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爆全宇宙从装卸工做起》 第1章 苏醒在星际时代 一间老旧的居民楼里，穿着黑色羽绒服的青年正踩在板凳上给楼道换灯泡，鼻翼上还有一块创口贴。他是红果子美术学院毕业的本科生项天明。 几个月来找不到工作的残酷现实让他心情低落。好巧不巧又遇上几个远房房亲戚在元旦团聚的宴席上嘲笑自己，看着一旁陪笑的父母，他干脆撕破脸皮把那人狠狠打了一顿。 在相关部门做完笔录回到家里后，父母也没多说什么，但项天明心里却更不是滋味了，只好借着楼道灯泡坏掉的机会，暂时躲在门外。 老小区的楼道里电线，网线和各种管道都搅在一起，很难理清到底哪根是公用的，哪根是自家的，项天明费了老半天劲才顺着线找到电闸。 ：“应该，就是这个吧？” 啪嗒一声关掉电闸，他便伸长了手去拧炸掉的灯泡罩，一边骂骂咧咧的，脑海里依旧是那些人丑恶的嘴脸。也就在他碰到灯罩底座的瞬间，一串火花闪过，项天明随即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不知过了多久，在黑暗中，名为项天明的意识感到一阵恐惧。看不见的涌流将其抛起又拉下，反复冲刷着，玩弄着他的魂灵。耳边似乎有人在怒吼说着什么，又似乎是高声的嘲笑。 ：“快叫救护小队来！快，快呀！小项，你不能死！”这个声音很熟悉，似乎是在关切。 ：“你不是红果子艺术学院的吗？你画的星星能卖多少钱啊？”让人厌恶的声调。 ：“给我让开！医生！医生！急诊，救命！”有人出事了？ ：“小项啊，你的星空系列总是缺点什么，还是再改改吧。”仿佛一阵刺骨的寒冷。 ：“萨尔瓦多，他怎么样了？他的肺还有救吗？”是谁？ ：“你个晚辈还敢和我顶嘴？反了你还？找不到工作，进厂去吧，高材生！”与屎壳郎绝配。 ：“什么叫你会尽力？他有脉搏的，他还没死呢！”疼痛。 ：“请照顾好我的妹妹，还有，去外面看看。”恍惚中他似乎看到另一个自己开口，随后将自己带向黑暗中的一处光亮。似乎是一股暖流途经此处，于是名为项天明的意识在嘈杂的声音中获得了一丝力量，他决定睁开眼。 第3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小项，小项，想什么呢？小项？”苦等在李振医疗仓旁边的项天明一回头就看到了一张胖乎乎的脸，不是萨马特经理还能是谁？ ：“萨经理，你来做什么？”项天明把头又转过去，不想给这人好脸色。即使是在回忆中，这个人也没能给两个项天明留下任何的好印象，毕竟太空舱年久失修就有萨马特一份“功劳”。 ：“唉，小项啊，我说，你成天坐在李飞行员面前干什么嘛？他现在又不会突然开飞船来撞你，你说是不是。到时候等他醒了，把事故责任认定书一签，你手里可就好几万到手了。用不着这么斤斤计较嘛。你看，怎么还皱起脸来了？”萨马特一边说，一边转到项天明对面，那张脸本来很宽，可项天明一看，分明拧巴到一块儿去了。 ：“我说，萨经理，你怎么就觉得我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小人呢？ 我这人任劳任怨地干了5、6年了，我这老实巴交的你还不清楚嘛？我就是想着等这人醒了，和他说说话，认识认识，你就别担心了。 毕竟人家可没整天让我住坏掉的太空舱啊。”项天明咬了一口苹果风味合成水果，故意对着萨马特挑衅。 ：“你什么意思？项天明！你不要不知好歹，公司给你批假，还给你用这么好的医疗条件，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我可是代表公司来看望你的。真是世风日下，礼崩乐坏！”眼见萨马特越说越激动，文艺青年项天明骨子里的气血一下子就涌上头来。 ：“怎么了？我就这么说话，怎么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你克扣了公司宿舍的资金，常年不维修，项天……我能差点死在里面吗？ 这事故赔偿金，到我手里好几万，你指不定又贪了多少！要我说，你也是凶手！”项天明接着血气越说越激动，肾上腺素快速分泌，使他满脸通红，抬手作势就要打人，萨马特吓得愣在原地，只知道抬手护住圆圆的脑袋。 抽时间来看望项天明的萨尔瓦多在门外听到争吵，赶忙冲进来拉住上头了的项天明。 ：“哎哎哎，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嘛，小项。经理他是好意来看望你，犯不着生气对不对。宿舍太空舱卡住那个谁说得好呢，你又不是没修过东西。 至于那个事故赔偿金，经理肯定心里有数嘛，李飞行员肯定也不会少给，你就放心好了。对不对，萨经理？”老好人萨尔瓦多赶忙给两人打圆场，并给了个眼神让胖子经理体会。 萨马特也不想再待下去，装模做样的整了整被崩开的衣领和袖口，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萨尔瓦多目送萨马特离开病房，消失在门外，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放下拳头握紧的项天明的手，眼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小项啊，你呀，还是这么冲动。你才恢复一些，不要生气，对你身体不好。再者，公司毕竟高高在上，你和萨马特闹起来，最后还是你吃亏啊！ 你要是没了工作，你妹妹读书怎么办？你吃什么喝什么？喝太阳风啊？”萨尔瓦多苦着脸，他知道这个岁数的年轻人气血方刚，就是认死理，等磨圆了棱角也就浑浑噩噩，甘于低头了。 ：“萨尔瓦多老头子，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啥他们公司的一个经理就可以高高在上，就可以明目张胆的贪污犯法？就可以不把我们当人？他可是害死了我！” 项天明把手里吃了一半的水果丢进垃圾桶，心里依旧是愤懑不已。他一个热血青年，平生就爱打抱不平，无论如何，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瞎说什么呢，你不好好地在这呢嘛，怎么自己咒自己呢？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不了解这世道嘛？ 除了联邦腹地那帮懒汉，谁不是过得苦哈哈的，我听说财团那边才是真的人间地狱啊。唉，年轻人，人年轻啊。” 萨尔瓦多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心中感慨万千。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很多年以前的自己，也是那么意气用事，棱角分明，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一个整天圆滑处事，得过且过的老头子的呢？ ：“算了，说这么多，你是听不进去的，日后你便知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萨尔瓦多止不住地念叨让项天明烦躁不已，可是脑海里的记忆却告诉他面前这个老头子是真心地关心自己，将自己视为己出，这让他又实在骂不出口。 两人对视良久，末了，项天明率先打破了沉默。 ：“老头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放心好了，等那个飞行员醒来，我不要他的钱！那胖子更是一分别想拿到！我要成为星际飞行员！到时候就没人敢瞧不起我，瞧不起你了！老头子，你看好吧！”项天明喘气如牛，眼里似有火焰在燃烧。 他没有说出来的是，大概是由于两个世界的项天明记忆融合的关系，那种窝囊和挫败感极大地刺激到了他，他不求别的，就是想拥有尊严，不再被人指手画脚，戏弄嘲讽。他项天明想堂堂正正，有滋有味地活一世！ 第5章 飞来的海燕 尽管伤势严重，但在星际物流公司的顶级医疗舱内泡了半个月后，李振还是能强打着精神和项天明说上两句了。 说来也巧，如果不是李振的飞船撞到宿舍，那么这个世界的项天明根本就不会死，而文艺青年项天明也就只能落得个触电身亡的结局。并且也正是由于李振作为飞行与贸易联盟高级会员的身份，星际物流公司才愿意花大价钱治疗李振，顺带捎上当时已经算是尸体的项天明。 毕竟项天明算是事故现场的证人，有他在，哪怕是做做样子，星际物流公司也有充足的理由向李振和联盟索赔一大医疗费用和维修费用。 当初萨尔瓦多私底下告诉项天明这里的弯弯绕绕的时候，项天明不得不感叹一句，有时候的确是死人比活人更有用。只是当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项天明居然在医生的简单急救过后真的活了过来。 公司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弃治疗，干脆顺水推舟，打算从飞行员身上狠狠薅一笔羊毛。 ：“你这小鬼头，真是命大。”这句有气无力的话将项天明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来，看着泡在椭圆形银白色医疗仓中的李振眨了眨眼。 ：“这还不是你干的好事，要不是老王和萨尔瓦多救我一命，不然比那些死人的下场也好不了多少。”李振隐约看到项天明的眼角已经泛了红。 当时是王镇洋带着1组上去加班，看见项天明睡着了就没叫他。飞船砸下来的时候空间站外壳出现大面积破损，王镇洋和几个小伙子当场就被外泄的气体抛了出去。 他们穿戴的是普通的连体工作服，没有压缩氧气瓶。王镇洋的工作服还被划破了，低温和缺氧迅速杀死了他们。 等公司救援队找到他们时，工作服内部的人体已经恶心到救援队不敢多看。与他们相比，自己已经极其幸运了。 看着泪光闪烁的项天明，李振也是如哽在喉，说不出话来。本以为自己逃脱追击后就能万事大吉，没想到到头来害死了这么人。都是因为那该死的梭形飞船！李振暗中咬了咬牙，心中有一万句对不起却怎么也没脸面说出口。 ：“你放心，小项。等我能动弹了，我就签那份赔偿协议，那帮公司狗的算盘打得我在医疗仓里都能听到。你们工组的钱我单独给，一份都不会少。”沉默许久后，李振看着项天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项天明听到这句话却突然抬头，抹去了泪珠，双手扶上医疗舱盖，语气坚定的说：“不，我不要钱。我想要当星际飞行员！” 虚弱的李振突然感觉自己有点看不懂眼前这个半大小子了，放着现成的钱不要，非要做星际飞行员，这不是傻是什么？ 他开口解释到：“你要想好，这笔赔偿款足够你十几年不工作了。我听萨尔瓦多说，你还有个在读书的妹妹，有了这笔钱……咳咳，你可以自己做自己想做……。” 但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项天明就打断了他说到：“在这个小小的空间站里，我已经工作了6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是个可悲的装卸工，物流公司随便一个管理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可以给我两巴掌。 如果我受伤干不动了，就会被开除，被一脚踹到居住舱段最后面去，每天靠太空藻和废水过活。”项天明右手指向房间另一头的观景窗。 ：“可是就在我的头顶，我的脚下，就是广袤无垠的星空。几万光年外的中子星爆炸产生的射线扫荡过外部悬臂，创世星云内部的星尘旋转着在几亿度的高温下聚合。 我还仿佛听见几个世纪前的废弃移民飞船龙骨在引力作用下吱嘎作响，看到赞普西翁的粉红色星环延伸了几光年，我做梦都想飞出去看看。”李振怔怔的，没有说话。 ：“我宁可死在银心黑洞里，也不愿意再在这地狱里待下去，过着没有尊严，没有希望，没有未来的生活！你懂吗！”项天明双手握拳，指节外突，几乎是在咆哮。这既是他摸清状况后对李振的攻心计，也是回想起装卸工悲惨的生活现状，发自肺腑的真情流露。 他知道，要是没能把握住这一次机会，他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实现两个项天明的梦想了。 