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鱼饼发起冲锋[gb]》 1. 第一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天色已近黄昏，雪还没有停。 菲尔加诺军校的晚间铃刚刚响起，补给站里的实习机械师们就迫不及待地放下工具，踩着悬浮踏板降落在地面上，匆匆往补给站外跑去。 少数留在维修台上的机械师也停止工作，探头朝涌动的人群呼喊着： “营养液除了香蕉味都行！” “有人去学院仓库吗？帮我带两罐九号特性漆呗。” “我们今天争取不加班啊同学们——” 唐簌逆着人流往里走。她拎着一个小型的便携工具箱，手臂和外衣上都沾着机油，色彩斑斓，在阴影里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簌簌！你今天也不休息吗？”一个女孩叫住她，“下周就要参加联赛了，要保持精力呀。” 唐簌停下来指了指手里的工具箱，想要解释几句，可是智能终端恰好震动起来，弹出一条预约车辆到站提醒，她于是收回了尚未出口的话，朝女孩笑了笑，就拎着箱子继续快步往前走。 在夜幕降临以前，她需要赶到七千公里之外的另一处军用补给站。 与大多数军校一样，菲尔加诺也常年面临着机械师短缺的问题，尽管机械工程学院年年扩招，但正式机械师的培养时间太长，人手不足的情况仍然一直持续着。 这座补给站是机械工程学院的内部设施，负责军校和周边军队的装备维修工作，业务范围覆盖机甲、机械外骨骼、半机械人类等等，有近百个集中维修台、制造车间和独立机库，相当于一间大型机械制造厂兼机械医院。 学生们从二年级开始在补给站实习，等到六年级，就会得到第一次正式机械师的考核机会。 当然，这次考核的通过率常年为零。 作为公认最难的资格考试，正式机械师考核的通过率低的可怕。截止如今，全联邦的正式机械师人数也不过千，甚至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连续考了二十几年才通过的。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类平均寿命已经超过了两百年，对个人而言，二十年依然是一个无法忽视的人生跨度。 菲尔加诺军校已经是联邦顶尖的十所军校之一，但这里的学生仍然不会将合格的希望放在初次考核上，早早就做好了长年攻坚的准备。 但唐簌却是其中的例外。 她的父母是传统的AO组合，父亲是军部的高级将领，母亲则是著名的画家。唐簌的亲姐姐比她年长十岁，是个气质很飒的顶级Alpha，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前线指挥官。 唐簌妈妈怀着她的时候，有人打趣说，既然姐姐遗传了父亲的天赋，那第二个孩子也许会和母亲一样，是个漂亮、温柔、充满艺术细胞的Omega。 唐簌出生后却是个Alpha女孩，他们又改口说，看来唐家要出两个小将军了。 唐簌的父母对孩子们倒没有如此明确的期待，对长女和次女，他们都奉行快乐教育、自由发展的方针。 长女从军校毕业，坚决要参加危险系数极高的作战任务时，他们虽然担忧，但也没有强硬地阻止。 不过，唐簌对机械表现出明显的兴趣时，她的父母还是非常惊讶。 “你想做机械师吗？这是一条很难的路啊。”父亲唐青寒说，“如果慎重地考虑之后，仍然认为这是你的理想，就朝这个方向坚定地走下去吧。” 母亲徐缘则摸摸她的头：“我们家有一个小天才呢。” 唐簌没有令他们失望。 高中毕业后，她果然在军校联考中名列前茅，在拒绝了好几所著名军校抛来的橄榄枝后，唐簌最终进入了以机械工程学院闻名的菲尔加诺。 就读于菲尔加诺军校的第二年，唐簌制作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台机甲。 那只是尝试之下做出的模型，因为核心材料管制的缘故，它甚至没有安装动力系统。唐簌本打算把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姐姐。 但机械工程学院的系主任一见到这台机甲，就为它精密的结构和巧妙的设计而大为赞叹，在当年的季终考核里，给了唐簌史无前例的满分。 唐簌一下子出了名。 连邻近的军校都知道，菲尔加诺有一个天赋异禀的实习机械师。 无数双眼睛聚在了她身上。 但唐簌天生钝感力强，对这些突如其来的关注没有什么感觉，尽管时常在校内论坛上看到相关讨论，也没有生出多少紧张感来。 她依然按自己的步调走，一年过后，就原计划参加了跳级考试，很快顺利通过，升入了六年级。 再过三个月，就是正式机械师的资格考核了。 学院的老师都对她寄予厚望，亲友们也早早发来了鼓励的话语，唐簌跳级的消息一出，机械师协会的人也开始关注这次的考核了。 如果唐簌顺利通过资格考核，她将成为联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正式机械师。 这会是一份令人瞩目的荣耀。 关于“天才机械师”的讨论，又渐渐跃上了星网热门。 但对唐簌本人来说，三个月后的资格考核还是很遥远的事情，眼下的工作、一周后的联赛、下个月的季终测试……每一项都比资格考核更紧迫。 这些琐事在心里不断流转，唐簌一面想着它们，一面钻进智能悬浮车，随手将工具箱放在旁边的座椅上。 车门咔哒一声上了锁。 机械电子音立刻开始播报：“车内温度25℃，湿度50％，电量87％，您的目的地是‘法兰卡北补给站’，请确认。” “确认。” “滴——生物识别已通过，目的地‘法兰卡北补给站A入口’，预计到达时间……地方时17:30，标准时4:23。” 法兰卡星位于第七星区，离中枢星有些距离，尽管授时中心规定了星际标准时，但各星区的居民依然更习惯地方时。 到达目的地时，高悬在天空上的人造恒星还没有完全落下。 车载AI播了一句“祝您旅途愉快，满意请打好评”就绝尘而去，唐簌站在补给站外，仰头看着被余晖映成橙红色的天幕。 联邦建立不足半世纪，星域边缘的一些星球尚未完全纳入政府的管辖范围，还被星盗、黑市、极端组织等武装团体控制着。 而在星域深处，还蛰伏着无数对人类虎视眈眈的虫族。 危机四伏。 法兰卡星与战场仅隔一道防线，除了菲尔加诺军校以外，还有好几个中大型补给站。 月初以来战况焦灼，补给站原有的几个机械师都上了前线，站里人手欠缺，时常会向军校申请支援。 机械工程学院里一共十六个正式机械师，能出外勤的只有七个，一个比一个忙，根本找不见人影。 这次北补给站催得急，修理任务又不复杂，学院就临时把唐簌派了过来。 补 2. 第二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唐簌动的突然，攥住对方手腕的动作更是又快又准，少年因回到补给站而放下了防备心，一时间竟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被拉住时，甚至稍稍踉跄了一下。 但他的茫然只持续了短短一秒，就迅速地清醒过来，那张漂亮的脸上霎时浮现出惊怒之色。 而唐簌已经松开了手。 她后退几步，拉开了适当的距离，重新在一米外站定，栗棕色的圆眼睛被单片镜遮住，越发显得温柔乖巧，像一只有着柔软绒毛的松鼠。 少年甩了甩胳膊，眼中的戾气愈盛。 他本要立刻发作，但看着唐簌的模样，已到嘴边的斥责竟有点儿说不出口，只将眉毛皱了起来。 和唐簌不同，他的样貌是典型的Alpha的样子，凌厉而锋锐，富有攻击性。他的头发和眼珠，也并不是柔和的浅色，而是更深更浓的乌黑，如同覆盖着阴影的沼泽。 此时此刻，这双深黑色的眼睛里有着轻微的不耐烦，长而卷的睫毛将眼珠遮住一半，在眼尾投下小块的阴影。 这是一个有点暴躁的人。 唐簌看着他，想起了姐姐家里那只坏脾气的漂亮猫咪。 那只小猫就是这个样子，在被毛毯勾到爪子和被踩到尾巴的时候，炸起毛来，简直是一模一样的神情。 一般在这个时候，就必须要使出小点心大法哄哄猫了，如果贸然伸手，一定会被猫咪的尖牙咬住手指的，那可是非常非常痛的体验。 唐簌不确定能不能把猫的经验套用在人身上，但她现在必须得想点办法，稳住面前这个看起来就不太好相处的少年。 毕竟…… 唐簌抬起眼眸，仔细地观察着少年的左眼。 不到两秒钟，那枚黑如天幕的眼珠里，就闪过了一道细细的蓝色微光。 果然如此。 她的判断没有错，这个少年的确是一个半机械人类，而且比起那台机甲，他的伤势要严重得多，更需要尽快处理。 也许这才是紧急维修任务？ 唐簌思索着这个可能性，觉得最好回去找负责人问问究竟是什么情况，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在她思考的这段空隙里，少年已经冷静下来，他转动了一下被紧握过的手腕，眼神不善地看着面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孩，语气不大好：“有事？” 唐簌既没有做出决定，也没有想好开场白，犹豫了一会儿，才从电子终端里调出了学院为外勤任务开的身份证明。 “我是菲尔加诺军校的实习机械师，维拉院长让我过来……” 这句话还没说完，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少年猛然脸色一变，没有任何的缓冲与犹疑，他立刻转身后退，燕子般掠向七号机库的出入口。 少年的行动已经非常迅速，但唐簌的反应比他还要快。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对策，就感到脖颈上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紧接着，疼痛迅速消散，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昏沉，思绪几乎完全凝滞住了。 就连身体里的电路，也短路一般地灼热起来，不再正常地运行。 少年不甘心地缓缓倒在了地上，挣扎着抬起眼眸，看见身后那女孩不知何时抬起了手，举着一把类似古董笔的武器。 “这是针对半机械人类设计的麻醉枪，有干扰机械的芯片。”唐簌看出他的疑惑，贴心地解释了一句。 接着，她在智能单片镜上点了几下，将能监测到的数据都传入终端，自言自语道：“比预想稍微差一点。” 少年的神情已经完全沉了下去。 如果说刚才，他的怒气还只是浮于表面，那现在，这怒火可以说已经到了如有实质的程度，在那双深黑色的眼睛里灼灼燃烧着。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咬着牙问。 唐簌收起麻醉枪，朝他走了过去。 半机械人类的数量不算少，个体差异很大，但其中机械融合度高的群体，无一例外，都对维修这件事情十分恐惧。 因为那种仿佛灵魂都被拆卸、肢解、任人把玩的感觉，实在是太古怪，太让人难以承受了。 他们宁可忍到机械部件损坏到需要直接更换的程度，也不愿意接受机械师的修理——虽然那些措施更接近于治疗，其实都是非常温和的操作。 唐簌曾经遇见过想尽办法逃脱修理的半机械人类，因此做好了防范，早早就将麻醉枪拿在了手里。 不过真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凶狠的人，竟然也会害怕这种事吗？ 唐簌俯下身，像检查一台机器那样，曲起手指敲了敲少年的胳膊，又摸了摸刚才看见有反光的地方。 好冰冷的皮肤。 摸起来，简直像玉石一样。 少年有些急促地喘着气，艰难地对抗着侵袭精神的闷痛，突然感到一只温暖而柔软的手正在触摸他的脖颈，那感觉就像被细小的绒羽拂过一样，让人无法忍受。 没一会儿，那只手就摸到了他衣领上缀着的身份编号。 少年挣扎着睁开眼睛，看见那个古怪又粗鲁的机械师女孩打开智能终端，在学校内网里翻了翻，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咦？”她的语气轻而软，像浮在半空的云朵，“你也是菲尔加诺的学生呀。” 思绪越发昏沉，耳畔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雾气似的，难以听清。 就连那女孩的容貌也藏在雾气背后，白皙的皮肤，栗色的卷发，小鹿一般的圆眼睛……都在雾气里忽明忽现。 少年闭了闭眼。 他尽力聚焦视线想要看穿那雾气，然而在扭曲的视野和混沌的图景当中，唯一清晰的，仍然只有那微微打着卷的、蜜糖色的头发。 唐簌看着从学校内网里的查到的名字，念了一遍：“江遇？” 她的声音中染着淡淡的疑惑。 好熟悉的名字。 在哪儿听过，还是见过呢…… 唐簌伸出手，一边检查着江遇身上的机械部件，一边反复地在心中咀嚼着这个名字，试图抓住记忆深处影影绰绰的模糊印象。 可是偏偏，那点浅而轻的画面却像失真的旧画片一样，虽然在脑海中浮沉，却始终没有清晰的影像。 3. 第三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麻烦的维修任务，唐簌曾经接手过许多。 专精机械融合多年，比起机械师，唐簌实际上更像是个医生，她遇见过的半机械人类实在太多，温柔的、暴躁的、阴晴不定的……怎样的都有。 人们与医生相处时，都会变得格外坦诚，面对亲友时不好意思表现的恐惧与脆弱，在医生面前，似乎就不是什么需要掩饰、值得羞耻的事情了。 恐惧也好，痛苦也好。 都可以放纵地表现出来。 眼下这样的情况，唐簌实在是见过太多了。 就连作战系那个动起手来凶狠又绝情的Alpha教官，也在补给站里掉过眼泪，学生们哭一哭闹一闹，不是更正常吗？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唐簌都有合适的处理方案。 江遇表现出来的反差感，确实让她有点儿惊讶，但这不算什么大事。不如说，能在这种程度的重伤下又哭又闹，才真是一个令人惊叹的奇迹。 这得是什么样的身体素质…… 唐簌慢慢地回忆着，在心里总结着对江遇的印象。 娇气？ ——似乎也不算。 勇敢？ ——就更谈不上。 果然是猫吧。 一只可怜的坏脾气猫咪。 唐簌再一次、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本来就是个温柔耐心的姑娘，一时间，更是拿出了哄猫的架势来哄面前的Alpha，想要稍微弥补一下两人之间岌岌可危的医患关系，以便进行后续的治疗。 “……总之，刚才是我错了。”唐簌用诚恳的道歉为这段话奠定了基调，又为自己辩解道，“我只是担心你剧烈运动之后，损伤情况变得更加严重，那就糟糕了。” 她板起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严肃又靠谱：“如果损伤程度超过百分之七十，可能就非得做一次全身手术不可了，那样也没关系吗？” 麻醉药的效果还没过，江遇靠坐在半人高的修理台上，垂眼看着面前一晃一晃的蜜糖色发梢。 听完这段话，他只是咬着嘴唇，像闹脾气的孩子那样扭过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唐簌却松了口气。 好像比猫好哄，她想。 两人都没再说话，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虫血滴落的声音偶尔响起。 过了一会儿，唐簌率先打破了平静。 “那我要继续工作了哦。”她走到一旁，打开了那个小小的工具箱，“你的伤势太严重了，必须要做一次彻底的检修才行。” 江遇的状态仍然不太好。 心理的不安和身体的病痛同时存在着，他的思维迟钝得不像话，目光无意识地追着唐簌移动，直到那个浅灰色的工具箱重新进入视野，才梦中惊醒似的瞪大了眼睛。 那副茫然的神色，看起来，几乎有一点可怜了。 “我不、你不能……” 但唐簌已经调整好智能单片镜的放大倍率，举着螺丝刀走了过来。 “别紧张。”她说，“不会花太长时间的。” . 三年前。 机械融合技术刚一问世，就在星网上引起了激烈的讨论。 有人欢呼于科技的巨大突破，有人担忧这是否会导致伦理问题，众说纷纭，人们的观点并不统一。 但无论外界的看法如何，与经过改造的半机械人类相比，原生人类在基础的身体数值上就是有着客观存在、不可否认的鸿沟。 □□的强度无法比拟机械，原生器官的功能也与辅助部件相差甚远。 机械师协会的会长曾经断言：“机械融合是人类进化的唯一途径。” 没过多久，半机械人类的热潮就席卷了联邦各大军校，几乎每个学生都去做了身体素质检测，以判断是否达到了机械融合的手术标准。 符合条件的人虽然不多，但每个军校都有那么几个。 机械融合的一期试验就此展开。 经历了两个月的时间，所有的改造手术都完成之后，恰好到了军校联赛的节点。 半机械人类将会拿下压倒性的优势——这在当时，几乎是没有争议的论断。 那年联赛的观战席一票难求，黄牛们重操旧业、哄抬票价的热情更是前所未有，组织方花费大量精力控制乱局，仍然没能遏止。 开赛当天，星网热门词条的前一百条里，接近九十条都与军校联赛相关，剩下的，则全在讨论机械融合和半机械人类。 人人等着看半机械人类如何大放异彩。 联赛很快拉开序幕。 出乎所有人预料，这场比赛里的确有人大放异彩，却不是他们以为的半机械人类，而是个原生人类。 ——在校际对抗赛里，一个人撂倒了场地中的所有对手，所有评分项都拿到满值，断层第一。 同场比赛中的半机械人类有好几个，但都没有还手之力，兵败如山倒。 那天，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排行榜最顶端的那个名字。 江遇。 他一战成名。 