点头：“你说得对。那我找找别的标志物。” 数分钟后，方骄百思不得其解地站在几栋一模一样的宿舍楼中间，那条相较于其他小路更加宽阔的大路上。 “……诶，不对啊，我记得这里应该是有三辆流动餐车的，卖炒饭炒面和炒粉之类的。” 蕲艾说：“你都说是流动餐车了。”肯定是在一个地方卖一阵子就开走呗。 方骄据理力争：“但是流动餐车也不是都会流动啊，比如说我们学校最近的那个地铁口附近，每次过去都能看到那些卖烧烤、卖发夹的摊子吧？这条路是主干道，走的人多，他们没必要流动啊！” 蕲艾说：“这个时间点可能不是停在这里，现在这附近也没几个学生。而且你上次回宿舍的时候，也看到这里的流动餐车了吗？” 方骄：完全没有注意。 怎么回事啊，老宿舍区怎么这么大，宿舍区真的有这么大吗？有这么多学生需要住吗？ 方骄心里慌得一笔，可是脸上还是强撑着镇定，在蕲艾面前嘴硬：“没事，没事，小失误而已，我还记得路，不要急。” 其实蕲艾根本就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不光表情不着急，心音也是零。 着急的是方骄。 他努力观察周围，有的地方看上去非常似曾相识，然而他又想不起来这种似曾相识是哪种，是今天走过第二次所以记得的似曾相识呢，还是上次来的时候在正确的路上记得的那种似曾相识。 又过了几分钟，汗流浃背的方骄总算是带着蕲艾找到了……不，没有找到旧书店，但是找到了老宿舍区当中的那个商业区！ 这意味着旧书店也在附近！ 他强行打起精神，冲大部分时间都默默地跟着他走，而且一句话都没有责怪过他的蕲艾说：“总之，走了这么久了，你肯定也饿了吧，我们先在这边吃点东西再继续！” 蕲艾看着他。 方骄露出眼泪汪汪的可怜笑脸。 【像小狗狗一样，方骄。】 方骄：什么哇！谁像小狗狗了！ 【……可爱。】 方骄：那，也、也行吧。 没找到旧书店就没找到了，方骄带着蕲艾直接去了上次来的时候排队队伍最长的那家店。是卖梅干菜肉饼的，店面很简单，后面一个长方桌擀面做饼，前面一个半人高的圆柱形炉子，中间烧着炭火，炉壁上贴着饼。 方骄硬是付钱买了两张饼，给了蕲艾一张。又领着蕲艾去了另一家店，这家店门外的小方桌上摆满了外卖单，这么多人点肯定味道不错。 他买了一大份凉粉，要了两双筷子。 “我请你喝柠檬水吧。”蕲艾主动说。 这里还有一家非连锁的店，卖鲜榨水果汁。这种东西也就是开在大学生多的地方才有人买了…… “柠檬就够了吗？要不要加点什么，或者换成别的？” “柠檬雪梨。”方骄答，“加一份雪梨！” “我就要一份柠檬水。无糖。”蕲艾说，扫码付账。 方骄在店外的花坛边上坐下，嚼着梅干菜肉饼。 “咔嚓咔嚓”的声响，脆脆的，和树叶之间泄露的光斑显得很搭调。微风习习，叶子的影子似乎也是浓绿色。 蕲艾的身影在前面，站得笔直，背影瘦削，单薄的长袖白T，被阳光照得有一点透明，衣服的褶皱在风中微动。光影在他背上流淌，仿佛潮汐。 一边吃，方骄一边不着边际地在心中感叹起来，想蕲艾不愧是吸引了无数人前往观看的……嗯，说是帅哥好像不太对劲。 美少年吧。 虽然他们是同龄人，但蕲艾从头到脚给人的感觉就是，还像个高中生，才刚成年。不是身材和长相的问题啦，长得像中年人的同学也不是没有，蕲艾更多是气质上的清澈感。 蕲艾端着两个杯子走过来，将柠檬雪梨那杯递给方骄，自己喝了口无糖的柠檬水。 “你不觉得酸吗？不苦吗？”方骄好奇地问。 他喝了口柠檬雪梨。酸酸甜甜的，很解腻。 蕲艾摇了摇头：“我喜欢这个味道。” 他也拆开了纸袋，咬了一口薄脆的饼。咀嚼声闷闷的，全都藏在腮帮子里，真的，连吃这种很容易搞出碎渣的脆饼，蕲艾也显得那么有条理。 “真是和我完全不同的类型啊！”方骄感慨道。 蕲艾闻言侧过头看他。视线停留在方骄的脸颊上。 【沾到了。嘴唇下面。】 方骄满不在乎地抬手擦掉，又继续吃。 【……】 方骄的动作一点一点地慢了下来，茫然地举着手里的饼。 【⊙︿⊙】 方骄：？ 不是，你突然在心里失落个什么劲儿啊？ 他再去细看，气泡和心音却都消失不见了。 风忽然变得更大了些，不仅吹动了蕲艾在动作间交叠起更多褶皱的上衣，也吹动了他散落在额前的碎发。那些发丝有些太长了，蕲艾垂着脸和眼帘的动作也太熟练，斑斑点点的阳光遮住了他的神态。 可能是错觉，有一瞬间，蕲艾似乎流露出一种极为复杂的、极力想要掩饰住的快乐。 “是啊，方骄。”蕲艾温柔地说，“我们完全是不同的类型呢。” “嗯！没说几句话我就看出这点来了！我们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像，思考的方式也好做事的方式也好，完全不一样。” 16.他们在小路上奔跑 《拥有读心能力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反差萌》全本免费阅读 “我可以吃辣。”蕲艾慢半拍地说，“我平时没干什么。我喜欢——我也没什么非常喜欢的爱好。” 【听起来是不是太像在敷衍。】 【不过我说的是实话。】 【他不觉得我在敷衍吧？】 方骄：没有觉得你在敷衍……反而觉得挺像是你会给的回答。 “闲下来会看书。偶尔也看电影。”蕲艾认真思考着，“每天都会练一练硬笔书法，不过这个是习惯，不算爱好。也会一点绘画，画得很一般……”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补充：“……比较擅长Q版小人，别的都不太会。” “这不是很厉害嘛！”方骄说，“还有呢还有呢？” “还有……冥想，用来清空思绪的。”蕲艾说，“还会一点P图和视频剪辑。不过我对这些都谈不上喜欢。” “哇。”方骄情不自禁地说，“你老是这样吗。” “什么？” “这样。”方骄比比划划起来，“就是好像什么事都没法引起你的兴趣，什么事你都有自己的看法，但是有了看法之后你就，嗯，反正就是不怎么喜欢。” “你是说我总是看到一件事里的缺点和坏处。” 方骄摇头，完了又点头，点了几下，又犹豫着摇头：“你这么说显得我好像是在批评你耶。我的意思要更好一点，更偏向夸奖一点！”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蕲艾反问道，“不论什么时候都这么高兴。” 