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咸鱼贵妃》 1 第一章 康熙四十二年春大选。 “有没有些看着有福气,又好生养的?”德妃娘娘靠在榻上,白皙纤长的手指上戴着碧玉护甲,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波斯上供来的长毛猫。 “回娘娘的话,有个钮祜禄家的秀女,依奴婢看倒像个有福气的”,云嬷嬷立在地下,一板一眼的说道。 云嬷嬷是跟着德妃娘娘的老人了,自德妃娘娘生了四阿哥就一直服侍着,那一双眼利着呢。 “是满蒙大姓钮祜禄家的,性子也沉稳,是个有后福的”。 “那就留给老四”,德妃娘娘无甚感情的决定了一个秀女的命运,“这么多年了,他府上立住的阿哥就一个弘晖,这两年又去了两个,唉……一个格格还是太少,还有没有好的?” 德妃娘娘也甚是发愁,这是抱养给皇贵妃娘娘的四阿哥,主子娘娘在的时候自然是亲近不得的,现在想亲近却像是隔了一层,总觉得不如十四阿哥亲近。 但怎么说也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如今都近而立之年,膝下竟只一个孩儿,她少不得要管上一管。 “还有个秀女,只是……”云嬷嬷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但看见主子瞥来了一眼,立刻倒豆子一般交代干净。 “还有个耿家的,奴婢瞧着指定好生养,只是两样不好,一则是出身低了些,二则是太过妖娆了点,怕坏了贝勒爷的身子”。 “就这两个吧,”德妃娘娘打了个呵欠,露出些倦意。 自从佟佳皇贵妃薨逝,这宫务都交给惠、宜、德、荣四妃。这宫务打理起来千头万绪,低下的人又惯会踩高捧低,纵使她也感觉有些疲累。 云嬷嬷作为娘娘的贴心人,自是明白娘娘这是不想再说下去,便上前服侍她去掉首饰,摘下护甲,歪在榻上小憩一会儿。 储秀宫中的秀女耿轻宁自己的命运安排一无所知,她正在发愁,她只记得明明自己在加班,却突然出现在这个陌生的朝代,现在想来应该是太累猝死了。 但幸运的是,她又获得了新生,在这个死的不明不白的女孩身上。 之所以叫女孩,是因为这个同名同姓的耿清宁才16岁,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却悄无声息的死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 她惯常是怂的,之前加班就不敢反驳老板,来到这里也是这样,她也不敢去调查原身是怎么死的,就苟在自己小小的厢房里,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 只是今天,宫女们通知所有的秀女都要去正殿,她不得不从自己的安全屋离开,去见识这里未知的一切。 掌事的张嬷嬷立在最前方,她一头黑发用桂花油抹的平滑顺直,用素银簪子一丝不苟的绾在脑后,露出额头上因皱眉刻着的几道痕迹,看着严厉极了。 “各位小主来宫里也有些时日了,只是再过几日就是贵人们择选的日子了,主位娘娘吩咐了,咱们少不得学些规矩,免得冲撞了贵人。” 学规矩?! 大殿里响起窃窃私语,有担心的、有害怕的,还有不满的。 耿清宁心中也有些打鼓,她可不是真正的古人,这些规矩更是一窍不通,就连脚下的花盆底,都是靠这具身体拥有的肌肉记忆才掌握的技能。 “咱们这可是大选,哪家送进来的秀女还需要学规矩,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摸着头上的点翠簪子,露出皓腕间叮叮当当的好几个金丝缠镯。 耿清宁认得她,这里所有的秀女都认得她,佟佳玉儿,出身于满洲镶黄旗佟佳氏,阿玛又是深受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所有的秀女无不避其锋芒。 张嬷嬷面相不好,向来不受主子喜爱,一年又一年,只在这储秀宫打转,也没得个新主子愿意带走她用她。 长此以往,严厉更甚。 就像现在,她明知道佟佳玉儿的身份,偏偏忍不住想刺上两句,“佟佳小主,您说得不错,只是您之前学的是主子规矩,但进了宫,这里的主子可就只有万岁爷一个人,还是说您不想当奴才,想当主子娘娘?” 这话说的诛心,即便是佟佳玉儿知道自己进宫地位绝不会低,但是她也不敢说自己会成为皇后,这可是大不敬。 佟佳玉儿脸气得通红,无论心中作甚打算,嘴上还是服了软,“是我说错了话,该学、该学”。 身份最高的人都吃了瘪,剩下的人自是无一人敢说话,耿清宁也在其中,她打算无论怎么样,这规矩得学,而且要学得好,不能叫人挑出错处来。 保住小命要紧。 【滴,恭喜你触发第一个咸鱼任务。学规矩这种事情和咸鱼又有什么关系呢?】 【任务奖励:待定】 什么?!耿清宁惊呆了,莫不是她猝死时的怨念太过强烈,才产生了幻觉? "咸鱼?"她在心中默念,如果不是幻觉,根据多年小说电视经验,这个东西一定是可以跟她进行脑电波交流的。 【在,咸鱼系统为您服务,当前任务:学规矩和咸鱼又有什么关系呢?】 耿清宁看见自己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极为简陋的模板,简直就是编程新人的练手之作,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当前任务的标题。 但是这系统、这任务怎么这么奇怪,虽说她真的很想当一条咸鱼,但是倘若学不会规矩,冲撞到什么阿哥娘娘,岂不是要被治一个大不敬之罪,小命都要完完。 【任务完不成会怎样?】耿青宁打算从心选择学规矩,毕竟生命诚可贵。 【第一个咸鱼任务完不成,系统将会离开】咸鱼系统一板一眼的说道,【当不了咸鱼的人,自然会被咸鱼系统抛弃】 【那我呢?对我有影响吗?】 【您将会回到现代社会,那个马上就要火化的身体中】 【哈··哈··哈··,我最喜欢当咸鱼了,对于一个过劳死的人,当咸鱼就是我的梦想,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完成这个任务的】 耿清宁心中讪笑,不想咸鱼现在就死,当了咸鱼最起码还能晚死一会。早死和晚死,她还是明白孰轻孰重的。 “今日就先从行礼学起,白翠,你先给各位小主做个示范”。张嬷嬷指派了个面容沉静的大宫女,自己倒是寻了个椅子坐下,打量着这些秀女。 张嬷嬷视线如刀,左右巡视每个秀女的动作,这基本上就是她三年来最快活的时候了,可以明目张胆的磋磨未来的主子们,还不用担心被报复,毕竟是主位娘娘们的安排,她也只是奉命行事。 耿清宁在里面滥竽充数了一会,没有听见任务成功的提示音,倒是被张嬷嬷狠狠的瞪了好几眼。 她有什么办法?她是想上进的,她也是想学规矩的,奈何小命系于一线。 耿清宁心一抖,行礼的动作更是不成样子,张嬷嬷冷哼了一声,“奴婢丑话说在前头,今日若是哪个小主规矩学不好,这个膳点也是不必用了”。 吃饭固然重要,但是能有小命重要吗? 耿清宁心一横,屏住呼吸保持不动,实在忍不住就吸两口气,再次屏住,重复几次不过五分钟她便觉得面上发烫,心跳加快。 是时候了,耿清宁心一横,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有人晕倒啦,有人晕倒啦”。 或许秀女们也想趁机歇一会,大殿里一片慌乱。 张嬷嬷气的要从椅子上窜下来,这些个小蹄子们,没一个省心的,围着的是,躺着的也是,这宫墙里面什么样的把戏她没见过,不过又是个偷懒耍滑的小贱人罢了。 可怜她百般聪慧,慧智兰心,不过只出身差了些,竟一辈子给这些人当奴才。 想到这里张嬷嬷怒气更甚,只是她自诩心机,未曾流露表面,只手指轻轻弹了弹衣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走向围着的人群。 只是她本就面容严厉,此刻挂着笑容,只给人皮笑肉不笑之感,众人料是张嬷嬷气极了,自觉的散开露出一条路来。 耿清宁紧闭双眼,她打定主意,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睁开双眼,要把装晕进行到底。 张嬷嬷蹲在耿清宁身侧,看似紧张的询问,“耿小主,耿小主,您没事儿吧?” 疼疼疼疼疼疼······· 耿清宁疼的几乎要快龇牙咧嘴,张嬷嬷状似扶着人,其实一只手掐在她腰间的软肉上,还旋转了两圈。 “白翠,拿壶冷茶来,耿小主脸红得紧,怕不是热晕了吧”,张嬷嬷松开手,没想到这小蹄子还挺能忍,这都不吭声,那她倒要看看,这而三月的天气被浇壶冷水还能不能忍下去。 这么狠的吗? 耿清宁一动不动,她听见一个脚步声越来越近,应该是拿冷茶的白翠过来了。 没事,不过冰水挑战而已,生命威胁下,她什么都可以的。 2 第 2 章 “都杵在这干什么呢?”殿外传来一个声音。 耿清宁正“晕”着,自是不能睁眼去看的,只听见那老成持重的声音说道,“给小主们教规矩,就是这样教的不成?” 张嬷嬷扭头去看,忙站起身来,这些前途未定的小主们和掌管宫务的主位娘娘比起来,那是连娘娘们的小指甲都比不过。 她微弓着腰,露出谄媚的笑容,“哎哟,我道是谁呢,原是德妃娘娘身边的云嬷嬷,您有事派下面的小子们说一声便是了,竟劳烦您亲自过来。”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云嬷嬷对这些名道都一清二楚,平常自是不管的,只是这地上躺的是娘娘开口留的人,她才不得不出言打断。 “没什么大事,就是德妃娘娘让来看看,小主们有没有什么欠缺的”,云嬷嬷露出三分亲近之意,靠近张嬷嬷的耳边说低声说话,“张妹妹你糊涂啊,小主们都金贵的很,寒冬腊月的,冷茶伤了身子可是不利子嗣的”。 这些秀女都是经过选秀留下来的,或是留在万岁爷身边,或是赐给宗室,都是给爱新觉罗家延续血脉之人。 看着张嬷嬷变色变幻,她张了张嘴,勉强说些辩解之言,“耿小主身子燥热,妹妹才出此下策,老姐姐放心,下次必是不会了” 放心,下次她会做的更隐蔽一点,不让任何人抓住把柄。 云嬷嬷何尝不明白她的未说之意,只是这耿氏看着身体还行,怎会如此不中用,看来要和娘娘说道说道了。 “你是个明白人”云嬷嬷赞同的点点头,“身子燥热的话,饿个两顿也就是了” 在宫里,只有主位娘娘们有那个体面请御医,下面的小主们,有一个算一个,喝点药渣子那都是主位娘娘开恩,至于下面的宫女太监,生病了就是熬,熬不过去就一卷铺盖扔出去,宫里留不得这般不中用之人。 “叫宫女太监们给她搬回屋子里罢,都是小主,怪不体面的”,云嬷嬷抬了抬下巴,自是有小宫女小太监赶上前巴结做事,“其他的小主先跟着去偏殿学规矩罢” 这可是连严苛的张嬷嬷都巴结的人,秀女们俱是行礼应是,默默退下。 云嬷嬷自是回礼,口中连道不敢,任谁也挑不出错处。 听见关门声,耿清宁也没有立刻睁开眼,而是又等了好一会儿,认真倾听发现屋内毫无动静,这才“醒”过来。 刚才幸好来了个德妃娘娘身边的得用人,她才逃过一劫,否则为了完成任务,这皮肉之苦怕是避无可避。 【我这个任务完成了没?】 虽说是病遁,但是确实逃开了学规矩之事。 【当前任务进度33%,恭喜您获得豪华盒饭一天、白银五两、清宫规矩大全灌输中……】 耿清宁眼睁睁看着空无一物的手上多了一个沉甸甸的豪华木质饭盒,荷包也变得沉甸甸的。 完成任务竟还有这种好事?!耿清宁来这里这几天,每顿只一个荤菜并一个素菜。 素菜尚且可以入口,只是那荤菜送过来时已经完全凉透,上面飘着一层白花花的猪油,看得人全无胃口。 也不是没有好的,只不过俱需银钱开路,耿清宁在原身箱笼里倒也找到两张小额的银票,可她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进账,根本不敢用来打点。 耿清宁看着面前的粉蒸排骨,水煮肉片,油焖大虾,并两样翠绿的时蔬,盒子里还有一瓶酸酸甜甜的果汁。 咸鱼系统好,咸鱼系统妙,这个咸鱼,她当定了。 【咸鱼系统保证您躺的开心,躺的愉快,躺的无后顾之忧。】 耿清宁摸着平坦紧致的小腹,年轻就是好啊,那么一大盒饭吃下去,竟然没有鼓起来,还是没有一丝赘肉。 也对,毕竟还在长身体,不过虽然年龄小,这胸前可是沉甸甸、鼓鼓囊囊的,穿着直筒的旗装,仍然撑出一道妙曼的曲线。 可惜这些都便宜了她这个异世之魂。 不过话又说回来,原身到底是被谁害死的?耿清宁自知不是人精,这宫里又人生地不熟的,想找到害她之人只怕难如登天。 只一点,这外面送来的膳食真的要小心再小心了。今天有咸鱼系统的豪华盒饭,可明天怎么办? 耿清宁没想到自己是多虑了,第二天一大早,张嬷嬷就趾高气昂的来到她的房间,阴阳怪气的点她,“耿小主,这宫里不比外头,您要是能爬起来,还是跟着奴婢起来学规矩罢”。 “不过……”张嬷嬷话音一转,“奴婢在这储秀宫也是有几分颜面的,您要是想歇着,也不是不能商量……” 耿清宁瞬间就想到996时的甲方,这哪是商量,不就是明摆着要好处? 要不要答应她?反正脑海里显示任务进度只有33%,只怕还得两天才行。 耿清宁摸摸荷包里还没捂热得五两银子,心中有些不舍,她抬头去看张嬷嬷,只见她一双吊梢眼正不耐烦的打量着自己,眼中满是轻蔑和不屑。 跟讨厌的领导一模一样,不,甚至比领导更加讨厌。 耿清宁虽怂但怒,她一下子躺回床上,“嬷嬷还是请回罢,我这边只怕还是病的起不来身……” 果然一副包衣奴才秧子的穷酸样,连银子都掏不出来,张嬷嬷撇一撇嘴角,什么病的起不来,她看是饿的爬不起来罢。 “小主既病着,依奴婢看今天的膳食还是别上了”,张嬷嬷甩一甩手中苏绣的帕子,“昨日云嬷嬷交代的,要饿上几天,小主且歇着吧”。 张嬷嬷虽口口声声说些奴婢下人,那做派只怕比主位娘娘还要大,云嬷嬷明明说了两顿,她却拿着鸡毛当令剑,全当她当时晕过去,无可辩驳。 耿清宁眯着眼睛看那帕子,如果她还没记错的话,这个苏绣的帕子昨日实在佟佳玉儿手中捏着,还有那缠丝玛瑙镯子,是魏姐姐手腕上带的。 张嬷嬷交代身边的小宫女,“今个这屋的茶水、点心、膳食,一个都不许上,让咱们耿小主好好养病。”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屋内的箱笼,像是看自己的囊中之物一般。 好歹毒的老嬷嬷,若是个真正生病,又拿不出银钱的秀女在这儿,怕不是要活生生的饿死、渴死、病死。 耿清宁露出一个微笑,只是那笑意未到眼底,“我还病着,便不送嬷嬷了,只盼嬷嬷万福金安” 这梁子,咱们是结下了。 小贱人,别以为她听不出来在咒她,只是她没有必要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历年储秀宫报病去世的秀女还少吗?又见过哪个官家老爷、福晋们来闹。 不过都是些无福之人,受不住这紫禁城的泼天富贵罢了。 整整三日,耿清宁的厢房里是无人敢进,更无一粒米一杯水。 当然,也就没人知道耿清宁每天三顿豪华盒饭,从海到空、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想吃什么,饭盒里就出现什么,甚至饭后还有水果零食。 而且脑海里的任务进度,也在第三天到到达了百分之百,现在耿清宁的荷包里共有白银十五两,只有清宫规矩大全还剩一点点进度,眼看着就要走到尽头。 吃饱喝足睡得香的耿清宁美滋滋的把玩着荷包,装病之人自是不能乱跑乱逛,这样无拘无束的过了两三天,时光也挺难消磨的。 咚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耿小主,主位娘娘们来了,让所有的秀女都去偏殿里候着”。 主位娘娘们来了? 耿清宁忙从床上起身,对着镜子看自己有没有失礼的地方。 镜子里的少女虽身着秀女制式旗装,头上梳的是统一的两把头,但是白里透红的气色,还有带着满满胶原蛋白的娇俏小脸,满满的透着青春活力。 “来了,来了”。 耿清宁边应声边往头上插了一个银制的流苏簪子,她当下属的守则就是不出头,随大众,绝不做扎领导眼的那个人,银制的就很好。 她应该是最后一个,到的时候偏殿里安静极了,往日有些嘈杂的众秀女此刻都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但沉默却遮挡不住浮动的人心。 万岁爷忙于国事日理万机,后宫这一亩三分地向来是娘娘们做主的。 今日之后,或凤凰飞天,或山鸡走地,自此便分明了。 耿清宁看着周围的秀女,她们放在现代不过是个高中生罢了,现在却紧张的等着上位者的安排。 云嬷嬷从大殿中出来,她面带笑意,十分和善的模样,还安慰偏殿内的秀女们。 “不过是娘娘们来了兴致,唤各位小主陪着说说话,不是什么大事,莫要紧张。” 话虽如此,秀女们却没有一个放松的,只是面上勉强附和道,“娘娘们自是和善的”。 云嬷嬷不再劝,领着张嬷嬷及排在前面的几个秀女进了大殿。 不过一会儿,这几个秀女都喜笑颜开的出来了,身边跟着几个抱着东西的小宫女。 “娘娘果真亲善,竟都得了赏赐”,旁边的秀女们议论纷纷。 这些赏赐不见得有富贵出身秀女带的东西好,但这是赏赐、是体面。 无论怎么说,众秀女包括耿清宁也不由得放松下来,若只是个给秀女们以及身后的势力增加体面的过场,那她就不用担心了。 日头越来越高,偏殿的人也越来越少,只剩下几个汉军旗的秀女,因身份最低排在最后。 “小主们,跟奴婢走吧”,引路的人是白翠,她可是储秀宫的大宫女,但是在娘娘面前竟被当成跑腿的粗使宫女使唤。 耿清宁垂下眼睑,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并着身边的几个秀女鱼贯进了殿内跪在了大殿上。 储秀宫的地面铺的是上好的青砖,走在上面花盆底会敲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最受宫里娘娘们的喜爱。 可对于跪在地上的耿清宁来说,夹棉的衣服也挡不住那刺骨的寒意,她不敢抬头,只垂首看着地面,余光瞥见来来回回走动的小太监服饰。 等到走动的人越来越少,顶上才传来爽朗带笑打趣声,“就让这几个秀女伺候用膳吧,也看看张嬷嬷把秀女们调教的如何?” “能给宜妃娘娘侍膳,怕不是她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个陌生声音没听过,但这个谄媚的声音应该是张嬷嬷的,耿清宁苦中作乐的想着,微不可见的挪动疼痛冰冷的膝盖,转移注意力之后,感觉疼痛也不是那么明显了。 “小主们,麻利些罢”,当着娘娘们的面,张嬷嬷倒是有了三分客气,“魏小主,陈小主,耿……小主?” 这个两天没吃饭的倒霉小主怎么还活着呢? 不对,这个耿小主什么规矩都没学,怎么伺候娘娘们用膳?若是中途犯了错,岂不是还要怪罪到她身上来? 张嬷嬷眼珠子一转,瞬间想到一个主意,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嘭嘭的磕起头来。 “宜妃娘娘,德妃娘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耿清宁也微微抬头,这个张嬷嬷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只见张嬷嬷调转了方向,把手指向了她。 ??什么仇什么怨,竟然这个时候害她? “这个耿小主,奴婢实在不敢让她伺候娘娘们,前些天装晕,这几天又装病,奴婢好心劝说,还被她赶了出去”。 张嬷嬷只觉得这招简直太明智了,既祸水东引,又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耿小主一点规矩没学着,净学会了偷奸耍滑,奴婢是怕她扰了娘娘们用膳的兴致” “哦?果真如此?”耿清宁看见一个淡雅脱俗,如同空谷幽兰的女子开了口,只是她看过来的眼神淡漠至极,话中亦有几分肃杀之意。 耿清宁的危险雷达瞬间拉响警报,她感觉自己仿佛置于悬崖上方,稍不留神便会粉身碎骨。 3 第 3 章 “哦?果真如此?” 这种人目无章法之人,竟然差点被派去服侍四阿哥,德妃娘娘斜了一眼下面立着的云嬷嬷。 只有熟悉德妃的云嬷嬷知道,德妃娘娘虽面上不显,但心中已然动气。娘娘上次露出这个表情,用这个语气的时候,直接杖杀了身边跟随多年的贴身宫女。 云嬷嬷顿时有些惶恐,这个耿氏是她荐举之人,虽说娘娘对待下人向来宽厚仁慈,但她犯了识人不清之罪,少不得要吃些挂落。 想到这里云嬷嬷看耿清宁的眼神也有些不善,这个耿氏怎会这般无用,明明之前看着还是个好的,虽身子妖娆了些,但性子却低调沉稳,几乎闭门不出,不像是张嬷嬷所说的这般。 咦?莫不是这老虔婆知道了什么?云嬷嬷顿时将这个场面阴谋化。 云嬷嬷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若是耿氏运气好能活到她回来之前,她便还促成这场造化,若是运气不好···· 无福之人,不配在这宫墙内活着。 耿清宁哪里知道这些弯弯道道,她只知道,张嬷嬷在这个场合说这些话分明是想把她送上死路,作为秀女,不积极配合学规矩,那就是对皇家的大不敬。 可是该如何是好?因咸鱼系统的存在,她确确实实没有学上规矩。 头上的视线极为冰冷没有一丝,身侧又是阴恻恻的张嬷嬷,耿清宁一时间急出了一身冷汗。 “娘娘面前,奴婢自是不敢有一句虚言”,张嬷嬷就差对天赌咒发誓。 “既如此,这般没规矩之人,便送回她府上吧” 宫中的秀女通常都是指了宗室、还得是正、侧福晋这类,才可回家备嫁,其余的不过一顶小轿送入府中。 若是耿清宁今日带着“没规矩”的评价被赶出宫,大概率耿家为了不连累家中其他女眷的清名,只能一条白绫将她勒死。 耿清宁盯着脑海里的进度条,咸鱼系统,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快没命了! 【滴,咸鱼系统提醒您,清宫规矩大全灌输完毕,请查看】 耿清宁顿时觉得大脑一片清明,上下两册宫规彷佛刻进了她的记忆深处,除了如何行走坐卧,甚至连粗使小太监如何拿扫把,以及扫地的姿势如何,她都一清二楚。 耿清宁心中大定,她结结实实的行了跪拜大礼,动作行云流水极具美感,彷佛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连最严苛的教养嬷嬷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主子说话,奴才本不该插嘴,只是张嬷嬷说话有失偏颇,还望娘娘们容禀”耿清宁额头抵着手背,伏在地上,做足了规矩模样。 “哦?”宜妃娘娘本来作壁上观,但是看着秀女的恭敬柔顺之态,让她想起当年的德妃,那时候的德妃还只是佟贵妃身边的小小宫女,也是这般贞静恭顺。 她道,“我瞧着这秀女,倒是有些德妃娘娘当年的风范,姐姐,你说要不要给她一个机会?” 都是宫里的老油条,德妃如何听不出宜妃的话中之意,四妃中惠、荣二妃亦是小选宫女出身,只有宜妃是满蒙大姓,大选入宫之初便封了宜贵人。 但英雄不论出身,现如今二人同为四妃,贬低他人就是贬低自己。 再说了,全天下谁人不是万岁爷的奴才,德妃娘娘微微一笑,并不将宜妃娘娘的话放在心上,她深知懂规矩的人才会害怕规矩,才能利用规矩。 “谢娘娘恩典”,没有反对的声音,耿清宁便当娘娘们都应下了。 “前天早上,奴才之前因病晕了过去,但不是惫懒闭门不出,只是怕过了病气给众姐妹,但是规矩之事,奴才始终谨记在心”。 耿清宁直起身体,面向张嬷嬷,“而且奴才也曾向张嬷嬷禀告过,从不敢起懈怠之心” “她说慌!”张嬷嬷毫不心虚、畏惧,“奴婢不曾收到任何告假”。 “那我且问你”,耿清宁不慌不忙的道,“嬷嬷还记得昨日早上曾说些什么?” “我说······”张嬷嬷顿住了,她怎敢把索贿之事显于人前,一时间竟呐呐不知何如说起。 耿清宁慢条斯理的说着,“嬷嬷或许年纪大了,但是我记得一清二楚,昨日告了假后,嬷嬷还可怜我,停了我三日膳食,允我好好养病”。 德妃微微点头,宫里向来是这个规矩,生病的人饿两顿便好,但若是如同这储秀宫的老嬷嬷所做,饿两三天那便是有意磋磨了。 但瞧着这耿氏唇红齿白、面色红润的模样,不像是饿了两三天之象。 是买通了小太监偷吃?还是身体康健如此? “但,但那是·····”张嬷嬷不敢说出那是对耿氏的惩罚,她一个奴婢,怎么有权力惩戒主子,哪怕是小主。 “那是什么?”耿清宁步步紧逼,“是非黑白,只要把这两天送膳食的小太监叫来,一问便知。” 张嬷嬷深知这膳食记录的明明白白,对她十分不利,但是这小蹄子明明昨天就爬不起来,如何能学好下人的众多规矩,定是扯谎。 “都怪奴婢年纪大,记性差给忘了”,张嬷嬷不死心,继续告状,“但是耿小主偷懒耍滑未学规矩却是事实”。 若是刚才,耿清宁自是没话说,但是此刻咸鱼系统发力,她岂有害怕之理。 “嬷嬷又错了”,耿清宁抬头挺胸,自信一笑,“奴才在屋内勤学苦练,所有规矩无不倒背如流”。 简直是自取灭亡,张嬷嬷冷笑一声,宫规上下两本,名录百十条,细则五六百,小小耿氏竟敢口出如此狂言,她假惺惺的劝道,“耿小主,奴婢可要提醒您,在娘娘们面前空口白牙说些大话,那可是要被治罪的”。 “娘娘若是不信,自是可以考考奴才”。 她有外挂她怕谁?谁说咸鱼不能翻身。 “哦?”宜妃娘娘这下真来了兴致,她生性爽利大方,虽说管理宫务利索能干,可最烦这些繁文缛节,进宫前可是为此吃了不少苦头“那本宫且问你,这春日膳食规矩如何?” 这不是一个好答的问题,首先,各宫分例不同极其难记;再则,大选的秀女进宫或指给宗室,都是当主子,配有宫女的,哪里需要去注意这些下人做的事情。 宜妃娘娘不过看耿清宁话说的极满,刻意为难而已。 “若是依据娘娘的分例,今日有梗米一升三合,猪肉8两,鸡鸭各一只,羊肉牛肉各一盘,菠菜两斤、香菜3两,萝卜菜一斤,大萝卜两斤,两斤牛奶,五两茶叶并油盐酱醋糖三两,由膳房备好单子呈给娘娘们身边的贴身宫女,娘娘们点好膳食,由膳房的送膳太监送至主位娘娘那里,其余主子们则是由宫女亲去膳房去取”。 哟,还真有些本事!宜妃娘娘兴致更甚。 “每季哪几天宫里更换陈设?” “贵人的衣服是什么制式?” 宜妃娘娘越问越细致,可是对于有外挂的耿清宁来说,信手拈来不在话下,她胸有成竹侃侃而谈,各个细微之处也未有遗漏。 宜妃娘娘自己是个伶俐人,对于同样聪明能干的耿清宁,不由得产生了一些惜才之感,“不错不错,本宫看着,倒像个好的。” 耿清宁不卑不亢,“谢娘娘夸奖”。 宜妃娘娘都说是个好的,那必然是有人挑拨离间,而这个人只能是在场的张嬷嬷。 张嬷嬷此刻虽跪在地上却忍不住两股颤颤,她虽是管事嬷嬷但始终为奴仆,而秀女们是小主,以奴告主且是污蔑之言的话,今天这大殿她怕是不能安然的走出去了。 “耿氏便是知规矩,亦是死记硬背而已”张嬷嬷垂死挣扎,“奴婢亲眼见她起不来身,如何在这大殿上伺候两位娘娘。” “奴婢绝无诬告之心,是耿氏躲在屋内,无视娘娘们的吩咐,”张嬷嬷以头戗地,在青色的地砖上发出咚咚的声响,“望娘娘明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既是起不来,又何谈不敬之说,”耿清宁也埋首置于手背上,“再者,奴才愿立刻给娘娘们侍膳,若有错处甘愿受罚,绝无二话”。 案几上的锅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老母鸡并金华火腿吊出的高汤也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飘满整个大殿,两位娘娘见了一上午的秀女,此刻提及也觉得腹中有些饥饿。 都是掌管宫务的一宫主位,竟为了两个小人物耽误了这么些时间,险些误了用膳的点,德、宜二妃相视一眼,俱觉得有些可笑。 德妃娘娘伸出戴着金镶玉护甲的纤细手指,遥遥的点了点跪着的耿清宁。 “既如此,那便由你来服侍本宫罢”,倘若真的是个懂规矩、乖觉的,送到老四府上也是件好事,那个李氏还是略闹腾了些。 耿清宁撑着冰冷刺骨的地砖站起身来,膝盖像针扎似的疼痛,她努力扯动嘴角露出得体的微笑,挣扎着走到德妃娘娘身边。 既是吃锅子,自是荤菜素菜具全,别的都好布菜,只是桌子上还摆着嫩嫩的豆腐、圆滚滚的鹌鹑蛋还有滑溜溜的山药片。 娘娘们金贵,布菜用的是银头乌木筷子,比寻常的筷子更重更滑,换言之,难度加大了不少。 张嬷嬷眼中眸色闪动,她不信在家里娇滴滴的、当主子的人,能做好这种事情,而只要耿氏布菜的时候出丑,纵使前面说的再天花乱坠,也是无用。 耿清宁拿着沉重伏手的筷子,站在桌子旁边。 咸鱼系统,拜托了,再给力一点! 4 第 4 章 耿清宁拿起银头的乌木筷子,放在手中适应了一下。 欸?怎么回事,这个筷子就像她自己的手指一样,得心应手的不得了。 无论是豆腐还是山药片,她的手好像有自己的思想,如何发力,如何夹起,如何放下,甚至怎样保持姿态的优美她的身体都考虑到了。 嘶·····清宫规矩大全恐怖如斯,咸鱼系统恐怖如斯。 无论耿清宁心中如何吐槽,在殿中的其他人看上去,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颤颤巍巍的豆腐被她轻松放入掐丝珐琅黄底红花的碟子,鹌鹑蛋娇嫩的蛋白一点也不曾戳破,滑溜溜的山药片倒像是长在她的筷子上。 无论是布菜还是盛汤,她都做的轻盈而美观。 事实胜于雄辩,张嬷嬷的脸色一下就白了,可此刻她也不敢开口为自己求情。 宫中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娘娘们用膳自然没有下面的奴婢开口的份。 德妃娘娘这顿饭吃的很舒心,她的眼神落在哪里,耿氏的筷子就会迅速跟上,竟比长期侍膳的小太监还知情识趣。 “你,很不错”,德妃娘娘用素白的棉帕子蘸了蘸嘴角。 这个耿氏果真是个懂规矩、会伺候人的。而且刚才云嬷嬷也过来说了,这几天耿氏的房内确实没有一粒米送进去,好几天没吃饭了,竟还是这般好气色,可见是个身子骨康健的。 若不是十四阿哥年纪小了些,她都想把这般可人儿送到小十四那里。 “至于你”,德妃娘娘施舍了一个眼神给跪着的张嬷嬷,"年纪也不小了,可怜见的,送到永安巷那边养老罢”。 德妃娘娘举起手中的棉帕,随侍的宫女膝行至她身侧,举起手中的木质托盘,只用了一次的棉帕子就这样轻轻飘落在盘中。 耿清宁盯着那张帕子,不敢抬头看身侧雍容华贵的娘娘。 她来这一段时间了,对永安巷也略有耳闻。那里虽名为永安,却人畜难安,整个宫里最苦最累最脏的活都在那里,年轻的宫人在那里磋磨几年也不成人形,何况年岁不小的老嬷嬷。 张嬷嬷自是知道永安巷的威名的,她张嘴还没说出什么,就被身边的宫人一把捂住了嘴巴。 主子们已经吩咐下来,可不能让这腌臜人脏了主子的眼。 耿清宁余光瞥见涕泪横流披头散发的老嬷嬷,本应该心中十分解气过瘾,此刻却突然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在这个时代,人或许和那个素白的棉帕子没什么区别。 耿清宁木然的抱着赏赐出了大殿,外面初春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带来了一丝温暖。 她看见殿外的石砖缝隙中,不知何时钻出一颗小草,正迎着阳光随风飘摇,风不停的吹着,小草的腰几乎弯与地面齐平,但它的根仍然紧紧的抓着底下的泥土,倔强的生活。 小草尚且如此,何况人乎。 张嬷嬷走了,新来的嬷嬷或许听说了秀女们的厉害,说话做事均是温和有礼,待人友善。 宫人们必是知道耿清宁得了娘娘们的青眼,她房里的点心再没断过,桌上的茶水一直都是适合的温度,送来的膳食也与以往大有不同,偶尔还有新鲜的两个炒菜。 这地儿,真是····还是早日离开才好。 很快,耿清宁的心愿便实现了,这日,不过辰时,她便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她们先是给她贺喜,又帮着梳妆打扮起来。 耿清宁如同被人摆弄的物件一般,按在镜前坐下,她望着镜中替她梳头的宫女,“敢问这位姐姐,喜从何来?” 那宫女只抿嘴笑,并不搭话,旁边替她开脸的老嬷嬷胆子大些,“小主被指到贝勒府上,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喜事?” 耿清宁一头雾水,贝勒府?哪个贝勒? 这些日子她勉强搞清楚了原身的家世,根据系统灌输的清宫规矩,她也判断出当前应该是清朝,再根据当日殿上的宜妃娘娘、德妃娘娘,很有可能是康熙年间。 但是贝勒这样的宗室称呼,到底有多少个,又是哪些人,就不是她一个小小的秀女能到处打探的事了。 耿清宁瞅准一个时机,悄无声息的把一角银子塞给这个眼生的嬷嬷,声音也放的极低,“敢问嬷嬷,您知道是哪个贝勒府吗?” 嬷嬷摸了摸袖中的银子,大约对银子的重量比较满意,她笑得满脸菊花,“耿小主是个有福气的,给您指的可是万岁爷的第四子,德妃娘娘的亲子,如今年岁尚轻便已是贝勒爷了,小主,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康熙的第四子?德妃娘娘的亲儿子?四阿哥胤禛? 未来的雍正帝? 她要给那个不仅自己卷,还要求大臣卷的卷王——雍正帝,当小妾?! 她只是个咸鱼而已,没必要找个卷王来治她吧。 耿清宁迷迷糊糊的被换上粉色罗裙,塞进一顶小轿子重,她才缓过劲来。 雍正又如何,一个真正想躺的人是卷不动的,若是卷得太厉害,只会把咸鱼卷死,也不会让咸鱼翻身。 况且,她姓耿,如果没记错的话,雍正帝后宫中的耿氏最后可是当了耿妃的,甚至活到了乾隆年间,96岁才去世。 这样一想好像全是优点。 耿氏好,耿氏秒啊,现在有皇家编制不说,还能长命百岁。 那她岂不是可以放心大胆的躺下去了! 耿清宁打定主意,心中反倒轻松起来。一直晃动的小轿终于也停了下来,她不等人服侍便自己撩开轿帘。 “格格,您慢点”,耿清宁察觉到有人扶上她的手臂,她扭头去看,周围好几个低头弓腰的太监宫女,轿夫也是垂头后退,众人走动间无甚声音,甚至像是在演一场默剧。 唯一说话的便是身侧的宫女,她也是轻声细语,低眉顺眼的模样。 不愧是未来皇帝的府上,这规矩果然严森。 耿清宁心中不自觉有些恐慌,宫中经历事情还历历在目,偶尔午夜时分她还能想起张嬷嬷那张涕泪横流的脸。 她下意识的也跟着敛眉垂眼,做出一副乖顺的模样,搭着宫女的手进了正房。 “格格,奴婢是葡萄,您贴身的大宫女”,葡萄垂着头,柔顺的露出后脖颈以示恭敬,“路上劳顿,您是院子里看看,还是先歇一会?” 国人好像把房产刻入了自己的血脉,就像现在,耿清宁明明知道,这个小院的拥有权属于未来的雍正帝,将来她也会搬入宫中,但是想到未来二十年的使用权归自己,她沉闷的心情都好转不少。 “行,院子里转转罢”,耿清宁抬脚便走,她要看看居住环境如何,能不能让咸鱼住的安心舒适。 可能是她身份不够,出身汉军旗包衣,安排的也院子不大,正房只有三间,居中的自是正厅,平时用来见客、理事,对应的是现代的客厅。 耿清宁到处巡视着自己的领地,她初步打算把卧室选在东偏房,那边光线好,宽敞,人住着舒服。至于西边的偏房就留作书房,以后用来看话本摸鱼。 至于两个耳房,一个暂定为库房,一个留作煮茶、热饭。 不过,整个院子里,耿清宁最喜欢的便是院内那个葡萄架,虽说现在仅剩葡萄藤,但只要再过些时日便会郁郁葱葱,纳凉赏吃都是好的。 虽然作为雍正帝的后宫这待遇有点不行,但对于目前仅是贝勒爷的四阿哥,耿清宁感觉甚好,毕竟也算是4室一厅,她作为打工人的时候,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而现在不仅包吃包住,还有保姆,甚至还给她按月发工资。 这待遇,还有什么好说的,躺就完了。 葡萄一直跟在她身后伺候着,“格格,管事太监小于子,还有四个粗使的宫女太监都在外面候着呢,要不要·····” 这么多下人?排场挺大啊。 耿清宁有是有些略微不适应,她只当过项目里的小组长,手底下最多管过3个人,眼下突然增加了一倍,还是有些管理难度的。 不过,即便是个咸鱼格格,那也得管理好团队,手下人若是频繁作妖,她这个小领导也是不得安宁。 要不,就用前些天攒的银子收买一下人心,顺便再敲打一二? 嗯,有道理。 耿清宁摸着装钱的荷包,有些心疼。 原身也是个不太宽裕的,那两张小额的银票,她得留着已被不时之需,这个荷包里都是她做咸鱼任务获得的银子,这还没捂热呢,就要花出去了。 “呃……葡萄是吧,把外面的人都叫进来吧,我有话说”,耿清宁清了清嗓子,正色吩咐道。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成,虽然她没画过大饼,但是她吃的多啊,老板每天画的大饼就是她的一日三餐,照猫画虎便是。 欸~现在竟轮到自己给别人画饼了,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耿清宁正襟危坐,她已经准备好了,公司老板的派头也摆出来了,今天她耿汉三,也可以感受一下给别人画饼的滋味了。 【滴,恭喜您触发咸鱼任务:管理团队和咸鱼有什么关系呢?】 5 第 5 章 【滴,恭喜您触发咸鱼任务:管理团队和咸鱼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意思? 耿清宁愣住了,她虽说不求上进,但若是连自己的小院都不打理,日常生活怎么得到保障。 完全摆烂?! 【系统,咱们打个商量,要不,下一个任务?】 【当前咸鱼任务:管理团队和咸鱼有什么关系呢?请尽快完成】 【那换一个行不?】 【当前咸鱼任务:管理团队和咸鱼有什么关系呢?请尽快完成】 这么机械的吗?只会这一句。什么破系统,一点都不人性化! 但是想起任务完成不了的威胁,耿清宁还是不情愿的喊住自己的大宫女,“葡萄,我累了,叫他们都散了罢”。 耿清宁都能想到,她的吝啬小气之名将在今日之后传遍整个府中。 算了,摆烂吧,咸鱼哪能翻身。 葡萄有些犹豫,按照惯例,新主子必是要敲打下人的,大方些的还会有赏赐,这个主子怎么连底下的人都不见,这样下去,下面的人哪有出头之日? 这不是假话,府里有当家做主的福晋,还有盛宠的李侧福晋,大家愿意上下打点,去服侍一个素未蒙面的格格,是抱着烧冷灶的心思来的。 可格格见都不见,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主子身边的心腹,能拥有一些体面? 外面候着的人得知后也是面面相觑,为首的太监于进忠更是心急如焚。 太监和宫女不同,宫女们都是旗下包衣出身,家世清白,用着放心。而太监们却各有各的来处,就比如说于二狗就是当年河南大旱逃荒过来,为了填饱肚皮不得不自卖自身的。 等他进了宫才发现宫里有宫里的活法,受尽了苦楚之后,他拿着卖身的那些银子认了干爹,又学着干爹给自己改了名儿——于进忠,又熬了些年头,使了些手段,才从内务府分到阿哥府上。 他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宫中早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他只能另辟蹊径,只要跟着得力的主子,说不定也能风风光光的衣锦还乡。 但太监们虽没了下面那条根儿,总归是个男人,主子们通常还是更喜欢宫女们贴身服侍,若是像于尽忠这般没有家世背景,又不被主子重用的,便真成这个院子里的摆设,任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存在。 “我的葡萄姐姐,好姐姐,你再去问问格格吧,总不能格格出门连咱们自己院子的人都认不清罢”,于进忠对着葡萄连连作揖,只盼着主子能给一个机会。 葡萄也很为难,这是个新主子,她还没摸清格格的脾气,若是因为旁人连累自己,她定是不愿的。 但是于进忠又是院子里的管事太监,以后二人相处的机会多着呢,直接落他的脸面也不行。 “格格说不见,必是有不见的道理”,葡萄笑吟吟的跟几个翘首企盼的人说道,“得让格格觉得咱们有用,自是能得格格青眼相看”。 “格格当真这样说?”小于子琢磨着这两句话,越想越觉得有深意。 他们这些做奴做婢的,自然对主子有用才行,若是没甚用处,只当个闲人,主子还不如养个猫啊狗啊的,还能逗逗趣儿。 “格格自是这个意思”,葡萄糊弄了两句,“各自干活去罢,别先被格格找到了错处”。 众人虽说心中略有失望,但又觉的葡萄说的极有道理,纷纷在心中琢磨起来,自己到底哪里才对主子有用呢? 只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正厅的耿清宁被服侍着解开了两把头,头发松松散散的披在脑后,这折腾了一上午,又想了许多事,她有些精神不济,歪歪斜斜的靠在榻上。 “格格,要不要用些点心?” 清朝一般是两膳,早膳多在卯正之后,大约是早上7点左右,晚膳是午未之间,大约是中午12点到下午两点,其余时刻只有点心。 当然,得宠的自是想什么时候吃,便什么时候吃,甚至有些院子里还有自己的小厨房。 可耿清宁刚来,自是知道自己的斤两,她算了算时辰,约莫小憩一会儿就可以传晚膳了,“不用了,我先睡一会儿”。 葡萄忙去铺床挂帐,又回转伺候耿清宁换上就寝的杭绸里衣,一个人恨不得掰成八瓣用。 格格这般重用她,让她又是高兴又是恐慌,生怕惹了格格不高兴,此刻外面发愁的人便是她了。 离这不远有一个稍微宽敞些的院子,钮祜禄格格正坐在正厅上,下面跪着好几个宫女太监。 她面容沉静,不似二八年华的姑娘一般,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现下没有外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若是有别的念头的,咱们好聚好散,我绝不追究”。 钮祜禄格格停顿了一下,见无人说话,这才接着说道,“若是留在我这儿,只一样最最要紧的事儿,那便是忠,若是装神弄鬼叫我逮住……” 她异常沉稳的眼睛将下面的几人一一看过去,见众人连身体都不敢动一下,才满意说道,“只要我一日做这个格格,惩治奴才的法子便多的是”。 “当然,我也不会亏待大家,翠儿,开我的箱笼,叫大家伙都沾沾喜气”。 看见下边的人得了赏赐虽欢天喜地,但仍处处看她的脸色,钮祜禄格格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是满人,目前这府中除了福晋便是她出身最高,纵是李侧福晋再得宠,那也是比不过她的。 正因为如此,她更要管好下人,谨言慎行,若是有幸叫贝勒爷看在眼里,搏个侧福晋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东边院里的耿氏,在宫里便传的沸沸扬扬的,想来是个爱出头的。俗话说的好,爱出头的椽子先烂,就让耿氏先替她探探路罢。 耿清宁对这些一无所知,她这觉睡得极好,甚至还想再睡下去,葡萄在她耳边轻轻唤她时,她竟不知今夕何夕。 “格格,该醒了,是叫膳的时刻了”,葡萄声音放的极轻,她不知新主子脾气性子如何,但主子再不叫膳,怕是只能靠点心填饱肚皮了。 耿清宁又躺着发了一会儿呆,这才起身穿衣,等到洗了手净了面,她只觉得肚皮饿的咕咕直叫。 她坐在镜前看葡萄陀螺一般忙前忙后,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她能自己做的都自己做了,可是这古代的起居坐卧实在不如现代社会方便。 比如说就简单的洗个脸,在现代社会不过是打开水龙头关上水龙头,但在这里,首先便是去外边提热水,还要准备面巾、胰子,面脂,洗完了还要倒掉,多了不少道程序。 明明是初春时节,葡萄的额间竟出了一层薄汗。 耿清宁实在不忍心,不管理团队,但是给葡萄减轻点负担总可以吧。 【系统,我这边人手不够,可以喊人帮忙吗?】 【当然可以,咸鱼系统保证您躺的安心、躺的舒心。】 耿清宁好像有点明白任务的含义了,咸鱼要想躺得好,身边岂能无人用,只是咸鱼不应该在管理上费心费力。 葡萄得了主子吩咐,很快便领了一个圆圆的脸蛋,脸颊两侧略有几个雀斑的宫女进来了。 那宫女进来便利索的跪下,“奴婢小桃拜见格格”。 耿清宁立刻便忍不住笑了,她这个院子里竟都是些水果,莫不是还有宫女换作橘子、苹果?不过,这宫女看上去喜气盈腮的模样,她瞅着便也高兴。 葡萄在旁边凑趣,“格格,这小桃惯是手巧,让她给您梳头罢”。 还有这般本事呢,耿清宁本来打算只要小桃手脚麻利能帮上忙,便就留她在屋里服侍,现在竟有些意外之喜。 两个人各司其职,速度明显快上不少,耿清宁由着小桃梳头,还不忘问葡萄,“今天吃甚么?”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葡萄闻言,笑着给她透露府上的信息,“咱们府上有两个膳房,一个在前院,只管主子爷的膳食,至于后院的主子们,都是在内院的大厨房取膳,平日里内院的大厨房一旬便会进上膳食单子,都是些例菜”。 耿清宁听懂她的意思了,她们这些没有品级的格格,自然是膳房做什么,就吃什么的,若是想吃点什么新鲜的,还是得银子开路。 葡萄捧着香笼烘好的衣服,“不过,今天是格格大喜的日子,膳房自是有定例的,说不定还会有额外的孝敬,格格且安心等着,奴婢这便去叫膳”。 耿清宁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她刚进府的第一天,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今晚她便会见到四阿哥,甚至二人还会行敦伦之礼。 耿清宁难免有些羞涩,她在现代还没跟谁有过肌肤之亲,如今竟要和个古人这般那般了。不过说起来她也不亏,毕竟是未来的雍正帝,史书上记载的人,多少人崇拜的对象,而她只要灯一灭眼一闭,努力配合就行。 耿清宁做好心理建设,“那四爷一般晚上什么时候来内院?” 她也好提前做些准备,毕竟是两辈子的第一次,为了自己有个完美的体验,葱姜蒜那些容易有味道的东西,能不用还是别用了。 【滴,恭喜您触发咸鱼任务,洞房花烛夜和咸鱼有什么关系呢?】 6 第 6 章 【滴,恭喜您触发咸鱼任务,洞房花烛夜和咸鱼有什么关系呢?】 ········ 是不是玩她呢?! 耿清宁虽说没有多期待,但好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这系统给她来这一出,让她在晚上面对府里最高领导的时候,大胆拒绝? 小命不要了? 这不是咸鱼系统吧,应该改名字叫在清朝的N种死法。 葡萄深深垂下了头,听格格的意思,怕不是认为贝勒爷今日一定会来。 可西边还有个钮祜禄格格,旁的不说,便是这院子都没有钮祜禄格格的院子大。巴结不上福晋和侧福晋的奴才,都挤破脑袋想去那里当差。便是她也不是不曾动心,只是银子不凑手,关系也不够,只分到格格的小院里。 但既已分来,便只能跟着格格,她们做奴才的,最忌讳的便是背主。 “主子爷的事儿,咱们内院的人实在不敢打听,不过,不仅咱们不知,旁边的钮祜禄格格也是不知的” 耿清宁被服侍着穿好衣裳,闻言有些惊讶,“钮祜禄格格?”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钮祜禄这个姓氏的人,应该是未来的熹贵妃,乾隆皇帝的生母。她知道这个人,可葡萄专门提一句为何。 葡萄还是不敢抬头,“回格格的话,今日格格和钮祜禄格格是一起进的府。” 好吧,耿清宁虽说知道封建社会没人权,只是没想到当小妾的第一天还要竞争上岗,而且她还毫无胜算。 钮祜禄格格出身高,又是满人,清朝人最重出身,耿清宁不用想便知,今天晚上四阿哥必会先去钮祜禄氏的院子。 不对,正合她意啊,这样咸鱼任务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完成。 耿清宁顿时高兴起来,她摸出荷包交给葡萄,“今天高兴,看看膳房有什么新鲜的,一样给我来一盘。” 虽说她刚才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可是能不去跟一个陌生的男子睡觉,更不用服侍所谓名义上的主子,还是让她快活起来。 葡萄虽不明白主子的想法,但是当奴婢最重要的便是听话,她顺从的拿起荷包取了一角银子,把剩下的都放进箱笼里,这才转身往膳房去了。 耿清宁刚进府,谁也不知她未来前途如何,自是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她,再不济还有银钱开路,膳房的老太监,甚至还派了一个小太监帮着葡萄提膳,算是提前卖个好。 耿清宁看着桌子上摆放的鹿筋冬笋三鲜鸡热锅,莲子八宝鸭子热锅,嫩生生的菠菜、萝卜,冻豆腐,并上泡好的黄花菜,粉丝,粉条。 炉子里有烧得通红的炭火,锅子一直咕噜咕噜的冒着泡,膳房的老太监怕主子吃着燥热,还进上一瓮银耳都炖化了的雪梨汤。 再没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了。 鹿筋入口弹牙、冬笋鲜脆,豆腐吸满了汤汁,舌头微微一抿就化在唇齿之间,若是感觉有些腻了,便喝上一口清甜的雪梨汤,从内到外都舒服了。 耿清宁一口米饭一口菜,在这初春时节吃的全身微微冒汗。只她一人是吃不了多少的,剩下好些没动的菜,便让葡萄领着众宫人,在耳房里也支个小炉子围着吃。 太过瘾了,耿清宁摸摸肚皮,满足的谓叹,屋子里没有旁人,她便懒懒散散的瘫在炕上,看着窗外太阳西斜,竟有些岁月静好之意。 她端起身侧的雪梨汤抿了一口,此刻若是再有个手机玩一玩,再不济有个画本子,那便是完美了。 只是她刚来,什么都没有,再加上吃的太饱,不由就有些困倦,上眼皮不自觉的就去寻了下眼皮。 她睡着了。 四阿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见离晚点还有些时候,他便先去了前院,路过给小阿哥设的书房,见弘晖单薄的身影仍坐在书桌前。 弘晖虚岁不过8岁,坐在加高的椅子上上方能够着书桌,小腿就细伶伶的垂着。 四阿哥屏退左右,默默的走到弘晖身侧,见案几上已经有了好些写满了的纸,上面的字虽说看着稚嫩,还相对而言还算工整,只是少了些风骨。 弘晖写完了这一整篇字,才发现自己的阿玛就在身侧,他的眼神微微有些期待。 四阿哥顿了顿,“尚可”。 在他看来,弘晖的字在这个年岁还算不错,但是相对于他们当年在上书房而言,还是远远不如,只是见弘晖瘦弱的身躯和期盼的眼神,他也不忍心说出旁的话。 “走吧,天色不早了,去你额娘那里用晚点后,再进学罢” 弘晖乖巧的点了点头,从椅子上跳下来,跟在阿玛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去了正院。 芍药本是去叫晚点的,可是她刚出门没走多远,便看见远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身后跟着的是一水深蓝色的太监服。 那是前院太监独有的衣服颜色,而那些人影正往着正院门口走来。 她不禁产生一些喜意,回头看见福晋的奶嬷嬷康嬷嬷立在书房外边,她矮下半个身子行个万福,“康嬷嬷,主子爷并着小阿哥朝这边过来了” 喜怒不露于色的康嬷嬷此刻也忍不住嘴角微微上翘,她吩咐了几句,整个屋子里顿时活了过来。 “是弘晖回来了吗?”或许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书房里的福晋揉着手腕出来了。