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面羞君面》 1. 嫁娶不须啼 《妾面羞君面》全本免费阅读 祝小将军班师回朝,缴清前朝余孽,平定暴乱边疆。 如今,得胜归来的祝家军正在游街。 人潮涌上街,沸反盈天,朝廷拨了严整肃正的禁军,宝剑佩于身后,手持比人高的长杈子,在大道中央维持一条花路。 领头的是祝小将军,祝家哥,是家中独子,骁勇善战,曾创下一人抵百军的功绩,突出重围,高头大马上挂着“帅“。 此后的将军们仍旧威风,个个骑马街上游,只是稍逊一些。 然而,在队伍的最后一排。跟着的却不是什么高头大马,而是一座两人抬着的肩舆。 祝圆耳聪目慧,她用磨出细茧的手撩开布帘,手上有串为练身形稳定带着的铃铛,一动却不响。 便自然听到肩舆外零零碎碎,探讨话题却极为一致的舆论。 无非就是—— 问:“这军队后面是驮的是哪位荣耀加身的人?伤残病户?” 答:“不是什么大人物。祝家那个无才无德、自小在边关长大的小女儿,他们家就一儿子一姑娘,儿子争气立下战功,但姑娘不但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赖在边关贪玩这些年,连武艺都不精,嫁都嫁不出去。” 这些人的对话,除了用词不同,意思一模一样。 祝圆听得无聊,便放下这布帘,隔绝纷扰。 自进了京城,一路上听到的话无非就是这些,听着听着耳朵便生茧子出来,加上她也不是为这些虚名争执的性子,只是觉着毫无新意的说辞。 反倒是她前些年救下的小姑娘葡萄,愤愤不平道:“姑娘,大少爷的战功明明都仰仗您的武艺,偏偏为圣上的交代,您得掩盖锋芒。奴婢就很崇拜姑娘你!” 葡萄是祝圆前些年救下的姑娘,这姑娘有趣得很,别人家农女都是拼死拼活不惜卖身供弟弟读书,而她是让弟弟卖艺,供她读书。 当年葡萄姐弟俩势单力薄被欺负,祝圆为人极其仗义,立马就施展武艺救下,自此便被葡萄缠上,她解释了自己的作为:“谁读书好谁便去,京中又不是没有女夫子。” 葡萄极其嘴炮,但对喜欢的人,比如祝圆,便嘴甜得很。 而从来没有过奴仆且心软的祝圆,只能让她留下给她挂着丫鬟的虚名,月俸供自己读书,自己养活自己,但不让她入奴籍,方便科考。 正是因为葡萄,祝圆明白要为自己正名,要突破时代。 整日把功绩挂名在父兄下,这终不是一回事。 想到这,祝圆粲然一笑:“好啦好啦,知道你想安慰我,不过从前这些虚名我不在乎,我的目的,毕竟是为了做女将在战场酬志,皇帝能帮我,那我掩盖这些虚名替他做事,也是将心比心。” 圣上搜查到陈家有勾结前朝余孽的党羽,却无人可用,就怕打草惊蛇。 而祝圆武艺极高,数一数二,是纯正的中原本土武艺,以轻巧灵活为主。她若是能嫁进陈府入虎穴,以粗蠢之名让其放松警惕,暗中搜查勾结前朝余孽之人,是最能直捣黄龙的。 所以,立下赫赫战功却只能带面具上战场,把功绩让给父兄,不能在战场施展拳脚的祝圆,便被圣上收编,成为初级暗卫。 于是,祝圆接下搜查陈府勾结叛党之人的任务。 当然,为了防止被陈府之人发觉,祝圆隐藏身份能力,在皇帝的推波助澜和祝圆的隐瞒下,她在京中的名声,便成了无才无德的恨嫁女。 若是能立功,便能升级,若是能将陈府同前朝余孽勾结之人绳之以法,完成任务,她便能直接升为高级暗卫。 届时便能以女身,以祝圆自己,堂堂正正地入战场,做女将,酬大志。 祝圆唯一不满的一点,便是得嫁人,不过好在皇帝答应她,任务期限一年,不论成功与否,都能和离。 毕竟,她连未来需要共处一年的男人的面都没见过! —— 苦夏,在自祝圆回京的八个月后,街头巷口支起一架架青布伞,而议论最盛的,便是无才无德的文盲将军之女,嫁给昔日新科状元陈国舅府大公子的消息。 芝兰玉树配野丫头,真是奇谈。 也不知道圣上是如何说服陈家那个心气极高的国舅夫人,下了圣旨,竟促成这门不相配的婚事。 坊间都道,这是圣上为了同祝将军亲上加亲。 红色翘头绣鞋踩上花轿,抬出闺门,满头的珠翠头冠相撞,铃铃发出脆响。却扇下,祝圆最后看了眼虽知道内情,但仍老泪纵横的父兄。 兄长哭哭啼啼:”妹子,你当上女将,哥哥便把兵权家业都还给你,让你光明正大继承。哥哥真的打不了什么仗,只想和你嫂子去游山玩水!“ “拿着功绩,我都脸疼。” 祝圆嫌弃地应下:“又不是真嫁人,而且现下天下没仗可打,等我揪出叛贼,还你个清净。” 而娘亲瞥见仆妇搜出来的一堆暗器,扶额。 “圆圆,还有你手上的铃铛,全交出来!你是去成亲,不是去打仗!” 祝圆誓死捍卫:“不行!阿娘,这是我自及笄便戴上的,铃铛若响,我便明白自己的心境不稳。如若没有这串铃铛,怎么能锻炼我对全身的掌控呢?” 最终祝圆成功留下在左手的一串金铃铛。 躲过被仆妇搜查出一堆暗器的毒手,祝圆一上花轿,便开始眼疾手快地给自己捣鼓: 往胸口里先塞个藏在头冠里的护心镜护住胸口,再从袖口里拿出藏着的银针,往盖头上戳两个细密的小孔,别人看不出,但方便她视察危险。 最后,从嫁衣上扯出两根金线,将盖头牢牢固定在珠翠团冠上,防止另生事端,危险来临时挡住视线。 唉,这些仆妇不去军营审讯战俘可太可惜了。 这动静大到葡萄撩开帘子,便见到祝圆这幅疑心病、满身护甲的样子。 葡萄惊奇:“姑娘您这是作甚?咱们是嫁人,不是去打仗!” 祝圆认真道:“我怕在边关树敌太多,他们趁我被婚事牵绊,趁我病要我命,暗杀我这个缜密的女人。” 葡萄:“……” 整日下来,细数流程,大概为:拦门、撒谷豆、跨马鞍、拜仙灵等等繁琐的事,即便祝圆身体倍棒,但顶着个大头冠,整场下来也困倦到不行。 真不敢想象那些胳膊腿瘦弱的姑娘,是如何撑起来的这场婚礼,女子在世,是真的很难。 她只在撒账的时候同陈家大郎靠近过,现下他又出门敬酒,顶着头冠实数是难受得很,加上一日都未吃东西,祝圆实属不想委屈自己。 祝圆又不是真成亲,于是,便三下五除二地摘掉繁重的珠翠头冠,藏在婚床之后,自己则戴上红盖头,藏在红盖头下,往嘴里塞着床上的干果。 * 陈扶上身着大红婚服,腰间佩金丝绶带,只是为了礼貌,才出门敬酒。 有人举杯敬酒,调侃他:“陈司业小登科之夜,春光满面,便不要再拘着了!” 陈扶上并没回话,只是回敬,将酒一饮而尽。 醉颜微酡,蔓延至他隐隐攀附青色血管的脖颈。 他不失礼数,但也量力而行,在微微感受到醉意之后,便不再继续,在简单表达歉意和礼数后,便辞了席面。 喝酒误事,他是国子监的司业,要给学生们立榜样,今夜还得批改学生的意见簿,实在无心里同酒席上的男男女女互相恭维。 毕竟这场婚宴,娶的并非心上人,有什么需要靠喝酒疏解喜悦的? 毕竟婚宴耽误一日的时间了。 似乎是酒意上来,便会觉着夜风凉,使得他想起了人生中不可多得的高兴时候。 一次是中状元着绿澜,母亲头次把目光放他身上; 第二次便是他差点便能娶到心爱的姑娘。 三月前,当朝公主应娽七给陈扶上放了宴贴,说婚期商议定下,邀他前去定婚书。 到地方,可劲地给他灌酒,陈扶上只当她也高兴。 同样是似如今的醉意,酒意昏人眼,眼前恍惚,应娽七哄着他签下了和“她”的婚书。 应娽七华贵不可攀。 琉璃宫灯下,映衬得她如山顶上的雪莲。 良久后,陈扶上才清醒下来,记起公主婚嫁怎么需要婚书? 面对陈扶上的疑惑,应禄七深吸口气,突然下了高台,抓住他的衣袖,极力恳求道:“扶上,我就骗你这一次,一年后你便同她和离,你我便成婚!” 面对应娽七哀求 2. 偏心的娘 《妾面羞君面》全本免费阅读 祝圆猛然想起传闻中道,陈国舅夫人对长子陈扶上管束极严,陈扶上的规矩极重,他们虽是假夫妻,但也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年。 便态度良好的道歉:“大哥抱歉哈,我本身便不受拘,肚子一天未吃东西,又觉得床上的干果可惜了,便擅作主张消灭了。” 她被嬷嬷传粗蠢不懂规矩倒合了心意,但就是委屈了陈扶上。 陈扶上从来行事都是极为考究的,对于这种不规矩的人,现下还成了他名义上的妻子。 对此,他默念忍一年便成。 如此粗俗没规矩的女子,别说因为姻缘互生情意,怕是连相敬如宾,都难做到。 最后甩袖离开。 俄顷,祝圆以披散下墨色的秀发,结束了这场闹剧。 她一路上倒是没遇到什么刺客,可见没有敌人知道曾经带着面具、辅助父兄征战的女子,是祝家那个无才无德的纨绔女,皇帝把她为父兄身边的蒙面女将的消息护得很好。 毕竟边关的匈奴和前朝余孽都知,杀得他们片甲不留的是位女子。 那就好,是她疑心太重。 将嫁衣和护心镜等等皆褪去,只剩白色的牡丹中衣,她去寻了在正房的南门,趴在书案上批注的陈扶上。 陈扶上离不开他的叆叇,因为早些年太勤奋了,成堆成堆地啃书,日夜不消停,便把眼睛熬坏了,现下便也养成了勤奋的习惯。即便不再专注仕途,一辈子在国子监司业上扎根,但他仍旧不放弃自己的坚守。 这都是京中的传言,据说是陈家母亲极其严厉,对陈扶上的功课丝毫不放松,硬生生考出个状元出来,成为京中贵妇的榜样。 但是,如果陈家母真是这个要求严厉的性格,那么要强,那对于自家儿子娶了京中盛传无德无才的她,不得吃了她? 现下见陈扶上身体力行,新婚夜仍旧加班加点地熬夜行公事,祝圆只觉着印证了严母,眼前一黑。 最关键的一点是,她怎么趁着半夜溜出屋舍,而后飞檐走壁查找陈家到底是谁通敌呢? 熬夜狂不可取!目不交睫! 祝圆站在陈扶上面前,但他不理人。 于是,她葡萄般的大眼睛,布灵布灵,探头探脑地从黑漆书桌下伸出来,露出尖锐的虎牙:“陈大哥,你是生气了吗?” “我的行为定是惹你生气了,莫要生气了,抱歉!” 陈扶上继续用他的小叆叇翻一个学生狗爬的字,不理祝圆。 祝圆受了冷落,觉着很不理解。 她都为了任务考虑到,他这种讲究人要面对自己这个和世家大妇一点不贴的人共处一年,都怜惜他了。 圣上难道没给他好处?别逗了,圣上那个老狐狸,就算瞒着陈家让她嫁进府里的用意,那定然给了自诩清流的陈家相应的好处,才会接纳她这个粗蠢之人,做一年的媳妇吧。 所以说,陈扶上因为她不规矩的行径,便生这么大的气?可真是讲究人。 而这番话落到陈扶上眼里,便成了慕恋他的祝圆明知故问,以此打搅他办工。 所以,自然不想理一个他看来拆散他和心上人的人。 祝圆仔细想了想陈扶上不理人的缘由,猛然间脑袋瓜一灵:“陈大哥,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觉着同公主的亲事被我搅黄了,才如此怄气?” 也对,陈扶上同公主应禄七情投意合,为了尚公主都放弃了仕途,本身都做到翰林院修撰,再熬几年就是入内阁的命,结果因本朝驸马不得握有实权,硬生生递交了辞呈。 可见爱之深啊! 若不是她为了当女将做任务,同皇帝联合拿皇权横插一脚,人家两个早和美成婚了。 对的,她嫁入陈国舅府,便是皇帝亲赐的圣旨。 陈扶上给学生回信的笔墨一顿,不可置信地望向祝圆。 这人怎么会如此不讲道理?!他同公主的婚事,不是这人搅黄的吗?难道说这是给他在炫耀战利品? 陈扶上隐隐有了怒气,放下狼嚎,问道:“祝小姐,您找我有何事请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无非是想纠缠他。 祝圆暗道果然如此,戳心口上了。 于是,祝圆诚恳地说:“我知道咱们是表面夫妻,你的真爱是公主,所以互相不碰对方。” “所以,能不能请您去别屋批改作业,我顶着头冠累了一日,真心想入眠。” 你勤奋没人管,但不让她睡觉,这就使人苦恼,并且两个人处在一个屋檐下,极不利于她半夜在陈府飞檐走壁,探查前朝余孽。 快快快,快去偏房睡! 陈扶上没想到她是这幅说辞,实在不知她如今这举动是什么意思。 不是她恨嫁,所以才会嫁给自己? 但她有这个觉悟,倒也有利于他。 抬头见她头上确实被勒出了红色的印子,双目含淡淡的泪珠,只想安稳度过这一年不另生事端的陈扶上,便顺着听她的话收拾纸张,淡漠地道:“确实晚了,只不过外头全是仆妇,这几个月怕是不能分房睡,圣上赐婚,有人守着揪错呢。” 祝圆一怔,她忘记还得应付里里外外盯着这桩婚事的人,还有外面的风声。 新婚头几天,就算再不合的人也不能分床睡呀,何况是圣上赐婚。 她虽知道圣上知道内情,不可能因为二人分房便怪罪,但陈国舅府和祝将军府树大招风,他们二人一有异动,便能以此为由被人参一本,说蔑视皇权。 便下意识问:“那我们要在一张床上睡?” 陈扶上冷哼:“休想。” 陈扶上褪下身上的大红袍,反过来盖在身上,躺在圆木圈椅上便当床了:“我经常这样睡,你睡床吧,记得熄灯。” 祝圆:“不看这些作业了?” 陈扶上:“我今日的安排必然今日做完,所以,等你睡着我再点书灯批改。” 书灯已暗,寂阒冷静。 祝圆觉得,这人好生别扭,对周围人和自己的行径都十分严苛考究,但却又有君子之风,把床让给她。 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这样的公子呢?真让她好奇,不过明日拜见公婆,便能见到陈国舅府的一大家人。 只是得动动脑筋,看看如何才能把陈扶上赶出正房,以便深入探查陈府。 * 次日,祝圆早早便被陈扶上的动静唤醒,结果,却见陈扶上的书桌上,已然堆砌了一沓回信。 估摸着是自她睡了,便开始赶工的量。 所以说,他一夜未睡? 祝圆觉着,这人未免把自己崩得太紧了。 她好奇地搭话:“陈大哥,现在晨鼓都还未响,你便早早办公?” 陈扶上冷淡回道:“我安排在昨晚的任务未成,今晨赶出来。” “另外,你知道府里的规矩吗?” 祝圆:“略通。” 她从边关回京,接下任务等婚嫁的八个月,除了练功,便是恶补礼数。 陈扶上言简意赅:“据说你在边关长大,处事直率,那么切记,在府里礼数周全了便成,圣上赐婚,他们不会过多刁难。” “故,不要同其抬杠,生争执,莫要生事,你我好聚好散。” 祝圆不解:“谁会同我抬杠?” 陈扶上默然,而后道:“二房,母亲可能会偏疼二郎一些。” 祝圆见他这个锯了嘴的闷葫芦头次说了这般多的话,知这些是真有用处的道理,记在心里。 只是啧 3. 学生腹诽 《妾面羞君面》全本免费阅读 祝圆不再沉默,她离坐太师椅,站起身子,道:“母亲且慢,这于情于理,都赏赐该是扶上的。” 陈夫人本就说一不二,对于祝圆这忤逆的行为,加上本身便对她不喜,便呵斥道:“圣上赏赐给的是陈府,即便是扶上的物件,他这个做大哥的司业又不缺笔,让给弟弟也是于情于理。” 傅氏附和:“嫂嫂,你初来京城,自小在边关玩野了,没学会规矩和大家族的礼教也是合情合理,的亏是在家里,若出了门,真不知外人该如何取笑。” 祝圆总算明白陈扶上告诉她不回话,便能躲清静的由头了。 一句出口,好几句等着揶揄她。 对此,祝圆直接将矛头对准始作俑者,哂笑:“二哥儿,光听着母亲和弟妹讲话了,你倒是躲清净,我问,是如何想的?” 陈异安悠哉哉摇着折扇的手一顿,面对三个女人死死盯着他,又开始了那副饱受欺凌的模样:“嫂嫂,这支笔我很是喜欢,不过大哥有千般好,文采高,自是比我更配得这支笔。” 