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之精灵宝可梦》 第一章 首先宝可梦是个捏脸游戏 联盟阵营好处一大堆，但路诤就是要用中立阵营。 联盟阵营初期确实具有优势，从游戏背景角度上讲，联盟阵营就是官方培养的身世清白的自己人，父辈基本都在联盟中任职，或者是城镇的纳税大户。而中立阵营，就是些从其他地区来的移民，刚刚取得公民地位的外来户，或者脱离反联盟阵营后结婚生子留下的后代。 打个比方，联盟阵营的角色是名门大派出身，前途光明坦荡。中立阵营则的角色则是江湖上的路人甲，耍一手太祖长拳或者五虎断门刀，混迹在街头巷尾，参加有活力的社会组织或者跑镖赚点辛苦钱。 从游戏设计来说，联盟阵营是简单难度，反联盟阵营是一般难度，而中立阵营则是困难难度。但困难难度了，也意味着更高的自由度，更高的自由度，意味着更大的发展潜力。 这要从游戏设定开始说起。 诚然，网游的主要对战是由宝可梦完成的，但玩家也有自己的等级系统，或者从某个角度上讲，玩家自身的成长还要比宝可梦重要，因为宝可梦的等级上限和配置是由玩家的等级系统决定的。 玩家的等级从游戏内容可大致划分为：新人训练家、资深训练家、精英训练家。 新人训练家的游戏内容专注于接受系统的引导，做一些跑图任务，解锁和了解游戏机制。这个时期，主要会接收所在阵营或者城镇管理者颁发的开荒任务，例如驱逐野生宝可梦，收集宝可梦素材。 资深训练家则需要有针对性的收服和积累培育宝可梦的资源了。游戏内容包括攻略道馆，以及参加官方大赛。这个时期，任务所在区域会深入野外，远离城镇和道路，需要准备充足的补给或者组队来补充盲点。任务内容也会产生对抗场景，需要野外pk。 而精英训练家的游戏内容和资深玩家差不多，但因为声望系统的积累，会逐渐解锁和参与更有深度的主线剧情，包括不限于针对敌对阵营据点的攻防，神兽攻略等重大事件。 按照玩家自身的等级划分，新人训练家可以培养宝可梦上限到20级，之后会遇到锁经验槽的情况。从游戏背景来理解，相当于宝可梦的成长遇到瓶颈了。 资深训练家的上限则是40级，精英训练家的上限理论上是100级，不会遇到强制锁经验槽的情况。像道馆级、天王级、冠军级，都算精英训练家的范畴。根据npC指挥的宝可梦来看，道馆级差不多是60级上下，天王级是70级，冠军则是80级以上。 但到50级以后，宝可梦的培养每步都是一个坎，这个时期被困扰的是各种各样的经验惩罚。需要“专精”进行豁免，或者稀有的天材地宝类型的消耗道具来打破。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精灵宝可梦网游的经验系统。宝可梦的经验，可以通过三类来获取，对战、训练、培育来完成。 “训练”，类似武侠里的练功，或者健身，主要通过宝可梦训练家的职业等级来解锁。“培育”则属于宝可梦培养家的范畴，通过制作能量方块、树果搭配、按摩等手段来帮助宝可梦成长，甚至增加宝可梦的潜力值，类似营养师。 开荒期获取经验提升宝可梦等级最主要的是对战。然而随着与低等级宝可梦或者反复和相同种类的对手对战，提供经验的速度会逐渐放缓，直至完全获取不到经验。 在游戏背景中的解释是，宝可梦的潜力无法被训练家开发。这也很合理，你反复刷绿毛虫也能升到100级就成为宝可梦大师也太胡扯了，这就是每天猛刷小学题库却希望能考上名牌大学一样。 而等级50以后，除非大幅度越级且逆属性击败对手，否则经验的获取效率极低。因此，需要对应的专精来进行豁免。 宝可梦属性分为：一般、火、水、草、电、冰、虫、飞行、地面、岩石、格斗、超能、幽灵、毒、恶、钢、龙、妖精。玩家具有的天赋树系统中也具有这些天赋。比如毒系专精点开了“初级使毒专家”，如阿伯蛇、瓦斯弹之类的毒系宝可梦，就能够提升经验获取效率，相当于把等级惩罚上限提高。此外，对应属性的技能熟练度的训练效率，也可以提升。 复合属性的精灵，比如大针蜂，具有毒、虫双属性，只能享受一半。在游戏背景中的解释是，训练师擅长培养该系宝可梦，对其他触类旁通，但无法高屋建瓴。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游戏中npC天王训练家大多是单一属性。 细心的玩家已经意识到，更复合的专精系统对玩家构筑精灵阵容的重要性了，专精的数量能够决定玩家的发展上限。 中立阵营的优势就在于此，提供的初始专精点10个，联盟阵营的初始专精点5个，反联盟阵营的专精点7个。再加上一些身世补正，在构建角色时，由于受玩家的身世选择影响，会提供额外的专精点。 路诤准备使用极限策略构建角色，首先是三个身世词条。 您的家庭背景是？ 【1父母为职业渔民（小康家庭）：开启知识图谱‘海洋探索’，‘钓鱼’、‘潜水’、‘游泳’初始等级+1】 【2父母为职业护林员（小康家庭）：开启知识图谱‘山林探索’，初始时解锁副职‘猎人’】 【3父母为乡镇企业家（中产家庭）：开启知识图谱‘商业’，+1.0专精补正】 还有诸如城镇职员、发电厂工程师等职业可以选择。和联盟阵营的可选项如宝可梦研究员、联盟调查官等职业，这些中下层出身的家庭背景开局太平庸了。 路诤向后翻着，到最后一页终于找到他想要的词条。 【身世凄苦的孤儿（赤贫家庭）：获得一条额外童年经历，+2.0专精补正】 正所谓父母不亡，砍人不强，所以自古以来大侠们都是天煞孤星命格。 您的父母曾是？ 这个词条相当于上个身世词条的延续，一般是父母对孩子的馈赠。比如如果路诤一开始选了“职业渔民”，那么可以在这里选择得到一条近海渔船，或者好点的鱼竿，又或者干脆是钱。 如果是联盟阵营的话，甚至可以牺牲专精点来获得青梅竹马型的初始宝可梦，可惜这种青梅竹马不能自己选，也不知道是公的拉鲁拉斯更带劲，还是母腕力更让人想入非非。 当然到路诤这里，来自亡故双亲的馈赠，自然就成了遗产。 “热爱自然的野外冒险家。”【开启知识图谱‘野外生存’，遗产+500】 野外生存：你擅长在荒野中求生，不论是高山、沙漠还是沼泽都无法阻挡你的脚步。与野生宝可梦对抗时，受到的伤害-5%。跨越野外地形时，-15%体力消耗，野外体力回复速度+3。解锁技能：临时工具、陷阱制作、野外急救。 是个泛用专精，总的来说，可以增加野外开荒的续航。 您的父母身亡的原因？ “来自仇敌的谋害。”【+1.0专精补正，开启专精“偏执狂”，遗产+0】 【偏执狂：你固执的坚守自己的内心世界，无法忍受偏离和不符合你心意的东西。意志+2，魅力-1，精神上限+30%，精神回复速度+15%】 前三个选择主要是构建角色的家庭情况和社会关系。像联盟阵营可以选择父母是道馆训练家，自己就是根正苗红的二代，同是中立阵营的可以选择父母是企业主，这样可以获得更多的初始资产。 路诤为了以后的发展，选择用钱换专精点。至于“偏执狂”，则是人物特质的一种，可以提升精神上限。 精神可以理解为san值和施法条的结合。成为超能力者或者阴阳师，会使用这个条目来施法，野外pk时遭到对应属性的精神干扰或者咒术攻击也会对应扣除。这个专精是解锁副职超能力者或者阴阳师的前置，短期暂时看不到收益。 您的童年经历一？ “孤儿院。”【+1.0专精补正，开启专精“自闭症”】 自闭症：你固执地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中，不被外界干扰或打动。意志+2，魅力-1，精神上限+30%，精神回复速度+15%。 同样是提升精神力的专精，作为解锁施法副职的投资。 您的童年经历二？ “守墓人。”【开启专精“初级幽灵系亲和”，+1000初始金钱】 初级幽灵系亲和：你天生能感应到天地间弥散的某种阴暗的力量，这个力量让你亲近和喜悦。野外遭遇幽灵系宝可梦的概率上升，幽灵系宝可梦捕获率稍许提升，幽灵系宝可梦经验获取率稍许提升。 您的童年经历三（额外词条）？ “精灵保育园义工。”【+1.0专精补正，开启知识图谱“初级宝可梦培育知识”】 初级宝可梦培育知识：你初步了解培育宝可梦的知识，擅长辨别和采摘树果，也擅长制作宝可梦食物。 宝可梦培育家副职在中后期还是非常重要的，在游戏背景设定中，宝可梦日常伙食的精良程度会影响宝可梦的发育。按掌机游戏里的术语，就是影响个体值和努力值的上限。 路诤点开这个专精解锁培育家副职，就可以通过资产购买树果以及牛奶面粉之类的自己制作宝可梦食物，当然初期没法做出高级食品，需要后续继续在副职上加点。 第二阶段三个选择，主要是构建人物的经历，影响宝可梦属性的发展偏向。这样上手对应属性的宝可梦会比较快。比如“捕虫少年”会开启虫系亲和，“泳裤小孩”会开启水系亲和。收服和培养对应属性的宝可梦，可以提高成功率和经验获取效率。如果没有选择开启属性专精，系统则会给予一定的专精补正。 路诤没有选三个宝可梦属性专精，一是因为自己是中立阵营的，专精点比较宽裕，以后根据初始精灵再加点，二是为了那个“宝可梦培育知识”的专精方便以后兼职宝可梦培育家铺平道路。至于那个守墓人经历，路诤主要看中的是追加的资产，并不是幽灵系亲和，因为游戏初期，很难接触到超能系、幽灵系、龙系这种稀有属性的精灵。 您的人物特质？ 路诤略过词条上那些诸如，体魄强健、活力四射等加体质或加力量的肌肉天赋，找到专注在精神领域的词条。同是典型代表，娜姿老师的瞬间移动和心灵控制是如此酷炫，而席巴老师的日常生活却是和母怪力摔跤。 “过目不忘。”【开启个人专精“精神专注”】 精神专注:你集中精神时，不会被外界打扰。意志+3，精神上限+50%，精神回复速度+25%，精神干扰类技能对玩家造成的晕眩或控制效果-15%。 这样，只剩下收服一个超能力系精灵，差不多就可以解锁专精“精神力”，然后去金黄市接解锁超能力者副职的任务了。 检测到您隶属中立阵营，可开启第二特质，您的第二特质？ “永不言败。”【开启个人专精“坚韧”】 坚韧：你坚强的意志能克服任何痛苦。意志+3，搏击能力和移动速度不受体力降低、生命值损失、精神损失的影响。 您的进阶特质？ “誓死斗争。”【开启专精“斗争心”】 斗争心：你执着于胜利，死亡的恐惧都无法摧毁你。意志+5，第一次受到最终一击时，100%保留1点生命值，该效果在你的生命值和健康状态完全恢复后重置。之后受到最后一击时，有20%概率保留最后一点生命值。 第三轮选择主要是人物特质的选择，由于路诤是中立阵营，可以额外增加一个特质，其实就是一个额外的个人专精点，这也是中立阵营为数不多的优势之一。 路诤这么选，主要是为了野战pk，精灵宝可梦网游的野战pk是即时模式，敌对方精灵是可以直接攻击玩家的。玩家被击倒，即使精灵都还健康，也会直接回城复活，因此，对玩家本体的保护非常重要。 您的游戏目标? “战斗型训练家。”【检测到个人身世，被谋害的双亲，开启额外主线：来自影中的复仇者。主线详情在任务日志中查询】 “请输入角色昵称”，光标不断闪动。 “陆狞狰。”他轻声说。 陆狞狰这个角色构建完成，经过一轮选择，构建的角色的身世面貌差不多轮廓清晰了。按照精灵宝可梦的惯例，我们可以称呼他为小狞。 随着游戏加载中，沉雄的旁白念叨着主人公的身世： “小狞出生于一个普通家庭，家境不算豪富，但生活还算宽裕。父母是狂热的野外冒险爱好者，小狞也遗传到了不错的【冒险天赋】。然而好景不长，小狞才几岁的时候，双亲就因为仇家的构陷而身亡了。亲戚们为了谋夺家产，把小狞送进了孤儿院，忽如其来的打击让小狞敏感而【偏执】，不再信任他人。 缺爱的小狞陷入孤独中，在长久的孤独中患上了【自闭症】，而同时内心被痛苦磨炼得【坚韧】而【专注】，【复仇】的火焰在内心酝酿。 随着小狞的成长，他做过肮脏的【守墓人】，赚取了些微的报酬，也做过保育院的义工，获取了不多的【培育精灵的知识】。 现在他终于长大了，他不再弱小，仇恨、愤怒和孤独让他决定走上作为精灵训练师的道路。伴随着【战争和血】，他不再需要别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而是自己决定自己的。让那些欺凌过他的人后悔！让那些轻视过他的人恐惧！让那些欠他的人偿还！” 一排排背景介绍的文字，伴随着系统生成的Cg图片和过场动画缓缓扫过，背景音乐阴郁而雄壮。伴随大提琴的哀音，一个个重音不停地“咣咣咣”，让人想起瓦格纳的曲子。 看完角色的背景介绍，路诤直想捂脸：“这也太龙怨天了吧。”不过接受了设定好像还蛮带感的。” 这是按照重生前的社区攻略加上一点路诤自己的理解点出来的战争狂人模板，成长性极强，就是初期发展困难了点。不过自己有二周目优势，加上游戏刚上线，新手活动一个接一个，如果初期还熬不过去，那不如老老实实回去打灰吧。 基础专精点加上专精补正，路诤总共获取了10+5共15点专精点。还获取了初始天赋：野外生存、偏执狂、自闭症、初级幽灵系亲和、初级宝可梦培育知识、精神专注、坚韧、斗争心。 精灵宝可梦网游中玩家天赋树主要分三支：个人专精、宝可梦专精、知识图谱。 顾名思义，个人专精决定了玩家角色的天赋，宝可梦专精如上文所述，会影响宝可梦的等级上限和培育效率，而知识图谱则会在玩家于游戏中的冒险解密环节提供帮助。 比如在路诤重生前的一个地区级剧情，某玩家意外获得了一张远洋航海图，而航海图是用上古文字写的，需要“中级古代秘仪图文知识”才能破解。 “初级宝可梦培育知识”就是知识图谱类，提供宝可梦培育知识的检索服务。宝可梦专精只有一个“初级幽灵系亲和”，路诤主要获取的是个人专精。 个人专精可以理解为玩家自身的某些特质、性格或者天赋，一个个专精排列组合，可以让玩家成为一个专职的宝可梦训练家，或者成为格斗家、忍者、超能力者、阴阳师，或者感受到神奇的波导。 个人专精的作用是相辅相成的，上级专精需要某些前置条件，比如“精神力”需要“自闭症”、“精神集中”、“偏执狂”等提升意志属性或者精神上限为前提条件，而“精神力”是很多上级专精如“精神网络”、“精神强念”的前提条件。 路诤点了很多无用的专精点，就是为了“精神力”。当然最上级专精“精神强念”初期是不用想了，有了这个专精，玩家自己就是个超能系宝可梦。开启这个专精，需要精英级超能系训练家的宝可梦专精“专家级精神修悟”和知识专精“冥想技巧”等。 但路诤这么加点，就打通了施法者副职的道路。 第二章 捕虫少年开局 进入游戏，映入眼帘的是破旧的房屋内壁，糊着发黄的报纸。这是一间单间，没有厨房和厕所，只有一间卧室和小小的储物间——看起来还蛮符合“龙怨天”这样的角色设定的。 路诤最担心的其实是资产，没有钱寸步难行。在万恶的资本主义的影响下，连游戏里的异界都是见钱眼开的。 他点开资产界面，瞄了一眼财务状况，初始资产：1500元。算得上是穷苦潦倒，一般最次的精灵球800元一个，伤药500元一个，精灵中心的服务费，也要500元/只。再加上宝可梦的营养费，就这点钱只够在常磐森林附近乞讨个几天。 【个人面板】 玩家：陆狰狞 状态：健康 职业：平民Lv1(0/15) 体力：100/100（体质*20） 生命值：100/100（体质*20） 精神：420/420（意志*10）（专精+110%） 搏击：10（力量*2） 移动速度：6（5+灵巧/5） 体质：5，意志：20，力量：5，灵巧：5，魅力：3 自由属性点：0 职业技能点：0 角色职业一项，赫然写着：平民。因为没有初始宝可梦——中立阵营开始是没有初始宝可梦的，需要玩家自己想办法。 其实获取宝可梦的方案多种多样，在构建人物身世时，特定的身世条目可以通过馈赠的方式得到一只精灵蛋，或者游戏开始后去城镇的培育屋里做帮工，完成连环任务，最终奖励也是一枚精灵蛋。 给这种精灵蛋孵化就像开盲盒，开盲盒其实挺有趣，里面可以孵化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宝可梦。根据推测，系统会抽取精灵蛋获取地点附近的宝可梦，以种群稀有度来构建概率分布。 比如常磐森林附近的地形，城镇、森林、湖泊、山地都有，根据重生前的经验，大多数就是些绿毛虫、独角虫、小拉达之类的常见宝可梦。 常见宝可梦中好货也是有的，例如小拳石、走路草。稍微稀有点的宝可梦也是能开出来的，例如反联盟阵营提供的初始宝可梦，阿柏蛇、瓦斯弹、臭泥，再有一些好货比如腕力、尼多朗。 很多人瞧不起阿柏蛇、瓦斯弹、臭泥之类的宝可梦，但其实都是单机游戏续作数值膨胀的结果，再加上以“英雄模板”开局，因为无限刷级，再加上资源无限无人竞争带来的一种误解。 阿柏蛇固然弱小，但22级进化后阿柏怪的速度种族值有80点，物攻更高达95点，加上特性威吓可以降低对手一级物攻，相当于提升半级物理耐性，已经是合格的物攻手了。同时期哈克龙的物攻也只是84点。 而瓦斯弹物防种族值高达95点，即使不进化，也是个合格的物理防御者，在加上漂浮特性，免疫了毒系大敌地面系，在初期缺少超能系的宝可梦克制的同时，是一个极为出色的盾牌。 毒系的打击面有点窄，抗性也不行，开荒属实不如联盟阵营，但毒系的异常状态技能，在野外pk能把对手耗干。 其实更好的货色也是有的，如果在海湾城市或毗邻大湖比如华蓝市，也许能开出墨海马、海星星之类非常具有培养价值的宝可梦。 重生前，有个最离谱的脸帝开出了一只迷你龙，一脸懵逼地对着从来没见过的蓝色小蛇，当时截图发到论坛上也没人认得——当然后来那哥们因此悲剧了，这也在论坛上引发了大讨论，让玩家逐渐意识到竞争者不全是其他玩家，危险也同时来自游戏里的npC。 他点开邮箱，伴随游戏消息音在耳边提示。 【热烈庆祝精灵宝可梦开服！获得经费2000元，祝您玩得开心！】 【热烈庆祝精灵宝可梦开服！获取运动鞋+1，祝您玩得开心！】 【热烈庆祝精灵宝可梦开服！获取棒球棍+1，祝您玩得开心！】 【热烈庆祝精灵宝可梦开服！获得精灵球+3，祝您玩得开心！】 【热烈庆祝精灵宝可梦开服！获得绷带+5，祝您玩得开心！】 路诤真正依仗的，就是开服福利，他要依靠开服福利来度过初期。 他看着自己的资产跳动到3500，有点泪流满面……官方真是慷慨啊，居然赠送了2000元巨款，已经超过了他爹娘的遗产了。不多说了，游戏策划就好比我的爷爷奶奶。 正常开局，初期启动资金至少在15000元以上。 路诤不准备从预设流程获取精灵蛋去开盲盒，他准备来硬的。 点开个人主页，路诤装备上运动鞋和棒球棍，前者提供野外+1移动，后者提供近战搏击+2。 他推开门走出去，找到最近的宝可梦商店，以800每枚的价格，采购2枚精灵球，加上系统赠送的3枚，共计5枚精灵球。再以100每个的价格采购了3枚低品质的橙橙果，再加上玩家自己补充体力用的吐司面包，以及精灵通用的食品饼干，加部分虫系宝可梦的加餐香甜树叶，总共花费了1600+300+200+300合记2400，几乎把存款花光了。 路诤的初始城镇叫“松山镇”，距离常磐森林不远，相当于主线剧情起始城镇“真新镇”的副本。 不同于一比一复刻精灵宝可梦，网游版的关东地区远比掌机系列要大得多。光常磐森林，就绵延几百公里，再往森林深处走更是接连月见山脉。森林的东南入口，星罗密布上百个小镇，这些都是玩家可选的初始城镇。 沿着朴素的水泥小路穿过城镇，两边是三四层的小楼，路上也都是系统人物。松山镇以农业为主，系统人物也多是农民。 来到城镇入口向外眺望，沿着水泥土路周边是稀疏的常青树种，生长在旷野上，两边是没膝的灌木，视野尽头，是茂密的森林。沿着这条土路行走，擦过常磐森林的外郊，能一直通往常磐市。再往北走走，是深灰市（尼比市），坐落于常磐森林和月见山之间。 作为一个勇敢的捕虫少年，凡坚硬的土坷垃，都要凭勇者的脚底踏碎，路诤要勇敢的踏上成为一个捕虫大师的道路。 道路两侧没有一个玩家，因为游戏刚开服，玩家们应该还在“捏脸”环节摸索。之后，他们还要熟悉系统以及和村镇里的居民搭讪。 城镇周围的草地其实比较安全，树木稀少，视野开阔，不容易被野生精灵偷袭。周遭出没的精灵主要都是性格相对温顺的，例如小拉达、波波之流，不会主动进攻训练家。 路诤偏离来到草地里，拿出“香甜树叶”，放到距离一棵树不远的地方，耗费10点体力值制作了一个简单的捕虫陷阱。香甜树叶散发的气味很快吸引了几只笨头笨脑的精灵。 那只蠢笨的绿色大虫子蠕动着从树上爬下来，向四周张望了一圈，没有天敌鸟类出没，它觉得安全了，发出软糯的叫嚷声，呼唤自己的同伴。 绿毛虫，一种绿色的毛毛虫宝可梦，关都地区的家门虫之一。腹部是白色，身体较软，容易被鸟类攻击和捕食，食欲旺盛，每天不是在吃树叶，就是走在吃树叶的路上。 路诤的目标就是它。 香甜树叶是一种针对虫系宝可梦的进阶食材，对喜欢吃树叶的毛虫尤其有吸引力。在冒险模式中，可以吸引部分喜欢这种食物的宝可梦，提升捕获率。 路诤从草丛里站出来出来，蹑手蹑脚的靠近。捕虫陷阱被触发了，蠢笨的绿毛虫们四散奔逃，想要逃回树上，这种家门虫性格温顺，或者说是胆小，受到攻击也不会第一时间主动反击，而是尝试逃窜。路诤窜出来，把一枚石块投掷向它，战斗触发。 对战场景构建完毕，【路诤vs绿毛虫*3】，场景范围小，地形是【20%森林、80%草地】，无移动干扰。路诤先手偷袭成立，陷阱生效区域内，敌方移动速度-75%，离开生效区域后随时间逐渐恢复。 精灵宝可梦网游的对战是即时制，敌对双方的宝可梦都由Ai控制。而玩家需要做的是走位和指挥自己的宝可梦调整决策，玩家本体会遭受到敌对精灵的攻击，玩家生命值到0这场战役就失败了。安全场景下会保留1点hp，而野外pk时角色会死亡，需要去最近的友善城镇复活。 但玩家会受到攻击，也意味着可以参与战斗。格斗家、忍者之类副职等级高的玩家，本身就是战力。部分丧心病狂的忍者玩家在游戏后期会一言不合就捋起袖子突对手的脸，颇有“快退后让为师来”的风采。 参与战斗的玩家，起作用的主属性是搏击，决定造成的伤害和抵抗。装备了球棒之后，路诤的近战搏击达到12点，欺负一下家门虫还是可以的。 城镇周边的绿毛虫等级在3-5级之间，会使用的技能只有“撞击”和“吐丝”。吐丝的效果是制造一片黏性物质，粘在身上会降低对手的移动速度，以及恶心对手，但有效距离有限。撞击则是个物理技能，需要身体接触。绿毛虫们生命值大约在20点左右之间，物攻和物防在8点上下，以路诤的战斗力至少可以贴脸打两个绿毛虫，这场战斗没什么风险。 路诤拿起石头，使用投掷。距离超过了十步，伤害减半，造成5点伤害。三只绿毛虫没有尝试回击，四向逃窜。 陷阱生效时间内，三轮远程投掷，把为首的一只打残，路诤靠近，从背部里取出一枚精灵球投掷出去。游戏后台弹出提示：宝可梦的收服率受精灵球的品质和投掷手法影响，个人专精“精准投掷”可以提升成功概率哦。 红底白边的精灵球远远砸在绿毛虫的头上，弹到一边，激发出光晕，那只毛虫精灵在光晕中同化被精灵球收进去，在地上来回滚动，开口处的指示灯闪烁。绿毛虫的社群意识比较差，两只同伴只顾自己逃命全然不顾队友死活。那只精灵球在地上滚动几次，发出轻微的嘭的一声，指示灯的闪烁熄灭了，这意味着这只野生精灵被收服了。 【成功收服野生绿毛虫，经验+5】 路诤心里稍微放松，家门虫的捕获率相当高，满血投球都有不小的收服概率，但也不是完全不会翻车，初期翻车还是蛮伤的。 剩下两只绿毛虫已经脱离简易陷阱的范畴了，移动速度恢复。路诤赶忙加速冲刺到距离最远那只身后，挡住绿毛虫脱离战斗场景的边界。 绿毛虫意识到不战胜强敌是无法安然脱出了，它弓起绿色的虫躯，使用技能“撞击”，效果是一小段突进式的位移，直冲向对手。路诤握紧棒球棒回击，近战威力不减，而撞击是一般系技能，纯虫系的绿毛虫使用没有效果加成，坚硬的球棒和绿毛虫的头部凶狠地撞在一起。 【绿毛虫对陆诤狞造成4点伤害】 【路诤对绿毛虫造成9点伤害】 路诤的球棒蓄力消耗额外体力值，还包含击退效果，路诤踏上前一步抡起球棒就追击，对绿毛虫造成8点伤害，他观察到绿毛虫的血条已经见底，从背后掏出一只精灵球投掷过去。