她现在陪着弘晖一起练字,每日最少写8张大字,手腕的确有些不适,只是倘若她停下来,恐怕弘晖更难以坚持。 或许是担心后宫干政,也或许是担心生母对阿哥的影响太大,宫里的皇子能跟在自己生母身边的极少,多是妃嫔之间换着养。 便是万岁爷开恩留在生母身侧,6岁以后也要挪去阿哥所,好几日才能去宫里请安一次。 阿哥们获得的关怀更多的是奶嬷嬷给的,旁的不说,当今万岁爷对奶嬷嬷甚至恩及其子嗣。 各位阿哥开府后,多依照宫中规矩,四阿哥也不例外,弘晖自六岁后便从内院挪了出去,每六日才能回内院一日。 “应当不到时日才对”福晋日日都盼着阿哥回来,早已算好下次回来的日子。 康嬷嬷话中都带着喜意,“是主子爷还有小阿哥,他们一道过来的”。 这下子福晋真的有些惊喜了。 “芍药,芍药?快去膳房叫阿哥爱吃的奶油酥野鸭子,对了,时令的榆钱饽饽也要上一笼,再叫个甜汤……” 康嬷嬷一直慈爱的看着她,“都有、都有,芍药惯是个伶俐的,福晋放心便是,只是主子爷那里……” 福晋的表情一下子淡了许多,她14岁就嫁给当时还住在阿哥所的四阿哥,年少夫妻也算有甜蜜的时光。 但自从李氏晋了侧福晋,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偏偏孩子又一个接一个的去了,两个人温存的时候便越来越少。 再后来,有了弘晖,她的心思便只在弘晖身上,夫妻情谊确实比不过从前。 但福晋心中丝毫不惧,她是明媒正娶上了皇家玉碟的嫡福晋,膝下又有着府中唯一的阿哥,那些情啊爱啊对她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 有,自是好的。 没有,也不强求。 “叫菡萏去前院膳房取膳罢,想必那边更符合四爷的口味”。 康嬷嬷无奈的叹了口气,福晋还是个小团子的时候她便奶了福晋,可无论是在未出阁还是现在,她都劝不动这个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姑娘。 门口,四爷已经领着弘晖进来了,福晋福身,四爷扶起她,二人回转榻上。 弘晖一直立在地上,见二人都已坐定,小小的身影一板一眼的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行礼,“儿子给阿玛、额娘请安”。 康嬷嬷见四爷微微点头,忙搀着弘晖起身,小阿哥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便是自己的亲孙子都比不过去。 福晋拉着弘晖的手,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着,虽说只是短短几日未见,她却觉得他好似清减了不少。 定是功课太累了些。 “康嬷嬷,再跟膳房要个白糖油糕罢”。 小孩子都喜欢白糖油糕这种甜腻的糕点,只一条,它是糯米做的难以克化,一般都是拘着阿哥不让阿哥吃的。 四阿哥也看得出福晋这是心疼弘晖了,但慈母多败儿,弘晖作为他的嫡长子,继承爵位的不二人选,岂能太过于平庸。 他打断福晋的关心,转而问了些今天什么学了甚么,可有难处? 这便是问学了。 弘晖挣脱额娘,垂手恭立于厅内,“今日先生讲了资治通鉴·魏纪”。 “那‘面从后言,古人所诫’何解?” “古时候人最忌讳的,是表面服从而背后反对”,弘晖不假思索便答了出来。 福晋坐在旁边,只觉得面皮火烧火燎的热,四阿哥哪是在问学,明明是在敲打她。 她微微垂首缓解面庞上的这股热意,听着父子俩一问一答,等到面上由红渐白,便使了个眼色让康嬷嬷带弘晖下去洗手。 她自觉面色正常许多,才斟酌着开口道,“永和宫娘娘今日给四爷指了两个格格,都已安顿妥当,既是妹妹们的好日子,就不留爷用膳了”。 7 第 7 章 四阿哥定定看住福晋几瞬,他不曾说话,抬脚便走。 周围的宫女全都眼观鼻口观心,只当自己天聋地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苏培盛本就一直就在外边候着,此刻见四阿哥出来,忙跟上去服侍,只是不敢冒头,鹌鹑一般缩在后面,只求尽量不碍着主子爷的眼。 以他对主子的了解,主子爷应该是生气了。 前面的小太监也小心的提着灯笼,照亮主子脚下的路,四阿哥走得极快,众人便如一阵风似的跟着,只盼着莫要再有不长眼之人惹了主子。 初春的晚上还有些寒意,四阿哥见了冷风火气暂且摁下去些,想到永和宫娘娘,他步履慢了许多,“都是哪个府上的?” 即便是这样不明不白的一个问题,苏培盛也立刻答了上来,“角门旁边的那个小院,住的是包衣管领耿德金之女耿格格,西边那个略大点的院子,住得是四品典仪凌柱之女钮祜禄格格” “带路罢” 因两个院子离得不远,无论去哪个都只有一条路,引路的太监拐了个弯,甚至不用问主子,一行人便朝着西边去了,快到了角门,周围也只有手中提着的灯笼默默的发着幽光. “谁住在这?”四阿哥停下脚步,周围的院子都是黑漆漆的,不似有人的样子。 无论是福晋还是侧福晋乃至宋氏,都会派人提着灯一直守着门口,等着前院的消息。 而角门附近的这个院子,竟默无声息的关着大门,毫不在意的样子。 “回主子的话,是耿格格,她今日午时便进了这兰院,还在大厨房叫了膳,只是奴才也不知,为何无甚光亮”苏培盛一五一十的说道,作为四阿哥身边头号心腹,整个贝勒府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至于耿格格,死道友不死贫道,况且今天晚上还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自求多福罢。 “不必通传”四阿哥吩咐一句,抬脚便走了过去,他倒要看看这后院胆大包天的人到底有几个。 原以为只福晋一个,可现如今连这新来的小小格格都敢如此懈怠。 他心头憋着火,看着小小的兰院逐渐灯火明亮,一众宫人都在地上跪着,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有耿氏不知所踪。 四阿哥没叫起,直接就挑开帘子大步走了进去。当作卧室的东厢房只点了一盏宫灯,屋子里不甚明亮,但也能看见床上的女子盖着被子睡的正香。 葡萄满脸绝望的点燃剩余的宫灯,四阿哥没开口,她便一个字都不敢说,更别说去提醒床上的主子了。 昏黄的烛光下,耿清宁卧于床上,业经香梦沉酣,一头乌发如云铺散于枕上,衬的她面容白皙熠熠生辉。 明明朱唇微翘、□□微露,偏偏眉宇间一派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模样。 灯下看美人,月下看花,别有风情。 屋内灯火通明起来,或许光微微有些刺眼,床上的眼皮微微动了动,密而翘的睫毛也随之颤动,像蝴蝶欲展翅飞翔,让人不禁期待那紧闭的双眸是怎样的明亮。 原只是个年岁尚轻的小丫头罢了。 四阿哥返身坐回厅中,莫名的,满身火气消散不少。 毕竟耿氏刚进府,天真烂漫惯了,惫懒些也是正常。说到底还是下面这些奴才不懂规矩,竟由着她睡到这个时辰,也不知为主子添灯。 四阿哥其实是错怪兰院的奴才了,耿清宁的一句“不见”,众宫人只怕惹恼了她,永无出头之日。见她睡得香,又没有甚么要紧事,自是不敢唤醒她。 即便是现在,耿清宁被唤醒的时候还有些迷迷糊糊,看见葡萄发红的眼圈,有些不明所以。 “格格,主子爷来了”葡萄声音放的极低,还有些微微发颤。 四阿哥来了? 四阿哥怎么会来,他不是应当去钮祜禄格格那里吗? 耿清宁完全清醒了,梳妆打扮已经完全来不及,她只得用簪子将头发挽在脑后,套了件家常的衣裳,甚至都没看见四阿哥的长相,便深蹲福礼。 四阿哥高高的坐于榻上,只一眼,便瞧见她鞋子根本没提,袜子竟也没穿,就那样露出素白的一截脚踝。 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些,不够沉稳。只是这身边的奴才竟没一个中用的,由着主子的性子胡闹。 “起来吧”四阿哥虚扶了一把,“抬起头来” 耿清宁虽说不喜欢被人命令,但是来这边久了,早已认清现实,高坐着的是主子,像德妃娘娘那般,能掌握张嬷嬷生死大权的主子。 她微微抬头,眼神似是好奇的看了一眼对方。 四阿哥将近一米八,继承了德妃娘娘的清俊五官,哪怕是清朝的辫子头,也毫不影响他的颜值。只是他面容沉静,看着略微有些严肃,让人看不透心中所思所想。 想来也是,这个时候的四阿哥已经跟随太子办差多年有余,甚至去年还随同康熙皇帝巡幸五台山,帝王身侧锻炼出来的人,又岂是她一个和平年代,没有经历过任何勾心斗角的卑微社畜能所比拟的。 四阿哥看着她的眼睛,果然如同想象那般灵动,“下次,再不能这般了” 这般?这般是什么意思? 耿清宁虽然不明白四阿哥到底说的是什么,但是她有多年应付领导的经验,无论领导说什么,顺着他便是。 她做出一副羞赫的模样,“是,再也不敢了” 四阿哥满意点头,既然只是不懂事,以后多教教也就是了,不过,走了这一路,此刻火气下去,腹中的饥饿感却涌了上来。 宫里御茶膳房虽说每天有两顿正餐,时不时还有点心,但是送来的多是蒸菜,说不上难吃,但绝对称不上好吃,点心要么黏黏糊糊的,要么吃着会掉碎屑。 但他年轻力壮,又在外奔波,正是能吃的时候,耽误了这么大一会儿,腹内早已空空如也,“你这里什么时候传晚点?” 耿清宁愣了一下,她下午吃完饭约莫都3点多了,又睡到了现在,腹中食物几乎未曾消化,但社畜的本能让她快速回应到,“现在便去叫” 四阿哥更满意了。 耿氏,总算还有些眼力见。 正好,耿清宁也不想在房内与四阿哥尬聊,两人身份地位悬殊,四阿哥必不会跟府内侍妾聊政事,耿清宁也没法跟四阿哥交流劳动法,保障格格的基本权益。 耿清宁悄悄来到外间厢房,打算跟葡萄商量晚间吃点什么。 只是一来葡萄还处在劫后余生的余韵中,再者她也没伺候过四阿哥,一时间竟毫无头绪。 耿清宁只得自己想办法,考虑到四阿哥主动开口,想必是饿了,这晚点理应越快越好,但是一个皇家阿哥自是不能像现代人那般,饿极了痛痛快快的吃碗面条、或者嗦个粉再配上奶茶可乐便是满足的一餐。 不过,人饿的时候还是得碳水才行,要不就吃肉夹馍和羊肉汤罢,又快又能填饱肚子。 葡萄领命去了大厨房,膳房消息灵通的紧。这一会儿,竟是管事的刘太监亲自来听传话。 “格格吩咐说,用卤的入味的三层五花肉,并着青椒细细的剁成臊子,要塞进酥饼里,再配上一锅热乎乎的羊肉汤” 刘太监笑眯眯的听了,“葡萄姑娘尽管放心罢,保准给主子们安排的妥妥当当” 葡萄还是第一次被膳房的总管太监称作“姑娘”,不仅如此,刘太监的小徒弟殷勤的备好了热茶,还捡了两盘子糕点,说是让葡萄替他们尝尝这新配方的糕点,不知道能不能合主子的口味。 葡萄何止是受宠若惊,简直有些手足无措。而且她只略等了一会儿,便有几个小太监手中提着食盒出来了,他们都口称‘葡萄姐姐’,一并往着角门的方向去了。 他们手脚相当麻利,很快支起了两个小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的。 耿清宁着实有些惊着了,她就简单描述了肉夹馍,现下却上了这么多。 四阿哥随意一看,打头的是两面焦黄的芝麻酥饼,从中间一剖两半,里面塞上了满满当当的肉末,偏偏只有荔枝大小,底下用油纸垫着,方便拿取。 四阿哥略有些新奇,他拿了一个在手上,不过两口,一整个酥饼便下了肚。 芝麻酥饼越嚼越香,肉末里加了一些卤过的干菌子,吃起来肉汁迸溅,咸香可口。 四阿哥连吃了三个芝麻酥饼,耿清宁怕他噎着,忙承上一直冷着的汤碗。 碗里微微晃悠着奶白奶白的羊肉汤,刘太监挑选了两三个月的羊羔子,嫩羊排慢火熬炖了好几个时辰,几乎炖化了骨头,吃起来只觉得鲜香四溢毫无膻味,连里面的白菜心都清甜可口,让人停不下来。 四阿哥一气儿喝了一整碗,温热的羊肉汤下肚,身体都跟着发烫,竟逼出了一身热汗。 四阿哥暗赞一声痛快,桌子上其他的4冷盘、4热菜、2汤、2点心,都倍受冷落,四阿哥一样只夹一筷子,最后还是那夹了肉的芝麻酥饼吃得最多。 放下碗筷时,四阿哥竟然满意的夸赞耿清宁,“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有些巧思,肉夹于馍,既不脏手,又便于携带,很好” 这就是在赞她聪慧了。 耿清宁当即笑得见牙不见眼,怎么样,这个世界上就没人能拒绝碳水大餐。 苏培盛偷偷的瞥了一眼正在服侍四阿哥的耿清宁,本以为是个撞上来的出气筒,现下看来竟倒是个能耐人——四阿哥的火气已经完全不见了,竟还显出一派悠闲的模样。 不过,主子们顺心,他们下面的宫人才有好日子过,方不必战战兢兢的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主子们吃饱喝足,四阿哥端起茶碗清口,而耿清宁在屋子里打转,她本就不饿,刚见四阿哥用得香,嘴馋又跟着用了些,现下有些撑得慌,只能活动活动消消食。 俗话说得好,饱暖思□□,四阿哥看着燃烧过半的红烛,想到了更好的消食方式。 “夜深了,该安置了” 8 第 8 章 “夜深了,该安置了”四阿哥盯着燃烧过半的红烛,意有所指。 耿清宁脚步微滞了片刻,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可脑海中简陋的咸鱼面板上还挂着两个未完成的任务,这可是攸关性命之事,不可大意。 要不,装晕倒?不行不行,叫个府医来一探便知真伪。 要不就说吃多了难受?不行,她怕四阿哥会得厌蠢症。 那…就说月事来了罢,耿清宁的小脑瓜子只想得出这招,虽说有可能惹恼四阿哥,导致以后的福利待遇变差,但起码无性命之忧。 耿清宁清了清嗓子,心一狠眼一闭,大着胆子开口,“四爷……” 正说话间,苏培盛从外边进来了,“主子,李侧福晋身边的琥珀来了”他面带忧色,“琥珀说,大格格病了” 说是大格格,其实应当是四阿哥的次女。康熙三十四年宋氏所出的长女,不过出生月余便夭折,是以不曾序齿。 诺大的贝勒府,小阿哥只有弘晖一个,小格格也只有大格格一人。 孩子少了,自然金贵的很。四阿哥自是看重这个唯一的大格格,一瞬间,所有旖旎的心思全部消散。 四阿哥腾的站起身来,他步子迈的极大,不等小宫女挑开帘子便出了正厅,只留下耿清宁看着摇晃的门帘。 这算不算瞎猫碰着死耗子? 耿清宁忙去看脑海里的咸鱼面板。 【咸鱼任务一:“管理团队和咸鱼有什么关系呢?” 当前任务进度20% 咸鱼任务二:“洞房花烛和咸鱼有什么关系呢?” 当前任务进度:99%】 【系统,四阿哥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不是任务进度不是100%?】 系统一板一眼的回道,【原则上今晚12点之前都算洞房花烛夜】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熬着呗。 李侧福晋的院子位于府中的西南侧,脚程不算是很近。 四阿哥顶着冷风,一路疾走,引路小太监手中的灯笼不再稳当,而是不停的晃悠着,苏培盛几乎算是一路小跑才勉强跟得上。 李侧福晋的院子灯火通明,院子里下人们看上去来来往往忙个不停,却如同无头苍蝇一般,远远的见了四阿哥过来,便早早跪了下来。 东边的暖阁是大格格的卧房,李侧福晋眼圈微红、眸子含泪从里面迎了出来,她连续生了三个孩儿,眼下只剩下这一个独苗苗,“四爷快去瞧瞧大格格罢” 四阿哥见她这般,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他快步绕开李氏走至拔步床前,只见一个小身影卧于锦被之中,周身盖得严严实实,露出个小脸出来。 四阿哥细细的打量,见她小脸蛋上虽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但面色红润、眼睛有神,见四阿哥来了,还高兴的从被中伸出小手,想和阿玛亲近一点。 古人讲究抱孙不抱子,但大格格是女孩儿,又才将将8岁,四阿哥不由得心头微软,连人带被揽于怀中,摸了摸她的额头,凉丝丝的,应当没有什么大事。 大格格也依赖的靠在四阿哥的怀里,“阿玛,您怎么来了?” 四阿哥边小声哄她,边环顾四周,发现府医陈大夫并不在此处。 见他眼风一扫,苏培盛已弯腰后退,不一会儿,陈大夫便提着药箱,满头大汗的跟着苏培盛进来了。 陈大夫本欲行礼,被四阿哥摆手制止。 看病要紧。 “大格格并未得甚么要紧的病症”陈大夫摸着脉,“应当是受了冷风,或是积了食,才会腹痛难忍” “是了是了”李氏恍然大悟状,“下午大格格用了点心便闹着要出去玩,小宫女们就陪着她在院子里踢了一会儿毽子,必是那时候喝着了冷风”。 下午跟在大格格身边服侍的人顿时膝盖一软,乌泱泱的跪了好几个,口中请罪,“都是奴才的错” 大约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觉得稚子尚幼,不懂世事,四阿哥亦是如此,他只觉得大格格年幼,身边的该有些懂事的人劝诫,岂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他眉头微皱,满院子的奴才竟无一伶俐之人,李氏进府多年,又身为侧福晋,却连下人都不曾调教妥当,怪不得两个小阿哥未曾养住。 “四爷不必忧心”陈大夫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一个白瓷药瓶,“大格格吃两粒这健脾消食丸,再饿上两顿便可” 苏培盛接过药瓶,双手承上,四阿哥拔开瓶塞放于鼻下微微一嗅,又倒出一粒放至嘴中细细嚼咽,有陈皮、山楂、麦芽、山药等香气,他曾读过几本医书,知道这些食物俱是有益气健脾之功效,应该是对症的。 奶嬷嬷接过药瓶,轻声哄大格格吃了,又把手搓热,小心的揉搓大格格的肚子,不一会儿大格格便打了个嗝儿,随之又打了个呵欠,可见是身子舒坦,困意便上来了。 四阿哥一直提着的心这才落回肚中,只是面上不显,他冷声吩咐道,“大格格身边除了当下伺候的,其他的一个不留全都拉出去,一人十板子长长记性” 跟着的苏培盛弯腰应是,心里却是暗暗叫苦,好不容易被耿格格哄好的主子,现又是满身的火气。 院子里响起闷闷的板子声,其余的宫人都被叫去围看,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主子。 见四阿哥的脸依旧板着,李氏不由得心中微颤,她腿一软,跪在了四阿哥的脚边,“妾知罪了” 四阿哥依旧没个笑模样,只眉头松了些。他生平最不喜榆木疙瘩脑袋,幸而李氏并不是完全的朽木,还可雕刻一二,“念你是大格格的生母,且给你留些脸面” 李氏伏在地上,肩膀微微抖动,底下传来细细的呜咽声,“我只是害怕,害怕大格格会像弘昐、弘昀那般,才一时没了主意。” 四阿哥沉默了片刻,想起两个小阿哥叫阿玛的样子,也是忍不住鼻头一酸,他仰起头,长叹了一口气。 再看李氏时,就不由得心头一软,四阿哥伸手去扶她,“起来罢,这又怎是你的错处” 李氏怯生生的伸出手,放于四阿哥掌中,她微微抬头,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灯下羞怯的脸庞。 在这府中什么都是虚的,唯有子嗣才是真的。这一次,她定要生养一个健健康康的阿哥。 一夜无话。 只有耿清宁熬不住睡得迷迷糊糊时,彷佛听见了脑海里传来的声音。 【滴,恭喜您完成咸鱼任务:“洞房花烛和咸鱼有什么关系呢?” 任务奖励:魂牵梦绕,魅力+1,白银10两。】 9 第 9 章 第二日耿清宁是被硌醒的,她伸手去摸,在身下掏出了一个圆润可爱的银元宝。 哪来的? 耿清宁一下子便清醒了,看来咸鱼任务在她睡梦中已悄然完成,她忙去看咸鱼面板,找到了任务奖励。 【魂牵梦绕,魅力+1,白银十两】 魂牵梦绕是什么,耿清宁不知,但魅力+1应该很快便能看到。她忙喊葡萄取铜镜,却见小桃拿着镜子过来了,原是葡萄见日头渐高,便往大厨房取膳去了。 虽说是铜镜,却被工匠打磨的光可鉴人,便是跟现代的水银镜也不遑多让。耿清宁仔仔细细瞧着镜中人,这一看果然大不相同。 一眼望去,她的皮肤更细腻白嫩了些,小脸光滑饱满,弹性十足,鼻翼两侧近看亦无毛孔。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眼中波光粼粼,勾人心魄。 往下看,睡觉穿的罩衣都被撑出妙曼的曲线。耿清宁又摸摸腰肢,明明毫无赘肉,入手却绵软滑腻,极具手感,她一个女子摸上去,都不由得心神一荡。 这便是魅力+1的威力吗? 耿清宁揽镜自赏了好一会儿,一会儿戳戳脸颊,一会儿眨眨眼眸,一会儿露出微笑,只觉一颦一笑皆动人。 直到葡萄提膳回来,耿清宁才依依不舍的放下镜子,只见葡萄微微哭丧着脸,将膳食摆在桌上。 耿清宁伸头去看。 有果子粥和绿豆黄米粥两样粥品,煮得稠度适中甜香扑鼻,豌豆饽饽、澄沙饽饽还热腾腾的冒着水汽,还有萨其马、蜜麻花、螺丝饼、如意糕。 咸鸭蛋对半切开,露出油汪汪的蛋黄,水灵灵的嫩菠菜配着海米炒了一盘子,白菜心细细的切成丝,用糖醋辣椒油拌匀,还有几个脆生生的小咸菜并着几乎透明的荷叶饼。 果真是皇家气派,吃个早膳都这么多花样。 耿清宁简单洗漱过后便坐在桌前,先亲自动手卷了一个包着咸鸭蛋、白菜丝的荷叶饼,鼓鼓囊囊的直接塞进嘴巴里。 咸蛋黄的香、白菜丝的甜、脆,荷叶饼的韧,一齐在口中迸发,好吃得叫人把舌头都要吞下去。 小拇指肚大小的海米用油过了,里面放上葱花蒜末增香,再加入开水烫过的嫩菠菜,吃起来涩味尽去,清甜鲜香。 一气儿吃个半饱,耿清宁方拿起汤匙细细搅拌起碗里的果子粥来,她看向葡萄,“说罢,怎么回事?” 虽说耿清宁刚到清朝不久,但也知在主子面前,即便是天大的祸事,下人也不该哭丧着脸。葡萄又是从内务府过来的,不可能不知晓规矩,那她做出这副模样,便是引着耿清宁发问了。 果然,葡萄如同倒豆子一般,说个不停,“方才奴婢去取膳的时候,碰到了侧福晋院子里的琥珀,昨日她们抢走了主子爷,今日又来抢格格的早膳” 耿清宁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里面有葡萄干、桂圆干、还有切的碎碎的果子丁,吃起来酸甜可口,软糯绵滑,“哦?那这膳盒····” 既然被抢走了早膳,桌上的这些又是从何而来? 葡萄露出了些微微得意的表情,“这是张二宝孝敬格格的,他可是膳房总管刘太监的徒弟” 耿清宁觉得自己好像嗅出了争宠的意味,但是这些事情和她一条咸鱼有甚瓜葛。甚至她还得感谢李侧福晋,昨天要不是她喊走了四阿哥,咸鱼任务又怎能完成。 瞧瞧这圆润可爱的胖胖元宝,再看看镜子里魅力惊人的自己,纵是有天大的气也无影无踪了,更何况她本就不气。 “不必在意那些细枝末节”耿清宁放下碗筷,碗底敲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咱们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没有必要跟别人争个你高我低的,况且人家毕竟是侧福晋,咱们该避让才是” 微弱的碗筷撞击声却像敲在葡萄心上,她露出小心翼翼的表情,“那,要不要去福晋那里请安”,怕被主子误会,忙又接了一句,“奴婢一大早就瞧见钮祜禄格格朝着正院去了” 耿清宁听懂了葡萄的言外之意,她和钮祜禄格格都是昨日新进府的,人家都知道去拜山头巴结福晋,她是不是也应该去福晋那里请个安。 按理说,是该去见一下府里的二把手,耿清宁有些动摇了。 【滴,恭喜您触发咸鱼任务:请安和咸鱼有什么关系呢?】 ········ 一瞬间耿清宁甚至怀疑这个系统是不是见不得她好,非要跟她对着干,哪有侍妾刚进府连福晋都不拜见的。 可是命比什么都重要。耿清宁深吸了一口气,“咱们府里有请安的规矩吗?” 之前选秀的时候,她只是秀女,没有资格给任何人请安。清宫规矩大全里倒是有说妃嫔需要给皇后娘娘请安,可康熙皇帝的后宫里并没有皇后,自然就没了请安的去处。 可府中不同于宫中,福晋可是这府里名正言顺的女主子,可以站在四阿哥身边的嫡福晋。 “奴婢不曾听说过请安的规矩”葡萄努力回想,希望自己对格格还有些用处,“但奴婢倒是常见宋格格去福晋那里,侧福晋偶尔也会去” 那就是没有定例了。 耿清宁放下心来,只要不违背规矩,能保住小命,这福晋不巴结也罢。况且,福晋作为正室,想来也不会看她们这群小三小四顺眼,还是不要去碍福晋的眼好了。 给自己做好思想工作,耿清宁便想找些事做,只是刚来这边还没什么娱乐活动,画本子也不知去哪里找,也不敢出去逛园子,毕竟连福晋那里都没去请安,再大摇大摆的出去溜达太不合适。 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小院子自己还能当家作主,耿清宁便站起身散散步消消食,还指挥葡萄带着小太监把屋子的小桌子挪出来,耳房里的小炉子也被搬出来置于桌上,炉子内烧着两块火红的炭火,茶壶里放了祁门红茶和桂花干,不一会儿便咕噜咕噜的冒出小泡泡,整个院里满是红茶和桂花的香味。 耿清宁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口异象,盘子里还有炒得喷香的葵花籽,炉子旁边还烤着几个干红枣、小蜜薯。 真真是好一派悠闲时光。 正院,偏厅。 宋格格和钮祜禄格格几乎是前后脚到的,两个人都自觉的坐于下侧,并不说话,只面对面喝茶,彷佛福晋这边的茶水人间难得。 等水添了二道,李侧福晋才扶着额头进来,只是面色微带着点憔悴,偏偏恰到好处,显得我见犹怜。她径直坐在左手边第一个椅子上,方才开口道,“对不住了三位妹妹,昨个夜里既要照顾大格格,又要照顾四爷,属实有些精神不济” 两个格格自然都是低头连道不敢。 