陈夫人最受不得陈异安说“配不得”三个字,正要先发制人,却被祝圆一口打断: “二哥,我记着你科举次次未中,反倒是喜欢在军营做些兵法玩乐,嫂嫂没什么本事,但就是自小在兵鲁子堆里长大的,是知道军营军师的活。” 祝圆眉眼犀利:“所以说,你个在军营混迹的公子哥,哪里需要用到圣上御赐的笔?所以自是配不得。” 此话一出,无人应答。 是原本唱红脸的傅氏先反应过来。 她也不柔柔地说风凉话了,反而支支吾吾,那锦缎手帕指着祝圆,双目睁圆,半天只说出个:“不是这样的!” 甚至情急之下,直接把心声暴露出来:“娘就是偏疼我们,你要是想在国舅府过好日子,那就收起你粗鲁的作态,安安稳稳的,我们还能容下你这个无才无德的乡野村妇!” 陈夫人拍桌:“够了!” 蠢妇! 傅氏知道自己说了错话,戛然而止,总算消停。 陈夫人冷淡道:“想要笔?你拿去,拿去!” 祝圆倒也不避讳,真去拿了笔,这本身就是陈扶上应得的。 她认真道:“母亲,如今纵容二郎抢哥哥的功绩,耍小孩子心性,那来日犯下大祸,您也要这般护着?” 陈夫人轻嗤:“莫说有我这个做母亲的护着,就算他捅下篓子,我也求不到你这个没规矩的丫头身上。” 祝圆没再回话,决绝离去。 傅氏愤懑:“母亲,你看她这个野丫头!” 陈夫人摇头:“这样也好拿捏一些,为了支笔就大吵大闹,小门小户之气。” 傅氏一噎,陈异安攥紧拳头。 又是被人说太过逊色于陈扶上。 但很快,就不是这幅局面了,娘会以他为荣。 * 祝圆抱着这檀木盒,回到陈扶上的院子时,却见他的院落旁围了一圈小厮。 一问才知,是学生们扎堆来了陈扶上的院子。 她本以为是陈扶上带的学生,京都第一书院的学子,定然是趁着司业得空,早早便跑到书院请教,她不打算叨扰,便想转身从侧面回屋,不正面冲突。 然而,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祝圆心念一动,带着不明所以的葡萄,转身匿在了屏风后面。 便听到了这些人在嚼舌根的模样。 此次来的学生莫约有十几个,但同陈扶上闲谈的,便只有两位男学生。 身着白纻直裰,头戴东坡巾,眉目儒雅的学生道:“司业,我们都在备考,竟不知您成婚了,竟然还是祝家的女儿,一文一武,真心揣度不了圣上的心思。” 相对于他的委婉,另一位簪荷花的学生便直率得多,他直接道:“祝家的姑娘?京中不是盛传她无才无德,行事粗俗,竟然同您这般高岭之花的人物成了婚,莫不是祝家……” 陈扶上拍案,抬头表明不悦,自带威严:“莫要多嘴,祝家劳苦功高,不得妄议功臣。” “还要,我收到的意见簿中,一部分是说可开展武艺科目,一部分不然,你们快快去探讨。” 二人悻悻,远离了书案,现下所在的地方,反而离屏风颇近。他们压低声音,但却正巧被屏风后头的祝圆给牢牢实实地听到。 东坡巾学生疑惑:“成风兄,你知祝家女儿是何作风?” 祝圆意会,荷花兄原来叫成风,确实风风火火。 成风不可置信,嘘声道:“苏安弟,你可真是个书呆子,如今京城街头巷口都在传咱们司业的这桩圣上下旨的婚事,都说二人不般配,你不会备考备傻了,这都不知?” 苏安,东坡巾确实人如其名,安静儒雅。 苏安不好意思:“请详说。” 成风口若悬河:“这个祝家女儿,据说是看上咱们司业,如今天下太平,要以兵权威胁咱们司业同其成婚呢!” 苏安觉着惊奇:“怎么,是祝家女儿貌丑无颜?” 成风比叉,憋着气道:“亏就亏在这!祝家女儿空有一张皮囊,却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若是能向咱们京城最近流行的那部话本,里面的蒙面女将一般会武艺,也是令人崇敬。” “偏偏祝家女儿边关待这些年,被宠得无法无边,什么都没学会,是个废柴,如今还强抢咱们这般如谪仙的司业,强势粗鲁。” 祝圆好整以暇,对于皇帝把她在京都的名声这般污名化,啧啧称奇。 听到这,祝圆身边的葡萄先小声嘀咕起来,嗤笑这人以讹传讹:“这个粗莽汉子,还什么第一书院的学生,他怕是不知,这话本里蒙面女将的原型,便是姑娘你。” 是的,京中如今最盛的话本,便是由葡萄把祝圆的事迹投稿在书舍里,后被书舍选中,以祝圆为原型,还原度和人物自传没什么区别。 这是葡萄为了安慰被满京城怒斥乡野村妇的祝圆,才做的营生,给她家姑娘涨涨自信,这才是姑娘本来的模样! 祝圆悄声调侃:“好了好了,届时你参与这国子监的选拔,说不准还能和他们做同窗呢。” 苏安不赞同道:“那篇故事我略微通读过,是个奇女子,但还是礼教为重,少些打打杀杀才好。” 成风咋舌:“你就是那批反对开展武艺科目的吧,反正我是赞同。” 对于苏安的回话,成风选择性听从:“你也觉得是个奇女子?据说还有原型,若是能有幸结识便好了,怕是其风姿不逊色于禄七公主,为寒木春华。” 说到应禄七,苏安脑中一闪白光,想到了此行的目的:“禄七公主同咱们司业情投意合,而后被这无才无德的祝家姑 4. 学生失踪 《妾面羞君面》全本免费阅读 弟妹傅氏哭天嚎地了甚久,陈扶上便默默受着,等她发泄一通后,总算得了清净。 全程无非在道祝圆多么顶撞,极为添油加醋,但就是不提为何两个人生了争执。 陈扶上攥着手中的檀木盒。 “咔嚓”一声,他打开,看到是支青花瓷管笔,雅致讨巧,躺在锦缎中。 这种精巧物件,二郎竟没开口要去? 傅氏离去,他先前派出的陈大才敢进屋。 陈扶上心切,主动道:“陈大,说明一下方才在正厅里的情况。” 而后,陈大毫无感情,一五一十地将方才的情形说明,连话语都不带差的。 陈大的记性好,是陈扶上的得力才干。 “所以说,她谨遵了我的嘱咐,在傅氏轻嗤的时候并没有回怼,反而是在陛下赏赐的管笔面前,为我据理力争?” 陈大声音仍旧冷冷钝钝:“主子,祝娘子是这样的。” 陈扶上神色一凛。 是他误会了。 他摩挲着管笔,似乎这么多年来,没人为他抱过不平。 陈扶上觉着,自己似乎得重新审视下这位祝姑娘了。 仗义是她,粗俗也是她。 独自沉思良久,陈扶上吩咐陈大:“去寻祝娘子在何处。” 而后自己披上宽大的外袍,撂下手中的戒尺和纸笔。 陈大惊奇:“主子,您要去何处?需要小的寻马车来吗?” 陈扶上拒绝,他道:“今日是七夕节,潘楼那边的瓦子有个名果食的面点,我去买来,向她表明歉意。” 陈大疑惑:“真的有嫁做人妇的姑娘,喜欢这种小孩吃的点心吗?” 想到新婚夜满床被扫空的“早生贵子”干果,陈扶上少了那份她失规矩的恼怒,淡漠道:“她应当是喜欢的。” * 七月七日,乞巧节。 街头巷尾,宝马香车盈市,青楼画阁灯火荧煌。 祝圆独自在街上游荡,见到周围双双男女羞涩地买待开荷花苞,拧在一起做双头莲,只觉分外落寞。 她看向左头,有个圆盘,里面乘水,卖家用黄蜡制成鸭子、大雁、鸳鸯之类,让这些物件,都能在水上畅游。 谓之“水上浮”。 小孩喜欢的物件。 祝圆偷偷瞥,她虽然很想要,但仍旧是忍住了。 她自及笄起,肩膀上担着的便是撑起祝将军府的责任,扛了多少人命。 自那时候起,她便得稳重,便得用自身去温暖别人,手上的这串铃铛,便也是那时候戴上没摘的。 武艺已然练就到,做什么事,铃铛都不会玲玲作响。 及笄之后的烦恼可真多。 想到这,她微微叹口气。 唉,到底该如何把陈扶上支开,以便半夜翻墙,可真的难搞。 “既然想要,便别拘着。” 熟悉的冷淡清冽的声音,从祝圆的耳旁响起。 祝圆不可置信地转头,对上了陈扶上透亮的桃花眼。 陈扶上没了那股拒人的冷意,反而此时少了那股冷气,多了些烟火,就像祝圆碗中冰饮子被热化了一般。 祝圆同他直视,有些别扭问:“陈大哥,您诸事繁忙,怎会参加烟火气缭绕的乞巧节?” 陈扶上倒是大大方方,他将手中拿着的雕花食盒,塞到祝圆的手上:“我来是想今日多谢你仗义直言,是我武断了,抱歉。” 这样便对了,陈扶上这人,确实堪称君子。 祝圆打开,是孩童才会吃的果食,像笑脸娃娃一般。 里面有个将军样式的果食,是面做的点心,名为果食将军。 祝圆觉得好生稀奇。 自及笄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送她孩童般的吃食。 她虽在战场上是叱咤风云的蒙面女将,但其实心里也是很喜欢这种布灵布灵的小玩意的。 于是,泪花说来便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陈扶上道:“陈大哥,你可太懂我了。” 陈扶上此时已然买了个昂首挺胸的鸡模样的水上浮,将它交由祝圆。 对上祝圆这幅模样。 他见她涕泪横流,递给她给绢布,淡淡道:“擦擦吧,过会宵禁,赶快回府,莫要节外生枝了。” 似乎有什么在改变,应当是两个人之间厚厚的墙体,变薄。 然而,擦肩而过,陈扶上余光看到了一位熟悉的人—— 应禄七。 应禄七也发觉了陈扶上,她望着二人,想到今日是七夕,误会了。 便咬着下唇,而后拂袖离去。 裙摆飞扬,背对着陈扶上,似乎带了哭腔。 陈扶上原本肆意宽阔的心境,猛然一揪。 他顾及君子之风,对祝圆道:“怕是陪不了你,你先逛。” 而后便也不在乎什么大家风范,转身离去,脚步不稳。 祝圆发觉他的不对劲,想回好时,却只见离去的方向。 是在追着一个檀色丝绡下裙,茶色披帛的姑娘,其身段窈窕,连愤而离去都是仙人之姿,月色下仍旧梦窥见其肤白润玉。 身后的仆人赶忙追上,却被拥挤的人群甩掉。 不出意外,这便是他的心上人——应禄七公主。 祝圆叹息,这么急,连给她回话的时间都未有。 似乎灵光一闪。 现下已然入夜,或许,她可以趁此机会,去陈府探查一二? 她当机立断,戴上面具,找了个店家换了身夜行衣,匿入黑暗。 * “人多眼杂”的忠告,似乎被这群学生抛之脑后。 毕竟他们年龄不过十三四岁,被好事的一撺掇,家里交代的便都忘了。 加上东京城鱼龙混杂,为了各个姑娘少爷们的体验,仆从们便在后面死死看着。 直到公主失踪的消息扰乱,官兵清场。 混乱中,刀光剑影,丢了十几个孩子,还少了几个小厮,估摸着是早有预谋的内鬼。 最后公主找到了,但孩子仍旧没找到。 用脚指头想,都能明白是前朝余孽整得这些破事。 国子学的孩子们,哪个不是皇亲贵胄? 而这几位丢失的,更是重中之重。 连夜,整个皇宫灯火通明,大门都关了好几次,最后干脆敞开门,等着上奏。 应禄七本身只是耍小性子,让陈扶上在乎她,哪料到闯下这等大祸,给了贼人掳走的机会。 皇兄罚她抄写佛经,别满 5. 怄气 《妾面羞君面》全本免费阅读 要问祝圆是怎么知道的,这得归功于她曾同前朝余孽正面对打的经历,那时候他们便有火铳,只不过因为没机会大量产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也是皇帝择选她作暗卫,接下探查前朝余孽任务的重要缘由。 祝圆不恋战,得了消息,便利落地离开。 待到机会,还得去皇宫一趟。 她将夜行衣褪下,换上桃红色抹胸,银制珍珠细钗,恢复了世家大族贵妇人的模样。 将夜行衣塞进袖口,她感叹大袖就是好使。 没办法,祝圆浑身都藏有暗器。 不会,她便回以那个被所有人嫌弃的粗蠢夫人的身份,回了陈扶上的院子。 然而此时却已然天黑,她一进屋,便感受到了屋里的低沉。 而葡萄被一个彪形大汉压住四肢,满脸颓然与不忿,差点一巴掌就落到葡萄稚嫩的脸上。 祝圆见这幅模样,一下火气便窜上来了。 她一个箭步便上前,将葡萄扑倒,这巴掌才没落到她脸上。 葡萄原先倔强的样子,在见到祝圆的瞬间泪眼婆娑:“姑娘,你可要来救奴婢了……” 大汉见她归来,便没再擒着葡萄。 祝圆心揪得直痛,她扶起葡萄,才有空转身去看是谁这么横行霸道。 结果发现,是二房的傅氏。 傅氏见祝圆目露凶光,觉得渗人,被吓了一跳。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着没什么大事。 便故作熟络地道:“嫂嫂,你出府归出府,归来时却这般晚,实在是做下人的过错,我替你教训了,也无可厚非。” “况且也没真打上,别这样看着弟妹我。” 祝圆走到傅氏的面前,一字一顿地道:“你是为了出今晨的气?想找回面子?” 傅氏见她直接撕破脸皮,便直言:“嫂嫂,我劝你莫要同我置气。” “毕竟你可是好不容易才嫁入国舅府,若真出了事,谁不会说你言辞粗鄙?谁又会站在你那边?” “嫂嫂和大哥的感情不好吧,你这么不规矩的人,怎么配得上芝兰玉树的陈司业?你们二人不过利益联姻,如何谋得的这本婚事,你心里怕是最清楚的。” 傅氏拿手绢捂住自己的笑靥,揶揄道:“若这事捅到了母亲那,看她是偏疼二郎呢,还是偏疼大郎呢?兄长这位愚孝的闷葫芦,会不会为了你顶撞母亲呢?” 祝圆总算切实地明白了,为何陈扶上要让她小心行事,莫要节外生枝。 若她真是个后宅妇,怕是得憋屈一辈子。 但祝圆本身入陈府便是为了任务,她飞檐走壁,哪是被人威胁的命? 她可不怕名声被毁。 而后,祝圆一伸手,将大汉未打出的巴掌印,结结实实落在了傅氏的脸上。 在傅氏满目震惊中,她第一次在京都拉下脸,展现了战场女将的威严,道:“蠢货,被自己夫君当靶子了都不知道。” “届时真出了什么事,人家关起门来一家人,死的便是你。” 独留傅氏在原地发愣,她扶着腿软的葡萄去院落外的水榭,让她缓缓。 结果在出门时,正巧碰上了归家的陈扶上。 祝圆头次阴阳怪气道:“陈大哥回来了,该回来的时候不回来。” 不是说会一直待在屋子里办公? 陈扶上觉着莫名,问:“祝娘子这是何意?” 祝圆没理他,也没再笑脸相迎。 陈扶上入内,被默默守在一旁,目睹全程的陈大告知。 陈扶上无奈:“陈大,你就这般干巴巴目睹,不出手救下她那小丫头?” 陈大不解:“主子,您不是厌恶她,不想另生事端吗?没有您的示意,属下不敢随便出手。” 陈扶上:“……” 他望向祝圆离去的身影。 一味忍耐,不是她的风格。 脑中突然浮现方才应禄七梨花带雨的哭诉,又晃掉这种想法。 她突破,但太过鲁莽。 没有对礼教的敬畏心,这叫粗俗。 * 入夜,祝圆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留下字条一张。 次日,陈扶上一睁眼,便敏锐地发觉祝圆失踪的消息。 他见那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到:你不争不抢,我可受不了这窝囊气,出走几日,勿念。 陈扶上合了合眼睛,将这个纸条看了又看。 他承认,被祝圆给冒犯到了。 新婚第二日,新妇出逃,不知归期,好大的一口锅,甩在了他的身上。 陈扶上气血攻心,加上起得早,眼前直发晕。 自此,他对祝圆这个京中盛传无才无德的女人,彻底有了认知雏形。 她就如传闻一般,行事莽撞不懂规矩,做事自私不顾人。 陈扶上觉着,他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好感对于祝圆。 好在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子监泡着。 