就眼前的目标，没有失手的道理，精灵球稳稳当当的落在虫精灵的头顶把它收入囊中。 【收服成功野生绿毛虫，经验+5】 还剩最后一只，路诤乘胜追击，考虑到最后那只绿毛虫的移动速度是在三只里是最慢的，天赋肯定不合格，路诤没有选择丢球，而是直接结果了它，收获5点经验。 【人物等级上升，自由属性点+2，职业技能点+1】 经过一轮战斗，路诤的生命值没有损耗多少，体力槽倒是已经见底了，显得有点气喘吁吁。吃了一小块预先准备的吐司面包，站定休息等待体力槽回复。把自由属性点先全加在体质上，开荒期人物的血量和体力槽远比其他属性重要。职业技能先没有加，因为当前职业是平民，等回城镇去宝可梦中心注册认证成为“训练家”后，才有合适的技能加点。 体力槽没十分钟就恢复完毕，路诤继续向旷野深处进发，踏上捕虫少年的伟大征程。 …… 回到松山镇，来到联盟开设的精灵中心旁边的办公窗口，凭借收服的宝可梦注册成为受联盟管辖的训练家。 由于初始宝可梦太过废柴，目前的评级是e，但也算正式的训练家了，能开启城镇发布包含战斗内容的任务系统，虽然以目前的评级能接的任务可能也只有类似“驱逐道路两侧的绿毛虫/波波/小拉达”，但至少比“寻找隔壁奶奶家走丢的喵喵”之类的任务强一点。 工作人员倒也没给白眼，在故事背景里像小狞这种有梦想的孩子前赴后继，就像旷野里生长的狗尾巴草，顽强和倔强的生长。他们之中后来有的选择放弃了，成为城市里一名普普通通的打灰人，有的埋骨在无人知道的荒野里，春来的时候埋葬他们尸骨的土壤上长满了嫩黄的野花。 转职成为训练家后，点开人物面板，此时经过几轮鏖战收获将近70点经验，人物已经升到3级。 路诤点开个人面板，技能页分为五大类：冒险、个人、训练、学识。 “冒险”提供诸如：【攀岩】【游泳】【垂钓】【侦查】等上天入地的技能。越是稀有的宝可梦越是在荒郊野外人烟稀少的地方，某些掌握神权的宝可梦甚至栖息在绝地。探索未知之地总是需要这些技能辅助。但这些太遥远了，新人训练家主要在城市周边探索，暂时用不到这些。 “个人”提供诸如：【搏击】【格挡】【投掷】等战斗类技能，或者像【强身健体】【耳聪目明】等增加对应属性的被动技能。这类技能在初期非常有用，但随着宝可梦的能力上升，训练家提供的战斗力越来越微不足道。 “训练”是指对宝可梦进行训练，是训练家职业的核心技能。提供【体质增强训练】【速度增强训练】【特攻增强训练】【物攻增强训练】【特防增强训练】【物攻增强训练】，可以通过激发宝可梦的潜力，增加对应属性的成长度。还有各个属性的【x系能量感知】合计17个属性（妖精系未开放），增强对应属性能量的感知和运用，在面板上体现为使用对应属性的技能熟练度增加，威力加成也会相应提高。 但路诤没有把技能点加在“训练”上，他点开最后一项“学识”，把两个空余的职业技能点加在“精灵鉴定学”上，一开始所有技能等级都是Lv0，他把技能等级提升到Lv2。 宝可梦鉴定学：你能通过观察精灵的外表和发育状况，判断出精灵的等级和天赋。 他没有把初期宝贵的技能点加在可以直接提升战斗力的技能上，而是选择了一个辅助类技能。因为这个技能对初期没有“宝可梦图鉴”道具的中立阵营玩家是至关重要的，有了这个技能，玩家才能在查看收服的宝可梦时看到宝可梦的潜力描述。 路诤点开面板，切到宝可梦一栏，原来全部为黑色字体的描述栏里对应潜力的文字颜色变化了。 “在常磐森林附近的松山镇郊外遇见，对你还有些生疏。十分健康，看起来很有活力，发育状况一般，潜力在族群中超过一般水准……” 总共5只收服的绿毛虫，4只为灰色，1只为绿色。路诤有点高兴，绿色字体意味着这只绿毛虫的潜力为【稀有】。出现稀有潜力的概率大概是5%，按平均分布每20只才会有1只是稀有潜力，没想到前5只就出现了，是个好兆头。 精灵宝可梦网游的设定，宝可梦的资质分为灰、绿、蓝、紫、橙，5个等级。宝可梦的资质决定成长上限，本作把掌机的个体值和努力值合二为一，统归于“潜力值”。宝可梦随着自身成长以及训练家的培育释放潜力，随着等级提升，除本身种族值决定的属性成长外，额外提升的属性就是挖掘的个体能力。但随着等级上升，个体能力不再额外增加了，就意味着宝可梦的潜力耗尽。 假如我们把精灵养成比喻为学习数学，灰色资质的普通人仅能理解课本上的公式代入计算，绿色资质的就相当于课代表可以理解公式的变体活学活用，而蓝色资质相当于学霸可以举一反三，而紫色资质和橙色资质的可以参考拉马老师和高老师。 当然部分宝可梦几乎不可能出现紫色和橙色资质，比如绿毛虫，而例如迷你龙这种准神，最低也是蓝色资质。 但资质等级未必是固定的，随着宝可梦的进化，可以提升隐藏的潜力值，特别是像伊布这种需要进化石的宝可梦进化时，使用高品质的进化石有很大概率把资质提升一阶。而高等级的培育家制作的适合精灵发育成长的食物，随着日积月累的改善，同样能提升宝可梦的隐藏潜力值。 同样的，潜力值也会随着训练家对宝可梦错误的培育方式下降。例如使用劣质的宝可梦食物，长时间处于饥饿、沮丧、中毒、烧伤、冻伤等异常状态，长时间处于不利于本属性的环境中（火宝可梦于雨天、水宝可梦于干旱），或者频繁被击倒处于濒死状态，再或者频繁使用例如复苏针剂之类强效的刺激性药物。 以路诤面前Lv2的宝可梦鉴定学，暂时看不出精灵具体的资质数值，作为一个用肌肉思考的训练家，宝可梦鉴定学的等级上限只能点到Lv5。具体的数值需要副职“宝可梦学者”解锁更高等级的宝可梦鉴定学。 但以路诤过去的经验，灰色资质的宝可梦潜力值在0-50之间，绿色资质的在50-100，蓝色的约在100-150。以每级释放3点潜力值来算，不考虑宝可梦食品带来的潜力值提升，至少也要到30级才能把潜力挖干，开荒期足够了。 第三章 目标是巴大蝶 流光之海踏出村镇的大门，他是游戏战队“雨季”的一员。 因为游戏行业在向泛娱乐化的方向发展，职业玩家们也出现组队抱团的情况。天赋高的玩家进军职业圈，而能说会道的则主攻直播业务。 云玩家虽然越来越多，看主播出丑最能引爆热度，但观众毕竟还是慕强的，高玩翻车叫直播效果，低玩出丑就是纯菜。没人真的喜欢菜狗子，毕竟云玩家看直播也是需要代入感的。 网游和单机或者moBA类不同，并不是纯技术流说了算，优质资源的积累更加重要，俗话说高玩不及氪佬，氪佬不及脸帝。头部账号是最宝贵的资产。 因此，职业玩家们抱团组成战队，战队吸引资本注入成为俱乐部，再配合外围玩家组成公会。在爆款网游中探索玩法，积累攻略和游戏资源，也是战队内职业玩家的一项工作。 流光之海就是其中之一，他是战队里负责开荒探索玩法的玩家，游戏天赋相当不错。 《精灵宝可梦》是第一款沉浸式的网游，队长只一眼就拍板从其他网游中抽资源，向精灵宝可梦倾斜。 按他的说法是，这是不同的时代，就像pC端到移动端，移动端到meta端，不跟着时代走的人最终会被时代抛弃。语气不像个玩游戏的，倒活像个互联网公司里忽悠投资人的产品经理。 但流光之海只一眼就觉得队长的判断是对的，完全不同的时代就要到来了。rpg游戏又称角色扮演游戏，最重要的游戏性是代入感，操作键盘和鼠标然后通过屏幕接受反馈，和全身心的接受一个高度真实世界的感受，代入感是截然不同的。前者让你觉得只是在玩游戏，后者让你觉得你在投入第二个人生。 据说战队里有人一进入就被镇住了，情不自禁地尝试脱下了裤子……还有的人从地上捧起一杯土塞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想尝尝新时代的味道。 流光之海的初始阵营是联盟，身份是新手精灵训练家，他跟随主线引导，从城镇的精灵中心里已经获取了重要道具，宝可梦图鉴。在宝可梦图鉴的辅助下，选取了初始宝可梦，考虑到开荒玩家需要快速推进，他选择了图鉴中描述最具有进攻性的小火龙。 火系宝可梦橘红色的外表显得也更加帅气和英武。 他很快确定游戏玩法是培养被称为“宝可梦”的宠物进行对战，同战队其他阵营的玩家还在探索玩法，他已经快出城镇了。 反联盟阵营的队友还在走剧情，据说npC非常不友好，初始宠物有点丑，一个都不想选，未来直播可能会影响路人观众的眼缘。最烦人的还是中立阵营，据说自由度有点高，比较适合转生号，队友还在研究捏人，在摇人投入更多人员做对照组。 他刚跑完一个任务，从城镇广场的布告栏里，寻找杨大婶失踪的儿子——找到的时候，那熊孩子在郊外草坪上睡着了，他手里拿着一些鸟食去喂波波——作为一个职业玩家，他立刻明白了这其实是系统引导玩家了解一些野外精灵点。 城镇附近的迷雾被点亮的差不多了，他目前身上的任务是“驱逐麦田边泛滥的毛虫群”。 毛虫群是指绿毛虫，他用图鉴扫过，这种精灵在道路附近靠近森林边缘的草丛里会刷新。 这是他的第一次战斗，按照游戏内图鉴的提示，从制服腰带上把精灵球猛地投掷出去，精灵球开阖，淡红色的光晕一闪而过，在绿毛虫群边出现一只橘红色的直立蜥蜴，像一只小型的恐龙幼崽，尾巴后面燃烧着一小簇火焰，图鉴里说，这是它生命力的象征。 流光之海的小火龙等级是5级，已有的技能分别是:抓击、叫声、火花。 作为一个探索玩法的玩家，他需要把所有技能都试一遍。他站在一边不动，指挥小火龙进攻那些四散逃跑的绿色虫子。 抓击是个近战技能，有效距离比较短，需要走位才能使用，现在可以远程使用的是火花和叫声。 “小火龙，使用火花！”流光之海操控着虚拟面板上的指令卡进行指挥。 小火龙张开嘴巴，在前方凭空凝聚成火苗，像点燃空气中的火种似的，火种化为燃烧的火焰流光般直扑向逃跑的绿毛虫。火焰命中，绿毛虫头顶的生命值槽一下子被清空了，绿毛虫败倒在地上。 他低头看了下战斗日志面板显示：效果拔群，火花造成22点伤害。 看来还挺简单的，毕竟是新手村嘛。流光之海继续指挥，切换指令卡，改为使用叫声。小火龙追上逃跑中的第二只绿毛虫，绿毛虫转过身尝试反击，小火龙张开嘴发出尖锐吼叫声，看上去貌似没有什么效果。 流光之海低头检查战斗日志，日志显示，绿毛虫被叫声影响而胆怯，物理攻击被降低一级。看来是个辅助类技能，也不知道具体效果如何，他想。继续尝试第三个技能，他把小火龙的优先技能切换到抓击。 小火龙猛扑上去，用尖锐的前爪往绿毛虫的身上挠去。绿毛虫也弓起身体，迎面用头部猛撞来回击。 战斗日志显示：小火龙的抓击对绿毛虫造成9点伤害，绿毛虫的撞击对小火龙造成4点伤害。 近战属性一般，流光之海得出结论，把小火龙的优先技能再次切换为火花。它的口中凝聚出火系能量，火苗喷吐向绿毛虫，再次秒杀。 战斗结束，流光之海检查着战斗日志，每只野外击败的绿毛虫提供5点经验值给玩家，但是提供给小火龙的经验值点数则是语焉不详的，少许。 少许是多少啊？ 他抬头向四周眺望，新手村道路附近开始逐渐出现玩家了。有些玩家正抡起棒子和虫类打在一起扭作一团，你一拳我一脚的，看起来像是旗鼓相当的对手，有点搞笑。可能是刚建出号来还没有弄清楚玩法的兄弟。 他想起了互联网上的一个笑话，笑话是以四格漫画的形式来呈现的。第一格漫画的配图是男人举着木棍殴打一只龙虾，文字描述是1级，后面三格是20级、100级、999级的画面，配图结构没有变，都是男人把龙虾按在地上抡起棒子。变化的只有龙虾和棒子的造型，等级越高，男人手上的棒子和龙虾越是花里胡哨的。 还有些奇葩的，比如不远处一个玩家指挥着三只绿毛虫，和5只绿毛虫战做一团。他还亲自出马，不时抡起棒子朝对面的绿毛虫身上殴打。玩家还有颇有战棋类游戏里逼走位的意识，引导着敌人的仇恨，掩护己方绿毛虫的侧翼。 “喂！”流光之海向那边喊道：“老哥别用绿毛虫做宠物了，不厉害。看我的小火龙，一口一个。” 路诤刚战斗结束，听到背后有人对自己喊话。他回过头去，看到一个穿着联盟制服的玩家对自己喊话。 他笑了笑：“上错贼船了，选了中立阵营，没初始精灵选啊。你们联盟高富帅哪知道我们底层人民的苦啊。” 流光之海也是刚玩，还没来得及刷论坛，不太清楚各阵营之间开局的差异。他听说后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也不算什么高玩，于是摆了摆手走了。 路诤把绿毛虫从精灵球里放出来，总共3只，之前共收服了5只绿毛虫，有2只放生掉了，留下了绿色资质的绿毛虫和另外初始等级较高的。 新手训练家随身携带的精灵建议是3只，超过这个上限会受到惩罚，对战经验和技能熟练度的收益都会大幅度减少，训练家的日常收益会降低。况且作为“穷鬼”开局，口袋里的经费也制约着更多宝可梦口粮的开销。 被放弃的两只绿毛虫只能选择放生了。这种家门虫，除非能开出个顶配蓝色资质的闪光出来，否则村里的保育屋是不收的。放生以后的精灵球因为没有损坏，倒可以半价去店里回收掉。 他从背包里取出通用的宝可梦口粮，投喂给三只绿毛虫。 这种初级的宝可梦口粮是面粉、牛奶、树果壳混合制成的小饼干，据说是酸甜口味的，但营养价值也就一般，只能解决肚子饿的问题，没有任何附加效果。换算成人类的食物可能相当于烙饼卷大葱，碳水管够，蛋白质维生素的没有。 三只蠢笨的绿色毛虫低着头凑近自己的食盆里吞咽起来，发出轻微的噗噗声。 路诤从背包里取出“香甜树叶”，这是制作专门针对虫系宝可梦食物的主材之一，单买会便宜许多。其中富含虫宝可梦发育需要的营养元素，长期喂食可以提升精灵资质，直接吃的话对毛虫宝可梦尤其便于吸收，可以提高它们的发育速度。 换算成游戏术语来说，就是可以提供额外经验值。 他投进中间那只资质为绿色的绿毛虫的食盆里，旁边两只还在愉快的咀嚼着，头也不抬，似乎对“班主任”开小灶的行为没有丝毫不满。 绿毛虫们一边吃，路诤继续操作，把疗伤喷剂喷在绿毛虫们身上的擦伤处，再贴上治疗用的绑带。 玩家视角中，不断跳着+0.1的绿色字样。疗伤喷剂、绷带，这种道具可以在战斗结束后使用，加快宝可梦的生命值回复速度。相比于联盟自家的子弟兵们去宝可梦中心治疗是免费的，他们这种半路出家没人罩的泥腿子可太难混了。 中间那只绿毛虫吃完了，它仰起头，直立起来，发出软糯的叫声，好像幸福地打了个饱嗝。它露出白色的肚皮和短小的腹足，显得蠢萌蠢萌的，活像个吃饱喝足的大叔摸着自己的啤酒肚。 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那只蠢萌的虫子从自己口腔里吐出洁白如雪的丝来，白丝如幕，一层层把自己包裹起来，织成一只茧。白色的茧发出耀眼的黄绿色的光晕，那是虫系能量在肉眼中的表现。 此时如果路诤有“精灵学者”的副职并且“精灵鉴定学”等级够高的话，他能通过这种能量的强度判断出新生的宝可梦的潜力值。 很快，光晕消退，白色的茧化为一只绿色的蛹，呈弯曲的新月形，头尾分叉，背部有小小的凸起。 【绿毛虫进化了为铁甲蛹，铁甲蛹学会了“变硬”】 【变硬：令使用者的防御提升一级，效果相当于防御属性乘以1.5倍】 流光之海观察的还不够仔细，路诤自己的走位在护绿毛虫的侧翼帮助吸收一部分伤害的同时，绿毛虫们的站位也是有讲究的。每次使用“撞击”突进，对对手造成最后一击的宝可梦都是中间那只资质水平为黄色的绿毛虫，可以分配得到更多的对战经验。 又是开小灶，又是抢人头，回报还是有的，只一轮下来，绿毛虫就进化了。进化后的铁甲蛹，相比绿毛虫，种族值从195点变化为205点，只可怜巴巴的增加了10点。 唯一能看的只有防御种族值从35点变化为了55点。具体属性值，路诤的鉴定学等级不足以看到具体数值，但根据体感差不多是15点左右，同级的绿毛虫差不多应该是10点，配合技能“变硬”可以负责吸收伤害了，借此值得尝试挑战更厉害些的对手。 流光之海说的不错，绿毛虫确实不厉害。如果路诤是联盟阵营训练家，他不需要收服什么家门虫，他可以带着小火龙，凭借火系本家特攻技能“火花”一路冲出安全区域，捅穿大针蜂的领地走小路进入常磐森林深处。他还知道些森林里的特殊剧情，首通会有额外奖励。 难怪家门虫不受玩家待见，有小火龙这种推图神器，在森林里欺负些花花草草毛虫蚕蛹什么的确实成就感十足，但因此小瞧这种不起眼的家门虫就大错特错了。 虫系宝可梦的优势在于成长迅速，每级升级所需的经验远低于御三家，而且家门虫是典型的早熟型宝可梦，7级一段进化，10级就可以二段进化。 毛虫类的进化在生物学中是典型的“完全变态发育”，一旦进化为巴大蝶就是彻头彻尾的质变。 巴大蝶是被严重低估的一只宝可梦。 路诤的脑海中浮现这样一连串数据： 【巴大蝶：虫、飞】 【特性：复眼，招式的命中率提升30%】 【进化路线：绿毛虫（等级7以上）、铁甲蛹（等级10以上）】 【种族值：生命值-60、攻击-45、防御-50、特攻-90、特防-80、速度-70、总和-395】 在游戏后期开放资料片《新大陆》，可以捕捉最强家门虫“彩粉蝶”以前，巴大蝶是为数不多的具有“复眼”特性，并可以掌握三粉：睡眠粉、麻痹粉、毒粉技能的宝可梦。 在掌机时代，三粉的命中率都是75%，分别可以给予对手睡眠、麻痹、中毒三个异常状态。尤其是睡眠粉，可以使对手陷入睡眠状态1到3回合。而复眼特性，可以提高精灵命中率30%。经过修正，睡眠粉的命中差不多达到92.5%左右。而同样效果的超能系技能催眠术的命中才60%。 而巴大蝴自带降低敌方速度的技能“吐丝”，如果着重培养，可以通过技能机器学习降低敌方闪避率的“香甜气息”，几乎可以做到完美控场。 在网游中，精灵战斗从回合制变为即时制，异常状态的价值不是缩小了而是增大了。因为在网游中，控制类技能的重要性众毋庸置疑。正所谓，武功再高，也怕羊刀。 掌机时代的“催眠技”是有所谓的【催眠条款】的，在经典的天梯规则中，催眠技只能对一只宝可梦造成睡眠状态，之后的技能释放会自动变成失败。因此像必中的催眠技蘑菇孢子才不至于那么令人难以忍受。 但网游中是没有催眠条款的，完全可以做到令全场对手陷入睡眠状态——虽然网游中的催眠技的命中概率不是掌机时代的完全数值概率，而是更加复杂的，会受到技能熟练度造成的成功率补正、释放距离以及对手移动状态造成的命中率补正，等级压制造成的效果补正，还有在pvp中对方玩家会采用应对措施——但都不影响开荒时，凭借一个极高命中率的催眠技的控场效果去越级挑战。 此外，巴大蝶的有效种族值并不低，速度有70点，超过很多前期的攻坚手和负责吸收火力的主坦了，特攻更高达90点，已经算是具有不错力度的特攻手了，特防也有80点，遇到非克制伤害并不那么容易猝死。 巴大蝶的弱点在于物理防御端，生命值和物理防御低微，遇到高速输出手使用带突进效果的技能容易被秒杀。 但现在新手开荒期的巴大蝴几乎是完美的，7级进化铁甲蛹，10级进化巴大蝶。进化时学习本家飞行系40威力的特攻技能“起风”，如果资质够好，可以领悟超能系50威力的特攻技能“念力”。12级学习三粉，几乎就成型了，这个时期傲视同期所有精灵。 而同时期御三家，到达16级才能进化到第二阶段，也就是玩家即将脱离新手期。卡咪龟和妙蛙草的速度种族值分别是58点和60点，只有等到36级和32级分别进化到第三阶段，才能在速度上超过巴大蝶。 只有火恐龙，在第二阶段就能达到80点的速度种族值，然而巴大蝴的特防高达80点，同级别的低威力火系特攻技能“火花”并不足以一击致命，只有继续提升等级直到学习威力65点的火系物攻技能“火焰牙”之后，御三家中的火主才能对巴大蝶造成致命威胁。 第四章 小拉达也不是好欺负的 刷完绿毛虫，路诤马不停蹄的往道路另一边远离森林的位置赶。 让农民伯伯讨厌的生物远不止毛虫，他现在身上的任务除挂了【消灭威胁卖田的毛虫（10/10）】外，还有【诱捕偷窃谷仓的老鼠（0/5）】，以及【驱逐啄食水果的鸟类（0/5）】，目标对象对应绿毛虫、小拉达和波波。 作为一个二周目玩家，他不用去在城镇里接取新手引导任务就知道家门口的宝可梦刷新点。分辨起来其实非常容易，绿毛虫的食物主要是富含水分和营养的树叶，所以喜欢生活在森林地形上，偶尔会出现在灌木中。而小拉达的习性喜欢在地上挖掘巢穴来存储食物，因此出现的地方往往是荒野的土丘边。至于波波的据点，仰头花几分钟观察鸟群的起落自然就能发现。 路诤暂时不想去找波波的晦气，作为一个中立阵营而且是非常极限的穷鬼开局，他手上的精灵没有丝毫远程输出的手段。精灵宝可梦网游里的即时战斗模式，让飞行系的宝可梦占了很大的便利，它们都可以使用飞行状态来战斗。 飞行状态下的宝可梦攻击和被攻击的命中率和伤害都会因为距离地面遥远而下降，这种状态自然也不能使用接触类的近战技能，这让在地面上活动的大家伙们例如“铁甲暴龙”之类的重型宝可梦只能急得干挠头。 拥有御三家的高富帅们自然不会有这个烦恼，小龙的火花、杰尼龟的水枪等技能都可以远程输出，妙蛙种子差点，只能用藤编努力去够空中的目标。 但对目前手上只有绿毛虫和铁甲蛹的路诤来说，他拿会飞的毫无办法——如果想的话，也可以强行有办法，开启专精“精准投掷”，再把训练家的本身的职业技能“投掷”等级加高点，自己从地上捡板砖努力往天上丢。 他给自己挑选的对手是小拉达，这种老鼠宝可梦，在后续版本被追封为初代“家门鼠”或“家门狗”，地位对应后来的尾立、土狼犬、蛇纹熊、大牙狸等。 路诤故技重施，他来到道路另一边远离森林的地方，地形主要是草地，上面生长着灌木和没膝的杂草。 他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土丘旁边布置了一个简易陷阱，不同于诱捕绿毛虫的香甜树叶，改为放入一个橙橙果。橙橙果是树果的一种，口味为酸甜味，既可以作为宝可梦的口粮，在战斗中携带使用还能回复少量生命值。 食物的气息很快吸引到了一只紫色的大老鼠，体型差不多相当于一只成年的家猫，前鄂露出锋利的牙齿，看上去颇为凶恶。 小拉达的威胁远高于绿毛虫，甚至还在波波之上。这种宝可梦已经开始具有社群意识，一只有难八方支援。小拉达的生态圈极为发达，按图鉴里的说法，它们繁殖力惊人，一只小拉达的附近一定居住超过40只以上的同类。谁也不想指挥两只绿毛虫加一只铁甲蛹和超过10只以上的小拉达打车轮战。 同时，小拉达能造成的伤害，在新手村门口可能是最具威胁的，它的种族值分配大概是这样的： 【小拉达：生命值-30、攻击-56、防御-35、特攻-25、特防-35、速度-72、总和-253】 首先是速度种族值为72点，力压56点的波波、65点的小火龙、甚至70点的烈雀。物攻56点，同期可参考对比的是波波45点、烈雀60点、小火龙52点——小火龙特攻也才60点。 再加上小拉达是一般系，使用同为一般系“撞击”技能时，由于属于本系，技能威力能够受到加持——在掌机时代，这个提升幅度恒定为50%，在网游中则取决于精灵的等级和位阶。 战斗场地形成，【路诤vs小拉达*3】，场景范围小，地形为【100%草地】，无移动障碍。 这场战斗，对路诤来说，其实颇具风险。 陷阱生效，这次路诤换了种陷阱，效果不是生效范围内限制移动速度，而是短暂的驻足。使用这种陷阱可以抢一轮先手权，通过先手权调整己方的站位，以便正确分配仇恨，给己方宝可梦争取使用强化类技能的时间，这是路诤唯一的胜算。 路诤丢出精灵球，在陷阱生效区域的边缘召唤出铁甲蛹。他不吝耗费体力槽使用冲刺，再接一个翻滚，迅速接近。陷阱的控制效果即将消失，路诤抓紧短暂的时间，把手中的石块投掷向最近的一只小拉达，同时往前走位，把铁甲蛹护在身后。 铁甲蛹也行动起来，使用技能“变硬”，提升自己的物理防御值。这是路诤对它的策略设置，优先强化自己。 战斗日志显示，路诤的投掷对小拉达造成的伤害为“-5”，目测只造成了不到对方生命值20%的伤害，基本属于刮痧。 陷阱的控制走到尽头，小拉达们恢复行动的自由。 所幸即使只是刮痧伤害，但也拉到了仇恨。小拉达们可能认为敌人是来跟自己抢吃的，尤其是领头率先攻击自己的尤其可恶，它们决定给眼前这只孱弱无能的“狒狒宝可梦”一点教训。 