怎么只有两个声音,李氏拿眼仔细一瞧,整个偏厅连上她竟然才三个人,“哟,我道是三个妹妹呢,竟有人不曾来,到底是哪位妹妹敢不将福晋放在眼里” 这话说得重了些,宋格格几乎把头埋进茶碗里,钮祜禄格格不得不站起来自证身份,“妾,钮祜禄氏,拜见侧福晋,侧福晋万福” 李侧福晋大大咧咧受了她的礼,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见钮祜禄格格长着四方圆润福气之脸,小小年纪看着倒是沉稳的紧。 李侧福晋一下子就笑了,她跟随四阿哥多年,对四阿哥的审美多少有一点了解,福晋端庄秀丽,宋氏温润如水,但四阿哥去得都不甚勤快,是以她大胆猜想,他更喜欢像自己这般明艳俏丽之人。 至于钮祜禄氏这种……有福之人,大概是宫里娘娘们最喜欢的类型,只见李氏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原是钮祜禄妹妹,果然懂事,不似耿氏一般胆大妄为。” 钮祜禄格格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侧福晋的眼神像打量货物一般,让人分外不适,偏自己此刻身份低微,不能、也不敢做什么。 其实李氏根本没把钮祜禄格格放在眼里,虽说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但纳妾纳色,一个侍妾连样貌都没有,如何自处,难不成要跟嫡福晋比贤德? 李氏心中有些得意,钮祜禄格格品貌这般,而耿氏亦不足挂齿,要知昨夜里四阿哥都进了耿氏的院子,但心中仍牵挂她跟大格格,可见她才是四阿哥心尖尖上的人。 许是觉得外间有些吵闹,又或是茶水也着实添了好几回,康嬷嬷亲自出来解释说福晋忙于府内事务,弘晖阿哥昨日又刚从前院回来,实在是分身乏术,抽不出空来见她们。 一个侧福晋并两个格格能说什么,只能十分体谅的谢恩离去,难道还要进去打扰人家母子团聚不成。 李氏甩甩帕子扭着腰肢往自家院子走,其实她还有些意犹未尽,只是这两个锯嘴葫芦一般的格格,实在是无趣极了,也不知那耿氏如何模样,是否如同二人这般性子。 李氏来了兴致,脚步方向回转,径直朝角门那边去了。 耿氏今早就未曾过来,莫不是觉得被抢走了四阿哥无颜面见人,此刻或许正躲在院内悄悄哭罢。 李氏走得更快了,这种好景致她可不能错过。 10 第 10 章 春风拂面,围炉煮茶,即使在院子里也是让人心情愉快的好景致。 日头渐高,晒在人身上竟有些热意,耿清宁便不得不将椅子挪到廊下阴影处。 因还不太习惯叫人伺候,也不喜欢身边围着那么多陌生的宫人,耿清宁便只留了葡萄一个,她要独自享受这悠闲自得的时光。 茶喝了大半壶,炉子边的小蜜薯也吃了两个,她便听见咸鱼系统的声音。 【滴,恭喜您完成任务:请安和咸鱼有什么关系呢? 任务奖励:小说阅读器一个,体力+1,白银十两】 !!! 耿清宁真的激动了,她悄悄侧过身挡住葡萄的视线,手里出现一本类似于书模样的东西,她翻过来看,第一页是目录,上面有中外名著,儿童文学,甚至连医术、农书这样的工具书都有,更别说各式各样的小说、话本,用着也方便,只要轻点目录上书的名字,后面的书页就会自动出现该书的内容。 耿清宁一瞬间就被咸鱼系统征服了。 这哪是小说阅读器,这分明是她的精神食粮,是她咸鱼生活的圣品。 葡萄没注意到主子的异常,她瞧着门口守门的小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格格,侧福晋来了” 侧福晋?李文烨之女,李氏? 耿清宁知道这位未来的齐妃娘娘,甚至初入宫时她的地位还要高于乾隆皇帝的生母熹妃,为四阿哥生下了三子一女,但是每个孩子的下场都不甚好,也是个可怜之人。 她来做什么?耿清宁有些不明所以,但仍收起书,站起身迎了上去。 “齐”在满语中的意思是艳丽的、俏丽的,而李侧福晋果然不负这个四阿哥亲自定下的夸赞,巴掌大的小脸,极为艳丽的五官,是那种十分张扬的美貌,尤其是那双狐狸眼,眼尾略略上挑,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 若不是肤色有些苍白,眼下有些发青,怕是廊下的阴影都被她的美貌所照亮。 李侧福晋高傲的昂着头,用手指轻轻按压眼下的肌肤,提醒耿清宁看劳累的证据,“哎呀,这便是耿妹妹罢,昨夜大格格吵着要见阿玛,竟耽搁了你的好日子,实在是姐姐对不住你” 美人如此赏心悦目,耿清宁由衷的说道,“不怪你”。不仅如此,还应当感谢她才是。 侧福晋的手从眼下滑到嘴边,掩住了嘴角的微笑,瞧瞧这巴掌大的院子,估计大格格踢毽子都施展不开,再瞧瞧这冷冷清清的排场,耿氏身边竟然只有一个宫女,其他的怕不是都觉着没指望跑了罢。 再瞧瞧耿氏那灰败的小脸,通红的眼圈······ 李侧福晋终于正眼去看廊下的人,只见耿氏没有过多打扮,穿着倒是符合失意之人,身着宽松的家常衣裳,旗头也没梳,就松松垮垮的用簪子挽在脑后。 但为何耿氏素衣墨发,不施粉黛,却仍肤色白如薄瓷,唇色不点而朱,白的通透,红得明艳。即使李氏常见镜子里自己的美貌,也不得不承认耿氏美的惊人。 不仅如此,她桌上茶水点心一个不少,竟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李侧福晋迷惑了,这,这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是了是了,耿氏必是在强颜欢笑,亦或许,耿氏的宫女中有一个手艺格外突出之人,遮住了耿氏灰败的面容。 李侧福晋毫不客气的坐在廊下唯一的椅子上,见耿氏站于光下,竟将所有光彩都揽于一身,耀眼不可方物。 更气了。 李侧福晋指挥着葡萄,“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把你主子拉到廊下,就在外面晒着是怎么回事” 整个府内不可能有比自己还好看的美人,李侧福晋强行解释道,“昨夜我又要照顾大格格,还要分神照顾四爷,今日面色差了些,还望妹妹不要见怪” 这是在炫耀她跟四阿哥的恩爱?耿清宁有些不确定,“不见怪,理解” 李侧福晋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劲极了,她环顾四周,耿氏手里拿着书规规矩矩的站着,唯一的宫女老老实实的,整个院子也没有其他人,一时间竟挑不出一个错处来。 “你在看什么书?”李侧福晋鸡蛋里挑骨头,“莫不是咱们不应看的罢” 清朝时期因文字犯禁或借文字罗织罪名清除异己而设有刑狱,李侧福晋也没想把这个罪名安在耿清宁头上,她只是单纯的找茬而已。 耿清宁握紧了手中的阅读器,李侧福晋来的不是时候,她刚得到这个新玩意儿,还没来得及收起来,难道这就要被发现了? 万万不可将这个呈现给他人,毕竟阅读器包罗万象,因此获罪可以说是轻而易举,说不定还会因为这被当成歪魔邪道,一把火给烧死。 “没什么”耿清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随手甩了甩,“只是闲暇时刻看的书罢了” 李侧福晋挑起眉峰,刚才她明明看见耿氏紧握的双手,“既没什么,还不快呈上来给我瞧瞧,怎么,本侧福晋还支使不动你一个小小的格格?” 侧福晋虽对格格无生杀大权,但是略惩小戒肯定无伤大雅,也无需经过福晋的允许。 耿清宁何尝不知这些,但手中的阅读器又怎能被外人得。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交出去的。 “回侧福晋的话,这····书是家中长辈所赠”耿清宁矮半个身子行礼,“是以不敢假手他人,还望侧福晋见谅” 李侧福晋本是鸡蛋里挑骨头而已,见此刻耿清宁护得紧,方觉得更有猫腻,莫不是府外有情郎,此乃情郎所赠? 竟不知不觉中抓着这么大一个把柄,李侧福晋眼眸发亮,“耿妹妹,我丑话说在前头,要么你自己把这劳什子书承上来,要么就在这院中跪上两个时辰,否则咱们就去四爷和福晋面前评评理,看看你这小小的格格到底有多大威风,连本侧福晋的话都不放在心上” 看样子这场劫难怕是逃不过了,耿清宁把书塞入怀里,扑通一声便直接跪下了。 前院,四阿哥刚办差回府。 今日早上卯时他便用了早膳,足足忙碌了好几个时辰,此时腹内鼓鸣,不由得想起昨晚在耿氏那里用的芝麻酥饼,亦想起昨日的灯下美人。 不过四阿哥向来自谓远色,当克己寡欲,耿氏虽姝色,但是他也并不会为此魂牵梦绕。 只是昨夜里他去侧福晋院内看了大格格,务必伤了耿氏颜面。四阿哥自小在宫中长大,对于宫人捧高踩低的本事最是了解。耿氏年纪尚轻,怕不是会受些委屈。 他坐在书桌前拿起折子,“天气渐热了,把前些日子库里新进的缎子,挑颜色鲜亮的一样拿几匹,给你耿主子送去” 苏培盛弯腰领了命,心道,这个耿格格果然不同凡响,主子进了前院茶还没喝上一口便念着她,明明昨个夜里也没见他们做那事,偏偏仍得了厚赏。 还是不让徒弟去了罢,这次,他要亲自去卖这个好。 11 第 11 章 拿库房钥匙的是打小便伺候四阿哥的奶嬷嬷陈氏,不仅如此,她的两个儿子也跟在四阿哥身边办差,整个家里头的人都是一颗心捧给了四阿哥。 见是四阿哥要赏赐小格格,陈嬷嬷自是不会拦着,捡了些颜色鲜亮的,小姑娘们喜欢的,一样搬了好几匹,又喊了两个小太监帮忙,才一路朝着耿格格院子去了。 耿格格小院虽在角门旁边,却有个极为雅致的名字——兰院。正巧,主子爷爱清幽,花中最喜爱品行高洁的兰花。 旁的不说,耿格格这运气就不错。 苏培盛一路想着,不多时兰院便在眼前,只是这院门大开,竟连守门的太监也无一个。他抬脚便跨过尺高的门槛,进入院内。 皇天爷爷在上,李侧福晋怎么到这个地头来了,而主子爷记挂着的耿格格此刻却正在地上跪着。 耿清宁虽说如壮士一般,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其实心中也颇多忐忑。她还记得之前在储秀宫跪的那一次,当时只是痛的厉害,也不懂回去要用滚热的水泡脚,再用热巾子把双腿给捂透,结果就落下了病根,到现在,若是膝盖受了冷风,骨头缝里便隐隐约约的传来酸痒痛意,难受得紧。 但此刻明明也是跪在冰凉的石板地上,但双膝却无甚感觉,往日的那股子酸意也消失不见,浑身轻松自如,好似沉疴尽除。 这就是任务奖励体力+1的效果?若这样下去,莫说是两个时辰,只便是再多些,她也不带怕的。 耿清宁心中轻松,身体也无甚感觉,但是怎么说也是被惩罚,是以露出一些痛苦的表情出来。果然,李侧福晋看见后,面上更得意了些。 主辱臣死,院子里的八个宫女太监有一个算一个,竟都跟着跪在耿清宁身后,一声不吭的对着廊下磕起头来,石板铺成的地面,额头砸在上面发出闷闷的撞击声。 他们都盼着李侧福晋开恩,饶过他们的主子,他们也能逃过一劫。 听见身后有动静,耿清宁扭头一看,葡萄的额头鼓起一个包,领头的太监额头似出了血,其他的下人也都是青紫一片,他们似未察觉一般,仍旧一个接一个的磕着头。 生活在现代社会,体会人人平等的耿清宁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即便知道这些人是因为耿格格这个主子身份,而不是因为耿清宁这个人,她也忍不住心下触动,眼眶不由自主的发热,鼻头发酸。 她抬起头望天,深吸了一口气,其实阅读器都被李侧福晋发现了,即便现在服软跪下,李侧福晋就会放过她吗?她愿意就这样憋屈至死吗? 不,她不愿意,即使现在是耿格格耿氏,但是她内在还是那个现代的耿清宁。 打定了主意,耿清宁只觉得心中一片清明,她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侧福晋你······” 【滴,恭喜您触发咸鱼任务:吵架和咸鱼有什么关系呢?】 ········ 耿清宁恨不得一个左勾拳,再一个右勾拳直接把咸鱼系统打到外太空去,哪有这般尽扯人后腿的系统! 李侧福晋抚着满头的珠翠,眼神不屑的看着耿清宁,不过是一个被抓住把柄的人,已逃不出她的手心,“哦,本侧福晋怎么了?” 反正早晚都是死,耿清宁打算无视咸鱼系统,先出了这股恶气再说,没成想听见身后传来说话的声音。 “奴婢不知侧福晋在此,”苏培盛穿过院子里跪的稀稀拉拉的宫人,打了个千在廊下站定,“扰了侧福晋的兴致,还望侧福晋恕罪呐” 满府里谁人不知苏培盛那可是四阿哥身边的头一号人物,怎会有人怪罪于他,巴结都来不及。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的态度可以反映出四阿哥的态度。 “苏公公怎会有空来此处”李侧福晋忙站起身,脸上带着点喜意,“莫不是四爷召我?” 苏培盛悄无声息的躲过琥珀递来的金银子,“奴婢奉了主子爷的命,前来送赏” 他顿了顿,“哦,对了,是耿格格的赏” “不知侧福晋能否停一停,先让奴婢做完差事?否则,主子爷那里奴婢不好交代呐” 别看苏培盛面上挂着憨厚老实的微笑,可院子里的人没一个敢小看他的,李侧福晋干笑了两声,狠狠的瞪了耿清宁一眼,退至廊下。 苏培盛转头看向耿清宁,面上的笑容诚挚了些,虽说他去了根,但好歹也是个男人,试问这没得到的解语花哪个男人能不念着。 况且耿格格还有顶顶好的本领,四阿哥去她那里不过略坐了一会儿,满身的火气都消散了,这可是关键时刻能救命的本事。 “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把主子的赏赐搬进屋子里”苏培盛骂了一句。 下面跪着的人也没一个傻的,知道苏公公这是在解围,一溜烟的爬起身来,有去西厢房收拾东西的,也有去开库房的,还有添茶倒水的,所有人都忙碌起来,倒是把廊下的李侧福晋晾在一旁了。 李侧福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岂能不知苏培盛在偏帮耿氏,还有小太监怀里抱的缎子,足足有一十二匹,足以说明四阿哥的态度。 既如此,那就更不能给耿氏机会让其获宠,李侧福晋心中思量着,若是今日离开,耿氏便有机会烧掉手中书册,到时候人证物证全无,便真正的死无对证了。 她摁下心中酸意,“苏公公,不是我有意为难耿妹妹,只是耿妹妹手中的书好像有些旁的门道,你且看看再说” 甚么旁的门道?难不成是闺阁中私下相授的证据。苏培盛心中叫苦,难不成刚压了宝就要铩羽而归了? 耿清宁自刚才站起之时,心中便已经想好,宁可痛快死去,也绝不能憋屈的任人摆弄。她从怀中掏出书册,快速的点了目录中的千字文。 旁边二人只见她随意翻了翻书,也无甚别的动作,便将手册交予苏培盛手中。 苏培盛仔仔细细的从头翻看到尾,几乎趴在书上,“奴婢不认得什么字,只识出封面的三字经,没看出什么旁的呐”苏培盛还怕侧福晋不信,递与她,“侧福晋,您亲自瞧瞧?” 怎么可能?!若是如此,耿氏护这么紧做甚么,情愿被这般折辱也不肯交出手中书册。 李侧福晋接过来一字一句的看,可她无论怎么看,怎么翻,也不过是一本崭新的三字经而已。 耿清宁也惊住了,三字经?她刚才明明选的是千字文才对。 【滴,咸鱼系统保证您躺的安心,躺的愉快】 12 第 12 章 且不说李侧福晋如何气急败坏的离开,葡萄又是如何殷勤的送走苏培盛,反正耿清宁的箱笼里少了一个胖元宝。 不过这些都是值得的,不仅苏培盛有,今日院里一起跪着的下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赏了一个月的月钱,领头的葡萄和于进忠更是一人赏了二两银子。 既已共苦,何惧同甘。 耿清宁喝着茶查看刚才任务的奖励。 【滴,恭喜您完全咸鱼任务:吵架和咸鱼有什么关系呢? 任务奖励:初级情绪雷达,音色+1,白银十两】 耿清宁尝试说了一句话,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好似被蜜糖浸着,每一句话都是甜入心坎。她又扭头看院子的下人,感受到每个人的情绪都是轻松愉悦的。 确实是这样,晌午那种紧张的氛围全都散去,整个院子都是喜气洋洋的,不仅那些鲜亮的缎子还在西厢房摆着,还有苏培盛的偏帮,一桩桩一件件都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们格格入了主子爷的眼了。 葡萄提膳的脚步都走得更有力,主子说了,要吃点好的给大家伙压压惊。 清朝的宫女太监日子其实不太好过,主子身边得用的下人常有赏赐,勉强算得上凑合。底层的宫女太监经常连饭都吃不饱,而且伺候主子要注重体面,因此容易出虚恭的肉类更是少见。 给宫人们点的是平时吃不上的炖大肉,狮子头,一个咸肉锅子,里面放上鲜嫩的春笋,吃起来汤鲜味美。一个红烧鹿筋锅子,炖得软烂十足,几乎要黏住嘴巴。 格格交代了,这些好东西都从她的分例里出,若是不够只管用银子换,至于格格要吃的甚么麻辣牛油火锅,葡萄也不知这究竟为何物,但她只管听格格话便是。 晌午苏培盛带着两个小太监送赏的时候,未曾有意避着人,现下府里但凡活络些的,早就得知了兰院得赏的消息。 膳房太监张二宝面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耿格格想用甚么,葡萄姐姐自管说便是” “格格说,四川进上的豆瓣酱用厚厚的牛油炒出红油,再加少许酒酿、辣椒、花椒、葱段、姜片进去,对了,别加水,倒够足足的高汤,再片些羊肉、牛肉薄片,牛肚羊肚切成细丝,再随意的捡些冬瓜豆腐青菜便行了” 张二宝点点头表示记下了,又从兜里掏出昨日收的一角银子,悄悄的塞回葡萄手里,“葡萄姐姐先回罢,等这些齐活了,一并儿给您送去” 葡萄笑眯了眼,不小心便扯到了额头的包,但她也丝毫不觉得痛,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多谢多谢,对了,我们格格还说,若膳房有果子露,再带上几盏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果子露这东西耿清宁在红楼梦看过,按照后人的解释,兑了水应该就是果茶的味道,麻辣牛油火锅配上清爽解腻的果茶,便是死里逃生最好的放松了。 现在的耿清宁即便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张二宝都恨不得驾个梯子去摘,何况只是果子露,他殷勤的把葡萄送出门,方才回转去库房里找师父刘太监去了。 刘太监细细听了徒弟的转述,竟挽起袖子打算亲自出手,张二宝有些不明所以,“师父,耿格格未免也太能折腾了些,说得都是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物,这不是为难咱们吗?” 刘太监笑笑没开口,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看来离出师,二宝他还远着呢。 几个灶同时开火,刘太监亲自动手试了好几次,觉得勉强符合耿格格要求的油润、麻辣、咸香、鲜甜,才挥手叫几个小太监专门给送去,还在膳盒里装了去岁酿的荔枝饮和梅子露。 等膳食送到的时候已过了午时,耿清宁晌午吃的两个小蜜薯早已不见踪影。本就腹内空空,偏偏空气中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众所周知,麻辣火锅的味道最是霸道,离老远便能闻到,耿清宁口水流了三千丈,终于见廊下的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可以开吃了。 耿清宁也不让下人伺候,全都撵下去用膳,让他们今日也一起松快松快。 她亲自动手夹起薄如蝉翼的嫩牛肉片,放入滚烫的锅里不消片刻便卷成一团,肉质紧实鲜嫩竟带着淡淡奶香味。白嫩嫩的豆腐在红油里上下翻滚,已然变了色,入口滑嫩十分入味。她又挑起一筷子白千层放进锅里,不过十多秒便可以捞出,稍稍吹凉后放入口中,弹性十足、劲爽脆嫩。 若是吃的辣了,耿清宁便喝上一口荔枝饮,甜甜的满是荔枝的香味,好喝极了。她下筷子如风,不一会儿额头便出了密密的一层细汗,小脸也红扑扑的,比石榴花还要好看。 前院,四阿哥坐在膳桌前,看着桌上的菜色。 宫里规矩大,小孩子又容易积食,是以讲究最多吃个六七分饱,陈嬷嬷纵使疼他,也不敢违背宫制。 但再长大些,便跟着佟佳皇贵妃吃,贵妃虽看重他,偏偏二人又隔了一层,是以膳桌上只有宫中例菜,生怕别的吃出些什么事来。 是以现在只要看着这些菜,便觉得半饱。 一样夹了一筷子,四阿哥吃个半饱又回到桌前看折子,这几日他打算写个条陈呈给太子爷,他已是贝勒,但若是能跟着太子二哥混上个铁帽子亲王,也算给弘晖挣一个前途出来。 苏培盛回来的时候下人们正在撤膳桌,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不禁瞪了一眼徒弟,没眼色的东西,再不济叫上昨晚夹肉的芝麻酥饼也成,竟叫一些爷不爱吃的,没见主子都没怎么动筷子吗? 苏培盛弯腰进去,打了个千小心回禀道,“耿格格高兴极了,当即便拿着缎子比划,说是这两天就要做出新衣裳穿给人看呢” 女为悦己者容,耿格格穿新衣自然是想要给四阿哥看的。 四阿哥无甚表情,只嗯了一声又低头看折子去了,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起昨日桌前耿氏灵动的眼睛。 好一个灵慧贪吃的小姑娘。 苏培盛已经弯腰退了出去,没成想却被四阿哥开口叫住。 13 第 13 章 四阿哥犹豫了一下,想着那个贪吃爱笑的小姑娘,还是开口问道,“你耿主子今日午膳叫的什么?” 苏培盛心里明白主子这是在挂念耿格格,他脑子转的飞快,口中却道,“奴婢回来的时候倒是听了一耳朵,说是耿格格想的新鲜玩意儿,叫什么麻辣锅子,只是奴婢见识浅,从不曾见过,还真想去长长见识” 四阿哥又坐了片刻,才勉为其难的开口道,“既是你想见识一下,那就去耿氏那里略坐片刻罢” 苏培盛弯腰跟在四阿哥身后一起往兰院走,他也算跟随主子多年,到现在还闹不明白主子爷的性子。 就比如说刚才,主子爷明明很想去看耿格格,偏偏要他找个由头才肯迈步过去。 兰院内,耿清宁正对着火锅奋战,等菜熟的间隙,她就摸出小说阅读器看一会儿,现下她已经摸清楚,阅读器在旁人眼中不过是一本三字经罢了,因此可以放心大胆的拿出来摸鱼。 她一边吃火锅,一边看着小说,再时不时端起一旁的荔枝饮小小的抿上几口,只觉得悠闲自在,快活极了。 不知不觉间荔枝饮已被她喝的干干净净,她又拆了一瓶梅子露,与荔枝饮甘甜爽口不同,梅子露酸酸甜甜还带着梅子的清香,十分解腻。当然,若是能在这杯中加些冰块,冰冰凉凉的,那就更完美了。 耿清宁正一口梅子露一口肉美美的吃着,身侧突然传来个低沉醇厚的声音。 “这便是麻辣锅子?” 耿清宁扭头一看,立刻惊得起身整理仪容,一边蹲下身福礼,一边拿出帕子擦掉嘴角可能会有的痕迹。 四阿哥怎么这个点就来了,明明昨日才来过,今日怎会又来。 四阿哥自进了院子,眉头就没松开过,只见耿氏一人坐于廊下用膳,身边竟一个伺候的也没有,太不成体统了些。 “起来罢”四阿哥边说边进了正厅,不曾扶起,任她一直蹲下福礼。 耿清宁的初级情绪雷达明显察觉到四阿哥有些不太高兴,但原因为何却是不得而知,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冲着四阿哥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四阿哥刚坐到榻上,就见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脸泛红霞,微带酒意,偏偏此刻露出猫儿一般讨好的意味,只觉得荣光更增丽色,竟比昨日灯下还好看三分。 纵使年岁尚轻,也太不像话了些,四阿哥清了清嗓子,苛责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耿清宁悄悄的摸到榻上,只略微坐了个边儿,见四阿哥闷着不说话,一时间也不知与他说些什么才好。 还是上碗茶罢,两个人都低头喝茶也算有事做。耿清宁撩开帘子,见葡萄并着几个宫人跪在正厅两侧,苏培盛亲自端着托盘过来了。 耿清宁忙挥手让宫人们起身,这才接过茶碗,却听见苏培盛提了一嘴麻辣锅子,再多的,就怎么也不肯开口了。 耿清宁没从他身上感到恶意,她细细回想,四阿哥刚才到的时候似乎还提过一次,只是她当时晕晕乎乎,又着急忙慌的给遗漏了。 如今看来四阿哥应当是对她的麻辣红油火锅有些兴趣,或许正是因为没喊他一起用膳,才有些不高兴了罢。 耿清宁恍然大悟,忙喊葡萄去膳房叫一份跟刚才一模一样的赶紧送过来。 膳桌上虽说肉菜均有余量,但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让四阿哥吃她剩下的。不过,荔枝饮和梅子露倒是各有一瓶尚未去泥封,耿清宁便一块端着进去了。 这种小甜水儿喝起来能促进多巴胺的分泌,使人心情变好,或许四阿哥喝了之后在激素的作用下就消气了。 “这是膳房进上的荔枝饮,我尝着味儿不错,四爷试试,跟麻辣锅子最配不过了” 四阿哥瞧着荔枝饮和梅子露,这才知她满脸红晕从何而来,荔枝饮虽喝起来甜滋滋儿的,但实为荔枝酒,因酒味极淡,向来受宫里娘娘和各府里福晋的喜爱,去年得的一篓子荔枝,大多都酿成了荔枝饮。 至于梅子露,虽喝起来酸甜可口,那酒劲儿比荔枝饮可要大多了,只怕她当成果子露一气儿喝醉了罢。 耿清宁见四阿哥板着脸不说话,忙不迭得倒了一杯,小心翼翼送至他面前,讨好的露出一个笑容出来。 四阿哥本欲拒绝,现下不早不晚又不是用膳的点儿,喝酒成何体统,却见她水灵灵的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自己,仿佛自己不应下来便会立刻水雾弥漫,不自觉的就着她的手喝了一盏。 耿清宁的脸更红了,这是不是在调情?