李振看着这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时间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但他最终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会什么呢？领航，引擎维护，战斗还是什么其他的？”李振闭上眼睛，慢慢地说，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击在项天明的心头，几乎要把他的热血和勇气一股脑的击碎，项天明的脸一下子白了。 ：“我，我有力气，可以打架。我还会画画，我也能修一些东西。你刚才说的东西我可以学，我肯定能学得很快……”项天明像只泄了气的公鸡，嗫嚅着说了一串，李振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你也看到我是怎么砸下来的，星际飞行员的生活要比你想的要危险和枯燥得多。像你这样的，老实说只会害死自己，甚至是其他人。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的家人吧”项天明呆呆地站着，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瘦弱的男人说得如此直白，不留一点情面。 ：“我太累，不能再说话了，你走吧。”李振下了逐客令，正好查房的护士听到声音也过来巡视，项天明只好低下头慢慢离开了房间。 但项天明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的背后，李振兀然睁开了眼睛，盯着他失魂落魄的身影。 ：“你这小鬼头，哪知道星际飞行的危险啊。”李振自顾自地说了一句，他说的是实话。他自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已经算得上是老资历的他，不也在这次事故中严重受伤，差点没活下来？ 他身上光肋骨就断了5根，内脏破损严重，颅骨顶部有骨裂，更别提当时迫于无奈，在高加速度中爆掉一堆的血管。 面对幽幽星河中的无数未知危险，人类迄今为止的科技和努力，还是太少，太可笑了。 ：“不过嘛，你倒是的确有几分像某人从前的影子，或许可以给你……”李振这句话说得很小声，就连一旁检查血氧浓度的护士也只当是在嘟囔些胡话，并没有太过在意。 第6章 生命的价值 ：“最后确认一遍你们的氧气供给和太空服有没有问题！气闸门已经准备就绪！”胖子经理萨马特穿着一身加大号的橘黄色太空服，在通话频道里大喊。 这里是今天预备举行太空葬的地方，偌大的空间里遍布各种残渣，李斯特甚至从萨尔瓦多头上拿过来半张金属身份卡，上面沾有血迹。他把这张卡收了起来，说不定黑市里会有人想要。 标准的正方形空间里，项天明和小A站在稀稀拉拉的人群中间，互相检查太空服的气密性和氧气供给系统。马上就要举行太空葬了，如果不希望下一次自己成为送别对象，那就最好绷紧神经，为自己和他人的安全负责 。萨尔瓦多则在右边2组的队伍里来回巡视，以防哪个倒霉蛋真的出事。 3分钟很快过去，就要到预定的时间了。 3号停机坪的1组和2组都在这里了，李振倒是想来，但是他出不了医疗仓，也怕其他人膈应，只好通过视频转播看着。 ：“萨马特经理。”新来的一组组长张涛和2组组长萨尔瓦多一边喊一边对着他做了个ok的手势，示意他仪式可以开始了。 ：“塔台塔台，检查完毕，可以开启闸门，我重复，可以开启闸门。”萨马特用胖乎乎的手按住头盔上的个人终端，向42号排渣口的塔台报告。这个正方形空间平时是用来丢弃空间站的废弃物的排放口。 ：“收到，请系好安全绳，抓好扶手，闸门开启中。”所有人都在公共频道听到了塔台的声音，一股强劲的气流从他们身边向上升起，这是在抽空气体，以免待会儿有人被卷出去。伴随着气体被抽出去的，还有声音。 除了小A还在2组的私用频道里呱唧呱唧被老头子敲一下脑袋发出闷哼外，项天明只感觉周围的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几乎安静得有些过分。 接着房间突然暗下来，是塔台关闭了灯光。整个世界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只剩漂浮在空中的绿色光带，那是每个人身后的荧光条，用来防止走失。 ：”呼~“耳边只剩下自己节奏均匀的呼吸声，项天明尝试着去触碰身边的小A，却摸了个空。只看见绿色光带晃来晃去，好似幽幽鬼火。 在这样的空间里，也许是一秒钟，也许是一分钟。项天明也不清楚，只是听通讯频道里有人在大呼小叫时才发现面前漆黑一片的空间下方出现一道窄窄的亮光。 起先是一条白线，随后从地下升起，变成半堵刺目的光墙。原本极具压迫感的上半部黑色重新显露出身形，是巨大且锈迹斑斑的闸门。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队伍前面十多米高，一米多厚的巨型合金门被四台电动卷扬机慢慢提升起来。在那厚重的合金门背后，是半个红褐色的行星瑞格拉3b和漆黑的宇宙。项天明没由来地感觉呼吸变得困难，其他人也大差不差。这种无可言喻的恐惧和紧张是没有进入过太空的人难以想象的。 好似一叶扁舟漂流在黑色的深渊上，随着看不见的湍急水流上下飘摇，舟上的人总是忍不住去想自己什么时候会掉进去，再也无法脱身。 而对于他们这些星际物流公司的装卸工最讽刺的是，他们渴望触碰太空的梦想往往是在这样与死亡相关的仪式上。 ：“开始太空葬，有请王镇洋家属。”萨马特声线平稳，把沉浸在奇景中的众人心神拉了回来，听不清他是否有一丝悲伤。项天明紧接着就看到有全息投影从胖子经理手中的装置投射出来，模模糊糊地在队伍前方构成一个佝偻的女人上半身。 她在哭泣，大概是1组组长的妻女。她们住在瑞格拉1C上的地面站点，一张飞到空间站上的船票会花费掉全家3年的收入，她们实在是买不起，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参加太空葬。 ：“我，我，我感谢……感谢呜呜呜……”她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连准备好的悼念词都说不清楚。后面几位家属的情况也大差不差，有的人更是只知道盯着遗体发呆。 生命的价值很高，在星际物流公司这里大概18万信用点一条。 一阵冰冷的绝望几乎要吞没项天明，同时也不由得想起李振在医疗仓中对他说的话。 自己两世为人，却都整日浑浑噩噩，无心顾及家人，到头来都不知道死了有谁会来悼念。如果自己又一次死去，这次又会有谁来为自己恸哭？萨尔瓦多还是自己的妹妹项云汐？项天明在氧气面罩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家属发言很快就完毕，接着就是正式的送别遗体了，每个人都挨个走上前去，隔着强化玻璃与那些遗体说些感伤的话。 轮到项天明的时候，他看着里面安静躺好的一张张面孔，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这薄薄的一层玻璃，竟然就划分出生与死的两个世界！真是多么奇怪啊，他想。 在某一瞬间，他有一股把这一幕画下来的冲动。 剩下的就是将棺材推出闸门，飘向太空。事先有明确要求的，就用清理太空垃圾的轨道发射装置按方位抛射出去。至于其他的棺材会飘多久，飘到什么地方，没人知道，也不想知道。 公共频道里一片静默，偶尔能听到几声呜咽。萨尔瓦多老头子在遗体前停留的时间最长，大家没能从黑色的头盔里看到他的表情，但是能听出来他哽咽的声音。他和老王是同一批进来的装卸工，本来还有几年就该退休了…… 太空漂流开始了，只不过参赛者都是些早夭的亡灵。王镇洋第一个被推上轨道发射装置，他生前一直嚷嚷着要去一次银心黑洞。 嘟嘟嘟的警报声通过骨传导传到耳朵里，王镇洋一下子就变成了视线里一个灰白色的小点，越飘越远。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这灿烂星空，究竟有多少冤魂迷失在其中？项天明忍不住想。 距离事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李振最后还是一个人被接走了。在那小半个月的时间里，项天明几次三番地尝试着和李振套近乎，想要跟着他走。用项天明的原话说，就是每天给你李振洗脚擦甲板都行，而每次李振也都是冷着脸不说话。 最后除了当面转给项天明的10万信用点和公司实际到账的1万信用点赔偿，李振什么也没留下。 不过临行前，项天明送给李振一幅蚀刻画，是他抽时间刻在废金属上，再用化学试剂蚀刻完成的。上面满是大小不一的起泡点，几个棺材样的长方体在画面中间，边上还有个人半躺在长方体里看向画外。 李振走后，项天明几乎是一夜之间变成了木偶，每日呆呆地，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那种梦想破灭，还被人狠狠糊在墙上的感觉萨尔瓦多很清楚，他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但他除了安慰安慰项天明也没什么可做的，毕竟星际飞行员本来就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接触到的，能拿到这么多赔偿信用点已经很不错了，起码多少有了一点提前退休的希望。不少工友其实内心是有点嫉妒项天明的。 很快，他的这副衰样就传到了萨马特经理耳中，没多久，两只硕大的象腿就不偏不倚地立在了项天明面前。 ：“项天明！你在干什么？”萨马特经理梳着个鸡冠头，穿着高分子聚合物连体西装恶狠狠地盯着发呆的项天明。 ：“现在是工作时间，你的组长和组员都在装卸货物，你却躲在装卸货架后面发呆！你还想不想干了？”那唾沫星子都快沾到项天明脸上去了，可是项天明却视若无物，依旧摆弄着手指。 ：“萨经理，您别生气，小项他就是有点累了，刚才他还在忙呢。我们组不会耽误工作的，您别担心。”萨尔瓦多一听见萨马特的咆哮就赶紧过来当和事佬。 ：“就你这怂样，一次事故就让你吓破了胆，还想当星际飞行员，我看你是在想屁吃！你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其实还是拿18万的命！”胖子经理说话激动起来的时候，连带着身上的肥肉也一抖一抖的，看上去有几分恶心。 也许是受够了气，也许是被那身肥肉恶心到了，项天明一骨碌爬了起来。 ：“……我会证明我自己的，我才不要被你用18万换掉！”撂下这句话，项天明便气冲冲地穿上工业用外骨骼，加入到工友们的队伍中去了。萨马特冷哼一声，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腿支撑不住了，才转身离开。 而在卸货的飞船驾驶室里，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被飞船腹部的传感器录了下来，实时传输到远方的某个信号基站里。 当天晚上，一条标题为燕子的消息被送到项天明的个人终端上。 第8章 大闹天宫 萨尔瓦多跟着项天明就跑了出去，他心里很清楚，现在是宵禁时间，公司的守卫在各个停机坪的出入口都有。要是被他们抓住，项天明真的就会被开除，再扔到下水道去的。 但他想起中午项天明对他和李斯特说的话，心底没由来地生出一丝希望。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就飞吧，项天明，飞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他这么想。 萨尔瓦多毕竟不是年轻人，比起发足狂奔的项天明速度还是慢了一些。等到他赶到入口不远处时，就看到项天明和两个守卫扭打作一团，而一艘小型碟状飞船正在寻找可用的降落点。由于停机坪安装了专门的干扰器，没有公司许可，辅助电脑是算不出安全的降落路径的。 ：“放开我，给我滚开！”项天明脸上挨了一拳头，眼窝已经是青的，却仍旧想要从高大守卫的手下跑掉。这些守卫都是公司从地面站点招的，骨密度和力量比他们在空间站的要强。 ：“闭嘴。放跑了你，我怎么办？”带着黑色全覆盖面具的男守卫抓着项天明的双手，用脚去顶膝盖窝，项天明的腿不受控制地软下来，一下子跪倒在地。 ：“快上来！项天明！”