为首的小拉达有力的后肢发力，启动速度极快，化作一道紫色的炮弹，猛击在路诤胸口，而此时刚刚留在原地的身影仿佛还未消散。前一击刚刚结束，后一击已经到来，又是一次猛烈的冲击。另外两只小拉达也紧跟着发起攻击，犹如两枚炮弹袭来。 【小拉达使用‘电光一闪’，对路诤造成21点伤害】*3 【小拉达使用‘撞击’，对路诤造成20点伤害】*3 路诤直感觉天旋地转，他失去平衡，后仰着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玩家短时间失去大量生命值，且当前体力槽为22%，状态为“力竭”，判定生效，玩家失去平衡】 这才是小拉达最具威胁的真正原因，它能够自学“电光一闪”。 电光一闪的技能威力是40点，在掌机时代的回合制游戏内，附带“先制+1”的额外效果。 但在即时模式下体现出来的效果是：技能释放时会进入短暂接近“无敌帧”的一段位移，这个状态下的位移几乎不会被干扰，也不受移动速度削弱的影响，撞击在敌人身上时突进停止，造成伤害。不需要释放对象，是一个非常有用的技能，既可以调整站位，又可以利用瞬时位移躲非指向性的技能。 因此，路诤布置的陷阱才会选择驻足效果，而不是减速。那三只紫色的老鼠几乎瞬间从陷阱中心处位移到路诤身前，接一个撞击技能，造成大量伤害，合计123点。 路诤此时的训练家职业等级是4，主体质加点（+4），合计180点生命值，硬吃这轮伤害也把血量降到极危险的程度了，几乎猝死。他来不及思忖，本能地把体力槽耗干，使用出最后一个翻滚，躲到铁甲蛹的背后。 路诤使用了一点控制仇恨的小技巧，小拉达们果然转而对铁甲蛹产生了敌意。 大概在真实的世界里，小拉达们见那只不开眼的“狒狒宝可梦”认怂了，躲到铁甲蛹的背后，似乎很满意于给了他一个难忘的教训。但眼前这只绿色的硬壳虫蛹越看越不顺眼，转而也要给它一点颜色尝尝。 此时铁甲蛹已经使用了第二次“变硬”，作为7级的小拉达的防御盾牌，还是足够了。 小拉达们的速度远高于铁甲蛹，虽然铁甲蛹率先入场，但小拉达也已经进入第二轮行动了。同样是电光一闪，撞击在铁甲蛹上，但伤害已经被削弱到初始的三分之一，只造成了合计不到一半生命值的伤害。 此时铁甲蛹使用第三次“变硬”，防御属性几乎是翻着倍的提升，对小拉达们来说，它变成了一堵难以逾越的壁障，后续的撞击仿佛击打在钢板上，伤害犹如刮痧。 路诤恢复一点体力槽，在两侧召唤出另外两只绿毛虫，对位置最靠前的那只小拉达形成反包围的阵型。 铁甲蛹继续强化，由于生命值不满，小拉达们会认为那是可以击杀的目标，因此仇恨还不会转移。路诤指挥其他的绿毛虫使用撞击，自己则站在防线后面投掷石块。 【绿毛虫使用‘撞击’，对小拉达造成5点伤害】*2 【路诤‘投掷’，对小拉达造成4点伤害】 新手村家门口的小拉达等级在5-7级之间，生命值大约是25点左右，一轮合击，很快就进入危险血线。但此时，一个穿着运动制服的玩家从右后侧进入战场。 系统提示：【‘风度哥’加入战场】 “妙蛙种子！凑过去，使用藤编!”路诤还没回头，就听到一个男声沉雄有力。 精灵宝可梦中，宝可梦会自行行动。玩家可以进行干涉，大概有两种模式：一种是通过游戏界面的指令卡，这种模式比较出戏，但在很多时候有奇效，因为npC是看不见游戏系统的，而另一种是通过语音发号施令。 路诤倒不觉得用语音有点丢脸，恰恰相反他觉得还是挺有代入感的。 圣斗士发招前肯定要摆出造型大声喊出招数：“燃烧吧！我的小宇宙！闪电光速拳！天马流星拳！银河星爆！”一拳把各路妖魔鬼怪打翻在地，不喊出招数的圣斗士是没有灵魂的。 打牌也是一样，每次召唤出终端大哥前一定要喊出来：“玉碎！粉碎！大喝彩！出来吧，我的灵魂！”最好还要挥舞拳头一跃而起，“一飞冲天啊我！”不然的话，卡片是不会回应你的期待的。 路诤一方面是觉得像绿毛虫这种小动物让他燃不起来，想象一下那个场景，绿毛虫被波波打翻在地，他一脸凶狠说：“绿毛虫，站起来！快躲开！打回去！” 绿毛虫遂扭动着粗短的身体朝对手使用吐丝技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挨揍的小屁孩吐口水呢。这不禁让人想起《赤壁》里小乔老师对着马厩里刚刚生产的小母马一脸娇羞地说，萌萌站起来，围观的人都快笑掉大牙了。 换成帅气一点的比如喷火龙，被逆属性对手一击爆血，然后训练家大喝一声，站起来喷火龙！老喷尾巴上象征生命力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逆风冲锋，丝血反杀。羁绊拉满，时髦值也拉满，这样才有代入感嘛。 心中吐槽不停，但手上的动作也不停，此时为首的小拉达已经只剩一层血皮。路诤有点紧张，计算伤害都是徒劳的，只好交给天命。 两只绿毛虫和铁甲蛹合围一起使用撞击，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给予了最后一击，不过经验肯定吃到了。小拉达倒下了，后方两条绿色的藤蔓才姗姗来迟。 风度哥穿着联盟阵营玩家经典的红黑色夹克，不过他的发型是相当时髦的飞机头，还染成蓝色，更加时髦的是在飞扬的刘海末端染了一抹绿尖。当他以侧脸摆出背光pose的时候，蓝发冒出绿光，简直狂拽酷炫。 路诤一时惊为天人，天知道那家伙在捏脸上花了多少时间。以他的气质，在隔壁《卡牌决斗王》恐怕能混进主角圈里。 路诤想说点什么，但轻微的社交恐惧症让他有点犯难，他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应该摆出一副生人勿扰的冷漠扑克脸，还是凶狠一点说一边去别抢老子经验。 风度哥倒是挺有风度的样子，摆出一副联盟精英训练家瞧不惯路边的捕虫少年被家门鼠欺负偏要出头的嘴脸：“嘿，朋友，看你打那么辛苦，需要帮个小忙么？” 他颇为社牛的发出个组队邀请。 路诤挠了挠头，绿毛虫们的输出能力疲软严重拖累了升级，如果换成小火龙他肯定毫不犹豫就同意了，但风度哥带的是妙蛙种子。 妙蛙种子江湖人称蒜头王八，这只宝可梦的特攻种族值是65点，胜过50点的杰尼龟和60点的小火龙，但它初期自学的技能是却物理攻击的藤鞭，射程及不上火花和水枪，威力也逊色一筹。 路诤还是同意了，占便宜的还是他，毕竟战场上他有三只宝可梦分享经验，对方只有一只。 有了强有力的御三家加入战场，输出能力上了一个档次，很快另两只小拉达也步了后尘。 “去吧，精灵球！”一只红白色的精灵球从风度哥手里丢向残血的小拉达，摇晃几下，收服了。 路诤倒也不奇怪，联盟阵营的玩家有个长期的生涯任务，收服更多不同种类的宝可梦，随着图鉴被点亮的进度，有丰厚奖励。 战斗结束，小拉达的战斗力比绿毛虫强不少，经验也更多。路诤另两只绿毛虫也吐出了丝，化为一个茧，在茧和虫系能量共同的作用下，进化为铁甲蛹。 风度哥也是第一次见到宝可梦进化，看上去比路诤还要激动，他随即摸出宝可梦图鉴，盯着上面的内容看。宝可梦图鉴相当实用，有了这个道具辅助，前期的训练家职业技能点完全不用加在“宝可梦鉴定学”上。 风度哥看了宝可梦图鉴的提示，惊奇的表情很快变得嫌弃起来：“我靠，我还以为你是什么高玩呢。看属性，进化以后还没我的精灵进化前高。哈？攻击属性只有20点，还不到妙蛙种子一半？这是在搞笑么？” “虫系宝可梦是这样的，成长快，上限会低一点。”路诤有意给自家的打手辩解：“游戏平衡嘛。” “你开局选的是中立阵营？” “这么明显么？” “我们联盟阵营有初始精灵的，用不上你用的这些。”风度哥说：“论坛上好多选中立阵营的玩家都在抱怨被坑了，为了多点初始的专精点数，选了个废物开局。哈哈！不知道官网做了这么个选项，是不是搞玩家心态。” 路诤一边和他聊，一边再布置了一个陷阱：“很正常嘛，魂系列还有人喜欢‘无用之人’开局的。” 有人组队就可以激进一点，之前的位置可能是5-7级，他把陷阱布置在远离道路更远的位置，越是深入野外，野生宝可梦的等级也会相应更高一点。 风度哥见他布置了一个陷阱，问道：“你这什么技能？” “简易陷阱，身世槽自带的，只能做点干扰。我这属于初级技能，如果换猎人副职的话，要厉害很多。” “有研究啊。”风度哥点了点头：“铁甲蛹，很厉害？干嘛收服这么多？单练一只升级才快，我看论坛上升级最快的都快超过10级了。” 小火龙靠对虫系双倍克制，初期升级肯定快，但10级以后就要面对经验惩罚的问题，打绿毛虫吃不到经验就要去常磐森林更危险一点的区域。那个区域有大针蜂出没，带毒针，很耗补给。 路诤随口敷衍：“实力不够，数量来凑嘛。” 这时，布置的陷阱被触发了，路诤脸色略微变了一下，踩中陷阱的有2只，稍外侧的还有3只，总共有5只小拉达。5只宝可梦的伤害，路诤一个人是顶不住的。 “我们两个加妙蛙种子，先吃第一轮伤害，再让妙蛙种子从侧翼吸收一点火力。等我的铁甲蛹用‘变硬’强化一轮防御力，再换它顶上去。” “可以。”风度哥说。 【路诤小队vs小拉达*5，场景范围小，地形为100%草地，无移动障碍】 小拉达的移动远比他们迅速，那三只没有中陷阱的连续使用电光一闪，两段突进很快就突破到他们面前。路诤释放了宝可梦，把三只铁甲蛹释放在靠后侧，风度哥有样学样，也把妙蛙种子站在后排。 路诤在心里微微摇头，这个路人没懂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让两位训练家和妙蛙种子站成一排先吸收一轮火力。 第五章 进入常磐森林 又一波小拉达被收割，路诤身上领取的任务【诱捕偷窃谷仓的老鼠5/5】已经完成，他身上携带的消耗品也用得七七八八。 他回到松山镇的精灵中心，把领取的任务提交了。像松山镇这种小村镇，精灵中心还兼就职中心、冒险者公会，有悬赏任务之类的也在这里发布，毕竟是联盟设置的行政据点，有联盟的信誉背书。 【消灭威胁卖田的毛虫（10/10）完成。+1000元】 【诱捕偷窃谷仓的老鼠（5/5）完成。+1200元】 他点开玩家面板，把完成的主线任务、支线任务、生涯任务的奖励也给收了。 【获得初始宝可梦（1/1）完成。+1500元，+30职业点数】 【认证宝可梦训练家，完成。+50职业点数】 【踏上旅途：接纳更多的伙伴（3/3）。+3精灵球，+50职业点数】 “职点数”相当于是一种受玩家支配的经验值，相比于训练家等级可以通过对战获取经验来提升，像宝可梦培育家、宝可梦学者的副职等级更难提升。他已经想好首先要兼职培育家，决定留着点培育家的等级。 路诤看了一眼面板，剩余资产是：4100，真是……好一笔巨款。 去了隔壁商店一次，兜里揣的“巨款”很快所剩无几。补了新的一批宝可梦食物（300*3）、加餐的香甜树叶（500*1）、治疗用的绷带（300*3）、解毒喷剂（1200*1）。 看着仅剩的600块，连个精灵球都买不起，真是让人欲哭无泪。即使作为二周目玩家，对这种贫穷也毫无办法，捕虫少年可太难了。 这次除了把绿毛虫和小拉达的任务再接了一次，还接了个【收集大针蜂的毒刺（0/10）】的任务。 路诤估摸着铁甲蛹差不多快进化了，进化以后就具有飞行系的技能，可以去常磐森林里找大针蜂的麻烦。 那枚解毒喷剂就是为了可能中毒做的准备。解毒喷剂不能在战斗中携带使用，但好在价格便宜并且多次使用，像常磐森林外围的大针蜂毒性都不高，喷一次差不多就药到病除。 村镇门口的安全野区已经渐渐人多了起来，路诤观察了一下，主要是联盟阵营。这些玩家一开始对宝可梦这种依靠宠物的玩法陌生，但很快就随着任务系统的引导而熟稔起来。 很快这些安全区会变得人满为患，因为大部队还在后面。联盟玩家依靠初始精灵的强度很快会脱离草地，转而去尝试攻略常磐森林，而中立阵营的玩家只能互相内卷了。 因为常磐森林外围常见的独角虫也会使用技能“毒针”给予中毒状态，而中立阵营可没有小火龙一击必杀的能力，会在拉锯战中消耗大量的补给，小拉达几乎是中立玩家唯一的刷怪选择。 留给路诤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同一时刻，告别路诤的风度哥刚解决了一只野生的烈雀，他使用的是路诤的战术，训练家先站前排吸引第一波伤害，让宝可梦强化自己。他的妙蛙种子已经学会了“生长”，效果是可以令攻击和特攻各提升一级。在攻击提升两级之后，即使是逆属性，也能造成不俗的伤害。 烈雀也没说的那么厉害，他想。 道路在一处峡谷的地方。夹着道路两侧的山体，山体上长满斜斜的青木，道路在两座山体间夹成的一条狭小的缝隙间穿过，颇为险峻，像是一座关隘。 关隘边站了不少人，那是从各处新手村一同汇聚到这里的第一波成长起来的联盟阵营的玩家。 “兄弟们，都在等啥呢？”风度哥上前套近乎。 有人一指夹着道路两侧的青木，风度哥顺着看过去，看清楚了，他倒吸一口冷气。树上隐现着褐色的羽冠，密密麻麻的，一眼看不到头，全是烈雀。 玩家中有为首的人商量着说：“组队吧，一起冲过去。烈雀攻击我们，我们就集火，我们那么多人，没有克制属性也秒的掉。” 风度哥深以为然，他丢了一个组队申请过去。但日志显示，“神话降临”拒绝了邀请。 神话降临瞥了他一眼，道：“只要小火龙和杰尼龟，10级以上的优先，不要妙蛙种子，草系被飞行系克制。”他随后又补充说：“我是‘神话’公会的职业玩家。” 等级10可不低，但毕竟集合的是附近几个新手村第一波的先行玩家，还颇有人响应。风度哥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宝可梦图鉴，图鉴显示妙蛙种子7级，他难为地挠了挠头。 犹豫只是浪费时间，来到这里的玩家大多数是追求效率的练级狂人，很快达成共识，以俱乐部玩家为核心，几个五人小队迅速建立。他们商却了战术，就往山谷夹道里冲。 近处的烈雀群被惊动了，若干只红翼黑背的影子犹如从天而坠的利箭，猛地扑向他们，一场由野生宝可梦捕杀训练家的战斗就此展开。 【神话降临小队（5人）vs烈雀*15】 【场景范围：中】 【地形：35%草地，15%森林，50%山谷】 【移动障碍：山谷，限飞行系宝可梦】。 “风间鸟，掩护左翼！咆哮小熊仔，掩护右翼！” 神话降临指挥着，他向前猛地丢出精灵球，一只橘红色的小火龙站立在战场中央。这个游戏让他感受到有点在类似传奇那种古早游戏组队下本时的热情了，他吼叫说：“其余所有人，跟着我的进攻方向，向前！” 被点名的两名玩家一左一右也召唤出小火龙，都是10级。初期火系宝可梦对虫系和草系有明显的克制，练级效率明显比其他精灵要高。 “小火龙，使用烟雾！” 小火龙们熟稔地张开嘴巴，向两侧袭击而来的烈雀吐出黑色的烟雾，烟雾随着山风飘散，像一层浓密的黑纱披盖在训练家们的身上，仿佛隔绝了来自烈雀的视线，颇有几分安全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孤独的夜晚，你刚看完恐怖片，正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温暖的被子让你感到安全。因为约定俗成的，被子能隔绝鬼怪们的袭击。 这是一开始就商量好的战术，面对大群的烈雀，火花造成的伤害并不足以秒杀，不如使用干扰技能。 第六章 巴大蝶与大针蜂 【注意！大针蜂*2加入战场】 路诤认真起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目标，独角虫进化的顶点，大针蜂。这正是一开始那两只不动的铁壳蛹发出鸣叫的真实含义，蜂类是高度社会化的动物，它们分工明确、各善其职。铁壳蛹行动不便，非常脆弱，周围不会没有同族的保护。 大针蜂的速度远超铁壳蛹，那两只腹部是黄色和黑色相间的蜂子从前方森林的树背后窜出来，发出“嗡嗡嗡”的声音，一对白色的针晃得刺眼，像两把长枪。 这种以马蜂为原型的宝可梦是种肉食性的虫类，可谓是绿毛虫族群的一生之敌，犹如烈雀之于波波。 大针蜂的速度种族值是75点压了巴大蝶的70点一头，物攻90点与巴大蝶的特攻90点正好对称。但大针蜂的进攻端偏向于物理，正好打击在巴大蝶物理防御50点的软肋上，而自身80点的特防可以抵抗更多来自特攻端的伤害。但在属性上，大针蜂的虫毒属性却被巴大蝶的虫飞属性反过来克制。 “起风！”路诤指挥。 飞行系特攻端的射程总是高于物理端的近战，巴大蝶利用距离优势远远的先把伤害打出去。 两只大针蜂迎着强劲的风刃向这里发起冲锋，路诤已经能看清它们腹部下散发出危险气息的毒针了。他镇定的指挥:“顶上去！铁甲蛹！” 已经使用多段变硬强化了物理防御的铁甲蛹是很好的壁障。铁甲蛹果然像忠诚的卫兵那样，用自己的身体组成拱卫妇孺的盾牌，身体硬质的蛹壳散发绿色的荧光，像罩着一层墨绿色的甲胄。 大针蜂强劲的双针有力地刺击且连续的刺击。连斩，虫系技能，威力40点，连续使用威力会越来越强。这样下去迟早会对铁甲蛹造成巨额伤害，毕竟铁甲蛹们的“变硬”技能熟练度还不纯熟，强化等级有限。 但它们没有机会命中下去了，强劲的飞行系能量仿佛无孔不入的湍流，又如同无形的利刃，从大针蜂身体的缝隙攻进去，杀伤脆弱的身体组织。先是薄得透明的翅膀裂开，再是柔软的腹部溅出血。 两只大针蜂很快倒下了，路诤没有时间放松，树荫下的铁壳蛹还在卖力的嘶叫着，后续增援的部队随时会加入战局。 路诤抓紧有限的时间，在两只大针蜂倒下的虫体旁忙活，他用钳子夹住大针蜂尾部那根短小的刺，猛得一拔，勾连出部分可疑的带血的组织，不知道是不是内脏或者筋膜之类的东西。 【获得‘大针蜂的毒针’*2】 这两只大针蜂不太可能因为这个伤势直接死亡，但肯定元气大伤。有可能修养一阵又恢复了健康和残暴，但也有可能因为没有毒针来抵御鸟类天敌而自己成为食物。这些路诤顾不上了，大针蜂们成长过程中也没少捕猎绿毛虫。 这就是自然的法则，透露出一股亘古久远的冷酷。 路诤需要的是它们尾部的毒针，这是它们毒系能力的来源，大针蜂使用它释放“毒针”技能。这也是从大针蜂身上能获得的比较有价值的战利品，大针蜂的蜂毒可以入药，当然也可以涂抹在刀剑上成为刺杀的利器。 很多人不知道，大针蜂也是会酿造蜂蜜的，虽然技术远不如另一种蜂类宝可梦“三蜜蜂”。如果有幸能攻入大针蜂的巢穴，能在里面找到花粉类的混合物。这种混合物不能直接食用，需要与合适的树果混合发酵后才能获得甜甜蜜。 但路诤没准备去闯大针蜂的巢穴，围点打援，和进攻大针蜂巢穴是两一回事，后者要同时面对几十上百只大针蜂的围攻，其中可能不乏高等级的兵蜂。以路诤面前的配置还没有挑战的能力，而且收获可能只是花粉混合物，有点划不来。 铁壳蛹继续鸣叫，很快再次吸引了附近的同类。 【注意！大针蜂*3加入战场】 路诤故技重施，利用铁甲蛹顶在前面，巴大蝶则在更靠后的位置，远远的利用“起风”造成伤害。 大针蜂们面对变硬后的铁甲蛹形成的壁垒，还是本能的使用连斩，因为相比于毒系，大针蜂更亲近虫系能量，用游戏语言，就是它们虫系技能的熟练度更高。 但这次因为有3只，大针蜂有更多战术空间，它们很快意识到后方的巴大蝶才是更大的威胁，其中某只大针蜂发出“嗡嗡”声，似乎在指挥队友。 以路诤的经验，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指挥铁甲蛹：“使用吐丝！” 粘稠的虫丝从铁甲蛹口中喷吐向大针蜂，尤其是它们轻薄的翅膀上，干扰它们的提速。 但还是有一只大针蜂没有被吐丝干扰，它白色的薄翼猛地颤动，利用自己远高于铁甲蛹的速度从侧方绕过来，直接向路诤的位置突进。 路诤丢出精灵球：“上吧，另一只铁甲蛹！” 一道光闪过，绿色的虫蛹正面抵住大针蜂进攻的路线。这只铁甲蛹没有时间来强化自己的防御力了，巴大蝶只得调转输出的对象，优先击杀这只突脸的敌人。 被吐丝拖住的两只大针蜂那里，连续两次的连斩无功而返，它们可能意识到虫系技能“连斩”无法短时间突破铁甲蛹的防御了。它们巨大的猩红色的眼眸闪动了一下，像是两个人类互相对了一下眼神，一齐挺起腹部，那枚更短小也更危险的针从腹部末端鼓起了一截，像是被路人拦住的歹徒从怀里掏出匕首，又像是武士拔出破甲的肋叉。 技能，毒针。 紫色的毒系能量在铁甲蛹墨绿色的外壳闪过，似乎没有突破虫系能量的防御。很快，第二击来了，击打在同一个位置，铁甲蛹似乎感受到了痛苦，它的眼睛狠狠眨了一下，片刻过后，紫色的淤青从被击中的位置向全身扩散。它不害怕也不逃跑，挺起身体也像个匕首，狠狠扎回去。技能，撞击。 【铁甲蛹进入中毒状态】 铁甲蛹的撞击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但它的勇敢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巴大蝶很快就解决了突脸的大针蜂，支援从后方而来。 在没有训练家参与的森林里，绿毛虫们靠着强大的繁衍能力，以及族群中绝不是最有天赋但却最有勇气的那些个体，勇战不退、与敌协亡，慷慨的进化或者死去，用勇气和牺牲来争夺生存空间。 直到今天，虫子们还没有灭绝。 战斗结束，这次路诤没有留手，解决了铁壳蛹。 他把受伤的铁甲蛹收到精灵球里，抓紧时间打扫完战场后，撤退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他从背包里取出解毒喷剂，这种喷剂能喷多次，缓慢起效，效果一般，所以相对便宜。但常磐森林外围这些大针蜂们毒性也相对弱些，否则猎人们也别混了。 在路诤喷出第二发的时候，中毒的效果消退了。铁甲蛹的生命值正在缓缓恢复，它突然扬起头，也喷吐出丝来，周身环绕，如同穿戴丝绸织成的白色羽织。与大针蜂的战斗得到的经验非常可观，铁甲蛹进化了。 现在路诤手上只剩一只铁甲蛹了，片刻休息过后，他再次向森林深处进发。 …… 松山镇的宝可梦中心，不断有玩家进进出出，繁忙的很。对联盟阵营玩家，在宝可梦中心给精灵治疗是免费的，对玩家们来说只是跑个腿，不用白不用，能省下不少的药钱。 风度哥茫然地站在宝可梦中心的门口，这是联盟阵营玩家默认的复活点。 他最后还是挂掉了。虽然第一时间没有成为烈雀的优先攻击目标，但无奈它们实在太大群了，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像是面对蝗虫组成的浪潮。很快在顶在前面的“高玩”就被烈雀群淹没了，连个有力的反抗都没有。等兄弟们都挂掉就轮到他咯，烈雀记仇得很，就算他转头撒丫子跑，但两条腿的怎么跑得过飞的啊，也很快挂掉了。 也不知道现场有没有留下什么尸体，被鸟类分尸会血肉模糊的吧。上面不知道会不会有马赛克弄成一片模糊的粉红色。风度哥瞎想。 这是他的处女挂，风度哥检查了一下背包，道具被清空了，宝可梦食品、回复药、精灵球什么的。 风度哥对道具的损失没有特别心疼，但他比较在意自己的专精点，从5变成了4。虽然他还弄明白这个点数的作用，以及可以从什么任务中获取，但他至少明白了这点数的其中一个作用相当于复活币。 不过风度哥也没特别懊恼，他心说宝可梦还在就没事，但系统提示他说妙蛙种子刚从濒死状态恢复，处于虚弱期，战斗力和经验获取都减半，持续12小时。 那还玩个屁。风度哥挠了挠头，掏出另一只宝可梦，那是之前收服的小拉达，开图鉴用的。不会要用这只开荒吧，他想。 风度哥上了论坛，稍微搜索了一下，很多玩家们都在抱怨这件事情:“通往常磐市的路被一群烈雀堵门了，出又出不去，村里都是些特幼稚的任务，收益蚊子腿，完全提不起劲。官方是准备让我们在十里坡刷成剑神么？” 有人在下面说风凉话，看上去是个反联盟阵营的：“你们联盟阵营的是有点蠢啊，我们出身就在常磐市，哈哈。” 从设定上反联盟阵营扎根城市，在城市附近的山里修建隐秘的基地，相当于反联盟阵营玩家的新手村。 有人回帖：“刚又看到一波人冲了一次，全灭。