他和她,思想上不会在一个层面,公事上更不会遇到,能安生过完这一年,尽早好聚好散才好。 陈大本身是要服侍陈扶上起居的,今日是陈扶上休假后复工的第一日,便也见到了这张字条。 他僵硬的脸也同陈扶上一般,出现了龟裂,讶异:“这祝姑娘未免太不顾人了!随心所欲,包括同您的婚事,这该如何是好?” 陈扶上咬牙切齿:“给她收拾烂摊子,不然还能如何?” 他头次这般直白地评价一个人:“这祝娘子,是真的很讨厌。” 陈大五官促在一起:“主子,那该如何是好?” 陈扶上攥着纸条,良久,道:“若有人问起,就说,祝娘子事务繁忙,百忙中跑来成个婚,婚后,便又去忙她的事了。” 陈大应声。 正当陈扶上抚平衣角褶皱,要抬脚迈步走时,却被仓惶的小厮通传:“公子,国子监来信,说让您赶快去商议!” 陈扶上:“别急,慢慢说。” 小厮大喘气:“国子监里面,学生会的那十多位学生,昨夜结伴出游,竟都被掳走了!” 陈扶上这时才是真眼前一黑。 学生会,便是由他全权负责的,昨日来访的那些学生,便是学生会的人,一同探讨是否该开授武艺科目。 谁料今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祝圆本身在水榭处带着葡萄缓和,却被皇城司暗卫的突然来访吓了一跳。 他报明身份,就要揪着祝圆的衣袍拎走。 祝圆觉着他很冒犯,但还是耐下性子,便问:“陛下有何事?这般火急火燎?” 暗卫不回答,就想揪着她的领子飞。 祝圆那火气本就没怎么消,见他这幅不尊重人的模样,直接从两个袖口里撸下个铁手铐,一踩他的脚,反手一挣。 暗卫都还未反应 6. 女侠,受我一拜! 《妾面羞君面》全本免费阅读 应沉给她塞了张牛皮地形图,朴实无华,质量结实,很符合他抠的调性。 对此,祝圆合理怀疑,应沉是在去购入劣瓷的时候,顺势让属下在摊贩那十文钱买的。 走漕运便能到达南边的石牛山。 当然,十多位皇亲贵胄之子失踪,自是得有浩浩荡荡的架势,才能唬住敌人。 明面上,应沉拨了禁军,假意按照前朝余孽刻意留下的假行踪追寻,朝北走。 而巡检司那位厉害的柳大人,早早透过密集一致的马车印,探测出具体地点,即是南边位于水上的石牛山。 毕竟本朝马少得可怜,但前朝却因都城和匈奴挨得近,马如牛毛。 这点便能看出,是前朝余孽的痕迹。 祝圆曾为救战俘,创下一人入山救下百位战俘的功绩,熟悉险峻的石牛山地势,所以,由她去入敌营救人,便再好不过。 毕竟七夕夜里,尽管城门关得及时,但无奈对方有备而来突然袭击,谁会想到他们能这般光明正大,便让其浑水摸鱼,带着这么大的部队,溜出城门。 据说应沉狠狠整治了治安,但这不关已坐船从汴河离开京都的祝圆的事了。 为不被发觉,她在途中一直戴着帷帽,隐入其他小娘子中,也好藏匿自己的身形。 但帷帽毕竟布卷飞扬,始终是麻烦得很。 话说回来,她已然知道了如今要去救的这批小皮猴子,便是新婚次日,对着陈扶上大喇喇地讲她坏话的国子监学生会学子。 虽说对他们在背后腹诽确实气愤,不过,该救人的时候,祝圆是一点都不敢含糊。 当日,他们好似是在着重探讨是否应当在国子监新增武艺科目。 如今来看,当真应加个强身健体科目。 不若那前朝余孽本身便身强体壮,大块头,讲求厚重敦实的武艺。同祝圆这种本朝轻巧为主的武功本就不一。 那群莽撞人,一个翻身,便能把这群学生给掳走。 如今不就是现身说法了? 移船靠岸,祝圆三下五除二地,脚步灵活地匿身。 直到她凭借身手攀上石牛山,惹得山涧歪斜的草木微动,都让人觉着是风过,不留下一点痕迹。 当然,铃铛在这种浮动中,也从未玲玲作响。 —— 苏安和成风走得近,被掳走时恰巧在一起,被关在了石龙山的同一个房间。 毕竟是小孩子,早些被掳后确实涌现恐慌,但是在见到石牛山这种险峻地方竟然有洞天福地,大量的柴屋和成筐的铁杆,便在苦难中多了些放松。 比如苏安和成风,家中政事繁忙也对政务耳熟能详,一眼便认出这就是前朝余孽的老巢。 除却个个身形高大的特征,便也没谁有这般大本事,敢绑国子监的学生,也没理由绑国子监的学生。 前朝余孽的党羽心知掳来的学生是皇亲国胄,是肱股之臣的后人。 而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复国,故,便整日对这些学生们洗脑,说本朝有多么恶毒,不认同前朝厉害就只给糠咽菜。 为了防止他们人多力量大,一举逃脱,还将掳来的学生两两一组分开。 这是被掳来的第三日。 苏安据日升日落所察觉到。 他叹息暗无天日的活着,衣袍早早脏污,在柴房里来回踱步。 这就是书中所言“尘缨世网重重缚”吧! 此举,惹得成风抓狂,他问:“苏弟,您别出这幅世外高人的模样了,咱们如今都成什么模样了?” 说着说着,成风扭头,见他身处泥潭但仍不颓废,像只挺起胸脯,但是沾染泥水不自知的鹤,笑出声来。 苏安停下脚步,拧起眉头,怨怼:“什么时候了还笑?” 成风躺在柴跺上,百无聊赖:“现下回顾一二,发觉咱们国子监的夫子博士的虽严厉,但也没苛待,真是不知珍惜当年的日子。” 对他的觉悟,小大人苏安表示孺子可教,他道:“成兄早该这般想了。” 哀叹时,成风移樽就教:“苏弟,见你这幅淡然模样,是想到什么法子可摆脱这般困境了没?” 苏安摇头,表示无能无力。 成风管不住话头和异想天开,经过这几天的禁闭,他感慨:“要是祝家那些威风凛凛的将军能达到这犄角旮旯来,似是当年最后一战,一举剿灭敌军藏身地,那该多好。” 苏安泼凉水:“如今祝家人多半被外派平定时不时进犯的边疆,便只剩下一个祝姑娘,但你也知她是个样样不通的人,放弃幻想吧。” 眼见希望破灭,成风便干脆说了个更不切实际的:“若是话本里那个蒙面女将,能似一人入深山救下万千战俘一般救下咱们,那该多好。” 苏安此时才发觉自己白净的衣袍后面沾染大片泥水,明白成风笑得什么,便无情补刀:“今夜入梦,你可这般幻想。” 成风:“……” 干呆着,始终不是个法子。 他灵光一闪,噌一下从柴跺上蹦起,使劲拍了拍正冥思的苏安。 苏安被吓到,惊魂未定:“成兄又要如何?!” 成风微垂的眼眸熠熠生辉,他环顾四周后,才悄摸道:“若是咱们能使这山上的头领受伤,便能寻得其下山寻药的机会,届时,我身手伶俐水性好,跟着他成功下山后便游去京城报信!” 对于这个大胆的作为,苏安被吓到了。 他虽小大人,但也不过十四岁,是有少年心气的。 犹豫间,成风画饼道:“若是此事做成了,你我便是功臣,便是英勇之人。就这般干等着,哪是个法子?” 苏安理智地评价:“这哪行!” —— 不会,苏安以自己内阁大学士的爹,以及自己的学生会长的威严,说觉着前朝确实威风凛凛,他要详细同首领谈谈治国之策,看看其是否值得认可。 首领大喜,若是这学生会长都归顺了,还愁其他学生有异心? 苏安冷淡着小脸:“我要同你们首领单独细谈。” 其属下不忿,见他这幅清高文人的模样,想上前踹人。 没办法,他们那个朝代还当道时,就是尚武之风,一想到如今是重文轻武的做派,便浑身应激。 这话传到首领耳朵里,似乎是轻视了这些学生,认为他们要进行书本做派,竟答应下来。 然而,他却带了黑金面具,受邀入门,穿着是奔放不拘的汗巾一裹,夏日里光着膀子,极像前朝不拘一格的作风。 苏安却觉着,这人分外眼熟,似乎是隔壁太学拨来的那位武学博士,他们学生会和司业正考究其是否要开设武学科目,能否堪用还在另说,便叫其先回家等 7. 武学博士 《妾面羞君面》全本免费阅读 事不宜迟,祝圆收起那种怪异的感觉。 祝圆不顾他们的变脸速度,冷静盘问:“你们知道其余学生都在何处吗?” 成风略过苏安,自告奋勇地把了解到的所有情况全盘托出。 祝圆沉思。 成风不禁问:“大侠,这山势险峻,您带人来了吗?” 祝圆回之安抚的笑意:“我一个人来的,但莫要觉着不靠谱。” 而后,她头脑清醒地叮嘱:“记住,一会你们便往东跑,在山脚等我。” 成风踌躇,还是说出担忧:“大侠,您会回来的吗?” 苏安也符合:“是的,打打杀杀太过危险,不若我们帮您……” 仿佛是瓦舍生离死别之际。 苏安悲伤春秋的矫情之言还没落地,便见祝圆利索地将门撬开,咔嚓一声。 看守的两位大汉要出动,祝圆雷厉风行,左一拳打倒大汉的脸颊,右一脚推翻呆住的大汉。 以柔弱的身躯,霎那间打倒两位正值壮年的大汉。 飘飘然,不带走一片云彩。 连个声响都几乎未有。 “这些兵莽子,姑娘我还是应付得来的。” 她曾经可是直捣敌窝救下多少战俘!靠的除了武艺身法,便是全身的暗器与护甲。 只是功绩不在她名下罢了。 苏安咽了口唾沫。 姑娘,真乃神人也。 原来这就是他们和练武之人的区别。 而后,他识时务地拽着成风便跑。 细小的枝叶、蓬乱的树枝、断崖的瀑布。 他们不知跑了多久。 华贵的锦罗绸缎撕裂,跌跌撞撞地爬起。 这都是未知的。 但山上那位只身入敌窝的大侠,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威严与信服。 山脚,夤夜。 还没等成风一声怒吼赞叹祝圆的风姿,便见苏安浑身脏污,累到双目发虚,却仍旧止不住那股诗意,如朗朗明月:“古今争传女状头,谁说红颜不封侯!” 成风:“……” 这人抢他戏份。 成风愤懑:“苏弟,这是我家大侠,你怎么先赞叹起来了。” 苏安却眼眸发亮地一转身,嘴唇干裂地一张一翕:“自此之后,也是我家的了!” 成风一口血差点呕死了。 面对沉静的海水,初生的白月,成风不再不着调,反而端正地讲了一句:“我觉得她是上天派来保护我的,我刚说了蒙面女将,她便蒙着面出现了。” “这很怪异,同禄七公主的高洁之人下凡关爱民生不同,这位大侠的爱是普度众生的爱。” 苏安想起前些日子二人的探讨:“前些天去为公主打抱不平时,你便提过这种问题。” “说蒙面女将和禄七公主是寒木春华,怎么现下却变卦了。” 成风沉吟:“禄七公主是别人家的好,但大侠,是对我好。” 苏安怔愣。 是这样的。 禄七公主是好人,是美人,是一国公主。但她太过尊贵,心气高也是自然,说句不好听的,是看人下菜碟。 就比如,公主会送亲手缝制的香囊给学子们,可国子监的学生们并不缺这些,但仍旧得感恩戴德,把这个当做攀比的荣耀。 毕竟如今陛下膝下无子,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为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插科打诨之后,在寂寥却空旷的水岸上,二人才切切实实感到了劫后余生,与恐惧。 毕竟是两个十四岁的孩子,经历此次生死劫难,眼眶酸涩,百感夹杂。 但他们对祝圆这幅一人闯峻山的震撼,会牢牢印在脑中。 这是在刀光剑影中出来的交情,虽简短,却足以让自小在国子监苦心读书的学生们,留下一生的印象。 亥时,成风和苏安背靠背,但却不敢困顿。 直到出现一束束热烈的火把强势地映入眼帘,举着火把的是学生们,往日个个金贵的皇亲贵胄,如今竟都成了落汤鸡。 最后下来的是祝圆,她的身侧,揽着一位腼腆的姑娘,名叫小桃红。 这是祝圆曾经在陈府被这帮学生围攻时,唯一一位站出来替她说话的姑娘。 成风越过她,自顾自向祝圆询问:“大侠全部解决了?” 祝圆:“首领跳入瀑布,不见身影,但其他人,人少的我便直接打,人多的便撒迷药。” “本身他们便以为能凭借地形优势,加上你们是小孩子,疏于看管,人手不多,我一打,他们便都散了,都在山上捆着。” 小桃红一见成风和苏安,颇有礼貌地对祝圆道了声抱歉,才踮着脚哒哒地跑过去。 她关切地问询:“苏哥哥,还有成……成风表哥,你们身子可是不爽利了?” 这小桃红寄人篱下,同成风是表亲,寄居在成府,日子很是难过。 而成风原先见到祝圆的激愤也已然没有,他神态淡了下去。 祝圆敏锐地发觉了不对劲,这二人是不是有所龃龉? 小桃红心思细腻,她脸颊煞白,但转身,她又扯出一个讨好的笑脸,对成风道:“成风表哥,我觉着这位大侠同那本风靡的话本里的蒙面女将,简直如出一辙,方才大侠姐姐给我讲了好多她的事迹,要不要……” 成风炸了:“你不要这么讨好别人,行吗?尤其是这幅委屈样,真是令人厌恶。” 祝圆看不下去,走上前隔开二人。 “圣上派来的船只,莫约一个时辰便会到,且等着。” 祝圆狠狠活动了下筋骨,累得不行,但还是给学生们找了草药防蚊。 没法子,夏日就得这样。 这倒也不关什么权势攀附,纯属是祝圆要好人做到老罢了。 学生们大多凄凄惨惨地顾影自怜,还有便是成堆对着祝圆道谢,就是在踌躇,不知该如何问询祝圆的名号,毕竟人家带着面具,怕是不乐意暴露身份。 祝圆坐在中间,左边是瘦弱的小桃红,右边自是被成风占据。 练武之人,耳聪目慧,清楚地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世态凉薄,苦尽甘来。 她嫁进陈府的新婚次日,学生大概是如下风评: 学生甲:“那个粗鄙无能的女子,怎么能配得上高风亮节的陈司业?” 学生乙:“她抢了禄七公主的姻缘!” 学生丙:“我唾弃她一辈子!” 现下,学生们对她,是这般风评: 学生甲:“这位世无其二的女子,谁能配得上她?” 学生乙:“怕是号称天下第一女郎的禄七公主, 8. 让她移情别恋 《妾面羞君面》全本免费阅读 禁中。 祝圆将从石牛山上搜刮到三支火铳,交由应沉。 应沉把玩着火铳。 火铳在祝将军缴获战利品时,曾见过这种长杆圆环的杆子,里面应当是得加入铅弹之类。 不过,杀伤力虽大,但曾经的火铳极容易炸膛,加上其被打得节节败退,压根是没机会将火铳量产。 但如今,火铳上有了火门盖,便不容易炸膛了。 祝圆忧心忡忡地望着火铳,就差直接表忠心,说为陛下肝脑涂地。 抬头一瞅,应沉却稳如泰山。 祝圆感叹,这难道便是一国之君的威严? 而后,他面色一沉,又摔碎了一个茶杯。 祝圆:“……“ 李内臣脸部攥在了一起。 应沉雷厉风行:“祝圆,你现下确定陈国舅府里是为火铳?” 祝圆拱手认证。 应沉:“查清火铳来源,以及陈府中,到底是谁在同前朝余孽行此般通敌叛国之事。” “这是你的中级暗卫令牌。” 一个暗红花纹,工艺繁复的檀木,稳稳实实落到祝圆的手中。 可惜看不出雕刻的什么东西。 李内臣送完檀木雕后,见她这幅反应,悄声提自家圣上找补道:“这是陛下亲手雕的,工艺繁复但让人看不出是何,防伪啊!” 祝圆:“……” 应沉提笔写下圣旨:“朕决心开设武艺科目,加入进国子监的结业考试中,不然一个个弱得像个鸡崽子,出了事全来找朕哭诉。” “朕见你此次一人屠山,也有了威信,届时会让你来做考官。” 她离去时,应沉似乎总算想起她形单影只,查案飞檐走壁的任务全托一个人身上也不是事。 外加此次祝圆行动敏捷利落,将十数位皇亲贵胄的学子全都完好无损地救出,应沉对她有了信任。 于是,应沉抛下最后一句:“得了蛛丝马迹,便去巡捕司寻柳引才,他洞若观火,能相助于你,你屡次入宫,也实属不便。” “除了结业考试那日,不要再来找朕,一切事同他汇报。” 