虽然因为军校保密级别高的缘故，联赛结束后一个月，星网上都未能扒出江遇的具体个人信息，但关于这件事的讨论仍然源源不绝。 人们不相信联赛第一会达不到机械融合的手术标准，认为江遇不接受改造是为了代表原生人类提出抗议，和半机械人类进化论的观进行对抗。 那一阵子，星网上全是热情摇旗的“原生人类捍卫者”。 也有少数人开始怀疑机械融合的安全性和真实效果，质疑的信件塞满了机械师协会的邮箱。 这两种猜测都有一定的道理，但都和真实原因相去甚远，方向偏到了外星域。 实际上，江遇没有参与这次改造原因很简单。 机械融合技术的核心，在于精神力和特殊机械元件的契合度，契合度越高，就越容易掌握元件的控制权，能够更自如地使用经过改造后的身体。 这点在机甲上也是一样的。 对抗赛里，江遇之所以那么强，正是因为他的精神力强度足够顶级，对机甲的控制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因此才能碾压那些虽然经过身体改造，但精神力水平并不顶尖的对手。 可是这个优势在机械融合中却恰恰成了劣势。 “你和元件的契合度太高了，会有副作用的。”负责身体素质测评的机械师拿着检查结果，边看边皱眉，“如果没有非做不可的情况，还是暂时放弃吧。” 江遇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当即追问：“什么副作用？” “契合度是双向的啊。”机械师解释道，“你控制元件，元件也会影响你，别忘了机械融合里还有‘融合’两个字。简单来说，你很可能会和机械元件完全共感，那会比原生躯体还敏感呢。这样肯定不利于战斗吧。” < 4. 第四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真的没感觉吗？” “嗯。” “可是，你好像在发抖……” “我没有！你看错了！” “真的？那我重新接上神经传导了？” “……” “还是再加点麻醉吧？” “……好。” …… 江遇仍然坐在修理台上。 他身上的机械部件已经被取出了一大半，脖颈、手臂和腹部，都裸露着银白色的金属纤维和电子元件，结构精密，线条繁复，反射出无机质的冷光。 修理台上散落着许多工具和零件，他安静地靠坐在那儿，打翻在桌面上的机油流入指缝，泛着淡淡的荧光。 仿佛是一个破损的、无生命的机械人偶。 唐簌也仍然站在修理台旁。 无影灯下，她握着一把精密镊子，剥开纤维表面的绝缘层。 痛苦的拆卸环节早已告一段落，江遇不愿再回忆刚才的混乱情景，百无聊赖地靠在一旁，因为既不想和唐簌搭话，也没有其他的事可做，只好盯着修理台的方向发呆。 他的视线高出修理台许多，刚好能够俯视唐簌。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这姑娘的眼睛显得更圆，鼻子小而翘，脸颊的线条流畅圆润，缺乏棱角。那双温暖甜美的栗棕色眼睛，此时专注地凝视着手里的银白色金属骨骼，隔上很久，才轻轻地眨一下。 和举着麻醉枪时的强硬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虽然完全不想承认，但这个奇怪的机械师水平确实不错，无论是检查还是修理，动作都熟练又精准。 几乎和补给站的正式机械师差不多了，江遇想。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目光在精密镊子、金属导线和电路间轻飘飘地晃动，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好安静。 空气一点儿波动也没有。 但在思索出这个问题的结果以前，江遇却先一步发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那段骨头，怎么好像…… 是他的…… 前臂骨？ 而另一边，唐簌则对这些复杂的内心活动一无所知。 她工作时非常专心，几乎能无视外界的一切干扰，现在因为手里这节骨骼的电路有些问题，更是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正事上，无暇注意其他。 锐利的尖嘴钳，又夹住了裸露的纤维线。 江遇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神情都变得僵硬了。 认出来以前，倒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可一旦有了明确的指向，就觉得哪哪儿都变得奇怪起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唐簌琢磨了片刻，从手边的工具箱里抽出来一根非常细长的金属针，随手将骨头上的导线挑断了，又深深插入骨缝之中。 导线断口处炸起一个小小的电火花。 江遇猛地移开视线。 不能看。 被切断的导线仿佛还连在身上，仅仅注视着，都能感到无形的疼痛顺着画面流入灵魂深处，他几乎倒吸一口凉气。 然而画面虽然消失，耳边，仍有细碎的摩擦骨头的声音在不断地响着，尖嘴钳与骨骼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几乎比视觉上的冲击感还大，令人头皮发麻。 奇怪了。 只是一块脱离身体的机械骨骼而已，难道这也是契合度造成的吗？ 江遇烦躁地闭上眼睛。 但是…… 唐簌工作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里。 的确有哪里不对。 江遇用完好的左手掐了下自己的上臂，硬生生将视线转了回去。 数道细小的蓝色微光，像火花一样在他的眼中跳动着。 唐簌握着那段银白色的金属骨骼，在明亮的无影灯下观察着，捏着细针的手指白皙柔软，薄膜手套散发着鳞片似的反光。 空气平静、安宁、毫无波动。 没有一点儿声响。 江遇冷不丁开口问道：“你修复时不用精神力吗？” 在修复半机械人类时，机械师为了更加全面的把握损伤情况，避免后续的排异反应，会使用精神力与机械元件搭建暂时的控制桥梁，等到修复完成之后再撤除。 最初，这只是某个机械师在实践中发现的小技巧，但经过多次验证和改进之后，已经成为机械师们的常规操作。 不使用精神力的机械师，要么是精神力等级实在太低，无法完全控制机械元件。 要么，就是学艺不精。 江遇紧紧咬着牙齿，刚褪去不久的怒意又翻涌上来。 这家伙学艺不精还敢上来就把他按倒！ 唐簌正在专注地连接电路导线，这问题猛然在耳边响起，她吓了一跳，手指微微一抖，差点把两条线接错了方向。 她循声望过去。 修理台上，被好好安置在一边的机械人偶明显正在生气。 略微上扬的深黑色眼睛，因怒意而微微眯起。 欸？ 唐簌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仔细地观察起来。 她的视线，逐一掠过宝石般的黑眼睛、微卷的长睫毛与薄而红的嘴唇，最终停留在隐隐现出青筋的脖颈上。 确实在生气。 不是误判。 唐簌思考着刚刚听见的问题，不太明白这其中有什么会引人生气的部分。 但尽管完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她还是迅速地开始组织语言准备回答，因为不管怎么说，江遇此刻看起来真的好像…… 学院的老师。 而且是那个会一边敲她的头，一边怒斥她操作不规范的老师。 不好的回忆又涌上心头了。 唐簌实话实说：“因为你的伤势还没有到需要使用精神力稳定的程度，而且，你的易感期快到了吧，用精神力的时候，我会控制不住信息素，很可能会刺激到你。” 她的语气很诚恳。 但江遇只觉得这个机械师真的有点太狂了。 他深吸一口气，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易感期快到了？” “唔……？” 唐簌没想到他的关注点是这个，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反而低头看了看散落在桌面上的机械元件。 < 5. 第五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江遇没有料到，所谓的敏感试验会如此难熬。 附着机械师精神力的机械元件刚被装回身体，就猛地和他自己的精神力迎面撞上，引起一阵海啸般的激荡，无生命的金属仿佛活了过来，嗡鸣震动着，引起一阵刀割般的剧痛。 时间仅仅过去了两秒，他的精神就已经混乱到连话也说不出来，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抵御痛苦上。 思绪迟滞且沉重，像被蒙上了一层黑纱，是暗室里无人知晓的花，无声无息地枯败着。 有谁在耳边叹气。 “果然变成这样了。”那人俯下身，带着薄膜手套的冰凉手指拨开他额前的头发，似乎专注地观察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般说道，“先打一针镇定看看。” 冰凉的手指收了回去，没过多久，江遇就听见撕开塑封纸的声音。 尖锐的针头刺穿皮肤。 但江遇几乎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只有药水流入血管的微凉的感觉，在皮肤下逐渐变得明显。 混乱之中，他抓住了那只在眼前晃动的手。 “你的精神力，到底是、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机械师吗？” 唐簌没有挣开手，被手套裹住的手指冰冷，但裸露在外的手臂却是温热的，甚至比常人的体温还要偏高，这多少给了病人一点慰藉。 “我是机械师呀。”她轻巧地说，“可是，我也说过我的精神力等级比较高。” 江遇感到一阵牙疼。 他根本没想到“比较高”会是这样的高法，这几乎已经超过绝大多数的单兵了。 如果是在战场上硬碰硬，江遇绝不会落于下风，可是这样毫无防备的过度接触，就像在梦魇时突遭袭击一样，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唐簌将装过镇定剂的空针管放下，说道：“元件上的精神力已经卸掉了，镇定剂很快就会起效，你现在能……” 她的声音渐渐模糊了。 后半句话，江遇没有听清。 他捂住眼睛，呼吸仍然很急促，睫毛不断颤抖着，但精神却像被泡在凉水里一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地重归平静。 一级镇定剂。 就连被异星虫族精神攻击时，都没有使用过这么高级别的镇定剂。 江遇又感到一阵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牙疼。 而在稍稍冷静下来之后，他首先意识到的，是一股略带寒意的的甜味。 仿佛是水汽的味道，潮湿的，如漂浮在湖面上的白雾，无形无影，本该难以察觉，却偏偏又有着细微的甜。 雪夜一样的气味。 紧随其后的，是不太明显的压迫感。 Alpha的信息素？ 江遇模模糊糊地想，对了，那个机械师之前好像是说过，使用精神力的时候会控制不好信息素……什么的。 水汽般的信息素环绕在身周，像长着翅膀的透明精灵，轻快地跳动着。 江遇有些烦躁。 尽管已经尽力克制情绪，但Alpha的攻击本能仍然裹挟着他，与暴躁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热意。 无形的霜与甜在空气中缓缓逸散，爬上脊背，烧灼着灵魂中的静水，江遇的手指轻轻发起抖来。 “哎呀。” 轻巧的、小雀鸟一样的声音又在耳畔响了起来。 “你的易感期提前了。” . 唐簌也没有料到，和江遇之间竟然会出现契合反应。 契合反应是Alpha和Omega之间的一种特殊的信息素接触反应，通常在匹配度极高的两人间产生，会让他们在接触到对方信息素时就立刻表现出类似标记的状态，非常少见。 近年来，联合科学院发现契合反应不止局限在AO这样的异性配对间，在一些特殊的条件下，Alpha和Alpha，Omega和Omega，同性间也都有可能出现契合反应。 “尤其是在精神力过度接触，或者恰好处于易感期和发热期时，会更容易发生。” 医学通识课上，老师一边制止着台下嬉笑的学生，一边用力敲着桌面：“都别笑，哎！靠窗那两个干什么呢！别以为这是什么好玩的事，同性间的契合反应只意味着压迫！剥削！痛苦！” 那节课后，唐簌特意查过了相关的资料，得知这种异常的契合反应发生率确实非常非常低。 甚至不如正式机械师资格考核的通过率。 真是难以预料。 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会被医学部抓去当重点观察对象的吧。 唐簌这样想着，从修理台里拿出了两管玻璃针剂。 室内已经被花香充盈。 木质玫瑰香馥郁而热烈，像不断溅落的火星，在皮肤上烙下无形的灼烧印记。 不需要测定仪，唐簌就能确定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已经超过了安全阈值，甚至很可能到了强制隔离的危险线。 但这股信息素里没有任何攻击欲。 玫瑰花香只是温和地萦绕在身侧，被不断溢出的水汽打湿，变成一支雾气朦胧、沾着露水的新鲜花朵。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了。 唐簌向着这支玫瑰走过去，甩了甩手里的玻璃管，连续为他注射了两支抑制剂。 她再次俯下身，发现那双被怒火和痛苦填满的深黑色眼睛，已经转为含着泪水。 确实太可怜了。 但可怜归可怜，该完成的工作依然要完成。 精神力碰撞的痛感、信息素交缠的混乱、易感期涌动的热意与烦躁……从许多种负面状态中挣扎而出，江遇睁开眼睛，就看见唐簌正站在身前，安静地看着他。 “你清醒了吗？”她问。 那双 6. 第六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唐簌回到菲尔加诺时，负责分派任务的老师正在补给站前来回踱步。 这几天气候控制系统正在例行检修，全球都在下暴雪，在不断飘落的细雨和雪片中，这位老师连伞也没打，独自站在站外的短台阶上，频频抬头看向悬在半空的电子钟。 她的神情里满是焦急，但一见到唐簌，这种焦急立刻变成了如释重负的欣喜。 唐簌疑惑地停住了脚步，礼貌问好：“艾琳娜老师好。” 艾琳娜·塞西尔急匆匆地向学生走过来，没说话，先握着唐簌的肩膀把她细细打量了一遍，才重重舒了口气。 “你是不是去北补给站了？情况怎么样？”艾琳娜接连问道，“没受伤吧？” 唐簌困惑地“咦”了一声，依次回答道：“我刚从北站回来，很顺利，没有受伤。” 艾琳娜放下心来：“那就好。” 唐簌问：“老师，出什么事了吗？” “别担心，没事，都是我的错。”艾琳娜说，“这几天的事情太多了，我昨天分派任务时看漏了信息，这项任务本来不应该让学生去做的，比较麻烦。” 唐簌想了想：“其实我现在还不太确定，艾琳娜老师，这次的任务是半机械人类的修复吗？” 她忙完工作，本来想再去找北站的总负责人确认一遍，但那时正巧有一支小队从前线回来，整个补给站忙得热火朝天，唐簌连总负责人的面都没见到。 北站是个小型补给站，其他行政人员也不了解具体情况。 “对，问题就出在这里。”艾琳娜点头，“报上来的时候说是机甲修复，我今天重新核对，才发现是和其他任务登记串信息了，本来半机械人类是不能完全由学生负责的，他们挣扎起来可能会弄伤机械师，而且——” 她用力地扯了一下自己的金发，跺了跺脚：“这个任务的对象又是那个孩子，唉，他对修复任务一直特别抗拒，脾气又不是很好，我真担心你出什么事。” 脾气不好。 这点是真的。 唐簌在心里表示认同，说道：“您可以发消息问我……”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从工具箱里把终端拿了出来，金属手环侧面的指示灯暗着，处于关机状态。 “我发了消息，也打了好几通电话，但是一直提示无法接通，北补给站那边不知道为什么也联络不上。”艾琳娜说道，“再见不到人，我就要申请去北补给站找你了，终端要一直保持畅通才行呀。” 唐簌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抱歉老师，我下次一定注意。” 军校给学生配置的智能终端有信息素浓度监测的功能，学生们突发易感期或发热期无人看护时，会自动向近处的救援中心发出消息。 前线战况本就紧急，唐簌担心因为他们的事情惊动指挥部——那就实在太不好意思了，因此预先关闭了终端，离开补给站后又忘了打开。 再三向艾琳娜老师保证自己确实很好，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之后，唐簌又去学院分管处提交了任务报告，最后也没有立刻回宿舍，而是去了临近菲尔加诺的医疗中心。 “你已经试验过了？” 夜间值班室里，实习医生尤安晴从麻醉枪里取出空空的药剂管，举在眼前，惊讶地反复检查着。 唐簌趴在桌上，用指尖一下一下地戳着一个装着橙色止晕剂的玻璃瓶，神色很是凝重。 “嗯，恰好找到机会，就尝试了一下。”她说，“效果比你预想中的稍微差一点，差10%左右。” 尤安晴目光怀疑，不大相信地说：“不会吧，我用的剂量都到临界值了，就算是你姐那种超S级猛人都能瞬间放倒，你拿去扎机甲了？” 唐簌想了会儿：“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身体数值呢？”尤安晴放下麻醉枪，朝她伸出手，“别告诉我你没记录。” 