她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这般行径,比如苏妲己给纣王喂葡萄,魏嬿婉给皇帝喂酒,而现下,是她跟四阿哥。 甜香馥郁的荔枝饮进嘴,四阿哥才惊觉自己做了何事,一时间有些不自在,耿清宁更不自在,她没事找事的给自己也满上了,一口气又喝了三杯。 就在第四杯也满上之时,葡萄带着火锅来救她了,因四阿哥在屋内,摆膳的下人手上更快了三分,不消片刻,一群人便低着头提着食盒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四阿哥和耿清宁二人。 或许是酒壮怂人胆,又或许是耿清宁已经完全吃醉了,她晕晕乎乎的露出个笑容,看见榻上坐着个清俊的帅哥,忍不住去拉他的手,“刚我还没吃过瘾,咱们一块儿再用些罢” 软嫩细滑的小手柔柔的钻入大手的掌心,四阿哥稍稍捏了捏,只觉得软若无骨,耿清宁离的越来越近,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荔枝香气从她微嘟的红唇散出。 四阿哥深吸几口气,稍稍用力一拽,耿清宁便跌入他的怀中,精瘦的双臂轻而易举的将她抱于怀中,他往前走了几步,一脚踢开东偏房的门,离拔步床不过十来步而已。 14 第 14 章 耿清宁被放在床上,意识稍稍清醒了片刻,认出压在身上的人是四阿哥,但她还是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无论是这历史上的清朝,还是发放任务和奖励的咸鱼系统,都让她感觉自己像身处于全息游戏之中,只要把电源线拔掉,她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 可是这里找不到电源线,咸鱼系统简陋的面板上也没有退出游戏的选项,宫里府内还有很多人一声令下便可以要了她的小命。 她讨厌这里,讨厌这里的人,讨厌这个时代的一切,如果可以,她做梦也想回去,可她现代的身体已经完全死去,只能苟活于现下。 于是,在剧痛来袭之时,耿清宁只能狠狠咬住四阿哥的肩膀当成发泄。 她的抗拒被当成了紧张和羞怯,或许四阿哥还是怜惜她的,劲瘦的腰身动得慢了些,甚至开始有意厮磨,痛意逐渐褪去,耿清宁竟觉得有些畅快,渐渐的她便只能跟着他的节奏,既清醒又沉沦。 最后的最后,是葡萄和小桃架着她去完成的洗漱,再回到榻上时,她几乎头刚沾到枕头便睡了过去。 等到她悠悠转醒之时,身侧已经空无一人,四阿哥应当已经走了,耿清宁撑起手臂坐起身,身上锦被滑落,露出大片暧昧的痕迹,身上酸痛异常,像是被车轱辘反复轧过似的。 耿清宁缓了一会儿,侧头看着窗外廊下渐次燃起的宫灯,默默的发起了呆,其实她已经很幸运了,有咸鱼系统这个外挂,睡得还是历史上有名的雍正帝,谁吃亏还真说不定。 精神胜利法果真好用,耿清宁觉得心里舒服多了,耳边也听见若有似无的脚步声,扭头一看,是葡萄轻手轻脚的进来了。 捧着热水、面巾的葡萄眼角眉梢俱是喜意,见耿清宁已经醒来,她又忙喊小桃进来,两个人慌得手抖,忙不迭得给她妆扮起来,“格格,主子爷还在西偏房候着呢” 这下耿清宁也着急忙慌起来,穿上熏笼上挂着的衣裳,带着一身兰花香味急匆匆的往当作书房的西偏房走去。 只刚走一半,她便停住了,去书房做什么,难道要和四阿哥大眼瞪小眼不成,还是说要去给他红袖添香磨墨添茶? 她和四阿哥虽已有肌肤之亲,但勉强算见过两次,即便是现代人相亲,刚见第二面的时候,可能还在询问对方做什么工作,有什么兴趣爱好,最多还会问一问对方家庭的事情。 可耿清宁能问四阿哥喜欢什么样的人或事吗?或者万岁爷和德妃娘娘平时对四阿哥好不好?一大家子的兄弟姐妹是否和睦吗? 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是不敢的。 无视葡萄哀怨的眼神,耿清宁回身坐到榻上,取出阅读器打算放松一下,只不过这次她先是左右看了看,又交代葡萄守好门,才敢投入的看向阅读器。 实在是她已经被弄出心里阴影了,这个小院子目前就像筛子一样,谁都能进来看一眼,上晌午是李侧福晋,午膳后是四阿哥,前一个让她差点暴露,后一个让她稀里糊涂的的丢了清白,好在她是现代人,也不是太在意这点。 耿清宁靠着大迎枕,歪在榻上,今日心情沉重,她便找些轻松愉悦,又不费脑子的小说来看,一时间,嘴角几乎和太阳穴肩并肩。 身侧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抽走她的书,耿清宁心中一跳,这个屋子里敢拿她手里东西的,自然只有四阿哥一人,耿清宁不禁用哀怨的眼神去看葡萄,却发现葡萄竟比她还要忐忑。 看来只能以后弄一个报信的暗号或者响动了。 四阿哥面上含笑,心情很好的看了看书的封面,“孩童启蒙所用之书,你竟也看的如此入神,想来也是个爱书之人” 耿清宁只得把早上曾对侧福晋用过的说辞拿出来,“实是家中长辈所赠,是以爱不释手” 四阿哥把书还了回去,耿氏很可能在寄情于物,说是看书实为思人,“看来你在家中很受宠爱,家里都有谁?” 耿清宁见他有兴趣,却不由得犯了难,原身家庭如何,她实在是不知晓,只得挑些自己的亲身经历来说。 “爸····阿玛很疼我,经常回来的路上给我带些零食点心,虽被额娘骂浪费银钱,但下次阿玛还是会带好吃的” “额娘其实只是嘴上厉害,每次新衣都是先紧着我买,便是家中弟兄也要靠后” “若是在外受了委屈欺负,家中之人皆会替我出头出气,久而久之,左右无一人敢惹,竟成了巷中一霸” 耿清宁说着只觉得鼻头发酸,但四阿哥在这,她却只能强忍着,甚至还要露出一个微笑。 四阿哥联想她话中情景一时间竟怔住了,他实不敢想汗阿玛或者太子二哥替他出头的场景,也未曾得到德妃娘娘的笑骂,而平民百姓之家只有碎银几两,反倒比宫中还多了些人情味。 他回过神来,见她笑中带泪,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摩挲她的头顶,叹息道,“寻个机会,让你院子里的太监送个赏,也算是念着他们” 清朝嫁入皇室的人,无论是福晋还是侍妾格格,都没有再回家探亲的道理。若是想家人了,地位高些的,还可以蒙恩将家人召来见上一见,而地位低下的侍妾只能让领头的太监或者宫女捎句话,连东西都不能带。 是以,四阿哥说允她送赏,已是开恩了。 耿清宁眨眨眼睛,憋回了所有的情绪,无论如何她都见不到现代的亲人了,但小命还在清朝,四阿哥的恩,她肯定是要接着的。 耿清宁佯装出一个略带惊喜的笑容,“这····会不会不太好?” 四阿哥握住她的手,眼睛里黑沉沉的,只有烛火跳动的光,“在我府里,你不必怕” 15 第 15 章 这下耿清宁是真的有些感动了,无论以后如何,最起码这一刻的四阿哥应当对她是有些例外的,因此晚膳的时候她格外殷勤,下午没吃上的火锅自然要来一份,怕四阿哥吃不习惯,又要了一个菊花清水锅涮羊肉。 因叫的是主子爷的膳食,大厨房的人全都忙活了起来,刘太监不仅准备了主子点的两样,还额外准备了几道凉菜,还用鹅蛋混上细细的面粉,擀出了极为筋道两指宽面。 张二宝对师父更服气了,耿格格折腾来折腾去,偏偏主子爷又去了她那里,还是吃这个麻辣锅子。 他凑到刘太监身边讨好的捏肩敲背,“师父,教教徒弟呐” 刘太监得意的笑道,“你呀,且学着罢” 装满红油的铜锅里烫了牛肉卷、羊肉卷,各种各样的肚丝,四阿哥一样尝了一点,吃了三盘子下去,竟肚内还有余量,在清汤锅子里下了宽面,放上嫩嫩的豆苗,又痛快的吃了一整碗。 苏培盛看得是目瞪口呆,主子爷向来无甚表情,让人摸不透他的所思所想,包括用膳也是如此,可今日竟在耿格格这里肆意了一回。 他撮着牙花子,心中暗暗思量,看来耿格格的福气,还在后头呐。 饭后,两个人在帐内消食,耿清宁只能随着四阿哥起起伏伏,实在受不住了便细细的哼唧几声,最后干脆倒在他的怀里。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偷偷扯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的盖住。 被子一动,四阿哥便发觉了,他整个人也跟着进去,鸳鸯锦被摆弄成了不同的形状,耿清宁只觉得喘不上气来,把头伸到外面吸几口新鲜空气,却又被四阿哥拉进去。 耿清宁连什么时候叫的热水都不知,只觉得合上眼没多久,身边就有起床的动静,她伸手去摸身侧,却得到了安抚的轻拍,心下一松,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外面天还是黑沉沉的,不过寅时初,大约是现代的凌晨3点而已,四阿哥张开双臂任由宫女们服侍,瞥见床上睡熟的耿氏,想到昨夜里她颤动的睫毛,“把内务府新送来的那个流苏簪子拿过来”。 流苏晃动间的点点碎光和耿氏眼睛很像,想来应该很配她。 等到葡萄温柔的叫醒服务时,耿清宁才再次睁开双眼,只是腰酸的厉害,几乎直不起来,葡萄先拿药油细细的搓了,再拿热乎乎的汤婆子捂上,这才觉得好受些。 小宫女流水似的端来青盐、热水等,葡萄一边服侍她穿上衣裳,一边细细的解释,“主子爷寅时初便起了,还特意嘱咐不让吵醒格格” 旁边的小桃梳着头也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主子爷真是体贴格格” 葡萄拿出脖子上挂的钥匙开了箱笼,从里头掏出一个檀木匣子,小心翼翼的打开让她看,“不仅如此呢,主子爷还送来了这个” 耿清宁伸头去看,只见一支通体碧玉的簪子躺于匣中,簪头的翡翠雕琢成了一个芙蓉花苞儿的模样,花瓣层次分明、饱满圆润,栩栩如生,花蕊是一颗红宝石,散发出迷人的光泽。 而整支簪子上还挂着五条细长的流苏,窗外的阳光透进来照在上面,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满屋子人围看着半天没说话,无他,实在是看傻了眼,包括已经见识过一次的葡萄。 耿清宁也在盯着绿得留油的簪子,默默的咽了下口水,这般品相的簪子若是放到现代社会,高低也是进拍卖会的水准,至于她这等屁民,只能从网上见识一二。 当年她还在网上说过一些混话,说什么如果重新投胎她十个手指头戴不一样的,如今倒是真的实现了。 耿清宁没让小桃服侍,亲自拿起簪子插入发髻之中,五根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摇晃起来,娇俏的闪着细碎光芒。 略微用了些早膳,耿清宁顶着腰酸去了福晋的正院,昨日她第一次侍寝,今日无论如何应当去给福晋敬碗茶。 或许福晋已得了消息,耿清宁在偏厅不过坐了一柱香的时间,便有小宫女引着她去了正厅。 这是耿清宁第一次见四阿哥的福晋,未来雍正帝的皇后。 她并不想在清朝,这个封建集权极为鼎盛的王朝挑战上位者的耐心,是以老老实实的跪下,奉上热茶碗。 福晋上下扫视了片刻,只在耿清宁面容上停留了片刻,接过茶碗略沾了唇便放她走了。 康嬷嬷扶着福晋去书房,只是心中有些不解,像耿氏这般年轻鲜活的侍妾,刚进府正是应该敲打的时候,为何福晋浅描淡写的放她走了。 福晋拿起案桌上弘晖阿哥的功课,打算和前一段时间的功课做个比较,帮他减轻些负担,“嬷嬷,一个无品级的侍妾格格而已,不值得为她分神” 在这府里,四阿哥是头一个主子,她和弘晖排在第二个,旁的人即便是侧福晋也都是伺候他们的人。 只要弘晖自己立得住,以四阿哥对他的重视,这个府早晚都是弘晖的,至于其他人,她们生的小奴才秧子若能活下来,老老实实的给弘晖当个帮手也不是不行。 至于耿氏一个汉女而已,长得确实讨喜,人看着也老实,便是她见了心中也难免产生怜爱之感,若是真的乖巧懂事,留着给四阿哥解闷逗趣也是甚好。 耿清宁不知自己魅力+1起了作用,她回到兰院,即便知道这个院子像个筛子一样,也发自内心的松了口气。 葡萄见了她立刻迎了上来,一边伺候着她换衣裳,一边交代刚才院子里的事,“钮祜禄格格刚来了,见您不在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回的,说是想邀您去她院子里坐坐” 钮祜禄格格?她找来做什么? 16 第 16 章 其实二人院子相临,若是放在现代,最起码是一个小区的邻居,虽说现代人邻里关系冷漠,但对方已经主动邀约,去拜访一下好像也是理所应当的。 况且,这可是未来大名鼎鼎的熹妃娘娘,逆风翻盘成为太后的人物,谁不想认识一下。 正好刚从福晋那里回来,家常的衣服还没上身,就像只洗了一次头却可以一次性见两个重要人物,赚大了好吗? 耿清宁本欲伸手制止葡萄的动作,却听见脑海中传来熟悉的提示音,【滴,恭喜您触发咸鱼任务,拉帮结派和咸鱼有什么关系呢?】 拉帮结派?耿清宁顿住了,咸鱼系统没有虚言,既然触发了这个任务,就把钮祜禄格格来的目的交代的很清楚了,想一起抱团取暖。 认识一下厉害的人物没问题,可是要和她报团取暖,那就涉及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同事之间真的有真友谊吗? 即使在现代社会的时候,耿清宁被人从背后捅刀子的次数也不少。 还记得她刚工作的时候,刚面对甲方的时候,总是被甲方的各种要求搞得很无奈,再加上年纪小不够谨慎,就在办公室吐槽了一句“这可怎么办啊”。 不知怎的,等传到老板耳朵里的时候话就变了味,变成了“小耿说反正她也不知道怎么办,破罐子破摔吧”。 当然,永远也找不到那个跟老板告状的人。 而且当时同事间几乎没有竞争,就闹成了这样,而这贝勒府里四阿哥只有一个,她和钮祜禄格格甚至不能对外开展业务,必须内部竞争的情况下,真的可以毫无芥蒂吗? 但话说回来,钮祜禄格格毕竟是雍正后宫的真正赢家,不去的话,得罪了未来的太后娘娘,她以后的太妃生活会不会受到影响? 见耿清宁面色严肃又蹙着眉头,葡萄不敢说话了,木鸡一般的站在那里,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 无论耿清宁心中思绪万千,但咸鱼任务已出,今日这邻居之间的拜访必是黄了,既如此,不若安心过自己的日子罢。 耿清宁吩咐葡萄去拿牛乳和茶,昨夜胡闹得厉害,没睡好,喝点奶茶提提神。 清朝皇室自关外而来,从小长在马背上,本就有饮奶茶的习惯,宫中的奶茶甚至有专人负责熬制,都是从蒙古找来的熬茶好手。 不过不同时代熬茶配方不同,现下熬制一小桶奶茶需牛奶三斤半,黄茶或安化茶或黑茶二两,奶皮子二钱,青盐一两还有适量的水,喝起来浓香馥郁,口感偏咸。 不过耿清宁适应起来挺好的,现代的时候她就经常喝加了咸芝士奶盖的饮品,甜咸均可,反而在网上被甜党和咸党骂做墙头草。 可现下她在兰院,可没人能穿越时空来骂她,所以这次,甜的咸的她全部都要。 小炉子里放入通红的炭火,把上面的陶罐烧得热热的,放入砂糖和茶叶,小心的翻炒,等砂糖烤化成焦糖色,冲入牛乳,耐心的等待陶罐边缘冒出鱼眼大小的泡泡,甜蜜的罐罐烤奶就完成了。 若是喜欢纯粹一点的奶茶,这便可以喝了,若是身子骨寒凉,还可以加入红枣、枸杞、玫瑰花瓣增香添味。 至于咸奶茶,直接加水和茶叶煮到颜色发红,再适量的加入一些青盐,最后加入牛乳煮开即可。喝的时候还可以在碗底加入一些炒米和奶皮子。 耿清宁没要炒米,只要了切成薄片的奶豆腐和干干的奶皮子放入碗底,滚烫的奶茶泡着劲道的奶豆腐,吃起来浓郁咸香,醇香味美。 葡萄还端来一盘子杏仁酥,一盘子核桃酥配着吃,以至于午膳时,她只吃了一碗野鸡子汤下的银丝面。 耿清宁摸摸自己的肚子,照这样吃下去,只怕魅力加的再多,这小肚子也该吃出来了。 是以下午她让葡萄把所有的点心都收起来,用清淡的六安茶泡了满满一壶,没事就倒上一杯,也算是哄哄嘴巴。 耿清宁正抱着阅读器歪在榻上,就听葡萄来禀,钮祜禄格格来了。 她怎么又来了,耿清宁忙去看咸鱼面板,自从上午她没去钮祜禄格格的院子,任务进度就直接跳到了50%,现下一动不动停在那里,想必后文就在这里了。 耿清宁把阅读器塞进大迎枕下面,这才从榻上下来,出去迎了几步。 耿清宁曾看过一段野史,说是康熙皇帝一见钮祜禄氏便赞她是有福之人,一见还是四阿哥的弘历,也赞他聪明不俗。 当时她还笑言这定是乾隆皇帝,为自己和太后娘娘脸上贴金所做,如今见了钮祜禄格格倒觉得传言未必空穴来风。 钮祜禄格格鼻头生得圆润,脸型方中带圆,天庭饱满,耳朵有肉,但看着并不觉得胖,倒是有些珠圆玉润之感,而且她眼神沉稳温柔,明亮有神,是所有人一见便会赞叹的旺家旺夫之像。 考虑到未来的太妃生活,耿清宁头一次说了违心的话,“本说着下午得闲便去看望妹妹,结果忙东忙的不知道做些什么,竟到了这个时辰” 钮祜禄格格先瞥了一眼还未收拾妥当的榻,又听见耿清宁对她的称呼。 这耿氏好大的脸面!出身汉军旗,竟敢自称姐姐呼她为妹。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钮祜禄格格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是我打扰耿姐姐,还望姐姐勿怪” “不见怪,不见怪”,耿清宁一边应付钮祜禄氏,一边去看咸鱼面板,见任务进度没有变化,才放心引她入座。 ………… 一室尴尬。 想来也是,两个人虽同一天嫁于同一个人当小妾,但以前又从未见过,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二人索然无味的说了一些天气,衣裳,首饰之类的话,耿清宁撑不住了,“葡萄,把煮牛乳茶的东西搬过来,再把膳房新进上的点心拿两盘过来” 手头有事,有吃有喝,两个人不至于太尴尬。 看着耿清宁说话间闪动的簪子,又听她显摆膳房的奉承,钮祜禄格格暗暗的咬了咬后槽牙,且忍忍吧,这般出头又不懂规矩的椽子,烂得更快。 只是现在,还得用她。 17 第 17 章 耿清宁哪里是显摆的意思,不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见葡萄已经带人把东西搬上来,耿清宁便自顾自煮起奶茶,两个人就盯着陶罐边缘的奶泡由小变大,由疏变密,咕噜咕噜的轻声细语升至啵啵啵的爆破声。 钮祜禄格格看着推至面前的两盏奶茶,一盏是她很熟悉的样式,另一种却清汤寡水的,看着十分寡淡无味。 但见耿清宁眼神的落处,钮祜禄格格犹豫着端起茶盏,闭着眼喝了一口。 噫!普天之下的奶茶都是浓郁咸香的,竟还有这般焦香混着甜味的奇怪奶茶,钮祜禄格格硬着头皮咽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这奶茶,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安利成功了耶,耿清宁有些高兴,把装有栗子酥的盘子往钮祜禄格格那里推了推,“再配上这个栗子酥,你试试” 栗子酥是今日膳房刚进上的,表皮酥脆掉渣,内里软绵细腻,咬上一口板栗的香味就会迸发出来,香甜可口好吃极了。 钮祜禄格格拿起一块托于帕中,细细咀嚼这块栗子酥里面的意味,如今已是开春,膳房的板栗只怕也是所剩无几,竟还能匀出来给耿氏做成糕饼来吃。 香甜的栗子酥吃在嘴里,不知怎得却有了几分苦涩滋味,钮祜禄格格用奶茶送下,日子还长,谁敢断言以后会怎样。 二人对坐着吃点心,又是一室寂静,耿清宁本来以为钮祜禄格格会说些利益交换,或者相帮互助的话,但奶茶都喝了好几盏,她也只是干坐着不怎么说话。 于是耿清宁只能绞尽脑汁找话题,钮祜禄格格倒也配合,无论耿清宁说什么她都能搭上两三句,而且言之有物不似敷衍。 看着钮祜禄格格打算在兰院把板凳坐穿的架势,耿清宁是真的有些发愁了,未来的太后娘娘又不能完全忽视,可她们二人真的尴尬死了好吗。 幸好,葡萄领着全公公来救她了。 全公公是苏培盛的徒弟,本家姓全,自从跟了苏培盛,便随了苏姓,以全为名。为了和苏培盛分开,是以大家都喊他全公公。 他长着容长的一张脸,说话做事全都一副笑模样,对谁都一团和气,此刻立在地上打了个千,“给耿格格、钮祜禄格格请安,主子爷这一会儿便到了,说是晚点也在兰院用” 这应该算是报喜,自然是要赏的,耿清宁一边让葡萄拿荷包赏他,一边偷偷拿眼去瞧钮祜禄格格,见她低头拿起茶碗,仿佛什么都未听见。 耿清宁突然福至心灵,或许从早到晚,钮祜禄格格等的便是此时,四阿哥来到兰院,正巧钮祜禄格格也在,若是自己有心,再推上一把,今日便是她的大喜日子,二人之间的盟约便成了。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钮祜禄格格有些屈辱的想着,对于耿氏来说不过顺水推舟而已,在这府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保证自己永远受宠,多个帮手总归是好的,况且耿氏又只是汉女,而这大清朝终究还是满人的天下。 没有人会拒绝的,钮祜禄格格笃定的想着,她自小便比别人沉稳些,也甚有耐心,可来贝勒府已经整整三日,四阿哥连她的院子都不曾踏足,她必须要有一个机会,来提醒四阿哥府里还有她这个满蒙大姓的格格。 虽说她也不想屈居耿氏身后,可福晋连面都不见,李侧福晋又是那般不好相处,思来想去竟还是耿氏身边最好下手。 钮祜禄格格默默的喝了一口奶茶,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她不能急,不可以急,这些都是暂时的,只要再忍一忍…… 前院,四阿哥先去看了弘晖,检查了他的功课,父子俩说了一会子话,然后又在书房里略坐了片刻,这才起身到兰院来。 小宫女远远的见了前院衣服,便高高的挑起帘子,四阿哥这边还没进门,便闻着一股子奶茶香,只是甜滋滋儿的,倒是跟兰院的主人很像。 二人福身在亭中,四阿哥仿若未见,只伸手扶起耿清宁,眼神在簪子上打转了片刻,满意的点点头。 耿清宁对这个簪子自然也是一百个喜欢,可是屋子里还有旁人,说什么都难免有炫耀的嫌疑,四阿哥也是,屋子里多了一个大活人竟没看见。 钮祜禄格格倒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她又福了一次,“妾,钮祜禄氏,见过四爷” 四阿哥漫不经心的看向蹲在地上福礼的钮祜禄格格,却松开了握着耿清宁的手,拿起茶碗放在手中轻撇茶沫,慢条斯理的问道,“哦?” 耿清宁知道四阿哥这是在问她,可是她就是看天看地看茶碗,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出于对未来养老生活的考虑,她不愿意当面给钮祜禄格格没脸,但是若是开口将钮祜禄格格引荐给四阿哥,她更做不到。 其实一开始她就明白,自己和四阿哥不是对等的关系。当然,她也没想过把四阿哥当成独属于自己的丈夫,可目前的情况是人已经进了贝勒府,不出意外的话,下半辈子只能和他绑在一起,死了也要葬入他的妃陵。 若四阿哥主动去找别人,她大可以当自己是只鸵鸟,只要把头埋在沙子里便什么也看不见,可若是让她亲自开口把四阿哥推给旁人。 耿清宁不愿意。 钮祜禄格格觉得腿都有些酸了,才听见四阿哥的叫起声,她抬头一看,只见耿氏低着头坐在塌上,一句话也不曾说。 鼠目寸光的汉女,竟这般没有成算,钮祜禄格格心中微沉,勉强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厚颜打扰耿格格半响,妾身这便回去了” 钮祜禄格格的脚步很慢,盼着能有喊住她的声音,却只有葡萄殷勤备至的给她送了出去。 见钮祜禄格格走远了,葡萄脸上这才露出些不忿来,整个院子里的人包括扫地的小桂子,都知道钮祜禄格格打的什么主意,偏偏主子还给她三分好脸色,要他们说,就不该叫她有见到主子爷的机会。 耿清宁情绪雷达的警报声终于缓和下来,她眼角扫视一圈,见屋子里没有别人,这才慢腾腾挪过去,坐在四阿哥的边上,大着胆子拿走他手中的茶碗。 耿清宁一边将四阿哥的手当成玩具把玩,一边偷偷拿眼去瞧他的面色, “你生气啦?” 18 第 18 章 四阿哥黑沉沉的眼珠子盯着耿清宁的眼睛,只见她悄悄的躲开,一脸心虚的模样。 现在倒是知道怕了,刚刚是谁敢装哑巴一句话不说,还有此刻,明明知道他生气了,还敢巴巴的凑上来。 身边人虽还是黑着脸,但莫名的,耿清宁就是觉得他心情不错,虽眼神移开不敢看他,但是却把身体靠得更近些,甚至把脸放在四阿哥的肩窝处。 “别生气啦,好不好?” 耿清宁边说便晃悠,四阿哥的身子都被她带着摇晃起来,连带着最后那点子火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四阿哥叹了一口气,伸手搂住她,耿氏性子绵软,又是一副天真烂漫姿态,必是以前府中人口简单,没有那么多得糟心事,而且她又身为最受宠的女孩儿,被家人保护得实在太好,连被人欺负到头上都不知。 她这般性子虽说难得,但宫里府里都是人精,极容易被人利用,是以当下只能细细的教她,“你自己尚未在府里站稳脚跟,如何能将爷引荐于他人,若是以后有了阿哥需要帮手,再找个没跟脚的便是了,钮祜禄氏因着她的姓氏,必不会甘心屈居人后,你离她还是远些为好” 见耿清宁瘪着小嘴,有些委屈的样子,四阿哥安抚的摩挲她的后背,“你若是觉得无趣,让下面的人去外面给你淘些新鲜玩意儿,或者养个猫啊狗啊得,用来打发时间倒是不错” 耿清宁靠在四阿哥怀里,回想历史上的钮祜禄氏,好像确实进府好几年才生下弘历,是有意为之还是缘分未到? 四阿哥察觉到手中没了动静,低头一看,怀里的小脸一副迷茫的模样,他露出了进来的第一个笑容,“傻姑娘,知道你想不明白,安心听话便是,爷必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历史本就迷雾重重,还任由胜利者随意书写,耿清宁觉得自己想不明白也属正常,飞快的把那些东西抛至脑后,开始思索今日晚点用什么。 