应沉从朱红色御椅上起身。 “李盛,该歇着了。” 祝圆得言,回头一望,只见到他背影的犀金玉环带,阔步闲适地离去,只剩下通身贵气。 * 已然是离开陈府的第六日。 祝圆极为心虚。 毕竟,把这么大一个烂摊子,全丢给了陈扶上,这实属不厚道。 陈扶上毕竟是陈国舅府的长子,再怎么被偏待,那也是有极大的一个院落的。 只是地处位置不好。 只能栽上烟煴着暑气的芭蕉遮阳。 此次回院子,祝圆以为还是似从前一般,就一个小丫鬟通报府里大大小小的访客,连个护院都没有。 但如今却多了两个彪形大汉,手持长戟,铮铮铁汉,魁梧奇伟。 祝圆被拦在门外。 她大吃一惊:“你们是谁?难不成陈大哥被监视了?” 两位大汉:“……” 见二人不搭理她,祝圆只得亮明身份:“两位,我是陈司业新进门的夫人,祝圆。” 闻此言,大汉惊奇地打量她,而后肯定:“夫人请进。” 这让祝圆一头雾水。 她问:“你们怎么认出我的?” 大汉咧嘴一笑:“寻常女子迈步含羞,氏族女子行事高傲,但您说话平和,步伐豪迈,我们自能认出您的英勇身姿!” 祝圆嘴角僵硬,把她的粗俗说得这般清新脱俗。 另一位大汉补充道:“夫人方才问询为何我们会来看家护院?这是由于前些日子公子的院落被二娘子给闯入,让葡萄姐姐受了委屈,这才派遣了人手。” 陈扶上……竟然行动这般迅捷? 在此之前,祝圆对于陈扶上的印象是掺杂了伪善的。 但见他知错便改,甚至不能算是他犯下的错。完全不是伪君子口头道道,而是实干,对其油生敬佩。 这般的世家公子哥,实属是不多见了。 祝圆蹑手蹑脚地进了屋舍,见正屋静谧,她一喜,打算沐浴一番,回将军府接葡萄时,却见书案上,凭空多了一个身着白袍的人影。 她脖子一倾,浑身一滞。 面前人提笔书信,祝圆瞥见,写下的是安抚学生的回信。 男人今日穿了身黛青色的百褶裙,檀色对襟衫,淡雅悠然,神清骨秀。 通过他离不开的小圆叆叇来瞧,这奋笔疾书的人,是她名义上的夫君,陈扶上。 “陈、陈大哥?您今日未去国子监?” 陈扶上落款。 冷哼。 他道:“祝大姑娘归家了?” “国子监学子丢失,停课修整一日,我现下去写信抚慰一二,明日才开课。” 祝圆脚底发虚,她谄媚一笑:“陈大哥,是我不懂事,把烂摊子丢给你,实属没义气。” 转念,祝圆又道:“但陈大哥,我本身在京城便是这种名声,不叫外人看到我犯下七出之罪便好了,怪罪不到你头上的。” 陈扶上怒火中烧,厉呵:“你可知圣上赐婚的含量?新婚次日,缘由都不告知我,你可知会惹来多大的祸端?” “你看看你这身衣服,细看泥泞不堪,到底去做了什么,能成这幅模样?” 祝圆虽知明白内情、且顾及将军府赫赫战功的皇帝,不会怪罪,但此举确实会让重规矩,被蒙在鼓里的陈扶上气急攻心。 于是,诚恳道歉:“陈大哥,您要如何处罚我都成,或者说,您想要什么,我都能给您。” 陈扶上连连摇头,阴阳怪气:“不必屈尊,你还是想想该如何应对陈府那一大家子的拷问吧。” 这位祝娘子实属顽劣不堪,看来真的得让其见识陈府众人的盘问规矩,明白失了规矩的难缠后果,到底会惹来多大的祸端,才能叫其收敛脾性。 祝圆诚恳发问:“陈大哥,您是如何向众人解释我出走的?” 陈扶上淡漠道:“你该吃次规矩了,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负责。” 祝圆倒是没什么感触。 这种自己错误自己承担,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她自及笄后便贯彻了,只是确实有些许委屈。 毕竟做了英雄得胜归来,还要处理这幅场面,她叹息自己小孩子家家的心态。 谁能为你兜底?你在妄想陈扶上有什么别的举动不成? 大体交托清楚,能说的都说了,祝圆连沐浴都没做,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待着,便快马加鞭赶去将军府接葡萄,正屋再度寂静。 陈扶上单手依在手臂上,闭目养神。 指骨同戒尺一般,一手握着戒尺,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 这祝家姑娘,行事粗俗无礼,蛮横不通规矩,实属不是能安稳待一年的性子。 他沉思片刻,重新修整了对祝家姑娘的处置。 圣旨既然是祝圆觊觎他,求来的,那便让她移情别恋,主动放弃这纸婚书,也算有个事情做。 * 祝圆没再对陈扶上做过多叨扰。 那些学生们确确实实遭了难,她是切实见识过的,得好好安抚。 牌匾上筑着“镇北侯府”,祝家战功赫赫,落得侯爵。 9. 又是一次偏心之举 《妾面羞君面》全本免费阅读 那日的夜里,祝圆将前朝余孽的窝一下端了后,众人等候船从江面来。 她望着学生们志在强身健体的模样,她傻呵呵于一旁感慨后生可畏。 而后,这位成风小哥,便将话头放在她身上,明目张胆地挖墙脚,让她去国子监做武学博士。 祝圆呆住了。 她其实很想说,你挖的墙角,和被你挖墙角的,其实是一个人。 小伙子确实后生可畏,勇气可嘉!! 这对于一个普通暗卫来是个极大的跳板,但祝圆任务加身,还得在陈府查明同前朝余孽勾搭之人,怎么能给自己找活? 于是,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并顺势附和这群学生对“祝圆”的抵制,但却严词拒绝:“这不行,我不是忘恩负义之徒,关键祝家娘子是个什么德行你也明白,横行霸道惹是生非,我必须护着她的安全。” 果然,在场学生同情的目光齐刷刷袭来,也不再说聘用她做武学博士的提议。 祝圆当下觉着,自己真是聪明伶俐。 而后,她收回思绪,眼神麻木。 谁料到,这群学生如此真情实感地惜才,回家便把她的苦衷告知自家母亲,直接找到祝圆头上挖墙脚了。 祝圆表示,感激他们的知遇之恩,愤恨自己给自己挖了这么个大坑! 为了解情况,祝圆微微侧身,问旁边尬笑着打圆场的京儿:“这是哪家夫人?” 京儿从牙缝里挤出气声,面不改色:“成太尉的大娘子。” 祝圆脑中一通,发觉这是和成风一般的姓,再这么一对,她便知晓这是成风的母亲,小桃红的姨母。 这么几句话,祝圆便能明白这个成母是什么性子: 口蜜腹剑,以开明仗义的姿态,达到锐利的目的,还要你感恩戴德,彰显她的道德。 如今无非有两个可能: 一种是为抢走暗卫,其余只是托词。 一种是受自家孩子影响,单纯仗义直言,成人之美。 祝圆知晓不能对人妄自下定论,万一人家只是仗义呢? 于是,她礼貌地拒绝:“这位娘子,怕是不行,我那暗卫得护着我的安全,不若边关树敌太多,我自身难保。” 而这位太尉娘子还是那抹势在必得的笑意,只是将话头抛给了京儿,姿态高傲,不再同祝圆搭话:“国子监的弟子,个个是人中龙凤,他们才更需要庇护的。” 话落,在场几位贵妇,便迎合地跟着笑,步摇串珠微动,艳丽四射,但笑声似是蚊虫一般难为听,刺人耳朵。 言下之意,便是祝圆自己不晓规矩,还欺男霸女,不如把这般好的暗卫让给国子监,也算是物尽其用,不被糟蹋。 听闻此话,祝圆明了了这位太尉娘子的真正意图,看来是第一种了。 要是小姑娘被这么一冷落,早早便涕泪横流,在被窝里哭一晚上了。 突然想到小桃红那副体弱畏缩的模样,祝圆眉头轻挑,忽然双手环胸,打断同京儿指桑骂槐的太尉夫人:“这位夫人,不巧,我粗鄙鲁莽,仗着我家的功绩,就是不放人,如何?” 太尉夫人那口腹蜜剑的模样怔住,似是没想到会有女子这般将走后门说出来,脸色当即便沉下去脸了。 有个跟着唱红脸的,续上话,道:“祝娘子,我们也不想让你忍痛割爱,只是圣上下了旨意,结业考试要加武艺科目,据说你那暗卫是考官,这才希望能单独给咱们几家的孩子开开小灶。” 祝圆恍然大悟。 怪不得京中习武之人这般多,偏偏要寻她来做这个武学博士。 成堆的人精贵妇来唱红白脸,若是没有任务在身的普通妇人,估摸着也就答应了,咽下她们的挤兑,还得感恩戴德攀上了贵妇圈的关系。 此时便显现出祝圆在京中名声差的好处,她可以毫无顾忌。 京儿拧起手帕,她还以为这群人真的只是来感谢的。 祝圆止住愤怒的京儿,她便显现出传闻中没有教养、无才无德的模样,直戳她们肺管子:“不给。” “既然诸位没什么事,便去好好让自家孩子练功,寻个好点的师傅,而不是骂着我,还想让我体谅你们的难处,达到你们的目的?” 唱白脸的那个被直愣愣地戳穿,高傲气也没在这个她所认为粗鄙的将军府傲出来,气得发懵。 本想着这个将军府不怎么同人交流,好拿捏,必然是上赶着同她们巴结,谁料如今却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地明着怼? 她一拍桌子,撂下缠枝茶杯,直接愤而离席,临走前,不忘挑拨关系:“祝姑娘,你那暗卫可真是英明神武,巾帼不让须眉,不过,虽然我们相对于你这个主子,更愿意同她亲近些,但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哦。” 祝圆没绷住,差点笑出声,心里痒痒的。 她,谢谢夸奖。 唱红脸的太尉夫人亦步亦趋,紧跟其后,她也道:“如今天下太平,等你们把兵权一交,便只剩下空壳子,祝姑娘可就横行霸道不了了。” 对这种奇葩言论,祝圆表示,天下方才太平,前朝余孽将将平定,但匈奴仍旧蠢蠢欲动,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暂且轮不到外人来指点江山。 * 沐浴后,熠熠生辉。葡萄同祝圆好好叙旧,互相体恤。 只是姐妹情深之时,葡萄担忧:“姑娘,不若咱们这几日先避避风头,陈府那群人不仅讲究规矩,您还同他们结了仇。现下回去,怕是会揪住姑娘你外出的事发难。” 祝圆此时已然同葡萄坐上犊车,彻底瘫在软座上,品着冰饮子,头冒虚汗。 她一口凉饮下肚,才觉着回神。 祝圆口齿明净,便安抚:“你现下是关心则乱,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她问询:“葡萄,国子监备考如何?” 葡萄一拍脑门,眉眼浮现出几分喜色:“忘记讲这乐事了,姑娘,我中了!” 而祝圆面不改色。 葡萄有些委屈:“姑娘,你不高兴吗?不高兴的话奴婢可以不……” 祝圆被热得发昏,反应慢半拍,她攥紧葡萄的小手,认真道:“我就知道你能成!” 她乐呵呵:“姑娘我有谋算了。” “你现下能去国子监吗?” < 10. 被关入柴房 《妾面羞君面》全本免费阅读 而陈国舅本身话语权便不高,眼神乜然地望向陈夫人。 他道:“夫人,不妥吧,这……” 而后被陈夫人一个眼刀扫了回来,悻悻然闭嘴。 说白了,还是虚伪。 这陈国舅同陈夫人一般,都偏袒二房。 祝圆不理解这幅场面。 明明都是一家的孩子?怎么会这般亲疏不分。 她转头望向陈扶上。 陈扶上并未有什么表情,连波动都未曾。 他道:“好,就应母亲的。” 眉眼低垂,不卑不亢,俨然一副世家子弟的模样。 尽管他曾高中状元,如今是掌管万千学生的国子监司业。 这一切,都是来源于头上顶着的规矩。 祝圆莫名不喜欢他这样。 她此刻才理解规矩对于陈扶上的重要。 可,人是得争的,就像她忍受骂名,她肩负万千士兵的性命,自及笄便得独自扛着,只是为挣个女将军的名号。 她很可耻地抛下了方才要独善其身,莫要惹事的坚守。 祝圆听到自己道:“婆母,这不妥。” 话才说出来,她都怔愣了。 这该死的正义感。 既然都说出口了,祝圆便遵从本心,她倔强:“婆母,我粗蠢,我不通规矩,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是懂的。” “一个家族应当有的是互睦,而非一方被道义牵住,要处处谦让。” 陈夫人不为所动,她只是对翠珠道:“我乏了,歇着吧。” 陈扶上神色不明,他低头行礼。 祝圆看向他,陈扶上恰巧转头,同她对视。 无声的对峙,最终以陈扶上的冷然结束。 这男人朝他摇头。 祝圆心中是有失望的。 她知道陈扶上并不是一时便能改变的,但她知道这是个好人,对她也好的好人。 但她是愿意拉好人一把的。 如果陈夫人不答,那—— 她锐利的目光直指闲适的陈家二郎: “二郎,你是如何觉着的?难不成要一直躲在自己母亲后面?做个永远跟在大哥后面捡漏的懦夫?” 祝圆猜得不错,二郎是陈夫人的心肝,刚将矛头对准,陈夫人独断的脚步便一顿。 而后,大跨步,往祝圆的脸上扇了一个巴掌。 她结结实实地挨下这个巴掌。 祝圆脊背直挺,目光清明,不被这一巴掌折了气节。 陈扶上见她这幅惹人怜惜的模样,气笑了,他知道,祝圆在逼迫,逼迫他打破规矩。 陈扶上不傻。 他只是不明白,祝圆为何要烂好人?他只是想守护这最后的一点温情罢了。 难道只是因为像公主讲的,喜爱他,便要让他像她一般,肆意妄为。 可—— 陈扶上只是冷眼望着,拂袖离开。 祝圆是能听到他脚步的来回远近。 她眼波微动。 不能说是失望,只是惋惜。 她听到身侧的陈夫人因不忿,发号施令:“不知悔改,便在祠堂住一个月,好好见见祖宗。” * 祝圆要回屋收拾衣物,跨过门槛时,同陈扶上擦肩而过。 相交时,陈扶上告诉她:“你是千娇万宠的独女,我不一样,我需要这些亲情、爱情。” 此时,葡萄提着百褶裙,火急火燎来通传国子监学生来访的消息。 祝圆眼前一亮。 迎着陈扶上诧异的目光,祝圆快马加鞭回了屋,等候学生将这局面扭转。 她在陈扶上的院子里收拾出个小包袱,坐在床榻上等候。 果然,葡萄通传:“姑娘,他们要见你,准确来说,是你的暗卫。” 祝圆起身,背过手:“让他们接我出府,我就让暗卫见他们。” 过会,她补充一句:“葡萄,把我原话转述时,记得高傲一些。” 于是祝圆在院子里,便听到成风那打抱不平的声音:“祝姑娘,你未免也太过霸道了!霸占着女侠,霸占着夫子,得寸进尺!” 葡萄演技挺好,她趾高气昂:“看你们能不能说服陈夫人,让姑娘能获得自由身了。” 成风暴跳如雷。 还是外人的面子好使,莫约过了一刻,陈夫人身旁的翠兰通报:“祝娘子,夫人说,让您这个月搬进后院的柴房,好生清醒清醒。” 她乖巧应下。 祝圆感叹,天助我也。 柴房旁,恰巧有火铳。 这群人是真的觉着她愚钝,这都能放在一个外人跟前? 陈府里,到底有谁会这般心大? 严苛偏心的陈夫人?循规蹈矩的陈扶上?还是纨绔的陈异安?看似无脑的傅氏? 跪祠堂倒是没什么,她就是怕被锁住人身自由,被看守,这般即便有武艺在身,也同皇帝通传不了府里的消息,因为会暴露目的。 所以,为任务,便只能连夜跑去寻人相助。 最终发觉,国子监那群孩子,面子大,且行侠仗义,是最有面的出头鸟。 祝圆借葡萄之口,同学生们约定明晚相见。 而后没有一丝留念,飘飘然来到巡捕司。 她要寻柳引才。 巡捕司地处森严,个个捕头形销骨立,神情严肃,累得。 加上这巡捕司阴气森森,吓人得紧,只有两三盏烛火摇曳,祝圆缩紧脖子。 她出示了中级暗卫牌,看门姐姐说,一会他们大师便会来接待。 祝圆不禁问:“大师?你们都是叫捕头大师的吗?” 她往里走,会客厅在最里头,越走越怕。 