唐簌从随身小包里拿出智能单片镜，取出芯片推过去。 尤安晴立马从柜子里找出读取器，挽起袖子，很有干劲地说：“我来看看，怎么可能达不到效果啊，是不是你的电流没设对？” “再高就会损伤零件性能了。”唐簌否定道，“只能改进药剂。” 尤安晴叹气：“看过数据再说吧，我明天得拿去实验室跟他们讨论一下，或者其实也可以大规模试验，做几种药剂含量不同的……” 她说到一半，忽然感觉好友的情绪不太对，似乎正在神游天外。 “怎么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尤安晴捏了捏唐簌的脸颊，“遇到什么了跟学姐倾诉一下？” 尤安晴比唐簌大八岁，在研究院进修，虽然两人已经相差了一个学部，却因为兴趣相同而一直保持着密切的来往。 唐簌沉默了很久，然后，她慢吞吞地坐了起来，神色似在思索，眼眸安静地低垂着，显出了一点罕见的冷淡来，栗棕色的卷发也仿佛因此而变得冰凉了。 她缓缓地说：“我遇到契合反应了。” 啪！ 尤安晴一下子推翻了桌上的止晕药瓶，雪白色的药片随着瓶子撞出碎响，恰如实习医生此刻一片混乱的心情。 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契合反应？！” 唐簌点点头。 “哪个？最近没见你身边有哪个小O啊。”尤安晴的大脑飞速运转，不停地排查着可疑对象，“上个月修复过的半机械人类吗？还是机械学院的那个系草？” “都不是。”唐簌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了，“是一个Alpha。” 这次尤安晴差点连桌子都掀翻了。 她的声音简直像是从嗓子眼里飞出来的：“Alpha？！！！” 唐簌乖巧点头，等待审判。 “你、不是，这不对，你从来没说过你对Alpha感兴趣啊。”尤安晴甚至下意识压低了声音，瞥了眼值班室虚掩的门，“你们学院的Alpha吗？” 唐簌察觉到朋友的思路正在往其他方向偏移，纠正 7. 第七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距离军校联赛只剩下一周半的时间了，除了常规的维修任务之外，学院补给站还接到了许多机甲检修和改造的订单，唐簌每天忙于工作，很快就忘记了那天发生的事。 忙碌的日子总是流逝得飞快，没过多久，就到了联赛开幕的前两天。 下午两点，实习机械师们陆续完成了手中的工作，在补给站内的休息室里围成一桌吃午饭。 真正忙起来之后，大家反倒都不赶时间喝速食营养液了，每人面前都是正经的饭菜。 “吃不吃虾？”一个Omega男生举着餐盒分了一圈，边分边介绍，“红翅蝶虾，是域外小行星的特产，法兰卡这边好像很少见。” 餐盒里的虾晶莹剔透，雪白的腹部真有两只翅膀形状的骨头，泛着浅浅的红色。 少年的脸颊上也泛着红，眼睛亮晶晶的，神色中有微微的羞赧。 坐在旁边的Beta女孩看了看餐盒里的虾，咬着叉子笑起来：“域外小行星——不会就是X829吧，我听说迪莉娅的队伍最近在X829出任务，和这些虾是不是有点关系？” 有人推推她：“迪莉娅是谁？” “指挥系的Alpha学妹，追沃德好几个月了，前两天还跟我说没戏了呢。”Beta女孩调侃道，“结果都是小情侣的把戏嘛。” 沃德连耳朵都羞红了，往女孩嘴里塞了一只虾：“安娜！” “欸，X829不就是刚刚那几个半机械人类出任务的地方吗？”另一个女孩说，“那个星球好像出了点事故。” 围坐桌旁的学生都把视线投了过来，沃德最先出声询问：“什么事故?” “从损伤情况上看应该是虫潮，听说已经基本控制住了，只有核心区还比较危险。”女孩举起叉子指了指工作间的方向，“老师和簌簌正在给他们检查。” 补给站靠外侧的独立机库里，唐簌正用刮刀取下一块沾染着粘稠毒液的金属片。 “我没有见过这种毒素。”她将金属片放进样本袋里，“要先送去化验一下。” 飘在半空的运输小机器夹起样本袋，快速地飞出了补给站。 躺在修理台上的半机械人类焦急地想要坐起来，喊道：“是红虫！红虫的毒素！” 站在修理台旁的实习机械师连忙扯住束缚带，把他按了回去：“别动别动，还没固定好。” “红虫是新发现的虫类，要先确定毒素的具体成分，才能开始修补。”补给站的老师耐心解释，“别着急，你先安心在医疗中心做手术，机械的部分我们再来想办法。” 把半机械人类送上救护担架，老师又朝唐簌问：“化验室那边说多久给结果？” 唐簌低头查看回复：“一个小时。” 她刚吃完饭就接到这个紧急任务，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的常服，外面随便套了件实验服，袖口已经被毒素腐蚀出一个洞，布料呈现出焦糊的黑色。 刚被送去医疗中心的两个半机械人类身上，就有许多类似的腐蚀伤。白森森的机械骨骼从人造皮肤中露出，遍布残损的划痕。 和纯机械造物相同的构造，却又能感受到疼痛。 “先处理机甲的物理损伤吧，我去医疗中心跟进手术情况。”老师说，“唐簌，这里交给你负责。” 说罢，他就匆匆地走出了补给站。 工作间里除了唐簌之外，还有两个实习机械师，都是和唐簌同级的学生，穿着蓝色制服的女Beta叫菲丽丝，黑发黑眼的男Alpha叫周望明，三个人常常合作完成任务。 唐簌和他们俩一起站在受损严重的机甲旁，调整单片镜测量着伤损情况。 在他们身边，毒液不断地滴落流淌，将补给站的特质合金地板也变得坑坑洼洼。 “啧。”站在机甲手臂下方的菲丽丝差点被毒液浇个正着，往外跳开一步，“腐蚀性也太强了，新发现的那个红虫，不是小型虫类吗？” 右边的周望明接话：“是啊，红虫怎么会这么毒，真是深藏不露。” 唐簌站在他俩中间，踩着悬浮踏板升到半空，戴上防护面具，探进机甲舱查看情况。 舱室里几乎没有毒液腐蚀的痕迹，但控制台上却有一道很深的凹陷，像是被重重砸出来的，动力系统已经完全停摆了。 “机甲舱的情况怎么样？”菲丽丝用手在唇边拢成喇叭状，喊道，“要不先把报损清单理出来吧，我等会去学院仓库的时候可以一起申请了。” 唐簌没从机甲舱里出来，只伸出手晃了晃，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她在工作用的公用终端上记载着需要更换的部件，刚登记到三分之一，屏幕上就弹出来一条回复邮件。 公用终端有好几个子机，内容都是互通的，新邮件刚出现，下方就立刻传来了说话声：“哎，化验室出结果了！” 听见这句话，唐簌点开了那封邮件。 比起通常的化验结果，这封邮件长了两倍不止，数值栏下方是成段成段的文字分析。 她匆匆看了一遍。 最终得出了两个结论。 第一，因为和金属表层的某些物质发生了反应，毒液的成分只能分析出一部分，大约百分之五十。 第二，这不是红虫的毒液，已有的样本中没有能完全比对上的毒素。 每一点都很不妙。 “不是红虫？” “未知虫类？这也太要命了吧，那我们怎么修？” 地面上的两个实习机械师窸窸窣窣地讨论着，半晌，齐刷刷抬起头看向在场最靠谱的人，齐声问道：“簌簌，现在怎么办?” 唐簌盯着邮件沉思了一会儿。 X829正忙于灾后重建，暂时还不允许纯科研人员入驻，等到开展新型虫类统计与采样的工作，恐怕至少是两周以后，那时候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她看了看地图上显示的信息。 X829虽然在另一个星域，但位置非常边缘，恰好与菲尔加诺所在的法兰卡星邻近，乘坐飞艇来回一趟，只需要四个小时。 而且，X829虽然刚经历过虫潮，但在初次遇到袭击后就快速拉起了防线，总体危险系数不高。 唐簌当机立断，踩着悬浮踏板落在了地面上，将破破烂烂的实验服脱了下来。 “我去一趟X829取样。” 她的决定下的很快，动作更快，身后的两个实习机械师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唐簌已经几步走到了门口。 “现在吗？现在？”周望明神情错愕，“真的说走就走啊？” 菲丽丝在她身后喊着：“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出意外的话，”唐簌在终端上匆忙预定着飞 8. 第八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X829是一个不太起眼的小行星。 它位于玻希尼星域和法兰卡星域的边界线上，体积小又资源匮乏，灰扑扑的，向来不为人注意，从前连地图上都没有显示出它的位置。 半年前，X829被一伙星盗看中，他们在这里驻扎下来，把这颗星球当成根据地建设了很久，千方百计地运来许多建筑材料和武器。 没想到堡垒即将完工时，一波从远处袭来的虫潮却在X829上席卷而过，星域内的检测仪立刻发现了踪迹。 不仅星盗被一网打尽，他们辛辛苦苦建设的设施也被虫族啃食殆尽。 唐簌从岑默口中听完了这个透着悲惨的故事，不禁在心里为这伙可怜的星盗洒了把同情的眼泪。 不过，她很快就想起来，前不久医疗中心里确实收治了几个戴着镣铐的病人，他们的脸上和身上都有粉红色的印记，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过一样。 尤安晴告诉她，那些印记都是虫子爆炸时留下的。 唐簌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那就是红虫，没错。”岑默确信地说，“它们其实只算是一种微型虫族，比我的手还小一圈，也没有什么危险性，爆炸就是终极手段了。所以你刚刚提到的那两个半机械人类，肯定不是遇到了红虫的袭击。” 接着，他又讲述了一些关于红虫的见闻。 这是一种有趣的新型虫类。 红虫外观上是粉红色的甲壳虫，单只成虫的大小不超过成年Alpha的手掌，它们通常成群活动，在星球上筑起蜂巢般密密麻麻的巢穴，对人类没有表现过强烈的攻击欲望。 在白天，它们并不显眼，但每当入夜，红虫们就会成群结队地在低空巡游，感知到危险时，会突然发出明亮的淡粉色光芒，远远看去非常美丽。 X829的星盗还给它们起了个好听的名字——“蔷薇耀斑”。 “我猜等到X829开放，红虫过不了多久就会在星网上流行起来的。”岑默说，“这东西很符合多数人的审美观，而且还无害。” 唐簌认可地点点头。 她看向飞艇的舷窗，窗外的宇宙广袤浩瀚，星光闪烁，只是静静地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唐簌看着这样的风景，有些出神，不知不觉就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因此也没有注意到对座两人的小动作。 岑默坐在唐簌对面，动作很轻地点开终端的屏幕，尽量让自己的神情显得自然，在屏幕上打完一串字后，将它递到周榛面前。 【我们什么时候出击？】 周榛：…… 怎么突然这么贼兮兮的。 她推开举在眼前的终端，打开自己的屏幕，把聊天窗口调了出来。 【ZZ：什么出击？】 岑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朝她比了个大拇指，也低头编辑起消息来。 【岑：你忘了吗，我们还缺个机械师啊，你不会完全不关心这件事吧？如果唐簌愿意加入我们队，那今年联赛还不是势如破竹手到擒来，我们什么时候出击？一举拿下？】 【ZZ：你确定这种水平的机械师能被挖角吗？】 【岑：什么！不是挖角！你怎么说的这么难听？她还没有加入任何队伍，属于能被拉拢的自由人。】 打完这条消息，岑默抬眸看了眼窗边的女孩。 她仍旧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栗棕色的眼眸像雾气一样柔软，眼神十分专注；舷窗上安着一盏白色顶灯，轻薄的光线照在这双眼睛里，就像在眼眶里盛放着一汪水。 即使放在天生性格温柔的Omega里面，她也柔软得格外出挑了。 岑默当年就是被这样的无害外表欺骗，从好几个机械师中指定让她来修复伤口。 谁能想到，看起来这么温柔的女孩，动起手来却毫不拖泥带水，上来就一言不发地把他按倒，拆卸元件的手法快得令人难以想象。 尽管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那种疼痛感仍然在脑海中回荡。 岑默其实有一点儿害怕唐簌。 这个女孩在做修复手术时，虽然也像其他机械师一样认真又细心，耐心充足，但眼中却始终带着奇异的、交融的热忱与冷淡。 就好像，她面对的并不是人类，而是一份格外精美、颇有趣味的机械造物。 配上那些过分干脆利落的动作，这种感受就变得更加明显了。 但是，这些只是个人的习惯，并不影响什么，唐簌是机械学院目前排名第一的机械师——无论如何，这点确凿无疑。 她是最合适的队友。 岑默又低下头，在终端屏幕上打出一行字来。 【岑：总之，我们还是要尽量争取。】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飞艇缓缓在X829的临时营地里降落。 X829远离主星域，天空格外黑暗，看不见几颗星星，同样漆黑的地面上只有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点暗淡微光。夹着细雨的冷风从帐篷间穿过，发出呜呜的响声。 小行星上并没有气候管理系统，这些雨水都是自然降落的，因此闻起来也不像人工降雨那样干净，反而有土壤和水生植物的淡腥味，以及更加厚重的，仿佛花香一般的气味。 他们在临时营地中的小路上走着，岑默介绍道：“这就是红虫的味道。” 唐簌感受了一下，说：“有点像花香。” “所以真的很符合‘蔷薇耀斑’的名字。”岑默边走边说，“我甚至觉得它会变成宠物，或者某种人造景观的原材料——如果经过改良培育的话，说不定它们还有意想不到的药用价值。” 尽管已经入夜，临时营地里还有许多正在忙碌的人，运输型机器人搬着虫族素材，整齐地列队走在中央。 它们每一个都非常巨大，背部有折在一起的飞行翼，看起来相当帅。 唐簌头一次见到这种型号的运输机器人，当即被吸引住了，因此没有和他们一起去仓库取样本，而是停留在半路上，和营地里的机械师攀谈了起来。 周榛和岑默回来时，就见到她正和另一个机械师热火朝天的聊着，已经从运输型机器人的改装谈到了新近上市的特殊涂料。 见状，岑默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周榛，朝她使了个眼色，悄声说：“只要能说服她入队，这次联赛必定拿下。” 周榛做了个表示投降的手势：“听你的安排。” 他们一齐朝唐簌走去。 唐簌已经交流得差不多了，和陌生的机械师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将刚刚听见的心得记在终端的备忘录里，便抬起头，正巧对上两人的视线。 “你们已经拿好了吗？”她将终端扭成手环形，有些期待地问道，“情况怎么样？” 岑默摇摇头：“很遗憾，这些样本里都没有 9. 第九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江遇百无聊赖地站在临时营地门口，抬头仰望着无星无月的天空，人造照明气球的光线照在他的肩头，如薄薄的白雾。 两天前，X829迎来一次剧烈的虫潮，他所在的小队作为支援被派往前线，参与围剿任务。 这不是一个复杂的任务。 X829上的虫类数量虽然多，但是杀伤力实在不值一提，巴掌大的红虫就已经是它们中的最强战力了，其他的全是随便就被机甲拍死的杂兵。 江遇带着队伍清完场，就宣布就地解散。 有的队友继续帮忙扫清X829剩下的虫窝，还有的回到菲尔加诺接单人任务，他自己则一直留在营地里，什么也不做，看着漆黑的夜空发了两天呆。 他静不下心。 这次的易感期不知为何格外剧烈，简直来势汹汹，尽管打了抑制剂也用了模拟信息素，但依然无济于事，大脑又晕又涨，腺体还有点发疼。 江遇摸着脖颈，怀疑他是不是被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机械师刺激坏了，状态才会如此糟糕。 他甚至感觉自己对“机械师”三个字产生了非常沉重的心理阴影。 临时营地的情况早已好转，现在不仅用不着支援，连原本驻扎在这的正式军队都撤走了一大半，只有星域巡航舰还围在X829的周围不停旋转着。 军部原计划在今早全员撤离X829，只留下常规军队，把场地让给下一批科研人员，尽快探明这颗星球的危险性和价值，列入今年的工程部的开发计划。 但就在今天早上，已经归于平静的X829上又突然出了事故。 两个半机械人类一同去红虫聚集地采样，遇到不明虫类袭击，险些尸骨无存。 军部只好推迟撤离计划。 但江遇不打算再继续停留了。 他急着回去找心理医生，调解一下自己在医患关系上的不良心理状况。 然而刚在登记处填了撤离表单，几天不见人影的队友却又突然冒了出来，让他陪着他们带一个机械师去红虫聚集地。 平心而论，江遇是非常不愿意的。 首先，红虫聚集地刚出过事，虽然军部已经全部排查了一遍，声明无需担心，但毕竟没有查出真正的问题所在。 其次，他现在、短时间内——可预见的一段未来时期，都不想再见到任何一个机械师。 但队友连续发了几十条信息刷屏之后，江遇实在是不堪其扰，勉强答应下来。 这事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他自我安慰。 毕竟大多数机械师还是讲道理的。 江遇这样想着，在约定的地点等待队友。 没过多久，他就远远看见一辆黑色装甲车开了过来，驾驶位上的岑默满面笑容地向他招手，活像白捡了一千万星币的奖券。 装甲车在面前一个急刹。 