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人会心跳加速吗》 1. 第 1 章 《纸片人会心跳加速吗》全本免费阅读 据说,李绥绥从出生那一刻开始,除了刚呼吸时嚎了一嗓子,之后就不哭不闹,乖巧懂事,该吃饭时吃饭,该睡觉时睡觉,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一点差错都没有地长大了,甚至连青春期都不长青春痘,没让家长多操半点心。 李绥绥循规蹈矩活了二十五年,终于做出了第一件“大逆不道”的事——她在中秋家宴上顶撞长辈,并愤然离席。 * 李绥绥家里的饭桌是由这么几个因素构成的——擅长一句话让气氛骤降的母亲,一言不发、沉默抵抗的父亲,魂不守舍、从不参与任何话题的妹妹,还有一个负责调和气氛的她。 这样一个饭桌上,少了谁都行,少了她,这个家就得散。 这还只是日常版的饭桌,每逢节假日,变作节庆版,大批亲戚加入其中,沟通难度大幅增加,李绥绥负重前行,很是辛苦。 五年,十年,二十年,年年过节都如此,李绥绥的耐心也终于告罄。 要知道,李绥绥从小就是个品学兼优的乖学生,这样一个好小孩,理所当然会成为家长夸耀的资本,于是,每逢佳节,李绥绥必定要在各路亲戚面前表演节目,幼儿园表演唱歌,小学时表演速算,初中表演舞蹈,高中表演弹钢琴,大学时传授超高绩点的秘诀,读研其间……她在外省读研,好险逃过一劫。 没想到,研究生毕业后,脱离学生身份,才是李绥绥遭难的起点,原因在于,家中长辈期望她去考公考编,而她还没毕业就到处跑实习,早早签了三方协议,直接工作去了。 李绥绥从小成绩优异,高考更是超常发挥,成了本市的理科状元。 从李绥绥高考成绩出来,再到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段时间里,是她记忆里最为轻松愉快的一个夏天。 大学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的那一天,李绥绥的爸爸正在切西瓜,妈妈正在给大姨打电话唠嗑,正是温馨寻常的一个夏日午后,直到李绥绥把通知书拆开,那一刻仿佛时间暂停,李绥绥的父母当场呆住。 并不是录取出了问题,事实上,李绥绥此前已经接到了招生办特意打来的电话,她考上本省最好的大学是板上钉钉的事。 院校没出问题,是她的就读专业出了问题。 填志愿之前,李绥绥的父母发表意见,强烈建议她学经济管理,说什么“你大伯上头有人。” 李绥绥几次想开口,都被打断,最后她沉默不语,转过头来,填了个机械工程。 由于李绥绥平日里太过乖巧听话,整个填志愿的过程,父母都没想过要登入网站检查一下。 时间回到这个夏日午后,李绥绥的父母捧着属于女儿的名校录取通知书,不知道该喜该忧。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消息早就放出去了,等着贺喜的各路亲戚都在来的路上,李绥绥的父母只好装作无事发生,一切顺利,乐呵呵地开始大宴宾客。 再到后来,李绥绥入学读书,她的父母又成功自我开解,这个年代没有铁饭碗,公务员和事业编勉强算个瓷饭碗,女儿学什么专业都无所谓,只要学校好就行,学历在手,考公考编也是很大优势。 然而,李绥绥压根没考虑过考公考编,她选了这样一个明确的专业,自然是想好好钻研,研究生考的也是跨校同专业,从本省名校考去了首都的某所名校。 当同学们还在休闲度日的时候,李绥绥几乎每个周末和寒暑假都在外面跑实习,在各大企业都混了个脸熟。由于她在校期间的履历太过优秀,没等毕业,就收到众多offer,最终,她选了工资最高的一家。 等父母反应过来,她的工作早已经落实了。 李绥绥的父母大有遭到愚弄之感,有心想教育女儿几句,但李绥绥刚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就给父母发了大额红包,在金钱攻势下,父母的怒气也消散了。 * 再说这次的中秋家宴,大姨一家和舅舅一家都住在本市,是每年今日都要来拜访的,大伯一家正巧过来旅游,所以也会登门,加上李绥绥家的四口人,快二十个人,搁饭店都能摆三桌了。 客人一多,想要吃好喝好就难,而李绥绥的父母不仅不怵,还信心满满,非要亲自下厨,在家张罗。 中秋调休,李绥绥有三天假期,但她最近新接手一个重要的项目,有个设计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放假前夕反而灵感喷涌,她本想留在公司加班,却接到妈妈的电话,让她必须回家一趟。 于是,李绥绥又坐在了熟悉的饭桌上。 大姨问:“绥绥呀,找对象没有?” 李绥绥装作没听见,继续吃菜。 李绥绥的妈妈邹女士立刻接过话头,叹气道:“唉!她啊,眼光高!太挑剔!快三十的人了,还追求什么浪漫主义,一点都不实际。” 李绥绥的二十五岁生日刚过去三个月,虚岁二十六,不知道为什么,在父母的口中,年龄的算法如同儿戏,总是宣称她“明年就三十了!” 还有,李绥绥想纠正邹女士一点,不能因为李绥绥十六岁在杂志上写过诗,就一直认定她“浪漫主义,不切实际”,翻来覆去就这么两个词,在耳边念叨快十年了。 大姨笑呵呵回答:“绥绥是高材生,事业有成,人又漂亮,条件这么好,眼光高一点也没什么嘛。” 不巧,这句话被正在拼酒的大伯听见了,大伯在饭桌上一向只关心全球局势,各国会谈,从来不参与家长里短的话题,但一听见“眼光高”这三个字,像是触发了某种防御机制,大伯的表达欲一下就上来了。 只见大伯放下酒杯,清清嗓子,说道:“绥绥,眼光高是可以的,但也不能太高,时间过得太快了啊,年龄一上去,女性在婚恋市场就寸步难行,想找个十全十美的,哪儿有那么容易!”说到这里,大伯停顿一下,为自己连用了两个成语而自鸣得意,笑了笑,再开口,“来,和大家说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李绥绥表情木然,正在喝汤,这汤是酸萝卜老鸭汤,用的外婆从老家寄过来的家养土鸭子,肉很难嚼,但汤的味道还是挺好的。 饭桌上一片寂静,邹女士咳嗽一声,拍李绥绥一下,“你大伯问你话呢!” 李绥绥露出微笑,说:“我想找个年轻貌美,文武双全,精通八国语言的千万富翁。” 大伯露出吃了苍蝇一般的神情,他说道:“哈哈,幽默,真是幽默。” 这一话题暂时中断,李绥绥的爸爸给大伯添了一杯酒,众人吃菜的吃菜,添饭的添饭,饭桌又恢复了平静。 然而,大伯喝了几杯酒,是越想越难受,他纵横饭桌几十年,谁听了他的意见不说一句好,今天却被一个小辈驳了面子,他努力想忍下去,偏偏越忍就越想开口。 大伯又开口了,他说道:“绥绥啊,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好干涉了,不提感情问题,说说工作吧,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跑去当工程师?没有人会信任你的呀。女孩子,最好还是当老师,考个公务员也可以,每天坐办公室,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不比你每天跑工地好多了?” 李绥绥说道:“大伯,我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工程师也不需要每天跑工地。” 大伯伸出手掌,颇有领导气势地往下压了压,露出了然的微笑,“好好好,我懂我懂,年轻人,好面子。” 饭桌上本来就是各聊各的,隔得远的,更不知道这边在说什么,只是大伯的笑声穿透力太强,众人也应和这笑声,一起笑起来。 李绥绥无话可说,她继续喝汤 2. 第 2 章 《纸片人会心跳加速吗》全本免费阅读 睡懒觉是假期的标配,无奈李绥绥的生物钟太过顽固,即使提前关掉了闹钟,也还是在早上七点准时醒来。 睁眼一看,被子卷成一团,枕头到了脚边,床头的毛绒玩偶东倒西歪,有一只绿恐龙甚至被踹下了床。 李绥绥扶额思考,一直以来睡觉都很规矩的她,怎么会一觉醒来,面对这种画面。 重新铺好床,又喝了杯水,李绥绥慢慢记起来,她好像是做了个梦。 梦里,她是穿梭于各个异世界的骑士少女,手持藏宝图,刚刚开启一场充满浪漫奇遇的征程——即在路上结识各种可攻略NPC,并坠入爱河。 这个梦跌宕起伏,颇具想象力,剧情兼具多种元素,恋爱、解谜、异世冒险,甚至还有战斗环节。估计是李绥绥在战斗环节太投入,醒来后床上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般来说,做的梦只有在刚睡醒的时候才记得清楚,随着人越来越清醒,梦境也变得越来越模糊,等到洗漱完毕,李绥绥已经把这个梦忘得差不多了。 这天没什么大的安排,难得清闲,李绥绥看了看天气预报,打算去附近的某个商场走一圈,倒不是想去消费,只是她新换的电脑频繁死机,手机触屏也有点小毛病,正好去品牌维修店看看。 正要出门,却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邹女士语气焦急,让她赶紧回家一趟。 李绥绥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就被挂了,只好临时改变路线,在半小时之后抵达父母家。 在进门之前,李绥绥还有点担心,电话里语气那么急躁,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谁知邹女士看见她的第一句话是,“让你买的生抽呢?” 李绥绥默然,邹女士又“哦”一声,醒悟过来,“电话里忘记告诉你了,那行,你现在去买吧,快点啊。” 李绥绥在开始工作时就已经搬出去独居,平时无拘无束,独当一面,在父母面前,还是逃不脱被使唤跑腿的命运。 总之,李绥绥把生抽酱油买回来了,她再一次换鞋进门,环顾四周,问道:“我爸不在家?对了,李如意呢?” 邹女士正在厨房里,刚把高压锅的盖子掀开,水雾弥漫,厨房里像个水帘洞,她皱眉挥了挥手,回答道:“你妹妹去图书馆了,忘了带水杯,就让你爸给她送过去。” 李如意正是李绥绥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今年十七岁,读高二,平时不见她对学习有多么上心,一旦到了节假日,总会燃起奇怪的斗志。 李绥绥在餐桌旁坐下了,现在还不到饭点,但邹女士已经把炖猪蹄端了出来,旁边摆了蘸碟,正是用刚买的生抽调的。 很多人喜欢在饭桌上谈事情,讲究一个气氛轻松,谈笑间搞定一切,李绥绥家里尤甚,无论大事小事,总要边吃边说。 事情有没有谈好不知道,反正饭是吃得不太好,李绥绥后来有怀疑过,自己的胃病就是这么得来的。 邹女士也在餐桌旁坐下了,于是李绥绥就明白,重头戏要来了。 邹女士先给李绥绥碗里舀了个白花花的猪蹄,然后沉吟片刻,说道:“昨天那件事,你做得不应该。” 跑腿打酱油都是借口,邹女士急匆匆把李绥绥叫回来,是为了针对昨天的事说教一番。 “……都是亲戚,人家到时候在背后都要议论,说你没大没小,没有家教……大伯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李绥绥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她常常走神,比如说,学生时代老师评讲试卷的时候,开学典礼校长讲话的时候,工作之后甲方提出修改意见的时候……以及眼下,她妈妈絮絮叨叨,翻来覆去讲同一件事的时候。 邹女士敲了敲桌子,问道:“怎么样?” 李绥绥回过神来,她就听清这最后一句,所以说道:“嗯,对,好。” 邹女士长吁一口气,脸上浮现笑容,说道:“那就明天吧,你不是爱喝咖啡吗,就和他说,约在咖啡店见面,你大姨说得对啊,还是要同龄人才有共同语言……” 李绥绥越听越不对劲,疑惑道:“什么同龄人?和谁见一面?” 邹女士见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刚才的话她是半点没听进去,强忍怒气,又讲一遍,“我刚刚说,你大姨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和你学历年龄都差不多,有共同语言,刚回国,单位还没定下来,但你放心,是他挑工作,不是工作挑他,条件不错,听说长相也端正……” 于是,李绥绥又一次走神了。 不同于刚才是漫无边际的遐想,这一次的走神有了具体的思考范围,可能是“对象”这个关键词触发了什么关联记忆,李绥绥又想起了昨晚的梦,她终于记起来了,梦里的设定那么多,还颇有条理,并不是她在睡梦中自创,而是来自一款游戏,是她在中学时代最痴迷的一款乙女游戏。 