她喃喃自语:“没人才是最可怕的,有个人多好。” 而后她耳边便响起一个温润的声音: “祝姑娘放松,有我在。” 她转头。 出声的男主头簪芙蓉,五官力挺却没攻击性,汇在一起,能容纳世间的温柔。 偏偏温柔能坚定。 见祝圆面露尴尬,男人微笑解释:“莫慌,在下柳引才,是同姑娘你的接头人。” “这漆黑,也着实冒犯到姑娘了。” 他命人将灯全然打开。 灯火荧煌。 眼前亮堂起来,祝圆由衷赞叹:“公子,你可真体贴。” 她是个直率的姑娘,转身却见到柳引才拿骨指分明的手遮蔽眼睛。 祝圆大惊:“柳公子有眼疾?” 柳引才表示无碍:“姑娘能看清便好。” 祝圆突然上前,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从眼上拽下来。 柳引才下意识睁开眼睛。 祝圆这时才发现,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她道:“柳公子,你没有眼疾,果然是蓝眼睛。” 柳引才被握住的手心发烫,苦笑:“被姑娘发现了。” 祝圆摇头:“柳公子不然,我是想到了曾 11. 我要娶她 《妾面羞君面》全本免费阅读 祝圆本想一巴掌砍晕三人,却也不能消除几人的记忆。 祝圆只好认命地问:“你们怎么会来此,我不是说过明日自会去见你们?” 苏安咧嘴一笑:“本意是想同祝姑娘说理,但谁料遇到了女侠你,实属缘分。” 祝圆略微调整下心情,她得秉持着冷静的心态。 祝圆平静道:“你们想如何?” 成风按耐不住:“祝女侠,今日我母亲去寻祝姑娘将你救出水火,结果她蛮横无理,强势霸道,硬是不放人。” 他眉眼赤诚认真相待:“只要你一句话,我们便带你离开这陈府,离开祝姑娘身边,去做国子监的武学博士!” 祝圆暗道果然是成风母亲,而后明文拒绝。 成风震惊:“祝女侠,那个祝姑娘多么能折腾?都把自己作到柴房来住了,您跟着她能有什么前途?” 面对他无比真诚却又无比可恶的模样,祝圆百感夹杂,咬牙切齿地假笑道:“快快回你们府邸,前些日子你们便丢了,现下日落西头仍不归家,不得让家人担心?” 成风郁闷:“我们说来寻你,他们便同意了。” 好家伙,原来想拐走她不是一朝一夕的少年意气,而是背后有父母助力? 见祝圆态度坚决,衣袂飘飘,反观成风跳脚的模样,和哭唧唧的小桃红,苏安叹息。 他拨来二人,拱手道:“那好,姑娘既志不在此,那也不好强求。” “若是不想让我们把事情抖出去,那便请姑娘带着我们,一起参与搜寻火铳!” 成风狠狠赞同。 祝圆:“……” 她一噎,面对二人的威胁,发觉他们是认真的。 便严肃地说道: “你们三位,今年不过十四岁,且没有自保之力,如何能相助于我?而且此行危险,莫要惹是生非。” 苏安沉吟:“祝女侠无非是觉着我们拖累,但女侠你看着也就十六七的模样。” 双方人对峙,祝圆试图吓唬他们:“若是其他暗卫被你们发觉任务,早早便将你们杀了!” 三人异口同声:“你不会。” 祝圆:“……” 她看起来便这般令人放心? 门外有落锁的声音。 铁块相撞,声响急促。 在三个拖油瓶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被祝圆给压在了事先抛出的米袋堆底下。 成风瞠目结舌:“祝女侠,你身法好利索!” 祝圆傲娇:“知道你们是拖油瓶了吧。” 三人匿声,屏息凝神。 木门被打开,带来一盏微弱的亮光。 透过被米袋包围的缝隙,祝圆能清楚见到,这人蒙面,体型高大,穿的仆妇衣服,却从底下那块肉看出是男子。 而他从小推车上,拿下两袋米。 恰巧扔在祝圆面前,遮盖住了视线。 待人离去好一会,祝圆才扒开米袋出来。 小桃红虚汗连连,成风浑身僵硬,只有苏安,面色凝重。 祝圆疑惑:“苏安,你是身子不舒服?” 苏安只道没事。 他觉着方才男扮女装的身影,很像那位山上的前朝余孽首领。 猛然间,苏安一拍脑袋,他对祝圆道:“祝女侠,或许我知道方才来人是谁。” “我且问你,这火铳是不是前朝余孽所制?” * 将三人送走,祝圆躺在破布遮蔽的木床上,思绪万千。 苏安并未告知那人是谁,但却能精准说出此火铳为前朝余孽所制。 是个发现。 且待明日去寻柳引才吧。 然而第二日一早,祝圆却被拖住了手脚。 几位陈夫人院子里的仆妇,一大早便耀武扬威地来到柴房。 那是活也不做了,领头的妈妈说是得了陈夫人的吩咐,要来顶着祝圆做活。 领头的阴阳怪气道:“娘子面子大,让国子监的学生求情,就是为了不跪祠堂。” “如今换了惩处,这在柴房住着的一个月,便要做活。今日劳烦娘子,把全府明日需要的柴火劈了磨炼心性。” 压下想上前争执的葡萄,祝圆柔柔弱弱地应下,俨然一副吃过苦难明哲保身的模样。 她悄悄对葡萄道:“这点活,我不在话下,你去告知柳引才得爽约片刻,午时相见。” 祝圆秉持独善其身,她不想在另生事端。 这几日待下来,她给自己赋予了一个新的面孔:认清现实,默默受气的小媳妇。 这样,便不会招惹这些人妨碍她的任务。 毕竟,若她只是一个世家妇,那她定然要好好做宅斗,但祝圆可不能把心思浪费在这上面。 而陈扶上既然不愿意争夺,那她不会主动招人烦,但如果遇见了不平之事,祝圆仍会帮他,这是一位护国女将的本心道义。 面对几位嬷嬷死死盯着的眼神,和面前成堆比前朝练武之人都高大的柴堆。 这对于一个寻常的闺阁女子来说,怕是得胳膊腿都酸痛,怪不得陈夫人会这般蹉跎她。 但相对于她在战场上的厮杀…… 祝圆表示,劈柴的活其实不在话下的。 太轻松了好吧! 于是,祝圆表面装得小胳膊小腿弱不禁风,微微发颤,用气功闷得满头大汗,时不时大喘气。 看得嬷嬷们唏嘘不已。 实则忙中偷闲,有条不紊地成功将嬷嬷们熬得困意连连。 祝圆余光瞥见她们已然力不从心,便拿了根银钗塞给她们,道:“各位嬷嬷,且去搓一顿?” 这时嬷嬷们困意将醒,恰巧看到祝圆拿着银钗那只手上,刻意划伤的三道血口。 嬷嬷大骇。 一见她的柴劈得大差不差,浑身大汗淋漓,怕引火上身,便收下钗子,定然叮嘱道:“娘子把这些柴劈完,便可歇着了。 而后拍拍屁股,去找陈夫人赴命。 祝圆乐得开怀,便打算带上放在妆奁荷包里的眼片,去寻柳引才。 却在抬脚出门时,同飞奔而来,衣袍凌乱的柳引才撞了个正着。 祝圆眼睛瞪得溜圆。 她结巴地问:“柳、柳公子怎么来了?” 柳引才却先一步看到了她受伤的手,和身后堆砌的柴火。 “祝姑娘,你不好好照顾自己,便只能在下来照顾你了。” * 一个时辰之前,陈大风风火火地向关禁闭的陈扶上通报,面带喜色: “主子,您可以摆脱祝姑娘了!” 陈扶上觉着聒噪,问道: “为何这般说?” 这时,柳引才笑着进门,应答: “表哥,因为我喜欢祝圆,我想请你牵桥搭线,我想娶她。” 陈扶上以为幻听。 遽然,手里的叆叇掉落。 他不慌不忙地将其捡了起来。 柳引才仿佛视若无睹 12. 物尽其用的相配 《妾面羞君面》全本免费阅读 陈大觉着,原先那个循规蹈矩的主子,实属变得不再稳重。 即便是那日禄七公主亲自下拜贴商讨婚宴日子,主子也只是严明赶往。 陈扶上走路带风,不见缓慢的意思,反而愈发地急。 让陈大有了种仿佛不是陈扶上去相助,反而是他被祝圆捞出大狱的错觉。 天上蒙了阴云,遮天蔽日。 陈大高举油纸伞,顶在陈扶上头顶上,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就怕跟丢了。 直到陈扶上在柴房门前停住脚步。 平头鞋隐在柴房的门缝后面。 陈扶上就这般,淡漠地和木门眼对眼,鼻对鼻。 死活不进去。 陈大噎住,他不明所以:“主子,您在作何?” 陈扶上似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掩饰地离开木门前,压着陈大的脖子,道:“祝姑娘是不是粗鲁被娇宠长大,受不得苦难?” 陈大感到莫名,但仍点头。 陈扶上继续:“所以说,她此番受苦,定然遭不住,故会悔改。” 陈扶上:“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大恭敬:“活佛济世,有教无类,知人善任,兄友弟恭……” 陈扶上狠狠拍他脑袋一下,冷哼:说人话。” 陈大不是傻子,他假笑:“您心软,所以将祝姑娘捞出来,也是正常的。” 台阶给得够大了吧? 果然,陈扶上听了这话,不再墨迹,来到柴房门前。 他深吸口气,给自己常年僵硬的脸上,扯了个大大的笑。 这事他也有大错,其实如今只不过是为了弥补而已。 陈扶上似乎才想起赔礼,赶忙接过陈大手上拎着的果子糕点。 而后,不再同柴门相面。 他试探着,开了道门缝,往院子里窥看。 一滴雨点崩落,砸在陈扶上檀色的衣袍上。 而后,一男给一女擦药的温暖场面,映入陈扶上眼里。 男人瞳孔蓝色,正拿药酒小心翼翼地给女人细嫩的手上药。 而女人眉眼润泽,目光清亮,没避开他的亲近。 无疑,这便是来府上请他牵桥搭线的表弟柳引才。 而在柴房的女子。 无疑。 此时落雨,雨点宛若迸发的鼓点。 一对壁人般的男女,相互依存。 去了屋檐下躲雨。 陈大也发觉雨点频频点地,如池中繁促的睡莲。 他得到意,立马转头拿伞。 陈扶上收回视线,双目冷得青白。 他一甩袖,转身便走。 陈大要把伞给陈扶上举着时,便见到陈扶上怒气冲冲甩袖的场面。 陈大疑惑:“主子为何离去,不救祝姑娘了?” 陈扶上只远远回一句:“我看他们过得正好,祝姑娘可谓喜爱待在柴房。” 独留下呆愣在原地的陈大痴痴傻傻。 什么?“他们”是什么意思? 陈大透过缝隙一看,便见到祝圆同柳引才屋檐下避雨的模样。 他无语地抿唇。 嗯,人家恩爱,主子阴阳怪气什么? 回了屋子,雨打风吹,窗牖绢布凌乱,芭蕉舒展,拍打冲刷。 陈大同淋湿的陈扶上大眼瞪小眼。 陈扶上清咳,无中生有地解释:“其实,我方才对那般诉说,只是在气表弟不听我话,同那女子勾搭。” 陈大应下。 主子这解释,真是苍白无力。 他道:“主子,小的来为您更衣?” 陈扶上看着自己这身湿透的衣袍。 “淋都淋了,我干脆趁现在提醒二人。” 陈大:“提醒什么?” 陈扶上声音冷了几分:“注意一些,莫要叫旁人发觉。” “不若这桩公主便会辜负圣上的信赖,我不能让她难做。” * 祝圆对于柳引才的亲近,持有一个怀疑状态。 她对柳引才提出给她上药,表明拒绝。 直到葡萄给她说明了柳引才听见她出事,便火急火燎跑柴房来的举动。 直率、赤诚的慕恋? 她觉着这个词甚是荒谬。 怎么会有人见过第一面,便这般对她好? 并且,她一个习武之人,早些便察觉门外有人侯着,她耳聪目慧,听出窃窃私语是陈扶上。 祝圆暗道果然,今日她劈柴被蹉跎的消息传出,陈扶上这个烂好人便按耐不住,想要看她是否过于受苦。 不知为何,祝圆下意识要同柳引才保持距离。 然而,柳引才发现她的异常,得知陈扶上在门外后,却道:“祝姑娘,不是我唐突,而是表哥他误认为你觊觎他,恐会伤了公主的心。” “他现下便在门外看着,咱们正巧,给他来颗定心丸。” 见他言辞凿凿,祝圆没再缩回手,任由柳引才给她上药。 血口铮铮。 给陈扶上一颗定心丸,倒也是人之常情。 这般,让陈扶上明白她并非节外生枝,有了别的情郎,心思不在他身上,叫他不再担忧被窥探,也算是两全其美。 待人一走,祝圆耳朵一动,浑身松懈下来。 她抽回手,对柳引才笑道:“莫要牵扯于这些情爱了,我来汇报下昨夜的发现。” 聪明人讲话便是快,不到一刻钟,二人面面相觑。 柳引才摩挲着下巴:“苏安……这是苏侍郎家的公子,倒也是个忠臣,不必忌讳。” “但问题便就在这。” “苏侍郎哪有机会去接触前朝余孽?他成日闷在值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个闺阁女儿一般。” 话及此,祝圆灵光一闪:“他曾经也是国子监众多被前朝余孽被掳走学子的一员!” “而我在那次任务中,恰巧使得那山上的首领跳水逃生。” “如今看来,果真如柳公子所料,其并未死亡。” 柳引才:“所以说,可以从苏安这条渠道,查询出如今那位首领的身份。” 祝圆:“今夜傍晚,正巧同那几个孩子一同相约,届时便可问询清楚。” 末了,柳引才临走时,祝圆打开妆奁,将小檀木盒抛给柳引才。 “这是眼前,我行军打仗时救下一胡商,他通晓如何遮蔽瞳孔颜色,如今,正巧给你。” 而后,便又絮絮叨叨讲了一堆注意事项,千叮咛万嘱咐。 柳引才攥紧,微微发笑。 而后,他打开檀木盒。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双透明的圆片。 精巧玲珑,不失本真。 她费心了。 为了我。 * 陈扶上原路折返。 恰巧同柳引才失之交臂,只见到了在院落里呆呆地望着落雨的祝圆。 祝圆生得貌美,眼眸澄澈,可偏偏就是这分不谙世事,叫陈扶上对她的感官七上八下。 仗义执言是她,独行霸道也是她。 13. 缠枝葡萄 《妾面羞君面》全本免费阅读 祝圆既然已答应去授课,那便不能继续在陈府里蹉跎。 住柴房的一个月,她本身以为白日能多多少少空出时间。 但如今一瞧,陈府个个豺狼虎豹,哪个不想趁着她势弱,光明正大地踩她这个无才无德的大房夫人一脚? 除却同柳引才商议的时刻,怎么会有其他时候去授课? 如此,便只能去寻陈扶上,让他向陈夫人说情了。 只是…… 想到落雨时,陈扶上满身淌水,却突犯癔症的模样。 祝圆有些发怵。 她方才便同柳引才举止亲密,触犯陈扶上立下的莫要另生事端的规矩,并且还被他误以为觊觎他。 即便是为了不叫公主生疑,陈扶上还会助她吗? 踌躇再三,祝圆还是一咬牙,就过去了。 都是为了任务,大不了脸皮厚些。 反正一年后,便老死不相往来了。 * 关禁闭的这些日子,陈扶上给自己安插了抄写佛经的作为。 只是他的心莫名很难静下来。 因为祝圆这个粗鄙奔放的姑娘,给他密不透风的人生中,带了一丝亮光。 比如手旁这只青花瓷管笔,是她从恃宠而骄的陈异安手中夺过来的,再比如前些日子,祝圆制止母亲将功绩匀给陈异安的行径了。 按照陈扶上的性子,他铁定不会叫笔空着,不论多珍贵。但如今,陈扶上却将管笔安安稳稳地放在檀木盒里平躺。 因为他变得纠结。 不安分的心思仿佛要冲破表面上的平静。 她就似是一朵在山巅上顽强的野花,明明他是个难堪平淡的土壁,祝圆也非要给他增光添彩。 无用又赤诚。 这是母亲没有的,也是禄七公主没有的。 母亲对他严苛,他知是爱,但成人后却怀疑,怀疑只是母亲证明自己的工具,二弟才是她最宠爱的人,次次相护,不论其闯下多大的祸事。 而禄七公主,在乎她的爱情,她的亲情,她的名声。对他,却只是时有时无的占有欲,高高在上。 祝圆的鲁莽仗义,可能是见色起意,却是陈扶上最想得到的直白地护着,只是出于本心的仗义。 可偏偏今日,因为柳引才的出现,她对他又从极具的热情,明晃晃冷淡下来。 陈扶上知道,自己对祝圆绝对算不上喜爱。 这只是一种复杂的占有欲。 他很唾弃自己。 心性不稳,佛经便可定心了。 似乎是日思夜想,毫无声息。 