岑默还在傻乐，嘴张了好几次还没说出话，目光一直朝着后排座位示意，似乎是想让他看什么东西，都快瞪出白眼了。 江遇敲了两下车门，试图唤回队友不知飘往何处的神智，并循着岑默的意思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后排车窗，想看看车里究竟藏了什么宝贝。 他的目光还未完全落定，车窗就褪色似的变成了透明色，电玻璃四周闪着点绿光。 玻璃后面，是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容：栗棕色的头发和眼珠，小而翘的鼻子，脸颊的线条圆润流畅。 鼻子下方，饱满的浅粉色嘴唇张合着，看口型是“好久不见”。 下一秒，玻璃车窗完全打开了。 朦胧的水汽随着那蓬松的栗棕色卷发一起冲出了车窗，在他身边环绕着，场景如同数天之前的重演。 唐簌微微朝他笑着：“好久不见。” 真是噩梦。 一定是在做梦。 江遇收回了敲着车门的手，下意识地往后退。 但水汽的甜味已经钻入了他的灵魂，像一道细细的锁链，紧紧缠绕着他。 江遇又感到了那种离奇的吸引力。 他咬着牙，不得不在心中承认—— 那不是恐惧，不是抗拒，不是厌恶。 这些天始终盘旋在心上的，不知所以、无法忽视又难以直面的情绪，其实是，其实是…… 某种不可言说的渴望。 他在渴求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 多么可怕。 唐簌仍在看着他，小鹿般的圆眼睛轻快地眨动着，似乎完全没有像他一样受到影响。 “江遇？” 岑默的声音由远及近，短暂打碎了这条透明的锁链，他的目光疑惑地在队长和机械师之间打转，总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但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最终只说出了一个最直接的疑问：“你们认识？” 江遇稍微冷静下来，就迅速扭头上了车，一言不发地坐在副驾驶位上，轻而冷地哼了一声。 唐簌忍不住笑了。 她现在发现江遇有点儿可爱。 逗他就像逗猫一样，非常有意思。 “不算认识，之前见过一面。”唐簌实话实说，“在补给站。” 岑默想了 10. 第十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到达红虫聚集地时，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九点。 不过对于小行星X829来说，白天和黑夜没有什么区别，唯一可能存在的改变，就是天上的星星多了几颗，气温变得稍微冷了一点。 装甲车停在被标为红色的边界线上。 还未下车，几人就明白了江遇口中的“不存在发生事故的可能性”是什么意思。 辽阔无垠的黑色荒地上，目之所及处，全部都是红虫的巢穴。 星星点点的雪白色虫巢像蜂蛹一样林立在地面上。红虫不知用什么材料筑巢，每座白色小屋都是水洗般的洁白，有着石料的质地。 像是成片的、透明而温润的大理石块。 黑夜当中，潮水似的红虫在空中巡游，装甲车的声音令它们受惊，虫群骤然发亮，粉红色的光芒爆裂开来，在视野中留下蔷薇花般的印痕。 岑默趴在方向盘上，喃喃地说：“有点儿好看啊。” 他越发觉得自己的“红虫宠物论”很有成立的可能，说不定有朝一日，X829就将以红虫作为卖点，打造蔷薇花旅游业务。 唐簌隔着车窗，静静望向这片粉海。 她也在思考，但方向和岑默有些区别，或者可以说是截然相反，是毫无情调的思考。 虫族都是排外的，这样的种群密度，不可能会有其他的虫类在此无声无息的生存，甚至伺机埋伏人类。 所以那种腐蚀性毒素，果然更可能是红虫的某种特性吗？ 究竟是什么呢？ 车刚停下，江遇就拉开车门走了下去，动作里甚至能看出迫不及待。 岑默从美景中短暂挣脱，在背后喊他：“哎哎哎，不先勘测一下吗？” 江遇没回头，也没说话，用往前走的背景表达意图。 岑默叫了他两声无果，又转头向唐簌征求意见：“你和我们一起下去还是留在车上？” 唐簌按了按安全带的开关按钮，拉开了车门：“一起下去吧。” 她下了车，重新踩在X829小行星的土地上，脚下就是一个废弃的虫巢。 出乎意料，这些看起来像石头一样的迷你建筑，实际上竟然非常柔软，棉花般干燥又蓬松。 一只红虫停在唐簌的耳畔，就像已知的信息那样，它并没有展现出攻击性，只是缓慢地上下飘荡着，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很像某种紫色花朵的气味。 唐簌曾经在药水中闻到过类似的花香味，而那是用来安抚心神、舒缓神经的药水。 这样的虫类…… 唐簌环视四周，有点不知道从何处查起。 这些红虫到底是怎么造成那样的严重后果的？ 她头疼的思考了一会儿，一时间没有任何思路，见到江遇他们已经抓住几只红虫开始折腾研究了，想了想，给菲丽丝拨了通讯。 那边接通的非常快。 “簌簌。”菲丽丝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你已经到X829了吗？” 唐簌有点想开全息通讯，让他们也看一看这边的景象，但考虑到红虫容易被惊扰，还是只勾选了语音通话。 她回答：“我到了，我现在就在红虫的聚集地。” 菲丽丝的声音激动起来：“太好了，那边的情况还好吗？你找到线索了吗？我和周已经束手无策了，老师刚刚来看过，但也没有找到原因，我们都等着你带样本回来。” 唐簌说：“我还需要点时间，这件事比想象中复杂。” 她说着，听见不远处传来噼啪的爆炸声抬头一看，发现有红虫被江遇他们吓得开始爆燃了，空中的光点越发明亮起来。 发光的同时，它们还在往外吐着灼热的液体，像粘稠的粉色岩浆，在巢穴上烧得滋滋作响。 但巢穴仍然保持着原本的形状，没有像机甲那样被腐蚀掉。 唐簌看着那液体，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机甲上的那些粘稠毒液，除了有毒之外，和红虫吐出来的液体非常相似，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也许这些液体是……毒药的原材料？ 经过了某种反应，或者与什么东西融合了吗？ 唐簌思考着这个猜测，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对菲丽丝说：“把机甲的详细受损情况发给我吧，每个部分都要，具体到百分比。” 江遇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听见了这段话，放下红虫走了过来：“听起来你有眉目了？” 唐簌还抓住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不放，细细地想着，反问：“它们吐的东西是什么？” 江遇刚刚目睹过岑默被红虫吐了满手，说道：“没毒没味，除了热和黏之外和水没差，估计是口水吧。” 岑默听到口水二字，远远传回来一声哀叫。 唐簌没有隐瞒自己的猜想：“就目前的情况，我猜那种毒素也许是机甲上的某种物质和红虫发生反应而产生的——多半是表面涂料。” 江遇：“表面涂料？” 唐簌：“是的，上午那两个半机械人类所驾驶的机甲是学院的最新型号，这次开出去是为了测试性能。和军部现在使用的机甲相比，唯一 11. 第十一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唐簌感到十分奇怪。 特制涂料密封罐的密封系数都是统一规定的，品控很严，她在补给站里做了这么多次涂装，使用过的涂料数不胜数，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开的密封罐。 好奇怪…… 唐簌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去拿衣袋里常备的小刀。 伸进口袋里的手指却扑了个空。 唐簌愣了一下，这时才想起来，当时因为修复任务接的匆忙，她没换工作服就上了修理台，此时手边的工具只有刚刚从营地里拿的备用涂料、机油和几把钳子。 她低下头，又用钳子敲了敲密封罐的盖子。 纹丝不动。 装甲车上好像也只有重型武器。 唐簌环视四周，这片区域只有遍地的虫巢和奇形怪状的石块，连片苔藓都看不见。 还是砸开好了。 她抱着密封罐，想将它放在地上用石头砸开，往外一拽。 没拽动。 非但如此，唐簌自己还因为反作用力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嗯？ 她迷惑地抬眸，却发现江遇正紧紧握着密封罐的下半截，手指几乎把罐身捏得有点变形，眼睛则低垂着不知在看什么，弯软的长睫毛微微颤动着。 唔……嗯？ 这是在想什么？ 唐簌疑惑地喊他：“江遇？” 对面的人没吱声。 唐簌抬高声音：“江遇！” 仍无回应。 他仍旧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深黑色的眼睛仿佛含着雾气，脸颊上有很淡的、难以看清的红晕。 唐簌只好拍了拍他的手背：“松下手呀。” 被这样碰了一下，江遇才像是猛然回神一样，眼睛连续眨了两次，视线慢慢聚起来，但神情仍然显得很是迷茫。 黑如宝石的眼珠迟钝的转动着，竟然有一点懵懂。 唐簌用指尖点着密封罐的盖子：“能帮我把它打开吗？” 江遇垂下眼睛。 短路了许久的大脑终于开始慢慢运转起来，他紧盯着手里的密封罐，正在思考，又听见唐簌好奇地问：“你刚刚在想什么？” 江遇手一抖。 他先是有些怔然，没过几秒，脸颊上那层薄红骤然明显起来，像红虫爆裂开的蔷薇花印痕。 唐簌眨巴着眼睛，目光澄澈。 江遇忽而紧紧皱起眉，上扬的眼尾泛起红来，神色里有点儿恼怒的意思。 他的声音也凶巴巴的：“跟你没关系。” 唐簌不解地歪了歪头，慢吞吞地吐出一个字：“哦。” 她果真没再追问，关注点无缝回到了正事上，戳着密封罐：“你能把它打开吗？” 江遇不说话。 他眼睁睁看着这双注视着他的栗色眼睛又看向了那个讨人厌的罐子，目光甚至变得更加专注了，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也转开视线不看她，薄唇紧抿着。 空气安静下来。 数秒过后，唐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气氛有一点儿奇怪。 江遇好像又生气了。 具体表现是，他正在用仿佛要掐死密封罐的力气攥着罐子，连金属外壁都凹进去一个小坑。 唐簌甚至怀疑他能徒手把密封罐捏瘪。 她踌躇片刻，决定以静制动。 于是也一言不发。 江遇盯了会儿手里的涂料罐，问：“和红虫的口水混在一起就行？” “嗯，只需要一点样本就够了。”唐簌提醒道，“机油是易燃物，有爆炸的危险，从已有的经验来看，那种毒液甚至能够腐蚀机械骨骼，还需要考虑如何保证安全性。” 江遇仍然微微皱着眉：“嗯。” 他抬起头，稍微扫视了一圈四周的情况，目光最终定在一群聚集着飞舞的红虫身上。 那群红虫离岑默他们所在的位置有些距离，但也被响声和亮光吓到了，正在不停地爆闪，亮得像一簇被抛入火焰的烟花。 江遇目测了距离，忽然扬起手，把尚未启封的涂料密封罐扔向了那群红虫。 密封罐即将接触到虫群时，他拔出激光枪，扣动扳机，刺目的光束精准击中密封罐，亮橙色的涂料瞬间炸开，在空中像一朵过于鲜艳的橙花。 红虫群顿时发出了低沉的嗡鸣声，狂乱地 12. 第十二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唐簌抱着装有样本的特质密封盒，坐在装甲车的后座上。 X829漆黑的天幕下，黑色装甲车在微光中行进，来时空着一大半的后备箱里，已经被装着红虫的金属笼、整个儿的白色虫巢和好几罐粉色粘液填满，一点儿空隙也没有。 返程时周榛强烈要求坐在副驾，声称要在视野更开阔的副驾上欣赏X829的风景，她往常从来没有过这种情调，偶尔提出来，两个队友都拗不过她。 江遇只好勉为其难地去了后座。 身边就坐着水汽信息素的源头，他如临大敌，眼睛紧紧盯着前排座椅的靠背，浑身紧绷。 唐簌抱着样本盒靠在一旁，面上虽然没有笑容，但也不如何凝重。 车里一共三个同伴，一个满脑子想着机械师，一个一边开车一边满脑子想着机械师和联赛，只有周榛关注着眼前的事。 “把这些毒液样本带回去之后，你准备怎么办？”周榛问。 唐簌答得很快：“上报学院和机械师协会，要求撤回正在售卖的特性涂料，重新进行安全性测试。” “这种做法可行吗？”周榛说，“那毕竟是芝德。” 唐簌有些惊讶。 作战系的单兵们——尤其是Alpha，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得知这种特性涂料出自芝德时，江遇丝毫担忧都没有，大有一种准备挽起袖子闹一场的架势，放话要在这次联赛里给芝德军校一点颜色看看。 唐簌很欣赏这种性格，但也认为他应该稍微沉着点。 “不用担心。”她对周榛说，“这件事不麻烦，只是常规流程。” 芝德汇聚了联邦上层许多的权贵子弟，学院里从老师到学生都出身显赫，以往的情感丑闻、比赛中的作弊犯规操作、入学黑幕都是尚未登上星网就被压住了，他们的能量的确很大。 但这次的事情不一样。 特殊涂料具有危险性，仍在市面上流通，迟早还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事故。 这些都是客观事实，芝德的能量再大，也不可能阻止涂料回收，真相被公布也是迟早的事。 唐簌的目光在车里的三个单兵身上转了一圈：“但这件事情的处理不可能拖到联赛结束，机械师协会的效率很高，最多后天就会公布。菲尔加诺作为消息的源头，联赛时恐怕会被芝德针对，这是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 她很久没说过这么长一段话了，讲完之后感觉有点累，轻轻鼓起脸颊。 “不要紧，他们……” 江遇旁听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想要接话，刚一抬眸，就和被他的声音吸引过来的唐簌对上了视线。 唐簌微微歪了歪头，脸颊因为鼓起显得更圆，看起来非常软，非常好摸。 栗棕色眼睛因为背光而变得很黑，更像一只小鹿了。 一时间，江遇忘记了刚刚要说的话，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用力攥了一下。 片刻后，他移开了视线，掩饰似的摸了摸鼻子：“……不用管他们。” 唐簌本已做好了听见攻击性话语的准备，没想到他这么轻轻放下，有点意外地眨了眨眼睛。 “我只是担心芝德做多余的事。” 唐簌用很轻的声音说着，自言自语般讲着从脑海中闪过的决定：“也许我应该参加这次的联赛……” 考虑到机械工程学院人手不足的问题，唐簌往年都没有参加过军校联赛，而是作为后勤人员留在补给站，处理一些实习机械师们解决不了的紧急情况，并完成补给站的日常任务。 参加联赛的队伍中多是机甲兵，唐簌修复机甲的能力虽然也很强，但这毕竟不是她的专攻项目。 联赛所能获得的荣耀，对于机械师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 可是，如果想要及时遏止芝德可能做出的违规行为，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最方便。 唐簌仔细回忆着和联赛相关的事情。 联赛对机械师的要求很高，既要有极高的判断力和过硬的专业知识，还需要有一定的作战能力，否则就会成为队伍的累赘。 能达到这个标准的机械师不多，况且机械师一旦出现在战场上，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因此许多机械师其实也并不愿意参加联赛，大部分队伍都是临阵磨枪，硬着头皮上场。 唐簌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战地机械师这项工作。 她现在头一次开始考虑这件事。 这个念头在心里轻飘飘的盘旋了一圈，还没有落到实处，就被装甲车急刹时的剧烈晃动带着摇了一下。 轮胎在地面上擦出刺耳的声音。 引擎轰鸣着。 江遇扶住了差点因惯性栽倒的唐簌，喊道：“岑默！” 岑默刹了车就从驾驶座上探出头，半个身体都侵入了后排空间，在黑暗里，他的眼睛因为兴奋而仿佛正在自发光。 “你要参加今年的联赛吗？” 岑默扬起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大声问着。 唐簌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兴奋，但还是诚实地回答道：“我正在考虑，但现在还没有做决定。” 岑默趴在靠背上，脸正好杵在唐簌和江遇之间，听见这句话，他一把推开了碍事的队长，脸更近的凑到了唐簌面前：“你愿意加入我们队吗？我们正好没有机械师 13. 第十三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作战指挥学院的训练室里，江遇侧身坐在窗台上，姿态闲散，在映照着整片蔚蓝天空的玻璃窗旁，他是一个过分流丽的剪影。 他们昨天上午回到菲尔加诺，飞艇刚落地，唐簌就匆匆和三人告了别。 距离联赛开幕还有不到四十八小时。 江遇忙着训练、登记信息、调试装备，从早上睁眼时就开始忙碌，几乎没有多少清闲的时候，早已将那股水汽般的信息素忘在了脑后。 他抬眸看向训练室里的电子钟。 “地方时9:14”。 不过，他们也已经分别了二十三小时十八分钟。 