其实李绥绥小时候并不喜欢玩游戏,无论是小伙伴手里的红白机,还是堂哥表姐经常去网吧玩的“一刀999”,她都提不起兴趣。 更由于李绥绥表现出来的文静、乖巧、自律,父母从不限制她使用电子设备,在保持成绩永远第一的前提下,从来也没管过她的其他娱乐。 于是,几乎没人知道,李绥绥在高三时爱上了一款游戏,并节衣缩食,把大半的生活费连同奖学金全部砸进去,就为了抽卡抽道具,用来刷npc的好感值,攻略里面的角色。 唯一知情的,只有李绥绥的同桌兼好友,肖小妤同学。 某天晚自习之后,李绥绥和肖小妤结伴回家,在等公交车的过程中,李绥绥拿出手机,切换到熟悉的页面,先做日常任务,再抽卡,不出意外地抽出一堆废物垃圾,李绥绥思考片刻,动作熟练地开始充值。 在一旁的肖小妤同学随意一瞥,被页面上的累充金额吓到了,她立刻抢过李绥绥的手机,“你……你……不许再氪了!” 要知道,玩游戏也有鄙视链,单机游戏是高贵有品位,页游勉强算得上是大众潮流,手游已经是鄙视链的底端,但李绥绥玩的这个,连手游都算不上,连客户端都没有,只是一个社交app上关联的游戏小程序。 不过,李绥绥并不在意这些,假如有人问,她就会坦然地分享游戏名字,“哦,这个啊,名字有点长,你拿笔记一下,叫做‘梦幻大陆之九十九位王子的偷心之旅’。” 只可惜,由于李绥绥的学霸名声太过响亮,众同学见到她都绕道走,除了肖小妤,也没有第二个人敢问了。 此时,肖小妤面色沉重,她试图劝说李绥绥,“你这充值充得也太多了,在娱乐上花钱也不是不行,要适度啊,你还有钱吃饭吗?” 李绥绥很无奈,说道:“好吧,那我今天不充了。” 今天不充了,明天再充。 肖小妤露出那种班主任看差生的眼神,又说道:“宝贝,就算要玩,你换一个正规公司出品的游戏玩好不好?像这种没有版号的小程序,指不定哪天就跑路了,到了那时候,就连数据都删得一干二净,你的钱真就白花了!” 还真被肖小妤给说中了。 那是高考结束的当天,空气中涌动着轻松愉快的气息,李绥绥正要去游 3. 第 3 章 《纸片人会心跳加速吗》全本免费阅读 “别开门,是诈骗!” 在李绥绥说完这句话之后,门里门外都陷入了寂静。 又过了几分钟,李绥绥终究没能拦住邹女士,让她把门给拧开了。 门外空空荡荡,刚才的敲门声和说话声仿佛全是幻觉。 见状,李绥绥更确信了,“果然是骗子。” 邹女士并不这么认为,“骗子能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家在哪儿?说吧,刚才那人究竟是谁?”邹女士怀疑那是李绥绥找来的狐朋狗友,捏造一个假身份,专门忽悠她。 李绥绥神情严肃,认真科普了一下当今骗术的种种更新迭代,大数据之下,每个人的隐私都无处遁形。 邹女士站在原地不动,看似认真听她把话讲完,实际并不在意,随意点了点头,“行,那就按原计划,你明天去和大姨介绍那个男孩子见一面。” 李绥绥:“……” 沟通?不存在的,在这个家里,一向只有指令的传达。 客厅里挂着一个老式的挂钟,使用的年头比李绥绥的年龄还大,却依然健在,只不过偶尔罢工一段时间,重新调试之后,又能继续走针。 邹女士去了厨房,客厅忽然安静下来,李绥绥随意一望,正巧看见时针刚过十二点,听见零件嘎吱一声,老挂钟又停摆了。 没过多久,李绥绥她爸老李回家了,老李打开门,背后又钻出一个人,是本该在图书馆里埋头苦读的妹妹李如意,原来,她听说今天家里有大菜,毫不犹豫把书一丢,回家来了。 正是午饭时间,李绥绥又一次坐在餐桌旁,一家四口,熟悉的配置,说是大菜,其实也没有,都是家常菜,另加一个炖了一上午的蹄花汤。 截至目前,家庭氛围一如既往,假期里发生的一切都在李绥绥的预料之中。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老李将要说几句鞭策两个女儿的话,说着说着,教育将变成指责,嗓门越来越大,气氛随之紧绷,而李如意会变了脸色,摔了筷子扬长而去。 进度条差不多了,老李刚起了个话头,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施法。 一家四口面面相觑,都满腹疑惑。 老李离门边最近,问了一声,“请问是哪位?” 敲门声停了,一个男声响起,“伯父您好,冒昧登门,打扰了,我是绥绥的男朋友。” 正是之前那个声音,同样的说辞,只不过根据说话对象的不同,把“伯母”更换成了“伯父”。 老李猛地回身,乍惊乍喜,看向李绥绥,“啊?” 邹女士这次却是有经验了,她冷淡道:“别高兴太早,那是你女儿找来的演员,逗你玩呢。” 李绥绥心累了,还是坚持说道:“别开门,是诈骗。” 不过她也隐约觉得奇怪,骗子找上门,不应该趁家里人少时来吗,刚才算是踩点失败,现在隔着门都能听见这家里人越来越多,这骗子不知道跑,反而还敢来。 隔了一会儿,敲门声又响起来了,那声音不算重,反而节奏和缓,体现出涵养与耐心,但要是一直这么敲下去,也真够让人受的。 又过了十分钟,众人在敲门声的陪伴下继续吃饭,充分展现了成年人的耐性和沉稳。 而正处于青春期的李如意没有这份沉稳,她骂骂咧咧站起来,“吵死人了,到底是谁啊!” 李绥绥来不及阻止,妹妹李如意怒气冲冲打开了门,瞪向门外,一眼看过去,忽然踉跄两步,脚下不稳,差点摔到鞋柜上。 离得最近的老李飞快赶过去,刚走到门口,自己也是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步。 邹女士也赶紧小跑两步,刚抓住李如意的胳膊,望门外一望,自己也原地摇晃一下。 三位家人就这样呆立在门口,身体摇晃,用手撑着脑门,很像是集体犯了低血糖。而门外没什么动静,那人甚至没有挨上房门。 目睹一切的李绥绥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什么东西啊,灵异事件? 李绥绥谨慎地站起来,她走到门边,看见房门半开,显出一个人影轮廓。 入眼先是一双一尘不染的皮鞋,再是一丝褶皱也无的裤管,紧接着是腕表、袖扣、领结,截至目前所见,都像是一位金融新贵,或者是房地产经纪人。 门外那人稍微移动了身形,从侧身转为正对,于是,李绥绥得以看见他的正脸。 李绥绥眼前一花,仿佛一阵炫目的光闪过,一张熠熠生辉的面孔刻在了视网膜上,她也不由得踉跄两步,扶住了旁边的墙。 现代社会,信息传播太快,就算身边没有漂亮好看的人,电视上,手机上,短视频里,总能见到吧,对美的鉴赏,众人都有充分的经验,要说谁还会被美貌震慑,那实在是太过夸张。 但是……毫不夸张地说,李绥绥的确被眼前人的美貌晃花了眼,当时的头晕目眩,脚步不稳,都是身体自然的反应。 李绥绥这时候明白过来了,刚才家人们的异常表现不是灵异事件,而是和她一样,做出的不可控的肢体反应。 这也太荒唐了。 太荒唐了,李绥绥心想,上一次有这么荒唐的感受,还是在上一次,高中时玩的那款游戏推出了新的可攻略角色,新角色设定十分复杂,还拥有特殊的技能,即“绝世美貌晃花人眼”,能在卡牌决斗场上眩晕敌人,该技能无冷却时间,还是群体伤害,放在PK场上,是绝对的人权卡。 等等……等等……绝世美貌眩晕人? 李绥绥重新抬起头来,往前走了一步,楼道里声控灯灭了,阴影投在那人的鼻梁,从额头到下颌的线条很流畅凌厉,李绥绥对此十分熟悉,她曾经在草稿纸上临摹过好多次,都是给他的生日贺图。 李绥绥如坠梦中,她握住门把手,还以为自己拉开的是异世界的大门,她喃喃道:“宁决?” 门外的“宁决”笑了,他往前一步,无比自然地牵起李绥绥的手,说道:“绥绥,我来晚了。” * 众人都各自平复了一下心情,来到客厅围坐,邹女士顾不上去想刚才的眼花和眩晕是为了什么,忙上忙下,招待客人。 这位气质矜贵、英俊不凡的客人,自称是李绥绥的男友,而李绥绥坐在一旁,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尽管,这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令人不得不怀疑,但女儿的异性朋友上门拜访,总归是一件好事,更何况这位客人不是空手来的,还带了一堆礼物,珠宝首饰、名贵药材,还有两瓶名酒。 客人说道:“来得匆忙,没能准备更好的礼物,仓促间只好在附近买了一些,请不要见怪。” 原来,他刚刚不是离开,而是买礼物去了。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礼节这么周到,邹女士和老李也只好压下疑惑,热情招呼起来。 “你叫宁决?”邹女士问道:“是哪个决字?”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决,是决绝。”李绥绥答道。 “我正和人家聊天呢,你插什么嘴。”邹女士佯怪道。 对此,李绥绥也很难解释,只能说,出现一个契机,相关的回忆全都涌上心头,她不小心就把游戏里的设定文案给原样念出来了。 “你今年多大了?”邹女士热情盘问。 “我和绥绥年纪差不多。” “噢,”邹女士打量一下对方的穿搭,表示,“我就说,看着挺年轻的,就是穿衣风格成熟了一点。” 宁决一笑,说道:“这套衣服是绥绥送给我的,我很喜欢。” 邹女士暗暗一惊,这一身行头看起来可不便宜,何况衣物也算很私人的物品,女儿竟然给他送这么一份礼物……难道,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帅小伙,真就是李绥绥的秘密男友,不知不觉间,两人感情已经这么深了? 李绥绥也是一惊,同时又很莫名,今天才第一次见面,我什么时候送过你礼物? 等等,这身衣服越来越眼熟,看着很像是……“梦幻大陆之九十九位王子的偷心之旅”游戏内的一款限定皮肤。 那款限定皮肤不能直接购买,需要在限时卡池里抽取获得,这卡池爆率低,还没有保底,李绥绥把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全投进去,终于在卡池关闭前集齐全套。 当时,围观全程的同桌肖小妤对她的行为表示不理解,没忍住口头吐槽,却还是陪她一起节省,连吃了十几天的泡面。 想到这里,李绥绥不由得 4. 第 4 章 《纸片人会心跳加速吗》全本免费阅读 李绥绥有点怀疑人生了。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等到背后冷汗消退,因恐惧而剧烈跳动的心也平静下来,这才拿起手机,做了三件事。 第一,打电话给肖小妤,向她确认,刚才那个“宁决”究竟是不是她搞出来的好戏。 肖小妤听得云里雾里,问道:“宝贝,你慢点说,我没听懂,是说你高中时玩的那个游戏?那不是早就删数据跑路了吗?难道又重新上线了?你可不要冲动啊——” 李绥绥不甘心,又问了一遍,肖小妤的反应不像作假,她真的毫不知情。那么,那个“宁决”自然也不会是肖小妤雇来的专业演员。 问题在于,除了肖小妤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李绥绥和那款游戏的渊源。 难道……难道? 李绥绥左右看看,一棵榆树离得最近,她试探性地一头撞上去……很痛啊!这不是做梦啊! 事已至此,李绥绥用强大的意志力稳住自己,又做了第二件事——打电话回家,明确告知妈妈,明天那个大姨安排的相亲活动,她是不会去的。 邹女士在电话里勉强同意了,毕竟,女儿都把“秘密男友”领上门来了,看着还有模有样的,起码在短时间内是不用去相亲了。 邹女士又问:“你送个人送了这么长时间?晚上要回来吃饭吧?今晚可是你爸下厨。” 李绥绥搪塞几句,声称自己约了别的朋友,晚上出去聚餐。 结束通话后,终于到了重头戏,李绥绥将要做的第三件事——去找大师算命。 现实世界已经让人无法相信了,还是信点别的吧。 * 李绥绥跟着导航走到了一栋居民楼下,对着手机上的地址核对半天,迟疑地踩着楼梯上了五楼。 大师不愧是大师,真是大隐隐于市,把工作室设在这么个闹市区的居民楼,要的就是闹中取静,李绥绥一边和大师聊天,一边还能听见楼下住户高亢的骂街声。 这位大师是李绥绥在网络购物平台结识的,大师的网店招牌是童叟无欺,两百块的一个团购套餐,包括了算命、祈福、辟邪,三大项目。 李绥绥简要地说了说今天发生的事,为了避免被当成神棍赶出去,她还把部分内容进行了艺术加工,比如,把“宁决”那令人眩晕的技能改成了单纯令人惊艳的美貌,把他的突然消失改成了他快速跑走。 她说完之后,大师面色不变,只是稍稍沉默,然后说道:“请问您是想问事业还是姻缘?” 李绥绥:“我想确保我的人身安全。” 