复活以后精灵有虚弱惩罚，经验和伤害都减半，开荒期平白浪费好长一段时间，划不来。” “也可能官方设计烈雀堵门就是不让你这时候出去。可能要过什么剧情，或者到了时间才能解开。”有人猜测。 玩家们各抒己见，抱怨的抱怨，猜测的猜测。当然也有人可怜兮兮地问：“各位巨巨，你们的宠物都是从哪里领的啊？萌新跟着主线做了半天还是没什么头绪。” “中立阵营的吧？可以删号重建了，攻略见论坛置顶。”回复的人看上去很有经验的样子，侃侃而谈：“中立阵营目测不适合新手，看似自由度很高但实际要什么没什么，开荒期纯属下水道阵营。等以后玩家等级上来了有人带再说吧。” 有人反驳说：“开服第一天就给阵营定了性？不合适吧。” 后面大家颇有吵起来的架势，风度哥刷新了几次，看到话题逐渐被带偏，有点失望。这时，他看见有人回帖：“刚和村里的猎户对话，猎户说他经常出没常磐森林，知道有通往常磐市的小路，但走的人比较少。这个信息可能是游戏内置的提示。” “这是隐藏剧情？”风度哥赶忙发问：“是你们村独有的，还是通用的？” “不知道。”回答简洁明了。 “应该是通用的。”有人回复：“通往常磐市的大路有个分叉，往旁边拐上小路，走到尽头就是常磐森林的入口。里面尽是些独角虫，会毒针技能让精灵中毒，烦死人，刷经验效率很低。” 第七章 家门鸟的抉择 松山镇门口笔直的小路南北走向，把大地分为两块，左边是越来越茂密的树，右边是旷野。向远处眺望，巨大的山影如同垂卧的巨人，风吹荻花，群鸟起落，还颇有几分禅意。 一只波波刚刚降落到草地上，在地上啄食，黄褐色的脑袋上漆黑的眸子不时转着，警惕地打量这边。 风度哥从背后掏出精灵球，刚想投掷出去触发这次战斗，只见旁边路诤越走越远，似乎对这只宝可梦没有丝毫兴趣。他快走几步追上去，“不是说收只家门鸟么？” 路诤摇了摇头：“不是波波，我准备弄只烈雀。” “我刚被烈雀揍过哎。”风度哥瞪大了眼睛。 “打不过就加入咯。” 说的好有道理，风度哥挠了挠头。他忽然想到论坛上的某些争论，说道：“可是波波有两段进化，感觉比烈雀更厉害一点。”他补充说：“图鉴上看来的，大家都说波波的成长性更好。” 说起波波和烈雀，这对家门鸟的恩怨情仇可就长了。波波会被烈雀捕食，进化成比比鸟就能实现反杀，但是反过又被烈雀的进化型大嘴雀捕杀，直到最终进化型比雕能追着大嘴雀打。 在游戏中，波波的种族值物攻是45点、速度56点，而烈雀的物攻60点、速度70点，被烈雀全面碾压。 波波颇为晚熟，18级进化为比比鸟，36级进化为比雕。而烈雀成型更快，20级就进化为大嘴雀。 对比最终进化型，比雕攻击80速度101，大嘴雀攻击90速度100，比雕对大嘴雀的属性优势主要表现在速度上，耐久方面比雕见优，但优势也有限。 比雕碾压大嘴雀的方面主要体现在技能上，它能自学飞行系大招威力110的暴风，和降低对手两级攻击的辅助技能羽毛舞，反过来，大嘴雀是不能自学神鸟攻击或者勇鸟猛攻的。但这也带来另一个尴尬的问题，波波以及它的进化型都是物攻属性比特攻高，但是自学技能却都是特攻端的。 总的来说，烈雀的技能和自身属性分配更合理，偏早熟，成长性较弱。 解释起来颇费口舌，路诤不想长篇大论，他一摊手：“我们捕虫少年又没图鉴。” 风度哥继续说道：“飞行系宝可梦只为了针对草系和虫系么？我看小火龙开局的玩家灭起虫子来都不费吹灰之力的。而且家门鸟是不是有点弱了，相比于小火龙、杰尼龟自带的水火属性技能，它们的技能特效真的有点逊。” 路诤又没法解释，他心说，你是没在野外待过，又没跟人pk，不然你就知道飞行系宝可梦是必带的。玩过rts游戏的都知道，在即时模式下，相比于硬实力的对决，决定胜负的反而是情报。 飞行系宝可梦提供高空视野能规避很多不必要的战斗，遇到强敌可以早早躲开或者提前准备，反过来也可以对敌对方进行埋伏偷袭。 一路这么聊着，很快就逼近上次风度哥折戟的那处山谷，已经接近烈雀栖息地的外围了。远远眺望，能看到烈雀群起落犹如乌云，山谷外侧，又有一些不信邪的人聚拢在一起想要挑战。 路诤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看准了位置，对准散落的某只烈雀丢了过去。 烈雀是种易怒的宝可梦，在愤怒的状态下，它们本能地会攻击一切会动的东西。那只褐羽黑背的鸟类被惊扰了，它过头来，看向石块掷来的方向，目光和钩爪一样冰冷而尖锐。 “撤！”路诤撒丫子就往后跑，风度哥跑得更快，似乎死在鸟嘴下的经历让他觉醒了什么被动。 烈雀张开羽翼滑翔着，不止一只，尖锐的鸟喙在阳光下闪烁如刀剑般锋锐的光泽。 【路诤小队（2/2）vs烈雀*3】 【场地：小】 【100%草地，无移动障碍】 烈雀很快飞离了烈雀群聚居的地方。路诤不跑了，他停下来，面对着俯冲的烈雀，大吼一声：“就是现在！” 风度哥也不跑了，他打了个趔趄，但站直了，甩出一只精灵球：“出来吧！小拉达！” 这是他们一开始就商量好的战术，目前大家手上的宝可梦就只有一般系的小拉达还算耐揍，也许能在烈雀手中扛过第一轮伤害。 第八章 不是捕虫少年是捕虫武士 两人从烈雀栖息地回到松山镇。 购买精灵球的费用差点让路诤破产，唯靠着反复完成那个【驱逐啄食水果的鸟类】提供一点资金支持才没有彻底沦为赤贫。 烈雀的资质分布和绿毛虫的种群其实差不多，但这次远没有上次顺利，路诤一路放生了接近30只，最后才收服了一只潜力为绿色的烈雀。 三十里挑一的小家伙，出现的概率类似于上小学的时候，你那个班上长得最眉清目秀的女同学。 松山镇宝可梦中心，大堂里任务发布栏附近人满为患。风度哥眼睛一亮，作为一个颇有点自来熟属性的玩家总是喜欢凑这种热闹。他往那里面挤去，试图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路诤没去管他，走到宝可梦中心的自助服务机前，在类似nfC卡槽的设备上，刷了一下他的训练家磁卡。任务日志提示他又一次完成“驱逐啄食水果的鸟类”，资金到账。 不一会，风度哥挤出人群来到路诤面前，他猛拍大腿：“我们这次可亏大了！那边出了一个新的公共任务，‘驱逐阻塞公路的烈雀群’，不仅有完成奖励，还有积分模式，按累计给各种树果。” 路诤听到居然还有树果，心里一动。树果是培育宝可梦激发潜力的重要耗材，当然完全发挥树果的作用还是需要培育家副职来调配营养品。 他说：“这是个很好的练级任务啊。” “不止如此，真正让职业玩家都眼红的是一个悬赏。”风度哥顿了顿：“成功完成驱逐烈雀群后，积分第一的个人或团体，将会得到最终的大奖，一枚高品质的进化石！” 路诤听到终于愣住了。这个悬赏他一周目的时候没听说过，这种面向全服新手村的排名任务也不存在有人偷偷完成的说法，是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么？ 高品质的进化石，他思忖着，进化石的价值同品质的按稀罕程度来分高低不等。高的如觉醒之石，中等的比如水之石、火之石，低等的比如月之石。他想到了常磐市北部的深灰市，背靠那座月见山，特产就是这种石头，可能最终的奖品就是这种石头吧。不过即使是最不罕见的月之石，高品质的也不低于1200万，他掐指一算，要靠驱逐家门鸟搞到这个数量，至少得消耗4万只波波。 所谓进化石，本质上是对应某种元素的结晶体。比如火之石，就是火元素的结晶体，在火山口附近就能挖掘到这种石头。品质越高，对应的元素就越纯，杂质越少。 当宝可梦使用这种进化石时，释放出来的元素会改造宝可梦的身体，促进它的体质更亲和这种能量，因此才可以提高个体的资质潜力。高品质的进化石，几乎可以无悬念的让中低资质的宝可梦资质等级提升，原来绿色提升到蓝色，蓝色提升到紫色。 当然还有在高品质之上的极品进化石。高品质的进化石就已经无限接近于纯粹的元素晶体，而极品进化石与高品质进化石有本质的不同，在于里面凝结封存着另一种东西。 江湖传说，极品进化石与其说是元素结晶化，不如说是某种权能，自然界的地质现象不可能诞生这种东西，这种东西只能诞生在神的身边。 据说一周目某个隶属于大公会的顶级玩家，就在协助复活“大地的主宰”的任务线里见过一枚极品火之石，相对应“海神”的沉睡之地也应该存在极品的水之石。那么合理推测，各元素的极品进化石可能都需要去对应的神祇之地寻找。 现存的极品进化石，每个都有自己专属的名字，有的叫天空之心，有的叫光明之眼，有的叫沉睡的美人。大多以象征权力的王冠或权杖上的饰品出现，或者被某些神殿作为祭祀品收藏，又或者被放在博物馆里陈列着。 没人真舍得把这种宝物用在培养宝可梦身上，其收藏价值远大于使用价值。因此，训练家们能真正用来做进化石的最高等级也只到高品质而已。 路诤想着那枚进化石，就算自己不用，转手卖掉至少也能折现个70%。他觉得自己的眼睛里在冒出“美元”符号，像那种古早的卡通片似的。 风度哥也在星星眼，他一把拉住路诤的胳膊：“走，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找烈雀们的麻烦！就像我们之前那样配合默契，你负责控制，我负责输出。” 他好似一副积分榜登顶，那枚进化石已经作为最高奖励收入囊中了一样：“咱们三七分成。” “我怎么才七成？不，你是三成，七成是人家的。”路诤知道风度哥想说什么台词，他熟练地说起车轱辘话，梗玩多了就成了切口，像梁山好汉互通姓名似的。 路诤之前听到镇子里开放树果作为驱逐烈雀的积分奖励，还颇有点意动，现在他冷静下来想了一会，还是决定放弃了。 首先是烈雀是领地意识和族群意识同样强烈的鸟类，那些聚局在一起的大群烈雀没有彼此发起争斗，意味着其中必然有首领存在。 有首领的烈雀群不会傻乎乎任你在局部以多击少逐步蚕食，它们会在首领的领导下组织起骤然的反扑，不是十几只，而是几十只上百只的猛烈反扑，现阶段没人能挡得住。甚至有意识的埋伏，利用诱饵，然后从后方悄悄包围玩家。一周目的时候满满是血的教训。 第九章 虫宝可梦对决 游戏面板弹出提示：“请选择挑战模式。” 【教学模式（简单）：不限定玩家使用宝可梦种类；对战宝可梦数量（1），等级固定（15）；不限定挑战次数，仅第一次胜利时获得挑战奖励】 【挑战模式（普通）：玩家使用限定虫系宝可梦，或种族值合计不超过450的宝可梦；对战宝可梦数量（3），等级固定（20）；每日限定挑战次数（1/1），仅第一次胜利时获得挑战奖励】 【试炼模式（困难）：玩家使用宝可梦限定为虫系，对战宝可梦数量与玩家携带数相当，等级随玩家等级浮动（+5）上限（40）；限定挑战仅（1/1）次】 “你确认要尝试‘免许皆传’试炼么？” “当然，”路诤说：“使用虫宝可梦的训练家可不能有丝毫畏惧，只有生命力最旺盛的虫才能生存下来，这是自然的法则。通过‘免许皆传’试炼的人，可以获得道馆的任意一项传承，是么？” “是的。” “不过我听说其他道馆要通过‘免许皆传’，可需要经过多番车轮战才行，就像‘冠军之路’那样。” 路诤说的是地区冠军的加冕仪式，形式可能就是来源于道馆免许皆传试炼，整个地区的免许皆传。 每个尝试加冕冠军的人要走过一条叫冠军之路的试炼，联盟会邀请本地区的所有精英训练家阻挡那个尝试成为地区冠军的人。挑战者要一个人应对整个地区最精锐的训练家的阻击，中途甚至不能休息，而路的尽头是四大天王。 非这样不可以服众，非这样不足以带上王冠而万军驯服。 杉原吉手按佩刀：“我是杉原家最后的男人，杉原道馆只有我一个，所以我也是杉原道馆的馆主。击败我，你就是杉原道馆的免许皆传。那请提交挑战费用吧，8000元！” 路诤嘟哝着，话说得这么酷，还用感叹号，这不还是死要钱么。但他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开道馆本质上还是为了恰饭嘛。 随着他的确认，钱包里最后的资金见底，对战也随之开始。 “那么你我使用的宝可梦均限定为虫系，数量为三只。中途不得更换宝可梦，更换的视为战败退场，场地就为这片草坪。”他指着地上用黑色煤渣划出的边界：“超过场地范围的也视为战败退场，更详细的规则需要我讲解么？” “不用。”路诤说。 道馆对战当然和野地里的冒险模式不同，对战需要遵守基本的规则。除了不能像野外那样直接攻击训练家，训练家也不能直接参与战斗，双方的宝可梦还必须在场地内战斗，飞行系宝可梦不能使用高空模式。 当然每场都有各自的宝可梦更换条例以及使用限制，一般道馆的普通难度不会限制挑战者使用的宝可梦种类，对宝可梦换场也只限制每只宝可梦仅一次，也就是第二次上场时即使面对不利属性也必须坚持到最后，而道馆主必须全程不更换宝可梦。 路诤选定的是最高难度，所以有很多限制。他却不紧张，反而放松的很。 这个试炼本质上是新手村的支线，在一周目的时候早就被破解了。按照攻略走大家都能轻松搞定，只是因为奖励只在新手期有价值，突破新手期后倒没必要专门来浪费时间。 攻略的关键就在那个“等级随玩家等级浮动（+5）”上。这个条款的本意是让玩家不能通过等级压制的方式轻松通过，但反过来，如果玩家自身的宝可梦等级够低的话，对面的实力和发挥反而会被限制，特别是技能池，很多大威力和变化技能反被封印了。 【对战模式：道馆挑战（安全）】 【对战规则：常规（查看详情），双方中途均不得更换宝可梦】 【限定规则：使用宝可梦限定为‘虫系’】 【宝可梦数量：3】 【对战场地：规模小，100%草地】 “这场试炼我是迎战者，同时也是裁判。” 杉原吉这么说的时候，路诤感觉他想故意冷着脸，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这样会显得酷一点，更像个馆主而不是捕虫少年。但那张年轻到略显孩子气的脸上露出这种表情倒显得有点中二兮兮的，像个看了特摄片后自己也模仿特摄片里的主角摆出羞耻姿势的中学生。 杉原吉听不到路诤脑内里的吐槽，他丢出一只精灵球，声音大得像吼：“去吧！赫拉克罗斯（独角仙），就决定是你了！” 那感觉不像是丢出一只精灵球，倒像是武士拔出腰间的佩刀。看他这么燃，路诤反而不好意思吐槽他了。 道馆模式下，先攻方默认为馆主，也就是先招出宝可梦，这样可以避免当两方都想蹲一手属性克制而不招出宝可梦时，大眼瞪小眼的尴尬。 通常来说，后攻方可以挑选属性克制的宝可梦进行压制，能占不小的便宜。但却未必没人抢先攻，到高端局，先攻方可以利用那很短的时间让先上场的宝可梦自我强化，或者为了最重要的先制出手权，专打后攻方宝可梦刚刚登场立足未稳的刹那，比如非常著名的“击掌奇袭”战术。 但这对路诤没有丝毫影响，反正他的三只宝可梦都是巴大蝶。和杉原吉不分前后，他也丢出精灵球，选定的位置就在赫拉克罗斯的不远处。 出现在对战场地上的是一只一人高的独角宝可梦，全身上下的皮肤是铁灰色的，手臂和腿部的关节有骨刺凸起，像是披挂着钢铁的甲胄。那是初始形态即最终形的虫宝可梦，没有进化也没有退化，种族值高达500点。 “赫拉克罗斯！冲上去，使用‘角撞’！” 杉原吉的技能选择不算错，角撞是一般系技能，不像虫系或者格斗系那样会被巴大蝶的飞行系抵抗，而赫拉克罗斯头顶巨大且尖锐的独角正是施放这个技能的绝佳武器。 但路诤已有准备，赫拉克罗斯的速度要比巴大蝶快，但是它的技能都是近战，冲到巴大蝶近前的时间足够释放一次技能。 淡绿色的荧光在巴大蝶洁白如织的翅膀下凝聚，它振翼，淡淡的粉尘如烟雾般腾起，笼罩在赫拉克罗斯的面前。 杉原吉大吼：“冲过去！” 但是赫拉克罗斯没能冲过这层粉尘组成的屏障，巴大蝶的复眼特性让它释放的技能准确度都提升一个档次，睡眠粉被播散到它冲锋的必经之路上。 赫拉克罗斯的速度放缓了，它感觉眼皮变得沉重，像是挂上了铅球。它眨巴着眼睛，再眨一次眼，但这一次闭上了就没能再睁开，它睡着了。 作为一只最终形态的宝可梦，等级又总是高过挑战者5级，足够压制得玩家喘不过气起来。但赫拉克罗斯并非没有弱点，它的属性是虫系加格斗系，它畏惧飞行系的攻击，而这个弱点是致命的。 路诤微笑：“很好，巴大蝶退后，远远的使用‘起风’！” 路诤保持谨慎，倒不是担心它忽然使用“梦话”，这是个需要秘籍传授才能学会的技能，需要慢慢培养，作为等级不超过20级的新人宝可梦，必然不在赫拉克罗斯的技能列表中。 而是赫拉克罗斯的特性可能是毅力，在异常状态下物理攻击力会有显著提升，如果它忽然从异常状态恢复暴起，近距离上却有可能对巴大蝶造成巨大伤害。 飞行系能量化为风暴，风的利刃割向赫拉克罗斯。 “快醒来！赫拉克罗斯！拿出你作为武士的尊严来！”杉原吉在旁边打气。 路诤心想，拿出武士的尊严就能从异常状态中恢复了？好吧好吧，亲密度友好度什么的，这种训练家和宝可梦之间的羁绊确实是存在的，玄学什么的不是子虚乌有。 但是羁绊不能让一种宝可梦变成另一只宝可梦，虫子在龙类面前就是低等生物，捕虫少年最终也只会变成捕虫大叔，变不成四大天王，努力、羁绊这种东西的作用范围是有边界的，就像……猴子跳得再高，也触及不到天空。 飞行系能量给赫拉克罗斯造成巨大伤害，让它在睡梦中也露出痛苦的表情，它努力挣扎，仿佛试图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不知道是伤痛刺激了它，还是训练家的打气确实有了效果，又或者巴大蝶的睡眠粉熟练度还不够。赫拉克罗斯从催眠状态中的恢复加速了，它睁开双眼，从睡梦中醒来，睡眠粉的催眠效果没有造成全额时长。 “做得好，赫拉克罗斯！”杉原吉大喜，他兴奋地说：“冲过去，使用角撞！” 随着他的话，独角宝可梦眼神坚毅，仿佛真的如同一位武士。 “继续，起风。”路诤淡淡地说。 以他二周目的竞技经验，本系技能打在四倍弱飞的虫斗宝可梦身上，赫拉克罗斯的生命值恐怕只是风中残烛了。它醒过来就要继续冲锋看似坚强，其实只是毅力特性带来如同回光返照般的效果。 赫拉克罗斯冲锋了，它的独角扬起，上面凝聚着灰色的一般系能量，像是镀上了一层汞。它距离巴大蝶越来越近，风的力量也越来越大，它的身体前倾，速度却缓慢，像是一个逆行风雪的旅人。 旅人没能走出那场风雪，赫拉克罗斯倒下了，倒下的位置距巴大蝶还有一段距离。直到最后，赫拉克罗斯都没能给巴大蝶带来丝毫伤害。 很多时候，你努力做什么，只是给自己一点安慰，好像做点什么就会有盼头似的。 杉原吉收回战败的赫拉克罗斯，他反手丢出精灵球：“这次换你来，大甲！” 出现的是一只一人高的楸形虫宝可梦，浑身棕色，头部长着两只巨大而狰狞的钳子。 大甲（凯罗斯），和之前的赫拉克罗斯同是虫宝可梦的顶端，也是宿敌，同样的初始即是最终形态，种族值也是同样的500点。但与赫拉克罗斯不同，大甲是纯粹的虫系，面对飞行系宝可梦的劣势没有那么明显。 “冲过去！使用绑紧，用钳子夹住它！” 绑紧是一般系技能，会将对手控制住，方便大甲将后续更凶狠的近战技能甩在对手身上。即便大甲这个阶段的技能都是虫系和格斗系，会被巴大蝶抵抗，但毕竟种族值摆在那里，还是能够造成巨大伤害。 “睡眠粉。” 近战宝可梦始终是近战，技能施放机制导致它们的物理攻击必须先贴近对手，这一定会让巴大蝶至少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快避开！”杉原吉大吼。 等级不超过20的大甲没有技能应对这种情况，如果是没有规则的野战，可以交给队友解决，但现在是堂堂正正的道馆对战。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和宝可梦之间的羁绊，快避开、站起来、坚持住……奇迹是存在的，如果你愿意相信奇迹的话。 但大甲依然没能闪避过去，冲锋的时候它的皮肤不可避免粘上睡眠粉的粉末。它的速度要超过巴大蝶不少，但没快到能高速绕到背后或者从侧方进攻的程度。 大甲是一只物理攻坚手，擅长破盾，而不是高速疾行的刺客。 路诤故技重施，他指挥巴大蝶再次拉开距离，远远地使用起风对大甲造成伤害。 “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杉原吉大吼：“大甲，你忘记我们曾一起决心要重振杉原道馆的名声了么！” 大甲居然真的醒过来了，清醒的速度居然远远超过赫拉克罗斯，想来他们的亲密度很高，也许这只大甲才是他的初始精灵。 “大甲……我们……要一起成为世界第一，世界第一的虫宝可梦训练家！那个时候，我们要一起站在石英大会的舞台上，要天下都看到我们的决意！” 这个年轻的训练家自称是杉原道馆的继承人、馆主，也是杉原家最后一个男人，他此刻纵情高呼，简直像是在咆哮：“大甲！冲上去，使用十字剪！” 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杉原吉选择使用大甲的拿手绝技，同时也是杉原道馆的拿手绝技，十字剪，而不是更加稳妥的绑紧。这本是大甲在32级才能学会的技能，但被提前释放出来。 大甲两只钳子凝聚起淡黄色的虫系能量，像握着两槟流淌着荧光的剑，交叉着斩出去。就如同武士决心杀敌时，要出自己最凌厉的一斩，没有绚烂和华丽的剑技，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斩，这简单的一斩却仿佛磨练了十年之久，带着凌然的杀机和刻骨的寂寞。 路诤忽然想，对于自己来说，这次免许皆传试炼只是一段支线剧情，即使比赛输了，也可以退回到普通难度再尝试一次，无非只是奖励不够好。但在这个年轻人看来，他把自己的梦想和道馆的荣誉都压了上去。 “睡眠粉！” 漫天粉尘笼罩了那抹剑光。剑光从粉尘里透出来，斩切到巴大蝶身上。巴大蝶像被撞陲击中的石块，猛地被抛飞出去，它摔落到地上，翻了几个跟头，才又重新鼓动起翅膀。巴大蝶圆圆的脑袋露出痛苦的神色。 大甲这一击命中却没有后续的追击，仿佛是武士一击惊世骇俗的居合而后血振，杀机已泄，敌手已亡，还剑入鞘。 路诤面无表情。 睡眠粉散去了，大甲的身影显露出来，它平静地站在草地上，呼呼大睡。 路诤轻轻吐出一口气，作为一个二周目玩家他判断没错，斩切类技能要的是力量凝聚，就如同薄刃割喉，如果巴大蝶在原地不动仿佛未被命中，他就要紧张起来。像这样被攻城锤击飞出老远，其实是斩击没有凝聚在一点上，力量分散了，巴大蝶被抛飞出去反而可以借此卸去绝大多数的力道。 巴大蝶的睡眠粉最后还是奏效了，大甲被困意干扰，十字剪没能完完整整地施放。 这个场景的困难难度的攻略有很多，睡眠粉战术是其中最稳的，只要带三只等级不超过15的巴大蝶，号称让你家狗代打都能过。 杉原吉会使用当前版本种族值最高的三只虫宝可梦，却偏偏都是近战攻坚型，会被睡眠粉无限放风筝。而宝可梦的等级却因为挑战机制而被压在20级，技能列表里不会有岩石封锁、岩石爆破之类的远程投掷型技能，也无法拥有诸如替身、守住这类防御型技能。一旦被睡眠粉命中，只能挨揍。 “使用起风。” 睡眠粉奏效，路诤再次让巴大蝶换回飞行系技能进行远程输出。 飞行系能量造成的伤害带来的痛感让大甲苏醒过来。 杉原吉再次咆哮起来：“大甲，去吧，使用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是个格斗系技能，威力会随宝可梦体力的损失而增加，这是正如其名的招式，使出来的时候敌人和自己必会倒下一个。 此刻大甲的生命力已如风中残烛，起死回生的威力不可限量。即使格斗系技能会被虫系和飞行系叠加起来四倍抵抗，但只要击中了，以巴大蝶脆弱的防御能力，恐怕也会瞬间失去所有体力。 “睡眠粉。” 还是睡眠粉，这片草系能量凝聚的粉末在空中如同一层薄纱，此刻却仿佛一面铁幕，把一切徒劳的反抗都隔绝在幕后——睡眠粉战术，按攻略里的说法，换你家狗代打都能过。 再次起风，大甲终于倒下了，说不清是倒在睡梦中，还是倒在冲锋的路上。 杉原吉举起精灵球收回了大甲，他反而冷静下来，面无表情了。 