【只有蠢人才能一直很快乐。】 “我比较蠢。”方骄毫不疑迟地说，并且毫不愧疚、理直气壮地给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他比较蠢确实是事实嘛！虽然橙子和好姐姐都会用美化一点的词形容他，比如“迟钝”、“单细胞”、“没头脑”什么的，但是他多少也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哪怕得到读心能力之前。 虽然他也确实想不到方一好在心里骂他傻逼。 “……” 蕲艾露出一种很淡的，见了鬼似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方骄爆笑，笑着笑着又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说，“我是说真的哦。就是要比较笨才能开心嘛，看到事情好的方面就开心，看不到坏的那一面，偶尔就算是看到了也会很快忘记……” 他手上的动作没停，很快就把凉粉拌好了。酱色的料汁上浮着一层微红的油光，辣椒碎均匀地沾染在凉粉表面。 “……像你这样比较聪明嘛！事情本来就是有好有坏的！你两边都能看到，关注坏的一面优点就是可以想办法解决啊，这样多好！很厉害！我的话，就根本注意不到。” 蕲艾默默听着，注视着方骄的动作。 方骄把放葱末、蒜末和香菜末的小盒子打开，朝蕲艾示意。 “你吃葱蒜和香菜吗？” “我都可以。”蕲艾说。 【但是吃蒜的话会有口气吧。】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可是蕲艾又不怎么说话，用不着担心他说话会有口气……哦！ 我一直都在说话啊，方骄想，蕲艾是担心我熏到他吧。 “吃完了我们去隔壁那买点清口糖。”方骄说。 蕲艾微微地笑。“好。”他说，“就这么办好了。” 两个人头挨着头地吃起凉粉。方骄夹凉粉夹得有些费力，这种软绵绵的东西他一向很难控制力度，不是力气笑了，根本夹不起来，就是用力太大夹断了。 蕲艾的手很轻。他甚至可以卷面一样地把凉粉叠卷起来，一整根一整根地吃掉。 塑料盒里很快就剩得全都是被方骄夹得一小块一小块的凉粉。 方骄埋着头，专心致志地用两根筷子凉粉搏斗。蕲艾已经吃饱了，端着柠檬水安静地在一边喝，见方骄紧张，他也忍不住用力，手指在纸杯上按出一块明显的凹陷。 【我……喂……不行……冒昧……】 方骄还在和那块在筷子边上溜来溜去的凉粉搏斗，没功夫注意蕲艾的心音内容。 “你端起来吃吧。”还是蕲艾提醒他，“我不吃了。” 方骄如梦初醒，抬头不好意思地朝着蕲艾笑了一下，赶紧端起一次性碗，连汤带水地喝下了碗中剩下的凉粉。 【吃……口水……】 蕲艾的喉头动了动，脸颊升起了热意。他撇开眼神，把注意力放在前方一小块被阳光照得发亮的水泥地上。 方骄把筷子丢进碗里，等蕲艾也照做，他小跑着冲到垃圾桶边上把垃圾丢掉，再跑去便利店买了口香糖，返回时自己塞了两粒嚼，又小跑回来，给蕲艾也倒了两粒。 “晚饭吃这么点好像还没有吃饱……”他提议说，“你吃饱了没？我们再去吃点别的？还是说晚上回去的时候再吃宵夜呢？” 蕲艾说：“晚上回去？” 【不是现在就回去吗。】 【又没有找到书店。】 【我都说过不还也没关系的。再反复说的话是不是太啰嗦了。不过他也真是固执，我都说了不用还，他还是硬要想办法还书。】 【浪费了他好多时间。】 方骄一敲脑袋：“哎呀，之前一直没找到书店本来就浪费了你的时间，现在都快到了——什么呀！不要笑了！是真的快到了，在这附近的，我这次肯定没有搞错地方！” 他气鼓鼓地看着忍俊不禁的蕲艾，用力强调：“这次是真的！你相信我！真的！” “……我相信你。”蕲艾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 【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当然是相信你啦~~~】 方骄：也、也行.jpg 他在蕲艾含着笑的注视中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好意思了，就抓起蕲艾的手臂，向着他熟悉的方向跑过去，大声说：“跟上！” 他们在小路上奔跑，风吻过面颊，一栋栋一模一样的宿舍楼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们，仿佛有无数个人趴在阳台上，笑嘻嘻地注视着他们。 从手臂上传来的温度那么高，隔着薄薄的布料也近乎滚烫。 脚步声啪嗒啪嗒地交织在一起，蕲艾的心砰砰直跳。 他加快脚步，从跟随着前方拽动的力道向前倾身，到慢慢地只落后半步，身体也直起来了。 动作不再紧绷和扭 17.是你太笨了 《拥有读心能力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反差萌》全本免费阅读 可恶。都是因为他只来过一次啦！只来过一次的地方，认不出正确的路，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橙子刚来学校那一阵子也经常走错去教学楼的路！就连他的室友，刚来学校那阵子也经常找不到方向！ 方一好是方骄认识的人中唯一的例外。 不过说真的，方骄一直觉得方一好不能被归属于普通人的范畴，方一好可是天才少女，各种奖牌玩儿似的拿了一堆，摆满了一整个比方骄都高的陈列柜。本来她十几岁就能上大学的，是她自己想要过平凡一些的生活，才放弃了这条路，像普通人一样参加高考。 大学期间也有去普〇〇顿的机会，她要是真的去了，接下来就该顺理成章地留下读博，然后顺理成章地留校当老师一路升到教授什么的……真是一条金光闪闪的未来之路啊。 但是方一好很坚定要留在国内，这些机会她统统放弃了。 “我走前面吧。”蕲艾温柔地说。 在这样的语气下，方骄莫名觉得矮了蕲艾一头。他乖乖地应了一声，往后退了退，把后背贴到书架上，让出位置。 蕲艾在走近时迟疑了一会儿。他先是背过身，想正面朝着书架，把背部留给方骄，身体转到一半，他端详着方骄和书架之间留出的空隙，又改了主意，同样地把背贴在了书架上。 