面前的大师又是一阵沉吟,紧接着,开始了长篇大论,说了一通玄而又玄的东西,坦白讲,李绥绥是完全没听懂,但为了不打击大师的表达热情,她没有提出质疑。 最终,大师说道:“现代人生活压力大,我们要学会排解负面情绪,节假日最好是抛开网络,远离手机,多亲近大自然……最重要的是要早睡早起,养成一个健康的作息习惯。” 大师在隐晦地告诫她,不要再沉浸网络,分不清幻想与现实了。 李绥绥:“……” 咨询时间到了,大师从藤椅上站起来,亲自把李绥绥送出了门,并从墙上取下一柄桃木剑,放到李绥绥手中。 大师说道:“这是一件有价无市的宝物,有镇宅辟邪之效,难得我见你如此亲切,今天就把它送给你了。” 李绥绥正要开口,大师淡然道:“不必推辞。”然后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李绥绥既震惊又迷茫,恍恍惚惚走到楼下,被门槛绊了一跤,总算清醒不少,她正要拿起桃木剑细看,却摸到了剑柄上刻着的制造商名字。她动作一顿,随后拍照上传购物软件进行识图,很快找到了同款,售价12.9元,包邮。 …… 算了,都是小事。 * 李绥绥回到自己家里,顺手打开灯,又很快关上了,窗帘外、阳台边沿还有余晖照耀,自然光线已经足够视物。 在这样一个完整属于自己的空间,又是这样一种朦胧柔软的氛围,如果放在平时,会是一个非常安适的傍晚。只可惜,她现在心乱如麻,连晚饭都没心思吃。 李绥绥先是找出了自己中学时代的旧手机,里面保存了很多她和肖小妤的聊天记录,其中也有提到“宁决”的部分。 她的本意是从中挖掘“宁决”的个人信息,没想到看到的全是自己的尖叫呐喊,大发花痴之语,毫无理智可言,肖小妤劝她冷静克制,她回以“啊啊啊啊啊啊啊!” 青春期的蠢样子,李绥绥不想再回顾,她选择关机。 之后,她又上网搜寻那款游戏的存在痕迹,搜出来的东西不多,几乎都是老玩家的讨伐骂声,偶尔还有路人网友路过,发出无礼的疑问,“你们以前就玩这种缝合怪?真没品。” 李绥绥枯坐在书桌前,已经把搜索引擎的页面翻到了第九十九页,窗外天色彻底黑了,眼前的屏幕变成了唯一的光源。 正当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个国产游戏论坛里的讨论贴,帖子的主题是“盘点那些被策划格外偏爱的角色”,楼里讨论最多的是一款MOBA游戏,各个角色的粉丝在里面争论不休。 在这闹哄哄的辩论场中,一位网友画风不同,ta在楼里回帖,“说起这个,你们有木有玩过‘梦幻大陆之九十九位王子的偷心之旅’,最近新出一个角色,就那个叫‘宁决’的,别说策划亲儿子了,他真是策划亲爹啊。” 讨论贴里的诸位显然是没听过这款游戏,根本没人搭理ta,但这位网友还是自顾自地往下讲。 “这还不到两个月,宁决的皮肤就有了五套,喂!你们这群策划是不是忘了这游戏还有九十八个人啊??” “再说他的这个设定,古穿今,双重身份。在古代,是作为敌国质子养大的皇子,美强惨标配,在现代是偶像男团成员,队内ACE,白天当爱豆,晚上做间谍,buff叠太多了吧,文案你知道自己在写什么鬼东西吗?” “还有,他特殊技能也太多太杂了,用美貌眩晕敌人也就算了,PK场上很实用,其他的被动攻击也勉强说得过去,另外有一个‘穿越时空缝隙’是什么意思啊?对应什么?移动速度吗?还是说文案写昏头忘记删了?” 该网友接连评论了几十条,前面都在骂,后面渐渐态度软化,最终说道:“其实我也不是针对他,我就是觉得,什么都挺好的,但召唤语音也太羞耻吧,能不能改?新出的皮肤挺好看的,想买,要是召唤语改了,我立马去买,我氪爆!” 这位网友的评论时间是在八年前的四月初,即使根本没人回复ta,ta还是认真地发表诸多感想,ta一定不会料到,就在两个月后,这游戏就会彻底消失。 时过境迁,李绥绥自己都淡忘了关于那款游戏的一切,却很能理解那位网友当时的心情,她为此稍微感伤了一会儿,不过,只是一小会儿,紧接着她就想起来自己的本来目的,快做正事啊! 按照那位网友所说,游戏角色宁决有一个特殊技能,叫做“穿越时空缝隙”,而这一技能在游戏里并没有体现。 反正李绥绥是记不清了,这游戏文本量太大,就算她曾经痴迷过,也不可能记得所有细节。 李绥绥换了关键词,重新搜索,二十多分钟之后,终于找到了游戏中关于“穿越时空缝隙”的原文案。 5. 第 5 章 《纸片人会心跳加速吗》全本免费阅读 “宁决”把桃木剑拿了过来,并贴心地将剑柄倒转,递给李绥绥。 一人握着剑柄,一人抵着剑尖,两人隔着桃木剑对视。 十分钟过去,无事发生。 好吧,这果然是假冒伪劣产品。 李绥绥看着对方,忽然想起一件事,“奇怪,这次我怎么没有眩晕?”第二次见面,眼前人的美貌并没有打折扣,影响力(攻击力)怎么下降了。 “宁决”闻言一怔,谨慎地看她一眼,确认她的意图,“绥绥,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李绥绥想起来了,在游戏里,宁决这个眩晕敌人的技能,在初次见面时是被动技能,对群无差别攻击,之后才能自行控制,也就是说,从第二次见面开始,宁决可以自行决定要不要使对方眩晕。 要不怎么说这游戏设定杂糅呢,琐碎且无用,擅长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只为给玩家制造难题。 不过,不晕就好,李绥绥心道,要是见一次就晕一次,那谁能受得了。 等等,李绥绥发现一个问题,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接受了“纸片人穿越时空缝隙”这件事,已经把眼前的“宁决”和游戏里的宁决划了等号。 这也没办法,眼前这么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完全不遵守现实世界的运行规则,想不接受也难啊。 李绥绥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置他,就看见他熟门熟路拉开了窗帘,阳光倾泻,客厅一下亮起来,他又拉开冰箱,说道:“什么食材都没有,罗伊是怎么做事的。” 罗伊?罗伊是哪位? 李绥绥思考半天,勉强记起,在游戏设定里,罗伊是宁决的助理之一,当宁决忙于工作时,罗伊会替他照顾玩家的饮食起居——送送材料道具,发发礼物邮件什么的。 李绥绥一时失语。 宁决又要往厨房走,李绥绥赶紧拦住他,倒没什么大的理由,只是下意识觉得不能让他看见垃圾桶里的泡面包装。 没曾想,宁决被拦了一下,脸色忽然冷了下来,他说道:“绥绥,你对我很冷淡。” 他冷冷一笑,“无论是私下里见面,还是在爸妈面前,你都是对我避之不及,疏远客气,怎么,很不欢迎我?” 现在的宁决,和初次登场时彬彬有礼、谦和大方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呵,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李绥绥又是一阵记忆复苏,回忆起他在游戏里的人设—— 宁决其人,出类拔萃,惊才绝艳,在古代是安邦定国的皇子,在现代又是风靡大众的全民偶像,buff叠满了,人格魅力无限放大,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形象,但人无完人,他的缺点在于脾气很臭,当然了,他对外善于伪装,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卸下心房,展露真实的一面。 那么,谁才是这个直面坏脾气的倒霉蛋呢,哈哈,当然是玩家本人,放到此时,就是李绥绥本人。 其实李绥绥最初挑选攻略角色时真的没考虑那么多,她只是从一堆“萧总”、“顾少”、“上官公子”、“尉迟大帅”中选择了一个最像正常人的名字,宁决。 在那之后,李绥绥才注意到他的角色立绘和建模,短暂地沉迷了一段时间美色。 万万没想到,随着亲密值上升,宁决暴露在她面前的真实性格也越来越多,有小半个月里,更新的主线剧情选项全是争吵,不过,游戏的交互方式有限,哪怕吵架,也不会太生气,所以李绥绥烦恼归烦恼,也没有想过重新换攻略对象。 但,谁能想到,还真就有这么一天,臭脾气的宁决会活生生出现在面前,和她面对面吵架啊!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狠狠心,干脆换一个…… “你在想什么?”宁决忽然瞥过来一眼。 不知为何,有种微妙的心虚感,李绥绥说道:“没、没想什么。” 宁决依旧是冷冷的神色,又看她一眼,正要继续质问,被李绥绥的话打断了。 李绥绥飞快道:“我还没问你呢,你来见我,怎么就穿这么一身衣服?” 视线扫过,宁决身上花花绿绿,服装的质感既像塑料又像雨衣,还挂满了亮片和铆钉,闪得人眼花缭乱,这是他作为职业爱豆表演时的打歌服。幸亏有宁决的美貌加成,要不这怎么看就是一堆破布。 李绥绥佯怒道:“你来见我,穿着工作装就来了,甚至都不愿意换一身衣服,看来在你心里我根本就不重要!” 宁决一时无话,只是把视线转到李绥绥身上,李绥绥低头看了看自己,她穿的皱巴巴的卡通睡衣。 “……我这是在自己家里,这能一样吗!” 宁决嘴角一动,笑得莫测,李绥绥一看他做出这个表情,就心里忐忑。 “绥绥,这套衣服也是你送我的礼物,你曾经说过,很喜欢我穿上它的样子,按我的审美,我并不认可它的设计,但既然你喜欢,我很乐意穿上它来见你,结果……这些事你都忘了吗?”宁决说道。 什么? 李绥绥怀疑他在胡说八道,但仔细一看,啊……这个,这个,这一套确实好像也是从某个限时卡池里抽出来的时装,都是真金白银抽出来的,怎么不算是她送给他的礼物呢? 李绥绥越发心虚了,好在她又想起一件事,再度先发制人,“衣服就不提了,还有件事你先说清楚,我昨天晚上召唤你,你怎么没有及时出现?” 口中念出“召唤”两个字,真是分外羞耻,好在经过了这几天的磨练,李绥绥已经学会了消化此类情绪,她面不改色,质问宁决。 宁决面色一沉,望一眼天花板,忽然按着李绥绥的肩膀,带着她往角落里一转,说道:“这也正是我所疑惑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的能力被压制了,十二个时辰内只能回应一次你的召唤。” 哦,原来是同一天只能召唤一次,昨天白天已经召唤过一次,所以到了晚上召唤语没有生效。至于李绥绥在睡梦中念出召唤语,已经过了半夜,是新一天的事,所以宁决又出现了。 简单说来,就是每天零点刷新一次召唤次数。 不过,说话就说话,突然跑到狭小的厨房是干什么? 宁决望着客厅天花板上的壁纸,沉吟片刻,依旧握着李绥绥的肩膀,没有多加解释。 李绥绥挣了挣,宁决放轻了力气,视线也随之一转,看向脚边的垃圾桶——李绥绥努力掩藏的泡面包装袋,还是被看见了。 宁决说道:“不是答应过我,再也不吃这些没营养的速食产品?” 李绥绥已经忘记,自己到底是在游戏的哪个环节答应过他,但还是下意识地辩解,“偶尔吃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 宁决摇头道:“强健的体魄是应对危机的基础条件,即使是日常饮食也不该敷衍,再有下次,我会告诉你爸妈。” 李绥绥错愕道:“怎么还找父母告状,太无聊了吧!” “绥绥,”宁决笑道:“只要能达到目的,就是好方法,谁会在乎手段是不是光明正大,你这么天真稚气,我怎么放心——” 话音未落,他再一次突然消失了。 眼前的空气出现细微波动,墙上的瓷砖花 6. 第 6 章 《纸片人会心跳加速吗》全本免费阅读 大姨的说法不无道理,第二天,李绥绥就在工作单位里见到了相亲男,哦不,是新同事。 李绥绥的工作单位是一家规模中等的中外合资企业——濯新医疗,主营业务是智能医疗器械。 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日趋成熟,智能医疗器械也不断迎来革新,急需优秀人才,李绥绥准确抓住机遇,以一个应届硕士毕业生的身份,在终面里打败了九个有多年工作经验的高级工程师,成功进入研发岗。 由于长久的偏见和社会的规训,这一行业很少有女生,李绥绥早在大学本科时就领受过旁人的异样眼光,随着她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那些刺耳的评价倒是越来越少,至少没人敢在她面前提了。 李绥绥入职之后,原本是跟在两个主管身后工作,常常在两个小组里奔波,两边协调,双重背锅。 今年上半年,李绥绥在一次外差任务中表现突出,得到了甲方的赏识,这才被破格升调,变成了一个独立项目组的组长,目前这个小组除了她只有两个组员,一个小张,一个小陈。 