江遇盯着电子钟屏幕。 只是提交一份样本，需要这么长时间吗？这么久过去连一条消息也不发，她到底还记不记得答应入队的事情？是不是想反悔？ 如果她反悔…… 联赛要持续整整一个月，这个月里都不会有见面的机会，她真的完全不受信息素的影响吗？ 那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遇想着这些乱糟糟的问题，心神不宁地注视着窗外的飞鸟，而在训练室另一边，另外三个队友的气氛则无比欢快。 这是一支四人的作战小队。 联赛常规的参赛队伍应当有五个人，即使没有机械师，也会另找一个单兵补上，凑齐人才上场。 但他们的队伍却始终只有四个人，原因之一是找不到合适的五号队友，之二是岑默坚持要给那位暂时还不存在的机械师留个空位。 现在这个缺口终于被补上了。 岑默美滋滋的在战队训练室内的公用终端上更新信息，打下“机械师唐簌”几个字时，他乐得笑出了声。 “她真的会来吗？”队伍里唯一的Omega女孩凯丝轻声问道。 她和其他三个队友的血统不同，出身于遥远的外星域，有一双很漂亮的淡蓝色眼睛，和颜色很浅的金棕色头发。 但和岑默一样，凯丝对唐簌的到来也非常期待。 “当然，名单都已经报上去了。”岑默问她，“你之前就认识唐簌吗？” 凯丝不好意思地笑了，耳朵红红的：“不算认识，是高中同校的学妹，她是个特别好的机械师，我很喜欢她。” “喜欢？”周榛问，“你喜欢唐簌？” “不会吧，从没听你提起过啊。”岑默揶揄道，“不过队内恋情是可以的嗷，不要顾忌我们的感受，大胆追爱。” 凯丝连忙否认：“没有啦，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喜欢，是崇拜、憧憬那样的。” “是那种喜欢也没关系。”岑默说，“反正你是Omega嘛。” 在远处听着他们聊天的江遇：“……” 他又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梗。 岑默将更新过后的队伍信息提交，看着屏幕上的待审核三个字，感叹道：“不过，我昨天发的信息，唐簌今天还没回复，机械师原来这么忙。” 唐簌确实非常忙。 从X829回来之后，她立刻向学院和机械师协会都发了邮件，将涂料不合格的事情报了上去。 机械师协会非常重视这件事，一接到邮件，就在协会内部的实验室里安排了安全性测试，并发布了暂停使用九号特性涂料的公告。 根据检测的结果，会与九号涂料发生反应的虫类素材一共七件，除了新发现的红虫之外，其余六种也都是体型较小、今年内没有过围剿行动的虫类。 假若会发生反应的是另一些常年交战的大型虫类，恐怕引起的事故就远远超出现在的程度了。 “不出意外就是去年在加佩星发现的那批矿石。”学院院长赵知行站在补给站里，对身旁的老师说道，“虽然能显著提高机甲的防御能力，但危险性也很大。我们要引以为戒。” 老师点头：“已经把学院近年的研究成果都送去二次安全检测了。” 除了有任务在身的几个，学院的正式机械师们都被紧急召回了菲尔加诺，正和学生们一起为使用过九号特性漆的机甲集体更换涂装。 补给站里人来人往，无数个悬浮踏板在空中上下移动，不同型号表面涂料的气味混杂着。 靠外侧的修理台前，唐簌正在一个类似大型坩埚的装置里搅拌混合涂料。 老师看见她，说道：“这次还要多亏唐簌，判断精准，行动力也足，等这次的资格考核结束，我们 14. 第十四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唐簌站在地面上往前走，洒入室内的阳光渐渐被身后巨大的机甲遮住了，阴影落在头发和脸颊上，这让她的五官有了一种雕刻般的深邃，又像是个成熟稳重的机械师了。 戴上单片镜之后，更显出不近人情的冷淡。 声音里却有点略带笑意的好奇。 “那你呢？你不害怕吗？”唐簌问。 江遇摘下手套，语气了无波澜：“当然。” 他的神色很镇定，睫毛连微微的颤抖都没有，与先前那种火药似的脾气大不相同，甚至能用文静二字来形容了。 在逞强呢。 唐簌想。 “但是，还是等到全队来齐再做检修吧，那样会更好。”她说，“毕竟是赛前准备，调整时需要考虑全队的情况。” 在队伍群里发了消息后，剩下三人——主要是岑默和凯丝两个半机械人类——虽然仍未做好心理建设，还是连连道歉，并表示会尽快赶到。 唐簌对此并不在意。 半机械人类对补给站的抗拒场景，已经快成为机械工程学院的特色风景线了，每天都在不断上演。 等待也是机械师的日常工作流程之一。 江遇不动声色地环视着身周的景象。 独立机库里停放着三台小型机甲，全部都经过修理，尚未干透的表面涂料反射着阳光，显得亮晶晶的。 宽大的修理台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元件和工具，大多数都非常复杂精细，有一部分还通着电，能听见细微的电流杂音。 悬浮踏板附近有一滩色彩斑斓的污渍，大概是机油和涂料混合而成的，在合金地砖上缓慢地流淌着，像一条七彩的河流。 很乱，所有的东西都很乱。 忙碌感跃然纸上。 她确实在忙，并不是要反悔。 江遇稍微定了心。 又听见唐簌问：“看样子还要等一会儿，先谈谈你的情况吧，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唔，或者有什么问题吗？” 江遇正在暗自观察情况，听见这话，下意识问道：“你一直这么忙吗？” 唐簌：“？” 她发现江遇好像总是很容易走神，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时不时神游天外，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按理来说，单兵的注意力不是应该格外集中吗？ 虽然这样想着，她还是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只有联赛和考核前后会很忙，平常没有。” 江遇抓住了关键词：“考核？” 他现在已经知道唐簌就是那个传闻中很可能通过机械师资格考核的天才，并且也了解到考核的时间就在三个月后。 联赛要持续一个月，紧接着菲尔加诺的季终考核，还有资格考核…… 想想就忙。 他本来想提醒唐簌别忘了联赛的事情，在心里默算了一阵，反倒觉得不该开这个口了。 对于机械师来说，资格考核似乎非常重要。 江遇问道：“既然这么忙，为什么还要参加联赛？” “嗯？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呀。”唐簌不明白他怎么又问起这件事，“芝德会针对我们的，我在场上更方便处理。” 江遇说：“那之后的资格考核怎么办？你需要很多时间来准备吧。” 他说出资格考核四个字时，便察觉到唐簌的神色极细微的一怔。 这一次，足足过了十秒，江遇才得到回复。 “资格考核……不需要花太多精力，我想，只要照常完成任务就好。”唐簌的语速很慢，犹豫良久，轻描淡写地说，“这件事并没有那么重要。” 江遇诧异地抬起眼：“不重要？” 唐簌微微叹了口气，重复道：“不重要。” 她知道学院对这次考核寄予厚望，也知道机械师协会也在关注此事，师长也好，亲友也好，都在翘首以待。 不抱希望的人只有她自己。 机械师资格考核，并不是期末考试、季终考核那样传统的命题考试，而更类似于一场设计比赛、成果展示、课题汇报……或者其他类似的什么流程。 作为半机械人类研究领域的专精机械师，唐簌为资格考核所准备的也是一项与半机械人类有关的成果。 一枚经过特殊设计的内嵌芯片。 一个颠覆 15. 第十五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江遇脱口而出：“不可能。” 他回答的太快，凭直觉断然否认后，才重又回头思考刚刚听见的话，起初只觉得荒谬，然而定下心细想，却越来越觉得吻合。 契合反应。 对，他这段时间的异常状况，无论是莫名延长的易感期，还是对于信息素的渴求，和AO之间的契合反应，确实非常相似。 可是，他们之间为什么会…… 江遇有些心惊地看向唐簌，却发现她的神情出奇的冷静，仿佛正在讲述的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怎么会不可能呢？”唐簌说道，“同性别间也有出现契合反应的先例，在医学部的官方信息库里就可以找到。” 江遇知道她说的没错。 每一年的医学通识课上，都会详细地讲解与性别、腺体、信息素有关的知识，预期和反应有关的这一章，虽然是考试中绝不会出现的偏僻知识点，但许多学生却很感兴趣，上完课后多少会聚在一起讨论几句。 实际上来说，并不是那么离奇、那么超出常理的事情。 可他也从没想过这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唐簌说：“我收集了一些与契合反应有关的资料，晚点发给你，唔……但有一些比较麻烦的部分，我想还是当面聊一聊会比较好。” 她将从尤安晴那儿得知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又讲了几个需要注意的细节。 其间，江遇只偶尔点头应声，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人生观被击碎的恍惚神情。 唐簌讲了一会儿，问：“你在听吗？” 江遇很没精神地叹了口气，闷闷地说：“嗯。” “那我接着说啦。”唐簌半途停下，有些不记得自己说到哪儿了，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才接着说道，“如果信息素直接接触，也许你会因此产生一些比较异常的情绪，比如说……” 她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而江遇突然生出一种仿佛将要被拆穿般的心虚。 他说不准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却因此惊慌地咬住舌尖，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唐簌接着说道：“比如说焦虑、厌恶、烦躁——这些都有可能出现，Alpha天生排斥相似，你也许会开始讨厌我的信息素，甚至因此出现生理上的反应，头疼之类的。” 江遇感到舌尖被自己咬得发疼。 不对。 他想说不是这样的，实际情况甚至与此截然相反，但尚未说出口，就陡然意识到这有多么荒谬。 和一个Alpha出现契合反应已经够异常，这里面居然还掺杂着一些更加异常的反应、情绪、念头……太荒谬了。 他觉得自己得要另找些时间仔细地梳理一遍这件事。 弄清之前，还是暂时不讲出来为好。 唐簌：“你有出现过类似的反应吗？” 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感兴趣。 那天，唐簌不仅不在易感期，甚至因为出行前打过抑制剂，对信息素的敏感度非常低，因此虽然也受到了一丁点儿影响，但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她也没感觉到情绪受到什么影响。 江遇几乎秒答。 “没有。”他斩钉截铁的说。 唐簌很意外：“咦……” 她来之前咨询过专攻腺体研究的老师，得知在那样的接触下，即使强行掐断了契合反应，后续还是会有延迟的影响。 毕竟生理反应是不能讨价还价的。 江遇仍然很镇定地重复：“没有。” 唐簌思索了一阵，说道：“那就最好了，看来抑制剂起效比预想的要快。” 江遇心中还在滚着杂草般繁复的诸多念头，混乱之中，他抬眸看见了那双栗棕色的眼睛。 然后鬼使神差地说：“但我不讨厌……你信息素的味道。” . 岑默气势很足地迈入补给站正门，手里拿着一杆大约两米的彩绘旗帜。 通往成排独立机库的道路正敞开着，猛烈的穿堂风连续不断地吹着，将旗帜吹得飞扬起来，又吹动着后方两人的头发。 蓝底旗帜的色彩格外张扬，举着这面旗帜的岑默笑容也格外灿烂，站内的机械师和其他战队的成员都被吸引了目光，一齐看向他们。 凯丝十分不自在地藏在了周榛身后，手指紧紧抓着衣角，小声问：“我们真的要让簌簌摇旗吗？” 在联赛的开幕式上，每支队伍都会摇着旗出场，旗手通常是队伍的指挥，或者至少也是队内的某个单兵，毕竟队旗的重量不轻，摇旗这项工作还是非常累的。 在凯丝的印象里，机械师们常年在室内工作，几乎从不参加体能训练，让机械师举旗绕场一周什么的，总觉得很强人所难。 “没关系，她已经同意了。”岑默说，“只举入场的那一小段路，走完之后镜头就切到下一个队伍了，趁这个机会换人就好。” 周榛：“我完全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 岑默：“这当然有意义！” 他一定要让全联赛都知道，他们的队伍里已经有机械师了！ “战略意义，你懂吗？”岑默强调，“震慑全场！” 然而下一刻，他们踏入唐簌的工作间，被震慑的人成了岑默自己。 “这、这这，你……啊？” 岑默震惊地看着修理台上已经被拆得七零八碎的江遇，在即将迈入工作间的前一秒猛地止住了脚步，扒着独立机库的门框不松手：“我们也得这样吗？” 听见门口的声音，唐簌摘下智能单片镜，抬头朝他们笑了一下，和走在前的周榛和凯丝打了招呼。 最后，她回答着岑默的问题：“是的呀，这是赛前常规的检修流程哦。” 唐簌虽然没有真正作为战地机械师参加过联赛，但是负责了两年的后勤，她对战地机械师的常规工作还是相当熟悉。 她手里正拿着一截银色的金属骨骼，通着电，连接处冒着小小的电火花。 岑默倒吸一口冷气。 因为队内没有机械师，他们往年只是将机甲送入补给站检修，然后在医疗中心做一次体检，就直接上比赛。 联赛期间所有机械师都非常忙，很难找到人做赛前检查，这还是岑默第一次亲眼见到。 来之前他听其他队伍的朋友说，赛前检查是地狱般的体验，就紧张地做了半个多钟头的心理建设，现在直面这种场景，几乎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但队内的另外两个半机械 16. 第十六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天，军校联赛在中枢星法瑟开幕。 法瑟离菲尔加诺所在的法兰卡星很近，开幕式安排在下午，唐簌他们直到当天凌晨才接到学院的通知，坐上了前往法瑟的飞艇。 舷窗外是一如既往的繁星。 唐簌靠在窗边，低头浏览着机械师论坛里的联赛经验贴。 菲尔加诺按照学院划分座位，因此坐在她旁边的，并不是队伍中的任何一人，而是实习机械师菲丽丝。 那天唐簌匆忙赶往X829后，菲丽丝也很快就被叫走参加一项外勤任务，昨天晚上踩点回到菲尔加诺，直到现在，她才知道特性涂料的事情。 “真是难以想象，芝德也太嚣张了吧。”菲丽丝飞快地翻看着论坛里的帖子，呸了一声，“我上周还准备用九号漆做季终考核的设计呢，真出事了他们能负责吗？” 唐簌：“好像昨天就全面召回了，现在正在和芝德商量赔偿。” “我刚刚看到有人说了，还没谈妥呢。”菲丽丝气鼓鼓地说，“芝德的学生还在星网上骂协会，谁给他们的脸啊。” 她非常自信地说：“这次我们一定爆杀芝德。” 关于这点，唐簌没有太多担忧。 菲尔加诺虽以培养机械师出名，但作战指挥学院也有着深厚的积淀，是七所战斗名校之一。 而芝德作为老牌贵族学校，虽然家底很厚，但学生的作战能力……实在是不值一提。 唐簌一边听着菲丽丝的话，一边记录着在联赛经验贴里看到的种种细节。 翻到论坛最新页时，她忽然看见了一个颇为醒目的句子。 加粗加黑，被空格簇拥着悬在页面中央，连底色也是明亮的荧光。 【重大消息！重大消息！叶韶青要参加这次联赛！】 这个帖子的回复已经叠到99+。 清一色都是惊讶。 【4L：！！！！！】 【12L：散播假消息者必一轮游】 【29L：不会是同名同姓吧？确定是叶韶青吗？西明军校那个？】 【45L：确定了真的是，刚刚问了学院老师，叶哥真的参加联赛，而且人都已经在法瑟了。】 【49L：我擦】 【54L：菲尔加诺那个天才学妹是不是也报名了？】 【65L：呦吼，这次大佬云集啊，有好戏看了】 【102L：我好想现在就退赛……】 【103L：楼上的姐们别退赛呀，联赛包吃住的，法瑟住宿贵上天了，就当免费旅行呗】 …… 唐簌一层层看下去，拍了拍旁边的菲丽丝，暂时打断了她对芝德的愤慨陈词：“论坛说叶韶青也会参加联赛。” 菲丽丝的声音戛然而止。 过了足足十秒钟，她不确定地问：“西明那个叶韶青吗？我是不是听错了，不会是同名吧？同名同姓？我不太清楚，就是这个名字是很大众的吗？” 唐簌将终端屏幕转了过去：“是西明军校的叶韶青。” 菲丽丝：“我好想退赛。” 唐簌摸了摸她的头。 叶韶青。 在军校的实习机械师们当中，这是个相当响亮的名字。 可以说如雷贯耳。 和唐簌一样，这也是个天才般的角色，但叶韶青的经历要更加曲折而传奇，并不像她那样顺顺当当。 叶韶青原本就读于法瑟军校——唯一一所位于中枢星的军校，但在那里，他并不是机械学院的学生，恰恰相反，是以战斗能力考入作战系的单兵。 他非常、非常能打。 那时唐簌刚刚进入高中，从来校宣讲的西明军校的学姐口中，第一次听说叶韶青的名字。 学姐给他们放了一个校内对抗训练的视频，说道：“如果有意向毕业之后进军校，一定要考虑法瑟哦，有这么牛的学长，难道还在犹豫吗？” 唐簌虽然已经决定好要做机械师，还是在看完那个视频之后，记住了叶韶青这个名字。 利落，凶狠，比刀刃还锋利。 ——这就是他给人的印象。 叶韶青给过所有军校学生两次震撼，一次是虫族入侵临时营地时连杀七只大型虫兽的实力，另一次是提交了转入机械学院的申请。 