碟形飞船里的扩音器传来项天明熟悉的声音，果然是李振！他真的来接自己了！项天明一下子清醒过来，翻身就想起来，却被两个守卫一人一脚踢到肚子上。可此时的项天明就像红了眼的公牛，守卫的拳打脚踢好似没什么效果，反而激起了项天明的斗性。 ：“滚开！”项天明大吼一声，抓住一个守卫的小腿，猛地发力将他扯倒在地。 ：“我看不见你人！项天明！你在哪儿？”李振已经控制着飞船悬停在3号停机坪上方不足一米处，稍有不慎就会被周围的激光阻拦网刮到，到时候只有机毁人亡的下场。 一道刺眼的灰白色光芒扫射过来，照亮了停机坪上方，光线里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灰尘漂浮着。萨尔瓦多本能地躲在一人高物流回收箱后面，他现在对项天明告诉他的话已经信了八分。 如果现在冲出去和守卫扭打在一起，或许项天明就能跑到停机坪上，登上那艘飞船。可是这样自己肯定也逃不脱公司的惩罚，一想到那些人的下场，萨尔瓦多犹豫了。 他已经快要而立之年了，一辈子安分守己，圆滑处事，不就是为了等到退休过安稳日子那天吗？可是，看着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项天明，他又实在是于心不忍，他知道这孩子离梦想的距离就那么近，却又那么遥不可及。 ：“老爹，我来了。是那艘飞船吗？”萨尔瓦多一个激灵，转身一看，原来是小A和李斯特跟来了。 ：“你们……我……我不知道怎么办。”萨尔瓦多看着他们，刹那间老泪纵横。 ：“看来中午项天明对我说的是真的！”李斯特牙齿打颤，也不知道是后遗症还是害怕公司的处罚。小A探出头瞄了一眼出口，看到项天明几乎被打得没了力气，被两个守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而那艘小巧的灰色碟形飞船被警告火力打了一梭子，仍旧没有飞走。 ：“看来那艘飞船就是来接项天明的？那，要不我们一起走吧，带着项天明跑路！”李斯特心生一计，语气并不犹豫，反而很坚定，他在黑暗中看着低头的萨尔瓦多和沉默的小A怂恿道。 ：“反正在公司干下去早晚也得被累死，跟着项天明跑出去，说不定还能有一番大作为。走吧，老爹。“李斯特知道老爹留下来作为组长肯定会被问责，弄不好还有生命危险。作为被萨尔瓦多照顾过的人，他必须劝劝。 ：“可是，2组怎么办？我们走了，公司对他们会不会……”萨尔瓦多握着李斯特的手，依旧是疑虑重重。他毕竟是老了，不仅是在身体上，连那颗火热的心也早已死去。 ：“老头子，你听我说。宿舍里大家都听到动静了，但是就我们两个跑出来，我们几个才是互相信得过的。别管他们了，出去后，大不了我们哥三养你！你说是不是，小A？”就在这短短的几句话时间里，项天明又挨了好几拳，眼看着就要没力气反抗了。 ：“……也……也行，不过我们也要先跑的出去再说。”憨厚汉子小A想了想，他素来是个没主见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也起了梭哈一把的心思。 突然一连串红的蓝的激光照射在李振的飞船上，虽然没有破盾，但是也坚持不了多久。看来是公司的安保部队赶到了，情况更加不妙了。 ：“项天明，我坚持不了多久，我知道你在下面，快给老子滚上来！”李振在飞船喇叭里狂喊项天明的名字，空间站甲板下面的宿舍肯定都听见了，但是没人出来。 李斯特看着依旧下不定决心的萨尔瓦多，又看了看躺在通道口，被人揍得头晕眼花的项天明，干脆示意小A和他走。老实的小A张了张嘴，看着痛苦的老爹，最后还是没有出声，紧紧跟在了李斯特身后。 两人很快从箱子后面出来，慢慢摸到了出口。前面不远就是两个守卫和被打得七荤八素的项天明。 ：“小……小A？”被摁倒在地的项天明突然看见守卫身后的黑暗中有两个模糊的影子，其中一人的身形很熟悉。 ：“嗯？”两个守卫根本听不清也不关心项天明说了什么，紧接着就听到一阵破风声，随后便被狠狠地打倒在地，是小A和李斯特用扳手敲了他们。两人放倒守卫，赶忙冲上来，架起项天明就往停机坪跑。平日里总觉得近的停机坪，如今三人却觉得远得不可思议。 ：”看那里，肯定是他们要逃跑！“星际物流公司派来的安保部队中有人看见了朝飞船拼命跑的三人，立马就将枪口对准了他们。 ：”给我停下！“他们还想劝降，殊不知李斯特和小A现在眼中只有那艘象征着自由的飞船。 ：”停你大爷！“这句话是清醒过来的项天明说的，立马就招致了一阵激光的警告射击。李斯特为了躲避，脚下一个趔趄，刚好将三人转移到停机坪堆放的货物背后。 但三人都没注意到背后有一个被撂倒的守卫没晕过去，而且从腰间掏出了手枪。 ：“真是该死，吃枪子儿去吧！”守卫恶狠狠地说出这句话，举枪就瞄准了背对他的三人。却没看见老头子萨尔瓦多从身后冲过来握住了枪身，立马偏转了枪口。 守卫开完枪反应过来，立即一个屈肘顶在老头子的胸口，萨尔瓦多面露痛色，只觉心脏和肺部剧痛，手上也就松了力道。 男守卫喘了口气，刚才被扳手敲了一下，其实他自己也昏昏沉沉。他刚要再次举枪射击，就又被老头子扳住喉咙，无暇顾及离飞船只剩下十来米距离的三人。 飞行员李振观察着安保部队的枪口，这才注意到躲在货物背后的三人，为了给他们创造机会干脆驾驶飞船朝安保部队开去.由于尚未得到正式攻击的命令，他们也不敢全力开火。这下反倒被飞船激起的强大气流逼得连连后退。 项天明一行人见此情景知道机会来了，从藏身处探出头来。确认暂时没人注意到后，李斯特和小A架着项天明的腋下，只顾埋头一路狂奔。而李振的飞船早已打开舱门，目标就在眼前！ 第11章 撞击 初步的计划算是在几人的闲聊中制订下来了，简单来说也就是获取补给和定位两个步骤，但是具体实施起来却一点也不简单。 由于飞船剩余的能量告急，为了尽可能的保障飞船有更多的能量用于侦察补给和赶路，李振让项天明和小A给李斯特换上备用的抗压服，四个人关掉客舱的生命维持系统后一起挤在驾驶舱里。 本来驾驶舱除了正副驾驶座位外就剩不了什么空间，这一次性多塞进来两个虎背熊腰的小伙子后更是拥挤不堪。李振在右边，李斯特被捆在左边驾驶位上，小A和项天明则躲在驾驶位后面，以免误触前面一堆看也看不懂的按钮。 ：“你就放心吧，李飞行员。这儿又没有硕大的红色按钮，我是没那个心思满足自己过剩的好奇心的。”项天明背靠驾驶位曲腿坐下，难得有心情和李振开了个玩笑。 ：“你当我这是几百年前的老古董不是？还红色按钮，这上面一多半都是状态指示器，你想按也按不下去。现在是33世纪，小子！”李振一边给飞船做着起飞自检，一边跟着胡诌几句。 茫茫宇宙里，现在就剩下他们四个了，说不定这一次就得困死在这小小的飞船里。那种对于死亡和孤独的恐惧，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挥之不去，只有通过插科打诨的方式稍微疏解一下。 ：“系统自检中…… 飞船结构完整性74%…… 超空间跃迁引擎完整度45%…… 燃料勺完整度100%……” 一连串自检下来，那一堆的报错和完整度低警告，就算是不懂飞船的项天明和小A都能听得出来情况实在是糟糕。 ：“好了，我们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小A和项天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他们现在需要一个好消息来振奋一下自己。 ：“好消息是，全频波谱扫描仪没坏，我们要是能在本地星系找到颗恒星或者气态行星就还有希望。坏消息是，跃迁引擎基本完蛋，巡航模式倒是能用，但我们的能量也就够飞个三百光秒。” ：“……没听懂……”小A笑的很灿烂，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羞愧。而项天明得益于穿越前积累的的天文常识，勉强能猜到到底有什么问题。 李振正忙着重新分配能量链路，看着烧成一坨的仪器皱起了眉头，看到小A这副放弃治疗的模样差点气的吐血，只好接着给两个文盲科普。 ：“这里是太空，不是空间站那种狭窄逼仄的街区，出个门买个菜路上都能碰见隔壁好几个大妈。看见那颗橘黄色的星星了吗？可能是本地星系的主恒星，问题在于我们与它的距离可能超过几千光秒，换句话说我们去不了。” ：“所以你要用剩下的能量启动扫描仪，挑选出合适的目标。”项天明补充到。 第12章 真假行星 ：“快醒醒，小项？” ：“项哥？” 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项天明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那几个声音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你答应过我，要安顿好我妹妹。” ：“项天明！”项天明突然感到一阵剧痛，睁开眼发现右脸颊疼痛不已，他咧着嘴，才注意到面前驾驶舱里李振正在给李斯特换药，小A则摩挲着自己的巴掌，看来凶手就在眼前。 ：“你打我干嘛？”项天明抓紧小A健硕的右手，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谁叫你醒不来，我就说我这方法有效吧！”项天明真是有苦说不出，小A在他和另一个项天明的心里基本都是那种心不坏，但是傻得气人的那种，而且你还打不过他。 ：“药，疼！疼！”李斯特脑门上又开始冒冷汗，李振只好又给他打了一针。 ：“我们现在飞出星环了吗？”项天明扯着干燥的喉咙问李振，一边心想从逃跑开始，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滴水也没有喝上，又是被打，又是被甩来甩去的，真是命苦。 ：“情况……有点微妙……我也说不上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你自己看屏幕吧。”小A接过李振手里的胶带，修补起快碎掉的全景天窗。项天明则跟着李振看起全息屏来。 一颗金属质地的行星被剥去大气，放大，占据了淡蓝色屏幕的中央，上面坑坑洼洼的，全是坑洞和溅射痕迹，一看就没少被陨石撞击。 Ai用显眼的红色圆圈在行星北极点附近标记出一个位置，类型是人类活动痕迹。事情一下子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人类活动痕迹，哼，这可真是见了鬼了。”李振看着扫描仪和Ai生成的结果，喃喃自语。 ：“为什么给我看这个？”项天明凑过去看了一眼，上面确实正如李振所说有一处标明人类活动痕迹。 ：“我们刚才被一颗陨石给撞了，还记得吧？撞击前我拼命减速，但还是被撞得偏离了航线。结果，我们就飘到了这里。”李振扶额，指了指窗外。 项天明转头就看见在严重变形的飞船右侧舷窗外，红褐色行星占据了全部视野。环顾四周，那颗代表着希望的橘红色气态行星则消失不见了。 ：“不是，离得这么近，怎么可能？这，这不科学！”项天明感到极其荒谬，疑点有二。其一，这颗小行星是从哪来的？扫描仪并没有发现它。其二，减速后被侧方陨石撞击，势能肯定比不上飞船加速时，偏离航线的速度不可能很快，也就是说他们应该在星环内，气态巨行星附近。那么气态行星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总之我醒来的时候扫描仪就找不到那颗气态行星。就是这样了，我只能说宇宙没有义务让你理解，小子。”李振两手一摊，检查飞船去了。 项天明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天文观测和学习都学到狗身上去了，穿越自带的系统和老爷爷呢？你们倒是出来说句话啊。 ：“我说，管他是什么，反正我们漂到这儿是事实，只要能保住命，那我们就去看看呗！”小A贴完胶带，活动两下未被子弹击中的右手，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同意，我的宝贝船没法再进入跃迁或者巡航了，但是登陆这颗小行星还是没问题的。用辅助姿态引擎就行。”李振板着脸从座位下方掏出来几个烧黑的变形的零件，又一脚把盖子踢回去。 ：“说起来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这个星系并没有被记录在星图上是吗？”项天明突然想起李振带着他们刚盲跳来到这里的时候说的一番话，内心突然胆寒了一下。 ：“没错，按理说第一个发现新星系的人，不管该星系有没有资源或者可殖民星，飞行与贸易联盟在确认后都会根据提交数据的完整度给予当事人一笔不少的信用点，以资鼓励。” ：“可是这颗星球上明明有人活动的痕迹，却没有提交给飞行员联盟。” ：“要么是不在乎这笔钱，要么是不想让人知道有这个地方”。项天明将李振想说但没有说出口的话一并讲了出来。 ：“那我们登陆以后不会被抓起来弄死吧？比如遇见财团那帮资本家做人体实验……”小A最是心直口快，却也问到了要害。 ：“你还是高看了他们，那帮人眼里除了自己都是奴隶，人体实验直接就在公司里做了，哪还会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李振咬了一口蛋白条，将头盔丢到一边，船舱内是越来越热了。 项天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靠着座椅继续思考。看起来扑朔迷离的事件往往只是缺乏观察的视角和大胆的想象，逻辑和理性绝不会说谎。 ：“我突然有个想法，你们说，我们现在会不会就是在那颗气态行星里面？这颗小行星就是它的固态内核或者说其他什么的。按撞击发生时的速度，我们不可能飞出去太远，最多也就几百公里。”项天明摩挲着下巴，一脸严肃地提出这个可能性。 ：“我说你是被撞傻了吗，项哥？气态巨行星那么高的压力和密度，要是真冲进去我们早死了。”小A用左手轻轻拍到项天明的左肩上。 ：“或者，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个气态巨行星会不会是假的？李飞行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做到这一点？” ：“……嗯，我听说联邦曾经开发过一种全息影像，能够在天文尺度上投射平面影像。但我也只是从其他人口中听说过，能够投射这么大的球形，难度太大了。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附近存在某个巨大的引力源，将远处的光路扭曲了，就像是宇宙里的海市蜃楼。”李振越说，心里就越发慌，到底是怎样的秘密才会用这样的手笔去掩盖伪装？ ：“而且，你们不觉得当时我们扫描出来的星环，有点太薄了吗？如此巨大的气态行星，星环却比太阳系的木星星环还小，简直不成比例。现在看来，或许正是因为这颗气态行星根本就是假的，真身就只有它。”项天明眼神明亮起来，死死地盯着窗外的小行星。 ：“你这么一说，的确很有可能。只是又怎么骗过全频波谱扫描仪，又为什么要遮掩起来呢？”李振想了一会儿，始终没能完全想明白。 ：“我说两位，还是快点决定吧。再不下船吹吹风，别的我不知道，但我可就真的要被热死了！”小A已经将上半身衣服撕开，汗水顺着腹肌就往往下淌。 ：“你要是想吹风可以出去，本地的太阳风肯定能给你吹回格瑞拉。”李振看了项天明一眼，意思是都是你小子的霉运。 ：“你还是赶紧办完事回去卖豆腐吧你！”项天明则笑着回了一句。 第13章 迫降 虽然在精神上还能保持着乐观，但现实世界里的热浪可不是开个玩笑就能消失的，那属于如来佛他老人家负责的范围，在星际时代缺乏执行力。 ：“真是一波三折，不知道以后还会出什么幺蛾子事情。”项天明都记不清这已经是第几次听到李振这么吐槽，不过他们从相遇开始，就一直很倒霉是真的，他和李斯特以及小A简直是倒霉三人组。 ：“菜鸟们，我们先休息十分钟，随后我会驾驶飞船向目标地点降落，具体能降落到哪里还要看地面的情况，现在地形扫描仪没法用。”李振说完又掏出抗压服自带的维你命，小口小口地嘬起来。 ：“说起来，在大地上是什么感觉？”平日一向神经大条的小A突然显得有些紧张，那双黢黑的廋脸上嘴唇颤动着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出来，看不出先前的稳重。 ：“你刚才不还想身先士卒，头一个下去吗？”项天明打趣道，一旁的李振倒是若有所思。 ：“项哥，我……你……这，唉！我就是有点担心。”在四只眼睛的注视下，小A只能慢慢道出自己的原因。 ：“我从小就在空间站长大，我没见过地面，也不知道天空是什么样子。老实说我有点害怕。他们说大地就是很宽很宽的空间站地板，天空就是很高很高的人造光源投射屏幕。可是空间站的屏幕时不时就会坏掉，落下来乱七八糟的零件伤人，要是去了地上，还不得把人砸死？”项天明听完小A的理由，觉得好笑又心酸。 ：“别怕，地面上可比空间站舒服多了，光源稳定不会随时中断陷入漆黑，也不用担心内壁上飘过来的垃圾。你会喜欢上那种感觉的。”项天明蹲下身，看着小A一字一句地说。他原本以为未来世界会变得更加美好，人们会在高科技的帮助下，生活得更幸福。可是，穿越过来以后，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他就接二连三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普通人的恶意。 当跨星系航行成为现实，普通人却被一辈子困在空间站，不知天与地为何物，生活在这样的社会实在是可悲。项天明想到这里，却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才不要叫人工日照遮住我的眼，那璀璨的银河我一定要去看看！ ：“这倒是提醒我了。你们三个长期生活在低重力环境下，骨密度和肌肉量可能低了些。这颗星球自带的重力比不上地球，却也比空间站的高，你们要做好被重力压垮的准备。我也得好好规划降落的地点。”李振冷静地分析起来，毕竟是老资历的星际飞行员，一针见血地提出了登陆阶段他们的身体问题会是大麻烦。 ：“我们是装卸工，虽然长期在低重力环境，但比一般人还是要好一些，我更担心到了地面上，会不会有什么其他外部因素带来危险。你看，北极点附近那个大圆圈，看上去可能是某种极端天气。”项天明指着窗外的红褐色行星顶部的一个圆圈说道。看上去仿佛静止一般的奶咖色圆圈在地面上却极有可能是狂暴的暴风眼，时速很可能超过三百公里每小时。 ：“不，不用担心我。我没问题，想想怎么带着李斯特走才是真的。”小A揉揉脸，心中依旧有些担忧，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面对未知，不过为了活命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十分钟的时间很快就在一片沉默中过去了，从空间站逃出来到现在，其实大家都已经筋疲力尽，很久没合过眼了。等项天明一行人被李振设置的Ai语音吵醒的时候，已经过去了15分钟。之前李振抛弃了最后一组储热片，使得飞船的温度稍微下降了一些，但只要使用引擎和其他设备，废热很快就会重新堆积起来。他们必须赶快行动了。 ：“扶稳了，菜鸟们。我们要找个角度突入大气层。”由于耗尽了最后的主引擎能量，飞船现在只能靠辅助姿态引擎缓慢移动到小行星的轨道上，借助其引力进入大气层。 飞船本来就已经接近引力平衡点，只是稍微飞行了几分钟就成功被引力俘获，向浓厚的大气层下方坠去。 项天明抓着门把手，用脚抵死李振的座位，对抗着强大的推力，这还是李振有意控制速度后的结果。如果真的是毫无准备的冲入大气层，这会儿他们都只能是肉饼了。 越过稀薄高层大气，冒着黑烟的飞船很快一头扎入相对浓密的对流层，飞船剧烈的颠簸，好像要散架一般抖动着，所有人心里都捏着一把汗。 第14章 完美着陆 在地上像头死猪一样躺了一会儿后，项天明不情不愿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即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小A，小A？疼吗？”项天明给了迷迷糊糊的小A一巴掌。 ：“靠，打我干嘛？”小A捂住被打的脸颊，下意识用上了受伤的左手，一下子更疼了。 ：“你没发现吗？我们居然能够正常呼吸！这颗星球，是可殖民星球！你明白吗？我的老天！” 项天明几乎是语无伦次地给小A解释这颗星球的古怪之处。之前他和李振还在担心登陆后缺少维生服的问题，没想到这颗星球居然直接就有足够的氧气维持人体生存！ ：“我说，能不能帮我下下来再聊。”驾驶舱头朝上，底朝下地嵌在地里。而李振被挂在驾驶位边上，安全带还死死地勒着他，一脸无奈地向两人求助。 ：“来了来了。”项天明和小A连滚带爬地过去救人。 将李斯特也放下来后，三人开始商量下一步的计划。飞船现在已经被毁，想要找到文明区只能寄希望于之前发现的人类活动痕迹。按照李振的说法，在触地之前，他隐约在东南方向看到了目标地点，那里似乎有一些前哨站点一样的建筑，但是没有看到灯光。 ：“呃……该死……我这是在哪儿？额，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昏迷了大半天的李斯特终于幽幽转醒，看见似笑非笑的三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们一路逃亡，绞尽脑汁地求生存，结果你却睡了一路。”小A闭着眼向他解释。 ：“你闭着眼干什么？我和你同宿舍这么多年没见你爱好参禅啊？”李斯特一只手撑地，靠在一块碎石上吐槽道，随即他就发现了不对。 ：“这，这，这是什么？这是哪里？”李斯特反应比小A还要激烈，直接闭上眼，就往飞船残骸里钻。项天明拦住李振，示意他让李斯特一个人静静。 ：“没想到，他们看到大地和天空的反应真的这么大。”项天明脱掉了上半身的工装，他下班以后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听到李振的呼喊，现在逃了一路，衣服早就是又烂又脏不成样子了。在飞船里闷了那么久，现在正好脱掉吹吹风。 ：“我倒是更想知道，为什么你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李振盯着眼前这个自称装卸工的年轻男子，想要找出他如此不平凡的原因。 ：“……我不知道，呵呵。大概是命中注定。”项天明伸出一只张开五指，感受着风在指尖跃动。 ：“当初结束治疗后我就去调查了你的背景，发现你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穷小子，干了几年装卸工，养着一个在外地读书的妹妹。我实在想不出你怎么就这么想做星际飞行员，一路上你出的那些主意，也完全不像个普通人。”李振将自己的疑问一一道来，同时观察着项天明的反应。 ：“不用那样，你们俩去休息吧。”项天明拍了拍小A背后握着一颗石头的手，同时示意偷偷靠近李振的李斯特把锐利的铁皮放下。 ：“你们还真是好兄弟。”李振其实知道两人的小动作，抗压服是自带运动传感器的。 ：“没错，我们就是三个不知天高地厚，就想从那个地狱里爬出来的小孩子。当时除了逃出来，其实什么也没想。”项天明笑着说。 ：“那，你当初在病房里和我讲的那些梦想与荣光呢？” ：“都是附加在目的外面的狗屁表象。”李斯特躲在残骸里的阴影里，铁片不知道他放到哪里去了。 ：“真的吗？”李振又开始喝他的维你命，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 ：“我不知道，也许吧。我们现在连能活多久都是个问题，其实我还真蛮开心的。”项天明指了指天上。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切，从穿越开始，都让他觉得根本就是一场梦，怎么可能啊？说穿越就穿越了？一下子又上了天，一下子又来到这颗奇异的星球。项天明使劲揉自己的脸，紫色的细沙落得到处都是。 ：“我真觉得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也许某一天我睁开眼睛，会发现自己站在板凳上换灯泡，只是刚刚发了一会儿神。”项天明低着头，情绪突然有些失落。 ：“哈，你这人真是有意思。有些东西看来还是不要深究的好呀！我们还是走吧，还得去东南方向寻找我们的希望。什么烦恼与痛苦，梦想与荣光都等到活下来再说吧。”李振收起吸管，拍拍屁股，向远处走去。 李振走在最前面，项天明扶着李斯特走在稍后一点，而小A垫后。 ：“我说，项哥你是怎么又和他搭上线的？”李斯特睡了一路，醒来后一开始甚至不知道李振就是鲽形飞船的驾驶员。 