他们面对着面，身体之间最长的距离也只有一根手指长。 蕲艾的面孔在方骄面前放大了，如此之近的距离，蕲艾颤动的眼睫变得更加明显，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 方骄不知为何屏住了呼吸，凝视着蕲艾的脸蛋，心说蕲艾的皮肤还真好……这么近的距离，都看不见毛孔的……也没有留过疤痕的样子，蕲艾青春期肯定没有长过痘痘…… 他的上唇也好薄，只有靠近唇珠的位置有明显的淡红色，就像电影里唐朝女子化的那种唇妆，只在唇珠左右点两个红点的那种。 蕲艾身上有洗发水的香气……他今天出门前肯定洗头洗澡了，方骄努力嗅了嗅，嗯，是青瓜味的！ 蕲艾还在心里说他可爱呢。 瞧瞧到底是谁可爱？当然是因为约好了要一起玩出门前还特地洗头洗澡的蕲艾更可爱。 擦身而过时只有一两秒。 这一两秒不知为何显得无比漫长，在方骄嗅闻的时候，蕲艾的肩膀明显地绷紧了，嘴唇也抿了起来。 方骄脑子一抽，忽然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我们好像两个狭路相逢的螃蟹耶。” 蕲艾忍不住笑了。 一笑，他就放松下来，赞同地附和道：“是很像。” “我是大螃蟹，你是小螃蟹！” 蕲艾反驳：“你也没有比我高很多，也就高了几厘米。” “我比你大呢！”方骄举起手臂，做了个健美先生的展示动作，“我比你有肌肉！” “是肥肉吧。”蕲艾取笑他。 啊啊啊岂有此理！ 方骄一下子就急了，“唰”地一下拉起上衣，把肚子露给蕲艾看：“看到没！看到没！我有腹肌的！不信你摸！” 其实以他的情况说是“有腹肌”还勉强了点，倒也不能算是没有，但也只有一层轮廓而已，远远到不了赏心悦目的程度。 当然了，比起大部分根本没有肌肉的人，方骄的情况堪称傲人了。 蕲艾的反应也是立竿见影的。他触电般转开头，站不稳似的倒在书架上，手指收紧，抠进书本缝隙的指尖用力得发白：“好，嗯……看到了，你比我有肌肉，我、我是小螃蟹！好了……好了，放下去吧，我看到了。” 他这样……好奇怪哦…… 方骄迷惑地放下衣服，忽然也变得不好意思起来。他尴尬地跺了跺脚，没话找话说道：“小螃蟹不好吃的。但是小螃蟹炖汤就很香了，很鲜，跟虾米一个作用。” “你喜欢海鲜？” “我不喜欢刺多的，别的海鲜都很喜欢！哦但是我不爱吃生的，感觉口感黏糊糊的很奇怪……橙子有回请我去吃海鲜，上了一碟黏糊糊的生章鱼，哇那个粘液真的太恶心了！我光闻一下就想干呕！结果橙子吃光了。他就喜欢体验奇怪的东西！” 好像是想起了那种又黏、又腥、还在扭动的章鱼腿粘在舌头上的感受，方骄做了个鬼脸，整个表情扭曲成一团， 蕲艾听着，点了点头。 虽然是第二次来，但蕲艾似胸有成竹。他带着方骄在房间里转悠了几圈，很快就神奇地找到了老头所在的位置。 方骄对此大为惊叹：“好厉害，蕲艾！就像魔法一样！” “……” 蕲艾偏过头，对他笑了笑。 【是你太笨了。不过，笨笨的也很可爱。】 虽然是有希望你在心里多用一点形容词，但方骄希望的那些词都是更好的那种啦！怎么之前都是“可爱”，现在还加了一个“笨”呢！ 这样还不如之间只有可爱的时候呢…… 蕲艾歪着头，莫名地看着突然情绪低落许多的方骄。 【他怎么了？】 【因为我比他先找到老板不开心了吗？】 【糟了，应该假装一下我也找不到，然后在后面悄悄提醒他的，再在他根据提示后找到他夸奖他的。】 方骄：啊，也、也不用这样啦…… 但这个想法听起来还挺不错的诶？居然心里有点小期待是怎么回事？ * 老头依然是上次来时那个样子，面前摊开了一本书，像是在看书，又像是在睡觉。方骄在心里悄悄地觉得老头的模样有些半死不活的，看着很烦。 ——他还在记恨昨天来的时候老头不肯卖书也不肯卖影碟的事。 想到这他忽然紧张地看了一眼蕲艾，心说还好蕲艾没有读心能力，否则岂不是能够读到他这种阴暗的想法？ 说起来，这个能力还真是可怕，所有人的想法里肯定都会有糟糕的那部分。平时听到和看到一两回这种事，都够难受好几天的，要是整天都能听到那些，那该有多可怕！ 都要对人性失去希望了吧，一定会变成文艺作品里那种冷酷又毒舌的样子，满口都是“这样的人类社会，灭亡也是件好事”之类的话。 但他好像……在觉醒这项超能力后，根本没听到过什么邪恶的念头？ 事实上他听到的东西有很多打码。比如那个在课堂上看咳咳漫画的同学——她都不怕被发现的吗；比如方一好的粗鄙之语——到现在方骄都在生气方一好拿他跟实验数据比！ 总之，这里面有很多种可能，但方骄已经不太想琢磨了。 保持好几天对新能力的关注真的很 18.猫和老鼠 《拥有读心能力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反差萌》全本免费阅读 “他会去拿你想要的书。我们可以在这里看，不能带走。”蕲艾转过头对方骄说，“你……”他突然闭上了嘴。 【他在看什么。】 你的嘴唇，尤其是上唇，方骄想。 “你嘴巴长得很好看。”方骄对蕲艾说。 蕲艾紧张起来，尽管他努力表现得轻描淡写：“是吗，谢谢。” 【希望他也喜欢其他部分。我一直觉得嘴巴是我脸上最难看的部位，我最好看的是眼睛和鼻梁这一区域……停。冷静。别想了。】 【别想了，他只是随口一提。】 蕲艾清空思绪的速度快得惊人，至少方骄自己没办法像蕲艾一样，想着“别想了”，然后就真的可以保持头脑空白。 “你也喜欢《鼹鼠的故事》吗，这是我最喜欢的动画片了，我小时候每一集都看很多遍，到现在都能记起来大部分剧情。鼹鼠超级可爱的！” 蕲艾没有说话，只是把绘本翻过来，检查印在背面的那几排小字，然后翻开书页，阅读每本书前面多余的那几页——方骄从来没有看过前面几页，前言和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连目录都不看，都是直接翻着书去找想找到的内容。 大部分时候，在他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前，就会被无意中看到的其他部分吸引注意力，然后从这一页读下去，一直读到他想找的内容。 “我们一起看吗？”