经历过千百种思绪后,陈扶上吁口气,发丝缠住叆叇的细绳,打算去整理一二时—— 抬头,却见到了躲在屏风旁,笑靥如花的祝圆。 就似是新婚次日,在一旁偷听的祝圆一般,不守规矩,润物细无声。 现下已然入夜,蝉鸣阵阵,不绝如缕。 祝圆尽力扯出大大的笑脸,但又保持极远的距离。 陈扶上清润的眼眸,盯了她许久,使得祝圆不仅发毛。 祝圆只觉,尴尬,实属尴尬。 就当祝圆要打破静谧时,却见陈扶上不易察觉地勾唇一笑,却转瞬即逝。 他恢复漠然的模样,考究的做派,道:“已然入夜,不回柴房待着,跑我这来作何?” 祝圆只当夜深露浓,看错了。 她清清嗓子,扭捏道:“陈公子,有桩事,想求您。” 陈扶上低头:“何事?” 祝圆:“母亲安排的活太过苦闷了,我知错了,受不了这苦,能替我求求情吗?我可以在柴房住,但白日莫要安排活了。” 这很符合她在陈府无才无德的形象。 陈扶上冷嗤:“苦闷?我看你同柳表弟倒是挺亲亲我我的,何见苦闷?” 祝圆被怼得哑口无言。 陈扶上此番又听到了这个陈公子的称呼,还是觉着她以前的狗腿子做派好一些。 突心下一痒,他声音冷淡,对祝圆道:“你走近些,我听不真。” 祝圆不明所以。 她认真道:“这不成,您同禄七公主情比金坚,我不能妨碍你们之后的姻缘。” 听她这话,陈扶上觉着好笑:“你过来说话,就算计较,我也不会计较距离。” 祝圆来到他的书案前,裙角摆动,若出水芙蓉。 陈扶上仰头:“你觉着你如今插入我们之中,我们还能像从前一般,和好如初?” 祝圆皱眉:“什么意思?” 忽得,陈扶上攥住了面前祝圆的手。 祝圆大惊,下意识脑海里已闪过百八种法子脱身。 然而,陈扶上只是抚摸着她手上缠着的纱布。 他认真道:“我的意思是,我虽同你不可能,但同禄七公主,也不会再有牵扯。” “之前或许妄想过抱残守缺,渴望那一点的爱情亲情能眷顾与我。” “但祝姑娘你让我明白,人是该往前走的,我同她的缘分,到头了。” 祝圆呆住。 而后挣开手,仓惶逃走。 远远的,她扶在廊庑喘气时,听到陈扶上道:“多谢姑娘几次的仗义,这个忙,我会助你的。” * 祝圆入夜,继续她紧张刺激的探查。 只是她却被葡萄告知,柳引才中途折返,要同祝圆一起探查。 祝圆疑惑,而柳引才恬不知耻地解释:“你手划伤,不易行动,我此番来,也是探查一二。” 祝圆:“那你会武功吗?” 柳引才:“略通,但隐蔽身形炉火纯青,不会拖姑娘后腿。” 祝圆轻嗯。 二人不再多言,轻装简行。 葡萄去通读功课。 米库。 仍旧是雷打不动的送火铳,祝圆大抵摸清楚了这前朝余孽送货的规矩:每日多一袋新火铳囤积,以另一米袋做掩护。 今日,火铳又多了一袋。 米库堆叠,祝圆屏息凝神。 等人一走,柳引才结合祝圆的搜查,大致明了。 他分析:“目前来说,陈府里有人同前朝余孽勾搭,每日雷打不动地往陈府堆叠一袋火铳。” “而咱们不能打草惊蛇,如今能做的,便只有顺着这人去探查陈府到底是谁在同其勾结,以此来顺藤摸瓜,直捣黄龙。” 祝圆顺势,向他说明书院那位太学转来的武学博士,苏安说其同溜走的前朝余孽首领有相像之处。 柳引才已然戴上那眼片,眼睛乌黑发亮熠熠生辉,他道:“那便正常了。” “武学博士可以接触到的教材铁器多,所以可能性极大。” “但若是拿不准便捉了去,不旦适得其反,反而会打草惊蛇。” 祝圆:“过几日,我便会入国子监,做那个武学博士,近距离接触。” 二人回到柴房。 祝圆并不想大半夜同一个才认识几天不到的男子共处很久, 14. 情敌联手 《妾面羞君面》全本免费阅读 应禄七素白的手上,虚虚握着的青白玉杯掉到地面,四分五裂,不见昔日荣光宝气。 她笃定道:“你偷听了。” 但转瞬,她又反应过来,恢复一位神仙真人的高洁不可攀模样。 应禄七挂起菩萨面庞:“如今陈司业已娶,即便我同他曾有些风言风语,但这又如何?只不过是些许风花雪月罢了。” “况且,你此举无非要本宫做刀,但你也知本宫菩萨心肠,如何能因为情爱,伤害人家祝姑娘?” 柳引才似是一怔,而后没绷住,噗嗤笑出来,似是初雪消融:“公主应当听过我的名声,神机妙算洞若观火,天下事都逃不过我的法眼。” “如今既直白地同您漏了底牌,您也莫要藏着掖着自己的本性,我只在乎祝圆。” 他话一落,应禄七明了自己被揶揄了,也觉着自己方才犯蠢。 她本想暗地作妖,查不到她头上,但如今怕也是不行了。 这柳引才要她入局。 为赢回主导局面,她学着那些机关大臣谈判的模样,淡笑地直击要害:“那公子需本宫做什么?” 柳引才不在坐落于高台之下。 他起身,一步一步,同高台之上的应禄七平视。 “现下你我是平等的关系,莫要一口一个本宫了。” “我想得到祝圆,你想锁住陈扶上,我会告诉你祝圆的一切行踪,服从我,便好。” 被他的冒犯之举吓一跳,应禄七连连后退,想怒斥,却发现自己的私心,让她得对柳引才毕恭毕敬。 面前男人明明是温润尔雅的长相,此时却显得,分外腹黑,眸子氤氲着野兽般的势在必得。 柳引才显现出攻击性,压着应禄七薄弱的肩膀。 高台之上的公主,就这? 他那表哥,身在福中不知福,眼瞎心盲,怎么配拥有祝圆? * 次日清晨,晨鼓将响。 祝圆早早便起身,在柴房外的一片空地,开始练功。 结果一套功法还未通体,便被急慌慌的几位仆妇破了柴房门,来势汹汹。 祝圆自从听到动静,便歇下做军体拳的动作,恢复成了那个无才无德的纨绔模样,躺在柴跺上,哭唧唧地仰头大睡。 这使得仆妇们果然嗤笑,似乎被嘱咐了什么,她们立马收敛了这幅模样,表面功夫做得极棒。 一见众仆妇进屋,祝圆故作警惕状:“你们不会又要来蹉跎我的?” 仆妇眉眼相传,而后连连展颜。 领头的道:“娘子苦尽甘来,是主母要唤您去前厅好好叙叙旧呢。” 祝圆震撼于陈扶上的迅捷,而表面上,兔起鹘落地显现一个粗蠢不经事的模样:“真的?!那可多谢嬷嬷、姐姐们了!” 寻常女子笑不露齿,但祝圆却格外开怀,言辞间尽是小家子气。 见面前的诸位仆妇那副趾高气扬不在乎的模样,祝圆暗自松口气。 只是不知陈夫人此番又会如何变着花样地折磨她?或是利益牵扯? * 正厅前院,陈国舅一早便上朝去了,整个陈府都被陈夫人严密地把持着,尽显气派。 若是说唯一松懈的那个,便是二房。 祝圆一进屋子,便直慌慌地跪在主位下,陈夫人的膝前,俨然一副受过敲打后夹紧尾巴的模样。 陈夫人对她这幅卑躬屈膝的样子吓得一怔,而后气定神闲道:“祝姑娘可不必要如此,这要是传出什么事,我家扶上,不得来找母亲我。” 知她是在阴阳怪气,祝圆也全全受着。 她一挤,眼泪便哗啦啦地从眼眶中滑下来,如泣如诉:“母亲,媳妇在柴房受够了劈柴的营生,是母亲宽宏大量,教导有方,这不才让扶上把媳妇放出来了。” 听她这抽抽搭搭的话,陈夫人面色一沉,这不就是说关押处罚祝圆的她小肚鸡肠,教导无方? 转念一想,看祝圆这窝囊样,又觉着她不可能有这般的本事。 于是,陈夫人倒也换了副面孔。 她似是慈爱的长辈般,将祝圆从地上扶起,只是眼神中闪过几分厌弃。 祝圆不明所以。 而陈夫人先是体恤了祝圆一二,收获她感恩戴德的回话后,便一改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开始频频叹气。 然而祝圆是明白陈夫人定然又有求于人,便装傻,痴呆般地不是望向窗外。 陈夫人扶额苦笑:“唉,最近可真是苦闷得很。” 祝圆傻笑:“是啊母亲,我也苦闷得很。” 陈夫人被蠢到,见她不接话,不死心,又道:“我可谓诸事缠身,要是能有人替我分忧解难便好了。” 祝圆羞赧:“谁不是呢?” 陈夫人:“……” 她心中怒骂,这蠢货! 便努力压下翻白眼的功夫,干脆直来直去地点明:“祝姑娘,如今我不给你安排那些磨人性子的苦活,也是需要些报酬还愿的。” 祝圆默默叹气,她本身还以为陈夫人定然会弯弯绕绕,她躲过去也就没事了。 谁料如今竟直说? 看来事情还不小。 在祝圆心都揪起来了的时候,陈夫人淡然开口:“我记着你有个暗卫神通广大?” 祝圆斟酌一二,干脆直白说明:“是有个暗卫,厉害得很。” “不过已然入国子监做武学博士了,母亲问这做什么?” 陈夫人眼神一凛,她声音都提高几分:“你竟让她去了?” 祝圆真诚:“这不是媳妇经母亲的教导,明白不能强势,这便改头换面,让她去酬愿,做国子监的武学博士才是前途坦荡啊!” 陈夫人气急攻心,命令道:“不行,你得把那暗卫要回来。” 祝圆不解:“为何?” 陈夫人吁口气。 静谧半响,她直接道:“我得为二郎谋算。” “你那暗卫精通武艺,而把你那暗卫送往军营,那二郎便能在军营谋个好职位,也不必浑浑噩噩。” 对此举,祝圆沉默良久。 最终震惊到无以复加。 她只以为是陈夫人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便细致地解释:“可母亲,扶上是国子监的司业,我们最起码在外人看来夫妇一体。” “如果我如今出尔反尔,你让陈夫人如何在国子监立足?” 陈夫人低下头,似是认真听进耳朵了,又似在想如何达到自己的目的。 俄顷,陈夫人锐利的鹰眼盯着她,但还是已然将语气调整,尽力温柔地卖惨,显现出鬓角的几分白发 15. 被国子监排挤 《妾面羞君面》全本免费阅读 她耳聪目慧,便细致倾听一二。 学生一:“这便是咱们司业新迎进府里,那位无才无德的夫人的暗卫?” 学生乙:“是她不假,据说那位夫人强势霸道,是个关系户,利用兵权硬生生拆散了咱们司业和禄七公主,真是可恶。” 学生丁:“如今这人还挂上蒙面女将的招牌,估摸着也是个关系户,借祝家的势入的国子监。祝家主仆真是辱没他们祝将军府的名声,如出一辙此脸不要。” 祝圆:“……” 好家伙。 她不戴面具,在京中的名声已然这般臭了? 并且,这帮学生还认为她现在蒙面女将的名声虚,是个不折不扣的关系户? 祝圆捂脸。 真实身份影响马甲啊。 但国子监终归是一群富家子弟的聚集地,礼教清明于心,见马车走进,便只是分外肃正罢了。 结果,却被一行事利落的东坡巾学生拦住了去路。 他恭敬拱手:“学生名傅揆,此番是来迎接博士您的。” 祝圆倒也没觉着不对,干脆地下了马车。 果然,抬头凝望之际,见那群原本想窥探的学生,纷纷一个白眼,避而远之,倒也顾及教养,没开口嘲讽。 不过,祝圆并不在乎这些,她又没真切地惹到这群小鬼,为什么要受其误解的憋屈? 毕竟如果真打起来,这群小鬼可干不过浑身皆是暗器的她。 只是需要警惕些罢了。 傅揆勾唇一笑:“博士,便由我来带您去熟悉武学值房。” 祝圆觉着他的笑意怪异,下意识拉开些距离,点头:“多谢你了。” 国子监设施气派,青砖红瓦,坐坐林立的教室学科,共有三级六堂,分别为初级、中级、高级,实行学分制,每学期结业确定学分,修够既可升级。 这都是祝圆从葡萄口中了解到的。 毕竟她现在同傅揆这看起来十五岁左右的学生,一路上相顾无言。 中途,祝圆看着傅揆倒也安分,便自顾自搭起话来。 祝圆:“小傅,为何方才的学生对我指指点点?按理来说,即便我主人惹是生非,但也没到让我一般连坐的地步吧?” 傅揆怔愣,随即,他似是可以拖延时间,放松祝圆的警惕一般,沉思会,笑道:“说来惭愧,学生不知这些弯弯绕绕,一心只知迂腐读书了。” 祝圆表示理解:“明白。对了小傅,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傅揆:“学生不才,适才升至高级班。” 祝圆赞扬:“不不不,你很厉害呀,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如今便升至高级班了,和小桃红苏安成风他们一个班!” 听闻这话,傅揆心中暗戳戳不屑一笑。 他自是知道自己优秀。 不过,这女子果然像禄七公主哭诉得一般,油嘴滑舌,善于攻心。 要不是如此,怎会去保护那个抢了禄七公主姻缘的蠢妇祝圆呢? 他可不会被这油嘴滑舌的暗卫蒙蔽。 路越走越偏,小径逐渐通幽处,满天都是竹子,叶片沙沙响。 就快到了。 马上便能给禄七公主报仇雪恨了。 他回头悄悄望向祝圆,她仍旧是那副天真的模样,全身心地信任他,愚蠢得要命。 惹得傅揆喜不自胜,漆黑的眼眸兴奋得颤抖。 禄七公主,如此便能注意到他吗? 仿佛没有发觉的祝圆,好似猛然想到:“现在这个点,国子监怕是还未放饭!你大早上便过来给我引路,是饿了没?” 傅揆发抖的双手怔住,他猛得转身,扯出一抹假笑,想道明他并不重口腹之欲,想把乖乖男的人设立得更鲜明一些。 结果才要露出洁白的八颗大牙,便被祝圆塞了一包荔枝饼。 “喏,你一定是饿得头晕眼花了,不若怎么会国子监教室在西边,你把我往东边引呢?” 傅揆呆住。 他低头望向手中的荔枝饼。 圆润金黄,似是圆月。 他吃过这饼的,是在皇家宴会上,他假装太监,从剩菜桶旁扒到了一块被啃过的荔枝饼。 然后被人狠狠地夺过去,摔在地上。 他抬头一看,此人貌若神仙妃子,珠光宝气,比那些冷宫里的妃子和丫鬟要漂亮得多。 此人道:“你不能吃这些肮脏的东西。” 声音清冽高傲,带着愤懑。 他以为,这人是愤怒他的处境。 后来他得知,这人是如今圣上的同胞妹妹,应禄七。 那他便不吃这些糕点,不再拾人牙慧。 虽那日,他饿得快要死了,就差那块甜饼加点水,便饿不死。 于是,他饿晕过去了。 恍惚之中,他见到了一位身着戎装的女子,从朦胧中将他救起来,并发现他从怀中藏着的抄书。 本以为要受刑,却阴差阳错入了国子监。 他想,这般有本事的,并且有过一面之缘的高贵女子,定然是禄七公主了。 毕竟如果不是禄七公主要心善救人,她为何会扔了那块救他一命的荔枝饼呢? 如今禄七公主有难,受人磋磨,他定然得相助,就当是为了她的心上人。 回过神来,傅揆正要扯假话,譬如什么新学科新建筑,自然离得远之类的话。 然而,祝圆却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转身便离开,如此轻盈灵巧。 傅揆哑口无言,想跑过去叫住她,却死活赶不上,最终累得气喘吁吁。 此处地处偏僻,无人在四周,傅揆干脆释放他在宫中做假太监时肮脏的天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不顾纯白的袍角染脏,自嘲一笑。 面上阴鸷,全然不是一个十五岁孩子的模样。 然而,显露这幅不甘模样后,脊背却受到一股猛力。 傅揆结结实实摔到了地面上。 苏安三人站在了趴在地上的男人面前。 小桃红羞答答揪着成风的袖子,成风叹气,可见她害怕,还是忍下心中不适,让她抓着。 成风往傅揆身旁,扔了一个窸窸窣窣的竹筐。 而后才放开小桃红揪着她袖子的手。 成风揪起傅揆的衣衫,他发狠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傅揆不语。 苏安拉开暴怒的成风,努力平静:“这竹筐里,是满满的长虫,你到底安得什么心思?就不怕我们捅到司业面前?” 他话音才落,傅揆便乐呵呵地笑起来:“竹林本身便是有长虫,被咬一口,关我何事?” “只是可惜,那女人竟然熟悉地形,侥幸逃脱。” 