那时连唐簌都非常震惊。 和其他职业不同，机械师需要大量不同领域的知识作为基础，通常会在孩子年纪很小时，就以此作为方向进行培养，全面学习各领域的课程。 半途转入机械学院，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事实证明，天才就是能够颠覆一切“不可能”的存在。 叶韶青非但成功转为机械师，还在短短两年内就掌握了实习机械师应该具有的所有技能，到了现在，他已经是这次资格考核的热门讨论对象。 名副其实的天才。 联邦前所未有的第一个由单兵转成的机械师。 他的研究方向与唐簌不同，比起更为复杂、新颖的半机械人类，这位半路出家的机械师更擅长于机甲的制作与改造。 得益于曾经作为单兵的经验，叶韶青经手过的机甲，战斗性能都显著提高。 有时他仅仅做出一个不大起眼的改动，就能让机甲获得远超从前的战斗力。 是一位非常厉害的机械师。 转入机械学院的头几年，叶韶青忙着补齐专业知识，积累实践经验，没有时间参加联赛。 这两年呢，他因为打响了名气，接到了太多机甲改造的订单，每天忙的不可开交，因此也从未提过要参加联赛。 今年是第一次。 菲丽丝回想着叶韶青的信息，颇为忧愁地托着下巴：“我肯定是没戏了，簌簌，你有把握赢他吗？” “联赛不靠机械师定胜负喔。”唐簌开玩笑道，“如果纯靠机械师的话，那我不如也退赛好了，我也打不过单兵呀。” 菲丽丝想了想：“有道理。” 她重又活泼起来，在队伍的群里发布了这个重磅消息，热火朝天地商量起具体应对措施。 唐簌则还在看论坛里的消息。 【叶韶青要参加联赛。】 这条小道消息经过多方证实，已经在各个军校的队伍中传开了，论坛首页飘着许多相关的讨论，大家的情绪都很激动。 17. 第十七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唐簌说完这句话后，几人一时都没有立刻做出反应。 他们心里都盘旋起同一个念头。 ——B-是什么级别？ 和军事指挥学、机械设计理论、星域史学等等专业课不同，体能测试的内容全校统一，评分标准都是倡导鼓励式教育的SAB体系。 为了让学生们保持自信，体能测试的最低等级只到C-，不像测精神力等级时那样从双S跨到F。如果是非作战专业的学生，即使考出C来，也不会影响学期总成绩。 年年的体能测试，机械工程学院的成绩单上都有一排一排的B-，这成绩虽然绝对不算高，但也没有低得多么离谱。 中规中矩，及格水平。 但在作战指挥学院，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作战指挥学院名义上分为指挥系和作战系两个培养方向，按理来说，对指挥系的几个专业，体能和实战能力的要求要更低一些。 然而在实际训练和考核中，教官并不会因为学生来自指挥系专业就网开一面，照样该练练该打打，不及格就拉去跑圈。 作战指挥学院的体能考核成绩，整体从A起步，绝大多数集中在A+和S，每年连A-都只有寥寥几个。 沉默了一会儿后，岑默顾及机械师的自尊心，绞尽脑汁地开口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B-也不是很低，还有那么多D呢，对吧！我们要有自信……” 凯丝小声提醒他：“最低是C-，没有D级。” 岑默猛地咳嗽起来。 与他们俩相反，江遇的态度显得很轻松，他思忖片刻，微微挑了一下眉毛，干脆地说道：“见招拆招吧。” 唐簌歪头看向他，栗棕色的眼睛还未抬起，就感觉翘起的头发被碰了一下。 江遇说：“不会让你受伤的。” 这话换别人来说，很难令人信服，但唐簌连夜恶补过自家战队的过往作战视频，对江遇的实力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认知。 总之就是，非常强。 说成断层第一都是谦辞了。 唐簌对他的话没有任何质疑，只是忍不住很小幅度地偏了一下头，蓬松的短卷发晃动起来。 ……还以为要被摸头呢。 简单交谈了几句，几人一齐到酒店前台核验身份信息。 唐簌将右手食指放在一个类似打孔器的小型机器里，一根细小的针迅速戳进指尖，红色的血液被吸进指甲盖大小的玻璃丸里。 “生物信息分析需要十分钟。”服务人员说，“请在这边稍等。” 等候区按照ABO三性划分，三个A并排站了没两分钟，周榛就远远看见一个面熟的邻校同学，走过去与对方攀谈起来，留下唐簌和江遇在原地。 他们谈论了一些与赛程、评分有关的事情，唐簌在软皮沙发上坐了下来，用修复凝胶涂抹指尖。 几步开外是一整面落地窗，滚动播放的虚拟风景画幅恰巧在放映到蔚蓝大海时停了下来。一对小情侣在窗边亲昵地挽着手说话，声音不大，偶尔才传来一两句。 那姑娘大概也是机械师，交谈中，隐约能听见“叶韶青”三个字。 这位同行显然已经成为联赛诸多战队的共同假想敌，身板脆得很常规的机械师们，没有一个想和他交手。 联赛一共三十九所军校参加，每个学校五支队伍，至少都有一支强队，第一场就抽中劲敌的可能性不小。 但好在预选赛实行双败制，机会不止一次。 唐簌想着，又听见耳边隐隐约约响起交谈声。 窗边的小情侣还在咬耳朵。 “叶……怎么办……” “怕什么，我……” 他们讲着讲着，姑娘咬着嘴唇，忽然吃吃的笑起来，朝男朋友撒娇：“宝贝，你一定要保护我哦~” 唐簌正想问预选赛的抽签规则什么时候确定，忽然听见这句话，不由得笑了起来，将已在嘴边的问题收了回去，转而开玩笑地说道：“你会保护好我吧？” 她的声音甜得像一块正在融化的焦糖奶油。 江遇则因为这个问题而愣住了。 被同队的机械师这样询问，说不上多么奇怪，前提是，他没有听见那姑娘的话。 总觉得…… 如果他们并非同性的话，这个场景和问题，几乎能算是暧昧了，一个暧昧的暗示。 但偏偏唐簌是Alpha。 或者，应该说，幸好她是…… 江遇微微皱着眉，有些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可能是好，也可能是不好，但确实有很细微的雀跃如水泡一般升起。 他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当然。” 唐簌弯起眼睛笑了笑，低下头，擦拭着指尖的修复凝胶。 江遇等了一会儿，但她没有再说话。 落地窗里的投影换成了某颗小行星的虹色天空，绮丽而绚烂，牵着手的小情侣惊叹着，又贴在一起说起情话。 江遇忽然感到了一阵无来由的烦躁。 他垂下了眼睛。 联赛的开幕式只在军校内网直播，无所谓收视率和群众喜爱度，因此向来没有彩排。中午各自熟悉过站位和流程之后，下午两点，开幕式就在法瑟竞技场展开了。 竞技场是一座形似歌剧院的银白色花苞形建筑，风格古老而厚重，大理石廊柱上雕刻着不清晰的花纹，耸立的灰蓝色尖塔直指穹顶。 “去年星际热气球协会看上竞技场的主楼了，高度，还有外观……反正他们觉得都很合适。”岑默张开双臂比划着，“明年要在这办热气球观赏赛。” 凯丝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叹。 岑默介绍得更起劲儿了：“观赏赛就在明年二月，收假前一周，说不定来得及参加。” 周榛：“听说热气球观赏赛一票难求，去年都炒到七万星币了。” “这么高吗？”凯丝问，“热气球爱好者很多吗？” 岑默摇摇头：“基本都是为了寓意，真的爱好者买不到票，听说是‘一起坐过热气球就会永远在一起’，这样的。” 凯丝：“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岑默摊手，“这说法三年前才火起来，那会儿正好热气球协会的赞助商撤资，协会缺钱弄出来的噱头。” “协 18. 第十八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唐簌站在原地没有动。 不远处，眼眸浅灰的青年径直朝她走来，随着距离的拉近，晚香玉的气味渐渐变得清晰，甜润如油。 唐簌对这种香味并不陌生，菲尔加诺的中央广场上就种着许多白色晚香玉，那是经过特殊培育的优良品种，一年四季都不间断的开花，夜里比白天更香。 很快，随风流动的花香停了下来。 青年说道：“初次见面，我是叶韶青。” 不等唐簌回答，他又轻轻弯起那双浅灰色的眼眸，声音里含着笑：“我知道你，你是唐将军的小女儿吧，唐簌，是不是？” 唐簌顿了一下，点头道：“你好。” 自成年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有人这样搭话了。 从小到大，外人对唐簌的介绍都在不断变化，年幼时是“唐将军/徐老师的女儿”，长大一点，变成“唐凌副指挥的妹妹”，升入菲尔加诺之后，这些称呼都成为过往，人们提起她时只说“那个非常厉害的机械师”。 叶韶青用这样的开场白，是因为比起机械师的身份，更加在意她的出身吗？他是……他与唐家有什么关系吗？ 唐簌思考着这种可能性，但无奈军校学生的身份信息都严格保密，除非入校前就有往来，否则除了对方的姓名外都一无所知。 记忆中，倒确实有几个颇有权势的“叶家”，但都在较远的星域，从未有过接触。 叶韶青注视着她，浅灰色眼睛低垂着，似乎时刻闪着泪水似的盈盈的光。 他按了按腕上的终端手环，全息屏幕亮了起来。 “同为机械师，也许我们能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叶韶青笑着问，“你会介意吗？” “……当然。”唐簌也举起终端，答道，“当然不介意。” 叶韶青浅浅地笑了起来，用食指点着自己的脸颊，声音婉转，像晚香玉柔软的花瓣：“那么，之后可以给你发消息吗？我有一些问题想请教你。” 唐簌点头：“如果有机械相关的问题，你可以找我讨论。” 叶韶青仍旧笑着，轻轻咬着下唇：“与机械无关的问题呢？” 唐簌沉默了片刻。 她开始感觉这段对话正在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并且渐渐超出控制。 但出于礼貌，唐簌迟疑半秒，还是点点头：“可以。” 叶韶青按着手环，形如花瓣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很欣喜：“那就太好了，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等开幕式结束。” “和我？”唐簌问，“为什么？” 晚香玉的气味愈发明显。 叶韶青低低笑着：“也许是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了吧。” . 距离联赛开幕式还有最后一分钟。 后台的候场区内，岑默举着旗杆，着急地朝通道的方向张望着，旗帜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晃动，像一个因焦躁而晃动的脑袋。 “冷静点。”江遇强行按住他，“你晃得我头晕。” 岑默深吸气，用力挣脱束缚：“我冷静不了！我们队机械师丢了啊！” 江遇其实也有点焦虑，但比他镇定得多，说道：“她说了会尽快赶过来。” 岑默：“那是半小时前说的。” 江遇：“你连半小时都等不了吗？” 这话刚问完，他就看着岑默满脸震惊地看了过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变了！” 江遇莫名其妙：“什么变了？” 岑默吃惊得连焦虑都忘记了，控诉道：“之前约训练赛，对面迟到三分钟你恨不得要吃人，你都忘了吗？你现在居然嫌我焦虑？” 江遇：“……现在又不是训练赛。” 岑默：“就算不是，你能不能有点原则？不要这么善变，觉不觉得自己过于多元化了？” 他们俩在一旁不停互怼，而同样正安静等待的凯丝看着入场通道，忽然说道：“来了！” 不远处，唐簌急匆匆穿过通道，朝着菲尔加诺的等候区跑了过来。 她穿着机械师协会统一的礼服，纯白内搭配棕色外裙，蓬松的裙摆上缝着许多黑银制成的小型齿轮，前襟上缀着一枚由零件拼成的协会会徽。 如同一个从蒸汽时代画报里走出的手缝人偶。 唐簌提着裙子跑过来，还未站稳，先出声道歉：“抱歉抱歉，在协会那边有事耽误了一会儿。” 裙摆上成簇的零件发出叮当的碰撞声。 江遇扶住她：“菲尔加诺的入场顺序靠后，没关系，来的不算晚。” 岑默用看异形生物的眼神看着他。 但他因为过于焦虑，已经自觉放弃了思考这些微不足道的怪异之处，将紧握了半个钟头的旗帜递了出去。 唐簌终于站定，握着旗杆扫视了会场一周，最后确认着入场流程：“等下我们是从左边进场吗？” 她已经发现整个队里只有岑默格外关注这些仪式，因此询问时直接转向了他的方向，胳膊擦着江遇的手指掠过。 “对对对。”岑默说，“从左边进场，停在七号站位，到时会有提示声，你照着那个……” 另一边，江遇收回手指，用关节抵着鼻尖，感觉指尖在一阵阵地发烫。 但是就在此刻，他蓦地闻到了一点更加灼热的花香。 馥郁，甜腻，令人不适的香味。 江遇几乎立刻就皱起了眉。 这是Omega信息素？ 唐簌身上为什么会沾着Omega的信息素？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指尖再次确认了一遍。 花香依旧。 没有错，这就是Omega信息素，而且非常新鲜，显然刚沾上不久。 是在机械师协会遇见的Omega吗？ 难道这就是她迟来的原因？ “有事耽搁”的意思是和某个Omega会面？在协会碰见的——不对，一定是有过很近的接触，才会沾上这么浓的信息素，那么就可能不是偶然遇到，而是专程见面。 专程见面……和一个Omega…… 对了，唐簌从没说过自己是单身。 也许那就是她的Omega！ 是他忘了，唐簌是个已经成年的Alpha，有一个Omega对象是多么正常的事情，甚至他们可能已经有过临时标记了，甚至…… 江遇用力地搓着指尖，将指甲捏得发疼，仍然觉得这股陌生的信息素刺鼻至极，简直香得发臭，让人心烦。 他烦躁起来。 随着情绪的剧烈波动，玫瑰花香从他身上浮现出来，尖锐而热烈，极其鲜明，如同即将爆炸般不断地膨胀着，无目的地展露着攻击性。 周榛本来正在低头整 19. 第十九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开幕式持续了三个小时。 参加联赛的学校虽然多，但入场仪式的持续时间并不长，唐簌在后台等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与其他几个同校的队伍一起走过了入场通道。 这是法瑟竞技场的一个室内赛赛场，环形看台上坐满了各校老师和非参赛成员，许多色彩缤纷的旗帜和海报在风中飘摇着。 唐簌举着旗帜的身影刚出现，属于菲尔加诺的区域就爆出一阵欢呼，紧接着，邻近的几片区域也喧闹起来，有人用非通用语高声喊着她的名字。 这样的情景让唐簌有些吃惊。 在飞艇降落之后，她就没再看过机械师论坛里的帖子，并不知道自从有人在法瑟看见了菲尔加诺队，确定她真的会参加联赛之后，论坛里就炸开了锅，人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唐簌和叶韶青的名字已经占据了机械师论坛的大半篇幅。 因为很少接私单，也不常与外校交际，对参加联赛的学生们来说，唐簌甚至要更加神秘，每一条与她相关的小道消息，不论真假，总有许多人关注。 唐簌现在还不知道这些情况，不过，她即使知道也不会多么在意。 对此在意的另有其人。 入场仪式结束后，参赛的学生们也坐到了看台上，等待着接下来的表演和各方致辞。 江遇垂着眼，凝视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诸多帖子。 机械师论坛是由机械师协会运营的官方论坛，平常的帖子大多与零件售卖、问题探讨、官方公告有关，内容都非常正经，虽然对外公开，但除了机械师之外，很少有人会在论坛内闲聊。 只有在军校联赛、资格考核等重要事件期间，论坛才会格外热闹，充斥着与正事无关的种种闲谈。 比如现在。 论坛的帖子虽然飞快地刷新着，让人目不暇接，但仔细看看，会发现大都是一样的内容。 【好像在协会遇到两位顶流了……】 【有认识的吗？站在TS对面的是YSQ？[图片]】 【许愿好签，不想被两个大佬混合双打】 【不是这致辞也太长了吧，有勇士能上去告诉部长他的演讲真的很无聊吗】 【虽然都说王不见王，但怎么感觉二位好像很熟啊[图片]】 江遇扫视着诸多帖子，点开了最后一个帖子里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用从上至下的角度俯拍的，将两人对话的景象拍得很清楚，唐簌颔首微笑着，与身前那人靠得很近，神情中没有半点不自然。 江遇静静看了两秒，用手掌遮住了一半屏幕。 但是没过多久，他又抬起手，忍着烦躁审视照片中的另一张陌生的脸。 漂亮？ 就这种…… 江遇随手将终端关了机，金属扣被摔得咔嗒作响。 很烦。 但是自己也不确定究竟是在烦什么。 江遇用力捏着指骨，感到混乱不清的情绪仍然在心中来回碰撞，即使叫不出名字，说不清来由，它们仍像过分灼热的火星一样溅落在血管和灵魂里。 是契合反应导致的吗？ 可是，易感期已经过去了。 江遇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紧紧皱着眉，但导致这种情况的人却对此一无所察，注意力全部放在比赛上。 唐簌看着联赛公告中的赛程安排，轻声念道：“双败赛制？” “这只是第一轮预选赛，输一场进败者组，输两场淘汰，进第二轮的名额只有十二个。”岑默向她简单解释了一遍，又很自信地说，“你不用太在意这些，反正我们都会赢的。” 唐簌点了点头。 她已经将联赛的整个流程弄清楚了，知道每场比赛分为三个小局，需要机械师上场的只有最后一局的对抗赛。 