方骄问，“我上次来的时候看过了一遍，我还想再看一遍！” * 他们靠在一起看绘本，盘着腿坐在地板上，头挤着头，像两个加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孩子。 方骄在看的过程里断断续续地哼着小调。 他明显没有觉察到自己在发出声音，那些声音也破碎得无法辨认。 蕲艾直觉地认为，这应该是鼹鼠动画里的配音，有时候这些音调就是会不自觉地从嗓子里滑出来，就像他有时候也会轻轻哼唱《猫和老鼠》里那些辉煌的合奏曲一样。 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加入了方骄的哼唱。像一曲乱糟糟的卡农，他追逐着方骄发出的上一个音调，模仿它，直到方骄的曲调变得连贯，他的模仿也变得连贯了。 一个音符接着一个音符，从犹豫到坚定，从凌乱到清晰。 最后，说不清是他在追逐方骄，还是方骄在追逐他。 现在有时间在方骄的陪伴中进行思考了，蕲艾惊讶地发现他并不讨厌……方骄。他的意思是，眼前这个真正的方骄，而不是他在远处暗恋着的、那个被他自己覆盖在方骄身上的幻影。 所有暗恋，归结于本质，其实都是对不了解的人所产生的幻想，不是吗？ 被暗恋的人往往会让暗恋他的人失望，因为幻想中的人总是比真人更完美——只有幻想中的人是完美的。 然而，坐在这里，呼吸着方骄呼吸过的空气，感受着方骄感受到的一切，和方骄一起哼荒腔走板的小调…… 不知怎么，这一切都比蕲艾曾经幻想过的都更完美。 他真的觉得方骄比幻想更完美吗？他肯定是在睁眼说瞎话。 “你唱得比我好听。”就在这时候，方骄说话了，他没有把头转过来，依然盯着面前的绘本，手指停那幅小鼹鼠咧嘴大笑的表情上，“我喜欢听你说话和唱歌。” 从我们认识的那天起，你就不停地在赞美我，蕲艾想，你比我想象得要笨很多。要很迟钝才能无视我的缺点。 不知怎么，方骄似乎听到了他未说出口的话。他咧开嘴笑了，这表情跟小鼹鼠的笑脸惊人得相似，蕲艾斜过烟去看方骄，发觉心中的喜悦像被摇晃过又突然打开的汽水一样涌动。 最终它们都只能汇聚成两个字。 可爱。 方骄真可爱，他想，比小鼹鼠可爱多了。 不知怎么，方骄忽然发出一点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反驳，或者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哎。”方骄嘟嘟哝哝地说，“你喜欢读书，是吧？你应该再多读点书，好好学习一下。” “……好？”蕲艾迷惑地回答，“我会的？” 方骄没有再继续看绘本，而是转过头看着他。蕲艾忽然意识到方骄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翻过一页，这段时间里他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方骄呢？他在做什么？ 不太可能也沉浸在脑海中。他们才真正认识和相处了几个小时，蕲艾没花太多时间就理解方骄并非是多思多想的类型，方骄似乎更愿意把每句出现在脑子里的话全都说出来。 包括他不经过大脑的“喜欢”。 男生不该这么说话。太……不像男生该说的话了。 方骄看着他，目光奇异，好像人生中第一次看到这种人似的。蕲艾经常得到这种目不转睛的注视，然而之前的任何人的视线都没有方骄带给他的压力。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勉强找了个话题。 “你为什么喜欢这部动画？” “喜欢就是喜欢咯。又不是说鼹鼠的动画很烂，好东西谁都喜欢嘛。” “我更喜欢猫和老鼠。”蕲艾说。 “我也喜欢！但他们打来打去的时候太多了。”方骄说，“我喜欢他们和平共处、互相帮助的那几集，我最喜欢的是他们两个都以为对方受伤了、死了，努力帮助对方，最后为对方哀悼的那集。” 蕲艾脱口而出：“我最喜欢他们卧轨自|杀那一集。” 方骄张大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蕲艾比方骄矮一点，坐下后也是，从这个角度他能看清方骄红色的口腔上膛，那种鲜艳而湿润的颜色让蕲艾有些心猿意马。 “你喜欢那一集？”方骄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那一集算是我的童年阴影系列……” 蕲艾承认：“我喜欢激烈并且深刻的剧情，最好带点黑色幽默。那一集就是这种风格，它塑造的气氛和整部动画相比很割裂，太有悲剧色彩了，我会被这种东西吸引。” “和整部动画的气氛割裂，”方骄试着说，“应该是缺点？”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方骄歪着脑袋，可能是在思考，也可能是在发呆。隔了一会儿，他说：“有道理。我觉得你很有想法！很有品味！” 他看上去非常真诚，让蕲艾控制不住地说出了尖刻的话：“只有有品位的人才能评价另一个有品位的人有品位。你看起来喜欢最恶俗的包饺子式合家欢。” 话一说出口蕲艾就后悔了，但方骄的反应既不是愤怒，也不是否定，更不是捍卫自己的品味。 相反地，方骄问他：“什么是‘包饺子式合家欢’？是 19.令他想到天堂的乐音 《拥有读心能力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反差萌》全本免费阅读 方骄的表情凝固了。 他下意识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在虎口位置发现了很淡的两个字。 “课本”。 他确实是记在手背上了，但洗漱的时候就忘了这回事，把这两个字给洗掉了！写的时候用的是油性笔，所以还有一点点痕迹，但已经淡到会被他下意识地忽视…… “我、我忘了。”方骄羞涩地说。 他又打起精神：“还好我带你一起来了！不然我可能会又忘了这回事！” 【这让我好奇你的生活到底被你过成了什么样子。】 方骄：啊这……反正就是普通的生活？ 方骄觉得他应该不算是最丢三落四的那种，真正重要的事情他其实也很少会忘记，上次来会忘记课本是因为《鼹鼠的故事》给了他太强烈的惊喜了，这次会忘记是因为…… 因为他很兴奋能跟蕲艾相处？