路诤看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在他的脸上找到苦涩的感觉。 一个想和自己的初始虫宝可梦一起努力，站在石英大会的中心接受全天下人的顶礼膜拜的捕虫少年，还没出村就被同是捕虫少年用最让人瞧不上的家门虫一穿二，不就该露出备受打击的表情么？ 难道因为不是被联盟嫡系殴打，而是被捕虫少年殴打，就还觉得捕虫少年不是丢脸的称号，而是一面光耀门楣的金字招牌？ 拜托，捕虫少年这个外号就是联盟嫡系用来嘲讽庶民的。要是给捕虫少年一只迷你龙，难道他们会嫌弃的拒绝？捕虫少年不是喜欢虫，而是因为他们只用的起虫啊。 面对现实吧，如果你没限定虫系，换小火龙上，你根本走不过几个回合好么？ 杉原吉把精灵球贴在脸上，轻声说：“做的很好，大甲，武士就该倒在冲锋的路上。” 路诤一愣，他想起其实大甲最后一次中睡眠粉的时候，理性的做法该是把大甲收回精灵球里，因为输定了。而杉原吉没有这么做，他还是让大甲坚持施放起死回生，他并非不知道大甲的体力已经支撑不住，作为大甲的训练家，他该是全天下最了解大甲的人。但他还是选择了这个技能放手一搏。 人生在世，你能放手一搏几次？又能创造几次起死回生的奇迹呢？ 路诤忽然想起一部叫《最后的武士》的电影，阿汤哥演的。故事发生在江户末期，维新派对社会进行改革，伤害到了下层武士的利益。于是武士们组建军队，向维新派发起挑战。 电影的最后，武士们拔出佩刀，顶着维新派的炮火发起冲锋，像是寓言故事里那个举起手臂阻挡车轮的螳螂，说不清该欣赏武士们的孤勇和决然，还是嘲笑他们的愚蠢和不自量力。 杉原吉说：“大甲是我的初始宝可梦，从小和我在一起，我父亲不在的时候，是它陪着我。之前有句话我说错了，杉原道馆不是只有我一个，而是两个，另一个是大甲。我们曾一起发誓要成为全世界最强的虫宝可梦训练家。联盟迄今为止，还没有虫系的四大天王，我想成为第一个。” 他顿了一下，看不出难过的表情：“你也是虫宝可梦训练家，你击败了我，你做的很好。” 路诤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我取巧的……睡眠粉是草系技能。” “不算取巧，虫宝可梦本该就是包罗万象的，它们是自然的精灵啊。我收回之前的话，你的巴大蝶培育的很好。你很喜欢虫宝可梦，我看得出来。” 杉原吉拿出另一只精灵球，说：“击败大甲的你其实已经算通过杉原道馆的考验了，足够从我这里获得十字剪的秘籍，但免许皆传还不行。还有最后一只宝可梦，战胜它，你就是杉原道馆的免许皆传。” 第十章 免许皆传之战 “战胜它，你就是杉原道馆的免许皆传。” 杉原吉语气郑重，他的眼神忽然尖锐起来，猛地丢出那只精灵球：“去吧，飞天螳螂！” 出现在场上的是一只一人高的螳螂，浑身上下都是翠绿色，在草地上静止不动的时候像是隐形的。但它无疑是危险的，它长着如同爬行类的头，上面有三只尖锐的角，仿佛带着面甲。最惹人注意的是它的手臂，那是两把巨大而锋利的镰刀，路诤毫不怀疑那凶器锋锐得能切断树干。 飞天螳螂，种族值500点，与赫拉克罗斯、大甲相当，同样是物攻手。但这是整个对战最难的一环，因为和赫拉克罗斯、大甲都不同，后两者是攻坚的猛士，而飞天螳螂兼具武士的勇猛和刺客的敏锐。飞天螳螂的种族值分配中，它的防御不算高，但换来的是更快的速度。 “飞天螳螂，使用高速移动逼过去，用劈开！” 飞天螳螂动了，它的身影一晃，稍不留意的话，那感觉像是在刚才位置上的宝可梦只是一抹影子，现在影子消散了。 “使用起风阻击！” 睡眠粉是中距离的技能，粉末的扩散需要时间，对高速运动中的目标命中率并不高。而起风会造成风阻，或多或少能减缓飞天螳螂的高速。 但比风更快的是飞天螳螂，飞行属性和轻盈的身体带给它在运动中高速变向的能力。飞天螳螂振翼，以更快的速度猛地变向，像是一抹翠绿色的闪电在草地上划过。横向变向，再横向变向，居然已经绕到巴大蝶侧后方了。 路诤认出那是“电光一闪”，而杉原吉居然连出言指挥都不用，飞天螳螂可以自行判断使用这个技能的时机。 “就是现在！使用睡眠粉！”路诤也忍不住提高嗓音。 “这一招对我们没用！飞天螳螂，使用影子分身！” 飞天螳螂忽然闪到一旁，但它留在原地的影子却没有消失，场上出现了两只飞天螳螂。睡眠粉洒落在留在原地的那只飞天螳螂身上，却丝毫不起作用，因为那只是一个影子。 “继续使用睡眠粉。”一次不行那就两次，路诤不信邪。 “影子分身！” 又是一只新的飞天螳螂，场上的飞天螳螂数量上升到三只。 “睡眠粉！” 但是睡眠粉还是没有命中，此时场上已经有四只飞天螳螂了。杉原吉露出迎来胜利的笑容，他的声音平静：“很好，飞天螳螂，使用剑舞。” 场上的四只飞天螳螂都动了，它们的手臂摆动在空中缓缓旋转，仿佛是握在手中的宝剑随着手腕转动。那是刚猛豪烈的舞蹈，却又轻盈孤寂，让人想起易水边，高渐离为荆轲击筑送别时，燕赵之地的猛士慷慨悲歌的景象。 “使用劈开！” 场上的四只飞天螳螂中，有一只动了，它猛地振翼，镰刀划出，在场中留下一抹刀光，像是夜空里冷月的弧光，清澈而凄冷。路诤分不清这记劈开是融入了电光一闪的特效，还是有高速移动带来的速度加持，也许二者兼具。 飞天螳螂的镰刀斩过，巴大蝶缓缓地摔倒在地，像是秋风里落叶从枝头飘落般轻盈。那才是真正的武士拔刀术，真正的居合斩，力量凝而不散，刀光如凄然的冷月。赫拉克罗斯和大甲费尽心力都没能做到的事情，飞天螳螂只一击就宣告路诤首只巴大蝶的败北。 路诤有些发愣，高速移动、电光一闪、剑舞、影子分身、劈开，不出意外这只飞天螳螂还会聚气、翅膀攻击，以及招牌的十字剪，技能列表也太宽泛了吧。 这是等级不超过20级的飞天螳螂么？你说这是40级他也信啊。 难怪杉原吉说战胜飞天螳螂就是杉原道馆的免许皆传。此刻路诤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新人训练家，一个捕虫少年，而是一位资深训练家，一位捕虫大叔。 路诤的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他的三只巴大蝶实力接近，一只搞不定的，上三只也一样搞不定。这次轮到他束手无策了，睡眠粉战术能欺负傻大黑粗的赫拉克罗斯和大甲，却拿拥有高速和突进技能的飞天螳螂毫无办法。 说好的家里的狗狗代打都能过的呢？ 路诤抬眼看去，飞天螳螂的镰刀向下撑在地上，就如同战胜实力相近的敌手后，拄剑而立。路诤注意到飞天螳螂的胸口缓缓起伏，喘着粗气，他的脑中忽然闪过灵感，飞天螳螂摆出这个姿势不是装酷，而是体力不支，它必须依靠上肢的力量才能站稳。 连续的影子分身、高速移动、剑舞对它来说并不是毫无代价的，那确实是一只原本等级至少30级以上的资深宝可梦，但因为规则而被强行压制到20级以下。飞天螳螂可以使用原本的高级技能，但它此刻被压制了的身体却未必承担得住。 这是一次消耗战，比拼的是双方的意志和耐力，路诤脑中构思接下来的战术，他丢出精灵球：“去吧，巴大蝶！” 杉原吉也是一愣，他冷冷一笑：“再换一只巴大蝶又有什么用呢？手下败将而已，你已经黔驴技穷了么？” 路诤没有解释，他指挥巴大蝶道：“吐丝。” 吐丝的效果是把粘稠的丝网沾染到目标身上，让目标的速度下降两级。与睡眠粉不同，吐丝的效果不够直接，但胜在命中率更高。 “没用的，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都是小伎俩而已。”杉原吉毫不在意：“飞天螳螂，使用影子分身。” 他并非不在意吐丝造成的效果，对以速度见长的刺客而言，速度就是生命，一旦赖以生存的速度被削弱，那么下场只会与前面的赫拉克罗斯和大甲一样。 随着连续不断的影分身，飞天螳螂的虚影再次遍布四周，从四面八方把巴大蝶团团围住。 “巴大蝶，使用起风，找出真正的目标。” 影子分身的效果在掌机中是提升自己的回避率，而在网游中的效果和替身类似，制造一个分身来干扰对手，以此达到回避的效果。但与替身不同，影子分身制造的只是虚影，一旦被接触制造的影分身就会消失。 路诤选择了起风而不是睡眠粉，原因是起风是飞行系技能，属于巴大蝶擅长的领域，而且起风作用的范围更广，效果更快。而飞天螳螂制造的分身是没有实体的虚影，一旦进入被飞行系能量制造的风的影响范围，那个影子便会即刻消失。 “抓住这个机会强化自己，使用剑舞！”杉原吉道。 随着他的指挥，飞天螳螂再次挥动镰刀跳起战舞，让物理攻击随着战意释放出来。 巴大蝶张开白色的蝶翼，飞行系能量化为风暴，随着风暴的推进，飞天螳螂制造的虚影果然如一个个泡泡般消散了。场上只剩下一个飞天螳螂了，毫无疑问那就是它的真身。 路诤指挥道：“那个才是真家伙，使用吐丝！” “快用电光一闪躲开！” 吐丝技能没有命中，飞天螳螂高速变向，快若闪电，达到的效果与另一个虫系技能急速折返几乎如出一辙。它逼近到巴大蝶身前了，如凶器般的镰刀高高举起。 “就是这个机会，睡眠粉！” 近在咫尺，如果飞天螳螂不使用技能闪避的话，没有理由不命中。果然杉原吉不敢去赌这个概率，他大吼：“使用影子分身，绕到另一侧去。” 飞天螳螂再次一分为二，睡眠粉不会在虚影上生效，飞天螳螂的影分身像是木偶般无动于衷。而它的真身已经从另一个方向袭来，高举的镰刀劈斩在巴大蝶脆弱的翅膀上。 第二只巴大蝶也倒下了。 路诤默默收回巴大蝶，他再次丢出精灵球：“去吧，巴大蝶！” 他情不自禁也高呼起来，这是他最后一只巴大蝶，双方都是最后一只宝可梦。他紧张起来，心脏扑通扑通跳着，这就是宝可梦对战的乐趣啊，不像攻略里吹嘘的那样狗狗代打都能赢，不到最后一刻悬念不会揭晓，谁都可能获得胜利女神的青睐。 路诤抢先进攻：“巴大蝶，使用吐丝！” 杉原吉也迅速反应：“用电光一闪避开！” 但这一次，飞天螳螂的闪避没有前两次那么行云流水，它的动作明显生涩了许多，巴大蝶的吐丝技能没有完全命中，但也不算落空，还是有几根粘稠的丝网粘上了飞天螳螂的翅膀。 “怎么会？” 杉原吉不解飞天螳螂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失误，他仔细观察，忽然看到它的脚跟位置有那种白色的丝网，这种物质有很强的粘性，飞天螳螂脚踩这种东西高速跑动与地面摩擦无疑会被干扰。他的目光继续扫过，在草坪上看到一圈又一圈的吐丝残留的丝网。 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你使用吐丝不止是直接以飞天螳螂为目标，还有地面。” 路诤点头：“是的，巴大蝶站立不动，你的飞天螳螂的攻击技能只有近战，贴上来攻击的话，总是避免不了踩到到那种黏糊糊的东西。” 这个效果类似鼎鼎大名的“黏黏网”，可以造成所有替换上场的精灵速度降低。不过黏黏网是只有蛛类宝可梦才能学习的技能，造成的效果也远比巴大蝶的吐丝要直接。 “小伎俩，”杉原吉冷笑：“飞天螳螂，用高速移动提升自己的速度！” “巴大蝶，继续用吐丝干扰它！” “飞天螳螂，一边用高速移动，一边制造影子分身来躲避！” 飞天螳螂振动那对短小的翅膀，在场地上高速奔跑着，速度一段一段提升，而它又不断在原地制造影分身，巴大蝶的技能根本没法命中。见速度提上来了，杉原吉变招道：“冲过去，使用劈开！” 飞天螳螂笔直地冲过来，胜负就在一刹那间，路诤忍不住屏住呼吸：“就是现在，睡眠粉！” “用影子分身躲避！” 并没有一个新的影分身被制造出来，飞天螳螂拄着镰刀单膝跪地，它的眼皮沉重，片刻后，睡着了。 “怎么会这样……”杉原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前几次闪避都是成功的，而且飞天螳螂还用高速移动提过速的，他的口中不断重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路诤指挥巴大蝶释放吐丝技能，把黏糊糊的白色丝网涂满飞天螳螂的全身，特别是它短小的翅膀上，一圈圈缠好。吐丝不是个伤害技能，不会有疼痛感刺激宝可梦提前苏醒。 做完这一切，路诤才缓缓开口解释道：“高速移动可以提升自身的速度，这种效果可以中和吐丝带来的降速，但丝网物质却不会消失，还是残留在宝可梦身上。所谓用提速来中和降速的效果，并非没有代价，那代价其实是飞天螳螂的体力。” 他继续说：“同样的道理，你不断使用影子分身来躲避巴大蝶的睡眠粉，看似是高明的招数，但其实是以不断消耗飞天螳螂的体力为代价。” “巴大蝶使用的吐丝、睡眠粉都是对敌的招数，而飞天螳螂的影子分身、高速移动、剑舞却作用于自身，利用超能系能量、一般系能量去激发自身的潜力，飞天螳螂消耗的体力远比巴大蝶多。” “飞天螳螂的实力确实强大，但你只是借用飞天螳螂的力量，却不是真的了解飞天螳螂。”路诤轻声说：“我想，其实你不是飞天螳螂真正的训练家吧？” 杉原吉抬起握着精灵球的手，沉默着，像是在医院的产房外头作出一个保大还是保小的决定。片刻过后，他艰难地按下精灵球上的按钮，把睡眠状态的飞天螳螂收回，说：“我认输，你通过了杉原道馆的免许皆传试炼。” 他又沉默了片刻，目光看向森林的深处，轻声说：“陆君你猜得不错，飞天螳螂确实不是我培育出来的宝可梦……它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他留下了飞天螳螂，也只留下了飞天螳螂。” 杉原吉把目光移向路诤，微笑说：“以后你就是杉原道馆的免许皆传了，来选你想要的传承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游戏面板弹出提示： 【一场辉煌的胜利！与杉原吉的道馆对战（困难难度）通过，请选择通关奖励（3选2）】 【1，秘传技‘十字剪’：虫系技能，物理，接触类，威力80，命中100】 【2，秘密章‘大甲（凯罗斯）’：提升你对大甲的培育技巧，更快激发宝可梦的潜力，可以超前领悟部分技能】 【3，精灵蛋：虫系，高潜力】 路诤没什么可以犹豫的，他一开始就想好了：“选择1和3。” 理由很直接，他根本没收服大甲。按正常流程，大甲这种初始种族值拉满的宝可梦，要么去常磐森林深处的危险区域冒险，要么缴纳高额的门票去联盟控制的自然保护公园里碰运气。 即使不是三选二，他也宁愿放弃十字剪和大甲的专属培育书，本来他就是冲着精灵蛋来的。一周目的攻略有写明，战胜阿吉之后的精灵蛋奖励，能开出的精灵池是跟着你对战的精灵走的。 如果是简单难度就是巴大蝶或大针蜂的幼虫，但是最高难度——路诤摩拳擦掌，赫拉克罗斯、大甲，还有飞天螳螂——这其中他最期待的是赫拉克罗斯，虫加格斗属性，之后新手晋级任务要面对的深灰（尼比）道馆主打的是岩石系，格斗属性是会非常有用的。 他预备组建用来开荒的初期三剑客中，巴大蝶负责控制和提供远程输出，烈雀负责侦查和狙杀后排，还需要一只能抗能打的前排攻坚手。这三只可以竞争虫王的宝可梦他都可以接受，初始形态的种族值就高达500的宝可梦在初期简直可以横着走。 杉原吉点头道：“十字剪的秘传技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不过你得保证不能向第三方泄漏，至于精灵蛋……” 他顿了一下，看向远处渐渐西垂的日轮，夕阳把整个森林染成昏黄色的海，他说：“今天有点晚了，你在我这里休息，明天一早我去取一枚精灵蛋交给你。” 路诤愣了一下，不确定这是不是本来就有的流程，攻略上没有写说要等一晚的。一周目他不是捕虫少年开局，不需要来过这个任务，所以不太清楚，但转念一想，这么琐碎的细节攻略上未必会写。 本来按计划走完这个剧情他也准备下线了。他已经连续玩了超过30个小时，游戏内的小助手已经不断警告他了。睡眠倒是没有关系，反正在游戏里的状态对应现实中是浅层睡眠，但是血糖还是需要线下去补充的。 精灵宝可梦网游里，野外属于非安全区域，在非安全区域中下线属于强制下线，玩家的意识退出，但身体还留在游戏里，会被野生宝可梦或者敌对方攻击。只有在安全区域，比方说城镇内部下线才是安全模式，这时候玩家的身体在玩家眼里会消失，而在游戏npC眼里则是处于阿宅状态。 杉原道馆是友善方，属于安全区域，正好适合下线。 路诤点了点头，说：“好啊。” 第十一章 杉原旧事 杉原吉用沸水把茶粉冲兑，搅拌均匀，把纹着蛇纹熊图案的茶具在两只骨瓷杯里倒到桌子的那边：“陆君，请慢用。” 路诤不太习惯像这样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作为一条来自天朝上国的死直男，他的腿关节和性取向那样轻易弯不过来。毕竟中土自从汉唐以后，不席地而坐已经上千年了。 他当然也不懂和式茶道，于是左右打量这间和式房间。 四周是木质的古旧家具，看不清雕刻着什么，远处纸糊的门上图案倒是清晰，用浮世绘风格绘制着大甲和赫拉克罗斯之间的战争。墙壁上的装饰也简单，只挂着一尺的水墨画，画着水边的鸟展翅欲飞，白翼蓝尾，看颜色似乎是长翅鸥。 杉原吉问：“已经很久没有人到访了，陆君从哪里听说的杉原道馆？” 当然是攻略里咯，白送一个精灵蛋，谁不想过来碰碰运气。看你的样子似乎非常空虚寂寞，谁叫你待的地方那么偏僻。不过现在是因为玩家还没摸过来，等以后摸熟了，你自然会忙起来。忙得充实，忙得满足，忙得飘飘欲仙。 路诤满嘴胡诌：“从金黄市听说的，传说常磐森林里有个杉原屋的道馆，馆主擅长虫宝可梦，教授学徒十字剪的秘籍。只是没想到馆主居然是那么年轻的人啊。” “金黄市……居然名声传到过那么远的地方么。”杉原吉的眼睛亮了一下又很快黯淡下去，他沉默了很久，忽然说：“你说的杉原道馆馆主，是我的父亲。” “过去他总坐在对面，就坐在你的位置上，捧着茶对我说，‘阿吉啊，我们要一起努力，成为第一流的虫宝可梦训练家，把杉原道馆的名声打出去，打得响亮！让所有人都知道常磐森林里有一座叫杉原的道馆，让所有人知道用虫宝可梦不是丢脸的事！’他总是这么说，我都忘了这是不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杉原吉手捧热茶，抿了一口，看着茶水袅袅的白汽腾起来。路诤隔着那层白汽看着这个土里土气的捕虫少年，好像看到他这么说话的时候，眼睛里似乎也罩上了一层雾气。 “但我觉得他说想振兴杉原道馆打出名气其实都是假的，他只是想让妈妈知道他有出息了。”杉原吉说：“但其实他就是个笨蛋。” 路诤感到尴尬极了，对面那个捕虫少年说自己坐在他老爹过去的位置上，忽然就回忆起往事。 拜托，大家只是打过一场宝可梦对战的缘分，共同点除了同是捕虫少年可能只剩下都是单男了。虽说同是单男就应该互相温暖，只要别是用直肠，其他都好商量，路诤倒也不介意扮演下你多年未见的老爹让你诉下相思之苦，平白涨个辈分勉强还能算占便宜，但大家真的不熟。 而且听你的画外音，你老娘似乎也有料可扒，不会是跟着用龙宝可梦的隔壁老王跑了吧？ “某天早上他跟我说，要去林子里转转，他指的林子就是常磐森林。他说他要去收服林子里天赋最卓绝的那只虫宝可梦，他说那是族群里的虫王。” 这么说话的时候杉原吉看向路诤，但路诤感觉他只是看着路诤坐着的那个位子，那个位子上面有个人，于是好像往事回溯，故人重返。 衫原吉自顾自地说着：“但他再也没有回来。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个早晨，那是个很普通的早晨，和以往的每个早晨都没什么不同。但那天早晨他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杉原吉连说了两次他再也没有回来，自己都没有注意。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努力了，我就是杉原道馆最后一个训练家了，但只要我还向着成为虫系天王去努力，杉原道馆的传承就还没有断绝。 “我有的时候也想放弃，但会记起他的话，‘虫子其实是弱小但骄傲的生命啊，每一代虫子都有着奔向天空的使命，一代一代，总有一天会有某条虫子突破平流层，对着天空之上的神龙发起挑战’。陆君也是使用虫宝可梦的训练家，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吧。” 路诤这时意识到，杉原吉真的非常非常在乎那个免许皆传试炼的意义。路诤用睡眠粉战术取了巧，而不是从正面战胜了他，这让他心里感觉有些惭愧。 杉原吉猛地向路诤丢来一个东西，路诤一把接过。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那个小东西，一枚黑色的指环，表面摸起来有些粗糙，材质像是某种不知名的石头，形状看上去有点类似变体的希腊字母。也许对岩石系宝可梦来说是不错的零食，或者卖给一些爱好古怪石头的收藏家，卖对路的话也许能小赚一笔，他现在缺钱得很。 “送你了，一个小礼物。”杉原吉淡淡地说：“和飞天螳螂一起留下的，可能是从森林里捡来的，不过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上去像是护身符，但应该没什么作用。” 他从座位站起来，推门出去了：“休息吧，明天一早见。” 路诤摩挲着这个古怪的指环，越看越觉得眼熟，过去好像在论坛的帖子里见过。他忽然愣住了，意识到这个吊坠似的东西可能是什么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底的惊讶像是暴雷般炸开。 有一瞬间，他简直想要把这东西扔出去，好似那东西不是个装饰品而是个拉开了引信的手雷。但他刚动了这个念头，忽然看到那个坠子中心出现了一个白色的眸子，那个坠子睁眼了，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第十二章 飞天螳螂 【任务第一环：击败并收服飞天螳螂（0/1）】 这里是常磐森林的中部，已经不是安全的区域了。路诤环顾四周，巨大的乔木遮蔽天日，到处都是半人高的灌木草丛。风吹树叶，显得森林越发静谧，看不出将要发生什么危险。 但危险其实无处不在。 他想起了一周目的时候第一次组队探索森林时的事情，一位妹子玩家靠在树边休息的时候，忽然被树上伏击的阿柏蛇扑倒，紫色的蛇怪张开巨口一口吞下她的脑袋，合上嘴巴的时候把毒液注射进清秀的脖颈，同伴都来不及反应。 四周越发安静，路诤的警惕心却越发高涨，他没有听到鸟鸣声，这说明可能有什么大家伙在附近。 他一边思考，操作已经随着肌肉记忆施展开来。首先大甲从精灵球里放出来，这是防备野外饿极了的精灵把人类当做猎物偷袭。棕灰色的巨大甲虫宝可梦头顶一对凶猛的钳子，警惕地向四周打量，像是武士那样守卫自己的君主。 他接着放出比比鸟：“去吧，周围不远处应该有只落单的飞天螳螂。找到它，向我汇报，如果有危险，也向我汇报。” 这只褐色羽毛的大鸟眨了眨蠢萌的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扑打着翅膀腾地飞起，在高空盘旋着侦查周遭的环境。 路诤站立不动，锐利目光特性的比比鸟洞察力远比人类要出色，它的视线甚至能够洞穿树林分辩出好几公里之外的昆虫，而人类的眼睛一定会被保护色蒙蔽。 与其盲目出击，还不如等待比比鸟的消息。 比比鸟围绕着最高的那棵树的树冠盘旋，没过多久，它向路诤发出清脆的啼叫声，扑腾着翅膀飞向一个地方。比比鸟的声音并不急促，说明在比比鸟的判断中，那个地方的生物有风险，但还能承受。 “大甲，走，我们跟上去。” 穿越一片半人高的灌木，在林子中间忽然就出现一片草坪，四周是几颗低矮的阔叶树，可能是这里的土壤下面有巨大的花岗岩层，高大的杉树没法在土壤深处扎根。 