对抗赛占总比分的百分之七十，分为上下半场，上半场是击杀虫类，下半场是两队间的直接对抗。 还是需要好好准备的。 好在为保证远星域的学生拥有充足的适应时间，正式比赛安排在开幕式后的第三天，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放松精神，做好参赛准备。 又过了二十分钟，军部部长的冗长致辞终于结束，随着一阵激昂的乐声，看台上的人们纷纷起立，在志愿者的接引中走下阶梯。 按理来说，除了各个队伍的队长需要留下抽签之外，其他的学生都可以离开竞技场，回到酒店休息了。 但是绝大多数的学生都选择留在竞技场，第一时间确认抽签的结果，场内仍然非常热闹。 随着抽签的进行，人群中时而响起欢呼，时而传出叹息。 没过多久，江遇就走上了抽签台。 他抓住透明容器中的电子圆球，晃了几下，很快将它重新扔回容器中。 电子球滚动着，逐渐显示出一个长长的校名。 岑默：“斯莫特雷尔军校？这是哪个星域的？” “嗯，我搜一下，应该是……”凯丝在星网上快速打出这串名字，念着学校介绍，“这是法瑟的学校，中央星域，但是离中枢星很远，他们是……诶？” 周榛：“怎么了？” 凯丝反复看了词条里的介绍，片刻后，用不确定的语气说：“斯莫特雷尔是芝德的分校。” 几人都是一愣。 “分校”是联赛特有的一种制度，赛事委员会为了给整体实力靠前的学校更多名额，允许他们以“虚拟分校”的名义参赛，即一所军校可以同时派出十支战队。 菲尔加诺因为并非传统的战斗名校，因此没有利用这项制度，仍然只派出五支战队。 岑默喃喃道：“用古俗语说的话，这是不是叫，呃，冤家路窄？” . 距离开赛还有三天，虽然抽到了芝德，但是几人并没有花太多时间讨论这件事，毕竟开幕式已经耗费了很多精力，每个人都需要休息。 “明天训练的时候再讨论战术吧。”周榛说，“还有很长时间，足够我们把芝德的对战视频全部研究一遍了。” 所有人都表示了认同。 除了江遇。 但他也没有反对。 唐簌悄悄观察了一阵，发现他似乎又在神游天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因为芝德 20. 第二十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天色已晚，军区的指挥中心依然坐满了人，低低的交谈声和电子提示音混合在一起，闪烁的全息屏幕填满整个大厅。 唐凌从办公室出来，端着杯咖啡站在窗边。 同事威尔正巧路过，拍了把她的肩膀，道：“今天怎么样？” 唐凌答道：“老样子，还没打起来——兰尔维尔最近有什么情况吗？” “兰尔维尔，嗯，第九军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威尔抬头看着附近的一块全息屏幕，目光随着光点移动了一会儿，随意地说，“我没接到消息，出事了？” “没有。”唐凌道，“最近和叶家有点来往，想起来了。” 威尔正操作着全息屏幕上的按键，闻言挑了挑眉毛，喉咙里滚出点笑声：“叶……哦，兰尔维尔的理事官阁下，他嘛，他相当热情啊。” “的确。”唐凌轻轻晃动着杯中的液体，不紧不慢地说，“令人记忆犹新。” 窗外，晚霞缓缓下沉，转为灰色。 …… 开赛前的三天里，唐簌的大半时间都花在训练上，每天的生活都过得非常规律且平静，直到最后一天，才发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插曲。 那天，一行人正在训练场的休息区里闲聊。 “你究竟是怎么看出那些机甲的弱点的？虽然打起来我也能判断，但是光靠目测就看出来也太夸张了。”岑默感叹道，“机械师比我想象的还恐怖。” 唐簌被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说道：“这不是很特殊的能力，如果是专精机甲的机械师，能获取到的信息会比我更多。” “但是那种机械师很少啊！”岑默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你说的那些能比你厉害的人，至少也是正式机械师吧？怎么可能出现在军校联赛里？你就是很牛啊，自信起来！” 周榛：“你知不知道谦虚这个词怎么写？” 岑默：“谦虚是恶习。” “其实，军校联赛就有这样的对手呢。”唐簌折叠着手中的单片镜，轻飘飘地说，“我说的就是叶韶青。” 一旁的江遇瞬间抬起了眼睛。 他原本姿态闲散地坐在左侧，手掌撑着下巴，边听队友闲聊边发呆，听见这句话时，倏然攥紧了手指，神色虽没有太明显的变化，但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江遇专心致志地听着。 唐簌也仍在叙述。 “这两天我和他有过几次交流。”她客观地陈述着情况，“叶韶青是专精机甲的机械师，单论对机甲的了解，我不如他。同时间内，我能得出的信息，叶韶青也可以得出。” 岑默托着脸沉思：“这么说的话，那……好吧，这很麻烦。” 曾经有联赛教官说过“在具有基本战斗能力时，一位好的机械师是最佳的战队指挥”。 和他们联合训练了三天之后，菲尔加诺的另外几支战队对这句话简直不能更同意，要不是队内的实习机械师与唐簌的水平实在有差距，他们恨不得立刻临时加训，让机械师顶到前面做指挥。 毕竟能够完全把握对手状态，看破核心弱点，一分钟就能将一台机甲拆得动弹不得什么的……真的非常可怕。 凯丝想了想训练的情况，也担忧地说：“如果叶韶青真的是队内的指挥，那，那确实……” 江遇已经不想再听见这三个字，按着桌面说道：“没什么可担心的，先杀了就行，上场之后直接集火把他爆了。” 他的眉毛微蹙着，目光略偏下，看起来似乎有点烦躁。 唐簌：“……” 作为机械师，突然有种很不妙的代入感。 但岑默显然很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战术规划，脑海中很快就浮现出了几个可行的方案，当即一拍桌子：“那我们可以……” 他的话尚未出口，训练区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打断了未尽之言。 几人都下意识看向声源处。 这阵喧闹尚未停息，几声短促的口哨与嬉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听起来十分轻浮。 紧接着，整个训练场内猛然炸起了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头顶的天花板轰隆作响，合金墙壁里伸出无数机械喷头，向外喷洒着浓郁的白色细雾。 熟悉的柠檬香精味瞬间填满空气。 周榛最先站起身：“中和喷雾？Alpha还是Omega？” 没过多久，一股即使在香精的掩盖下，仍然十分明显的特殊水果芳香无声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Omega。 而且在发热期。 信息素中和喷雾平常效果很好，但对于发热期或易感期的特殊信息素，中和效果并不强。 仅仅半分钟，那股水果的香味就愈加清晰，浓度很低，但甜得相当诱人，存在感盖过了其他所有气味。 训练场的角落里，几个穿着同样款式作战服的人正围着一个靠坐在墙角的Omega，肆意地嬉笑着。 四周没有其他人影。 时间已经很晚了，再加上第二天就要正式开赛，留在训练场里的学生本就不多，信息素的味道刚散开，多数学生就匆匆后退往外跑，等待着仿生安保人来处理情况。 但是安保迟迟没有出现。 其中一个Alpha已经俯下身，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扯着Omega的衣服。 没有花时间考虑，几人都默契地站起来准备去阻止，唐簌刚抬脚，就看见江遇的身影已经从面前闪了过去。 再一眨眼，地上就已经趴了两个Alpha。 江遇这几天心气都不顺，本就烦躁异常，现在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这几个混混明显是沙袋的最佳候选。 他一言不发，只管挥拳。 能进训练场的都有些实力，没几秒，就有人很快反应过来情况，从后方偷袭，但江遇看也不看，一抬手就折断了那人的胳膊。 场里响起嚎叫声。 他下手太狠，地上躺倒了三个之后，剩下两人开始萌生退意，朝着出口的方向移动。 但周榛他们已经挡在了路上。 岑默举起拳头：“往哪看呢。” 求饶声取代口哨响彻训练场。 唐簌和凯丝一起来到墙角，把躺在地上的Omega女孩搀扶了起来。 “我带了抑制剂。”凯丝拿出一支药剂管， 21. 第二十一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去年的联赛上，也出现了违禁药物。 或者应该称作“毒物”。 那是联合科学院一个药物研制项目的副产物，无色无味，不在已知谱系中，因此未能被联赛场地内的检测器察觉。 而且，它并不是针对人类的药物。 “棘花——我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来由，但那些人就是这样称呼它的。” 江遇靠在酒店走廊的栏杆上，遥望着中枢星霓虹幻彩的天空，说道：“它能够腐蚀机甲的外层金属，而且对控制台格外有效，让我们失去了机甲的大半控制权限，后面的情况，你应该能想象吧？” “嗯。”唐簌点头，“这种药物已经被全面管制了，当时没有开发布会，我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具体内情。” 江遇仰头喝了一口手中的低度酒：“为了防止引起恐慌。”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很快，整点报时的钟声在城市上空响起，酒店内的音乐换成了悠远而舒缓的钢琴音，窗中的真实景色慢慢隐没了，被轮换播放的全息景观所取代。 走廊的灯光略微转暗，如同阴影。 窗外的景色已经变为一片落雪的松林，白色的霜花无比真实，连纹路都清晰可见，几乎令人感到了阵阵寒意。 唐簌抬起眼眸，在窗玻璃中看见一双深黑色的眼睛。 她迟疑片刻，慢慢地说道：“也许我能够解决你现在面临的问题。” 江遇转头：“什么？” “你的精神力等级太高了，对吧？”唐簌说，“所以机械融合对你来说反而是阻碍——这件事。” 江遇将酒杯往窗台上一放，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除了负责身体检测的机械师，和作战指挥学院的教官之外，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这件事。 唐簌：“唔……因为我是机械师？” 江遇：“机械师连这也能直接看出来吗？不用做任何检测？” 唐簌：“……” 一般不能。 但谁叫她已经把江遇整个拆过两遍，那次遇到契合反应的时候他还格外没防备呢？ 简直太明显了。 那种颤抖的、脆弱的模样…… “……对。”唐簌用很坚定的语气说，“能看出来。” 真实情况还是不说为好。 唐簌很快转回了原本的话题：“我正在研究一种芯片，虽然说还不完善，但是我想它可以处理你的情况。它类似一种特殊的转换器，可以……” 因为从未和他人详细地讲述过这项研究，她起先还有些磕绊，但说着说着，语句就变得非常流，身体也侧转过来，眼中闪着某种非常明亮的情绪。 “……我的构想是，让它成为精神力和元件间的桥梁，并且帮助调控融合的程度以及对元件的掌控度，这样的话，不论精神力强度过高还是过低，都不会影响机械融合的效果。” “到那时候，半机械人类就可以不依靠精神力操控元件了。” 唐簌一口气说完许多话，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但眼睛仍然亮晶晶的。 江遇垂着眼与她对视，只觉得这双浅褐色的眼睛仿佛琥珀，从中能看见他自己的颜容，那影像过于清晰了，像一只被捕获的昆虫。 “虽然可能赶不上资格考核了，但是我会想办法，最多再等八个月，它就可以投入使用。”唐簌最后问道，“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吗？” 她的目光明亮。 江遇感觉心里忽然升起某种奇异的情绪，就像有羽毛轻轻扫过心尖那样。 “这是你为资格考核准备的内容吗？”他低声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是非常重要的信息吧？” 他空闲时已经深入了解过与机械师相关的行业基础知识，得知机械师们都对与资格考核相关的事情非常慎重。 提前曝光有极大的风险。 某些具有争议的设计，可能会引起不知内情的公众的抵制；某些非常有新意，但技术要求不高的构想，则很可能遭到剽窃。 绝大多数机械师，在资格考核之前都将他们的作品捂得很死，直到通过名单公布才会允许协会公开。 但唐簌其实没有太考虑这些事。 第一，她设计的这枚芯片构造非常复杂，单凭几句性能描述很难复刻；第二，争议是必然会面对的，是否公布只影响早晚，没有意义。 当然，还有更加重要、更加实际的理由…… “因为你看起来心情不好。”唐簌很坦诚地说，“我在安慰你呀。” 江遇一怔，接着，他像是骤然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耳尖肉眼可见的变红，说话也开始结巴：“你、你……为了安慰我？” “对呀。”唐簌很专注地观察着他的表情，“现在有觉得开心一点吗？” 江遇已经猛然将脸扭开了，过了几秒，又迅速用手捂住了眼睛。 糟糕。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变糟。 “你……你应该谨慎一点，就像其他机械师那样。”他艰难地保持着声音的平稳，“不能随便告诉别人这些，如果……也许会有不怀好意的人。” “我当然不会随便说出来。”唐簌微微笑起来，露出尖尖的虎牙，“可我们应该不是那种浅薄的关系吧。” 她很慢地眨着眼睛，神情很坦然，甚至因此显出了一丝纯粹的天真感。 非常…… 非常可爱。 江遇不再盯着她看。 他再次用力捂住眼睛，试图将话题拉回到严肃正经的范围，咳了两声，低声问：“你怎么会想到设计这样的芯片？” 明明只有精神力才能将融合的效果提升到最高。 唐簌还从来没有被谁问起过设计初衷，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会儿。 “因为这会很有用。”她边想边说，吐词缓慢，“会长说‘机械融合是人类进化的唯一途径’，我觉得这是对的，至少现在看来，比起基因改造，机械能更加安全的突破能力限度。” “所以我的目标是，尽可能解决所有会影响机械融合效果的客观条件，无论是对身体素质的要求，还是对精神力的要求。” “我希望我能将机械融合的门槛降到最低。” 江遇安静地听着，他的耳垂仍然透着浅浅的红，睫毛发着颤，但神色已然镇定下来。 良久之后，他终于没忍住，伸手摸了一把那不断晃动的栗棕色卷发。 “你会做到的。” 江遇笃定地说。 . 第二天，星域标准时上午九点，第一场比赛在三号竞技场开幕。 这场比赛由中枢星的法瑟军校对战联邦十大军校之一 22. 第二十二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Omega少年——宋瑜反复地向他们道着谢，并告知了一些与此事相关的细节。 据他所说，自己和女朋友池梦晓都是法瑟军校的学生，九点钟即将上场比赛的是一队，他们则是三队。 因为今天也有比赛，三队在昨天只训练了不到四个小时，就很快回到了住处修整，整个下午都没有回到训练场。 池梦晓之所以独自一人出现在那儿，是为了和训练场的管理老师碰面，商量联赛期间训练场的使用安排。 目前，联赛委员会已经把昨天的袭击案件报给了联邦安理部，查明内情是早晚的事情。 “安理部都被惊动了？”岑默吃惊地说，“这事这么麻烦吗？” 宋瑜道：“那些人的生物信息都不在公民系统里，可能都是黑户，或者某些犯罪组织的成员，所以有些麻烦，但应该也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几人之中，凯丝尤其认真地听着宋瑜的叙述。 作为队内唯一的Omega，她一直很担心昨天救下的女孩，刚听完，就十分担忧地问：“梦晓的情况还好吗？” “嗯，已经稳定下来了，多亏你们及时帮忙。”宋瑜再一次向他们认真道谢，说道，“医生说只需要再静养两天，就能完全恢复了，也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凯丝终于松了口气：“那就好。” 一行人又就这件事闲聊了几句，唐簌旁听着岑默与宋瑜的谈话，视线偶然一扫，发现江遇竟然又在神游。 这一次，她真的开始感到困惑了。 宋瑜还在和岑默交谈，唐簌走到江遇旁边，悄声问：“在想什么？” 江遇清晰地听见了她的声音，却还是过了一会儿才回神，神情似是迟疑似是思索：“我不太懂……” 他抬眸看向宋瑜，终于把疑惑说了出来：“他们都是Omega？” 唐簌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宋瑜。 少年身形格外纤细，皮肤白皙，容貌精致，身上有非常淡的青提香。 性别一目了然，没有猜测的空间。 唐簌歪头思索片刻，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疑问的，又转头看向江遇：“是的呀，有问题吗？” “他们……”江遇没料到她的反应如此平淡，不免也对自己的惊讶产生了一些动摇，但思索之下，疑惑的情绪仍然占了上风，他问道，“他们都是Omega，而且还是情侣？” 