耽误了这一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即便是现在立刻叫晚点,也得给下面的人一些准备时间,耿清宁便又煮了一壶罐罐烤奶,吃饭之前用奶茶垫垫肚子,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四阿哥捧着小甜水儿,他没想到奶茶煮成甜的也甚是可口,清爽的茶味融在醇香的牛乳中,热乎乎的喝上一碗,通气暖身。 耿清宁见他喜欢,提了一整壶放在书房里,自己便去外间跟葡萄交代晚点之事。 因昨日吃了两顿红油火锅,今天她就想着吃些清淡的,思来想去,不如就吃养胃除湿的猪肚鸡汤,在里面烫点嫩嫩的蔬菜、山药,最后再喝一碗热乎乎的汤,让人从手到脚都暖起来。 至于主食,就要一份腊味煲仔饭,放上多多的腊肠和腊肉,四阿哥忙活一整天,最好吃点扎实的东西。 葡萄领命去了,耿清宁便在屋子里转起圈来,刚才她又喝了两碗奶茶,吃了好几块栗子酥,多活动活动消消食,待会晚上才能多吃些。 这就显出院子小的坏处来,书房和正厅挨着边,耿清宁这里只略微走了几步,或许走路间发出了细微响动,书房里的四阿哥便闻声出来了。 见耿清宁在小小的屋子里打转,料想她应当是无事可做,便拉着她的手一块站在书桌前,“我见你手不释卷,应当是爱书之人,可曾练过什么字?” 耿清宁见四阿哥兴致勃勃,心中有一丝不妙的感觉。果然,见他吩咐苏培盛,“把前些日子得的那个乌木雕松竹梅的湖笔给你耿主子拿来” 湖笔、徽墨、宣纸和端砚并称“文房四宝”,哪怕耿清宁不曾接触过多少传统文化也曾听闻过。 四阿哥扭头跟她解释,“女子手小而纤细,我常用的笔你握起来都不太合适,这个紫豪湖笔,下笔软硬适中,最适合写小楷” 什么紫豪,什么小楷,耿清宁只怕自己过于废材,反而激起四阿哥的卷王属性,“快用膳了,要不,回头再说?” 外面并无动静,晚点想来还需要些时候,四阿哥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也不说话,只定定的看着她,耿清宁便举白旗投降了。 无他,未来雍正帝的气场实在太强,让她不知不觉的便想服从于他。 “好啦好啦,我写便是了,不准笑话我”耿清宁一边嘟囔着,一边拿起苏培盛刚送来的笔。 这支毛笔通体油黑发亮,顺着木头天然的纹理处雕刻了些花中君子作为点缀,入手温润顺滑,实属难得一见的珍品。 可是毛笔再好,也架不住写字的人水平极差,四阿哥看着纸上歪歪斜斜的几个大字,脸色黑如锅底。 耿氏不仅耍赖偷懒的性子如幼童,甚至连写字的水平也是这般,看上去甚至还不如年幼的大格格写的工整。 看着耿清宁羞得几乎要躲到桌子底下,四阿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站于她身后,抓住了她的手。 “头正而肩松,身直方能臂开,指实掌虚,腕平肘起”四阿哥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她的手在纸上游走。 这种私人的一对一教学,放到现代最起码好几百一个小时,耿清宁不停提醒自己要专心,可是身后四阿哥温热的呼吸,从她的耳后流入脖颈,悄悄的,红晕就爬上了她的耳垂,等再回过神,只见纸上龙飞凤舞的两行字。 人学始知道,不学非自然。 感谢九年义务教育和高中大学的时光,耿清宁记得这首诗——《劝学》,大意是说,只有通过学习才能掌握知识,不学习,知识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四阿哥的声音也从耳边传来,“自明日起,你每日有8张大字的功课,我亲自来查” 耿清宁垮下脸,她只不过是个后院的小小格格,没打算去考状元,没有必要这样吧……但见四阿哥认真的神色,再以他的性子,说不定真的会每日检查。 未来的卷王皇帝现在就初现雏形,连对身边的格格文化素养都要求那么高。 但还能怎么办,只能顺着他啊,耿清宁深吸了一口气,正待应下。 【滴,恭喜您触发咸鱼任务,功课和咸鱼有什么关系呢?】 19 第 19 章 咸鱼系统总是在不应该出现的时候冒出头,比如说现在,如果四阿哥每日检查,她如何在他眼皮子底下摸鱼。 耿清宁发了愁,算了,不管了,就像每次开学的时候交暑假作业一样,无论暑假如何度过,学生总是能在最后三天完成所有的作业,她也一定可以在四阿哥要功课之前解决这个问题。 至于当下,耿清宁自是做出一副老实模样,认认真真点头应下。 见她这般乖巧听话,四阿哥心中更觉满意,有他这个师傅在,耿氏便是块朽木,也必能让她开了窍。 可惜耿朽木眼中只有晚点,直接把这茬抛至脑后,毕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猪肚鸡的汤被熬成奶白的颜色,切成小块的猪肚和鸡块在汤里上下翻滚。先喝汤后吃肉,耿清宁先盛了一碗汤,撒上翠绿的葱花,喝上一口汤鲜味美,滋味醇厚,虽放有白胡椒,却丝毫不辛辣呛人,只觉得滋养温润,补充元气。 桌上还有秘制蘸料,按照耿清宁的吩咐,用红色的尖头小辣椒切成细细的圈,海鲜酱油和香油各淋上一圈,旁边还配有一小碟香油姜蓉。 耿清宁不爱吃生姜,便只取了小米辣和海鲜酱油,将猪肚放在碗里滚上一圈,吃起来肉厚鲜嫩,肥美爽脆,鸡肉也毫不逊色,选的是皮色金黄清远鸡,吃到嘴里肉质滑嫩,鲜甜不腻, 四阿哥倒是什么都不忌口,甚至要在猪肚和鸡肉上裹上满满的姜蓉,耿清宁看着便觉得心中打鼓。 不过千人千味,耿清宁又低头去捞锅里的山药,铁棍山药煮得粉面粉面的,又吸满了猪肚鸡的汤汁,舌尖微微一抿便化在嘴里,软糯鲜香,令人回味无穷。 四阿哥倒是不太喜欢这种太过绵密的口感,只在锅子里捞些菌菇,配着腊香油润的煲仔饭慢慢吃着,两个人几乎将锅子吃到见底,方才停下筷子。 饭后,四阿哥说要消食,耿清宁一下子便回想起昨晚账中消食的场景,便脸色红红的任他牵着,没想到却被拉进了书房。 四阿哥指着桌上的已经铺好的宣纸和字帖,“寿从笔端来,饭后站着写两刻钟的大字,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你且试试” 耿清宁才不相信这个呢,若是当真管用,历史上的雍正帝又怎会五十来岁便驾鹤西去了,四阿哥就是单纯的想看她写作业! 没想到,四阿哥竟是这般心急的老师。 四阿哥和咸鱼系统都虎视眈眈的看着,耿清宁是一个也得罪不起,她磨磨蹭蹭的拿起毛笔,想起以前学习过简笔画,先在一旁的废纸上试了下手感,便刷刷的开始画起来。 四阿哥见她瞎写,眉头一竖,这么不认真的徒弟,师傅见了可是要打板子的。 耿清宁偷瞄到他一脸不快,但系统就在脑子里,她也不敢得罪,只能拉过四阿哥一起看桌上的简笔画。 四阿哥只见她寥寥几笔,不曾想画出的小像却极为传神,他仔细分辨,发现画像正是自己,只不过看上去较现在而言更为威严、成熟。 书乃心之语,画亦是如此,四阿哥抬头看向耿清宁,见她歪头笑着,像个奶猫一般流露出讨好的意味,心中不由得一软。 算了,慢慢教罢,只是这顿板子无论如何是逃不过的。 是夜,帐内发出拍打声,四阿哥额头满是汗珠,咬着后槽牙问她,“知不知错?敢不敢了?” 事后甚至没来得及叫热水,他拿着帕子胡乱擦了几下,两人便搂在一起睡了过去。 照例是凌晨三点,四阿哥已经穿戴整齐,听着耳边偶尔还会传来的哼唧声,“今日去猫狗房,给你耿主子抱个奶猫回来。” 苏培盛自是低声应下,心中却暗暗乍舌,主子爷来一次便要赏一次,照这样下去,这小小的兰院只怕很快就装不下,需要换个大点的地儿了。 苏培盛是要跟在主子爷身边出门的,赶在上马车之前,他把这事儿交代给了徒弟小全子。 又是兰院,昨日的簪子便是全公公送的,现下他的眼睛还被晃得花着呢,如今又得了这里的差事,全公公是半点不敢耽搁,一溜烟朝着猫狗房去了。 因畜牲身上通常会有气味,担心腌臜了主子,猫狗房置办在府中的最拐角,在下人后罩房的后头,全公公穿了大半个府,才到了地方。 猫狗房的总管是个姓程的老太监,精瘦精瘦的,平日不争不抢,只安安心心的呆在这里,应当是把猫狗房当了养老之地。 程太监见是前院的衣服,还有些不敢置信的模样,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是主子身边的红人,他立刻老脸笑成了花儿朵儿,亲亲热热的喊他,“全小哥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全公公接过小太监端上来的茶水,坐到程太监的摇椅上,“主子爷说了,要一只品相好的、温顺些的猫儿,给耿格格送去” 猫狗房的消息慢些,程太监舔着脸凑在全公公身侧,“不知这位耿格格是什么人物,竟劳动您亲自过来一趟” “就前几日,府中新来的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跟在主子身边,头一条便是嘴要严实,全公公也是如此,任凭老太监如何奉承,只这一句,再多的便也没有了。 程太监撮着牙花子,心中暗自思量了片刻,竟亲自去畜牲呆的地方,挑挑拣拣半响选了两只奶猫,一只通体雪白,有着蓝绿宝石一般鸳鸯眼的短耳长毛猫,一只黄白相间胖乎乎的立耳短毛猫。 两只猫都让他徒弟小贵子抱着。 程太监偷偷递出一个重腾腾的荷包,几乎是他的大半积蓄,“全公公,主子养个猫儿狗儿的,身边是不是得有个懂畜牲事儿的人,何必脏了贵人们的手” 全公公挑开眼皮,看了一眼偷偷拉着程太监衣角的半大孩子,看上去像是十来岁,但实际上应当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不仅眼神里透着机灵,人也清秀。能在猫狗房养成这般,想必这老太监也花了不少心血。 看来他是想给自己的徒弟铺一条青云路啊,全公公掂了掂袖中的荷包,不过程太监的话说的在理,主子养这些畜牲,万万没有亲自动手的。 “行罢”,全公公站起身来,“那就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程公公自是千恩万学,只是那小太监却频频回头,一副舍不得的模样,程太监浑浊的老眼含着泪花,看着小贵子的身影越来越远。 他老了,没几年活头了,小贵子若不能闯出来,只能一辈子呆在这腌臜的猫狗房,当个最下等的太监,吃不饱穿不暖,只怕,连这里面的畜牲都不如。 20 第 20 章 清晨,身边依旧是空的,连被子都没了热乎气,耿清宁放空了一会儿,才在葡萄的劝说下起身洗漱。 在这府里睡到7点已是不得了之事,因四阿哥每日凌晨3点起,无论是正院的福晋,还是李侧福晋宋格格,院子里三点便点了灯。 当然在耿清宁看来三点睡还差不多,要是3点起,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小命。 耿清宁记得现代旁边有个棒子国,就是有很多人长期睡眠不足,一杯又一杯的冰美式灌下去提神。不过说来也巧,宫里的主子们爱喝茶,说不准也正是这个道理。 耿清宁内心吐槽了一会儿,又想起脑中的咸鱼系统,昨夜四阿哥没去钮祜禄格格那里,任务应该是完成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镜子上,她任小桃服侍着梳头,看似呆呆的坐着,实则在看咸鱼面板。 【恭喜您完成咸鱼任务:拉帮结派和咸鱼有什么关系呢? 任务奖励:团队凝聚力+1,白银五十两】 得罪了未来的太后娘娘,竟只得了五十两银子的奖励。 见耿清宁有些意兴阑珊的模样,葡萄在一旁讨巧的问她要不要见四阿哥赏的猫。 猫?!耿清宁想起昨夜,似乎四阿哥是说了让她养个猫儿狗儿的话。 那可是猫咪欸,谁能拒绝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呢?肯定要见啊,在现代的时候她就想养只猫,只是一来租房子住,害怕抓花了房东的家具,二来,她每日在外上班,很怕留猫咪一个在家会抑郁。 这不是开玩笑,动物也是有情感和陪伴需求的。 现在好了,她在这贝勒府里,甚至还有自己的院子,小猫咪随便爬随便抓,也有足够的时间相互陪伴,万不能再错过了。 “快抱进来”耿清宁兴冲冲的,连早膳都顾不上用。 全公公领着一个面生的小太监进来了,耿清宁一眼就看见他怀里的两只猫,一只慵懒貌美,长相神似布偶猫,一只大橘为重的中华田园猫。 全公公打了个千,弓着腰笑眯眯的跟主子介绍,“这便是猫狗房承上来两只,白色的是山东临清的狮子猫,黄色的便是河南的金丝虎” 哟,这两只喵还有这么高大上名字呢,耿清宁眼睛眨逗不眨的盯着两只小猫,见它们奶声奶气的叫着,偶尔还舔一下自己粉色的小脚垫,让人忍不住伸出罪恶之手。 不知道猫狗房的人是怎么教的,两只猫对着耿清宁都温顺极了,见她的手摸过去,都从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橘猫甚至还主动的蹭了蹭她的手心。 这么亲人的猫咪哪里找? 见耿清宁喜欢,全公公也笑成了花,指着旁边的小太监,“耿格格喜欢哪个?叫小贵子给您调教一二,以后还会作揖讨食呢” 耿清宁想着那场景,现在就忍不住挼了挼小猫咪的脑袋,至于要哪只,成年人不做选择,当然是两只都要留下来。 当即,耿清宁便给两只猫都起了名字,狮子猫色白如雪,毛色蓬松似松鼠,胖胖的一团,便叫雪团儿。橘猫通体黄色,偏偏四只脚掌雪白,就叫它白手套。 小贵子年龄不大,人倒是机灵,对两只猫如数家珍,“雪团儿性格温和,粘人又爱说话,不如,格格跟雪团儿说上一句?” 听他介绍的有趣,耿清宁当真对着雪团儿喊了两声它的名字,没想到她喊一声,雪团儿便叫上一声,一人一猫一问一答,你来我往的,好似真的说上了话。 “那,白手套如何?”耿清宁从不厚此薄彼,两只猫她都爱。 见一屋子的人,特别是主子在看着他,小贵子脸涨的通红,但还是尽量口齿清楚的道,“白手套懒散些,还贪吃,但是最亲人不过,而且” 小贵子小心的把白手套的胸口露出来,让大家去看它胸口的一块白色毛毛,“它可是金被银床,最是招财” 耿清宁忍不住感叹,没想到中华田园猫在老祖宗的嘴里竟然有这么多讲究,她以前只知道田园猫皮实、不爱生病,如今倒真长了见识。 不过她听说幼猫最怕冷,小的时候连空调都吹不得,时值初春,夜里还有些还寒意,还是得小心些。 耿清宁当下便让葡萄去找她的两件旧衣裳给猫做窝,小贵子十分机灵的跟在葡萄身边,姐姐长姐姐短的,还时不时搭把手,不过他嘴甜,人也清爽干净,倒不惹人生厌。 等到二层别墅猫窝呈上来的时候,耿清宁着实惊着了,她以为就是拿衣服盘个小碗似的窝,结果这简直就是一座缩小的别墅,有大门,有门帘,里面用旧衣裳铺的满满当当的,猫咪睡进去一定舒服极了。 耿清宁围着别墅窝转了两圈,还是忍不住感慨道,“你俩的手可真巧” 葡萄抿嘴一笑,“可不敢在格格面前扯谎,奴婢没做什么,这都是这小贵子的功劳” 小贵子眼神亮的像灯泡,“这算不得什么,奴才以前做惯了的,这多亏了葡萄姐姐找的这些好东西” 耿清宁见小太监才十二三岁的年纪,手上却能看见好些茧子和细小的伤口,她让自己的面部表情更柔和,温言道,“你们俩做的都很好,都得赏” 小贵子喜得跟什么似的,当即跪下砰砰就是好几个响头,语无伦次的谢着恩,他总算没辜负程爷爷的期望,可以不用回到猫狗房,能留在主子们的身边了。 于进忠待在耳房,只觉得那猫像是住在了自己的心口,整个人像猫抓似的定不下来,他虽说看不见正房里发生什么,也听不见说什么,可是那个本来伺候畜牲的小太监都登堂入室了,他还没进过正房,没近身伺候过主子。 明明当初已经赌赢了,耿格格这儿果真成了热饽饽,但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进主子眼里,还有葡萄那里,是不是该走动走动。 于进忠皱着眉头,又开始琢磨起葡萄的话,对主子有用···· 一整天的时光几乎都花在了雪团儿和白手套身上。 耿清宁使人找了嫩竹子,还让人去膳房要野鸡子的尾羽,自制逗猫棒。又跟小贵子描述现代猫爬架的样式,看小贵子能不能复刻出来,还取了自己分例里的羊奶,给奶猫做羊奶鸡蛋羹。 结果晚点的时候,全公公又来了,依旧带着差事,说是要拿主子爷吩咐的八张大字的功课。 什么?四阿哥怎么还记着功课的事?! 耿清宁顿时觉得碗里的腌笃鲜都不香了,她逗了一整天的猫,还时刻有咸鱼系统盯着,现下去哪找功课交差。 完了,小命休矣。 21 第 21 章 耿清宁放下碗筷,急的团团转,葡萄也如临大敌不敢说话,她都不知道什么功课,指定是四阿哥和格格的私房话。 耿清宁真是两头为难,现写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咸鱼系统还虎视眈眈的盯着。 不过四阿哥那里最多是生气失宠,而任务完成不了要的可是她的小命,两害相权取其轻,耿清宁心一横,闭着眼找理由,只说今日院里来了猫,耽搁了许久,竟把这茬给忘了。 全公公不由得心里叫苦,莫不是得宠几天,耿格格便飘了,她轻飘飘的一句忘了,让他怎么跟主子爷交代,主子爷若是气了,哪个人能得了好果子吃。 见自家徒弟耷拉着脸回了前院,苏培盛心道不好,把自己往墙根里缩了缩。 全公公避无可避,跪在地上把耿格格的话一字不漏的学了一遍。 “耿主子说:四爷恕罪,今个见猫儿来了,她高兴极了,早膳都未用,给它们做了小衣裳,玩具,还做了睡觉的屋子,实在是爷赏的这两只猫太可人了些,是以,功课便忘了……” 四阿哥立刻就想到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此刻怕不是也正围着猫儿团团转。 想来也是好笑,岂不是一个大点的猫儿养了只奶猫。 全公公额头贴在地上,几乎把各路神仙菩萨都拜了遍,恍然间似乎听见上面传来一声轻笑,他大着胆子偷瞧,主子爷还是那副模样,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莫名的柔和下来。 苏培盛心知他跟小全子看走了眼,可主子爷像来不喜人推三阻四,况且他交下来的差事,谁敢不早早做好,便是弘晖阿哥,小小年纪点灯熬油似的,也是按时按点的交上功课,从不敢懈怠。 耿格格当真是胆大包天,但偏偏,这府中的天还由着她的性子。 苏培盛脑子转的飞快,一边使眼色撵走小全子,一边给四阿哥换了杯热茶。 四阿哥又坐了好一会儿,才端起茶盏,心中却想起昨日,在兰院喝的清香甜润的奶茶,且由着她松快一日,明日再查便是了。 耿清宁在房里等了好一会儿,阅读器都看得心不在焉,总是牵挂着前院,等到角门都已落了锁,也没见着斥责,这才心下一松,钻进汤婆子暖好的被窝里睡了过去,只是睡梦中也不大安稳。 第二日醒来她又开始发愁,今日该找个什么正当的理由,毕竟领导的耐性也不是那么好挑战的,耿清宁只觉得自己脑袋空空,毫无办法。 葡萄摆上早膳,把红豆粥和春饼摆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要奴婢把字帖摆出来?格格用完膳写写字消消食” 连葡萄都记挂着此事,耿清宁更愁了。 直到吃完早膳,葡萄还眼巴巴的看着她,耿清宁有些坐不住了,要不,去书房里装装样子? 见耿清宁点头应下,葡萄麻利的引着她进了书房,靠窗的桌子上已经铺上了宣纸,端砚里墨也准备妥当。 葡萄真的是十项全能,耿清宁一边感慨,一边把她撵了出去,在别人的眼皮底下摸鱼,多少还是有些心理压力的。 不过,她不仅仅是摸鱼,还想乘此机会试探系统的底线,就像上次管理团队的任务一样,葡萄、小桃、小贵子她都在用,任务进度还是一点点的往前推,似乎只要她不直接管理,下面的人如何是没有影响的。 那这次练字任务,是不是也可以找到类似的漏洞。 耿清宁尝试了各种办法,最后发现她用毛笔蘸着水写没事儿,小贵子找来的沙盘划划写写也无妨,沾上墨水在纸上写5个字以内也无伤大雅,但若是超过这个字数,咸鱼面板便会发出红色的警告。 耿清宁看着昨日10%的任务进度,心中大约摸到了一些规律,今日再咸鱼一天差不多便是20%,后日便可跳到30%,一般30%之后便会发放一部分的任务奖励,便足以应付四阿哥了。 当真是上有对策,下有政策,当年她当社畜的时候若是有这般利器,岂不是越咸鱼业绩越好,升职加薪出任CEO,包养几个小白脸岂不是指日可待。 因着有了对策,耿清宁胃口大开,誓要把昨晚和今早的膳食给补回来。 春日里,自然要吃各种各样的野菜,荠菜、榆钱、香椿、马头兰,耿清宁想着便流了口水,热菜便要个油焖春笋和清炒枸杞头,吃到嘴里便是春日的味道。 香椿洗干净用开水烫一烫,切成碎碎的沫,拌上细嫩的豆腐,淋上一圈香油,便是极好的下酒菜,槐花裹上薄薄的面粉,放在锅上蒸上一刻钟,放凉加入蒜末和辣椒油,味道清香甘甜。 主食便要上一份荠菜猪肉馅的饺子,荠菜特有的香味和三分肥七分瘦的猪肉混在一起,吃起来满口异香,油润鲜美。 反正这顿饭耿清宁吃得是异常满足,饭后,她又去书房里毛笔蘸清水,写了一刻钟毛笔字全当消食。 大约是认为她已经完成了四阿哥布置的功课,等耿清宁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葡萄就问道,“旧衣裳给了雪团儿和白手套,要不要做几件新衣裳?” 箱笼里虽少了两件旧衣裳,但是小库房里还摆着好几匹缎子呢,颜色鲜亮又好看,正好可以做几身新的。 耿清宁自是不会拒绝,这要是放在现代,怎么着也是手工高定了吧,她站在地上,由着小桃把缎子展开在她身上比来比去,葡萄则举着镜子让她看镜子里的自己。 嗯,嫩绿的颜色正好适合春天,银红色显得气色好,粉蓝色就像天空的颜色,耿清宁看了一圈,只觉得哪哪都好看。 主子觉得好,那自是真好,葡萄量好尺寸,下午便带着一群小宫女,加班加点的给她做上了新衣裳。 耿清宁歪在榻上,身后靠着大迎枕,手中是小说阅读器,半响,她伸手拿了一个咸蛋黄肉松的青团,看着身边手中忙个不停的宫女们。 这腐坏人意志的生活啊。 22 第 22 章 悠闲自在的躺了一下午,等晚间全公公再来的时候,耿清宁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今日因忙着做衣裳,又给忘了” 全公公对这位主子是真真服气了,但主子做事没有奴才置喙的余地,只能苦哈哈的回禀四阿哥。 四阿哥坐在书桌前,神色莫名的看着桌上的折子,总是有人恃宠而骄,后院是,前朝也是。 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汉阿玛特招索额图去侍候太子爷,或许是仗着自己是太子的外叔祖,索额图竟在德州乘马至中门方下。 太子爷自是不会说什么,可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太子和他身边的人,雪花般的折子飞到了万岁爷的案上。 万岁爷看重他的时候,他做什么都行,可若是厌弃了他,活着,便是最大的错处。 不过这也正是他的机会,以前太子爷身边最得用的奴才是索额图,若是索额图倒了,堂堂皇太子岂能身边无人可用,自然要有新的人顶上。 许是想到了什么,四阿哥神情略微有些振奋,伏在案前奋笔疾书起来,至于耿氏,且晾上几日,或许不用教便学乖了。 耿清宁的生活极其规律,早膳后去书房待上整整一上午,午膳的时候变着法子吃春菜,像葱油蚕豆,香干马头兰,蕨菜炒腊肉,酱油肉春饼,一个个一样样全都吃个遍。 下午便是休闲时光,看看阅读器,再要上一盘子糕饼,配上一壶清茶或是奶茶,期间再逗逗猫,试试新衣服,时间一眨眼便溜走了。 这日,耿清宁正在院子里遛猫,说是遛猫,其实是她走一步,雪团儿便绕着她的腿跟一步,至于白手套,年纪虽小,可橘猫的懒散那是骨子里传下来的,只在一旁的猫爬架上晒太阳,偶尔摇摇尾巴,算是对主子的回应。 【滴,恭喜您完成咸鱼任务:练字和咸鱼有什么关系呢? 任务奖励:书法小成,魅力+1,白银十两】 任务这么快完成了?耿清宁有些惊讶,凝神细算,四阿哥将近十日未来兰院了。 她这算不算失宠,应当是不算的罢,毕竟未得盛宠,何来失宠。况且箱笼里的银子越来越多,贝勒府厨子的手艺又个顶个的好,还有什么可奢求的。 葡萄在旁边做着针线活,见格格出神的望着,像是发呆,心道格格这是想四阿哥了,可她们兰院的手也够不着前院,如何叫四阿哥想起格格,当真是束手无策。 午膳后,耿清宁头一回没进书房,而是拐进卧房打算睡个午觉。 任务已经完成,奖励也到手了,实在没必要再去。 可葡萄不知,她放下床帐挡住外头的光,便忧心忡忡的去了耳房。里面的于进忠见葡萄去了,忙让开椅子,亲手捧了茶递上,“这是怎么了?” 葡萄上下打量着于进忠,宫女不比太监活络,而且前院伺候的只有太监,若是他能为主子所用,说不定能替格格分忧,而且格格不爱用太监近身伺候,便是这小子得用,也威胁不到她的位置,以后自己管着宫女,这于进忠把下面的小太监管起来,院子里也算是像模像样了。 只是,于进忠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葡萄对他招招手,露出个笑模样,“你且附耳过来” 自从来了兰院,于进忠就盼着这个时候,这时得了差事,立刻如陀螺一般转了起来。 于进忠先是去前院,找了一起逃难来的老乡刘德海,掏出了一半的积蓄,央求他引荐全公公。 刘德海掂了掂荷包的重量,又是前些日子得宠的兰院,倒没有二话。 全公公拢着袖子,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来人,知道于进忠是兰院的总管太监,也对他露出几分笑模样来,可是那装着另外一半积蓄的荷包,无论如何都不肯纳入袖中。 于进忠心下一沉,摸不准全公公的意思,强撑着笑脸又寒暄了一会儿,见全公公端起茶碗,知他在撵人便知情识趣的走了,回去的路上还得了刘德海的好一通埋怨。 都是人精,谁还看不明白全公公的意思,这耿格格,怕是要从天上着地喽。 