第15章 沙雨中的宁静 那处建筑犹如黑夜中的火炬，给他们打了一剂强心针，四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在沙暴来临之前躲进了这处废弃站点。等小A最后一个走进气闸门内，关上厚重的合金门时，紫色的沙子已经灌进来一个鞋底的高度了。 四人走出气密间，打量起这处设施。灰黑色的房间内极其空旷，目及之处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倒是很干净。看起来这里的人离开的时候很从容，甚至有时间打扫卫生。 四个人也不嫌弃，一屁股坐下来，开始大眼瞪小眼。李振坐在一个角落，项天明他们三个坐在另一个角落，相顾无言。 窗外，也就是他们进来的这短短一分多钟的样子，沙暴已经铺天盖地压了过来。刚才还是白天，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黑夜。飞沙走石不断敲打着房顶和观景窗，好似雨点般密集，只是这“雨滴”着实吓人了一些。 仿佛是受不了这种死一样的沉默，小A进到更里面的房间去了，掀开厚厚的合成材料帷幔，在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便不见了踪影。 ：“我说，好歹是我把你们带出来的，至于这么防着我么？”李振依旧在喝他的维你命，带着一点不甘心。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倒也不是，只是又冷又饿。”项天明尝试着破冰。 ：“嗯哼，我也没有吃的。”李振双手一摊。 ：“你在喝什么？”这次是李斯特在问。 ：“维你命，古力特牌的。虽然是粉包，但是用过滤后的尿液冲泡一样好喝，你想来点？” ：“……”李斯特把脸别过去，尽量不去想是什么味道。 ：“星际飞行员不是说都很有钱吗？”项天明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追问，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毕竟21世纪的网络上重口的东西多了去了，部分搞艺术的更是喜欢走在前沿。 ：“这里看起来像是有星际物流公司或者棒宝石自动售货机吗？我说过，星际飞行员并不像你想的那样轻松。” ：“那你们平时都在干什么？”李振听到这个问题眉头一挑，点了点头。 ：“一个好问题总是胜过一大堆无营养对话。让我想想，打海盗，送货，写报告，偶尔给不知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害的半死。” ：“星际探险家呢？你们没有人想要去文明区以外的地方看看吗？”项天明伸长了脖子，这对他很重要。 ：“曾经有很多那样的人，现在不多了。联邦和财团封锁了通向银河系内部的航线，他们正忙着舰队摩擦。至于从独立星系那边往外走倒是可以，问题在于没什么意义，路也不好走。”小A终于从里面出来，往地板上丢下一堆东西，引得李振哇偶一声。 ：“东西都在库房堆着，我找到了一个电火炉，还有一些压缩蛋白条。就是不知道过期了没。” ：“我这儿有电源。”李振站起来，从腰部的小袋子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方块就扯出一根线往电火炉上接。 ：“你为什么会随身带这么大个电池？”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李斯特挑了挑眉。 ：“其实是便携式Ai一体机，她陪了我这么多年，舍不得丢，用久了很方便的。”李振一边捣鼓一边解释。 ：“项哥，你以后不会也变成Ai控吧，我听说那帮人都是精神变态……”小A凑到项天明耳边细语。项天明嘴角抽抽，果然在这一点上，人类的潜力是无穷的。 窗外的沙暴敲打的声音逐渐变了，不是变小，而是变得愈加狂暴起来。碎石夹杂着沙砾在窗户表面刮出一道道细微的划痕，某一瞬间看上去与古人的卜筮差不了多少。对于大自然伟力的敬畏，是深深刻在人类骨子里的，尽管星际时代的人们并不承认。 ：“如果是雨滴就好了。”李振阖上眼，想要休息一会儿。带着三个菜鸟在空间站和陨石带里乱闯，其实他才是最累的那个。 ：“我劝你趁这个时候好好想想，项天明。你到底追求的是什么？”说完这句话，李振就不再开口了，项天明没作声。那道绵长且平稳的呼吸，倒是让三人昏昏欲睡起来。 ………… 在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中，李斯特突然开口。 ：“你知道吗，小项。我昏过去的时候，真以为自己死定了。我当时就在想，赌了一辈子，最后还是输了。”李斯特声音微弱，说不清是累的还是疼的。 ：“现在看起来你又一次站在了赢家那一边，李斯特。”项天明略带笑意地回了他一句。 ：“呵呵，也许吧……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难道能指望库房里还藏着一艘加满油的飞船吗？”李斯特睁大了双眼，看得项天明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说，李斯特你就别在这儿败坏我们的心情，大不了我们就住这儿。找点能吃的本地植物种着，也饿不死咱。这比呆在公司强多了。”小A看不见天空，暂时好了伤疤忘了痛，已经琢磨着怎么在这里了此余生。 ：“就你？等什么时候你能看着天不晕倒再说吧。”小A撇了撇嘴，没和李斯特继续斗下去。 又是一阵难熬的沉默，李振似乎已经睡熟了，而角落里的项天明靠着墙面，思绪万千。在屋里躲避沙暴实在是一件无聊透顶的事，耳边只有呼呼作响的狂风，眼前昏黑一片的世界。等听久了，连风声也不明显起来，世界就只剩死一样的寂静，叫人发疯。 一旁的李斯特因为失血过多而虚弱犯困，早已睡过去了。 ：“小A，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给自己起这么个名字吗？”项天明心里烦躁不已，却又死活睡不着，只好找人一起聊天。 ：“……”只有门外恶灵般的敲窗声回答了项天明。 ：“我记得当初每个人都问过这个问题，但你都不肯正儿八经的回答。可现在我们很有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你就那么想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项天明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也不是”闭着眼假寐的小A终于开口，平日里五大三粗的汉子现在却扭扭捏捏，似乎正在斟酌语句。他抠了抠头皮，眼神在左手伤口上停留了一会儿，好像这样就能让项天明忘掉这个问题。 ：“那我也不强求，但我真的特好奇。”项天明撕开风味蛋白条的包装，咬了一小口，什么味道都没有，该死的难吃。 ：“好吧，其实事情很简单。”小A终于抬起头来。 第16章 格兰戴尔13C上的曙光 ：“啊！！！！”项天明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他记得刚才有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紧贴在眼前，诡异的是那张脸是在一面镜子上，除此之外根本没个人形。不管自己怎么逃跑，鬼脸都能出现在正前方，吼叫着什么。 他摇摇头，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过去的了，他只记得睡过去前小A正在讲一些事情，至于具体在讲些什么，他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难道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灵魂在提醒他要尽自己的义务？可是现在他连自身都难保，更别提去探索宇宙和安顿妹妹了。 一想到那个白捡的妹妹项云汐，项天明就感到一阵头大。在原来，他长期是自己都照顾不好，从未想过自己需要去照顾谁。可是这担子已经落在肩头，必须得承担起来。 之前给项云汐发了问候消息，也不知道她看到没有，有没有觉察出异常。要是项云汐察觉自己不是他哥哥又该怎么办？想到这些，项天明就心如乱麻，只好强迫自己深呼一口气，扭头看向窗外。 外面的风看样子已经停下来，除了窗户上密密麻麻的刮痕和缝隙处堆积的紫色的沙砾，再没有什么能够证明这里曾发生过骇人的沙暴。一切重归于平静，就好像让人回归到数千年前的某个田园时代，人们犯不着不用去想什么劳什子的宇宙，只用关心手里的活计，考虑野兽会不会在夜晚突袭。 又过了一会儿，项天明从无意义的思考中脱离出来，看向另一个角落，便意识到李振不见了。气闸门依旧关着，倒是能从窗户外的闪动的影子看出些端倪。 ………… 他蹑手蹑脚地站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合金门很给面子的没有发出声响。飞行员就在门外一块大石头上坐着。 ：“你醒了？”李振没有回头。 ：“我在梦游。”项天明没好气的说。他借助突起的棱角尝试着爬上石块顶部，身上传来的丝丝痛感显然是在抗议。勉强攀上后，就看到李振又在喝他的维你命，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我说，你就这么喜欢喝这玩意儿？”项天明找了个地方挨着李振盘腿坐下，远方的太阳刚刚在地平线那边的云层上露出一个弧形，隔着厚厚的大气看不真切。 ：“那你就这么想当星际飞行员？”李振把吸管塞回衣服内衬，看了一眼略带憔悴的项天明。 ：“怎么说呢。我的……师傅算是，说我画的画没有灵性，他让我去观察这个世界。那些遥远的世界多美啊，可惜我画不出来，也见不到。”项天明回想起红果子学院里自己导师语重心长的教导，不免有些忧愁。 ：“你还会画画？”李振惹不住又瞟了他一眼，这个时代还能有专业的绘画技能的人很少见了，大部分人更喜欢Ai自动生成的快速画，便宜量又大。只有富人和高官会请画家作画，以此掩饰自己低下的品味。 ：“后来，遇见你之前……就有人救过我的命，说来也巧，他死前留下的愿望也是走出去看看这纷繁的世界，看看这万千星河。”项天明没有回答李振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讲下去。 ：“所以当时你才拼了命想要我带你去飞行学院，成为星际飞行员。”李振转过身来，和项天明面对面。 ：“是，可现在，我不知道有什么用，这样的梦想。也许我就会被困在这里直到饿死？就算是出去，也会被联邦满文明区的通缉。 我还有个妹妹要照顾。我不知道，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废物！你懂吗！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每一次都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李振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少年，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真的出去了，你愿意在飞行与贸易联盟的帮助下学习嘛吗？”黑暗中，项天明有点看不清李振的脸。 ：“呵，等我能出去再说吧。”项天明突然看到李振站了起来，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是在开玩笑，你愿意吗？你可能会遇到危险，可能根本学不会，也可能变成凤凰！”项天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抹掉眼角的几滴泪，张了张嘴，虽然他不知道这个联盟是干什么的，但他最后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项天明隐约猜到问题的答案，但他还是想听李振亲口说出来。李振那张严肃的老脸逐渐绽放出笑容，看得项天明心肝颤。 ：“其实在我们盲跳的时候，原地留下的跃迁轨迹，只有联盟可以分析出更多数据，其中包括可能的目的地。我出事消失这么久，联盟肯定会派人来搜查。 