再说起“李工”这个称呼,时光倒退十几年,传统制造业里喜欢这么叫人,但放在当下,这又是高新制造业,就不兴这种说法了。 为什么单单管李绥绥叫“李工”,其实是一个乌龙事件,当李绥绥作为代表和甲方谈判时,她才思敏捷,反应极快,几乎把谈判变成辩论,甲方不由得感叹,“真不愧是理工科思维啊。” 大家听错了,还以为年长的甲方尊称年纪轻轻的李绥绥为“李工”,真是好大一个殊荣,等回到单位,口口相传,所有人都管她叫李工了。 “李工,快出来,欢迎新同事。”有人推开了门,冲李绥绥招手。 说话的人是刘主管,李绥绥入职最初跟过的主管之一,这人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堆,比如现在,不仅进办公室不敲门,明明看见李绥绥手里画的图快要收尾,等个半分钟都不行,非要她立刻停下跟他走。 李绥绥被迫拔离工位,好险在最后一刻紧急保存了文件。 等到见到新同事,李绥绥脸上本就不多的笑意彻底淡了下去。 新同事名叫乔晟,是刚刚归国的一位留学生,他本科在国内读的数学,拿过国际赛事的奖牌,出国后同时读了精算和金融工程,怎么看都是要闯荡华尔街,没想到他是师夷长技以制夷,又回头报效祖国来了。 乔晟刚一回国,刚发出求职信号,就被猎头逮住,发来了众多职位,而乔晟放着那些和他履历匹配的职位不选,偏偏挑中这么个尚在发展中的企业。 最终,乔晟以“特聘设计顾问”的身份成功入职。 李绥绥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这特聘设计顾问是个什么意思,他要来设计什么?他能设计什么?估计连人事部门自己都没搞清楚。 比起李绥绥,乔晟的态度就要友善多了,他主动上前,和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刘主管“哟”了一声,说道:“你们俩认识啊?” 乔晟点头,说道:“本来假期就该先见一面,不凑巧,错过了。” 李绥绥一怔,原来,乔晟就是大姨要介绍给她的那个“海归精英”,她勉强一笑,没接这话,转而问主管,“刘主管,还有事吗,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工作了。” 刘主管赶紧拦住她,“别急别急,小李啊,你组里人手不足,办事不方便,这个乔顾问就先并入你们组吧。” 当着新职工的面,刘主管忽然想逞逞官威,口中原本的“李工”也变成“小李”了。 李绥绥摇头拒绝,“我这里人手够了,他来这边没事做。” 刘主管哈哈笑道:“新人能做什么事啊,还不都是学习,就像你当初一样,什么都不懂,全靠我带,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刘主管执意如此,李绥绥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多浪费时间,她随手给乔晟安排了一个工位,就在实习生小张的隔壁,她本人则毫不留恋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 乔晟和李绥绥的关系并不止于大学同学,他们是恋爱未遂,分道扬镳的一对男女。 两人是在一场友谊辩论赛上认识的。 李绥绥并没有正式参加辩论队,但原定要上场比赛的室友吃坏了肚子,跑厕所跑得面无人色,根本说不了话,李绥绥临危受命,下了课就直奔会场,到了现场才拿到辩题。 辩题是:食堂该不该开发如‘草莓回锅肉’一类的创新菜式? 李绥绥是正方辩手,要论证“食堂应该大力开发创新菜式”这一观点,扪心自问,李绥绥对此是一万个不同意,但本着敬业精神,她还是积极展开了辩论。 李绥绥口才不错,是从小被亲戚们的盘问练出来的,对方越是气势汹汹,她越是气定神闲。 然而,她这一次碰到对手了,反方三辩,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踩在点上,并不咄咄逼人,却一度让李绥绥语塞。 这场辩论,正方输了,倒不是能力问题,主要是这辩题太犯规,从评委到观众,在场的所有人都对食堂的创新菜深恶痛绝,坚决支持反方辩友。 辩论结束,李绥绥多看了反方三辩一眼,对方也正巧看过来。 相识最初,乔晟还以为李绥绥是艺术学院的学生,她总喜欢四下远眺,目光送出去,只给身边的人留下一个忧郁的侧影,那种茫然而柔弱的神态,令人心折。 后来,乔晟得知她是机电学院的学生,很是惊讶,尽管李绥绥的成绩是专业第一,他依旧认为她是调剂过来的。 李绥绥认为,乔晟对她的喜欢建立在这种一厢情愿的想象之中。 而李绥绥作为智性恋,第一时间注意到的是乔晟的竞赛奖牌,之后顺理成章的,两个人逐渐熟悉,距离越来越近。她一度痴迷于他精密的头脑,甚至想要撬开他的头颅一探究竟,无奈她不是医学生,乔晟也不是机器人,这个想法只好作罢。 两人还没来得及正式确立恋爱关系,就爆发了第一次大的争吵,原因在于,乔晟打算出国深造,并且提议让李绥绥陪他出国,这样一来,两人能顺利地恋爱结婚,共度一生。 李绥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说自己没有出国的打算,一来,她有自己的读研计划、工作规划,二来,家庭条件并不允许。 乔晟说道:“你和我在一起,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李绥绥没能理解其中的逻辑关系,“我不是你的陪读,并不需要你来负担我的开销。” 乔晟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完全不考虑我的个人意愿,我说了,没有出国的打算,但你完全忽略了这句话。” 乔晟不说话了。 随着时间推移,李绥绥对乔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他头脑聪明不假,但高智商的人,往往更利己。 时代在发展,利己主义没什么不好,李绥绥承认自己也利己,但她的利己建立在不损害他人利益的基础上,乔晟则不然,他构想的美好未来,必须让李绥绥牺牲自我——他从始至终,都没考虑过李绥绥的个人发展。 两人暧昧了好几个月,期间有过心动,有过向往,本以为会是一段青春校园恋爱,没想到散得这么快 7. 第 7 章 《纸片人会心跳加速吗》全本免费阅读 在李绥绥理想的异世界里,有着明确而公正的秩序,比如,天道酬勤,善恶终有报,正义必定会战胜邪恶……诸如此类,都是在书里鲜明,放到现实却混沌不清的道理。 回到眼前,李绥绥没有那么多的期盼,如果刘主管可以别在包厢里抽烟,她就谢天谢地了。 刘主管抽完了一支烟,正要再来一支,却发现李绥绥和乔晟都皱起了眉,他想了想,还是把烟放回去,让服务员开了一瓶好酒,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大包厢里分了两桌人,分别是刘主管的七八位下属,以及李绥绥这一组人,按理说,刘主管应该坐在另一桌,但他非要凑过来,和乔晟挤在一起,顺便把李绥绥拉到了旁边。 李绥绥照例是不喝酒的,她对外声称自己酒精过敏。 李绥绥的两个组员也婉拒了刘主管的劝酒,他们说自己刚吃了感冒药。 刘主管只好把视线转向乔晟,看刘主管的架势,大有让乔晟不喝不罢休的意思,然而,乔晟甚至都不是婉拒,他直接把酒杯推了回去,说道:“我从不喝酒,谢谢。” 李绥绥在心底暗笑,乔晟看上去斯文清俊,给人以好说话的错觉,实则性格强硬,从不在乎旁人眼光,更不会照顾旁人情绪。 刘主管的脸色彻底拉了下来,乔晟离得最近,直面其怒火,依旧是一脸淡然。 到了这时候,李绥绥总算记起乔晟也是有优点的,看他也顺眼了几分。 按照刘主管原本的想法,他先拿捏新员工,然后撮合这一对青年男女,再顺势拿捏李绥绥,他此时略施小惠,两人都得念着他的好,以后差遣起来不就方便多了? 然而,计划是一步到位,实施起来却困难重重,劝酒不成,刘主管自认为丢了面子,干脆不再搭理这两人,换到另一桌喝酒去了。 这样一来,李绥绥连同她的组员都吃了一顿饱饭,聚餐圆满结束。 * 李绥绥作为一位称职的小组长,亲眼看着两位实习生走进地铁站才放心,她转过身来,看向等在一旁的乔晟。 经过一天时间,李绥绥的情绪彻底冷静下来,老同学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重逢。 不过,有件事还是要先问清楚的。 “这个问题听上去有点自恋,但是,你回国工作……应该不是因为我吧?”李绥绥说道。 乔晟笑了,他很少笑,偶尔一笑,气质就柔软不少,他想了想,“主要还是考虑到我个人的发展。” 至于李绥绥在其中起到了怎样的决定性作用,乔晟没有再提起。 李绥绥松了一口气,她不喜欢感情用事,更不喜欢被感情绑架,把话都挑明了说,彼此都自在不少。 眼前是一条商业步行街,两边商铺播放着流行音乐,热闹非凡,转角处有年轻女孩在摆地摊卖花,颜色各异的小花,九块九一束。李绥绥的视线从上面滑过,然后看向了步行街的出口,一左一右两方向。 “我们应该不顺路吧,那我就先走了?”李绥绥说道。 其实哪条路都能走,顺不顺路,只取决于愿不愿意和身边的人一起走。 乔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头,说道:“明天见。” 明天见……差点忘了,变成同事了,可不得天天见吗?一时间,李绥绥对上班的抗拒感又多了一点,趁着脸色还没变,她微笑点头,先一步往左边走了。 在她身后,乔晟停在原地,等她走远,也往同一方向迈步,就他的视角而言,其实是顺路的。 * 好在室外温度适宜,心情也舒缓不少,李绥绥从商业街离开,一抬头,正看见启明星在头顶闪烁,她干脆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慢慢悠悠骑走了。 如果放在平时,为了追求效率,李绥绥会直接打车,但在今天,她并不着急回家。 读中学时,除了偶尔和肖小妤一起坐公交车回家,她更多时候是自己骑车,晚自习结束后,街道上车辆很少,有时候甚至连一辆汽车都没有,空旷的街道,扑面而来的晚风,让人感觉很宁静,是李绥绥学习一天之后最享受的时刻。 中学时代已经是快十年前的事了,现在的街道也不是从前的街道,但每次李绥绥在晚上骑车,总能记起当时的心情。 李绥绥并不是有多么怀念学生时代,学生也有学生的烦恼,比如一场突击考试,一次课堂上的提问,那些现在看来不值一提的小事,放在当时都是一道巨大的难关。 但学生时代毕竟还是相对纯粹的,不会像现在这样,无论什么时机、什么场合,你都要被嵌入社会评价体系中,被人追问,年薪多少,是否单身,年龄合适为什么不结婚?身边所接触到的一切,都在随时提醒,你要做一个合乎社会标准的人。 在李绥绥看来,自我实现才是人生最大的意义,其他的一切都该靠边站。但事实上,在生活中没有谁会在乎人生的意义,那些人不仅自己不在乎,还非要强迫别人也一样。 比如,亲戚会来催促李绥绥找对象,他们真的关心她吗?其实不一定,只是必须要让她回到正轨,走到那一条所有人都在比拼的路上。 再比如说,讨厌的上司也会热情给李绥绥介绍对象,美其名曰“帮助员工解决个人问题”,个人问题?到底有什么问题?仿佛大龄未婚就是天地不容。 话说回来,什么叫做大龄?什么叫做适龄?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词给人下定语,人和其他动物最大的区别不就在于智慧与思想吗,假如还是一门心思只知道繁衍,那还有什么不同? 李绥绥平时不会想这么多,这些事虽然令人厌烦,但也没有到影响生活的地步,只是偶尔,她还是忍不住感慨,大家都好无聊啊。 对了,还有乔晟,李绥绥现在对他是一点心思也没有,但看他的样子,竟然还有那么一点旧情难忘的意思?李绥绥想不通这件事,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大学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就算在当时,他们也没有多么了解。就这么一点细微的联系,能让乔晟喜欢了她这么多年吗?李绥绥自认为没有这种魅力。 或许,是因为乔晟也到了“适龄”年纪,在各种条件筛选之下,发现李绥绥是其中最合适的人选,不是什么再续前缘,只是恰巧对上了条件。 现在有很多人把夫妻称为队友,人生太难了,希望有人能组队闯关,并肩作战。 