苏安深吸口气:“你真以为咱们这位武学博士是傻子不成?” “她那是在给你台阶下!” 傅揆蹙眉:“什么意思?” 苏安:“你以为她如何做上这个武学博士的?咱们国子监,聚集皇亲贵胄,唯有 16. 再遇前朝余孽 《妾面羞君面》全本免费阅读 祝圆本来想得挺好,祭酒大发慈悲地引路之后,她安安稳稳地在率性堂授课,此后低调行事,暗中探查。 谁料今日这一入班,便有了这种营生,祝圆有苦难言。 她硬着头皮,盯着学生们一脸“哇,好大的关系户”的神情,期期艾艾地上了高一阶的柳木红漆讲堂。 书桌上,有把戒尺,这让祝圆不禁想起还在家中关禁闭的陈扶上,陈司业。 他便是整日手上拿着戒尺,头上缠着叆叇,一圈圈忙碌得要命,极为考究,对学生也颇为认真。 真是想不到,她这个在府中扮演无才无德的蠢妇之人,竟然有一日也会戴上面具,来这授课。 祝圆扶额。 她倒也不卑不亢,认认真真给学生们鞠了一躬,声音清冽,掷地有声:“今后负责武学科目,诸位可唤我祝博士。” 学生还得上其余的课,祝圆简单介绍一番后,便被祭酒带去武学值房。 武学值房紧邻率性堂身侧,地处空旷身怀马场、靶子、投壶等一系列游玩之地,热闹崭新,可见是耗费了功夫。 祝圆上手,随手从箭筒里拔出一根,轻轻一射,箭如凌空的独燕,伶俐独行,轻巧准绝。 正中靶心。 得,质量不错,说明朝廷开始重视学生的体能了。 果然,这武学值房不可能似那什么傅揆一般,带她去那般偏僻的地方。 怕是等着她的是什么都不知呢。 人心隔肚皮,看来这群学生对她的偏见可真是不小。 看她这幅轻轻松松便正中靶心的模样,祭酒即便年仅年过半百,但仍脖颈微微向后倾,以示赞叹:“小友这射术当真一绝,不愧被圣上钦点为武学考官。” 祝圆挠挠头,嘿嘿一笑,淳朴谦虚。 祭酒邀她入座,黑木书案上摆着上号的建盏,丝丝入扣,茶香扑鼻。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这迎接,还是国子监祭酒,祝圆明白国子监的真心诚意。 祭酒给她娓娓道明书院的分工:“其余的相必你早早便知道,那就来讲讲你的做工。” “如今国子监共有两位武学博士,但整个国子监却只有你一个女博士。” 祝圆听到关键地方,耳朵竖起来。 她此行,便是为了那位武学博士。 祭酒:“他负责初级的三个堂,你负责中级的两个堂和高级的一个堂,从今天下午开始排课。” 讲到此,祭酒停顿一下,委婉说道:“不过,他们那群老古董,有可能会因为你是女子,而有些许排挤。” 祝圆此时,还是乐呵呵地应下。 她这时以为,毕竟是国子监,再怎么排挤女博士,也不可能到痴狂的地步。 下午,便能同那位疑似前朝余孽的武学博士正面交锋了,任务更进一步! * 食堂放饭,祝圆换上利落修身的教工服饰,是特意做的女款,青色褙子典雅,半袖薄衫肃静利落。 她形单影只,独自去了食堂。 国子监聚集皇亲国胄,请的厨子自也是百里挑一。 祝圆远远便嗅到饭菜香,拿个瓷器餐盘,瞬间眼花缭乱。 入目,分为果子、茶水、糖粥、面食、各类主菜。 包髻的厨娘身手麻利干净,个个精神抖擞。 其中,便有祝圆极为爱吃的缠枝葡萄,还有各类果干。 仿佛放虎归林,祝圆加快脚步,仿佛上午被排挤、事情压身的烦闷也都消散了不少。 然而,可能是祝圆这面具太过于独特,她一来食堂,便被学生们给认了出了。 茶余饭后,不论是哪个年龄段的,都多多少少喜爱些八卦和风流韵事,尤其是和他们司业挂钩的,自然激起了义愤言辞。 祝圆脚步一顿,满脸无奈。 她也很想捂住耳朵不去听,但无奈两个手都拖着餐盘,无法捂住耳朵,毕竟要托着美食。 果然,她的耳旁,淅淅沥沥地浮现以下话语: 学生甲:“咦,她难道不知道咱们国子监立身清正,最看不惯在国子监讲等级制度的关系户?听到咱们的揶揄排挤还不主动离开,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学生乙:“她被祭酒带路介绍不早早便传遍国子监了?咱们祭酒脚步都多蹒跚了,一点礼数都没有。” 学生丙:“就是,咱们国子监多少爹娘厉害的,都没拼过爹娘,她一来就让祭酒当众介绍,可不是没教养?” 嗯?她今晨被祭酒当众介绍,已经传遍大江南北了? 不过有一点,祝圆深感赞同,毕竟国子监大家都是皇亲国戚,在国子监拼爹拼娘,那才是拎不清。 但一直被这般误解,祝圆心中也是极为不好受的,她虽能忍,但不能放任流言遍地啊! 祝圆突然想让他们知道下江湖的险恶。 手上已然打好了“缠枝葡萄”“炙羊肉”“冰饮子”“肉饼”几样她极其爱吃的食物,精巧玲珑地卧在餐盘上。 而后,她从那几个腹诽的小伙子身旁路过。 那几个人轻嗤,但也闭紧了嘴。 本以为祝圆会识抬举地离开,不料她却在几人面前停住脚,面容阴森:“呵呵,其实你们的祭酒,是为了替你们的嘴还债,这才佝偻着背,拉下面子来介绍我哦。” 几人呆住,反应过来后,面色羞愤。 祝圆嫣然一笑,把自己早早便想出来的话把人的嘴堵住:“再多说一句,祭酒他老人家,做的努力可都白费了呦~” 她临走时,把手握拳,只漏出大拇指,做了个抹脖子的邪魅一笑。 几个小伙:“……”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禄七公主果然讲得没错,这祝家真是牙尖嘴利的鲁莽人,欺负人到头上! 这使得早早发觉祝圆的苏安目瞪口呆。 这这这,太有武将的恢宏大气了! 都不用他们出手了。 苏安噔噔噔跑去寻了祝圆,说请她凑到一张桌子吃饭。 祝圆拒绝:“不行,我得去找葡萄。” 苏安双目睁大,祝圆不明所以。 他忽然不顾往日的稳重早熟,震惊道:“葡萄?那个新转来的泼辣小娘子!” 祝圆疑惑,脚步微动,有些心急:“葡萄出事了?!” 苏安沉默,他斟酌问道:“博士,您同葡萄是何关系?” < 17. 被陷害 《妾面羞君面》全本免费阅读 她同那给人熟悉感极重的莽汉两两对视,高手过招。 短暂的一瞬,祝圆便挪开了视线。 那日在石牛山逃窜的首领,莫不就是这位莽汉。 见几人气势汹汹,祝圆压下心中疑惑,面上分毫不显,她真诚问道:“您几位是来欢迎我的吗?” 原本以为她会咄咄逼人的,自乱阵脚的几位国子监男博士:??? 领头的那位博士,眼神促狭,双眸精明,手上还抱着个厚重的算盘,他当即便生了怒气:“我们有什么可欢迎你的?” 闻此言,祝圆面上更加柔和了,她一歪头:“啊,您在讲什么呀?我一介女流入了男博士扎堆的国子监,岂不是女中豪杰?你们自然要来欢迎我的呀。” 面前几位五大三粗咄咄逼人的男子皆是一愣。 抱着算盘生得精明的那位男子,脑子转得快,最先反应过来,把老大一个的算盘换个胳膊缓解酸痛,而后一跺脚:“你这叫违背伦理纲常!” 因讲话气势过猛,算盘珠子啪啪响。 祝圆一下瞪圆了眼睛:“这么说来,您是不欢迎我了?” 还没等算盘男回话,祝圆紧接着又堵人嘴:“那你们为什么能做书院的夫子呢?” 算盘男义正言辞:“自是因为我们为顶天立地的男儿,你怎么能抛头露面呢?” 祝圆岔开话头,突兀且好学问了一句:“那我想请教一二,各科夫子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算盘男倒也不吝啬:“那自是教书育人,让学子圆满在考官手底下结业。” 听了这话,祝圆可惜地道:“那您这大男儿去找陛下理论吧,圣上可是专门让我去做武学科目的考官呢。” 众人:“……” 过了这般久,那位给人熟悉感极强的莽汉总算吱声:“莫要油嘴滑舌,看真本事才好。” 声音不像,不过本朝换声的法子多如牛毛,这并不能洗清楚这位莽汉的嫌疑。 祝圆虽已然知晓他的身份,但还是故作好奇:“哦,您是?” 莽汉冷哼:“你永远比拟不上的武学博士。” 祝圆了然,会心一笑。 * 武学值房设置在宽广的马场上,尘土飞扬,辽阔无际,足以见证马场到底有多受朝廷重视。 祝圆身着劲装,飒爽地于马场中央,姿态挺立,对比身旁的莽汉,倒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意。 而此次比试,正直众多学子之前。 武学博士讲明诉求:“你没什么必要来这,三级班我一人便能全权负责。” 祝圆表示理解,她问:“那我们要比试什么?” 身姿莽撞的武学博士阴恻恻一笑:“相扑。” 此话一出,包括曾经对祝圆有意见的众多学子都觉着不是很公平。 毕竟从任何视角来看,两位的身形相差太大,一个娇小,一个大块头,这怎么行? 似是听到学生们的窃窃私语,武学博士给出一个看似有理的理由:“战场不论男女,而这位祝博士能有此般殊荣,不打败我,如何能让众人信服?” “失败,你便退出。” 祝圆:“那你不退?” 武学男博士:“我是太学塞来的,想退也退不了。” 祝圆不禁被这种人无耻到了。 但也因此浮现出了些许怀疑。 如今中原武学以轻巧灵活为主,而只有前朝的尚武之风是以体型压倒,并无多少章法,靠着莽劲压倒众人,打下的天下。 而这人一开始便提出要进行相扑这种有利于他的,注重力量,更是让人怀疑。 而且,若只是一群封建礼教的老古董,早就冒死谏言去了,而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将她赶出国子监? 莫不是知道了什么,或者利用这片广阔的武学值房,行某些腌臜事? 祝圆收敛思绪。 她心生一计,可以略微试探一二。 所有人都以为,祝圆面对这个大块头,会头皮发麻。 然而,当武学男博士冲向祝圆时,众学生却只见到祝圆略微一伸手,都没碰到他,这大块头便一个激灵,随即倒地不起。 而祝圆趁机上前,拿出随身携带的铁铐,将其绑了个严严实实。 全程行云流水。 此番操作,看呆了所有人。 学生、祭酒、几位男博士,都目瞪口呆。 直到医师赶忙上前探查伤口要害,众人才反应过来。 算盘男震惊:“你这妖女使得什么阴招?这叫胜之不武啊!” 面对全场的质疑,和几道担忧的目光。 祝圆笑靥如花,对答如流:“你猜,读书的学生为什么要开个武学?” 算盘男:“那自是强身健体。” 苏安此时见祝圆有难,也上前排解:“但直接原因,是当年我们被贼人掳去,毫无还手之力。” 祝圆认同:“所以说,让学生们如何虎口逃生,如何自保才是重中之重,我三下五除二便制服敌方,你有何要质疑的?” 算盘男败下阵来,张张嘴,却道不明什么话头。 面对还懵的学生,祝圆借着今日上午对武学值房的了解,拿个人形托来示范。 她微微一笑:“你们也想知道为何一个大块头能在这么短小的时间里倒下吧?” 她掀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满袖子的银针、迷药。 “男女天生的力气差距我改变不了,但我可以选择女子适合的方式致胜。” 而此情此景,让众多看过蒙面女将话本的人对上情景。 话本里的蒙面女将,不就是这般的英勇神武,选取最适合的方式? 并且话本曾提过一嘴,蒙面女将,是有原型的。 祭酒见学生们眼冒金光,他摇摇头,傲娇地跑过来。 “老夫嫉恶如仇你们知道,怎么会纵容关系户呢?老夫只会惜才罢了。” …… 祝圆莫名觉得,国子监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微弱了下去。 而苏安三人外带葡萄,他们却个个昂首挺胸,精神抖擞地给众人高谈阔论。 祝圆一听,好家伙。 口碑大逆转。 个个都在吹她的彩虹屁。 还有几位学生见了她便羞愧的。 祝圆觉着,这些学生还是心性单纯,她得给他们开导一二。 然而中途,却今晨来迎接她的傅揆劫走。 傅揆乖顺,仰着笑脸对她道:“多谢祝博士今晨能及时止损。” 还作势往祝圆的袖子里戳,硬是要给她塞一个荷包。 祝圆一惊,被他前后的转变给吓到了。 这个年龄段再敢爱敢恨,也不至于从一个小少 18.决裂 《妾面羞君面》全本免费阅读 闻此言,祝圆的脚步停滞,她转头,颇具疑惑地望着坐在柴跺上的陈扶上,不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陈扶上冷嗤:“莫要装傻充愣。” 似是对于心尖上的人,总要为其谋算或者下意识顾及的,陈扶上讲到这,低了声音:“禄七公主同柳引才同时中药,而在现场,有我送与你的水上浮。” “据目击者傅揆所言,以及我去问询了当日的学子,都在道你那暗卫身上,充斥着大量的迷药。” “如此,你有动机,也有工具,除了你,没有别人了。” 清清冷冷蕴含怒气的声音一落,陈扶上甩给她一纸笔录,皆是下药现场的细节。 祝圆脑子轰一下炸开,仿佛眼前冒了七夕夜那时的团团花灯,个个临促。 而遗落的水上浮、京中邀功自居的败坏名声,和做暗卫时白日在众学生面前展露的迷药,如今都成了她板上钉钉的罪证。 她不知现下到底是何感受。 祝圆停下要往前挣扎的动作,眉目清丽,直直地望向愠怒的陈扶上。 以往慎独端正的人,如今却方寸大乱。 祝圆心下发凉,只是因为心寒。 她明明在军营中杀伐果决,从不会为朋友的背叛而有过多心凉的,因为太多了,只剩下麻木。 但现下,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心寒。 可能是你才把对方当成知己,在每个人都告诉她要坚强的时候,陈扶上懂她,给她送水上浮、果食、缠枝葡萄…… 而如今对方却上来就指责你,认为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容不得你丝毫的解释便定罪。 既然感情如此经不起推敲,可为什么又会给她连续送上半个月的缠枝葡萄细腻地察觉她的喜好?在她以为这个人是细腻的友人时,进行如此的作为? 祝圆回头,盯着陈扶上肃正的双目,一字一顿道:“陈公子,您不信我。” 不知为何,被祝圆黑白分明的明亮眸子定定望着,陈扶上原本压抑着怒气的心,没由来的一慌,手上的力气也松懈了不少。 祝圆轻轻拨开陈扶上拦住她的戒尺,裙摆流动,带着些许的踉跄。 她平静道:“陈大哥,没人等挡住我祝圆的,除非我自己愿意,不若方才便同您翻脸了。” 陈扶上很快稳住心神,随之而来的,是对祝圆狡辩的嘲弄。 他站起身来,拂去在柴房中沾染的土灰,又恢复了那副陌上人如玉的清贵模样。 “不要来进行这种仿佛决裂的话语,极为幼稚的。” 祝圆气笑了,干脆不走了,直接大喇喇坐下来,同他好好掰扯一二。 祝圆一针见血:“所以说,您如今单独来找我,是想替您心尖上的公主出气?” 见她这幅无所谓的冷硬模样,丝毫不见往日的狗腿和热情,陈扶上闭了闭双眼。 他缓和了心中的郁气,冷哼,道:“你还是这么顽劣不堪。一年的姻缘,安生些不成吗?” 听此话,祝圆恍然大悟:“原来不仅是为了公主?还有陈公子认为我顽劣不堪,不听你的劝阻,还怕陈府惹事上身?” 陈扶上见她胡言乱语,不再同她淡漠的眸子对视,宣判着她的罪行:“给旁人下药,祝圆,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恍惚的最后一瞬,祝圆扯了扯嘴角,下意识露出比哭还难看的假笑:“不是说,就算同我没什么可能,但也不会同禄七公主再续前缘?” 