等到我们即将迫降这颗行星的时候，飞船的信标系统其实就被先遣小队发现了，只是我没告诉你们。”李振笑得像只偷鸡成功的黄鼠狼，项天明想也没想就给他来上一拳，却被他侧身躲了过去。 ：“你先别急眼，我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就是想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资格成为星际飞行员。很高兴通知你，你合格了！”项天明实在是忍不住暴怒的情绪，直接扯开嗓子破口大骂，全然没有注意到阳光已经穿过厚厚的云层洒在了自己的脸上，新的一天开始了。 且不论李振在另外两人醒来后被追着打了多久，其他三人现在还是相当兴奋的。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当然要是李振没有瞒着他们这么久就更好了，项天明心里想。 ：“算算时间，他们应该还在来的路上，我觉着我们应该花点时间搜索下这个废弃站点，有人想来吗？比如，项天明？”李振身手矫健，一身伤痛的装卸工三人组连他的边都摸不到，现在都坐在地上喘气。 项天明没办法，毕竟之后还要靠这个劳什子联盟的人帮助，反正也是闲着没事做，干脆和李振去搜索屋子。至于李斯特受伤严重，需要有人照顾，就和小A在外面晒晒太阳。 ：“你马上就是我的人了，如果能从这里发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就能换成联盟积分。到时候就让我帮忙在联盟里换取一些资源。所以别黑着个脸。好日子在后头呢！”李振拍了拍项天明的肩膀，一副老前辈苦心指导菜鸟的高大形象。 ：“那我们要找什么？”项天明也不磨蹭，只想快点结束，心早就飞到宇宙里开上星际飞船了。 ：“任何存放文字图像资料，或者样本类的东西。这里的设备看起来都是二十多年前的型号，没什么价值，实在拿不准可以叫我。另外，别用手直接去碰不明不白的东西，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李振递过去一双一次性手套，特别强调了这一点。 ：“那小A……”项天明心里暗叫不好，却看见李振摇摇头。 ：“过去这么久，该出事早就出事了，我等你们睡着也简单检查了一下。等回去给你们做个高级扫描，保证一个病毒也活不下来。但是你在搜索时要小心。”项天明心里一暖，没想到李振心思这么细。 ：“我去那边看看，你去那边房区，别走远了。” ：“好。” 两人分开搜索房间内部留下来的东西，李振先去昨天小A提到的库房，而项天明则随便挑了一个房间开始。 一进门，他就看到这里像是会议室一样，留着一张长桌，老式全息投影仪悬挂在天花板上，看上去显然是没能量链接。 长桌的一端堆着几个金属箱子，好奇心促使项天明走了过去，箱体侧面刻着几个字：格兰戴尔13C站点。看来这样的站点还有许多，至于格兰戴尔，难道是这群人给这颗星球起的名字吗？ 一边想，项天明戴着李振给的一次性手套拨开了卡扣，里面就是一个简单的长方形容器。一些颜色各异的石头和甲壳一样的东西被放在玻璃瓶里。没想到星际时代人们还在用这种普通的箱子装东西，不过实用的东西就是这样，项天明合上盖子想到。 第17章 玛哈的秘密 这个废弃的地面站点其实并不大，除开昨晚避风的房间以外，就还剩下一个仓库和七八个小舱室。项天明从左边找起，很快在一个摆满了箱子的舱室里发现一幅油画。 出于穿越前的习惯性反应，项天明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幅画。画面的内容是在天鹅绒的床上，斜倚着一位美丽的女子。这位美人漆黑的双眸看向画外，仿佛在与项天明对视。其余部分则是一片纯黑色。 人物轮廓和光影的边缘都有明显的涂抹笔触，仔细看还有一些紫色的沙砾夹杂在纹理之间， 项天明笑了笑，这幅大概是临摹《着衣的玛哈》，并将其放大到一米多高。把它放在这里的人真是个奇人，可惜这幅画太大了，他根本带不走，不然找个地方挂着也是极好的。 周围几面墙上也都有挂过画的痕迹，看来能拿走的都被拿走了。 心中暗暗感到可惜的同时项天明扭头去翻找丢放起来的一摞摞金属箱子，他们大概有四五十个个，整整齐齐的被放在房间的角落，想不被注意到都难。项天明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空的。再打开下一个，还是空的。 ：“啧。”项天明发出一声抱怨，耐着性子将所有箱子都放在地上打开来看。一共个五十公文包大小的金属箱子，除了一些印有研究所字样的毛巾和腐败的气味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可真是一件怪事，项天明暗暗自忖，干嘛非得在这里堆这么多空箱子，有力气没地方花吗？吐槽完了后，项天明走向下一个舱室。 他一边遵循李振的指示找些样本和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一边留意起整个基地的布局。当时在远处看到站点的时候，他记得站点的布局是一个标准的扁平圆柱，在一侧开有带气闸门的舱室。 进入站点内部，项天明看到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小方形舱室，以站点的圆心为中心，紧密地排列在一起。如果没猜错的话，李振去的右边应该和自己看到的房间是一样的。自己目前已经看到的舱室里都是办公座椅和床凳，还有一个简易厨房，不知道李振又找到些什么？ 很快，基本上一无所获的李振和项天明就出发点相遇了。李振手里提溜着几个箱子，项天明拿着几个积灰严重的终端。 ：“有什么重要的收获么？”李振先发问，他把箱子放在地上，接过项天明手里的终端检查起来。 第19章 李振的回忆 ：“有这么一个笑话，如何消灭你家的老鼠？答案是教会他们经济和政治，这样老鼠就会为了各自的意见而打来打去，最后两败俱伤。所以有时候知道得更多并不总是一件好事。”李振看着项天明，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可那群老鼠至少了解到更多关于世界的真相，老鼠学者会把这些知识传递下去，总有一天会像我们一样飞向星际。”项天明并不领情，反驳了李振的说法。 ：“你就真的那么想知道？”李振闭上眼睛，双手抱拳。 ：“想！”项天明毫不犹豫地点头。 ：“哪怕惹来杀身之祸？” ：“……我估计已经是联邦的通缉犯了，虱子多了不痒，没事。”项天明想了想，指出自己已经在谷底的倒霉处境。 ：“好吧，那我给你讲讲我们是怎么相遇的。”李振睁开眼，坐在项天明旁边，开始娓娓道来。 几个月前，jA星系环气态行星环带某处，一艘通体漆黑的贝壳形飞船正依托大大小小的陨石躲避着身后袭来的实体弹药和激光照射。 顺着攻击来袭的方向，能隐约在视线外观察到一个绿点不停地向外抛洒物质，以至于自身周围形成一环套一环的圈层，仿佛廉价的马赫环特效。 这里是环带内环，被巨型气态行星引力捕获的岩石和冰晶混合物密密麻麻地挤作一团，稍有不慎就会机毁人亡，很难说到底是炮弹和激光致命还是这些实心太空雷更致命。 ：“警告：高撞击风险警告：高撞击风险。”贝壳型飞船海燕号中，无感情的合成语音分散了驾驶员李振的注意力，而追击者抓住时机，在众多陨石之间锁定了一条可用的攻击通道，一道细长绿光乍现，堪堪擦过海燕号的外壳，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关闭飞行辅助。”李振来不及擦掉头顶冷汗，心生一计，将飞行模式转为纯手动。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海燕号已经快要撞上一块金属质地的陨石，而身后的绿点紧随其后！ 也就在下一秒，剧烈的蓝色火焰突然从海燕号顶部爆发。在至少4个辅助姿态引擎的超负荷运转下，海燕号奇迹般地以陨石为中心点，做了一个眼镜蛇机动，成功脱离了敌人的视线。 ：“真是难搞。立即充能超空间跃迁引擎。”顺利完成超高难度机动的李振只觉紧绷的弦一松，疲惫便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但还没到真正安全的时候，李振心里很清楚这一点，自己必须趁敌人丢失目标的时间启动超空间跃迁引擎。 ：“目标星系：rigLA安全等级中等前方星域净空超空间跃迁引擎充能5％。”李振熟练地报出一连串术语，这是老一代星际飞行员的标志。 但不知何时，一发墨绿色的光点如鬼魅般出现，并在左舷炸开。冲击力对于改造过的能量护盾来说不值一提，真正的危险在于冲击波将酸液透过能量盾洒到了船体外壳上。醒悟过来操纵飞船躲避的李振瞥了一眼，只见合金外壳好几处升起缕缕白烟，夹杂着碎屑被飞船迅速抛在身后。 ：“飞船外壳完整度，86%，已启动自动修复组件。”死板的Ai语音才稍稍让李振悬着的心放下来，紧接着就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差点没把他甩出驾驶位。 ：“见鬼！不到3秒，那玩意儿怎么可能加速这么快！”李振咬咬牙，把几乎所有能量都分配到了引擎。伴随着轰鸣声，飞船尾部开始逐渐由蓝变红，这是能量转化不充分的表现，但李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让老子瞧瞧你能承受几个g！”李振合上头盔，为即将到来的死亡加速做最后的准备。与此同时，船尾摄像头也捕捉到身后绿点抛洒的物质越来越多，几乎在人眼看来形成了一条绿色的帷幔。 ：“超空间跃迁引擎充能完毕。警告，侦测到巨型气态行星质量锁定，无法跃迁。警告：无法跃迁。”在声声警报中，李振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绿点，心如乱麻。 ：“来吧，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他咬着牙挤出这句话，随后将护盾的能量也接入引擎。飞船外的淡蓝色能量护盾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仿佛只要一戳就会破裂。 ：“加速度过高，已达到危险等级，建议转入自动巡航模式缓慢减速。”飞船Ai提醒李振。 ：“别管那么多，启动超空间跃迁！” ：“警告，当前被气态巨行星质量锁定，无法跃迁！” ：“该死……唔哼……嗬……”李振只觉得呼吸困难，即使是抗压服也阻挡不了超高加速度带来的恐怖压力。血丝早已浮现在被往外挤压的眼球上，再这样下去就连看东西都会变得困难起来。 ：“给我……加速啊啊啊啊啊啊！” 身后的敌人也仍在加速，且越来越近，双方之间只剩下一公里多的距离，在太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面对面了。 透过头盔上的显示屏，李振也终于看清身后追击的敌人，那是个后半部镂空的墨绿梭形，从实心头部螺旋向后分离铺展出柔性条状结构。 ：“已脱离质量锁定，目的地瑞格拉”死板的Ai语音此刻犹如天籁。 ：“跃迁！”李振在昏死过去前只来得及吼出这一句。 ：“……所以，这就是那次事故的真正原因？”项天明听完这一切，深呼吸一口气，这和他之前听到的版本截然不同。 ：“没错，为了掩人耳目，联盟让我提交给联邦空间站和执法部队的报告里写的是海盗袭击。”似乎是看出项天明的怀疑，李振又补充了一点。 ：“我真的很抱歉，但我当时真的没有办法。那艘奇怪的飞船太诡异，太……”李振话还没说完，就被项天明打断。 ：“不用。”项天明心里此时也是五味杂陈，如果不是李振被神秘飞船击中，自己也不可能夺舍，只是可惜老王到死也不明白那艘飞船到底怎么出的事。 ：“所以，你怀疑这里就是制造出那种诡异飞船的地方？”项天明收起心里那些小情绪问道。 ：“没错，至少是研发地点之一……本来你不该知道的，到时候你还得和我去一趟联盟签个保密协议。” ：“为什么？”项天明苦着个脸，这是真的惹祸上身的节奏啊。 ：“你还想额外再多签一份？”李振哈哈大笑。 第20章 生活还要继续 项天明和李振回到昨夜休息的舱室，发现原本停留在这里的李斯特和小A不见了，窗外却传来笑声和叫骂声。 项天明扭头看去，在大平地上，两人正在抽乌龟牌，小A的脑门被绕满了绷带。李斯特笑得很开心。 ：“我说，你的伤口就好了？”项天明打开气闸门，厚实的橡胶鞋底踩在沙地上，没发出多少声响。 ：“当然，没有。