是啊,就是这样一个道理,就像讨厌的大伯说的那样,婚恋市场,既然都是市场了,当然要讲究供需关系,大家摆出条件,相互筛选,经过短暂适应,最后变成组合。 李绥绥不由得叹息,是的,其实就是这样的,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感情真的不重要,像李绥绥这样在乎感情的才是少数,被长辈评价为“沉浸幻想,不切实际”。 不过,幻想就幻想吧,喜欢幻想总比彻底放弃幻想要好得多。 李绥绥骑着车,戴着耳机,经过了好几个红绿灯,不同于学生时代所见的空阔马路,现在每个路口都挤满了晚 8. 第 8 章 《纸片人会心跳加速吗》全本免费阅读 宁决踩着他那炫酷的滑板,风驰电掣,硬是和骑车的李绥绥保持了匀速,两人一起等过几个红绿灯,又穿过几条街,最终停在了李绥绥租住的小区门口。 相对而立,脉脉无语,李绥绥低头拨了拨花瓣。 过了会儿,宁决开口道:“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家吧,我就送到这里。” 李绥绥都已经做好目睹宁决忽然消失的准备,没想到他竟然提前告别,口吻还这么自然,简直不像是虚拟的纸片人,像一个深谙社会规则的真人了。 或许是看出了李绥绥的疑惑,宁决看了一眼四周,小区门口有很多住户在进进出出,解释道:“公共场合,风险太大,要是被别人看见,会被当作灵异事件吧。” 李绥绥:…… 感觉有哪里不对,但李绥绥先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那我呢?”她问道,“你就不担心会吓到我吗?” 宁决神色微妙,像是无奈,却又笃定,“你不一样,你很愿意相信我的存在。” 李绥绥一怔,宁决已经先一步转身,挥了挥手,消失在远处空荡荡的公交站台。 到了这时,李绥绥才忽然反应过来,按照一般设定而言,纸片人有思维局限,不会察觉到自己是纸片人,但看宁决话里的意思……他知道自己的突然出现和消失不合常理,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 在李绥绥的视角,“梦幻大陆之九十九位王子的偷心之旅”这款游戏早已停服,主线剧情不再更新,一切数据都不复存在。 但在宁决的视角,梦幻大陆这片土地依旧平稳地运转着,只除了一点,他的恋人在不久之前陷入了昏迷,长睡不醒,无论是医生、巫师还是精灵,都无法将她唤醒。 梦幻大陆包罗万象,智慧生物不止人类一种,时空穿越也不是难事,几乎人人都有异能,都彰显出非凡的个人魅力,在这其中,他的恋人李绥绥是最为勇敢最为聪慧的骑士少女,宁决对她一见倾心,而此后的每一天都在验证这一点,他很爱她。 当然了,身为一名永远行走在冒险路上的骑士少女,李绥绥有神秘的身世,丰富的见闻,庞大的人脉关系网。在与宁决相爱之前,她也和不少人有过感情牵绊,比如岛屿上的天使、海底的人鱼王子、古堡里的恶龙……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但过去的无须再提,现在、未来,绥绥最爱的都只会是他,只能是他。 李绥绥忽然陷入昏迷,宁决为此停掉了所有的工作,要知道,他身份特殊,身兼数职,常常穿梭于古今两个时空,既要在古代上阵杀敌、处理政事,又要在现代担任偶像工作、间谍工作,一旦他罢工,梦幻大陆上许多人的生活都会陷入混乱。 这段时间里,宁决的左膀右臂——古代的谋臣罗懿,和现代的助理罗伊,轮番上阵,劝他振奋精神,但宁决充耳不闻,只是吩咐他们,继续征召名医,只要能唤醒李绥绥,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来了一位魔法师,在查看李绥绥的状况之后,表示自己可以唤醒她,只不过,需要时间。 “她没有生病,只是陷入了沉睡,如果强制唤醒会伤害她的神智,必须让她主动醒过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连通她的梦境,在梦里和她沟通,不过……”魔法师欲言又止。 “有什么顾虑?”宁决一个眼神,罗懿和罗伊分别呈上了黄金和支票。 魔法师苦笑道:“不是钱的问题,只是,进入别人的梦境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梦里会发生什么都不可控,宁先生你……” “知道了,”宁决并无犹豫,“什么时候开始?” 魔法师结下一个法阵,让宁决的神思潜入到李绥绥的梦里——或许是有了他的参与,在这个梦里,李绥绥回忆起中学时代痴迷的游戏,也回忆起其中印象最为深刻的一个角色。 魔法师的法阵当天没有显现出多少效果,但到了第二天,宁决忽然听见虚空中传来李绥绥的声音,那是一句针对宁决的召唤咒语,在梦幻大陆,咒语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名字更是有着别样的魔力——下一瞬间,宁决被拉入了另一片时空。 另一片时空,是的,宁决起初是这样认为的,就像他穿梭于古今两个时间线一样,但很快他发现了不对——眼前的城市,科技发展落后,地域划分混乱,社会秩序陈旧,并且,这个世界的人竟然没有任何异能,更别提穿越时空。 大街上没人认识他,报纸头版是陌生的政客,电子荧幕里是陌生的明星,甚至,就连最熟悉的恋人李绥绥,也呈现出了一种陌生。 宁决受到召唤而来,第一次登门却被拒,他暂时离开,在附近采办了礼物,顺便熟悉一下这片时空,等到第二次登门,他见到了态度疏远的李绥绥,连同她新的家人。 宁决断定,这是一个彻底的异世界,拥有一套全新的运行规则。 之后发生的事证实了宁决的猜想,他和此地的李绥绥生活在不同维度的两个世界,她看待他,与他看待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视角。 好在,宁决很擅长学习,或者说,学习和伪装已经变成了他的本能。 在梦幻大陆上,宁决贵为皇子,却从小被送到敌国当质子,假如没有隐忍的心性与智慧,他甚至不能成功活下去,至于后来,重重政变, 9. 第 9 章 《纸片人会心跳加速吗》全本免费阅读 李绥绥原本以为,经过昨晚那顿聚餐,刘主管会知难而退,少管闲事。 没想到,刘主管是越挫越勇,到了新的一天,又没事找事,开起了李绥绥和乔晟的玩笑。 假如他换一个场合也就算了,李绥绥都懒得搭理他,但刘主管偏偏选在几个研发小组做联合报告时,突发惊人之语,“李工,你们组创意挺好的,不过这名单上怎么没有乔晟?怎么,你们俩闹脾气?” 围坐在一张会议长桌旁的其他同事纷纷看过来,目光在李绥绥和乔晟两人身上摇摆。 李绥绥说道:“乔晟昨天才入职,没有参与之前的工作,对这份报告没有贡献,所以没有他的名字。” 刘主管“哦”了一声,又说:“这么说你们没有吵架?感情不错嘛。” 李绥绥看向刘主管,后者摊了摊手,满脸无辜。 听得咔哒一声,乔晟把手里的钢笔重重一放,转过头来,“李绥绥,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发展,为什么要在这种人手下做事?” 这下更是满座皆惊,趁着刘主管还在发愣,实习生小张赶紧切换投影上的PPT,“下一组!下一组该谁了?” 好好的一个联合报告,到头来,内容没人听,所有人的关注点都转到了同事的私人感情恩怨,李绥绥感到愤懑且滑稽。 熬了几天做的数据报告没谁关心,倒是能听到有人窃窃私语,“新来那个男的和李组长到底什么情况?托关系进来的?” 会议总算结束了,脸色铁青的刘主管要先走一步,李绥绥心里厌烦,却还是赶紧追上去把他拦在了门口。 李绥绥大可以不管这事,她不在乎同事们会不会在背后八卦,也不担心刘主管能给她小鞋穿——他没那个权限。 但是,乔晟毕竟是新员工,这样顶撞领导,如果今天不能当众处理好,以后在公司的处境一定是举步维艰。 考虑到和乔晟曾经的一点同窗情谊,李绥绥说道:“刘主管,乔晟作为我的组员,他说话太生硬,冒犯也是无心,我替他向您道歉。” 她刻意提高了音量,确保会议室里每一个人都能听到。 刘主管冷哼一声,依旧脸色铁青。 李绥绥继续解释道:“希望您不要怪他,我和乔晟是老同学,旧相识,不是您说的那种关系,他也是不想让同事们误解,才反应这么激烈。” 眼看刘主管又要反驳,李绥绥抢着说道:“更何况,我有男朋友,要是再散播流言,大家都会很尴尬。” 刘主管终于不说话了。 * 李绥绥回到办公室,小张憋了一路,总算问出口,“师姐,你说你有男朋友,是骗刘主管还是……?” 乔晟一路上沉默不语,此时也看过来。 李绥绥微笑道:“当然是真的。” 工作场合,谁会过多关注同事的个人感情生活,李绥绥说是真的就是真的,难道还会有谁来求证吗? 事实证明,世界上总会有人格外讨厌,格外没有分寸感,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没过多久,刘主管又来了。 刘主管一把推开门,打断李绥绥的工作,问道:“小李,你真有对象了?” 李绥绥感觉有点魔幻了,甚至怀疑刘主管是自己的某个亲戚,这些事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李绥绥点头,“嗯,对。” 刘主管又问:“真的假的?” 李绥绥再次点头。 刘主管意义不明地笑了,“动作够快啊,昨天还是单身,今天 10. 第 10 章 《纸片人会心跳加速吗》全本免费阅读 断断续续有掌声响起来,恍惚间,就连李绥绥本人都有了点错觉,好像自己刚才说出口的,不是羞耻中二的游戏文案,而是什么警示名言。 看刘主管的表情,他完全没听懂,但这不重要,本来也不是说给他听的。 公司大门外传来脚步声,李绥绥心道,来了。 “谁的外卖?”却是前台行政的声音。 李绥绥脸上刚浮起笑容,又迅速垮了下去。 不是吧,偏偏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召唤语失灵了? “我说,小李啊,你这么疯……神神叨叨是在干什么?”刘主管皱眉问道,他原本想用“疯疯癫癫”去形容,考虑到李绥绥将来可能升职,只好换了个更温和的词。 “哦,刘主管你不上网可能不知道,”李绥绥心情不好,索性开始胡说八道,“这是现在最流行的一种办公室解压方式,通过大声呐喊来疏解情绪,不仅能调节心情,还能锻炼肺活量。” 李绥绥接着建议道:“要不您也试试?” “行了,小李,”刘主管胡乱挥了挥手,“你有没有对象那是你自己的事,以后就别在工作场所提了,我是单位老人,就算你们年轻人不懂事,我也不会计较,你们组上个季度的奖金发了吧,既然这样,那什么下午茶也不需要我来越俎代庖,你作为组长……” 说来说去,原来是不想掏钱。 “这怎么算越俎代庖?刘主管您是老领导,我们都要仰仗您的照顾才对。”李绥绥忽然提高了音量,“小张,你说对不对?” 面对李绥绥的问话,小张这里根本就不会有第二种答案,小张大声道:“对!谢谢刘主管!刘主管请我们大家喝下午茶是名正言顺,完全不用有心理负担!” ……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刘主管只能认栽,在众人的炯炯目光之下,刘主管出钱买了下午茶,整个研发部少说有一百多号人,刘主管特意选了最便宜的饮品店,一人一杯,总价依旧不便宜。 刘主管付完账,一边擦汗一边走去洗手间,刚转过拐角,忽然怪叫一声,身体一晃,在晕倒之前扶住了墙。 附近工位的同事往那边张望,也纷纷捂嘴,扶额,露出了恍惚、眩晕的神情。 ……此情此景,怎么似曾相识? 下一瞬间,转角处出现一个气质非凡,异常俊美的年轻男人,整体装扮如同古偶剧里的少年将军,服装干练而飘逸,薄薄一层甲胄,越发衬得肩宽腿长,他随意一望,视线接触到的所有人都呆呆愣愣,目眩神迷。 李绥绥也不免扶额,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这里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宁决,触发被动技能,这下可好,集体被“眩晕”了。 宁决一路畅通无阻,很快锁定李绥绥的位置,朝她走过来。 距离越来越近,先前被“眩晕”的乔晟慢慢清醒过来,他先是看清了宁决的脸,一愣,随后看到了他背后挂着的弓箭——来得太匆忙,他的猎鹰装备跟着一起来了,正因为这样,宁决被楼下保安盘问了半天,耽误了不少时间。 现代都市,怎么会有人随身携带冷兵器? 乔晟没有犹豫,上前一步,半挡在李绥绥身前,质问宁决,“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宁决也是一怔,他不动声色,眼底却一沉,说道:“巧了,我倒是想问问,你又是什么人?” 