草丛中，那只绿色的巨大螳螂微微匍匐，警惕地看向这里，背后白色的膜翼张开轻颤。路诤定睛打量，飞天螳螂是典型的雌雄同态宝可梦，成年的飞天螳螂身高接近人类，而这只飞天螳螂目测比杉原野还要高大些，光从体型上就能看出它的不凡，难怪被衫原野认定为虫王。 等级在40至45之间，不超过50级。路诤根据经验在心里估摸着，等级虽然接近但考虑到天赋差距的话，以杉原野的宝可梦配置，一对一单挑的话，不是它的对手。 以比比鸟的等级上去参战更是属于白给，路诤指挥着，让它悬停在附近的树梢上警戒。他反手又扔出一枚精灵球：“出来吧，大针蜂！” “大针蜂在我身边保持警戒，大甲，换你去挑战它。” 大针蜂虽然等级更高，无奈耐久不够，作用更多在于收割战场，是凌厉的刺客而非攻坚的战士。而大甲的物理耐久远比大针蜂出色，即使不是飞天螳螂的对手，但至少可以纠缠它一段时间。 飞天螳螂是斗争心旺盛的种族，见那个人类放出了大甲前来挑战，当然不会回避。大甲、赫拉克勒斯、飞天螳螂是经常争斗的族群，对彼此互有了解，也互有仇怨。 “大甲，冲上去，和它缠斗。”路诤指挥。 飞天螳螂的技能池远比大甲优秀，如果使出影子分身加高速移动加剑舞的三板斧强化，把它的潜力激发出来，路诤手上的精灵一起上都挡不住，那时候就轮到飞天螳螂收服人类了。如果它能提供足够的西瓜和炸鸡，路诤倒也不介意替它种棉花，不，是种树果。 没有训练家指挥的精灵都是死脑筋，如果换路诤的话，一定让飞天螳螂利用速度优势强化自己，但飞天螳螂以本能行动，振动着膜翼迎了上来。 绿色的虫宝可梦和棕色的虫宝可梦相向冲锋，像是两颗对冲的炮弹。飞天螳螂的速度更快，体重也更大，把大甲撞了一个趔趄，趁大甲立足不稳时，它挥舞起巨大而锋锐的镰刀斩向大甲。 虫系技能，连斩。 “用钳子夹住它！” 大甲硬受了第一击，坚硬的外壳替它吸收了不少伤害，但还是吃疼地眯起眼睛。它头顶的钳子张开，往前倾，像是摔跤选手那样把对手拦腰抱起般的，用钳子夹住飞天螳螂的一只胳膊。这是大甲擅长的技能，夹住。 双方扭打在一起，以飞天螳螂的体质和等级优势，胜出只是时间问题。 但大甲是有训练家站在背后的宝可梦，路诤再次丢出一枚精灵球：“去吧，摩鲁蛾！” 和这群邪魔外道没什么江湖道义可讲的，大家并肩子上……台词错了，是宝可梦世界讲究弱肉强食，以多打少是野战模式的一环，不爽不要玩。想当年智人从非洲大陆通过大陆桥走向全世界的时候，就是靠这招把尼安德特人打得满地找牙，更别提什么狮子老虎熊瞎子了。 飞天螳螂意识到危险了，它背后的翅膀凝聚起白色的飞行系能量，那是使用技能翅膀攻击的前兆。一般来说，野外的飞天螳螂不会优先使用翅膀攻击，因为它们的翅膀相比手臂的镰刀更脆弱，一旦受伤就会陷入麻烦，但此时，想摆脱大甲的纠缠这是最快的办法。 “摩鲁蛾，使用麻痹粉！” 摩鲁蛾相比路诤自己的巴大蝶，速度更快等级也更高，它的招式释放速度极快，飞天螳螂来没来得及摆脱大甲的纠缠，淡黄色的粉末已经洒向了它的头顶——当然不可避免的，大甲也被殃及池鱼。但这值得，陷入麻痹状态的宝可梦，反应速度会降低，招式也会因为肢体麻痹的关系有概率使用失败。 战局一如路诤的计划发展，他已经有九成胜算。正打算指挥摩鲁蛾使用飞行系的空气斩持续逼迫飞天螳螂时，他忽然听到树梢上比比鸟尖锐的叫声。 路诤警觉，肌肉紧绷起来，刚想回头观察，就已经感到一股灼热至极的热浪从身后滚滚而来。他心里警铃大作，身体本能地向前扑倒，身后的烈焰如同火龙卷般擦着他的身侧席卷了飞天螳螂。 路诤抹了抹脸上的泥，呸了一口，吐出呛进嘴里的泥土和腐败的树叶，口鼻里的土腥味稍微淡了一点。抬眼的时候，他看到那只巨大的狰狞的生物从天而降。那是只遍体橘红色的龙，头部曲线坚硬得犹如雕塑大师斧劈的杰作。 龙在地上站稳了，胸口和腿部的肌肉隆起，背后巨大的翅膀张开又收拢，龙向天空发出咆哮。巨大的嘴裂张开的时候，路诤看到它的牙齿尖锐得如同密集的箭簇。 喷火龙，小火龙的最终进化型，关东地区的御三家之一。 训练家从龙背上跳下来，他扶了扶头上的帽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捕虫大叔。那是个长相相当俊秀的青年，眼睛乌黑，眉毛薄而笔直犹如箭矢，直插进鬓发里。 路诤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再次放在那只喷火龙身上，这次他观察得更加仔细。那只喷火龙无疑是万里挑一的佼佼者，又得到很好的培育，身高超过2米，而一般的喷火龙则是1.7米左右，这种感觉相当于一群中学男生里混入了一个职业篮球运动员。 路诤的目光扫过它的前肢，尖锐的利爪让人想起地狱里的恶魔，让人毫不怀疑它能轻易撕裂一切敢于阻挡在它面前的东西。而它尾部象征自身意志的火焰在外层带着一圈淡淡的蓝色，一般的喷火龙都是橙红色，这意味着远超同类的高温。 这只喷火龙身上兼具部分mega进化后的特质，疑似“硬爪”特性，还有蓝色的火焰。 另外几只精灵也在附近落下，那是比比鸟的进化型比雕，巨大的褐色羽翼收拢，训练家们从它们的身上跃下，轻盈落地。 “没吓到你吧，我只是想帮你个忙，只不过似乎用力过猛了些。”年轻人居高临下，“杉原野？” 冲着自己来的？ 既然对方提了名字，那就没法否认了，路诤只能点了点头。 年轻人笑了笑，目光却带着微微的冷意：“别紧张，我们只是进山的旅人，需要个熟悉道路的向导。听别人提起过你，想请你帮个忙。” 他没有把跌坐在地上的捕虫大叔扶起来的意思，目光放到不远处半边虫躯呈焦黑色的飞天螳螂身上，看它拄着手臂挣扎了几次想站起来，但最终还是倒下了。年轻人微微摇了摇头，似乎丧失了兴趣。 路诤从怀里掏出精灵球，猛地掷出去，精灵球跳跃着把那只负伤濒死的飞天螳螂吸收到精灵球里，在草地上摇晃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了。 年轻人瞥了他一眼，“你也是训练家？那么你的回答呢？” 路诤听出他的语气有点不高兴了，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掷出精灵球没有征得他的同意，虽然飞天螳螂一开始就是自己的猎物。 路诤不确定他们的来意，但直觉中能感到其中的危险，他决定先强化一下自己的人设。 他挤出个看起来颇为憨厚的笑容，装出那种废柴老爹急于炫耀儿子的样子：“哎，惭愧，都是年轻时候的痴心妄想罢了，现在只是收服一些帮手看理果园。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帮忙恐怕还要折腾很久。不过我虽然不算什么训练家，但我儿子天赋还不错，我跟你说，他……” 年轻人看到眼前的中年男人提起他的儿子，越说越是兴起，喋喋不休起来。底层可能都这样吧，自己是没指望了，于是指望下一代，提起下一代就忍不住想要炫耀。他不耐烦了，摆了摆手，示意不想再听下去。 后续落地的人像是年轻人的同伴，有人走上了，那是个年纪不小的老头，头发的鬓角带着白色，额头很很深的皱纹。他穿着黑色的制服，很考究也很正经，这让他看起来有点像是个学究，或者大户人家的管家。 “我叫茂木健，做些宝可梦和自然环境方面的研究工作，我比你年长些，你可以称呼我茂木。” “原来是茂木先生，您是精灵学者？” 老头的语气得体中带着高傲：“愧不敢当，只是做些研究工作，但很久没有贡献了。你是附近的猎户？” “算是吧。” 周围的人围了上来，路诤看着他们，有的年轻些有的年长些，但年纪都不算大，都穿着皮夹克。 他们的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凶光外显，但压力还是推动着逼了过来。这种感觉让路诤想起他小时候被学校外面的辍学少年包围在巷子里的经历。他还维持着脸上的憨厚，像是用胶水糊住脸颊：“你们是什么人？” 茂木拿来一个证件，翻开，露出上面精美的Logo，说：“你认识这个么？我们是希鲁夫公司安保队的。” 火箭队？路诤一愣，心说，喂，作为一个火箭队成员，你还少了最重要的台词没有说，既然你诚心诚意的请教了，那我们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后面懒得打了，但总之，别见人下菜碟，看我是个捕虫大叔就连重要的台词都省略了。 茂木上前一步：“你就是杉原野？住在附近，还是个训练家？” 他打量着眼前的捕虫大叔，用客气但听起来没打算商量的语气道：“这很好，很适合与我们一起行动。你被希鲁夫公司聘用了，随我们一起前往常磐森林科考，我们需要一个熟悉附近道路的引路人。” 路诤试探着说：“如果时间太长，家里人会担心。” 茂木说：“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对你来说，可是平时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他指了指落在路诤旁边的比比鸟说：“我们事后会支付给你一笔费用，足够资助你把它培育到进化。” 路诤眼角的余光瞟过，那些人有意无意向他靠近，组成一个包围圈，他们的精灵远比自己的要强，他感觉自己没法拒接这个提议。 “好吧，不过……”路诤用杉原野那憨厚黝黑的脸颊挤出一个笑容：“辛苦的费用能不能置换成一枚精灵蛋，我儿子很想成为一名优秀的训练家。” 说话的人看他很识相，笑了起来，脸上的严肃淡了一点：“常见的精灵，我们希鲁夫公司都可以提供。” 附近的人驻足不动了，隐隐的压力慢慢消散。路诤悄悄滑动手指，打开眼前他们看不见的光幕，在任务系统中看到： 【任务第一环（完成）：击败并收服飞天螳螂（1/1）】 【任务第二环（进行中）：跟随希鲁夫公司探险队行动】 路诤抬头环顾，任务系统似乎确认了这些人是火箭队的成员，但他知道这些人不是。 他确实没和火箭队打过太深的交道，一周目的时候他主要在丰缘地区活跃，不过火箭队的熟面孔他还是见过的，而这些人里全都是陌生人。以路诤的经验，这些家伙都是清一色的精英训练家，而以那只喷火龙来参照的话，为首的人甚至可能摸到了四大天王的门槛。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杉原吉的那个老爹可真够倒霉的，进山转转都能遇到意外。难怪最后没回来，原来是被什么藏头露尾的家伙抓了壮丁。 虽然御三家的获取渠道并没有被彻底垄断，但火箭队的干部掏出资质那么优秀的喷火龙，是嫌生活太平静，非得给联盟的检查官上眼药？ 这就好比说，合众国的商务部长刚刚还在大谈国家安全，以供应链友邦化的名义，限制芯片出口，转头就接到老婆打来的电话，从裤兜里掏出了华为荣耀。 张嘴的时候那股味道可太冲了。路诤心想，就算你不亮出喷火龙，就以你这副居高临下威风凛凛的嘴脸，我也得觉得你该是个公务员啊。 第十三章 探险队 探险小队的正式成员总共9人，都是男性，大多是年轻人，最年长的也只是和路诤现在扮演的杉原野相当，不超过四十岁。他们穿着普普通通的黑色皮夹克，穿着山地靴，如果带上墨镜的话，确实和火箭队有那么点神似。 除了这些正式成员外，还有四个向导，不知道是不是和杉原野一样是都是被抓来的壮丁。其中一个年长些，超过50岁，身体干瘦，脸上长着那种穷苦人民的皱纹，看起来是常年被猛烈的阳光曝晒的结果。还有两个中年人，只有一个年轻人，不过他们的皮肤也都是黝黑的，大概是附近的农民。 他们正走在一条兽径上，这种深入原始森林的地方没有适合人类行走的道路。地上铺盖着常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树叶，从外面看不出来，但下面也许有什么深坑，一脚踩上去也许会掉进去，如果只是崴到脚还算走运的，就怕落入什么有毒昆虫的巢穴。即使什么都没有，也会很危险，因为下层的树叶在微生物的作用下腐败了，产生出危险的有毒气体。而沿着野兽们经常走过形成的小路可以避免这些暗坑。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只怪力，那是只长着四只手臂的人型宝可梦，身高超过200公分，远超族群的平均水平。怪力胸口的肌肉虬结着，超过最顶尖的健身运动员，如果人类想要有这种水准的肌肉，可能体脂率得在5%以下。怪力用强壮有力的臂膀拽开拦路的荆棘和枝条，为人类踏开一条临时的通道。 走在最后面的也是只怪力，同样高大而强壮。半空处，比雕低空滑翔，警戒着附近有危险逼近。 那个看上去超过50岁的干瘦大叔凑过来，脸上露出和老乡打招呼的笑容：“我叫二郎，他们都叫我二郎叔，你是杉原君吧？” 路诤没想到居然会遇见熟人，他对杉原野的社交关系一无所知，只好也努力露出笑容：“你好，二郎叔。” “嘿，果然是你！”他回头对另几个人吆喝：“看吧，我就说是杉原君，你们还说我认错了!” 二郎叔说：“你也是被什么希二伯邀请过来探险的？” “希鲁夫公司，”路诤纠正他：“是个很大的企业，主做精密制造，联盟大部分流通的精灵球就是他们家的产品。你知道他们是准备去哪儿？” 二郎叔一愣：“不知道，只说要去常磐森林里搞一个科考项目。我没多想就参加了，他们出价很大方。”他压低声音，比了个手势，“这个数！” 路诤没搞懂究竟是多少，但他装作听懂了样子，附和道：“是很大方啊。” 二郎笑呵呵，看上去很高兴：“有了这笔钱……” 前面探险队的人厉声打断了他们的攀谈：“跟紧点！小心不要掉队！” 路诤没从他嘴里挖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对他这个路人角色没什么兴趣了。他关注的重点重新放回这群自称火箭队的家伙，估算着这群这些人的实力，以他的经验，这群家伙是敌非友。不过，在到达最终目的地前，他们应该不会撕破脸皮。 深入常磐森林深处之后，他们就放弃乘坐飞行系宝可梦了，全靠双腿走路。那些人走走停停，不断掏出神秘的仪器在四周探查，像在寻找些什么，看起来真的有点像科考队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这九个人中，以御使喷火龙的年轻人为首，但负责调度整个队伍的人，是那个茂木健。 路诤默默观察，这群人使用的宝可梦除了那只让人不安的喷火龙，倒没有特别暴露身份的珍惜货色，怪力、比雕、嘟嘟利、隆隆岩、哥达鸭……都是些中产阶级的爱将。 不过反过来说，用这些宝可梦也很难让人相信他们是火箭队的人。说到底，加入火箭队的，除了个别亡命之徒和阴谋家，都是些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因此，火箭队们的主力宝可梦主要还是些拉达、阿柏怪、大嘴蝠、双蛋瓦斯、臭臭泥之类看起来凶残的精灵，但实际上只是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资本培育更温顺也更强大的宝可梦罢了。 路诤一边观察，一边还在心里盘算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在寻找什么稀有的宝可梦么？可在森林里有什么特别珍惜的宝可梦呢？ 袋兽？显然还不够格。 难道是传说中的快龙？可准神虽然稀罕，但那是对普通的中产家庭而言。对最顶尖的豪门，想获得一只准神并不难，真正稀罕的是资质万里挑一的准神。豪门子弟很多不选准神作为初始精灵更多只是因为准神精灵的培育周期太长了。 当然不是说准神精灵没有价值，如果发现准神精灵的族群，即使是豪门也会倾尽全力把它们纳入自己的控制，而且不介意使用些不那么光彩的手段。但准神也还不够格让一群联盟权贵的嫡系后代深入危险的原始森林，还要假借火箭队的名义。 又或者是更稀罕的东西？是谢米，甚至是梦幻？路诤在心底盘算着各种可能性。 “啊！”这时，队伍中传来一声惊呼。 所有人的身体都紧绷起来，同时看向那个方向。蓝色的触手状的肢体缠绕着一个随行的向导，把他拽进了路边的草丛里。来不及等同伴展开救援，几个闪身间，那个村民已经消失在视线里，只留下一句求救的惊呼。 蓝色的触手闪电般伸出再收回，在众人的视线里只看到红色的末端一闪而过，像是什么东西的舌头。可如果仅是舌头就有好几米长的话，那东西的本体该有多么惊人？所有人都头皮发麻，如果刚才遭受袭击的是自己，恐怕也很难幸免。 “雷组！警戒！”为首的年轻人喝道。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被称为雷组的三个训练家们就掷出精灵球开始布防。 “出来吧，烈焰马！” “出来吧，鸭嘴火兽！” “出来吧，九尾！” 根据经验来判断，森林里大多是虫系或者草系的精灵，所以训练家们第一时间选择的都是用火系来对抗。 “怪力，把草丛拨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小心一点。”一个训练家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脸色不太好看。 后排的火系精灵警惕地弓着身子，九尾嗅着空气中残留的气味，烈焰马不安地踏着前蹄。有了同伴在后方应援，怪力勇敢地上前拨开草丛，暴露出来的是一个深坑，因为洞口被杂草覆盖才没有被发现。 “嗖”的一声，蓝色的触手从坑洞底部伸展过来。那只触手绕过怪力，猛地缠上了路诤的腰肋，可能是因为作为向导的他看上去软弱可欺。 路诤感觉缠上自己的是一条亚马逊森蚺，那股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把他的肋骨勒断。他不敢呼气，否则一旦肺部的空气被呼出去，就再也无法吸进新的空气，人的横膈膜肌的收张的力量不可能与之对抗。蟒蛇的捕猎就是这样，一点点缠紧猎物的肋部，把肺里的空气都逼出去，让猎物窒息而死。 所幸路诤在第一时间就放出了凯罗斯。凯罗斯狠狠地用自己锋利的尖角夹住了那根触手，像是剪刀的裁剪。 触手吃疼，猛地发力就要把路诤也拖进深坑。路诤被拖在地上，脑袋向下摩擦地面，像是耕田的犁，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心说，妈的看来老子扮演的也是小姑娘。 “御组！帮助向导！” 怪力逼了上来，用四只健壮的胳膊掐住了那根触手，它们的力量远比凯罗斯更大，阻止了触手把路诤也拖进坑里。 触手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在怪力的干扰下捕获猎物了，它松开路诤，转而对怪力发起攻击。又是一根触手伸了出来，缠在了怪力的胳膊上，两条触手同时发力，想把怪力也拖进坑里，但这次他们都已经有了戒备，怪力没有让触手把自己也拽下坑洞，而是反手握住了那绿色的触手，与它僵持住了。 “我们也去帮忙！”另一个怪力也凑上来，握住那蓝色的触手，像拔河似的，想把那东西从坑底拖上来。这次他们看清了，那东西与其说是触手，倒更像是某种植物的藤蔓。 捡回一条命的路诤趴在地上，猛烈的干呕，满嘴又苦又酸的味道，像是胆汁都被勒出来。旁边的二郎叔走了过来，一脸的关切：“杉原君，你没事吧？” 路诤抬起头来，憋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脸色红得像是个被煮熟的猪肝，最后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暂时还死不了。他喘了几口气，恢复了一点体力，看向训练家们与坑底的东西对抗的战场。 “准备好！”雷组的训练家惊呼说：“是个大东西。” 坑底的东西好像愤怒了，发出牛吼似的叫声。又有几只藤蔓状的触手从坑底伸出来，但没向怪力出手，反而用红色的末端切割自己被抓住的那条触手，似乎想断臂求生。 “别想逃！动了我们的人，还想全身而退么？”为首的年轻人冷冷的说。 那藤蔓般的触手算得上灵活，但一行人也不是吃素的，被早有准备的怪力一把抓住了。两只怪力齐齐用力，终于把那东西从地底拽了出来。 “这是……巨蔓藤？”有人喃喃地说。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个巨大而诡异的生物，全身上下都是蓝色的，像是个杂草堆积出的东西，中部黑洞洞的凹陷是它的面孔，但看不到嘴和鼻子，只有两只白色的球状物滚动着，像是它的眼睛。身体向外伸展着狭长的枝条，说不清那是它的触手还是肢体。 那东西的外形确实符合巨蔓藤的特征，可巨物足有8米高，普通的巨蔓藤只有2米。眼前这只巨蔓藤的高度接近三四层楼，如果此时不是站在深坑中，人类必须像是觐见古神那样抬头仰视它。 培育家能够把平均身高1.7米的喷火龙培养出超过2米的佼佼者，但是无法让喷火龙变成超过4米的怪物，就像普通人类中也会出现身高超过2米的篮球明星，但永远不可能出现4米以上的巨人，巨人属于神话生物的范畴。 但现在，神话中的生物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巨蔓藤吼叫着，人类看着它把胸前固定“猎物”的触手从“猎物”身体里面拔了出来，红色的肉浆从触手扯开的创口处涌出，撒了一地。那是先前被巨蔓藤袭击的向导，向导的面孔坍塌下去，他皮肤下的肌肉组织已经溶解了，让人想起聊斋故事里的厉鬼脱去人皮的那一幕。 路诤知道巨蔓藤这种宝可梦是食肉的，喜欢用触手把猎物勒死，然后慢慢等猎物在微生物的作用下腐败再吸收它的营养。可眼前的这只巨蔓藤的进食方式和植物完全不同，它似乎是用触手强行插进猎物的腹腔，把消化用的溶解液注射进去，吸食猎物肌肉和内脏溶解产生的营养物质，像是吸食一只袋装肉汤，这种进食的方式让人想起蜘蛛。 浓烈的血腥气混合着酸味弥漫在空气里，这种气味可不好闻，路诤的胃部忍不住抽动了一下，所幸现在胃里没什么东西需要呕吐出来。 “圣杯！一定是圣杯的力量！”茂木健呢喃着，他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看向为首的年轻人：“是圣杯的力量让巨蔓藤变异的……” 为首的年轻人冲他摇了摇头，道：“先把这只怪物解决掉！” 茂木健停止了呢喃，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但路诤还是听清了他的发音。 圣杯？ “使用喷射火焰！” 九尾、烈焰马都张开嘴，红色的火焰能量凝聚，化为赤龙般的火流喷射出去。 “比雕，你们也来帮忙，使用起风！” 比雕鼓动双翼，透明的飞行系能量化为龙卷。风助火势，猛烈的火焰沿着巨蔓藤的枝条一路烧到它的身体。 路诤回忆起巨蔓藤的图鉴数据，草系宝可梦，物攻特攻双高，高生命值高物理防御，低下的速度和特殊防御。指挥官无疑很有经验，采用了最正确的处理方式，使用火系招式主攻巨蔓藤孱弱的特殊防御端。巨大的身体提供了更高的耐久，但也让它难以闪避这些极具威胁的火流。 白色的蒸汽从它的身体袅袅散开，那是植物高温下被蒸发的体液。水分会带走一些热量，但等这些水分被蒸干，构成巨蔓藤身体的纤维组织就会被点燃。现在还是体表，还不太致命，但火焰很快就会烧到内部，那巨蔓藤就彻底完了。 巨蔓藤发出愤怒的吼声，它站直了，腿部的根茎深入地底，身体隐隐的膨胀。这是草系宝可梦的招牌技能，扎根以及生长。前者给它带来持续的恢复能力，后者会提升攻击和特攻。 有力的藤蔓猛地收回，生长技能提升了巨蔓藤的力量，把拽住它的怪力们撤了个趔趄。 巨蔓藤的触手摆脱束缚了，它挥舞着自己的肢体，肢体表面荡漾的草系能量深绿近黑。触手猛烈地向着火焰的来源处鞭打过去，草系高威力技能，强力鞭打。 