能和蕲艾分享？ 这让他有点搞不懂自己了，他在过去还没有那么高兴过认识一个新朋友，蕲艾这样不太好相处的性格一般也不会让他这么渴望了解。 可能是因为，在过去遇到这样的人，他会因为搞不懂对方敬而远之，但有了读心能力后，他能搞懂对方在想什么了，也就自然而然地觉得可以和这种类型做朋友了？ 他尴尬地对蕲艾说：“其实我平时也没这么马虎。” “嗯。”蕲艾说，看不出是他相信了还是没有相信。 他们又返回老板的书桌，方骄把书抱起来，放到老头的桌面上，然后问他：“老板，你这有我们学校的课本吗？最好是二手的，有笔记的。” 一边说着，方骄一边回头征询蕲艾的意见。 蕲艾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于是方骄又扭回头，充满期待地看着老头。 “课本？有。”老板慢慢地抬起手，给他们指了个方向，“那一边的都是课本，想要的就拿过来。” “他现在就能听到我说的话了。”方骄和蕲艾往那边走时嘀嘀咕咕地说，“他耳朵是真坏还是假坏啊？” 说到这，他又想起来：“怎么感觉你和他交流就一点都不费劲呢？” “他会看嘴唇。不用说得大声，说慢一点就好。”蕲艾温柔地解释道，“而且我猜他应该经常被问起有没有课本，所以对这个比较敏锐。” 有道理。方骄点头。 他们找到了老头指出的书架，这上面果然都是各种课本，从大课到专业课都有。筛选半天后，是蕲艾先找到了他们的目标。 方骄只匆匆在封面上扫过一眼就断然宣布：“好，这样就没问题了！我们去找老板付账吧。” “等等。”蕲艾回答。 他仔细看过书里的内容，又看过书页封底和多余的第一页。方骄越过蕲艾的肩膀看过去，隐约瞥到发行日期和出版日期之类的东西。 “这是老版的课本。我们用的是最新版。”蕲艾说。 “里面的内容一样吗？”方骄问。他隐约回想起来这本课本的封面确实和他熟悉的有点区别，颜色更浓郁一些，排版似乎也有所不同，虽然课本的排版基本都是千篇一律的丑，他用WORD文档都能做一个类似风格的封面出来。 蕲艾摇头：“不太一样。” 他们留下来继续找，方骄没什么耐心了，他基本只是胡乱地抽出书架中每一个看起来像的书，可能检查过一遍的内容又被他检查了第二遍。 相比之下，蕲艾似乎对自己所做的事胸有成竹。至少他表现得更有条理，在找书的过程中会跳过几本，或者返回去挑出之前漏看的。 天色还没黑透，窗外的天空是一种阴郁的铁灰色。 “不如就拿那一本？”方骄小声说，“细节不同应该问题不大，考点又不是说变就变的。大不了把没有的抄在旁边空白的地方。” “你来抄么？”蕲艾问。 他的语气很平缓，但方骄聪明地感受到了蕲艾的烦躁。这让他闭上了嘴。 最后还是蕲艾放下手，平静地宣布：“没有。这里的大部分课本都是老版本，我一本新版本都没看到。” “啊——”方骄发出沮丧的叫声，“那怎么办，完蛋了！” 【可以去打印店复印一整本。或者去问辅导员要书，一般来说仓库都会留一些。】 【他是真的没想到么？】 方骄：如果我说我真的没想到是不是听起来特别蠢…… 但他觉得这不能怪他，他只在入学那天见过自己班的辅导员，现在大三了他还是没能认全同学，因为总有人会不参加集体活动。 他基本上意识不到辅导员的存在。 现在想想，他们班是不是还有个班主任来着？ 他也没见过班主任。据说他们班的班主任是系主任，但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所有工作都是班长和副班长在做，要么就是学生会在做。老师的存在感只存在于课堂上，大部分时间方骄都没意识到自己可以求助于老师。 他发出两声干笑，说：“实在找不到的话就只能去找老师要一本新书了，就是新书上没有笔记。不过我可以把我的课本借给你。” 他又补充：“我也想过上网找一本给你的！可是有资格网络售书的店就那么几个，仓库又特别远，买书中间还要经过好几次抽检，客服说快递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到，根本就赶不及。” 他的课本上没写太多东西，重点倒是都勾出来了。也不知道蕲艾的笔记是怎么写的，如果对方的笔记特别详细，他弄丢课本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没什么。”蕲艾说，他又把之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可以不还的。”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 蕲艾这次犹豫了一下。 【(·＿·)】 还没能方骄琢磨明白这个表情符号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又有多少复杂的心理活动，就听到了蕲艾的声音。 “下次我还是借给你。”他慎重地说，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生涩，但还是鼓起勇气似的，“你不是故意的，没关系。” 这让方骄的心里轻轻地动了一下，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你人真好！”他说。 这句话没什么，他冲口而出的另一句话就有点问题了：“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蕲艾脸上浮现出了一半的微笑僵在那里。 气泡中的粗线团又登场了！ 20.背影 《拥有读心能力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反差萌》全本免费阅读 他收回腿，脚在地上蹭了几下，没话找话地问蕲艾：“你怎么老是低着头不看人啊？” 准确地说，不是“不看人”，而是“不看方骄”。 这个真的困扰到方骄了！ 又不是说蕲艾在谁面前都不看对方的眼睛，蕲艾就单单不看他一个人的眼睛！ 之前和橙子一起上课的时候，他们两个对视了好几秒呢，还不是正常的那种对视，两个人较劲比赛谁先眨眼似的，就是盯着对方的眼睛看。 和老头说话的时候蕲艾也跟老头对视了。 “你只单单避着我的眼睛！”回程的路上方骄大声控诉，“为什么啊？