李绥绥感觉眼前一花,下一瞬间,宁决到了身边,而乔晟被甩开,又不巧撞在办公桌上,接连几处碰撞,踉跄两步,退到了墙边。 乔晟看上去文质彬彬,脸庞清瘦,却也是个有着健身习惯的高个子青年,他很快重新站起来,面对宁决流露出来的敌意,他毫不畏惧,又要迎身上去。 宁决似乎冷笑了一声,他抚了抚袖口,也要往前。 李绥绥顾不上别的,立刻大声制止,“停!文明社会!不要打架!” 乔晟停在原地,把歪斜的无框眼镜取下来,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 宁决也不再动作,冷漠地将乔晟上下打量,然后转过头来,气冲冲地盯着李绥绥。等等……气冲冲? 宁决脸色冷,语调更冷,指着乔晟问:“解释一下吧,这是谁?” 李绥绥:……这熟悉的台词与口吻,不知怎么,有种误入古早言情剧的感觉,两男斗殴争一女,这种戏剧化的场景,竟然就发生在眼前。 “误会啊,一切都是误会。”李绥绥说了这么一句苍白的解释。 此时,外面的各位同事也纷纷从“眩晕”中醒来,就连刘主管都顽强地站起来,发现有热闹可看,洗手间也不去了,又走回来,试探性地扒住门,看向宁决,“小李啊,这位……这位是?” “噢,”李绥绥这下来精神了,她一把挽住宁决的胳膊,甜蜜笑道:“刘主管,您不是一直追着问我对象吗,正好,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男朋友。” 四下传来细细的抽气声,不知道在为了什么而惊讶。 刘主管更是脸色僵硬,大概是想到了那为期一个月的下午茶包办,刘主管干笑两声,说道:“好,好,好——” 好了半天没了下文,刘主管一个转身,落荒而逃,这次终于是彻底走了。 * 濯新医疗近年来发展不错,以应用在颅内手术的智能辅助器械为例,不仅和知名医院建立了长期的友好合作关系,更得到了政府的扶持。 为了更好地宣传和推广智能医疗器械,濯新医疗把每月十号定为开放参观日,供大众和媒体参观与监督,员工的家属更是享有额外的权利,在不影响员工工作的情况下,随时来厂区闲逛都行。 因此,李绥绥带着宁决,大摇大摆在研发部里逛了一圈,并没有谁觉得有什么不对。 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同事们的视线停留在宁决身上的时间长了一点。 “今天怎么还带了武器?”李绥绥小声说道,拨了拨他背后的箭囊。 宁决似笑非笑,“绥绥,刚才那位男同事,似乎对你过于关心,普通同事而已,是不是应该保持社交距离?” 李绥绥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只是不由自主伸手触碰他的甲胄,又专注看他脸上的一丝伤痕——疑似是被柳叶刮出的,赞叹道:“哇,四舍五入,这也算是战损装吧,好帅!” “……”对于李绥绥突如其来的夸奖,宁决并不答话,若无其事四处打量,耳朵却可疑地红了。 濯新医疗占地近百亩,大致划分为办公楼和厂区两部分,办公楼的外墙是灰色的,却并不显得沉闷,在天色的映衬下,有种天然层岩的质感,李绥绥带着宁决在楼与楼之间穿梭,指着最中央的球形雕塑给他看,“那其实是一道闪电。” 李绥绥原以为宁决对于这些不会有兴趣,没想到他听得认真,若有所思。 再穿过一座小花园,宁决的视线停留在亭边的一簇水草,他开口道:“绥绥。” “嗯?” “最近睡得好吗?会不会做些奇怪的梦?” 李绥绥看他一眼,虽然不解,还是仔细回想,“最近不加班,所以睡眠质量挺好的,很少做梦。” 宁决点了点头,又问:“你喜欢这份工作,是吗?” 11. 第 11 章 《纸片人会心跳加速吗》全本免费阅读 李绥绥对乔晟的看法很复杂,以一个同龄人的角度,她欣赏他的才华、品格,以普通朋友的角度,她也能看到他身上的诸多优点。 但如果站在一个更亲近的位置,有了更多的期许,涉及到精神层面的交流,矛盾立刻出现,他们两人从根本上来说,是很难相互理解的。 所以,最理想的情况就是她和他保持距离,让青春岁月成为彼此最后的回忆,这样一来,十年后,二十年后,说不定还会怀念曾经的美好。 这种可能性被乔晟打破了,从他的种种表现来看,他显然不愿意只成为一份回忆。 比如现在,乔晟以一种“自己人”的姿态来质问李绥绥,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却让李绥绥感到厌烦。 “那个人很奇怪,他到底是谁?”乔晟问道。 李绥绥推开椅背,站了起来,“你这样在背后随便评价别人,不太好吧。”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乔晟说。 又来了,总是这样,一副“我是为你好,你接受就对了”的口吻。 李绥绥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不好意思,我还有工作要做,如果没有别的事,请不要来打搅我。” 逐客令这样明显,乔晟却并不理会,继续往下说:“园区安检严格,他随身携带凶器,是怎么混进来的?” “你刚才去送他,前后不超过二十分钟,然而,我查看了所有的园区出口,半小时之内,监控系统没有捕捉到任何生面孔,他又是怎么离开的?” 李绥绥觉得他不可理喻,“你凭什么查别人的行踪?” 乔晟摇头道:“谈不上,只是合理的怀疑。” 一方面,李绥绥不得不承认,乔晟的怀疑有道理,当然了,宁决都穿越次元壁了,根本无法用科学解释,他能是普通人吗?但即便如此,乔晟话里表现出来的态度,依然让她觉得很恼火。 李绥绥直接拧开了门,“请你出去。” 乔晟沉默片刻,说道:“李绥绥,我只是担心——” “我有自己的判断,请不要干涉我的私人生活,就算真有什么问题,我还可以求助警察,警察保护人民安全是职责所在,你呢,你对我有什么职责?我们只是同事。” 李绥绥始终握着门把手,此时又做了个“请”的手势,看向乔晟。 办公室外有人悄悄看过来,乔晟扫了一眼,离开了。 就为了这么件事,应付领导,应付同事,耽搁了大半天,现在总算是把乔晟也应付走了,时间流逝,工作是半点没少,李绥绥无奈地想,才说最近不加班,今天估计就得加班了。 快到平时的下班时间,李绥绥忽然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她皱眉道:“今天回去吃饭?不用了吧,又不是周末,而且我这边很多事情——” 电话里,邹女士说:“你外婆今天来了。” “是吗!”李绥绥立刻关了电脑,“那我马上回来!” 当了组长还是有好处的,具体的工作进度自己把控就好,不用每天定时定量,更不用向上级汇报。只不过,按照平时李绥绥的自律,她一定要完成当日目标才会走。然而,今天外婆难得来了,工作还是往后放放吧! 时间到了六点整,李绥绥正好拎包起身,风一般冲出办公室,差点撞上正要往里走的实习生小张。 小张愣愣地说:“师姐,我这个数据好像弄错了,你能帮我看看——” 李绥绥伸手一推,把他推到了乔晟身边,“问你乔师兄,他虽然不是我们机电的,但数学很好,都说数理化是一家,就没有他不会做的题,快去吧!” 小张面露难色,乔晟则是一脸冷淡,两人一齐看向李绥绥,然而,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李绥绥已经跑出了研发部,消失在视野中。 * 李绥绥很喜欢外婆,小时候的每个寒暑假,她都在外婆家度过。 外婆家在农村乡下,十多年前,交通不便,信号不好,还经常停电,大人们嫌弃这里沉闷无聊,不愿意多待,小孩子的视角却全然不同,那些田野和溪流,对他们而言,就像是天然的游乐场。 李绥绥每次回忆童年,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外婆屋后的野桑葚,然后是下雨天田埂边长出的不知名野生菌,还有晒谷场的暴烈日头,水库堤坝上的厚厚青苔…… 太多太多温暖的意象,封存在她的记忆里,心情低落时找出来看一看,就又能重振旗鼓,继续生活。 李绥绥转了几条地铁线,在晚高峰的人群中挤出一身汗,终于到了小区门口,这时候忽然想起外婆喜欢吃烧鹅,挣扎几秒钟,她又倒回一千米,去烧鹅店打包了一份。 打开家门,明明还没看见人,李绥绥先一步笑了起来,“外婆,我下班啦!” 出乎意料的,并没有人回应她。 客厅里的气氛并不像李绥绥预想的那样温馨热闹,反而有些阴沉,只开了一盏小灯,光线很暗,沙发上坐着几个沉默的人,分别是李绥绥的爸妈,舅舅和舅妈,四个人并排坐着,把外婆挤在中间。 邹女士瞥了李绥绥一眼,说:“回来了,顺便开个灯。” 李绥绥又开了一盏灯,发现窗帘也紧闭着,她正要去拉开窗帘,被外婆拦住了,外婆说:“别动,外面雨大。” 李绥绥一愣,窗外晴空万里,连乌云都没有一朵,哪里来的雨?她疑惑地看向妈妈,邹女士却只是摇头。 李绥绥把打包好的烧鹅摆出来,端到外婆面前,“外婆,看看这是什么?” 外婆看了看盘子,又抬头看她,一下高兴起来,“是绥绥呀,快来,坐我旁边来。” 见状,围坐在四周的亲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李绥绥心里有些不太好的猜测,没过多久,父母进厨房准备晚饭,李绥绥也跟了进去,有心想问问,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邹女士说:“你出去陪外婆说话吧,马上吃饭了。” 李绥绥有大半年没见过外婆了,外婆一个人住在乡下老家,同院子里住的是姊妹妯娌老邻居,让她搬到城市反而不习惯,子女孙辈们都在外发展忙工作,也只有过年时才会回老家一趟。 外婆干了大半辈子农活,快八十岁的年纪,看上去还是精神饱满,一头银白色短发,戴了个褐色千鸟格的帽子,即使年迈,还是很注重体面。 准备开饭了,李绥绥接过外婆的帽子,替她挂在架子上,外婆笑呵呵地看着。 饭餐很丰盛,舅妈连声夸赞,舅舅也喝得满面红光,外婆拿筷子给李绥绥挑了小半碗的肉丝,李绥绥一边吃一边劝,“外婆你也快吃吧。” 外婆点了点头,胳膊收回去,扒了两口饭,忽然间,把筷子一摔,饭粒溅得到处都是,众人都呆住了。 外婆伸出指尖,颤颤巍巍指到李绥绥面前,怒道:“谁家孩子像你这样?年纪一大把还不成家,说要闯事业,闯出什么名堂了?蹉跎成老姑娘,将来嫁不出去,你是想要我的命啊!” 李绥绥一时说不出话,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些片段,是从前她报考工科专业时,父母连同远近长辈纷纷反对,只有外婆十分明确地支持她。外婆那时对她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往事片段都远去,眼前是外婆在大声训斥,情绪太激动,以至于语言都不太连贯,说到现在,翻来覆去说了三遍,“你是想要我的命啊!” 李绥绥又错愕又伤心,自己的筷子也从手中掉落,她试图去握外婆的手,“外婆——” 下一秒,外婆直接把她的手打开,脸色铁青,“你要是不结婚,我告诉你,邹妙,你再也别想进这个家门。\" 邹妙?外婆姓邹,她的女儿随她姓,也姓邹。李绥绥的妈妈,就叫做邹妙。 所以,刚刚的那番话,是外婆把外孙女错认成了女儿才说的,这一通怒火,也都是冲着女儿? 李绥绥一时没能理解,邹女士却已经先一步站起来,离开了客厅。 外婆又把同样的话说了三遍,看着她情绪越来越激动,李绥绥尽力忽略话里的内容,点头称是,又保证了几句,外婆总 12. 第 12 章 《纸片人会心跳加速吗》全本免费阅读 外婆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一天内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是很正常的,但偶尔,极少数时间,会表现出一定程度的思绪混乱,比如分不清清晨傍晚,晴天雨天,上一秒还想着喝水,一旦水杯不在手边,下一秒就忘记了这件事。 更严重一点的情况,就是记忆错乱,认知障碍,把外孙女李绥绥错认成女儿邹妙,错认之后,她有时会嘘寒问暖,更多时候,是不堪入耳的指责和谩骂。 奇怪的是,这种情况只发生在李绥绥身上,外婆只会把她错认成邹妙,就只有这一种表现形式。 对此,医生做出如下猜测,“首先,你们两位,在患者的生命中都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其次,你们在客观上应该有很相似的情况,比如有相似的性格,或是都经历过同样的人生阶段。” 听到这里,李绥绥和邹女士都沉默了。 