攻击非常突然，正在全力施展技能的宝可梦来不及闪避了。训练家们冷着脸指挥道：“保护好自己的要害！” 烈焰马、九尾还有鸭嘴火兽都蜷缩起来，把自己柔软的腹部护在身下，准备硬接这一记来势凶猛的攻击。 虽然草系技能的效果会被火系宝可梦身上的能量壁障抵抗，但触手上附带的动能却只能硬抗。以那只巨蔓藤的体型，鞭打的力道可想而知。 触手重重地鞭打在宝可梦们身上，把刚才还在威风凛凛地吐着火龙卷的它们抽翻在地。九尾利用自己的体型优势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泄去力道，第一个站起来。 雷组的训练家们扫视了自己的宝可梦，判断它们没受重伤，只是模样显得有点狼狈。 之前负责指挥怪力的训练家中有人向着路诤这边喊话：“不要惊慌，不要跑出我们的保护范围，跟着我们反而安全！” 他的同伴也附和他：“是的。这种野外宝可梦看着凶猛，但战斗只凭本能，不是有训练家指挥的宝可梦的对手。况且，我方宝可梦的数量和属性都占优。” 训练家的战斗力有目共睹，向导们惊慌恐惧的表情渐渐从脸上消退下去。刚才发生的只能算是意外，一个倒霉蛋走进了巨蔓藤捕猎的陷阱，不幸成了它口中的猎物。不过，同行训练家会为他报仇的。 路诤看着那只巨蔓藤，觉得刚才那记强力鞭打的威力似乎没有预期中那么强力。好歹还使用生长提升过基础能力呢，有点对不起它的体型。 他感觉有点不对，脸色忽然变了：“小心！”他对训练家那边大喊道：“原始之力！” 巨量的石块从巨蔓藤所在的坑洞中脱离地心引力般浮起，山崩似的向这里砸来。 最先遭殃的是半空中的比雕们，山崩般的岩石把它们迎面砸中。鸟儿们发出呜咽般的哀鸣，坠向地面，像是被猎人的箭矢射落的燕子。 原始之力，特攻端技能，使用出这项能力的宝可梦感受大地中蕴含的古老力量，通过和这种力量共振将其引导出去攻击对手。这股力量本身是无属性的，只是往往以岩石为载体，才表现为岩石属性，不过对巨蔓藤来说恰好合适，岩石属性对飞行系和火系的宝可梦都能造成克制。 这才是巨蔓藤真正擅长的能力，他们早该想到，当蔓藤怪成长到一定阶段，从地脉深处攫取到这股古老的伟力后，才能进化为巨蔓藤。 训练家们的脸色变了，那看上去怪兽般的东西居然还会使用战术，它明面上使用自己的触手使用强力鞭打，暗地却悄悄调用特殊能力聚拢石块做偷袭。坑洞遮挡了视线，他们没有发现这记杀招。 巨量的石块向他们直坠而来，与地面碰撞激起尘埃。 路诤心里冰凉，他想这下至少要减员一半的节奏。训练家们自己都自顾不暇，何况他们这些向导，趁这个机会，巨蔓藤用触手把人一卷，逮谁谁死。他捏着怀里的精灵球，但想不到该用哪只宝可梦保护自己的小命。 尘埃中，有龙的吼声如同雷震。路诤看过去，看到蓝色的火焰如同妖异的鬼火闪动，橘红色的身影若隐若现。 岩石落尽，激起的尘埃也荡散。路诤这才看清刚才是什么挽救了这只队伍，是那头巨大而威严的喷火龙。 现在喷火龙挡在所有人之前，利爪握住了巨蔓藤伸过来的两条触手。它的双翼张开，暴突的肌肉隆起，缓缓后退。那不是喷火龙在撤退，恰恰相反，那是它用强横的力量生生把比自己高出好几倍的生物从坑洞里拽出来。这一幕让人想起神话里，大力神赫拉克勒斯刚降世的时候，就掐住了天后派来杀死自己的巨蟒的咽喉。 巨蔓藤的触手可不止两条，又是一条触手猛地鞭打过来，攻向喷火龙脆弱的腹部。 但那来不及了，焚烧的火种在喷火龙的嘴边酝酿完毕，那外表呈现淡淡的蓝色，远超一般喷火龙所能掌握的高温。 喷火龙把火焰喷吐出去，像是吐出一颗点燃世界的种子，火焰在空气中飞过，像是火流星划过，几十上百倍的膨胀，刹那间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那颗蓝色的火球旋转着，砸在巨蔓藤身上，爆裂开来，化为一个“大”字。 巨大的火流击退了巨蔓藤，把它正面都灼烧为焦炭的颜色。冲击波四散，化为灼热的烈风，周遭的野草和树木被烈风席卷，蜷曲为焦黄色，缓缓燃烧起来。 “杀了它。”为首的年轻人冷冷地说。 火流源源不断的席卷过去，把巨蔓藤整个包围了，像是地狱里用来灼烧罪人灵魂的火焰。 路诤看到火苗像是有毒植物的种子那样在巨蔓藤的身上发芽，它彻底被点燃了。 巨蔓藤是由无数枝蔓构成的宝可梦，它的恢复力在草系宝可梦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甚至能开发出“再生力”的特性，但火焰像是在枯草地里的野火那样肆意的蔓延，远超它的恢复速度。 巨蔓藤痛苦的挣扎，它吼叫着，发出垂死的哀鸣，用触手在身上不断拍打着，试图把火焰拍灭。但火焰还在蔓延，越烧越大，最后它彻底化为一个燃烧着的火球了，原本蓝色的身体在火焰中弯曲枯萎。它彻底不动了，任凭火焰燃烧着。 训练家们一边给自己刚才作战负伤的宝可梦施药，一边看着那巨大的怪物在火焰中逐渐化为灰烬。 茂木走近了，想要趁巨蔓藤被烧尽前观察这个怪物。 “嘭”的一声，火中的怪物尸体发出爆炸声，溅起火星和黑烟，还有可疑的汁液四溅飞射，一股浓烈的恶臭伴随着酸味飘荡，可能是它胃袋里面的空气受热膨胀撑破了胃袋。周围的人即使捏着鼻子，也被这股味道呛到了，纷纷咳嗽起来。 茂木首当其冲，最为狼狈。他退了回来，弯腰干呕了几声，然后从怀里掏出手帕擦拭着被爆炸溅出的秽物弄脏的眼镜。他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一边咳嗽，一边对为首的人摇摇头。 为首的人低垂着眼睛，轻声说：“看来我们已经距离圣杯不远了。” 第十四章 有关雅玛伽库族的夜话 大雨就这样忽如其来的落下。 就在不久前，漆黑的云层随着狂风忽然遮蔽了整个天空，像是一层黑色的幕布压得极低，随着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泼墨洒落，密集得如同箭雨。 山里的雨总是这样猝不及防的，一行人慌忙避雨，赶在雨水汇集成山溪造成类似洪水或者泥石流这样的灾难之前，他们来到一处高地，扎起帐篷。 这样的工作，住在森林附近作为向导的山民们还是很熟练的。 路诤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向帐篷外面眺望，整个天幕是黑色的，只有闪电划过时有一闪而灭的银线点亮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路诤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时间是下午5点，还是黄昏时分，正常的时候太阳还在地平线上，会把云层染成好看的昏黄色，但此时整个森林已经淹没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了。 雨滴打在树叶上发出“砰砰”的响声，轰隆的雷声偶尔起伏。路诤想起小时候自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外面也是下着倾盆的大雨，他想象雨夜中无人的街道上徘徊着择人而噬的妖魔，雨点如同擂鼓，雷声是它们发出的咆哮。 其实这样的雨夜也不完全是坏事，这样的天气谁都想猫在窝里睡个好觉的，不会有哪个精灵会勤奋到在这种天气下外出捕猎。平常光景下的旅人们的大敌，像趋光的摩鲁蛾或者夜行吸血的超音蝠什么的都不会出现，带上耳罩隔音就可以睡个好觉。 不过等雨停了以后才会是麻烦的开始，首先是道路泥泞绝不会好走，再是下雨天过后在水中产卵的蚊虫会大量繁殖。 最麻烦的还是生活在泥土中的各种节肢类动物，它们本来用皮肤汲取泥土中的氧气，但下过大雨后，表层的泥土会被雨水浸湿，就很难呼吸了，它们会挖破泥土钻出来直接呼吸空气，这时候也许路上的旅人就会亲切的看到那些三四米长的蚯蚓、沙虫、蜈蚣等千奇百怪的可爱小动物们。 路诤还在胡思乱想中，这时有人挑开帐篷说：“开饭了！开饭了！”路诤也闻到了飘过来的食物的香味，他搓了搓手掌，食欲把不好的念头都驱散了。有饭干先干饭，有饭不干王八蛋。 头上的简易雨棚遮住了大雨，山民们在中央点燃了火堆，架起一口锅煮了一锅沸水加热随身携带的方便食品，篝火旁还斜插着一个个棍子烤着猎来的山鸡。 火堆像是一盏孤灯，在黑暗中撑起一处小小的庇护所。 人们围坐在篝火旁，撕开加热过后的食品袋，把面包蘸着里面的汤汁放进嘴里。食品袋里是蔬菜和牛肉混合的浓汤，充满盐分的汤汁味道浓郁，动物脂肪配口感微甜的手撕面包是极品的美味。 经过一天的跋涉，大家的体力都消耗极大，急需营养来补充，在这样的雨夜里，温暖的食物吃进胃里有种重获生命的感觉。 “白天的旅行遇到了出乎我们意料的事情，有人遇难，我们都感到悲痛万分。不过好在大家都临危不惧，配合默契，损失降到了最低，我很欣慰。” 训练家中为首的年轻人站起来，举起一个杯子，里面是补充糖分的运动饮料，他向四周环顾，把杯子中的饮料一饮而尽，说道：“野外没有准备酒水，我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全仰赖贵人们的庇护。” 作为向导的山民们心里也打过退堂鼓，但毕竟已经深入林子，这时候退出独自返回是寻死的行为。 “诚如之前所言，我们是希鲁夫公司下属的研究机构，深入常磐森林开展一项研究，需要诸位的全力配合。”年轻人微笑说：“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夏彦，是希鲁夫公司的一名研究员，也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和队长，请大家多多配合。” “夏彦队长可真是年轻有为啊。”山民们都亲眼见到白天他指挥喷火龙一击消灭怪物的景象，由衷的称赞。 碰过杯后，气氛融洽了许多，男人之间维持和睦友善的关系总是这么简单自然。 夏彦重新盘腿坐下，向坐在旁边的山民随口问道：“我听说常磐森林附近定居的居民有很多是某个少数民族的后代？” “雅玛伽库族，我家就是雅玛伽库族。不过到我这一代，随着和外乡人通婚，血统已经混了。我们雅玛伽库族是天生的猎人，不带任何工具都有能力在森林里生存好几个星期，进林子的外乡人总喜欢雇我们这种人当向导。”山民说。 “嗯，雅玛伽库族。”夏彦点了点头，抿了一口杯中的饮料，有意无意问：“听说雅玛伽库族以前会有什么祭祀活动，需要深入常磐森林，是祭祀祖先么？” 山民抓了抓头，“……大概吧。” “是祭祀山神，这事年轻人可没听说过。” 说话的是那个年长的老山民，就是白天向路诤套近乎的那位，自称二郎叔，看上去很和善，也健谈。 二郎叔的脸上略带着得意：“那是很久以前的习俗了，过去那可是常重要的祭祀活动，宰牛杀羊能吃上大肉，每年祭祀的时候孩子们都很期待。不过随着联盟铺了公路，通了铁轨，接入闭路电视，年轻人都去大城市发展啦……一天天的，长辈们都走了，习俗也慢慢没影咯。” 二郎叔露出追忆的神情：“不过还是要感谢联盟，有了联盟我们才能过上现在的好生活，不然还在土里刨食呢。” 夏彦好像来了兴趣：“祭祀山神？老丈能不能详细说说？哦……我们希鲁夫公司这次虽然是来考察自然环境的，但对人文历史也很感兴趣。” 年轻些的山民们好像也是第一次听说自家的往事，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路诤暗暗皱起眉头，心底里不好的预感像警钟那样奏响。密林、民俗、宗教、祭祀……作为一个资深玩家，他在跑团的本里见得多了，以这种线索勾勒出的冒险故事就像迷宫，而迷宫的尽头可能藏着一些古怪的东西。 杉原吉的老爹杉原野最终的结局不出意外就是留在这片密林里。而他的命运会和这个民族的祭祀文化有关么？ 山民们都意识到此行的安全全赖训练家们的保护，又是他们的金主，对为首的夏彦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二郎叔说：“那还是我小的时候，从我太婆那里听来的。哦，太婆就是我阿奶的妈。我太婆以前做过神巫的侍女，有幸参与过一次祭祀。祭祀的对象不是祖先，而是山神。” “山神是什么？某种传说中的精灵？” “山神嘛，当然是座山咯。”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有人呵呵笑了起来：“果然还是种庆典嘛，说的这么神秘。” 老山民听到讪笑声有些不高兴了，他脸上露出严肃的神情说：“在我们雅玛伽库族，山祭可是每年最重要的祭祀活动，过去每到那天，常磐森林附近所有村子都汇集起来，外出旅行的年轻人都要返回。在神巫的主持下，每个村子连打水的事都不做了，一起虔心侍神。” 打水是指对水源的争夺。对这种靠种地吃饭的山民来说，水源是最重要的资源，往往春耕的时候，一个庄的男丁都要武装起来去和另一个庄子对打，而且是持械。有时候遇到干旱天，水不那么好分的话，甚至可能出人命。 二郎叔说，村民为了祭祀活动，连水源的事都能耽搁，意思就是说，这事儿比吃饭还重要。 有人不信，“神巫？你们玛雅伽库族居然称自己的祭祀叫‘神巫’，好大的名头啊，附近是有很大的神社么？” 说话的人是看上去有些严肃的茂木健，他似乎是要追根溯底。 二郎叔说：“神社我是没见过，不过传说古时候……几百年前吧，我们雅玛伽库族还建立过自己的国家呢。那时候的庆典还要更隆重，王女亲自担任神巫，当祭祀日到来的时候，连战争都必须暂停。” 茂木皱着眉，似乎在思索：“你说的是雅玛古国？1123年前被岩氏率军南下所灭，末代君主投谷而死。常磐森林附近都是山地，耕种都靠梯田，古时候没有化肥，养不活太多人。” 路诤听到“雅玛古国”的名称，也愣了一下，他听说过这个名字，以前学习“古代文字”的时候，接触过一些作为背景板的历史片段。由于民族矛盾，玛雅伽库族以复国的名义，有过不少抗争运动，不过都被镇压下去了，过程相当惨烈。 夏彦好像来了兴趣，“国家虽然灭亡了，但文化不会灭亡，就像树枝折断了，根却还不断。” 茂木也点头：“不错，雅玛伽库族是还有过复国运动，也因此遭到岩氏的镇压，雅玛伽库族人丁大量减少，很快雅玛文化式微。不过岩氏也因此而衰落。” 夏彦叹了口气：“是有些血腥的历史，那时候神明大人没有帮你们抵御外敌么？” 二郎叔低头沉默了一会，很快又讪笑起来，“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们雅玛伽库族在联盟的治下过得更好，父母的恩情能还完，联盟的恩情还不完呐。” 气氛稍微有点僵，旁边的一个山民问道：“我也是今天才听说神明的事情，神明大人有恩赐给我们什么东西么？” 见有人挑头，又有人问：“神明大人究竟是什么？真是座山？” 二郎叔想了想说：“我也是从老祖母那里听来的，真的是座山吧，反正在常磐森林深处的某个地方。虽然雅玛古国最后还是灭亡了，不过，山神是真的会对祂的子民有所赐福。” 他继续说，“凡是村里有人得了重病，吃了山神恩赐的药，毛病就好了，身体也不疼了，服药的人都说药到病除，感觉身体舒服得像是飞上云端。每年祭祀，最大的收获就是在山神附近采集到那种能做出神药的花草。” 茂木皱起眉头：“听上去像是种麻醉剂，不会是罂粟花吧？还是某种神经致幻的毒蘑菇？” “真不是！”二郎叔见他提到一些违禁的药物，急道：“山神的药不是假的！” “不是不信，只是用更加合理的猜测。当然也可能是有‘治愈愿望’之类效果的东西。” 二郎叔不知道‘治愈愿望’是什么，他只是摇头：“何止是治病，传说山神还能让人死而复生。除了自然老死的人，年轻人如果因为什么意外而死，比如被猛兽咬断了脖子，在山神附近的土地里垂直打进去埋起来，快的几天，慢的几周，视情况而定吧，但不超过一个月，准能死而复生。” 第十五章 沼地蛇影 “大人们，在这种天气下强行通过这样的地方，太危险了呀！”向导们来到一处沼泽地的入口，说什么也不肯前进了。 夏彦披着青绿色的雨衣，站直了，望向细雨中的沼泽地。那是一处氤氲着白色雾气的湖，周围长着茂盛的水草，远眺恍如仙境。但走到近处，却能看到湖水绝不清澈，只是因为下雨的原因，在沼泽地上面积累出浅浅的一层清水，低头就能看到下面的泥泞。 这已经是暴雨倾落以来的第三天了，本来以为这种夏季的山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一小会就会停，没想到就这样一连下了几日。到了第三天雨终于小了一点，变得淅淅沥沥的。 夏彦指派属下的人随向导在附近探路，居然真的找到一条可供前行的水路。本来这里该是一片泥泞的沼泽地，但随着降雨而水层充沛起来，可以浮起载人的竹筏了。但当雨停了，也许这条水道会重新变为沼泽，他们就必须绕更远的山路，而且泥泞的山路会更加难走。 夏彦看向雨幕中的山林，天空中黑云遮蔽天日，他觉得自己真的离那东西很近了，但那东西正在抗拒他，就像不信神的人要强行打开神国之门时，雷电和大雨就会落下，这是神的警告。 旁边走来一个训练家，那是个年轻人，一边说一边咳嗽，“队长……咳咳咳咳……今天又有一个人病倒了。” 夏彦的眉头皱得很深，“健叔呢？他现在怎么样？” 说话的人道：“吃了退烧药，现在睡着了。” 今天是第三天，但病倒的人却超过了四个，还算健康的人只占到团队中的一半。每个人都在咳嗽，似乎是得了什么急性的重感冒。 茂木健病得尤其的重，他是个老人了，又不是宝可梦训练家，没有和精灵签订过什么契约，体力也远不如年轻人。 反而是作为向导的山民们，只是有轻微的咳嗽。 茂木健自己就兼任团队内的医生，但他也看不出这是什么病，只好口服退烧药加抗生素。可能是因为泥土里中有什么古怪稀有的细菌，住在附近的村民早就感染过，身体内有免疫抗体。 所谓水土不服，就是这个原理。 “队长……咳咳咳……还要继续出发么？” 夏彦沉默了。 “夏彦……”说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非常虚弱，战战巍巍，“今天一定要走，不难再拖了，拖不得，咳咳咳……” 夏彦回过头，看到那居然是茂木健，他披着很厚的大衣，脸色苍白。 有人扶着他走，他一边走一边说，“你要是觉得我们累赘，就把我们丢下好了。” 夏彦思索了片刻，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健叔说的对，我们拖不得。在林子里本就养不得病。不如快去快回，任务完成了，回基地得到专业的救治。不愿继续一起去，可以就地扎营等我们回来！” 没有人站出来。 训练家们当然以夏彦马首是瞻，而山民们都知道没有训练家的保护，他们既不能退回安全的地方，也没法静坐待援，雨停之后才是真正的危险的开始。 “健叔，你可以留在这里，我让他们御组的人留下保护你。”夏彦脸上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一点。 “一起吧，”茂木笑笑：“没我的话，很多东西你不懂。况且，你更需要人手啊。” 夏彦点点头，“很好！让怪力们砍树，制作简易的木筏，我们用过午饭后就准时出发，确保天黑前渡过沼泽地！” 前后四艘由木条扎成的小船漂在沼泽地上，一艘船三个人，各有一个哥达鸭或者快泳蛙（蚊香泳士）这种两栖宝可梦负责在前方牵引，训练家们手握精灵球警戒，随时准备投掷出去。 路诤坐在船边，低头看向水中，雨滴打在湖面，形成荡漾的水波，看不清水中映着的人脸。目光穿过浅浅的上层湖水，能看到底部黑紫色的淤泥，上面长着一些稀疏的水生植物，他有点担心淤泥忽然翻滚起来，从里面冒出点什么奇怪的东西把木筏打翻了。 “不用担心，这种沼泽地里生活的都是些小东西，不像前几天看见的草系精灵，可以通过光合作用长得很大，沼泽地的生态支撑不了太大个的水生动物。”同行的训练家好像看出了他的担心，说道：“无非是些乌波、泥泥鳅那类食腐的小东西。” 路诤点了点头，作为一个二周目玩家他当然知道最基本的宝可梦生态，大东西一般需要大的水体来提供栖息地和足够的食物——如果不是听了那个有关“神”的故事的话。 他再次看向淤泥中，想着里面会不会有那种巨大到能覆盖一整个湖底的巨型臭臭泥，一个翻身把巨轮拖进湖底的那种，就像克苏鲁神话里代表污秽和腐败的伊戈隆纳克，把鱼虾水草都变成各种长着肉瘤的腐烂怪物。 不过要是真有这种东西，那世界观就有点穿越了，大概盖欧卡什么的应该在拉莱耶里派送海鲜吧，固拉多大概也是红莲哥斯拉假扮的吧。 路诤看着水里的污泥发呆，他有种奇怪的感觉，泥里有什么东西想要钻出来。一具泥中的枯骨闪过视野，他眨了眨眼睛想看清那是什么东西的骨头，但被水系宝可梦牵引的小船行驶得很快，已经过去了。 短短一瞬间，那画面在脑海里留下了模糊的景象，大脑随后不断给画面填充着细节，有点分不清是真实看到的还是因为担心而脑补的，他忽然感觉那骨头生前有可能是人类的，他打了个寒战。 他摇了摇头，想驱走脑袋里那些不好的念头。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他看向游戏日志，杉原野的契约虫系宝可梦带来的“虫之预感”天赋并没有报警，所以也许真的只是某种错觉。 路诤想到小时候看的盗墓小说里的情节，主人公为了赶时间，从山地里那种积水的地下洞穴，用竹筏漂流过去。主人公和他的同伴们漂流到一半才发现那是一处古时候抛尸的万人坑，水潭里都是吃死人肉长大的尸蟞，里面还有千年的怨鬼。 路诤有点怕鬼，虽然他的天赋里点了“初级幽灵系能量亲和”，对幽灵系诡谲莫测的力量十分觊觎，但他还没有去探鬼屋的想法，至少在带上足够的超能和恶系打手之前是这样。 路诤点开杉原野的个人页面，再看了一眼，确认没有漏掉什么奇奇怪怪的天赋，忽然，他愣住了，在天赋一栏里，他看到居然多出了一项，中级虫系能量亲和。 而这个条目之前还是初级。 “轰隆隆！”一阵巨大的雷声炸开，像是什么怪物在吼叫。 路诤被忽如其来的雷声吓了一个趔趄，有点腿软。他“呸”了一声给自己壮胆，揉了揉有点冻得发木的脸，心想，妈的妈的妈的不就是个场景副本嘛，要死也是死杉原吉那个死鬼老爹。 “快看！那是什么！”有人惊呼。 路诤抬头望过去，看到远处濛濛细雨落在大湖中，水雾缭绕氤氲的一幕，惊呆了。 白雾中走来一条长长的队伍，像是一条蜿蜒的龙。男人们高举如云的长幡，带着青铜的面具，女人们手捧盖锦的盒子，长发委地。那似乎是一场盛大的祭祀，队伍中走出持节的祭祀，也带着青铜面具，灿烂如金，他走向湖边的高台，手舞足蹈，像是在宣示天地中沉睡的鬼神。 路诤看着那些青铜面具，觉得造型像是以前看三星堆纪录片里那些古蜀文化里的面具，也是这么灿烂而狰狞的黄金人面，上面饰着暴突的眼睛。 据专家考证说古蜀文化里人们崇拜太阳，形制和技法似乎和同时期的中原文化并不是一脉，反而似乎与古埃及文明同源，可能古时候四川盆地有一条联通中亚的商路。 “他们在做什么？” “看不清楚，似乎像是在进行一场祭祀活动。快！换望远镜！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看不到！”换上望远镜的人说：“只看到湖边的树木，摘了望远镜才能看到那些人，像是幻觉。” 说话的人也打了个寒战。如果那是一个幽灵系宝可梦构建出的幻境，隔着好几公里把他们无声地拖入幻觉中，那这个幽灵该有多强？ 一个生活在原始森林里的远古厉鬼？难道是朽木妖么？让人想起《倩女幽魂》里的树妖姥姥，想必这上百年无人光顾的丛林深处肯定没有生人吸取阳气，树妖姥姥该有多么饥渴啊！ “是天然磁化现象。”茂木病恹恹的，语气有点冷淡，但双目炯炯有神，想必他内心其实非常兴奋。也许真如他所说，他其实是个学者。 