于进忠抹了一把脸,强打起精神来,没去回兰院的路,他拐了个弯,去了猫狗房,程老太监刚把小贵子送来,必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兰院就这样沉寂下来,他资历老,从主子爷开府便来了这里,说不定还有些其他的门道。 程太监来回走了几步,本来就瘦长的脸皱成了一团,“前头有个洒扫的小太监,姓张,三年前曾受过我的恩惠,你若忠心的话,自可以亲去找他” 虽只是洒扫的小太监,但是也要看他扫的是哪条路,那可是前院去后院的必经之地,主子爷去了哪里,再也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可主子的踪迹是不允许打探的,最起码不能摆在门面上,若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敢在四阿哥常走的路上拦住他,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吗? 于进忠怔怔的坐着,程太监也不去扰他,只拿起旁边的木头敲敲打打做起了狗窝。 等到狗窝成型的时候,于进忠也站了起来,他对着程太监行了个礼,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程太监敲打的手停了下来,看向于进忠决然的背影,主子身边自是通天路,可是那路本就是尸骨铺就而成,稍不留神便是给别人垫脚的命。 也不知道让小贵子去了外边儿,到底是对,还是错。 这边院内,于进忠找到了小贵子头上,二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小贵子自是没有二话,直接把白手套借给了他。 于进忠抱着猫主子找上了扫地的小太监张得福,这回他的另外一半积蓄可算是花了出去。 张得福没收过这么重的银子,一来是给的人也不多,二来就是他自己也不敢。 可这救命之恩也不得不报,三年前的冬天,不知怎得他闹了肚子,要知道生了病的太监宫女都是要挪出去的,可是被退回内务府,他便再没了出路。 程太监看他可怜,将猫狗治病的草药分了一点给他,又躲在腌臜的猫狗房半日,虽因惫懒饿了三顿的饭食,可总算逃过了挪出去的命运。 张得福也不是个没成算的,引着于进忠来到了拐角处的石榴树,“好哥哥,我这也是脑袋别裤腰带上,成与不成便只这一回,再没下次了”。 于进忠打量着石榴树,又看了一眼怀里的白手套,他咬着后槽牙道,“放心罢,哥哥我一辈子记着你的好处” 23 第 23 章 四阿哥从马背上跳下来,一路疾走,身后的苏培盛差点没接住缰绳,就这片刻功夫,四阿哥人已迈进了门,苏培盛忙一路小跑才勉强赶了上去。 进了院子四阿哥才放慢脚步,他先去看了弘晖,见谙达正在教弘晖射箭。 因着弘晖阿哥年纪小,是以手中拿的是专门给小阿哥们准备的轻便弓箭,即便如此,弘晖也是憋红了脸,小小的手臂略微有些摇晃,手一松,箭矢便晃悠悠的落在地上。 弘晖脸上有些沮丧,更多的却是不服气,小手往后一伸,服侍的人又送上新的弓箭。 见弘晖还要再练,四阿哥紧绷的神色缓和下来,上前走了两步,摸着弘晖圆滚滚的小脑袋,露出个笑模样,对他道:“你已经做得很好,劳逸结合方能长久”。 弘晖明显已经力有不逮,再练下去恐怕会伤着自己。 弘晖见是阿玛,脸上的沮丧一扫而空,显得有些振奋,他昂着小脸,“阿玛,我若再练一会必能射中” 四阿哥点了点头,他像来喜爱勤勉之人,弘晖这般也是随了他的性子,只是年纪尚小,还不懂得保重自己的身体,“不必急于一时”。 弘晖阿哥今日得了称赞,脸上带着光,回屋的时候昂首挺胸,神气极了。 四阿哥则是回了自己的书房,他慢条斯理的洗着手,拿手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过去,又让苏培盛上了一盏滚开的烫茶慢慢细品。 确实不必急于一时,万岁爷既然已经流露出惩治索额图的意味,自然有人前仆后继的咬上去,他只需要在最后的时刻站在太子爷身边就行。 四阿哥定下基调,心中终于松快许多,时隔多日,头一回产生了进后院的心思。 四阿哥这边刚出前院,于进忠片刻功夫就得了消息,他一边爬树一边感慨,果然这府里连扫地的太监都是一肚子心眼,张得福选的这颗石榴树,既不引人注目,声音还能传到外边的道上,再也没有比这还妥帖的位置。 府里伺候的人无论是宫女还是太监,个个脚步都是没声的,于进忠躲在拐角,远远的听见脚步声,便知是四阿哥会立刻经过。 “白手套,喵呜~快下来,咱们回去吃羊奶饽饽” “哎哟我的猫主子,您快下来罢,耿格格都快等急了” 主子们爱静,无论经过哪里,下人们远远的见了,便悄无声息的跪在地上,更不敢大声喧哗。 瞧着四阿哥的脸一瞬间沉下来,苏培盛心中直叫娘,耿格格跳脱也就罢了,怎么连手底下的人都这般胆大包天,这种小把戏竟敢舞到主子爷跟前,当真是嫌命长。 自是有小太监跑过去揪出拐角的人,于进忠像死狗一般被人拖过来,只是怀里还紧紧抱着白手套,也不敢张嘴解释。 主子没开口,便是有再多话,也只能憋着。 白手套被于进忠护得好好的,还时不时奶声奶气的喵呜两声,即便在这性命攸关之时,也在悠闲的舔着脚掌,全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四阿哥确实想起了耿清宁,旁的不说,那猫懒散的样子,便就明显随了主子,只是以她的性子,这事十有八九是这奴才自作主张。 旁的不说,若是耿氏真起了争宠之心,只要把这几日的功课往前院一送,不比这劳什子捉猫的把戏强上太多。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打算去兰院,歪风邪气不可长,若是以后整个府里的人都有学有样,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四阿哥轻飘飘的看了一眼一摊烂泥似的于进忠,转身便走,只扔下一句话来,“好好给他教教规矩”。 全公公得了苏培盛的眼色,跪送四阿哥离开,之后带着两个小太监,一个将猫主子送回兰院,另一个则将于进忠提进了前院膳房后头的柴房。 路过前院的水井,于进忠吓得脸白的跟鬼一样,全公公嗤笑他,“想得倒美,主子爷院子里的井,你小子也得看有没有这个福气”。 虽是寒碜人的话,于进忠面色却好转了许多,挨板子的时候也能做到咬着牙一声不吭,倒是让人高看不少。 兰院里葡萄尽量保持面色如常,但总时不时的望向院门,有时候得了空还出去瞅一瞅角门。 于进忠出去大半天一直没回来,让她心里不由得打鼓,怨自己多嘴跟他多话,又恨于进忠不中用。 好不容易捱过去两个时辰,天色都蒙蒙黑,才有个穿前院衣裳的小太监抱着白手套过来了。 葡萄强撑出笑脸,开了箱子拿荷包赏他,那小太监也不接,只说于进忠要挪出去养病,便一溜烟地跑了。 葡萄吓白了脸,连白手套从她身上跳下去都未发觉,半饷过去才回过神来,进屋径直跪在了榻前。 耿清宁被葡萄吓了一跳,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她脸色煞白,不由得想起之前那个被拖走的老嬷嬷,免不得心中也是一沉。 葡萄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她是如何跟于进忠谋划了这一场,她忍不住涕泪横流,又担心主子看了生厌,只埋头伏在地上,“现下说于进忠被挪出去养病,怕是不好了……” 耿清宁愣住了,她记得于进忠,兰院的管事太监,当初领头跪下的便有这个太监,只他和葡萄得了二两银子的赏,万万没想到四阿哥不过十来天没来,他俩竟发愁到这般程度。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先是膳盒里每日的孝敬不见了,虽还能顺顺利利的叫着想吃的东西,可使得银钱却一日比一日多。 葡萄管着对外的这一摊子事,感触只多不少,怪不得她心里发急,头脑发热做出傻事,只是她不知还有咸鱼系统。 只要保证箱笼里有银子,怎么着也能体面的过下去。 耿清宁叹了口气,伸手扶起葡萄,在现代的时候她是组长,她自始自终都觉得组员是自己的责任,出了事也要大家一起扛。虽说也曾有‘高人’指点她一些别的法子,可是她学不会也不忍心。 在兰院里,葡萄和于进忠是她团队里的人,他俩自作主张犯了错,她也避无可避。 一般来说,她作为团队的小领导,理应和大领导汇报解释工作,可清朝不同于现代,一来没有手机,她自是不能远程解释,二来她也不能跑到四阿哥的办公室——前院,这属于窥探踪迹,也是犯了规矩,这第三,她绝无可能在四阿哥去别的院子的时候,伸手去截人。 思来想去,她一时间竟束手无策,只能在兰院里干坐着,静待头上的这把铡刀落下来。 24 第 24 章 耿清宁枯坐了一会儿,想起宫斗剧里常用的手段——送东西,方法不在乎老不老,好用就成。 可送些什么好呢?既有正当理由,又可以和四阿哥搭上话? 往日电视剧里,都是送些亲手做的:衣裳、荷包,再不济,也得是亲自下厨熬的汤汤水水,而她这些技能点没一个点亮的。 这咸鱼,竟当的太过称职,以至于,过于废材了些。 耿清宁细细的去想,她能示于人前的技能点。 对了,还有四阿哥布置的书法功课! 耿清宁忙不迭地去了书房,葡萄拿袖子抹了一把脸,找来好几支大蜡烛,把书房照的得灯火通明。 离上次四阿哥来的时候,应该是有十天左右,一天八张,十天便是八十张,假设一张五分钟能写完,那就一共写四百分钟,将近7个小时。 这样算来,今日凌晨便能睡上觉了。 耿清宁想得挺好,今日写完,明日一早便把功课给四阿哥呈上去,再顺便求求情,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人自然也就没事了。 因有咸鱼系统的任务奖励,耿清宁屏气凝神下,一时间运笔如飞,如有神助。 一口气写了十张,耿清宁方才停笔歇息片刻,葡萄一直在旁边陪着,只是不敢说话扰了主子,此刻见格格轻揉手腕,忙见缝插针的问晚点之事。 耿清宁抬眼看了天气,时候不早了,若是现在叫晚点,等到的时候只怕要叫做宵夜了,说到宵夜,她瞬间想起现代的龙虾大排档。 只可惜一来,现在不是吃小龙虾的季节,二来,小龙虾是入侵物种,民国之后才出现的,现在便是再想吃也没有的。 耿清宁换了个思路,这不是还有烧烤大排档嘛。 葡萄仔细听了主子的吩咐,又从箱笼里拿上银子去了,因今日耽搁了不少时候,去得确实晚了些。 见有人来,留着看火的小太监冲着里面喊了一声,一个面白无须、略微挺着肚子的老太监走了出来。 葡萄暗道一声晦气,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来人竟是陈德海陈太监,这位陈太监不仅爪子长,而且胆大心黑。 若是旁人,二两银子只怕吃上个三五天也是正常,可上次膳房只有陈太监在的时候,一碟子桃花酥竟就要了二两银子。 葡萄管着箱笼,对院里的钱财一清二楚,虽格格时不时的补充一二,但箱笼里的银元宝确实不多。 紧巴点也能过下去,只是格格也没甚么别的喜好,只贪点这口腹之欲,她也不愿意委屈了格格。 葡萄福了一礼,口中喊他,“陈爷爷,我家格格晚点还未用,不知陈爷爷此刻方不方便” 陈太监站着受了她的礼,脸上也露出十分亲热的笑容来,“哎哟,竟将主子饿着了,实在是奴才们的不是,只可惜这膳房熄灶了,你看……” 这便是要好处了。 葡萄肉痛的掏出二两银子,塞到陈太监袖口里,“我们格格今个嘴没味,想用些软和的小饼,再包着烤得辣乎乎的羊肉串,若是再配上一碗素汤便是再好不过了” 陈太监掂量着银子的重量,若是平日里,这二两银子定是够的,可今日,消息灵通些的谁不知兰院丢了大丑,“这可不是咱家推脱,只是这嫩羊肉难找,饼还得现做,若是耽误久了,只怕惹耿格格不喜啊!” 这老货,二两银子竟喂不饱他了,可他若想要再多,那也是万万不能的,按照他这般胃口,几日下去,箱笼里银子岂不是就见了底。 见葡萄干笑着不说话,陈太监便知榨不出来油水了,只是银子没到位,他有些提不起来劲儿,喊了两个小太监去拿面粉,又慢悠悠的开条子去拿羊肉。 葡萄气得直想跺脚,谁不知膳房时刻备着活好醒好的面,这陈太监怎么不从种麦子,养羊羔子开始做? 书房里耿清宁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她又写了十来张大字,才见葡萄提着膳盒回来,忙放下笔洗了手,头一回不等人叫,便等在膳桌旁边,实在是饿得狠了。 只见桌上一盘子羊肉串,一碟子荷叶饼,还有一碗奶白色的萝卜丝汤。 肥瘦相间的羊肉被切成指肚大小的块儿,油滋滋的串在红柳木上,上面撒了细碎的芝麻和辣椒面,咬一口咸香油辣,过瘾极了。 耿清宁饿的先空口吃了一串,才把薄饼攥在手心,放上葱段撸下签子,鼓鼓囊囊的塞进嘴里,又喝了口白萝卜虾皮汤,满足的喟叹,“终于活过来了……” 葡萄本忙着收拾东西,听见这话,转过身悄悄的揉了揉眼睛。 耿清宁没有发现,她吃完饭便又立刻投入写大字的工作中,一直写到换了蜡烛,才将将写了六十多张。 手腕肩膀酸的厉害,尾骨坐的都些隐隐作痛,耿清宁在屋子走了几圈,活动活动筋骨,便又站回桌前,打算一口气写完剩下的十来张。 葡萄在旁边给她绣着旗袍的领子,屋子里一片寂静,只能偶尔听见灯花爆开的声音。 前院,柴房,全公公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受了二十板子,也得跪着背宫规的于进忠。 怪不得这小子在兰院不得用,原来机灵都是表面的,实则面憨心憨,耿格格稳坐楼台,连主子爷的功课都敢不交,可他什么都不知,竟就上蹿下跳,贸然替主子邀宠。 他一个当奴才的,若是连主子的心意都猜不出三分,如何叫主子看在眼里。 但为何四阿哥竟然留住了这小子的性命,全公公琢磨半天,也没琢磨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不过,主子爷说什么,他照做便是。主子爷吩咐‘好好教规矩’,全公公便按府里的规矩来,太监宫女若是犯了错,便顶着粗瓷碗跪在地上。 只是于进忠还冲撞了主子,跪之前这顿板子是少不了,头顶上也不再是粗瓷碗,而是换成了水沉木做的洗脚桶,那桶本就沉的紧,里面又装了水,若是一不小心歪了斜了,便是一盆凉水浇在身上。 于进忠早已浑身湿透,春夜里寒意透骨,他整个人跟打摆子似的,脸面颊上二两肉也住的颤着,全公公离得近,甚至都能听见他一刻不停的牙齿撞击声。 或许是摸不准四阿哥的态度,又或许是动了恻隐之心,全公公起身离开,他打算去寻师父苏培盛。 25 第 25 章 已快到寅时,离四阿哥起身的时间最多还有一刻钟,苏培盛在后罩房干噎了两块点心,又把茶叶放进嘴里细细的嚼碎,呵了口气确定没味儿,才浅浅的喝了口水全当润润嗓子。 本就着急忙慌的,又听小全子期期艾艾的说了几句没头绪的话,苏培盛气得敲他的脑袋,“合着你以前的机灵也都是装出来的?竟是个榆木脑袋”。 说到这,苏培盛还是有些得意的,他虽去了根,终究还是个男人心,是以看得明明白白,四阿哥这是在帮耿主子训奴呐。 耿主子性子绵软,又不爱管事,他虽只随着四阿哥去了几次兰院,但下面人一团散沙似的模样也看在眼里。 那就得有个胆大心细的人,一则要能挑起院子里的事来,但又不能自作主张替主子做主,于进忠好坏都在这里,要用他,还得叫他长长记性,知道什么才是奴才的本分。 说起来耿主子当真是好福气,上面有四阿哥这天,下面还有这帮奴才拼了命给她铺青云路。 苏培盛见徒弟仍然一副不开窍的模样,气得直接把他撵走,眼不见为净,况且四阿哥那边该起了。 兰院,因心中记挂着事儿,第二天早上头一次没让葡萄喊,耿清宁便醒了过来。 “功课送去了没?”耿清宁甚至等不及穿衣,拥着被子便问,“四爷有没有说什么?” 过了一夜,葡萄神色明显比昨日好看多了,最起码夜里没有三五个人抓着她便走,也无人来兰院斥责格格,说明于进忠的嘴还算严实。 葡萄一边把衣裳放在香笼上烘着,一边跟格格解释,“一大早便使小太监送了过去,只不过主子爷出门早,怕是来不及看”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若是四阿哥不进后院,前后院相通的门,在亥时前就已落锁,第二日卯时二刻才开,而四阿哥寅时初便出门,无论如何都碰不上的。 于进忠还没回来,前院又是这样高不可攀,耿清宁的心也忍不住提了起来,在现代的时候,她曾在网上看过很多人对四阿哥的评价,除了卷就是真性情、喜怒不定,爱憎分明等等。 说什么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四阿哥会不会特别生气,然后一道旨意便要了她的命? 又或是,让她一个人在这后院独孤终老,便是有银子也花不出去,被膳房冷眼相待,最后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饿死在兰院。 人不能胡思乱想,越想,想的便越多。 一整天耿清宁也没心情叫膳,阅读器看着也不香了。说白了,不受宠没关系,可是这种生命毫无保障的感觉,让人难免人心惶惶。 耿清宁几乎成了望门石,既期待又害怕。 等到四阿哥的身影进了兰院,耿清宁恍然间以为产生了幻觉,她揉揉眼睛,见果真是四阿哥,且他面上也未带有肃杀之色。 一瞬间,她就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小命保住了。 四阿哥见往日笑盈盈的人,如今竟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一般,只见他才露出一点笑出来,一时间生出了一些后悔之意。 莫不是把她吓得狠了?毕竟再跳脱她也只是后院女子,又不像那些身穿补子的人一般。 院子里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趴在地上不敢抬头,耿清宁几乎整个人扑在他身上不下来,就像巴着救命稻草一般。 四阿哥摸摸她的头发,又一下下的去抚摸她的后背,半抱半拖着把人带到了榻上。 葡萄极有眼色的搬走炕桌,又悄悄的去耳房煮茶,屋子里两个人靠在一起,雨过天晴,她的脚步都轻快不少。 四阿哥皱着眉头,“怎么吓成这样?” 耿清宁这一会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听四阿哥问,才想起于进忠的事,但今日吓得厉害,一时间她竟讷讷有些不敢说。 但是四阿哥揽着她,一下又一下的安抚她,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样子,让耿清宁有了些底气。 “就是于进忠的事”耿清宁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全都交代了。 四阿哥有些不可思议的样子,“就因为这事?” 不过是一个奴才,死了就死了,换一个再得用的便是,若不是耿氏这边一时没找到更好的,这个勉强还算忠心,他断不会给他活命的机会。 四阿哥心道,或许,耿氏性子绵软的原因之一大约便是经的事太少,太过天真。 不过跟一肚子心眼的人呆的时间久了,她这般一眼就被看透的性子,反而刚刚好。 四阿哥一挥手,自是有苏培盛出来解释,于进忠真的是病了,主子爷仁慈不仅让他养病,还给他灌了药,等好了自然便挪进来,还回到兰院服侍格格。 耿清宁满脸的不相信,甚至写上了苏公公别逗人了,惹得苏培盛觍着脸跟着四阿哥一起笑。 耿格格无论是真聪明还是假天真,反正只要主子爷高兴,他就高看她一眼。 晚点的时候,四阿哥亲自要了一道莲子百合猪心汤,说这例药膳能安心养神、滋补气血,对耿清宁来说最为对症。 百合清甜,莲子软烂,喝起来竟是清甜的味道,本来还有些抗拒的耿清宁乖乖的喝完了一整盏。 不过,她觉得什么都比不过四阿哥,饭后二人躺在床上的时候,耿清宁手脚并用的巴在他身上,任凭四阿哥如何摇晃,都紧紧的贴着他。 将近小半个月,耿氏这回怕是想他想的狠了。四阿哥心中有些得意,但也被缠得喘不过来气,只能趁她失神的时候扒拉下她的手臂,让耿清宁背对着他露出优美的腰臀曲线,一阵狂风疾雨,方才搂着她倒在床上。 耿清宁又转过身来紧紧贴着他,睡梦中眉头还在皱着,四阿哥又好气又好笑,人家都说鼠胆,而耿氏的胆子怕只有米粒大小,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便吓成这般。 不过,若是她立不起来,身边的奴才便更要胆子大些,才能帮她把住这个小院,至于于进忠敢不敢有什么小动作,就看他剩下的半条命够折腾几次。 照例还是凌晨三点,耿清宁忍着满身的酸痛之感,强撑着爬了起来,四阿哥岂能不知她心意,强摁着她躺回了床上。 四阿哥还亲手给她掖了掖被角,含着笑道:“我见你交上来的功课大有长进,只是从头至尾笔迹未变,让人生疑,今晚,我亲自盯着你写” 耿清宁听明白了,四阿哥这是在说,今晚他还来。 26 第 26 章 有了四阿哥的话,耿清宁没了顾虑,直接躺回床上,痛痛快快的睡了一场,一直到日上三竿,才神清气爽的爬起来。 葡萄笑眯眯的整理床铺,挂上床帐,“主子爷特意嘱咐不要吵您,让格格养养精神” 旁边的小桃还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耿清宁回想起上次她似乎也经历过这个场景,当时她还没甚体会,但此刻却不由得产生了啊四阿哥真好,他好体贴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吊桥效应,大脑误把心惊胆战当成了心跳加速? 耿清宁当年看宫斗剧的时候其实很不理解,各式各样千娇百媚的美人怎么会看上一个三四十岁、甚至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难不成她们都瞎了眼不成。 现下真正到了这个环境中,才能略微体会一二,别的不说,心跳加速的机会真的很多,偏偏大脑又是个憨的,分不清是爱情还是惧怕,为了让身体更好的活下去,自然只能定性为爱情。 不过说起来,四阿哥对她好像也挺特别的,钮祜禄格格和她一起进的府,到现在也只见过四阿哥一面,而她兰院里小小的管事太监,四阿哥都愿意照拂着。 思来想去都摸不着头脑,只能归结于咸鱼系统为了让她能安稳的躺下去,给她开的金手指特别大。 耿清宁晃晃脑袋,把这些歪门邪道的想法都扔出去,反正现在命保住了,四阿哥看着也对她真的不错,何必自寻烦恼。 心事尽去,耿清宁才发觉腹中饥饿,早膳的点被睡了过去,自然是没吃上,现下想起,胃跟饿穿了似的。 葡萄献宝似的拿出一个金漆彩绘宝相花紫檀木托盘,耿清宁定睛一看,白瓷盘上摆着好几个样式的饽饽。 她这才高兴起来,拿起一个五仁酥。 五仁酥看上去像现代的蛋黄酥,说是五仁,其实是用松子仁、核桃仁、花生仁、黑白芝麻、瓜子仁、腰果还有新疆进上的红香妃等混上足足的麦芽糖浆捏成一团,塞入油皮中,放进炉子中小火慢烤三刻钟,出炉前刷上一层蛋黄液再烤片刻。 整个五仁酥看起来黄澄澄的,吃起来酥到掉渣,内陷的坚果仁子都是小太监一个个筛过去的,个头品相个顶个的好,吃起来馅香味美,越嚼越香。 五仁月饼真的太委屈了,耿清宁边吃边想,记得以前中秋节的时候,五仁月饼都会因难吃而被众人吐槽,现在想来可能是有些黑心商家用料太差,败坏了它的名声。 众口铄金,纵是好的也成了坏的。 坚果太过扎实,耿清宁嚼的腮帮子发酸,看向旁边的如意奶卷。 牛奶和醪糟汁混合,待其自然分层,把上层的水滤掉,包上纱布拿青石块压上,静静的等待几个时辰,便是做奶卷的原料。 什么佐料都不加,原汁原味的做出来便是奶味浓郁的奶糕,若是在里面包上东西便就是各色奶卷,如意奶卷便是一道双色奶卷,一半卷着豆沙,另一半卷着芝麻山楂,横截面做出类似如意的图像。 耿清宁吃了一口,既有山楂的酸,又有豆沙的甜,还混着芝麻的香、奶的浓郁,口感丰富,吃完之后嘴里还略有些回甘。 纯正的奶糕追求香味浓郁,膳房在做的时候不加一滴水,还将原来奶中的水尽除,吃起来难免有点干,是以宫中多配茶饮。 耿清宁也喜欢这样吃,端起茶碗,只是刚掀起茶碗盖,便闻见浓浓的茉莉花混着绿茶的香味。 瓷白的茶盏中,汤色清澈明亮,银针根根竖立,虽不见茉莉花,但品饮齿颊留香,口感馥郁,和奶饽饽配在一起再清爽不过。 耿清宁放下茶盏,看向葡萄,“这么多好东西哪儿来的?” 这些全都不在她的分例中,她只是个没品级的侍妾格格,拿银子去膳房也成,可葡萄向来谨慎,断然没有自作主张的道理。 葡萄眼角眉梢都是喜意,一样样的细细派说着,“茉莉银针是主子爷使全公公送过来的,说是可以理气安神,至于糕饼,是膳房陈太监进上的” “陈太监?”耿清宁不确定的问了一遍。 来了半月,又有葡萄时不时在耳边提醒,她对膳房多少也有些了解,总管事的刘太监对兰院颇有照拂,他徒弟张二宝待葡萄都比别人亲厚些。 至于陈太监,只看葡萄微撇的眉毛便知了。 “今儿一大早便巴巴的送来食盒,说是给您的孝敬”葡萄又拿出个小碗出来,“格格,要不要喝碗野鸡子炖的汤暖暖身子?” 不大的陶罐装着色泽鹅黄的鸡汤,油亮的表面水平如镜,晃动之间温厚醇香的滋味慢慢飘散在整个屋子中。 “别加枸杞,放点炒米在碗里”耿清宁口水都快出来了。 金黄的炒米混着油润的鸡汤,米的香气和鸡汤的鲜美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耿清宁第二碗才用勺子慢慢舀着喝,也有空与葡萄话家常,“这陈太监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葡萄托着荷包让耿清宁看,“还不是昨晚,他见奴婢去提膳推三阻四的,却未曾料想到是主子爷要的,见全公公来催,脸都吓白了,这不,连银子都给还回来了” 没想到她也有狐假虎威的时候,耿清宁暗叹道,感慨完又想起四阿哥,她是不是应该投桃报李,对四阿哥再好一点? 