医生接着说:“最重要的一点,我想,患者大概是有什么心结想解开,或者是有遗憾想要弥补,却找不到合适的方法,相关的念头太顽固,太长久,在目前精神状态欠佳的情况下,变成这样一种错位的表达。” 邹女士问:“假如动手术,治愈的可能有多大?” 医生说道:“是这样的,目前病因尚不明确,考虑到患者的年纪,以及可能存在的后遗症,我们不建议手术。更何况,即使经过一定时间的观察,确定为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我们也是主张药物治疗。” 邹女士一时激动,怒道:“所以你们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保证不了,就这么耗着?” 李绥绥上前道歉,“赵医生,真对不起,我妈妈她——” 医生挥了挥手,脸色淡然,显然见惯了情绪激动的病人家属。 眼看换班时间快到了,赵医生最后说道:“还是那句话,你们作为患者的亲人,要照顾她的情绪,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满足患者的心愿,遇到分歧,多些包容。除开药物治疗,生活环境也是治疗的关键。” 医院里总是有很多人,每个队伍都漫长拥挤,一张张或木然或惶急的脸,再配合满眼刺目的白,轻易就令人感觉疲惫,无法顺畅地呼吸。 终于走出医院,邹女士拿着报告单,低头绕开一个下水道盖,忽然听见李绥绥在旁边问:“妈,你以前也很不愿意结婚吗?” 邹女士脚步一顿,回头严厉地看了女儿一眼,“都现在了,说这些干什么?” 李绥绥还要再问,邹女士加快脚步,走到路口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 回家后,邹女士转述了医生的叮嘱,她的本意是希望亲人们可以多多配合,在日常生活中多照顾老人情绪,人多力量大,一定会有更好的效果。 没想到,邹女士原原本本讲完这几天发生的事,各路亲人们的注意力不在老人的病情,反而跑去了别的地方。 家族群里这样说: “我侄女还是随你,眼光太高,太挑,我说句实话,到了这个年纪,不考虑个人问题确实不行。” “二姐,看来是你以前把姑姑气得太狠,这么多年了,到现在还忘不了。” “老了老了就是这样,最关心后辈的人生大事,你把这个问题解决了,老人家的病自然就好了。” 邹女士看着一条条消息跳出来,把手机反扣在了茶几上。 坐在一旁的舅舅开口说话了,先是劝慰,“姐,你也知道这些人就这样,说话是难听了点,你别放在心上。” 邹女士听了弟弟的话,好不容易才气平一点,没想到他又接着说:“不过,难听归难听,理是这个理,要是绥绥能省点心,尽快带个对象回来,哪怕对方条件差一点呢,就当是为了妈,哄哄她,她一高兴,说不定就病好了。” 李绥绥坐在一旁,听见舅舅说出这些话,也不生气,只觉得有点好笑,仿佛是看到一个靠着喝符水治病的人。 反倒是邹女士大发雷霆,她猛地一拍桌子,伸手指着对面人,“陈钧,别在我家发疯,我从前迁就你还不够,现在还想让我的女儿也来迁就你们?少做梦了!” 舅舅站起来,难得的手足无措,“不是,姐,你是不是误会了,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你又不吃亏。” 邹女士伸手叫停,“行了,你还有别的事吗。” 李绥绥送舅舅出门,回来一看,邹女士还坐在原位置,视线漫无目的,停在对面的空白电视墙。 其实,邹女士平时也常常附和亲戚们的话,用开玩笑的口吻对女儿催婚,她今天面对舅舅的建议会这么生气,是李绥绥所没想到的。 “妈——” 邹女士回过头来,笑了下,说道:“你就别管了,回去上班吧。” * 李绥绥在会议上走神了。 这是研发部每个月的例会,全员参与,主讲人由各个项目组的组长轮值,进行阶段性的成果汇报。 这个月轮到了研发部的第一大组——智能芯片组,芯片组是整个濯新医疗发展的根基,也是所有研发小组必须依附的核心,所以,大家都听得格外认真。 智能芯片组的组长叫做杨清,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女士,年轻有为,在学生时代就拿下了三份个人技术专利,入职后更是成果不断,当初李绥绥来面试时,她也是面试官之一。 群面阶段,其他面试官都在询问职业规划,又极力宣扬企业的发展前景,杨清却对她说:“我希望你加入我们,不仅仅是为团队添砖加瓦,更重要的是,你在这里可以借助团体的力量,最大限度地施展才华,让个人价值最大化。” 会议到了尾声,杨清大致复盘了一下内容,最后总结道:“这是第47次更新算法,反应速度和精准度都有极大提升,应用在开颅手术上,目前是百分之百的正确率。” 众人纷纷鼓掌,李绥绥也跟着鼓掌。 人潮散开,各回各的工位,李绥绥也拿起笔记本往外走,乔晟跟了上来,说道:“最新一例手术就在上周,我有看过公开的手术录像,比传统手术要快一个小时,假如能把……” 乔晟顿住了,因为发现李绥绥根本没在听,她一路走直线,眼看就要撞上茶水间的隔断门,被乔晟伸手拉住了。 李绥绥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打量四周,这才反应过来,对乔晟道声谢,换了个方向准备回办公室。 乔晟却说:“我们聊一聊吧。” * 乔晟很少关注情绪,无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人不能也不该只为了情绪活着,情感丰沛、多愁善感实在是一项弱点。 而乔晟没有这种弱点。 所以,李绥绥惊讶于他竟然会问,“你怎么了?”这种问题。 李绥绥有些犹豫,她没有把家里的事告诉任何一位朋友,不是不信任朋友,只是不喜欢分享烦心事。 乔晟的特别之处在于,他不会为了这类事烦恼,对他来 13. 第 13 章 《纸片人会心跳加速吗》全本免费阅读 夜晚给人以想象的空间,明明是行走在工作的园区,只要暂时闭上眼,就可以把这当作大学校园里的林荫道。 一片叶子掉下来,堪堪擦过耳边,李绥绥睁开眼睛,看了看脚下。 乔晟和她并肩走着,见她停下,也跟着停下。 李绥绥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记得你以前说,不喜欢落叶乔木。” 乔晟回想一阵才说:“嗯。”只是随口的一句话,没想到她会记得。 “偏偏学校里都是梧桐树,一到秋天,遍地的落叶。我当时以为你是伤春悲秋,有感而发,后来才发现,你不是这样的人。” 乔晟失笑道:“其实是因为——学校划了公共卫生区,每周五要义务劳动,落叶太多,很难清扫。” 李绥绥也笑了,这实在是一个误会。 很快,网约车到了路口,李绥绥正要问问乔晟要不要一起走,他已经替她关上车门,退了两步,说道:“到家后发个消息给我。” 后视镜里,乔晟站在原地,似乎在回想着什么,片刻后,拾起了脚边的一片落叶。 * 平静的一周过去了,听妹妹李如意说,外婆这几天的状态很不错,精神饱满,每天吃好喝好睡好,早起锻炼,傍晚遛弯,还常常问李绥绥怎么不回家来。 虽然李绥绥早早搬出去住了,她的房间还是一直保留着,这次正好空出来给外婆住,按医生的说法,至少再观察三个月,住在城市里多少要方便些。 舅舅家住在同市的另一个城区,距离不远,交通方便,却从没提过把外婆接过去住段时间。 周末,邹女士打来电话,依旧是熟悉的问题,“要回来吃饭吗?” 李绥绥是很想回去的,她放心不下外婆,但越是在意,越是有顾虑,她很难面对像之前那样难堪的场景。 邹女士又说:“还是回来吧,外婆说想看看你。” 回到家中,依旧是老李掌勺,餐桌上已经摆了七八个盘子,一看厨房里,还有两个砂锅在热腾腾冒蒸汽。 李绥绥还没换完鞋,外婆已经迎上来,轻轻拍她后背,“累不累,绥绥,工作是不是好辛苦。” 李绥绥低着头,心里又暖又酸涩,说:“不累。” 往常周末都是一家四口,这次加上外婆,变成了一家五口,明明只是多了一个人,气氛却大不一样。大概是有长辈在的缘故,老李不再贸然品评国家大事,说什么哪国和哪国的战争要如何收场,话题终于回到了切实之处,说起了正应季的蔬菜。 外婆不挑食,反而很捧场,尝到每道菜都说好,夸完又喊李绥绥,“看你这么瘦,多吃点!” 截至目前,都是气氛融洽的一顿家宴。 然而,仿佛是命运在开玩笑,外婆在此前都表现得正常、健康,让人怀疑之前的认知障碍只是假象,偏偏总是在这种时候,在见到最喜欢的外孙女时,又一次失常了。 筷子摔在地上,附近的碗碟也砸落,外婆暴怒的脸格外狰狞,指着李绥绥,却是和二十多年前的女儿隔空对话,“邹妙,我养你这么大,反倒养出个仇家,你怪我,你凭什么怪我?” 李绥绥沉默不语,邹女士坐在对面,用手撑住了额头。 外婆又说:“他们说闲话,说你不嫁人你弟弟就讨不到老婆,说我催你结婚是为了给你弟弟分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砰一声响,是悄悄往后撤的李如意不小心撞上了茶几。 邹女士脸色铁青,也站了起来,忍不住要开口。 李绥绥抢在她面前,拉住了外婆,说道:“妈,我有男朋友了。” 外婆停住了,邹女士和老李也停住,李如意的表情更是精彩。 李绥绥说道:“妈,我们谈了有一段时间了,对彼此都很满意,就算你不催,我们也是打算结婚的。” 外婆怔怔地看着她,问:“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媒人是谁?” “没有媒人,我们是自由恋爱,就这么认识了。” 外婆张了张口,脸色也一变再变,最后竟然一言不发,重新坐下,把碗筷捡起来,继续吃饭。 李绥绥又想起那天乔晟说的另一句话,他说:“假如外婆是因为你妈妈没有及时成婚而生气,当你妈妈成家的那一刻,外婆的心愿已经达成,所谓的遗憾也就不存在了,怎么还会延绵这么多年。会不会她遗憾的其实是另一件事?我们都理解错了。” 另一件事?什么意思? 乔晟说:“上一代的父母的感情表达非常含蓄,不会表达喜爱和赞美,更不会道歉和示弱,我想,外婆真正的心结不是女儿的叛逆,而是女儿的顺从。女儿最终还是听她的话结婚了,目的达到了,却让她产生了愧疚,她以为是自己的强硬干涉让女儿走入了一段不幸福的婚姻,她以为女儿一直在怨恨她。她在想,假如她当初没有横加干涉,女儿的人生会不会比现在要好?” 乔晟问李绥绥,“站在你的角度,你认为父母的婚姻幸福吗?” 李绥绥只能摇头,“我不知道。” 在李绥绥的印象里,父母经常吵架,很少单独聊天,也不见得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看一看身边的大多数普通夫妻,不都是这样的吗?他们都说,现实就是这样的,柴米油盐,粗茶淡饭,就是最好的爱情。 此时,李绥绥又问外婆,“妈,我没有事先问过你的意见,自己去谈恋爱,你不生气吗?” 外婆神情复杂,摇了摇头,只说:“你觉得好,就好吧。” 这样一来,李绥绥想,乔晟的猜测或许是对的。 * 在李绥绥表示,她,“邹妙”,会把自己的男朋友带来正式见家长之后,外婆也恢复了正常。 真是立竿见影,灵丹妙药都没这么神奇。 邹女士看了李绥绥一眼又一眼,她低头装作没看见。 吃完这顿饭,刚离开餐桌,李绥绥就被逮住了,邹女士说:“你是听了你舅舅的鬼话,为了哄外婆开心,随便找了个对象?” 面对这种问题,李绥绥当然只能回答:“不是。” 邹女士眉头一皱,忽然想起什么,她犹豫道:“哦,是不是上次那个,那个……什么决。” 李绥绥说:“不是那个,是另外一个。” 邹女士惊疑不定,“……这么快?” 糊弄一时,不能糊弄一世,但既然选择了糊弄,还是应该做得专业一点。为了更好的表演效果,李绥绥不打算说出实情,用的还是面对外婆的那一套说法,“其实我们交往有一段时间了,正好借这个机会来见见长辈。” 邹女士有 14. 第 14 章 《纸片人会心跳加速吗》全本免费阅读 李绥绥的生活出现了一些风波,与之相对应的,这段时间里,梦幻大陆的日常运行也陷入了混乱。 梦幻大陆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第九十九位王子殿下——宁决,已经消失在公众视野整整十天。 这太令人难受了。 要知道,王子殿下是梦幻大陆不可或缺的存在,他们拥有卓绝的人格,高洁的灵魂,承载着所有居民的希冀与梦想。而希冀与梦想,正是梦幻大陆上最重要的东西。 王子殿下就好比挂在天上的月亮,即使遥不可及,也该永远存在才对。 尤其是,在九十九位王子殿下之中,宁决的人望最高,最受欢迎,换了别的王子殿下不见踪影也就罢了,怎么偏偏是他! 总之,主城的办事处挤满了来打探消息的人,众人七嘴八舌,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去,却毫无回应。 