我哪里惹到你……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 他好像确实不小心把蕲艾的课本掉进学校的湖里，而且拍着胸脯打了包票一定会找到课本还给蕲艾，结果都把蕲艾带到旧书店了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课本还给对方。 “课本事情对不起啦……还有今天出来这一次也浪费了你的时间。对不起！”方骄大声说，“真的特别不好意思，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他诚恳地看着蕲艾，期待着能从蕲艾的心音和心影里听到谅解的话。 但蕲艾没有出现心音和心影。 相反的是，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不动了。 方骄往前走出几步才意识到，赶紧往后退到和蕲艾并肩的位置。 “我已经，”蕲艾说，语气低沉，字句间有很多次停顿，“跟你说过好多次了。没有关系。我不介意。没有麻烦到我。我也不生气，课本不还，也没事。” 方骄愣住了：“啊？我以为你只是随口一说……” 不管是谁，刚认识的人就从自己这里借了比较重要的东西，说得好好的会原样奉还，结果把东西弄丢了，这个人都会生气的吧？ 他自己反正肯定是会生气的！而且肯定会抱怨！ 蕲艾是那种会把话全都压在心里不说的性格，所以方骄还以为…… “你以为。”蕲艾一字一顿地说，“你以为的，不是我。” “啊。”方骄痴呆地说。 他其实还沉浸在之前吃宵夜时宁静温柔的气氛里没有回过神来，蕲艾突如其来的话搅得他脑门子嗡嗡的。他也没有遇到过这种场面，没有过这种被当着面说出不满的经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没必要这样吧……”他讪讪地说，话刚出口就知道不好，肯定是说错话了，赶紧又改口，“你之前把话说得严肃一点的话我就知道了……” 不对，这也不是正确的回应，听起来完全是在推卸责任。 方骄的脑子在这种时候就动得很快了，他盯着蕲艾的表情，飞快地补充：“不过也是我不好！我应该认真听你说话，把你的话放在心上的！” 蕲艾僵住了，似乎既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突然爆发，也没有想到方骄认错认得这么快，态度还这么好。 他抬眼和方骄对视。 昏黄的路灯在蕲艾的瞳孔中打出两个星星般的亮点，如此灼亮和清透，在这对视中，方骄几乎觉得时间在缓慢而神秘地消融。 “你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光耶。”方骄说，朝蕲艾扬起笑脸。 蕲艾的表情激烈地变化起来，像是被狂风摔打的叶片般狂野地飞舞。那些情绪变化得太快了，方骄一个都没有看清。最后，蕲艾的表情定格在了羞愧、内疚和沮丧上。 他低下头，猛地转过身跑远了。 留下的背影像是被猛兽惊走的小鹿，仓皇而轻盈。 方骄：…… 方骄：？？？ 啊？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为什么蕲艾跑掉了？ 方骄呆立原地，瞠目结舌地看着蕲艾的背影，本来是应该感觉不爽的，可是站了半天，他心中残留下来的情绪只剩下好笑。 不是，蕲艾同学，你这算什么？ ……你真的好怪啊！ * 又一次被黎征橙约出去一起打篮球的间隙，方骄忍不住抱怨起了这件事。 “……然后他就跑掉了。”他难以置信地说，“你敢信吗？他跑掉了！就当着我的面，就像电影和电视剧一样，就这样子直接跑掉了！” 黎征橙扯着衣服的下摆给自己扇风，时不时发出敷衍的应和：“嗯嗯。” “我都没搞懂他为什么那么生气，”方骄无奈地说，“我也听不到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说出口后他忽然闭上嘴，心想后一句是不是说错了？不对，不能算是说错，一般人谁会往他能读心这上面想。 “本来就是你不对。”黎征橙很公正的样子，“人都说了不在意了，是你硬要自己找书还给他，也是你硬把他拉去书店，每次光道歉又不改，生气多正常。” “可是、可是一般也不会这么……”方骄结结巴巴的，“这么直接跑掉啊！” “你到底为什么对一个刚认识的人这么牵肠挂肚？” 方骄试着找理由：“他好像一直都孤零零的，看着有点可怜？” “那是你以为。没准人家自己一个人待得特别舒服呢。” 虽然事实肯定不是这样，黎征橙想，就算蕲艾真是自己一个人待着舒服，也肯定会欢迎方骄去打扰他。 “那怎么可能？就算真是喜欢一个人待着，也会想要有那么一两个朋友能陪着自己吧。”方骄说，“我看他上课下课全都是一个人呢。” “你能看到他的时候都是上课下课的时候，又看不到他别的时候是不是有朋友陪着。”黎征橙循循善诱，“我说你啊，就没发现你对他的态度特别急吗？你平时丢了东西哪这么上心！道个歉就忘个一干二净！” 说到后面黎征橙也有不少怨气。 在这点上他也是深受其害，方骄的不靠谱行为可谓是罄竹难书，要真一一数出来，搁电视剧都得拍个八十集，观众有一个赛一个的都得怒火冲天，把主角方骄骂得狗血淋头，顺便再怒喷编剧把人设搞得太蠢。 【真不知道我为啥要跟你做朋友。】 方骄小小声：“哪有这么夸张……我也没惹出什么特别大的麻烦啊，都是些小事。” “不满就是在这种小事里累积起来的！”黎征橙恨铁不成钢地说。 不 21.大家都头脑空空.jpg 《拥有读心能力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反差萌》全本免费阅读 “对于一个刚认识的人来说，”黎征橙微笑着，“你的结论有点太武断了吧。让我情不自禁地认为这背后肯定有什么别的东西，一些适合出现在文艺作品中的潜台词。嗯……考虑到你是个单细胞生物，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就更有趣了。” 他湿漉漉的黑发落在脸颊边，大量运动后，丰满的面颊仿佛还未成熟的草莓一样白得透粉，脸上的茸毛润润地贴在皮肤上，被场馆外的太阳镀上一层金光。