说这句话时江遇忘了压低音量，其他几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凯丝声音很细地回答：“这……这不是很正常吗？” 江遇重复：“这很正常？” “很正常啊，你不会还活在上个纪元吧？怎么还奇怪这个？”岑默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们学院就有好几对OO恋，你不知道吗？那个……耿舟和玛茜就是啊。” 江遇被他闹得有点糊涂：“玛茜和……他们不是兄妹吗？” “兄妹？不不不，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不是糊涂了？”岑默用质疑的目光看他，“他们俩甚至连血统都不一样，你和凯丝难道可能是兄妹吗？” 江遇的疑惑并没因此得到解答：“可他们确实互相……” “那是情调啊！小情侣的把戏嘛。”岑默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感叹道，“好吧好吧，我现在终于平衡了，看来上帝开门的时候真的会同时关窗，你单身这么多年从没反思过自己的思维问题吗？” 江遇没有反驳岑默，只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破掉了，另一些新的东西正在凶猛地朝他发起冲击。 那就像是一簇越燃越烈的火焰，它原本被一层薄薄的纸隔在灵魂之外，现在那层纸在转瞬间被彻底烧毁，熊熊的火焰漫入灵魂，火星剧烈地烧灼起来。 随着热意，还有淡淡的、雾气一般的甜味，缓慢地吞噬着这簇火焰。 江遇茫然地感受着火焰的烧灼，弯软的睫毛垂下来，落为小块的阴影。 他陷入彻底的沉默。 稍远处，始终没有开口的周榛此时挑起眉毛，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好在当事人宋瑜并没因此感觉到冒犯，笑了笑道：“虽然都是Omega，但我和梦晓已经在一起两年了，我们感情很好。” 凯丝小小的“哇哦”了一声。 岑默也已经停止了质疑，又回头看向宋瑜，叮嘱道：“总之，既然这些人是冲着你们队来的，你和其他队员也务必要注意安全啊，打不过就场外对参赛者下手也太恶心了。” 然而，听完这话，宋瑜的眼中却浮现出些许疑惑来：“对参赛者下手？” “是啊，真恶心。”岑默目露鄙夷，“年年都有这种下三滥的玩意儿。” 宋瑜依旧很不解：“但是，梦晓并不是参赛者。” 岑默：“所以一定要……啊？” 唐簌也惊讶地问：“她不是参赛者吗？” 宋瑜点头：“是的，梦晓是我们的领队，既不参赛，也不参加赛训，这些信息都是公开的，联赛里谁都可以查到。” “那他们到底为什么做这种事？”周榛说，“和法瑟有私怨？或者干脆是无差别袭击？” 宋瑜说：“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既然安理部已经介入调查了，想必很快就能知道了。” 凯丝仍有点担忧：“真希望这件事能顺利解决。” . 开幕战是两所前十军校之间的对抗，所有观赛者都非常期待，比赛尚未开始，看台上的欢呼声就压过了解说的声音，竞技场里空前的热闹。 然而比赛的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等等，切瑟西这一队，他们在——啊？”岑默激动地挥舞着一条从空中飘落的彩带，神情急切，语气激昂，“刚才直接开炮不就把主战位清掉了吗？为什么要回头来针对机械师啊？哪有这么送的！” 周榛懒洋洋地拆开第三支营养液的包装：“你不是法瑟军校的忠实支持者吗？看到这种结果应该开心才对啊。” 岑默已经气红了脸：“我早起不是为了看这种比赛！” 前后几排座位也传来愤怒的吼声。 “打不了让观众上！” “打出优势就是为了送回去是吧？有病吗？滚啊！” “切瑟西道歉！” “下台！下台！下台！” 浪潮般的呐喊声中，唐簌心情复杂地看着竞技场中央的景象。 以往经历的联赛里，她都在与主竞技场相隔甚远的临时补给站中忙碌，虽然补给站中的全息屏幕会转播比赛实况，但机械师们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关注比赛。 这还是唐簌头一次坐在观众席上。 代入感确实很强。 唐簌对法瑟和切瑟西都没有太多了解，并没有内心偏向，但是在连续目睹切瑟西决策混乱、操作失误、将优势尽数让回之后，她确实有种气血上涌的感觉。 ……这比赛真的非看不可吗？ “切瑟西快点输吧，二十分钟前就应该结束了。”后排的学生抱怨着，“再多看两眼我的水平都要下降了，怎么能打出这么恶毒的比赛？” 唐簌在心里默默点头。 正当她犹豫着是要继续看完比赛，还是直接中途离场，暂时平复心情时，手腕上的终端突然震动起来。 是补给站的负责老师打来的电话。 唐簌迅速按下接通，边回应边站起身，穿过人群走向旁边的紧急通道。 一串快如火花的话音立刻从听筒中流了出来，伴随着场馆中的呐喊声，一起砸在了耳膜上。 “唐簌！你现在在哪？离补给站远不远？” “不远。” 唐簌回想着赛区地图，答道：“我在竞技场，离补给站很近。” “那你现在过来。”老师飞快地交代着，“有一个学生在比赛里受伤了，伤势很严重，是个半机械人类，补给站里留守的机械师都不擅长修复半机械人类，你尽快过来一趟。” 唐簌已经开始朝着紧急通道外走去：“好。” 老师最后吐出一句“024工作间”，就匆匆挂断了通讯。 竞技场外停着许多辆悬浮车，唐簌钻进其中一辆，在队伍小群里发了条消息，告诉队友自己需要暂时去补给站帮忙。 【酥糖：可能要忙一会儿，如果有事就和我打通讯哦。】 发完消息，唐簌又和酒店联系，拜托他们安排运输机器人把她的工具箱送过来，就将终端手环重新扣回了手腕上。 虽然机械师们平常所用的工具都是协会统一定制的，出厂时没有任何区别，但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工具用起来要顺手的多。 唐簌也不例外，因为使用的时间太长，她常用的器械上甚至已经沾染着一丝水汽的甜味。 十分钟后，悬浮车在补给站停下。 今年是法瑟第一次承办联赛，时间紧任务重，作为临时后勤设施的补给站，只做到了“五脏俱全”，美观性是一 23. 第二十三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唐簌很少有如此安静的工作环境。 她见多了等待、泪水与喧嚷，工具箱里也备着比其他机械师更多的镇定药物和束缚带，然而此时，她就像维修机甲一样心平气和。 叶韶青的伤势着实不轻，大概早上的比赛遇到了劲敌，他左手手臂上的机械元件几乎完全破碎了，腹部和肩头也有细细的裂纹。 躺在修理台上时，像是雕饰着精细纹路的细瓷花瓶，美而无声。 不过…… 唐簌用镊子取出一枚嵌在肩胛骨中的金属碎片，又将测试微小电流细长金属针插入骨缝。 因为疼痛，叶韶青稍微握紧了手指，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睛半阖着，仍显得十分慵懒。 他绝不是花瓶。 唐簌抽出测定针时，智能单片镜上立刻显示出了具体数值，浅蓝色的微光从镜片上流过。 “嗯……核心电路……” 她低声自语着，简单地心算数据，半扎起的栗棕色短卷发垂在脸侧，遮住了大半光线，阴影落入下方的浅灰色眼眸中。 忽然，叶韶青问道：“你去过兰尔维尔吗？” 他微微偏头，眼睛睁大了一些，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期待。 唐簌道：“没有。” 她幼年时在法瑟长大，成年后就读的菲尔加诺军校位于法兰卡，不论哪个都离兰尔维尔非常远，乘坐飞艇也需要接近十七个小时的路程，不至于接到那边的任务。 而旅行…… 那就更无可能。 “我猜也是。”叶韶青轻轻地笑，用纤细的手指把玩着自己的头发，笑吟吟地说，“兰尔维尔对于机械师来说，应该没有任何吸引力吧。” 唐簌说：“是排斥。” 叶韶青被她的直白逗笑了。 空旷的工作间里，他的声音如水波纹般回荡着，飘忽而空灵，像是教堂中略带哀伤的吟唱。 “是，是这样。”叶韶青低声地说，“你说得对。” 兰尔维尔曾经是全联邦最混乱的星域。 联邦统一的前十年，各地大小型战争不断，每个星域理事局都处于半自理状态中。 作为距中枢星最远的边缘星域之一，兰尔维尔的居民很有身处法外之地的自觉，整体犯罪率是中央星域法瑟的五倍，小偷小摸见怪不怪，重案大案每日必刷。 那时虽然没有正式机械师的说法，但因为技术垄断，整个行业的门槛非常高，具备基本素质的机械师寥寥无几，连中央星域都不过千。 即使现在菲尔加诺已经有五百多个水平达标的机械师，只分管星球邻近区域的维修任务，但是也依然供不应求，紧急任务一个接一个，人人都得熬夜加班。 就更别说那个战争四起，又急需机械师的年代了。 针对这个问题，兰尔维尔理事局给出的办法既不是招揽旧人，也不是培养新人。 而是欺骗、引诱、压迫。 星域理事局以丰厚的待遇吸引机械师来到本星域，然后立刻用强制手段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关押在类似监狱的小型建筑中，极力压榨价值。 “疯了不少人，也死了一些。”叶韶青的声音飘忽，“如果生在那个时代，我想，恐怕……” 他突然谈起这些，唐簌没有打断也没有插话，始终安静地听着，手里的金属零件发 24. 第二十四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揭幕战的上半场在一片唏嘘声中结束。 潮水般的观众轰然涌出竞技场，每个人的脸色都糟糕极了，空气中的愤怒情绪几乎饱和。 除了观赛的学生们之外，看台上，切瑟西军校的教官们神情也非常凝重。 今年的联赛安排在中枢星举行，本就是为了下半年的军部选拔做铺垫。 如果没有这场意外，切瑟西军校原本能在选拔中分到至少200个名额，但今天过后，恐怕会直接缩减一半。 “现在论坛里流行的说法是切瑟西的赛训出了点问题，意见不同，有人看见他们在训练场里吵架，虽然心态确实影响发挥，但也不至于烂成这样吧。” 岑默将论坛里的“内部消息”全部看了一遍，试图找出切瑟西状态如此反常的原因，从对手的失败中吸取教训。 但看来看去，论坛里除了模棱两可的消息，就是毫无依据的猜测，虽然众说纷纭，但每一个看起来都非常不靠谱。 最后叉掉一个“转我10星币，看切瑟西事件始末”的帖子之后，岑默悻悻地关闭了终端。 “总不会真是队内矛盾吧？”他喃喃道，“吵个架联赛也不打了？” 凯丝在切瑟西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和对方聊了几句之后，她的神情迅速地转变成了目瞪口呆。 岑默敏锐地注意到了队友的变化，连忙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你搞到消息了？” 凯丝已经捂住了嘴巴，组织了半天语言，仍然觉得难以开口，于是直接把终端屏幕翻转过来，让他自己看。 岑默凑过去。 没看多久，他的眼睛就慢慢瞪大了，倒吸了一口气。 “这这这，他们，这也太……”岑默的表情从震惊变为疑惑，最终停在类似感慨的情绪上，“人类的生活太丰富了。” 周榛说：“到底什么情况？简要讲讲。” 岑默开始比划：“他们队里除了机械师全是Alpha，四个A！这个机械师同时和四个队友谈恋爱，跟他们所有人都说暂时不公开，我靠，从建队就开始了，上周才翻车。” 周榛向来冷静，此时也难免沉默了：“……确实丰富。” “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矛盾呢，结果就是这事儿啊。”岑默想了想，倒是放下心来，“那我们必不可能重蹈覆辙。” 凯丝没跟上他的思路，一边将屏幕翻转过来，一边疑惑道：“嗯？” 岑默：“我是说，我们队里不可能出现这种情感问题吧。” 他伸手点了一圈，自信满满地说：“我和你都没那方面想法啊，剩下的，他们仨都是A，难道能擦出什么爱情火花？再说……” 话音刚落，一道不善的视线立刻落在了他的后背上。 岑默对目光十分敏感，当即激灵了下，把后半截话吞回去，茫然回头望。 身后只站着一个出了竞技场就默不作声的江遇。 他的表情的确不是特别好，眼睛微垂着，显得相当冷漠，深黑的眼睛里浮着一层淡淡的烦躁。 但岑默想了想刚才的对话，感觉这事和江遇扯不上半点关系，他于是移开了目光，微眯着眼睛四处张望。 周榛：“又怎么了？” 岑默神情严肃：“有杀气。” 周榛：“？” 她也跟着一起扫视身周，但周围只有一些相隔很远的外校学生，都在和各自的同伴交谈着，并没什么奇怪的人。 这时，江遇已经收回了目光。 他此刻前所未有的清醒。 那些纷乱的情绪，那些彷徨、困惑与无措，都像光线一样在思绪中汇聚起来，形成一个明亮的光点。 这光点在心里灼出轻微的热意，无法忽视。 江遇垂眼看着自己的指尖。 也许他真的…… ……对一个Alpha心动了。 就像岑默他们说的一样，这很正常，这没有什么什么可奇怪的，江遇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着，这是正常的感情。 可是唐簌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们之间初遇并不愉快，后面，也都是些意外的交集和往来，如果不是联赛，如果没有芝德，他 25. 第二十五章 《向鱼饼发起冲锋[gb]》全本免费阅读 房间里点着一盏明黄色的暖灯。 唐簌将工具箱打开来放在地面上，低头在里面翻找着，酒店配置的家居机器人转动轮子滚过来，帮客人整理箱子里的物品。 她已经换下了入场式时的小礼服，现在穿着一身联赛组织方特别定制的工作装——白色上衣，深棕色短外套，配未及膝的棕格裙裤。 军部这次有宣传的打算，拨给联赛的预算很足，这些支撑门面的部分，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尽可能做到了最好。 与往年的常规服装相比，联赛这一次衣服虽然整体仍然轻便简单，但细节上却有许多精心设计的小花样，美观度比从前上了一个大层次。 唐簌的外貌本身就偏可爱，穿着这套衣服，更像是一个精致的少女人偶了。 江遇静静地看着她，神色幽幽。 他的心情很差。 原本，刚理清混乱的情绪时，他虽然接受的很快，但更多感到的是慌乱与无措，接下来该怎么做？要如何让这情感落地？ 但是此刻，这些情绪已经变成了全然的烦躁和怒意。 江遇紧盯着面前的女孩。 他知道现在必须冷静，感情上的事情不能着急，需要徐徐图之，至少要等到他们更熟悉一些，然后再—— 可是，那股淡淡的花香仍在室内飘荡，气味难闻，令人烦躁。 唐簌回来的时候，身上全是这种味道，她自己的信息素气味很淡，水汽和花香味混在一起，竟然显得意外的融洽。 江遇低着头，牙齿咬得发疼。 唐簌和叶韶青认识的时间甚至比不上和他要长，是在联赛刚开始的时候才第一次见面，这几天机械师协会常有这样那样的事情，非要把所有参加联赛的机械师一次一次地召集起来，也许他们就是因此而熟悉起来的。 可是凭什么？ 就因为叶韶青是Omega？ 即使他们是一A一O，但谁说过Alpha和Omega之间非得有什么关系？ 江遇不忿地想，如果说相配，明明契合反应才最有说服力。 叶韶青…… 他算什么。 唐簌并不知道这诸多饱含怒火的念头。 她正在有些杂乱的箱子里寻找着今天刚拿到的新零件，因为东西太乱，几乎等到家居机器人把箱子倒空，才在底部找到了那个装着零件的透明存储盒。 一只水蓝色的机械眼。 “我找到了，你看，就是这个。”唐簌握着存储盒站起身，有点儿兴奋地说，“这是法瑟科学院今年出的新品，各方面性能都比现在的更好，我本来想等明天，再……找你们……？”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慢下来，渐渐染上一点疑惑的情绪，最终完全停止了。 好浓郁的玫瑰花香。 木质调的玫瑰，浓郁而辛辣，攻击性前所未有的强。 这种愤怒的程度，感觉上，简直比第一次见面时被她强行按住修复的时候还要更厉害。 谁……踩到猫尾巴了吗？ 唐簌谨慎地停住了脚步，将握着机械眼的手背在身后，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她及时将状态调整到知心朋友的频道，软声问：“你怎么了？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遇抬起眸，深深地看着她。 很快又垂下了眼睛。 他的声音平静异常：“你身上有信息素的味道。” 信息素？ 唐簌抬起手臂，闻了闻衣袖。 刚低头时，她只闻到了机油和金属的混合气味，深入研究了很久，才从浓浓的工业制品当中，闻到了一丝轻微的晚香玉花香。 要靠得非常近，才能注意到。 唐簌疑惑地看了江遇一眼。 哪怕是易感期的Alpha，也不会因为这种浓度的信息素不适吧？他是信息素敏感体质吗？ 而且，为什么会有Alpha对陌生Omega的信息素感到……愤怒？ 唐簌非常疑惑，疑惑到有点想把这些问题说出口，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 暂时来说，还是顺毛比较重要。 她从桌面上拿起一罐信息素中和剂，在房间里来回喷了十几下，直到淡淡的香精味充盈室内，才问道：“现在有没有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