只有常年驻守办事处的老约翰大声抱怨:“任务堆成山啦,哪位善良的骑士来清理一下?” 这话一出,众人都纷纷散了,王子殿下不见踪影,大家担心归担心,却也是不愿意替他工作的。 老约翰抬头仰望天际,视线停在山巅的一片乌云,那是浮岛投下的阴影——九十九位王子殿下的宅邸就建在浮岛之上。 老约翰真诚地祈祷:愿理想永不熄灭,梦幻大陆平静如初。 此时,王子殿下的宅邸,第九十九层楼的庭院里,罗伊和罗懿正在争吵,都埋怨对方没用,不能阻止宁决去涉险。 两人吵了一会儿,又双双沉默,其实彼此心里都明白,宁决从来说一不二,这片大陆上恐怕没有谁能让他改变主意。 宁决连续三天闭门不出,正在魔法师的指导下完成一场复杂的置换仪式,而在这之前,他耗费了五六天时间,几乎跑遍了整个大□□处搜寻这场仪式需要用到的珍贵材料。 置换仪式快要收尾,魔法师不忘做出最后提醒,“宁先生,您还有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宁决动作不停,冷淡地摇头。 置换仪式,是魔法师为这个神秘仪式做出的最新命名,不怪他学艺不精,实在是这个仪式已经被封存太久,差点就要被彻底遗忘。至少,在魔术师已有的几百年生命里,没见有谁使用过。 所谓的置换,指的是用一件东西换取另一件东西,此时此刻,放在宁决身上,他选择用一句誓言去换取异世界的通行证。 上一次从异世界返回梦幻大陆,宁决的心情复杂难言,异世界的李绥绥有着平凡而幸福的家庭,有热爱的事业,有珍贵的梦想,几乎拥有世俗意义上普通人追求着的一切。 即使那个世界没有宁决,李绥绥也过得很好,残忍一点说,没有他,李绥绥反而过得更好,宁决的出现说不定会给她带来麻烦。 在梦幻大陆上,穿梭时空是平常的事,而不同时空的同一人拥有同样的灵魂,以此类推,宁决猜测,异世界无非是另一个维度的时空,异世界的李绥绥和他熟知的李绥绥也拥有同样灵魂,只是生活环境不同,记忆也有了偏差。 前后串联一想,梦幻大陆的骑士小姐长睡不醒,或许也是李绥绥自己的选择。 一方面,宁决当然希望李绥绥能过得幸福快乐,另一方面,他又无法接受自己被她彻底排除在外。 宁决告诉自己,这是自私,这是狭隘,古来今往歌颂的情感无一不是高尚完美,他应该及时掐断这种错误的念头。 但是,没有用,他依旧一遍遍地想,他不接受。 他希望能参与她的生活,哪怕是在异世界。 目前的问题在于,宁决能够去到异世界全凭李绥绥的召唤,时机不可控,时间更是被严格限制,这让他完全处于被动状态,他甚至来不及多了解那边一点。 更诡异的是,每次宁决从异世界回到梦幻大陆,关于那边的记忆总会飞快消退,假如不是他及时察觉并记录下来,这些经历将会被彻底抹去。 要知道,宁决智力超群,过目不忘,无论是什么信息,从来只有他主动忽略,没有被动遗忘的时候。 在这种种异常的推动下,宁决找到那位负责“治疗”李绥绥的魔法师,想知道主动去往异世界的方法。 方法当然是有的,只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魔法师说道:“强行穿过时空缝隙,会引起大范围的能量波动,可能影响民众的生活,为了公平起见,您需要……以生命为抵押,立下誓言。” 其实,如果严格按照魔法禁书上的记载,想要启动这个仪式,宁决必须先牺牲一件最宝贵的东西,但考虑到宁决身份的特殊性,魔法师实在说不出让他行走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失去美妙歌喉之类的话。 “誓言?什么誓言?”宁决问。 “您的目的找回自己的恋人,而彼此相爱才是一切的前置条件,为了证明您此行的必要性,您必须让她亲口承认她爱你,如果不能做到,您将会化作海上的泡沫,当第一缕晨光出现时,会彻底失去灵魂。” “……”不知为何,宁决总觉得这几句话似曾相识。 在最初与骑士小姐李绥绥相识的那几年,她经常写信给他诉说心事,偶尔也讲一讲睡前故事,于是,宁决听说了许多公主的故事,什么捡豌豆的公主,爱吃莴苣的公主,长头发的公主,以及化成海上泡沫的人鱼公主。 宁决又想起一个词,也是骑士小姐李绥绥常常挂在嘴边的,叫做“杂糅”,她在梦幻大陆上闲逛,左看右看,常说:“这个设定根本不合理,东拼西凑,杂糅在一起,不知道是从哪儿借鉴来的。” 此时此刻,听着魔法师的解释,宁决若有所悟,原来这就是设定杂糅。 无论如何,不管杂糅与否,规则就是这么个规则。 宁决必须证明异世界的李绥绥同样爱他,否则,等时间一到,他将会彻底消失,身体与灵魂都不复存在。 魔法师又说:“这场仪式换取的时间有限,一共720个小时,也就是异世界里的三十个日夜。由于异世界的规则所限,时间不能倒退,不能暂停,所以,您只有一次机会。” 宁决只犹豫了半分钟,然后说道:“知道了,开始吧。” * 漫长的置换仪式到了最后关头,宁决神色肃穆,魔法师念念有词,重复咒语,正是关键时刻,门廊之外,罗懿和罗伊的争吵声 15. 第 15 章 《纸片人会心跳加速吗》全本免费阅读 好消息:这段时间里,外婆的精神状态很是稳定。 坏消息:为了让外婆的精神状态持续稳定,众位家人不断强调“周末李绥绥带男友上门见家长”这件事,并添油加醋,充分填补细节,再以讹传讹,最终变成了——“李绥绥带男友上门商量婚期”。 周五下班之后,李绥绥直接回了父母家,一方面是想多陪陪外婆,顺便也和家人商量一下明天招待客人的细节。 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外婆拉着手追问,“绥绥呀,听说你和你男朋友在商量结婚了,就定在下个月?” 李绥绥愣在原地。 外婆又说:“这种事急不得,感情再好也要慎重。明天等他来了,我可要好好看看,能不能配得上我们绥绥。” 李绥绥在震惊的同时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前她都是以“邹妙”的名义说出带对象上门之类的话,用这么个拙劣的办法来哄一哄外婆,而现在,外婆竟然先一步跳出了那个语境,提前清醒了。 她看向邹女士,邹女士对她摇头,轻声解释,“话听得太多,弄混了。” 好吧,原来不是提前清醒,是被环境影响,误会了。 这下可好,李绥绥不仅要在外婆神志不清时把“邹妙的对象”带来,更要把自己的男友也带给外婆检阅,虽说出场演员都是同一位,剧情内容也都差不多,李绥绥还是感觉表演难度大大提升。 不过,无论如何,李绥绥决定先澄清最关键的一点,“外婆,只是请他来吃顿饭,什么结婚不结婚的,我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 “是嘛?”外婆点点头,说:“也好,也好。” * 晚饭后,李绥绥带着外婆去附近的公园散步。 外婆待在乡下老家时,每天晚上都要和同院子的邻居一起遛弯,住在城市里的这段时间,子女都忙忙碌碌,没有谁陪她去饭后百步走,这边环境陌生,她一个人也不敢出门,也只有李绥绥在的时候,能陪她一会儿。 街道上灯光很密,路口的电子眼闪烁不停,外婆走走停停,抬起头来看天。 “唉哟,那颗星好亮。”外婆说道。 李绥绥也看过去,只见那颗“星星”匀速移动,划到了天边,原来不是星星,是夜行的飞机,她没有纠正外婆的说法,反而捧场道:“哇,好像是流星!” * 一大早,厨房和客厅就传出动静。 李绥绥被各种声响吵醒,看看时间,也才六点半,她满心疑惑往外走,一眼看见摊在地上的各种蔬菜、盆里的两条多宝鱼、菜板上的半扇牛排,以及捆在角落里的鸡鸭。 李绥绥精神一振,彻底清醒了,眼前活脱脱一个农贸市场啊,还是十年前的乡镇版本。 原来,邹女士和老李嘴上不说,实际上对今天的会面十分重视,重视到,连家禽都要亲自宰杀,活鱼都要亲手处理,以此来表达他们的热情和欢迎。 李绥绥问道:“您二位到底有谁会杀鸡?” 父母都陷入沉默,相互推脱,邹女士自然不会动手,而老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拿起菜刀又放下……总之,李绥绥只能重新在网上买了新鲜的肉类食材。 李绥绥也没想到父母会这么激动,这让她有点心虚,早知道就坦白了,哄一哄病中的外婆不要紧,勉强算是善意的谎言,但连父母一起骗过去,还不知道将来该怎么收场。 不过,事已至此,已经错过坦白的最佳机会,硬着头皮走流程吧。 厨房里忙作一团,再看客厅,外婆换好衣服出来了,外婆平时喜欢庄重素净的颜色,今天却特意换了紫红色带绣花的羊毛衫,外面加了个浅色的罩衫,她照了照镜子,转过来问李绥绥:“这样穿是不是喜庆点?” 李绥绥当然是大力赞美,“太好看了,容光焕发!” 一向喜欢睡懒觉的李如意也打着呵欠走出来,她问:“姐,你那个谁什么时候到啊?” 乔晟具体什么时间到,李绥绥还真没问过,她一怔,随意说道:“估计十一点吧,不会来太早。” 外婆在一旁瞪了李如意一眼,“什么那个谁,没规矩,一会儿人来了,要礼貌一点。” 李如意感到很委屈,“那我能叫什么,姐夫?没必要吧,再说了,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这么一说,外婆也意识到了问题,眼看客人就要登门拜访,他们这边竟然连对方的基本信息都不知道,顾不得多想,她催促道:“绥绥,这就是你不对了,人家马上要到了,你都没给介绍一下。” 李绥绥暗暗叫苦,撒谎就是这点不好,顾虑太多,没有底气,多说一句话都要思前想后,比如现在,她就在想,她要说出乔晟的真名吗,还是临时编一个? 此时,门铃响了,李绥绥还没来得及紧张,就听见邹女士厨房里大声道:“估计是你大姨,快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李绥绥的大姨,大姨看上去也是刚从菜市场回来,她手中提了一大堆食材,笑容满面,热情洋溢,看见外婆就笑了,“三妈,今天穿这么好看啊。” 大姨和邹女士是表姊妹,关系倒比一般的亲姐妹还要好,大姨还是个典型的热心肠,担心邹女士一家人今天可能忙不过来,主动提出要过来帮忙。 邹女士也不和她多客气,大姨退休前是酒店大厨,要是能帮忙做几个拿手菜就最好了。 大姨今天要来,邹女士是知道的,老李也知道,甚至连外婆都知道。 然而,李绥绥不知道。 李绥绥脸上的笑有片刻凝滞,当然了,她不是不欢迎大姨,但问题是,大姨是认识乔晟的,很清楚他的相关信息,就在不久之前,大姨还张罗着让李绥绥去和乔晟“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李绥绥明明拒绝了大姨的相亲安排,结果今天带回家的男友就是当初的相亲对象。 不知道大姨会作何感想。 李绥绥站在原地,试图暂停时间。 她只把自己给暂停了,周围人倒是各自动作起来,大姨一边放东西一边和邹女士闲聊,外婆走近一步,继续之前的话题,“绥绥,你还没告诉外婆,男朋友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李如意也端了杯酸奶在一旁等待。 众目睽睽之下,李绥绥压力倍增,大姨的好奇目光更让她难以承受,李绥绥:“这个……说来话长。” 外婆笑了,作势拍她一下,“这孩子,还害羞。” 外婆持续追问:“别的都不说了,名字总要先告诉我们吧?” 李绥绥十分为难,当着大姨的面,她实在说不出“乔晟”两个字,她左右拖延,哼哈两声,说道:“哎呀,外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对了!你以前还见过他的照片。” 这并不是假话,李绥绥在读大学期间,经常拍校园里的生活片段发给外婆看,有那么一段时间,乔晟也曾经出现在她的镜头下。 关于那个“辩论队认识的同学”,关于那一点点懵懂的情愫,李绥绥只和外婆说过。 外婆“噢”了一声,看她实在不愿意说,也就不问了,点头道:“好像是有点印象,也好,反正等下就见到了。” 等到十点半左右,厨房里食材都处理好了,该炖的该煲的也都备好了,众人齐聚客厅,神色严肃,看着时间一点点走动。 李如意出来倒水喝,被客厅里的阵势吓了一跳,说道:“你们干嘛,我们是招待客人,又不是等仇家上门。” 坐在沙发角落的老李肢体最为僵硬,他叹气道:“爸爸有点紧张。” 邹女士也点头,不停刷新手机看时间,问李绥绥:“你问过没有,人是不是快到了?” 在这种氛围之下,李绥绥也紧张起来,她不由自主开始深呼吸,往阳台的方向走了两步,打电话给乔晟,“你出发了吗。” 乔晟的声音传出来,“嗯,我快到了,已经进了单元楼大门,现在就在楼下,稍微等一下,碰到点小问题。”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