无聊嘛。来来来，你们也来玩！”李斯特的脸笑得比菊花还灿烂，伸手就要拉李振和项天明入局。 ：“那小A头上这绷带是怎么回事？”李振指着一旁愁眉苦脸的糙汉子，这看上去也不像被打伤的样子。 ：“我本来是打算输的人脑门贴白条，结果发现手头没纸，正好他那儿还有一卷绷带，我就给拿过来用了。 唉，我去，输一局缠一圈，你们看看都多少圈了他，哈哈哈……哎哟，嘶。”李斯特笑着笑着就牵动了伤口，疼的冒白牙，项天明估摸着他还没好利索。 ：“我看你还是悠着点，别到时候飞船来接我们，一个跃迁，你自己伤口直接崩开了。”李振说的有模有样，还在自己的腰部比划了一下，吓得李斯特脸色一白。 ：“真有那么危险？”项天明走到李振身旁问。 ：“吓唬他的。”李振对着项天明耳语，说完还挤了挤眼，这也是个一肚子黑水的主。 四个人盘腿坐在站点外面的空地上，迎着阳光吹牛。这颗星球的大气相对浓厚，即使快到正午，阳光也一点也不毒辣。 ：“其实我还挺喜欢这星球，毕竟能直接呼吸。风景也不错，要是能种点啥，咱几个就可以开荒啦！”小A解下头上包得像锡克教缠头的绷带，一扫脸上的负能量，重新打量起这片土地。 ：“得了吧，三个人，能干啥呀！还有沙暴，种啥埋啥。”李斯特似乎很喜欢和小A斗嘴。 ：“那我就种点根茎类的东西，总比在空间站受气强。”小A用手从脚下挖出一捧紫沙，又看着它们从指尖流落。 ：“你这是在干什么？”李振叼着吸管，含糊不清的问了一句。 ：“看有没有水分。我老家就有这样的地，当时种了好多好多大西瓜，长得可好了。”小A不自觉地嘴角上扬，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糙汉子是真的对土地有一种情怀。 第21章 迟来的戈多 经过李振这一番解释，三人这才意识到之前在空间站内听到的那些小道消息可信度还不如萨马特的嘴，至少萨马特说开除你就真的开除你。 ：“那，李飞行员，我能跟着小项一起学开飞船吗？”小A说这话的时候像个孩子一样，脸上满是希冀，项天明分明听见李斯特又叹了一口气。 李振从头到脚，把他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遍，又站起来去捏他身上的肌肉，鼓捣了好一会儿，直到小A痒得不行才肯罢休。李斯特和项天明都没弄明白李振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只能干看着。 李振做完检查，慢悠悠地坐在沙地上，在小A期待的目光中开口。：“不行，你做不了。身上肌肉太重，做过载加速的时候光体重就会把自己压死，更别提同样的时间内，你比常人需求更多的氧气，热量。在星际飞行中，你比其他人更容易出事。” 项天明其实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可如今亲耳听到这个结果却也为眼前那个大汉扼腕叹息。除开这些，小A对天文知识也是一窍不通，李振只说是身体原因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那憨厚少年却不肯罢休，继续追问：“那我减重！这总可以吧？”谁都能听出这少年对梦想的执着，但现实往往就是这么无奈。 ：“据我刚才检查的结果来看，你的身体基本已经定型，体重不会有太大变化了。如果硬要减重，只会损伤你的肌肉，等减到合适的区间，身体恐怕会吃不消。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况且，不是每个人都一定要当星际飞行员才能遨游宇宙，孩子。”李振苦口婆心地劝说小A，看得出来他也很遗憾。 小A那张国字脸上表情变化，眉毛上的白痕一扭一扭的，显得十分痛苦。项天明看着他攥紧了沙包大的拳头，古铜色的皮肤上青筋暴起，仿佛条条蟒蛇在皮下游走，看来小A又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 ：“你这呆子！到时候我们三个攒了钱一起买条船，你让小项带着你开会儿不就得了。你还真想成天坐在椅子上拉屎拉尿啊？”沉浸在自己思维循环中的小A听到李斯特这话，愣了一下，随即转怒为喜，带着点羞涩看向项天明。 ：“成吗，项哥？” ：“行啊，到时候老子让你跑长途，一天开够15小时，开不满不准下来！”项天明笑着往小A结实的胸膛上轻轻来了一拳。这是在停机坪上用自己的命带着他跑出来的兄弟，不是简单的财帛黄白之物能够报答得起的恩情，自己这辈子都可以算是欠他一次。 看着眼前打打闹闹的三人，李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草叼在嘴里，嚼着嚼着就陷入了沉思，直到一阵嘀嘀嘀的提示音从李振手上传来。一时间，四个人都愣住了，李振晃眼一看，示意他们往天上看。 ：“呃……”李斯特和小A没多想，看了一眼后又默默低下了头。他们目前还没能完全习惯悠远变幻莫测的天空。 项天明倒是不怕，用右手挡在额头上避免被阳光伤害，远远地就看到一个黑色的小点冲破橙黄色的大气，正朝他们的位置过来，那应该就是联盟派来搜救的飞船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向李振确认了一下。 ：“就是那艘飞船吗？李飞行员？”李振没有回答，而是像提溜小鸡一样拉着项天明的衣领，让他进来搬东西。 等项天明扛着大包小包的箱子和瓶瓶罐罐再次出现在李斯特和小A的眼前时，联盟的飞船已经要降落了。 巨大的噪音从那艘蝠贲外观的星际飞船传来，随着高度下降，飞船引擎的反重力作用在紫色的沙地上牵引起许多质量稍小的碎石浮在空中，看上去煞为魔幻。引擎做功进一步减少，飞船的高度也就在引力和反重力的平衡下慢慢降低，原本只是一个小黑点的飞船一点点占据了众人的视野，最后成为一艘庞然大物稳稳地靠近地面。 三根比大象腿还要粗壮许多的机械结构从飞船身下伸出，展开后变成支撑架刺入沙地，伴随着“嘀嘀嘀嘟”的警告音不断下沉，最后在气体被挤压出容器的嘶嘶声中完全停稳。 第一次见到如此宏伟造物的三人呆立在飞船下方，任由探照灯和传感器扫来扫去，感叹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土包子。李振笑着过去一人给了一脚，让他们赶紧拿着东西到其中一个支撑架下去，那里有道门。 三人赶紧照做，提溜着大包小包的物件就往前走。项天明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那些发热的液压杆和冰冷的金属外壳，这就是自己的梦想，如此之近，而且真的触手可及。 ：“我也能开上这样的飞船吗？”项天明的自言自语被走在最后面的李振听见了，随即感到头顶一痛。 ：“联盟独有的星海巡弋者级，五千万积分一艘，这艘叫戈多号。加把劲，到时候让我也坐坐！”说罢，一道可容纳五个人并行通过的坡道在他们面前被放下，露出飞船内部宽敞之极的空间。小A一米八高，站在下面居然看到内部还有另外一艘小巧的飞船。联盟科技，震撼人心！这是三个土老帽内心的真实想法。 在他们原本想象中，几十米大小的飞船和百来米的货船就已经是在空间站里所能看到过的最大飞船了。但这艘星海巡弋者级却极大的刷新了他们认知里飞船的大小极限，一艘几百米长，快五十来米高的飞船停在头上，那种压迫感比什么妖魔鬼怪都更强。 ：“上来吧，菜鸟们，再站下去我就叫飞行员开走了。你们仨就留在这里种西瓜吧！”李振已经走到了坡道上方，靠着舱壁打趣他们，眼里流露出对土包子的不屑。 ：“好嘞，李哥！”连心怀芥蒂的小A都改了口，抱着三个大金属箱子就往舱室里冲，踩得脚下金属当当作响。项天明和李斯特也跟了上来，这才看清原本以为是全部空间的地方不过是尾部的货舱。货舱尽头还有两扇门，一旁还有楼梯，看起来飞船至少还有好几个舱室。 ：“怎么样，没骗你吧？”项天明抱着一堆样本经过李振旁边的时候，被李振拦了下来问道。见到他这副得意的模样，项天明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闭着眼睛出气。 ：“也就那样吧，要是能早点找过来才是真牛！我们这花儿都差点等得谢了。” ：“哟，突然又硬气起来了，可以可以。你小子就等着回去以后被我收拾吧，哈哈哈！”听着李振那渗人的笑声，项天明突然意识到自己未来的几个月估计是不妙啊。 第22章 责任的电话使我田野打架 登上飞船后，李振又给李斯特和小A换了一次药，由于无聊和晕超空间跃迁，两个心大的家伙干脆提前在客舱里的椅子上睡死过去，只剩项天明在和李振闲聊打发时间。 通过李振的介绍，项天明才知道这艘飞船是联盟专门的搜救船，可见这个贸易与飞行联盟对自家人的待遇的确和李振口中所言无二，比星际物流公司的福利待遇好多了。只不过当李振告诉他非联盟成员需要付搜救费的时候，他就没那么感激了。 ：“李哥，我们能去驾驶室看看吗？”项天明也改了称呼，毕竟以后就要在人家手底下混一段时间了。要是能多受些照顾，早点赚够钱就能圆两个项天明的梦想，何乐而不为呢？ ：“不行，你就好生生地在这里呆着，这可不是我的船。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懂吗？联盟组织结构相对松散，但也是有严格的规章制度的，要是看到了不该看的，我还得给你擦屁股！”李振伸着食指摇来晃去，像个和尚一样念经，听得一旁的项天明直摇头。 又不是你家黄花大闺女，还非礼勿视，等我有钱了买一艘来，我天天看，天天摸！项天明捂着耳朵暗下决心。 很快，飞船再度启动，项天明和李振感觉身体一轻就知道反重力引擎已经在工作了。这条船的隔音比李振那艘变成残骸的碟形飞船要好，引擎工作时根本听不见设备的噪声。中央空调也没有让废热影响客舱的温度。如果不是窗外变幻的景色，项天明大概会以为这是在某个地球时代的宾馆大厅里。 慢慢的，废弃站点就已经看不见了，只有紫色的沙漠边缘出现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再接着大地就缩小成为红褐色的小行星。想起这一两天来的经历，项天明一时间感慨万千。 伴随着喀喀拉拉的奇异响动，戈多号的尾部爆发出强劲的能量，消失在在原地，只留下出蓝色的尾迹。 而在客舱里的项天明正忍受着折磨，上次自己是在疼痛和疲惫中经历的超空间跃迁，有些体验并不明显和清晰。而这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进行跃迁的难受程度要严重得多，一开始听到喀喀拉拉的响动时还只是头晕，等到飞船正式进入跃迁状态中时，他整个人已经是头痛欲裂，只有抱头忍耐的份儿。 耳鸣声，李振的鼓励声，心脏跳动的声音和飞船外壳被挤压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直往脑子里灌。整个人一会儿像是被扔到火山口，一会儿又好像被摁到海底，似乎记忆里肺部被清醒剂灌满的时候自己都没有这么难受过。 ：“咚~”不知过了多久，飞船终于结束了跃迁状态，项天明靠在椅子后背上大口喘气，浑身出汗，张了张嘴，吐了一句脏话。 ：“别说话，休息一下。也别去想那种感觉，不然会……”李振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看到项天明已经侧过头去吐了一地。 ：“好吧，凡事都有一次。” ：“呕~呃，我们，呃，到了？”项天明扶着椅子把手问，嘴角还留着一些不明残留物。李振解开安全带，从座位上站起来，像个经验老道的乘务人员一样走到项天明身旁，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他，满是笑意。 ：“先生，贸易与飞行联盟站到了，请下船。”项天明闭上眼睛，恨不得把面前的人现在拿嘴咬上一口 李振在船上陪着项天明在座位上缓了好一会儿，又帮着他叫来扫地机器人把呕吐物都收拾干净后才叫醒了另外两个睡了一路的货。 ：“起来了，菜鸟们。”李振用鞋底踢了踢小A的手臂。看着睡眼朦胧的两人，项天明苦着个脸，心想老子怎么就非受这折磨，还是应该把这两货叫醒一起受难才对。 ：“到了吗，小项？怎么了？”李斯特睁开眼，没弄明白项天明一副精神萎靡的衰样是为什么。 项天明正打算回话，正感受到身体一阵颤动，找了半天才发现是自己的个人终端显示有即时通讯申请。难道有人找自己？项天明和李振大眼瞪小眼，表情可谓是见了鬼。 自己认识的人一大半都在眼前，能是谁打来这个星际电话的呢？