能透出肌肉线条的布料裹在他身上，仿佛沐浴后不经擦拭、胡乱一批的白床单。 运动后的黎征橙，完全就是个吸睛力十足的健朗型男，还是颇具有文艺气息的半长发版。 只有很少的时候方骄才能意识到黎征橙也是个帅气的家伙，这一刻就是那种罕见的时刻。 这样看来，黎征橙的心音好像也没说错，他确实是有些脸盲的。 方骄对他竖起大拇指，说：“你用这种腔调讲话的时候真的超级酷炫哦！” 他自己就很高了，黎征橙却更胜一筹，身高近两米，近距离站在一起的话，方骄得仰着头才能跟黎征橙说话。他仰着头看着黎征橙，眼睛亮晶晶的。 黎征橙深深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让方骄很想知道橙子到底在想什么东西，可是，在脑海里藏得太深的想法是不能被读取的。他现在已经琢磨出这点了，说到底人心就是种混乱的东西，有几个人会在心里字句清晰地写长篇大论呢？ 好几个小时的思考，本质上只是混乱的情感在脑中互相拉扯。连促销算价都算得心烦意乱，哪怕有计算器做辅助也能搞得一团乱麻，人就是这个样子的。 方骄读不出黎征橙心中翻滚的究竟是什么感情。 “你就是这点特别烦人，”他抬手，用力揉乱方骄的脑袋，“也就是这点特别迷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念台词吗？” “是的。在念人生剧本的台词，我自己写的。” “我觉得我好多时候都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和说什么。”方骄评价道，他灵光一现，“这就是蕲艾生我气的原因吗？因为我没搞懂他在说什么？没把他的‘没关系’当真？” “是的。” “他可以直接告诉我的嘛！干嘛要跑掉呢！” “他可以直接跑掉，又干嘛要告诉你呢？” “你这样说话只是在惹我而已！”方骄怒不可遏，又没那么怒不可遏，说到底他从来没生过气，以至于他尽力表现出来的愤怒都毫无怒意，“你到底想说什么哇？” 黎征橙哼了一声。 “我是个只爱破碎的禁断之恋，最看不起青涩纯爱的阴暗逼。现在我看见你就心烦。” “……啊？”方骄愣愣地说。 黎征橙不耐烦地摆手：“我们到了，滚吧。” * 方骄滚回宿舍，老老实实地敲着键盘，胡编乱造地写了一份论文发到老师的邮箱里。 交完作业，他转头就去参加社团活动了。 他们学校的毕业要求规定必须有足够的社会活动分，获得分数的方式挺多的，包括但不限于自主创业、校外活动证明、参加学校组织的支教等活动、结婚（？）等等，但大部分学生还是会选择更方便的一种：参加学校的社团活动。 方骄基本上每学期都会换社团。 他这学期加入了三个社团，公益社，尤克里里社和影视欣赏社团。 公益社的加分是最多的，只要连续三学年都参加足量的社团活动就能凑满社会活动分。在所有可以加分的社团当中，公益社最好混，加入的学生也最多，反过来又让社团活动变得更加好混…… 他参加的其他社团就只是出于自己的兴趣了。 方骄背着尤克里里去了社团活动的大教室，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阵混杂在一起的喑哑怪声，其间夹杂着一些起码勉强能听出正确的调子是什么的断续弹奏。 尤克里里是入门非常简单的乐器，但再简单的乐器也需要练习才能弹出好听的声音。社团没有考核，除了最初会有老社员讲解一下怎么看谱、指法外，后期的练习全凭自觉。 既然没有考核，又基本靠自学，那么大部分人肯定最多也就在活动时间里稍微练一练了。 方骄去社长那边签到盖章，在教室里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前方的社员们至少有一半是成对的——这个社团里的情侣含量居然这么高吗？！ 方骄真的惊了。 有读心能力前他都没怎么注意过大教室里的几十个同学，觉醒这个能力之后他才开始因为不自觉地听到心音、看到心影关注起附近的人。 你有没有那种经历？站在人群中不引人注目的位置，悄悄观察其他人的动作，他们脸上的表情，他们的瞳孔转向什么方向，他们蠕动的嘴唇隐约让你联想到的几个词语；不仅是看着他们做出来的动作，表露出来的表情，以及说出口的话，同样也看着他们试图掩饰的、藏在心里的东西，然后偷偷地好奇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方骄过去没有过这种经历。 他几乎不去想其他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而得到读心能力后，他最大的感受是： 人们心里什么也没想。 大家都头脑空空.jpg 他若有所思地把尤克里里抱在胸前，心说影视剧果然都是骗人的，到底是什么给了他“拥有读心能力后世界会变得超级吵闹”的印象？ 前方的幕布上是今天的练习曲谱，方骄练了一会儿，生涩的手指渐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动作也变得熟练和自然起来。 弹过几遍后音乐声已经有些样子了，虽然距离优美还很遥远，最多只算是流畅。 “弹得不错。”一个从他身边路过的老社员说，“你好像每节课都来吧？有兴趣来我们的进阶课程吗？在另一个教室。” 方骄想了想要不要去。他来这里的时候有点希望能遇到蕲艾，不是说了蕲艾跟他经常撞社团活动吗，也许来了之后能找到蕲艾。 但蕲艾不在教室里，签到登记册有好几页，录着他的名字的那一页没有蕲艾，他身后排着队要盖章的同学还有好几个，他也没好意思去翻找蕲艾的名字。 他四下张望，不死心地又找了一遍蕲艾的身影——果然没有找到。 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蕲艾总是有很多心事。他的心音很清楚，堪称强烈，他的心影也不并非容易被错过的景象，所以其实还没进门方骄 22.能看透人心，才——怪—— 《拥有读心能力后才发现身边都是反差萌》全本免费阅读 “都说了你小时候是被人贩子绑架卖去乡村，结果你自己沿着河徒步走了十几公里到镇上，背出家庭住址、手机号码联系上家人才被救回。” “公开的报道是这么说的。