这话一出,祝圆霎时间清醒了不少,脑子不再混沌。 她说这话干什么?! 而祝圆无意识的牢骚一发,却惹来陈扶上的认真应答,他眼眸冷冽,多了些不同于清俊司业的凶狠:“说到这还得多谢祝姑娘,替在下认清内心情谊,我舍不得禄七公主受任何委屈,更何况还有你这个虎豹心的祸患在其中?” 这话颇有阴阳怪气之意,像极了话本里的打情骂俏。 似是气急攻心,陈扶上说这话,是带着些恼怒的。 毕竟面对祝圆这个蛇蝎心肠、佛口蛇心的女人,为了得到他,不择手段,拆散姻缘,他对祝圆有深深的厌恶在其中。 但话落,陈扶上心中,头次升起了后悔的意味。 不对劲。 他细细捋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他此行来质问祝圆,除却是叫她不要惹是生非,她却仍旧一意孤行的失望,还有便是要匡扶正义,拾起一个国子监司业的心胸。 自始至终,包括曾经种种,他每次的举动,都是把自己的行为立在道德礼教上的,绝对不会有如今,拿假话怼人的举动。 他沉下心来,猛然间明白,自己方才那副阴阳怪气的话,全然为假。 至于缘由。 陈扶上攥紧骨节分明的左手,右手无意识地扶了扶凌乱的叆叇。 原是,因为她同柳引才的过度亲密。 陈扶上遽然觉得自己很是可笑。 自己所谓行侠仗义、秉持道德的过程中,竟然掺杂了私心和假话。 同时,他认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外人眼中,他这位不食人间烟火、挑不出一点错处的陈司业,对祝圆这个强势卑劣的姑娘,有了不一样的情愫。 种种迹象,似是走马观灯。 他审视着这一切。 祝圆的出现便是强势的,以兵权换取婚约,但却又仗义之心紧紧护住他,两相矛盾。 陈扶上厌烦她的这种行为,但又忍不住在幻梦中反复横跳,她的鲁莽不守规矩,都让他恨得牙痒,可陈扶上,确实被祝圆吸引,记住她的喜好,假借愧疚之意同她有些联系,却又拉不下脸约见。 这半个月,陈扶上不见她,原因便是,这种纠结似是一个紧紧箍住的魔咒。 陈扶上以为,自己能分清楚利弊,能够完美处理这种不合时宜的情感,能知道祝圆非良人。 可半个月来,矛盾却愈发浓郁,他竟然不知不觉美化祝圆,最起码潜意识里觉着已然能够和平共处了,无需以往仇视的怨偶。 唯有一点,他心中一直有这疙瘩,便是祝圆曾经拆散别人姻缘的勾当。 而如今,切切实实的人证物证具在,却狠狠打了陈扶上放纵内心情感,松懈的模样。 祝圆讲实话,她是真心愤懑,被气懵了一阵。 这件事,不出意外便是那位傅揆的学生所创下的英雄事迹了。 一天之内,先是在国 19.第 19 章 《妾面羞君面》全本免费阅读 这导致,陈扶上这句话才问出口,祝圆原先胜券在握的姿态便全无,哑了声。 祝圆声音时断时续:“有除却唤暗卫来的法子吗?” 这话一出,陈扶上反而理解错了。 他冷哼:“怎么?在看到笔录做出辩驳之后,发觉自己并没有同你那暗卫对好口供?” 祝圆忽然不争执了。 她只问了最后一句:“陈公子,若是没有外人的言论与风声,只是单论这些天的相处,您觉着我会做这种事吗?” 陈扶上吐出来的话残忍又冷冽:“会。毕竟从前给你送些女儿家的吃食,不过是基于道义上的愧疚罢了。” “你能不仁,但我不能抛却司业的教养与礼节,致使我自己不义。” 这话全全传进了祝圆的耳朵里。 而陈扶上,沉浸在公主被下药的恼怒里,只下意识偏颇地认为祝圆故技重施,是个粗鲁且无才无德的妇人。 全然没有注意到祝圆一瞬间消逝的疏离。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复。 祝圆觉着,自己就不该对陈扶上这个迂腐的男人有什么期盼。 于是,祝圆不再复答。 她轻声道:“我所道明的话您都不信。” 话落,祝圆洋溢起灿烂的笑容。 “那您能怎么惩处我呢?我背靠大将军府,父兄都在为陛下打仗,不论如何,您都动不了我。” 既然都在传她背景硬,那么祝圆,只能贯彻了喽。 一直给她扣帽子,不将计就计利用起来那怎么行? 陈扶上一滞。 曾经只在他面前热情乖顺,仗义直言的祝圆,如今把矛头和尖刺,直愣愣地对准了他。 祝圆不再同陈扶上墨迹,转瞬抬脚,裙摆微动间,暗香浮动,便出了柴房。 “之前只不过是谨遵您不用惹是生非的教训,才处处忍耐,如今,那我可得好好地运用将军府的权势了。” “吱呀”的声响,祝圆将柴房门打开,日落的光辉照进柴房,平添了几分落寞与凄凉。 她平静地道:“陈公子,今后您我互不相见,一年之后和离便好,我也会不再惹是生非,请您离去吧。” 别瞅着祝圆平时热情脾性温和,但毕竟也是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的蒙面女将。 对于某些割袍断义、不同阵营的昔日友人,她便让自己练得心狠,面对那些人时,杀伐果决。 而如今面对陈扶上,她要摆出这幅做派了。 尽然没人查明真相,她便得自己查明。 不然这么一口大锅扣人头上,憋屈,当真憋屈。 等人一走,祝圆故作轻松蛮横的模样,便垮了下来,面无表情地想。 * 陈扶上不知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回到的宅院。 只是在陈大那张面瘫脸久违地垮掉,一脸懵逼地望着自家回了书房,便疯狂背书的公子。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以往公子确实是个书呆子公事狂,但也不至于如此,似是泼妇骂街一般,带着一股牛劲与狠厉。 应该是被盯得发毛,或者说是想找人疏解,陈扶上在背了大概三千字的诗文后,已然日落西山,月明星稀了。 他淡然地放下书本,将褶皱捋平。 陈扶上道:“为何这般看着我?” 陈大不惯着陈扶上,直言不讳:“您的怒气都飞出来了,在下自然担忧。” 陈扶上:“……” 陈扶上斜眼乜了陈大一眼。 陈大畏畏缩缩。 陈扶上终是问出口:“你有过极为讨厌的女子吗?” 陈大:??? 陈大应声:“有过,不过现在已然是我媳妇了。” 陈扶上原先淡然若仙人的姿态,双目撑大,满眼的不可置信。 感受到自家公子的目光,陈大干脆利落地解释起来:“有爱才有恨啊!我当年对我媳妇便颇有微词,因为她每次都算错账,要我第二天再去她那买酱油,偏偏小镇上只有她那一家卖酱油的。” “我那时候还气愤,但我妹妹却告诉我,我媳妇平时素面朝天,但只有我去的时候,才精心打扮。” “虽说方式有些不对,但我还是被俘获了嘿嘿。” 陈扶上并不想理这个荡漾的人。 但他身为国子监司业,自是明白不应该问题憋闷在心中的道理。 于是,他还是将自己的情况境遇,给了这个正沉浸在往日甜蜜幸福,看着便不靠谱的人说道: “我对一个人很是纠结,我能明白我们二人从开始便是错误的相识,她也并非良人,我只是被她一丝一毫的恩惠给吸引罢了。” “但如今,她如今因为情爱犯下滔天大祸,却死活不承认,明明人证物证俱在。” “而我想制止她的行为时,她却不像往常一般诚恳道歉,反而把刺对准了我,就像她前些日子护住我,把刺对准陈家人一般。” “我本该因她的不诚实而愤怒,因为她的疏离而庆幸。” “但我如今感受到的,我明白是难受的感觉。” “我不喜欢她这样对我,我竟然在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信了她的一句百口莫辩,去想她是否真的有苦衷。” 将辛总的郁闷似是倒豆子一般同陈大讲出来,他心中舒坦不少,眉眼定定地望向陈大。 陈大在听过这些腹诽之言后,反而犹犹豫豫了不少。 他试探性地问道:“公子,这是您对禄七公主的感受吗?” 陈扶上愣住。 但旋即,陈大又自己否认。 “不不不,铁定不是,您对应禄七公主是一种珍视,自始至终都没有过厌恶的,您对她的认真,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但除了禄七公主,谁会让您这般的魂牵梦绕?” “魂牵梦绕”四个大字一出,陈扶上有些慌乱,他尽力稳住心神,掩饰地否认这四个字。 他怎么会对祝圆这女人魂牵梦绕? 她粗鄙不堪,鲁莽行事,唯一拿得出手的仗义,也不过是有将军府兜底的娇惯。 他不会对这种女子魂牵梦绕的。 陈扶上不死心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大不明所以,但仍旧是认真说明:“您喜欢这位姑娘啊。” “况且,人证物证俱在,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您要是疑心,直接让在下再去探查不就得了?哪需要费这些劲。” * 祝圆知道背后之人的心思缜密,她多半是翻不了这个案件。 但好在针对的对象只 20.第 20 章 《妾面羞君面》全本免费阅读 傅揆后颈酸痛,悠悠醒来后,发现口中塞了布团,梗在嗓子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而后,阴沉的目光一抬眼,便对上了祝圆明净的眸子。 她阴恻恻一笑:“小伙子,手段不错啊。” 黑夜中,宛若一只阴森恐怖的女鬼,血口白牙,外加脸上戴着的半截铜金面具,只差佐以狐狸般的尖细语调,便可以直接扮作鬼魂了。 傅揆:…… “唔……呜呜。” 你想干什么! 不用他口齿明净,祝圆便明悟了他的意思。 祝圆拍拍他的肩膀,略微叹息:“可惜涉世未深,不懂得知己知彼的真正意味。” “知己知彼,不知要了解你陷害的这个人,而是要了解她周边有什么势力。” “可惜,祝圆的身边有我这个大杀器在,谁也动不了她的。” 其实,在这起案件里,祝圆最为疑惑的便是,为何水上浮经过暗卫这个身份送出去,为何却被幕后人用来陷害她祝家女儿的身份? 自是因为,这人知道祝圆同暗卫,是同一个人。 但她如今见这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接触到这种辛秘? 并且,祝圆也实在是不理解为何他要冒着被她抱复的风险,也要陷害于她? 秉持着有话便问、不答则逼的道理,祝圆面露疑惑,一面沉思,一面平静地从袖口里抽出一把匕首,抵在傅揆的喉咙前。 傅揆表示被祝圆敷衍到了。 他好歹也是个即将及冠的十五岁少年,体力堪比成年男子,没必要这么蔑视他好吧? 尊重。 然而,正当傅揆要咬牙抗议的时候,却被那把匕首死死抵住。 傅揆缩回了脖子。 呵呵呵,他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大好年华,浪费在除却禄七公主之外的人身上的。 她想质问,便质问吧。 毕竟不知道这个跟着祝圆那拆散人姻缘的疯婆子的女人,会不会是比那女人更癫狂的疯婆子。 祝圆并不和他怎么墨迹,斟酌片刻,便直言直语地问道:“我的水上浮,你放在哪了?” 而后给他扯下了布团,总算让他口吐人言,不再像个老鼠一般。 傅揆的眼神晦暗不明,语焉不详道:“送给我认为最重要的人罢了。” 面对这小子的油嘴滑舌,祝圆觉着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刀柄的威力。 祝圆面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毛头小子,将刀尖亮出来,油灯的光亮在锋利的刀尖上闪烁出一点昏黄。 祝圆娓娓道来:“你知道京中有个话本吗?其中的主角便是以我在战场上的厮杀作为原型的。” “话本中,我一心向善,从来没有过出格的地方。” 说到这,祝圆声音刻意压低了不少,面容遽然间变得冷峻了下来:“但这都是明面上让你们看见的。” “实际上的交易,你们真的理解吗?” 傅揆:“……” 他虽自幼在宫廷里长大,饱受欺凌,但见识过的都是后宅的阴毒之术,对于祝圆这种威逼恐吓的边关审讯战俘之术几乎是未曾见过。 如今之举,若是想要真真正正地存活下去,怕是得依据实际地,在编排假话的时候掺杂一些真言才好。 于是,傅揆只得刻意展现出一个少年人的天真和懵懂,不假思索地问道:“那你说,如果事情的真相被揭露,我会收到什么惩罚?” 祝圆平静道:“惩罚?” 不知为何,被面前女子清澈透静的眼神一盯,傅揆好似所有伪装的心思全无。 就好像,他要设置台阶,让祝圆假意哄他,而后他编个假话的法子,只是个儿戏之举。 毕竟他曾经在宫中时,多数审讯犯人的模样,便是如此。 一般来说,他们那群人都会顺着犯人的意思,哄着犯人说不会受惩罚,或者说是个很轻的惩罚,以此来套得消息。 但与此同时,犯人的话也有了不少可信度。 不不不,傅揆否认。 都说狗随主人。 那么,祝圆那厮本身名声便那般差,这是祝府无教养的罪过,若是这新上任的武学博士是个肱骨之才,哪还会屈居祝府呢? 傅揆自是不甘心。 傅揆沉思,而后故作不好意思道:“博士,其实,您送给我那水上浮被人窃取了。” 秉持着就是一个你不问我不答,你一问我惊讶。 祝圆好整以暇:“那你为何之前要说水上浮被人窃取了呢?” 傅揆也早有准备:“博士,之前只是怕您伤感,我为了彰显对这个水上浮的重视,才会如此说明。” 祝圆唇角弯弯:“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喽?” 然而,傅揆仿佛丝毫感受不到她的阴阳怪气,道:“博士不必谢,但我很想问问,您如今为何要来找我?您没受伤吧?” 看着这小子故作懵懂的模样,祝圆扶额。 但为了人道主义,为了她博士身上的责任,祝圆仍旧是陪着傅揆把这场大戏给演下去:“原来是这样?” 傅揆真诚点头:“博士明见。” 他转头又道:“博士,不如您先给我松绑吧,毕竟凭借您的武力,我也跑不掉。” “而且,如若您需要我去书院探查这起案件的话,我也铁定义不容辞,只是手腕上的绳子痕迹,恐怕会令人心生猜忌。” 面对这有理有据抛出自己价值的话语,祝圆恍然大悟。 而后上前,给他恢恢然送了绑。 傅揆勾唇一笑。 他睥睨祝圆耳旁的玉兰花发簪。 这蠢女人。 转身,傅揆正要拼劲全身力气,往祝圆的后颈一砸时。 却发现自己手上,压根没有抓握的力气。 祝圆恰巧转头,见到傅揆那双紧握在一起的拳头。 祝圆露出森森白牙:“嘿嘿,被我逮着了吧。” 傅揆:“……” 祝圆给他解释原因:“我毕竟是皇帝为了你们的人身安全,特地设置的武学博士,若是这点防范都没有,如何叫人信服?” “别这么丧气阴沉的盯着我,学生有个学生样,精神些……熬对,你被我下了软骨散,也精神不起来。” 傅揆躺着再中一枪。 傅揆是真的气愤,眉目间氤氲着一股浓郁的死气。 黑呦的瞳孔倒映着祝圆的模样。 傅揆知道,自己不是祝圆的对手。 傅揆干脆不装了,直接恭候:“悉听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