他走到一边，把个人终端戴上耳朵，点开全息界面后就傻了眼。 一共一千多个未接通讯，三百来条未读消息，虽然很明显有几十个是星际诈骗短信，标题写着亿万富豪遗产继承手续通知。只是全息界面顶部那个通讯申请越看越熟悉，那个头像，嘶~好像是自己那个白捡的妹妹项云汐的…… 项天明脑海里一朵蘑菇云直冲云霄，将所有的心理预期和理智全部炸的一干二净。自己貌似在被李振接走之前给她发了一条问候消息，结果后面为了逃命根本没看终端，盲跳之后更是信号全无，这下回到文明区才一下子接收到这么多消息。这一多个未接通讯，怕不都是自己妹妹打的？ 他颤抖着点开即时通讯选择确认，依旧是经典的嘟嘟嘟忙音，项天明此时却没心情吐槽为什么一千多年过去了电话还有这忙音，毕竟电话那头人物的怒火可能要麻烦的多。 忙音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和久久的沉默。项天明紧张得手抽筋，他不知道自己说话风格和肉身原主一不一样，记忆对不对的上，要是露馅了怎么办？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难道要把穿越的事情也都说出来吗？ 项天明心如乱麻，对面越是不开口他就越心急如焚，却也就更一个字都开不了了口。 ：“……喂，你是谁？你是怎么打开我哥的终端？”项天明叹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头一暖，不管发生了什么，对面的人依旧在关心她的亲人，只可惜物是人非。 ：“我，我是项……”项天明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得对面频道一阵鸡飞狗跳，刺耳的噪音几乎要把他的头撬开。 ：“哥！是你！你你，你到底出什么事了？干嘛不接我电话？”很快那头的动静就小下来，对方的声线平稳了许多，但那种紧张和激动依旧溢于言表。已经二十多岁，两个身份加起来快五十岁的项天明张了张嘴，突然泪水就挂到了嘴边，咸咸的，味道并不好。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想说的东西很多，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在旁边看得着急的小A和李斯特一人扒住项天明的一个肩头，疯狂眨眼示意他随便说点什么。项天明缓过神来，勉强收拾好情绪，颤颤巍巍地张嘴。 ：“我，我和工友们在一起。那，那啥，刚才出了点事，来不及……哦，这个，那地儿没信号，你知道吧。”项天明拼命思考着怎么交代他们三人目前的处境，却又害怕项云汐知道太多。如果联邦的通缉令已经签发，那么他妹妹很有可能已经在被监听了。 ：“没事吧，明姐？”明姐是项云汐童年对项天明的称呼，只有两人私下才会使用，看样子项云汐在试探电话这头是不是他哥哥，或者提示自己这边有情况。想到这些，项天明鼻子就又一酸，滚烫的泪水不争气的又流了下来。 ：“没事，哥，哥就是出了个任务，在田地里打了几个滚身上脏兮兮的，洗完澡忘了给你回。用不着担心。哥待会儿给你转点钱去，别担心啊。就现在这样吧，哥挂了啊。”项天明不敢多讲，他的情绪已经快崩溃了。 ：“哥等等，我还……”电话那头软糯的声音还没有说完，项天明就挂断了通话，他此刻真是恨透了自己。恨自己为什么只是个冒牌货，恨自己为什么走到这一步，也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不多陪陪父母。在情绪的波动下，那些文艺青年项天明和装卸工项天明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已经分不出到底谁是谁的。 从头到尾，默不作声看完这一切的李振叹了一口气。 第23章 我不是项天明 项天明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下的戈多号飞船，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舞池里。四周是疯狂舞动身躯，发泄多余精力的男男女女。空气中弥散着木质香水和酒精的味道，刹那间，项天明几乎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啪啪！”有个短头发齐刘海的女孩走到项天明面前，她像只疑惑的小鹿打量着面前这个满脸泪痕的男人，在他身边嗅来嗅去。 ：“甜心？想来和我一起跳支舞吗？”这女孩的声音酥酥的，传入项天明浆糊似的脑子，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吞了吞口水，对着那张可人的脸庞慢慢摇了摇头。他还有事要做，而且，他其实有点恐女。 女孩轻笑一声，灵活地错开身子，伸手朝一个方向比了中指。在晃动的彩灯下，项天明勉强看清那个角落里的小吧台边上坐着三个男人，李斯特正向他招手。看来这大概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赌约之类的事情，意识到这些，项天明下意识想对女孩说声谢谢。转头却找不见人，仔细看了一圈，才发现她已经与另一个花臂纹身男子在舞池中央跳起舞来。 文艺青年项天明凄惨的笑了笑，嘴唇微张，也不知道那女子有没有听到自己的道谢。 ：“怎样，感觉好点了吗？”李振把宇宙星气泡水瓶口在桌沿上一刮，软金属瓶盖就变形脱落下来，随后递给项天明。酒保向李振投来不善的目光，却没能起到任何作用，只能看着李振又开了一瓶。 ：“算在我头上。别这么看着我，手上有分寸，不会磕坏你的桌子，欧克？”李振喝了一小口，转过身来，和项天明手里的气泡水碰了个杯。 ：“还没缓过来，至于这么神伤吗？小A，李斯特？”说话间，他又丢给另外两人一人一瓶。 ：“谢了，李哥。”李斯特用牙咬掉瓶盖，咕嘟咕嘟狂灌了一嗓子，随后看了一眼李振，意思是怎么会是水？酒呢？ 李振也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意思是有水就不错了，想喝酒自己买。李斯特只得作罢，干脆找人打牌去了。小A拿着气泡水却没动，走过来挨着发呆的项天明坐下，看着舞池里各色人群，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有，只是突然有些难受，没事。”项天明眨巴两下眼睛，将手里的气泡水一饮而尽，引得周围几个卖酒小妹尖叫，她们大概以为又是一个爱酗酒的花花公子。 ：“年轻人不会沉默，沉默起来大多都是在想东西。你在想什么？”李振把喝了一口的气泡水放在吧台上，盯着项天明看。 项天明想了想，把空瓶倒扣过来，示意酒保再来一杯。打着领结的白衬衫酒保皱了皱眉，又拿出来一瓶推到项天明面前，这一次提前给开了瓶盖。老实说，项天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突然那么大的反应，也许是因为成年以后好久都没有好好哭过了。 ：“我告诉你一个事，你要相信我！懂吗？”项天明摸摸耳垂，思考着该怎么说。 ：“好，你说。”李振拿起气泡水又喝了一大口。 ：“你有没有想过我其实，不是项天明。”项天明看见对面的李振咧嘴笑了，好像当自己是个孩子。 ：“你当我傻，我调查过你。你，项天明，父母失踪，有一个妹妹，项云汐对吧？装卸工，想当星际飞行员。嗯哼？” ：“没错，这些都没错，可如果问题在于你面前这个项天明已经不是你要找的那个项天明呢？”李振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想了一会儿，晃眼看见项天明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剩下半张脸看起来十分忧郁，他叹了口气。 ：“那你想当星际飞行员吗？” ：“想。怎么了？”项天明苦笑，身旁小A的表情也说明了他的疑惑。 ：“那你目前唯二的后顾之忧就是妹妹和联邦的通缉对吧？”项天明点了点头，依然没弄明白李振到底在搞什么。隔壁几张沙发那儿传来李斯特的怪叫，大概又赢了。 ：“你能向我承诺，以上的话都是真的吗？你看着我的眼睛！”李振看着项天明，目不转睛。 ：“……能，我能承诺。” ：“那我找的就是你！管你叫项天明，项地暗的，你就是我要的人。明白了吗？”李振右手举起拳头撑着脑袋靠在吧台上，想了想又说。 第25章 人多眼杂 ：“哼，星际飞行哪有那么容易，不把这些弄懂，飞船都飞不出港口。也省的你们出去给我惹祸。走吧，到飞船上去慢慢学吧。”李振冷哼一声，径直把三人带到停泊区。 目光越过门口的安检机器人和人类工作人员，可以看到大门背后是一个环形的结构，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道气闸门，对应着门外大大小小的停机坪。许多穿着抗压服的人在环道内走来走去，时不时有人躺在担架上被四轮机器人运往急救站。 ：“这是……”项天明看了一眼担架上已经快没有人形的伤者就别过头去，那摊烂肉实在是不忍直视。李斯特则咂咂嘴，这比那些冻死或者窒息死的装卸工还要惨。 ：“这就是星际飞行员的日常，宇宙神秘莫测，哪怕是最安全的航线，每年也有20%的飞行员在上面出过事故。怎么，怂了？”李振严肃地看着项天明，这个答案很关键，如果怕这怕那，是当不了星际飞行员的。 为了遨游在太空，为了运输物资，开拓疆土，他们必须是最不怕死的一批人，也通常是死得最惨的一批人。很多失踪的星际飞行员，家属一辈子都找不到尸体。在千百年来人类对星空的索取中，不知道牺牲多少热血青年，吞噬掉多少秘密。 可以这样说，人类文明现如今，就是在一代代星际飞行员的尸骨和血肉上建立起来的。每一光年的航线背后，都是一条又一条的人命。这个道理，飞行员们是最清楚的。所以他们不要怂蛋，也不要傻子。 ：“你想好了吗？项天明。”李振看着沉默的年轻人，催促道，他对面前的人其实是有期望的。 ：“……你还不清楚我，我说过我要成为星际飞行员，还要成为星际探险家。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大不了再死一次！”项天明眨眨眼，坚定地说。他已经抛弃了稳定的工作，抛弃了良师益友萨尔瓦多，抛弃了联邦的公民身份，除了妹妹和梦想，他没有什么不敢再失去的了。 ：“很好，那你小子就给我把皮绷紧了！你没学会之前，别想逃过我的手掌心，嘿嘿。”李振说着阴恻恻地笑起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看得一旁看戏的李斯特和小A浑身一哆嗦。 结束最后的测试，李振其实心里对项天明很满意。一个能吃苦，在经历死的考验后还能对宇宙保有热爱和向往的年轻人，在这个年代，实在是难得。假以时日，想必是能成为震慑寰宇的人物。 进入环道，没走几步就来到李振自己的停机坪闸门外，上面写着三号vip几个字。李振对他们得意地挑眉，项天明只当没看见这老家伙得瑟的模样，气得李振想要跳脚。幸好李斯特过来打圆场，装模做样地打量了这几个字一番，问到：“李飞行员，你居然是vip！” ：“还是你有眼光，比某些半大小子识相多了。我也是上次任务后才得到了这个待遇，总算是不用和别人抢停机位了……”李振说到一半，注意到背后有两个游客外貌打扮的人盯着这边目不转睛，脸色随即又暗淡下来。 ：“可惜我那宝贝船遇上你们，才开了一次就成了废铁。项天明啊项天明，你欠我的什么时候还？”李振这老小子的燕国地图并不长，说到最后已经按耐不住那点小心思了，听得项天明哭笑不得，这都多大人了，你缺那点钱吗？不过考虑到自己刚才呛了他一下，最好还是别被这小心眼给记上。 ：“李哥，这，大概要多少啊？”项天明估摸着手里多少有点，除去给项云汐转的两万块学费和生活费，还剩十几万，也许能够还点？项天明的小心思李振是看在眼里，他其实也就是顺带试探下这小子的人品，更重要的还是让他收收心，老老实实在船上多待一阵，免得被联邦逮住。 于是他微微一笑，双手抱拳，却留了一根手指指向身后：“4百万联盟积分，我不要联邦信用点，那玩意儿对我没用。”项天明和李斯特用余光瞟了一眼，明白了意思。只是李振这一开口就把小A雷了个外焦里嫩，四百万，哪怕是出去给人做那啥交易也挣不了这么多信用点，还只要联盟积分，这不是成心为难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