况且,抱紧领导的大腿怎么能算拍马屁呢,明明是政治正确才对。 说干就干,耿清宁喊来葡萄,说现在正值春日,晚上想设一个满春宴,又担心四阿哥见惯了好东西,瞧不上所谓的时令节气菜。 葡萄就安慰她说,“主子爷知道格格的心意,那便比什么都强” 耿清宁就笑自己关心则乱,这满府上下都是四阿哥的,以后他当了皇帝还富有四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过是‘心意’二字最重要。 细细想了许久,耿清宁方定下菜单,胭脂鹅肝、糯米藕、肴肉、醉虾拼成一个四喜如意拼盘,热菜有燕窝炒烧鸭丝、鸡油春笋翘嘴鱼、碧螺虾仁、春韭烩海参,一例金华火腿豆腐汤,一例桃花醪糟汤。 葡萄领命去了,耿清宁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今早四阿哥虽说要来,但说不定下午就改主意不来了呢? 于是,下午的时候她就坐在正厅榻上看阅读器,也不让放下帘子,因着这门正对着院门,外面有什么动静都看得一清二楚。 等啊等,等到了太阳落山,菜盘子下面的小火烛换了第三根,院门仍立在原处一动未动。 27 第 27 章 因耿清宁不让人伺候,葡萄和小桃便都避牙在外头,只时不时探头看两眼正房。 葡萄道:“咱们格格这样实在可怜”,她刚已去劝过,可格格偏说时候还早,要再等一等,经了于进忠这一遭,她也吓破了胆子,不敢自作主张,便蹑手蹑脚的退下了。 小桃剥着松子没抬头,这是格格待会煮三清茶要用的东西,接话道:“你且等着罢,格格自有格格的道理”。 早上伺候四阿哥穿衣裳的时候,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主子爷说一不二,定是会来看格格的。 等到快落锁的时候,四阿哥才匆匆从外面回来,竟没骑马,而是少见的坐着马车进了前院,之后马车未停,一直走到二门那里,才挑了个角门停下。 片刻后,四阿哥在苏培盛的搀扶下下了车。 早有小太监提前拍开了兰院的大门,一行人神色匆匆的进了院子,只留下两个膀壮腰圆的太监,门神一般虎视眈眈的守在门口。 耿清宁本看着阅读器,被眼下这一出吓了一跳,忙命人移开炕桌,搀扶着四阿哥上了榻,满屋子里的人全都动了起来,拿替换衣服的,准备洗漱用品的,等等。 耿清宁捧着三清茶,犹豫着该不该给四阿哥上茶,刚才葡萄偷偷来禀,说是四阿哥换下的衣裳胸前竟有个脚印子,可能先入为主,这会子越看越觉得他面色不对。 指不定待会还要请太医、开药方,若是要吃药的话,只怕这茶会冲了药性。 四阿哥见她端着茶碗犹豫,直接伸手接过,揭开茶碗盖,水烟袅袅升起,带来清雅不俗偏又有些华丽的味道。 有点子意思,四阿哥仔细瞧了一眼,只见茶碗中除了明前龙井,还有几朵梅花在水中沉浮、碗底躺着松子,还有切成了细丝的佛手柑。 “怎么想起把这些个东西凑在一块儿的?”四阿哥捧起茶慢慢品起来,点头赞道:“虽有些芳腴却不失清绝。” 还不是他儿子乾隆皇帝的茶趣方子,耿清宁提起的心慢慢放回了肚子里,四阿哥还有心情研究茶方,想来应该没什么大事,只是不能让雍正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耿清宁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嘴,“要不,请个太医给您瞧瞧?” “不用”四阿哥好心情的靠在大迎枕上,今日二十来位大臣联名告发索额图,竟连最近多次进殿讲经的李光地都参与其中。仔细一想便知这是谁的意思了,明珠倒台多年,只留索额图一家独大,太子的威望一日重过一日,万岁爷岂能不多加考量。 太子爷自小在乾清宫长大,对万岁爷的心思最清楚不过,只是臂膀被断,免不得心中郁结、愤慨难消,即便赏他一脚也实属正常,况且踢的不重,只是面上不大好看。 若是请了太医,宫里的万岁爷便要过问,永和宫娘娘也要派人探望,岂不是将太子不满之事告于天下,其实改骑马为坐马车之后,该知道的便已知晓,再请太医便是过了。 再说了,太子爷这脚踢的好,太好了,想一想那个逮猫的小太监,其实都是一个道理,罚他也是探他的忠心,这便是要用他了。 “屋子里可还有什么吃的?”四阿哥兴致颇高的喝尽杯中茶水,太子爷没有心情用膳,他自是要陪着的,下午到现在只吞了几块干巴巴的糕点,现在放松下来,胃都像是饿穿了,只是‘带病’不好叫膳,兰院点心花样多,上次的芝麻酥饼和甜滋滋的奶茶都很不错,垫垫也是好的。 “有,有,叫的晚点还未用呢”耿清宁忙叫人把膳桌抬上来。 因每道菜下面都点着小小的火烛,又有伺候的人不停的更换,现下还热腾腾的,又是青翠欲滴的春菜,让人垂涎欲滴。 四阿哥看着桌上的席面,明明是晚点叫的,现下还是一丝未动的模样,这便是一直在等着他了。 醒掌天下事,醉卧美人膝,自古就是人生美谈。而且,只一眼他便认出了这是春季时令菜色,还有个别名——春日宴。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四阿哥不由得怔了片刻,耿氏虽性子单纯,待他却是至纯至真,今日的晚点尚且不论,便是前些日子的功课,都非一朝一夕能速成之事。 可她却不分白日黑夜的练习,伺候的人说她竟练字至三更还不肯去歇息,这八十来张大字笔迹相同也有了解释,想来定是之前写的不好,唯恐在他跟前丢了脸面,便不肯交于他,待写得满意了些,方才连夜写了给他送去。 耿氏这些聪明劲儿怕是尽用在了他身上,四阿哥看着身侧的耿清宁笑盈盈的,说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然而却多是夹到了他的碗内,不禁感慨于她的一片真情。 耿清宁看着桌上的菜色,可惜的咂吧咂吧嘴,都怪她嘴馋性子急,饿的时候没忍住,先吃了一份腌笃鲜焖饭。 用的是莹润的碧梗米,混着油润的腊肉,鲜脆的笋,膳房还按照她的要求加了剥了壳的蚕豆和茭白,用铁锅小小慢慢煨着,焖的喷香,光她自己就吃完了一整瓮的饭,是以此刻只能略微沾沾筷子罢了。 四阿哥见她几乎都没怎么吃,人忙得跟陀螺一般,一会儿给他夹菜,一会儿又是给他添茶,苏培盛的活都快被她抢光了,此刻正闲的低着头数蚂蚁。 苏培盛若是知道四阿哥如此偏心,便是再害怕主子的威望,也得喊冤,郎有情妾有意,他恨不得能钻进墙根里,哪还敢去打扰主子们的兴致。 饭后,四阿哥果真看着她写了几张大字,赞字‘穆如清风’,又夸她‘字如其人’。 四阿哥好像真的对她有些不一般,耿清宁边写边思量,这些日子因她练着毛笔字,也看了一些关于书法的书,对这些东西也算是有了基础的了解,就比如说‘穆如清风’这四个字,那可是书法家对卫夫人的赞颂。 大意是说,字体间的安静和清爽,犹如春风拂面,让人神清气爽。 四阿哥不知道,耿清宁心里可是清楚的很,她的这手字最多算是AI。 还是说四阿哥能够透过表面,就喜欢她咸鱼的本性? 28 第 28 章 耿清宁不过刚写了一刻钟,将将两张大字,四阿哥就让人备水洗漱。 等放下床账,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四阿哥心中的火像是燎了原,从他身上蔓延到耿清宁身上。 耿清宁挣扎着拉开两人的距离,去看他的胸口,四阿哥一晚上无事人一般用膳、写字,没想到身上却是好大一片青紫,看着有些骇人。 四阿哥却误以为她要逃开,反而搂住了她,又覆上了她的嘴,吸干她胸腔里的空气,也几乎要将她的魂吸走。 “伤,太、太严、严重了”耿清宁大脑逐渐混沌起来,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挣扎着说话,“能、能行吗?” 四阿哥心头火腾的一下子烧起来,他重重的顶了好几下,换来她浑身颤抖如筛,波峰层层如浪,“外面,里头,嗯?哪里不行?” 一晚上,四阿哥都显得有些激动,叫过三遍水,床上的被褥也重新换过,他才拍着耿清宁的后背,安抚道,“睡罢”。 耿清宁眼睛早都睁不开了,洗漱都是葡萄小桃架着她完成的,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四阿哥的话,头一歪紧挨着四阿哥睡了过去。 照例还是凌晨三点,四阿哥却是神清气爽,甚至还让葡萄去点膳,点名要吃上次那个夹着肉的芝麻酥饼。 刘太监年纪虽大,心思却是极巧,除了一碟子直接吃的,还将剩下的芝麻酥饼拿油纸包了,个头精巧不大,有油纸包着还不脏手,塞到怀里也是便宜。 四阿哥自是不会做这般事,剩下的油纸包苏培盛倒是拿了好几个塞到怀里,幸好个头小,也看不出来什么。 马车还是在角门处等着,四阿哥匆匆去了毓庆宫,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显出他的忠心才是。 耿清宁早膳是在床上用的,人确实是醒了,只是身上酸痛的厉害,胳膊腿都不像是自己的,甚至感觉身体已经完全跟不上大脑的指令。 体内+1到底是加在了谁了身上?耿清宁摊在床上认真思考着,以前网上有人说明太祖朱元璋,一天只需要睡四个小时,其余的时间都在工作,还觉得别人睡的时间长是在浪费生命。 对此,网上吵翻了天,一方人认为成功人士之所以成功,就是由于天生比别人精力旺盛,同样的时间做的事情更多;而剩下的人认为成功之后,有多个营养、医疗专家团队保养身体,任谁都会有精力。 到底是四阿哥两个都占了,还是她自己的身子底子太差了,即使体力+1后也不是很明显? 耿清宁拿出阅读器打算摆烂一会儿,却见葡萄神色焦急的拿着衣赏过来了,“格格,福晋那里来人了” 竟是福晋身边最得用的康嬷嬷亲自来的,她到处扫视了一眼,也没在意耿清宁娇艳欲滴的模样,板着脸道,“福晋说,近日得了几样好茶,邀耿格格去品鉴品鉴。” 府里的关照她的大领导不在,却被直属领导请去喝茶,耿清宁心中直打鼓,只想化身林黛玉,问一句是姐姐妹妹都有,还是独她一个。 心中吐槽,但她面上却是温顺极了,低眉顺眼的跟在康嬷嬷身后,心惊胆战的踏进了正院。 还是那个偏厅,只是这次没那么幸运,耿清宁干坐着没事喝了好几盏茶,也没等到福晋的身影。 期间倒是康嬷嬷亲自出来解释,说是府中事务繁忙,还望耿格格见谅。 耿清宁自觉政治敏感度很差,搞不懂福晋的这套做派,自然是微笑体谅。等了半饷,她方觉不妙,喝了太多茶水,小腹开始微微发涨,这是想去净房了。 偏偏此刻,福晋终于姗姗来迟,她面色温和如常,抬手劝耿清宁用茶,“明前茶茶香持久,滋味醇厚,最是清甜” “福晋说的对”,咸鱼表示听不懂话里的意思,但是社畜的万能句式还是很熟练的。 见福晋一直看着她,耿清宁勉力喝了一口茶以示尊重,只是小腹压力更大,她没心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端着茶碗看水中茶叶沉浮。 见耿清宁是个闷葫芦,康嬷嬷便在边上接上了福晋的话,绘声绘色的分析了明前茶的优点缺点,最终得出了‘明前茶,贵如金’的结论。 耿清宁却没心情听科普,悄悄的换了好几个坐姿。 康嬷嬷话锋一转,又从明前茶说到了雨前茶,比较起二者的优劣。 耿清宁开始尝试放空大脑,转移注意力,若是再想着净房,今日怕不是要在这里出丑了。 冷不丁的,耳边传来一句话。 “昨夜,四爷可还好?” “好,好得很”耿清宁嘴比脑子快,说完之后,她才发现福晋问了什么。 一切突然豁然开朗。 耿清宁原在现代的时候就听说过一种刑罚,宫里多用在贵人身上,是将犯了事的宫眷贵妇捆绑起来,也不打,也不骂,只是多多的灌些茶水。 水喝多了,自是便想去净房,可全身被捆绑着哪都去不了,时间长些,只怕会在奴仆跟前失禁,贵人通常重视颜面,对她们来说,发生这等丑事还不如死了爽快,通常便招了。 这个招是个阳谋,专是对付耿氏这种年轻又拉不下来脸的,等到急得不行的时候问什么便答什么,灵的很。 福晋其实就在变相的拷问她昨夜之事,只可惜被耿清宁社畜本能占了上风。 请问,有谁会在实名制调查问卷的时候,说大老板不好的? 知道福晋的意图后,耿清宁反而放松了下来,四阿哥派人守了门便是不想把消息传出去,只要她还想悠闲自在的过下去,这个消息便是到了她的嘴边,也得当成包子囫囵给咽下去。 耿清宁扭捏起来,她捏着衣角,脸也憋的通红,做出一副万分不好意思的模样,“福晋怎么问妾身这个,怪让人不好意思的,这、这、四爷自是龙马精神”。 又怕不够直接,耿清宁又说换了个说法,“四爷当真勇武极了” 福晋愣住了,耿氏这是在胡沁些什么? 29 第 29 章 福晋有一瞬间的愣神,这耿氏在胡扯些什么? 等反应过来,福晋不由得脸上发热,谁问她这种床底之事了,明明是问昨夜里,四阿哥为何坐着马车回来,兰院又是为何守得铁桶一般,最重要的是,发生的种种件件,会不会对她的弘晖产生影响。 可耿清宁故意往那事儿带,又说出如此露骨之言,惹的福晋和康嬷嬷都忍不住仔细瞧她。 第一次见的时候便知耿氏长的好,此刻再看她,却好似更好看了些. 水灵灵的眼睛含笑含俏,肌肤娇嫩如羊脂,小脸蛋娇嫩如三月的桃花瓣似的,但最引人主意的却是她眼角眉梢满是春色,一副被滋润透了的模样,见旁人盯着她看,她竟然还拿帕子捂着脸,娇柔做作的装出害羞的模样。 哪怕是福晋一心只扑在弘晖身上,见耿清宁这番做派都不由得阖了阖眼睛,一旁的康嬷嬷像是吞了苍蝇一般,被她恶心到了。 想到四阿哥平时这般正经,宠爱的格格却是如此粗俗又眼皮子浅,竟敢在福晋面前大放厥词。 还是说,他就喜欢这样式的? 不过,这般床第之事都拿出来炫耀之人,想来无甚城府,她既说四阿哥好,想来四阿哥身子确实无事,那昨夜指定是有其他原因了。 见什么都问不出,福晋也懒得再跟她废话,只告诫一句,“别给四爷添乱”,便挥手让耿清宁退下了。 耿清宁带着意犹未尽、还没炫耀够的表情,被板着脸的康嬷嬷送出了偏厅。见她连走路的姿势都扭捏做作起来,康嬷嬷终于忍不住扔出一个白眼,转身回了正厅。 这次真不是耿清宁有意的,人在特别特别想上厕所的时候,步子真的不敢迈太大。 长江山峡泄洪的宏伟壮丽耿清宁未曾见过,想来如今的兰院净房也不会相去太远。 浑身清松的耿清宁瘫回榻上,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她虽知后院人心险恶,却没想到以这种方式经历一番。 这要是放在现代能算个什么事,去个厕所而已,谁还没在下课间隙的时候呼朋唤友,甚至还可能有专门的厕所搭子,可惜来了这里,正院的净房岂是她一个小小的格格能高攀的。 见耿清宁从正院回来后,一直兴致不高的样子,葡萄知她定是受了委屈,悄悄的抱来了白手套和雪团儿,放在了榻上。 白手套懒懒散散的走到耿清宁身侧,挨着她的手找了个位置坐下了,还时不时的蹭她一下,露出了眯眯眼。 耿清宁看着它眼睛眯着,以为白手套困了,温柔的摁下头让它睡觉,可是白手套还是直起身子,眯着眼看她。 耿清宁捞起阅读器,找目录里有的猫咪喂养大全。 猫咪处在眯眯眼的状态,在猫咪的的语言里,这是‘我爱你’的意思。 耿清宁咬着下唇,看向白手套,这次她看明白了,白手套这副样子好像在说,''你看,你有我爱你呀,还有什么好伤心害怕的呢,你看我爱你呀'' 向来话痨的雪团儿这次也不喵喵叫了,而是趴在她的胸口,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两只温暖的小猫咪啊,人类破破烂烂,猫咪缝缝补补。 耿清宁把白手套也捞在怀里,热量源源不断的从猫咪身上传递到她的身上,暖暖和和的,一人两猫蜷缩在一起,在榻上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睡醒的时候,耿清宁已经完全被两只小猫咪治愈了,人也有了精神,早上本来就喝了两碗稀粥,又在正院里灌了一肚子茶水,此刻已经肚内空空,她饿了。 经过这段时间,她算是知道了,四阿哥的宠爱在下人那里是有时效性的,四阿哥多来两次,膳房那里慌的跟小鸡子似的,都往她这里扑腾,找葡萄叙旧的也不在少数。 四阿哥不过半月没来,膳房的陈太监手爪子便伸到她的箱笼里,恨不得把那些可爱的小元宝都拿走。 既如此,她便要趁四阿哥这两天在的时候,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葡萄带着足足两个元宝去了膳房,今日格格点的菜色着实奇怪了些,说是要吃什么‘佛跳墙’。 膳房的刘太监也犯了难,他钻研厨艺几十年,也从未听说过,只能觍着脸询问这是个什么菜色。 葡萄细细交代这个名贵菜色,“取个装绍兴酒的酒坛子,用冬笋、姜片垫底,第二层铺上汆过滚水的排骨、牛蹄筋、猪蹄,鸽子蛋,然后把响螺、金华火腿切成厚片盖上,最后加些如鱼翅、干贝、花胶、鲍鱼等海货,倒进去满满一碗绍兴酒,加入足足的高汤后用牛皮纸紧紧捆住,小火煨上几个时辰便得了。” 刘太监一字不错的听着,到底是经年的师傅,心中逐渐有了思量,耿格格说的这个菜色就像是起源于宋朝的盆菜,只是里面装的海味稍多,吃起来应该鲜味更足,但也要拿酒煨着去腥。 不过这酒坛子可没放在火上烧过,这么多好东西也不敢去试,江西的大瓦罐应当可一用。 不过好几个时辰下来,午膳指定是吃不上了,晚点倒是正好,而晚点主子爷也该回了,说不定…… 没记错的话,前院膳房的胡太监好像是颐养天年的年纪了,想着那把库房的钥匙,刘太监心头火热一片,乐呵呵的全都应下,挽起袖子,亲自去了库房。 膳房少不得要杀些肥鸡野鸭子的,好些地方又用水,只有库房那边最清爽干净,胡太监就住在库房边上。 一把摇椅、一壶茶,库房门口便是一整天。 刘太监笑眯眯的作了个揖,递出条子,口中也不忘亲热的喊着,“老哥哥,歇着呢?我来取些海货” 胡太监慢悠悠的掀开眼皮,虽不为难但也不搭理他,径直取下腰间一大串叮叮当当的钥匙,喊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去称海货。 他是老了,不是瞎了,当他看不见刘太监的眼神落处不成,只是这钥匙乃主子爷赏的脸面,主子爷不开口,他便是死,也把钥匙带到棺材里头。 刘太监耐心的等着,只要耐心,找对人,总是有机会的。 耿清宁刚吃了一个花饽饽,就见葡萄提着食盒回来了。 佛跳墙这么快好了?为了等这道菜,她连花饽饽都备好了。 花饽饽又叫牛奶开花饽饽,是拿面粉混着牛奶和南瓜做成的,上面切了花刀,蒸出来像花瓣一样,吃起来甜香扑鼻,叫耿清宁说就是略淡些的旺仔牛奶味道。 这样已经很好吃的,耐不住刘太监有点子,往里面还塞了黑白芝麻做成的馅料,又放进炉子里烤了片刻,吃起来外表是焦香,内里是坚果香,耿清宁第一次吃的时候,几乎被香了个跟头。 葡萄支起膳桌,摆了一桌子的菜,笑道,“这是刘爷爷的孝敬,说是给主子垫个底”。 耿清宁伸头一瞧,河虾仁拌乳瓜,小双葱子姜烧牛肉,玻璃脆皮乳鸽,砂锅笋壳鱼,甚至还有一道甜品木瓜炖雪燕。 他们管这个叫垫垫肚子? 耿清宁再一次体会到了四阿哥的种种好处,且不说刚刚的菜色,便是晌午,为何福晋用那般法子,而不是选择大刑伺候,直接拷问于她。 无他,还不是怕伤了跟四阿哥之间的和气。 咸鱼要想躺得好,大腿自然不能少,耿清宁摩挲着满足的胃,她是不是应该对四阿哥再好一点。 30 第 30 章 带着这个想法,耿清宁喊来葡萄,二人一起商量,该怎么做才能更好的回报四阿哥。 葡萄一边拿着丝线分线,一边道,“要不,跟昨日一样?” 后宫的娘娘们都是这样,不过是送吃送喝,还有亲手做点衣裳帕子什么的。 耿清宁有些迟疑的摇头,会不会太没诚意了一点,前人的智慧,膳房的手艺,而她只是动了动嘴。 得显着她的诚心才是。 看着葡萄手中的丝线,耿清宁想,要不,给四阿哥做件衣裳? 见葡萄也说好,耿清宁更觉得是件好主意,当然,她是知道自家本事的,绝无可能做出像电视剧里那样精致的皇子蟒服出来,是以只打算做一件平日起居的常服。 葡萄并不知道主子的绣活如何,毕竟从不曾见过格格动手绣过什么东西,毫不知情的跟着附和点头。 见耿清宁此刻兴致勃勃,葡萄当即便去拿了四阿哥留在兰院的换洗衣裳。 一见到衣裳,耿清宁便傻了眼。 她想当然的认为,四阿哥的常服定是家常穿的衣裳,没想到在清朝,常服却是普通的正式场合才能穿的,平常在家里穿的衣裳被称作为便服。 可无论是拿来的常服还是便服,上面都有层层叠叠的暗纹,纹路精致华丽,不用细想便知该是如何的费事耗力。 葡萄却丝毫不见惊讶的样子,毕竟是皇家阿哥,那做派,那场面,岂是一般人所能比拟,就这么一件普普通通的便服,最起码需要熟手的绣娘耗费半月时光。 耿清宁不禁咋舌,她以前只听说过龙袍需要好几年的时间,竟没想到连皇子阿哥衣裳也不遑多让。 绣花,她想不都敢想,是以这便服她也没本事做出来。 这领导的马屁,还真没那么好拍,耿清宁有些自暴自弃,果然,咸鱼就该老老实实的躺着。 葡萄看着耿清宁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寝衣如何?寝衣倒是不必这么繁琐” 寝衣?耿清宁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寝衣只在意舒适与否,绣纹也只有袖口处一点,正好避开她的短板。 葡萄奉命取来石青色的细棉布,还是葡萄负责参照旧寝衣分片剪裁,无他,耿清宁怕自己手抖,一不小心给剪坏了。 接下来只要缝好肩缝、侧缝,再收个边便大功告成了,反正只要缝缝缝便可,不是难事,耿清宁信心十足。 只是刚缝制,最多十分钟,耿清宁便听见脑海中传来的声音。 【滴,恭喜您触发咸鱼任务:争宠和咸鱼有什么关系呢?】 啊?!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后院这个大环境给卷起来了吗? 耿清宁开始进行自我反思,回想以前加班996猝死的自己,难不成她要重蹈覆辙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耿清宁扔掉手中的针线,径直上了床,待盖上锦被,放下床帐,昏暗的小空间内,睡意一点点袭来,不久,便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 葡萄抿唇一笑,格格昨夜里实在是累得狠了。 耿清宁这一觉睡得舒服极了,她又躺了一会儿,看着下午的阳光透过床帐照进来,把这个小世界映成橙红色,整个人像睡在晚霞中。 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慢悠悠披上衣裳,挑开帐子,汲着绣鞋坐到镜前。 葡萄见她醒了,忙端来热水,耿清宁用热帕子敷在脸上,这才完完全全的清醒过来。 无视葡萄期待的眼神,也像是看不见箩筐里的针线,耿清宁捞起白手套,见它明明小小一团,却颇具份量,初现橘猫大橘为重的雏形。 这可不行,太胖的猫咪容易得后天心脏病,还容易得三高,既养了它,便是要对它负责的。 正好,耿清宁也打算去活动活动身体,可任她如何用逗猫棒勾引,白手套都是副懒洋洋、百无聊赖的样子,倒是一旁的雪团儿见了忙着扑来扑去,活泼的不得了。 见白手套不动,耿清宁偏要去逗它,雪团儿随着逗猫棒扑到了白手套身上,两只小猫咪倒成了一团。 白手套挣扎了半饷,才从雪团儿身下爬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耿清宁感觉好像从一只猫咪的脸上看出了些许无奈。 一人二猫在院子里玩了半天,直到太阳西斜,夜里的寒意开始弥漫,才回了屋子。 还是对那些布料视而不见,耿清宁喝了口奶茶,靠在榻上的大迎枕上,摸出阅读器,美滋滋的看了起来。 这个才是生活嘛! 当晚点送来的时候,这种感觉到达了顶峰,佛跳墙装在一个不大不小的瓦罐中,看上去很是平平无奇,可是刚揭开牛皮纸,浓郁的荤香就弥漫了整个房间。 怪不得被称为神仙闻了站不住,佛闻弃禅跳墙来。 耿清宁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鲜、香、甜、润,各种食材的精华相互融合、渗透,最终都融于汤中。汤色清,却入口微粘,花胶、猪蹄、鲍鱼的胶质都已经煮化在汤里,味道浓郁醇厚,尾韵回甘不腻,让人喝了一口只想着下一口。 没见过好东西的耿清宁,打算让四阿哥也尝一尝,只是这坛已开了封口,总不能给他喝剩的。 膳房早就等着呢,本就多做了几坛备着,这东西费时耗力,若是主子喜欢,吃了还要,总不能让主子候半响才上。 前院,书房,四阿哥盯着桌上的折子沉思,看来汗阿玛至少目前,对他的做法还是满意的,索额图虽要处理,但是太子乃国之根本,不可轻易动摇,愈在这个时候,愈要显出对太子一脉的重视,好让浮动的人心沉寂下来。 这正是他的机会,贝勒还是低了些,若是这次河务能显出他的才干,未来明君贤王也未可知。 四阿哥想得入神,折子写了好几遍,又细细的检查片刻,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放下笔,端起茶碗,只是一入口,便觉不对,竟不是清茶,而是在兰院喝过的奶茶。 不待四阿哥的眼神扫到,苏培盛的头就低到了胸口,“主子一下午没进东西了” 就午膳那点子东西,早就什么都不剩了,耿格格人虽然跳脱,但点子却是好用,之前的芝麻酥饼,可是救了他好几次,还有现在的甜奶茶,有糖有奶还不用嚼,主子爷喝上一碗身子也暖和。 刚才一直忙着倒不觉得如何,此刻被人提醒,四阿哥方觉胃跟饿穿了似的,他一口气喝尽茶碗中的奶茶,道,“摆膳罢”。 其实喝着这甜滋滋的奶茶,他便想起了耿氏,只是已经连续去了两日,再去便有些过了。 克已方能长久。 主子爷发话了,下面的人动作极快,流水一般将各色点心菜品承上,还在中间摆了一个瓦罐。 那罐子通身棕色,在一堆白底青花瓷盘中间,显得俗气至极,四阿哥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皱眉指着道,“哪来的丑东西,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