但我的记忆力很好哦，我知道真相是什么。” “……随便你吧。” “而且，‘在现实里寻找荒诞’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最可笑了……喂，你以为你这种十多岁精通多门外语、还没上大学就年均发一篇轰动世界的论文、一到假期就失联说是出门旅游从票单到照片到视频证据一应俱全但根本无法联络的天才人设是什么现实世界里能存在的吗？” “你的理论不成立。高斯十九岁花了一个晚上解开欧几里得留下的困扰数学界两千年的难题。与他相比，我的智慧比虫豸还要卑贱。世上有很多天才，更有很多远超于我的天才。”方一好说，“但那不是我们的重点。作为人渣你还挺聪明的。” “就连讲话恶毒这种设定也超级带感！”黎征橙说，“其实你是傲娇吧？” “这种标签化他人的思维只能证明你的狭隘和浅薄。” “再多说点，我爱听！” “……”方一好的面孔缓缓抽搐起来，她做了个深呼吸，“你来找我是想说什么？” “我觉得方骄的剧情开始了。”黎征橙爽快地说。 “够了，不要再用你荒诞的逻辑来解释现实了，”方一好说，“中二这种萌点现如今已经退环境了，你正在把自己变成令人厌恶的那类角色。” 话音刚落她就流露出懊悔的表情。 但黎征橙没有抓着这个话题嘲笑她，而是不屑一顾地说：“开什么玩笑，我才不需要所谓的读者和观众对我产生好感。霉菌只需要一点点阳光和好感才能活得自在，方骄和你，你们两个有一点点喜欢我就够了。拥有太多反而会被泡腐烂掉，霉菌就是这种东西。” “……你真是用怪异的方式说出了很可怜的话啊。”方一好的语气微妙地低柔下来。 黎征橙笑了。他说：“看吧，你果然是个傲娇！” “你的下一句话如果不是正事我就一脚踹在你的脸上，”方一好说，“放心，我只会稍微踢断你的鼻梁骨，大约是刚好需要做整形手术但不需要卧床休息的程度。” “这么狠！”黎征橙夸张地捂住鼻梁，在方一好危险起来并作势欲抬的腿部动作中飞快立正，表情严肃，“总之就像我刚才说的，方骄有情况了。” “我知道。他来找过我。” “是吗？嗯，他直觉地发现自己不对劲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找妈妈，哇，真可爱。”黎征橙用一种充满爱意的口吻说。 方一好泰然自若地无视了“妈妈”这个词，命令道：“继续说下去。” 黎征橙故作陶醉地捂住心口：“你就是这种样子最让我心动……好好好我不说了。”他飞速矮身闪过方一好有力的侧踢，长发都被这条腿扇起的风吹到了脑后，“总而言之，方骄好像有点喜欢上了蕲艾。” “蕲艾？”方一好说。 方一好一般把人分为四类：方骄，黎征橙，感兴趣的人，不感兴趣的人。 从小一起长大的方骄自不必说，黎征橙……唉，尽管她看这人非常不顺眼，可厌恶里也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感情在。说不好这种感情是怎么产生的，可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方骄喜欢黎征橙，而她选择相信方骄的眼光。 至于蕲艾，那是另一回事。 方一好并不用外表评判他人，如果她是，那么黎征橙在她这里的待遇绝对会上升至少二十个百分点。她和方骄一样不太能分辨容貌的好坏，除非是面部有明显的畸形，哪怕大块胎记也不会妨碍他们看出“其实长得还可以”这点。 大部分人在她眼里都算得上“还可以”，极少数人她会承认“挺好看”。 当然，方一好也有自己的审美偏好，比如她更欣赏硬朗的男子，讨厌男人留长发，喜欢很高的类型，却又讨厌明显的肌肉。 蕲艾完美地存在于她完全无感的区间里。 然而即使这样，她的视线也会在捕捉到蕲艾后在他身上停留超过五秒。 “那♂种喜欢。”与此同时，黎征橙悠然自得地补充道，“和我的喜欢不同的那♂种。” 方一好缓慢地眨眼。 “呃。”她说，“方骄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吗？” * 尤克里里的进阶课程和普通的社团活动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老社团的数量增多了，随时可以举手向他们提问。 这是间小教室，位于这一层楼的拐角，方骄抱着自己的乐器走进来时没有一个人在弹琴，他走进去后才发现大部分人都在看书。 除了负责指导的人更多之外，这里还提供很多专业类的书籍。 看封面就知道是音乐专业的课本。 一说起课本，方骄就又想到了蕲艾。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蕲艾没来参加社团活动，不应该啊，方骄甚至连“蕲艾是不是在躲着他”这种可能性都考虑到了，可是他也不是每次社团活动都来参加，蕲艾不至于做到这个程度吧。 他三心二意地在教室里练了一遍乐谱。弹着弹着，他认出自己演奏的是经典儿歌小星星。 说到星星——他就又想到了蕲艾！ “你椅子坏了吗？”旁边的人受够了他坐立不安的样子，转头和他搭话，“这间教室平时不上课的，有的桌子椅子破破烂烂的，还瘸腿，我上次来的时候还被椅子下面支出来的钉子刮了腿，差点去打破伤风。” “没，椅子是好的，桌子也是好的。”方骄惆怅地说，“我是心里想着事儿。” “啥事儿？” “就是我惹一个朋友生气了，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说话说得好好的，他突然开始说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我道歉了，可是我道歉之后他也不说什么，直接扭头跑了。” “噢。”另一个同学理解地点头，眼神里带着同情，“那你们是吹了么？” “什么吹了，我不吹……我不知道他吹不吹？”方骄以为对方是在讲另一种需要吹奏的乐器，摸不着头脑地回答，“我还没跟他熟到聊起这些的地步？” “都还没到这步呢就跟你甩脸子了，这可不行啊，”另一个同学语重心长地说，“谈了吧，人家发发脾气，要你去哄，那是应该的。都没谈她还搞这一出，不然就别处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