茂木解释说，“过去研究院里考察古代遗迹的时候也有人遇到过类似的景象，暴风骤雨的夜里，忽然就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群奇怪的人。但那只是远古时代留下的影像，因为被闪电磁化而记录下来，再次遇到闪电就会被激活，原理和留声机类似。” “但磁化现象附近必有大型的磁体，我想，我们已经距离目标很近了……很近很近。”后面几句，他压低了声音。 “看呐！他们在做什么？”又是一次惊呼。 祭祀活动似乎是进行到了最高潮，沟通天地神明之后，就该献上祭品了。一群白衣的女人走上了祭坛，身材修长，也许容貌也很美。祭祀高唱古老的圣歌，女人们轻轻褪下遮体的白纱，露出曼妙的曲线，从高台上一跃而下。 “天呐……” 路诤想起了小时候看商代文明的纪录片。商代是崇拜鬼神的朝代，流行人牲祭祀，经常从附近小部落里抓奴隶献给天神，最上等的祭祀品是十六七岁的贵族少年，次一等的是贵族少女。 这种行为当然会惹众怒，但因为商部落技术最发达人丁最兴旺，被认为是祭祀得法得到了鬼神的庇佑，没人敢于挑战。最后是周武王姬发站了出来，牧野一战把商朝灭了，所以孟子才说武王伐纣顺天应人。 路诤青春期的时候对这段历史很着迷，神秘、残酷、瑰丽……真是让人的想象力不断迸发的故事。 这场向沼泽地的献祭让人想起《山海经》里向钟山之神烛龙献祭的队伍，也是手捧玉器的使女们走在盘旋的山道上。人面蛇身的古神坐落于迷雾之中，古书上说“其暝乃晦，其视乃明”，巨大的蛇躯在雾中若隐若现，古神低头看向这些前来献祭使者，瞳光如炬。 古神巨蛇的形象让人战栗，走向迷雾中的少女们白衣皎洁如月，想象她们消失在迷雾之后的故事又让人感觉惊悚又猎奇。 真的有巨蛇！ 沼泽地里忽然有东西从水中里腾起，那是几十上百条巨大的紫色巨蛇。紫色的蛇躯像是绞绳，把从高台上沉入水中的少女牢牢捆住，被献祭的女人们像是白色的鹿被巨蛇捕猎，几个刹那间就被拖入水底。 “那是……阿柏怪？”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他们是为了什么？” 献祭结束了，影像就此消失，大湖重归静谧，一切的狰狞、残暴和罪恶都随时光沉入永恒的湖中。没人知道那些古人能从蛇怪那里得到什么，也许是祈求蛇神保佑他们来年风调雨顺，也许只是欣赏少女的胴体葬身蛇口的画面美丽又狰狞，让他们兴奋。 磁化现象到此为止，但讨论还在继续。看到这个场面的每个人都头皮发麻，既兴奋又恐惧。 有人说：“我们要不要换个方向？那个地方，可能是被诅咒的。” 茂木低头在夏彦耳边说了些什么。 夏彦点点头，冷冷地拒绝：“就是那里！既然是那个方向出现了磁化现象，就说明附近有巨大的磁体，可能是人类修建的宫殿，也可能是露天的铁矿。不论怎么样，我们都要过去看看。” 他力排众议，向那个方向前进，在水系宝可梦的牵引下，速度还变得更快。 路诤的思维还停留在刚才的人牲献祭上，把少女投入大湖送给怪物吃掉，这种仪式他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还有那种磁化现象形成的远古录像。 他用游戏面板自带的搜索引擎搜了一下，翻看着。 上面说，阿兹特克文明有类似的习惯，因为农业技术不够发达，太过依赖天然的降雨调节，阿兹特克的祭祀会把刚成年的少女沉入水潭，献祭给水神。欧洲人的探险队一度在水底找到大量的人骨，说明类似的仪式进行了不知道多少年。 说起来，由于牲人祭祀的文化太过相近，一度还有江湖传言说阿兹特克文明是商代文明的延续。 人骨…… 路诤想起了什么，瞬间感觉头皮发麻。他抬起头，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沙哑：“你们说，那群蛇不会还在吧？”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了一下。夏彦猛地回头，狠狠往这边瞪了一眼，高声说道：“不要慌乱！那是很久之前的影像了，那时候的生态和现在不同，现在这里没有足够的食物供大群阿柏蛇繁衍，就算有的话，也只剩下少数几只了，对我们不构成威胁！” 夏彦的话确实有道理，随行的要么是资深的训练家，要么是资深的猎人，对动植物的生态都不陌生，听到这话都暗自点头。这片沼泽看似广阔，但水层太浅，没有足够的鱼群供给食物，泥淖层只能养活食腐动物，而不足以支撑大群的巨蛇。 也许他们刚才看见的阿柏蛇群其实是人工饲养的，在精灵球还没有被发明出来的古代，古人使用非常原始的办法驱使精灵来为他们作战。而到如今，如果这群巨蛇还活着，那能喂饱它们的食物恐怕只有自己的同族了。 “我们很快就能上岸，不要慌乱！”夏彦使了一个眼神，旁边的训练家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从精灵球里放出了比雕。那只大鸟低空盘旋，警戒着可能的危险。 比雕盯着水面的眼睛忽然闪过一丝疑惑，它啼叫起来，声音短促而激烈。 训练家愣了一下，目光向四周扫视，雨滴打得湖面水波荡漾，更远处是墨绿色的树影，没有发现任何危险的逼近。 他尝试和自己的精灵沟通，想问问是不是搞错了，但比雕的鸣叫声更加尖锐，这下所有人都意识到情况不对了，变得不安起来。这时，训练家忽然低下头，看向水中，愣住了。 一个个泡泡从水层里冒出来，翻着泥浆。 训练家想起他们以前在枯叶市临海边执行任务时，见到潜艇上浮时的景象，也像现在这样，一个个巨大的泡泡冒出来，那是因为水层深处有大东西正在上浮，上浮中带动深层水和表侧水交换形成暗流。 就在他们的注意力全放在远古影像的时候，木筏驶入沼地的深水区，深水区陡然出现，像是水中的断崖，和浅滩处薄薄的一层水层不同，这里的水层变得很深，黑漆漆的。 那东西浮起了，是一个巨大的长形的影子，像是龙，又像是蛇。 “快！使用冲浪术！离开这里！”训练家扭头大吼。 但那已经晚了，黑影从水中扬起，把浮在水面的木舟撞翻。木舟上的人都被掀翻在水中，两个训练家在落水前最后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丢出精灵球。 紫色的巨蛇半个身体露出水面，蛇躯在空气中夭矫，鳞片像铁甲那样开阖。那是一条巨大的阿柏怪，外形酷似眼镜王蛇，椭圆的头部像是带着鳞甲的兜帽。 可是一般的阿柏怪最多也就四米长，可看眼前这条怪物，光露出水面的部分就足有10米，那水面下的部分该有多大？20米，还是30米？人类所知的最大的蛇是生活在古新世的泰坦巨蟒，成年可达15米，体重超过一吨。而眼前这条巨大的蛇，却像是一条竖起来想要吃人的和谐号。 巨大的恐惧炸开，他们想逃跑，但巨大的恐惧让关节僵硬，在水中他们也无处可逃。可能是威吓特性的效果，脑中一片空白，这种感觉像被狮子盯上的兔子，又像是太古的人类直面深渊里醒来的古神。 蛇的腹部陡然舒展，像是一面巨大的屏风张开，黑色的花纹构成一面巨大的面孔，所有看到那张面孔的人都感到一种直冲头顶的恐惧，像是被什么未知的东西注视了似的。 路诤感觉自己的身体僵硬了，他本想摸出个精灵球，但连手指都没法动弹一下，像是被电流麻痹了神经系统。 大蛇瞪眼！ 精灵球里被放出来的是怪力，它的反应远比人类要灵活，在水中一踩落在被掀翻而露出水面的船底，此时艰难地抬起头，与蛇对视。 蛇俯下头看着眼前的生物，蛇吻裂开，像是在微笑。它的头猛地向下扑击，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把怪力的半个身子咬住了。怪力强而有力的四肢都来不及挣扎，路诤就看到蛇颈部的肌肉蠕动了几下，微微凸起，怪力就被吞了下去，像是一个北方老爷们囫囵吞枣地咽下一个饺子。 路诤意识到大蛇瞪眼是冲着怪力去的，怪力没来得及反抗是因为全身肌肉被麻痹了。而蛇最开始的目标也是怪力，因为怪力身上的肉量是最多，它一直潜伏在水潭中，不知道吃什么过活，但毫无疑问已经饿了太久，急需一场饱餐。 蛇吐出杏子舔了舔嘴唇，扭头环顾四周，意犹未尽的样子，像是自助餐前刚吃了甜点开胃准备对正餐下嘴的食客。 第十七章 金字塔 巨大的火流旋转着从天而降！像是《西游记》里孙悟空画给胖和尚的金圈，凡是靠近的妖怪都会被金圈阻拦在外。 有蛇试图越过火圈，但瞬间被点燃了，在火中烤得焦化蜷缩起来，像是山火中的枯枝燃烧成灰。剩下的蛇不敢靠近了，吐着蛇杏仰头看向降下火焰的敌人。 真的是夏彦！神兵天降的夏彦！ “你们先撤，我来给你们断后。”夏彦站在喷火龙的脊背上，表情坚毅。 木筏上的人们点头称是，训练家们收回脱力的电击兽，同时指挥驱逐蛇群的水系宝可梦重新回到牵引木筏的位置上。有了水系宝可梦的全力牵引，木筏的行进陡然提速，像是启动了马达。 巨蛇从电击的麻痹中恢复，它扬起蛇头，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森冷的蛇瞳中带着痛苦和入骨的怨毒。 路诤回过头去，看向巨型阿柏怪和喷火龙交战的地方，火焰升腾，蒸起的白汽也升腾，白汽中龙蛇夭矫，怪物和怪物们彼此冲锋和吼叫。真是地狱般的战斗！ 终于上了岸，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脸上，训练家抹了一把脸，借着雨水抹去脸上的泥泞：“清点人数！伤亡怎么样？” 有人回答他：“向导都没事，我们的人死了两个，一人腿部扭伤，还有三人中毒，已经注射血清。战斗用的宝可梦损失严重……” 路诤也低头检查自己的人物面板，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生命值居然已经回满了，他明明记得之前和阿柏蛇们近身缠斗，血量损失了超过60%。 他撸起袖管检查，胳膊上的擦伤居然结痂了，那本该是一条十几厘米长的口子。 他用指甲轻轻扣动黑色的结痂，结痂剥落了，像是从白垩的墙上剥去一块发霉的墙皮，死皮下的新生皮肤完好如初。轻微的肋部骨裂伤势居然也恢复了，这具身体的恢复能力高得惊人，像是契约了特殊属性的精灵获取了什么类似再生力的被动技能。 路诤点开游戏面板，人物的基本状态居然变化了。 角色：杉原野（35岁） 状态：健康（羽化病） 特殊状态：先代觉醒（11%） 【效果：生命值超量恢复+120%；肢体再生；移除内脏致死性弱点；攻击、嗜血欲望上升，精神状态不稳定】 羽化病？又是羽化病！他还记得在阿柏怪们的面板上，也看到了这个条目。但什么是羽化病？这个词让他想起了羽化登仙。 路诤的手有点颤抖，他打开游戏面板中内置的搜索引擎，搜了一下。 羽化登仙，出自《赤壁赋》，苏子有云，“飘飘乎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但还有一个解释，所谓羽化，是指昆虫变态发育的最后阶段，幼虫变成蛹叫孵化，而蛹中的东西突破为成虫，叫做羽化。比如说，铁甲蛹进化为巴大蝶，就叫做羽化。 但蛇也可以羽化么？变成白素贞？那人羽化变成什么？法海？ 路诤想象一个人的内脏骨骼都化掉，变成满是营养物质的汁液，汁液在人皮下面展开一场伟大的进化。进化出的东西挣脱人皮，飘飞出来，羽化登仙……听起来有点惊悚啊! 周围的人在对话，有人咳嗽起来。路诤听到这一声咳嗽，忽然想起了什么。 “吃了山神恩赐的药，病就好了，服药的人都说药到病除。” “何止是治病救人，传说山神还能让人死而复生。” “山神旁边生活的虫兽远比它们的同类要大得多，因为在山神旁边它们是永生不死的。” 路诤侧过头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老山民，他正一脸劫后余生的茫然。老家伙的话却在他耳边回响，像是穿着兜帽的巫师在阴影中低吟古老的咒语。 “见鬼，刚刚那些阿柏蛇是什么东西？它们吃什么长得这么大？还这么多？有人养着它们？”有人低声说话，语气与其说是困惑不如说是在后怕。 “就算曾经有，也已经死了几百年了。” 没有人知道这些阿柏蛇的食物来源，正常沼泽地的生态是支撑不了这么大群的阿柏蛇的，除非它们改吃素，或者像植物那样进行光合作用。 路诤忽然想起那只死去的阿柏蛇的创口，没有血流出来，只有白色的丝状物，像是虫茧。他绞尽脑汁回忆一周目时的经验，确信没听说过类似的传闻。但他不断想着羽化病和山神的联系，不可名状的恐惧感像是从幽深的井中里浮起的气泡。 “杉原君，来这里休息！”旁边有人对他打着招呼。 路诤看过去，说话的人是二郎叔。可能是出于对同类的亲近，他显然对扮演杉原野的路诤更加信任。 二郎叔坐在草地上的一个橘红色的石块上，拉起了裤脚。裤脚上满是泥，还有鞋，也都是泥。 路诤回过劲来，分泌的肾上腺素产生的效果衰退下去。他感觉到非常疲态，沾了泥淖的鞋沉甸甸的，让这种疲惫加倍。 湖中的战斗还在继续，不断有爆炸声传来，火焰的红色闪灭，高温蒸腾出一片白汽把战场笼罩，从这里看不清交战双方的优劣。 路诤走过去，决定也和那边的人一样，找个干净的石头坐下好好休息一下，等湖那边的战斗结束。 湖面振动，一道道水波像是骑兵的整列般从远处向这里扩散，白汽中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队长！是夏彦队长！” 靠近了，果然是夏彦，他骑乘着一只通体蓝色的巨大龟型宝可梦向浅滩移动。那是水箭龟，非常适合在水域中骑乘的水系宝可梦。 又是一只御三家，路诤想。 “撤离！剩下的人迅速撤离！”夏彦大吼。 听到他的话，训练家们都愣了一下，他们向夏彦的背后看去。不知何处的风把白汽劈开一个裂口，似龙似蛇的影子出现的白汽中，像是弯曲的柱子在空气中扭动，不止一条，是很多条！让人想起神话里九头的怪物海德拉在伸展自己的脖子。 橙红色的喷火龙在白汽中且战且退，夏彦居然是败退而归的！ 没空去纠结人物的异常状态，首先得活下去，路诤抛出精灵球释放出大甲侍卫左右。在岸上他们可以更高效地撤离，不用担心翻船落水的危险，但相对岸上可能有其他的捕食者。 追击的怪物们已经冲上浅滩了，居然不止一条巨型的阿柏怪，与最早那条体型不相上下的还有五六只，难怪夏彦也只能落荒而逃。 远处是密林，层层叠叠的植物密不透风，不知道里面还藏着什么危险。也许是像之前那只巨蔓藤那样罗织着陷阱，也许是蛇类盘踞在树干上随时准备扑击从下面路过的猎物，也许是腐败的树叶下面有大群的毒虫筑成的巢穴，也有可能是其他食肉的怪物。 已经有人开始撤了，没有时间犹豫，路诤拔腿跟在一个训练家的后面，有强者在前面打草惊蛇也许会安全一点。 路诤夺路狂奔，有限的视野被半人高的草丛遮住了，只能勉强跟住前头那个训练家。身后不断传来树木被折断的声音，不用回头都知道那是巨型阿柏怪们在岸上横冲直撞。但也许这种巨型捕食者会赶走林子里的其他危险。 跑了快一刻钟，身后的声音平息了，前面的训练家停下来喘息，在丛林里高速奔跑比在平地上做同样的运动要消耗更多的体力。 “那些怪物们……似乎没有追来？”路诤扶着旁边的树杆，看着见底的体力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到了绿色区间。他的体力恢复速度也提升了。 “也许是知难而退了。只有你一个跟上来了么？”训练家看了他一眼。 “应该还有人在后面，只是走散了。这么高这么密的草从，距离五六米就看不见人影了。”路诤苦笑了一下：“我们应该快速汇合，怪物没追上来，也许是因为林子里还有更猛的东西。” 训练家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点头道：“不错，我们应该找个开阔点的地方汇合。” 他从战术背包里掏出手持的雷达设备，这种微型雷达专门设计扫描周围的地形地貌，以及定位附近的友方单位。这样，即使在丛林里走散了，也能够及时汇合。 队友们以光点的形式在极坐标上闪烁，看上去彼此距离并不算很远。 他打开无线电通讯设备，上面有人不断重复着消息：“坐标（xxx，xxx），雷达显示为峡谷，可能为视野开阔地带，请收到该消息的队员于该处汇合，务必保证本地向导安全。再重复一遍，坐标（xxx，xxx）……” 训练家输入坐标，雷达图显示需要往北偏东26%走大约1.6公里。他回过头，对路诤说：“咳咳咳……还要再走几公里路，这里不安全。怎么样，还有体力跟上来么？” 路诤看了一眼涨满的体力条，笑道：“说是需要我们做山地的向导，但其实你们都把我们看成累赘吧。不过我觉得你们确实用不上我们。” 训练家没有理会路诤的试探，只是继续赶路，似乎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原始丛林里的路非常难走，齐腰高的草密集得像是栅栏，必须用锐器割开一条路，所幸虫系的大甲是割草的好手。他们走得很慢，每移动一段路程都向四周探查，幸运的是，居然真的没遇到拦路的野生宝可梦。 终于到了目的地附近，走出丛林，视野居然开阔起来。这里一座高地，毗邻峡谷，远远能看到山形起伏，在细雨中朦朦胧胧像笼罩在纱中的少女的脊背。 崖边的空地上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他们都低头看向山谷中。和路诤同行的训练家见到队友，对着他们的背影打招呼：“我们一共两个人，其中一人是本地向导。” 那些人回过头，对赶来汇合的队友只是微微点头致意，似乎完全没有感到高兴。路诤有些惊疑，他们的脸色有些古怪，眼神略有些呆滞。 路诤轻轻拉了拉同行的训练家的衣摆。训练家也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他停住了，低声说：“报上你们的代号。” 山崖上等待的训练家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苦笑着说：“雷组-雷兽、川组-水马……我们没有被精神控制，你自己过来看一眼就知道了。” 训练家没有动，他转头看向路诤，使了个眼色。 路诤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走了上去，他默默在手中扣紧一枚精灵球随时准备掷出。但下一刻，当那东西映入眼帘的时候，他也被震撼了，心底的惊叹声忍不住从嗓子里跳出来：“我的，天呐——！” 那座宏伟的人工建筑默默地矗立在峡谷的中心，在雨幕中眺望过去，轮廓坚硬而笔直，像是盘坐在群山环绕中的巨人的骨骸，来自远古的庄严亘古而永恒，好像他并没有真正的死去，只是在沉睡，等待着被命中注定的人唤醒的那一天。 “那是……金字塔么？”路诤把声音压得极低，轻轻颤动，好像是担心惊醒沉睡中的巨人。 那确实是一座金字塔的外形，棱角分明，自底向上由宽变窄，外壁不是平整的，而是一阶一阶用巨大的石板层层摞起来的，砖墙的颜色是古老的青黑色。 他已经认出来那是座金字塔了，却不像古埃及的形制，而是更像玛雅文明的。 古埃及的金字塔和玛雅的金字塔在外形上就有很大的不同。古埃及的金字塔是个严密的四棱锥，顶部是尖锐的角，像是一座建好了就不再打开的盒子，因此一度人们猜测那是法老王给自己修筑的陵墓。而玛雅的金字塔顶部是祭祀的神庙或者天文台，金字塔的外面就有长而直的台阶一路通往塔顶，很明显是一座用于宗教活动的建筑。 背后有脚步声传来，不止一个人。 “夏彦队长！” “夏彦队长！” 路诤回过头，看到衣着不再干净整洁的夏彦，他的头发上甚至还沾了几片草茎，显得非常狼狈。夏彦身后还跟着三个人，加上现在就在峡谷上的，已经汇合了一大半。 “夏彦队长，你快来看，我想我们找到了！” 夏彦本来略显疲惫的神色陡然变得凌厉，他快步走上前来，也看到了那古老的金字塔式的建筑。路诤紧紧盯着他的面孔，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变化了好几个来回，狂喜的、紧张的、焦躁的……面部的肌肉跳动着，像是第一次抢银行的新手看到运钞车刚押了成捆的钞票送进保险库里。 夏彦惊叹了片刻，脸上狰狞的表情缓缓平复下来，说：“确实是那东西，我们找到它了。其他人呢，来齐了没有？” “合记14人，汇合8人，其中3人是向导。旅途中阵亡3人，剩余3人没有归队。”汇报的人低头看了一眼电子通讯系统：“剩余的3人正在赶来的路上，以他们的速度大约1小时以内能够赶到。” “很好，那就再等他们一小时，等人汇合了再一起下去。今天我们先扎营修整一晚，把手上的精灵状态也调整一下，有伤的把伤口包扎处理好，我们明天一早就进神殿。” 夏彦这么说的时候，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峡谷中的金字塔，眼神平静。但路诤已经透过他的眼睛，看到里面藏着癫狂的东西，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低头看了一眼游戏内的日志，看到了游戏任务已经变更了： 【任务第一环（完成）：击败并收服飞天螳螂（1/1）】 【任务第二环（完成）：跟随希鲁夫公司探险队行动】 【任务第三环（进行中）：进入雅玛伽库神殿】 …… 夜幕降临，路诤看了眼手表，20:30，刚用过晚饭，还是烤干面包配真空塑封的营养肉汤。但这一餐大家吃的心事重重，不论是向导、训练家，又或是路诤自己都早早把东西灌进胃里就溜回自己的帐篷。 训练家们可能是为了照顾自己的精灵，白天的战斗让他们损兵折将，大量的精灵因为超频使用技能而虚脱，被阿柏蛇攻击而受伤或中毒，阵亡的也不再少数。他自己的精灵倒没什么大碍，反正也只是一路划水，暴露在外的实力只是寻常的捕虫中年……不过实际上也没什么可暴露的。 路诤侧卧下来，想着这个副本的攻略。 这是杉原野过去的记忆回溯而成的副本，巨大化的宝可梦、神秘的羽化病、雅玛伽库的传说、圣杯、金字塔般的神殿……这些谜题像是一堵堵高墙，构成了这个迷宫般的副本，穿过一堵堵高墙，迷宫尽头的东西呼之欲出，隐隐透露出一股古老庄严的气息，却带着让人战栗的恐惧。 路诤忽然想，也许正主其实是神本身也说不定。 他们就像一伙贪婪又愚蠢的英国探险家，以考古的名义偷渡进入国王谷中埋葬历代法老王的陵寝，却干着盗墓贼的勾当。他们揭开陵寝深处的金棺，被法老王脸上带着的黄金面具所震撼，但也将因为打扰法老王的沉睡而付出代价。 也许破解这个副本的办法，就是阻止这伙愚蠢的“盗墓贼”进入神的陵寝？ 夜晚的雨忽然变得大了，打在帐篷上噼里啪啦的响，像是神对逼近的蠢货们发出最后的警告。 路诤一边查询游戏日志，一边回忆白天的战斗，在心里分析他们的战斗风格和擅长的精灵，暗暗盘算自己的胜算。 这帮家伙为首的是夏彦，有一只实力逼近天王级的喷火龙，但不是他自己培育的精灵，可能是父辈传承下来的。其他暴露出来的只有一只水箭龟，但反正至少也是精英级别的实力。 茂木健，实力未知，全程并未参与战斗，疑似是研究人员。 剩下的七人，分为雷组、川组、御组，精灵构成很复杂，火系、水系、电系、格斗系、飞行系……配置相当全面。据路诤观察分析，可能雷组三人，负责进攻，擅长电系及火系，实力最强。川组两人，擅长水系，负责后援。御组两人，则负责近卫和侦察，同时也是白天损失最大的一组。 帐篷和帐篷扎得很近，也不隔音，在这种地方交谈等同大声密谋。守夜的人站在不远处，如果想逃跑的话，想来也不会顺利。 帐篷被人撩开，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挤了进来。 进来的是做向导的山民，为首的那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伙正是二郎叔。在几天前的夜里讲了他们雅玛伽库族的山神传说，给路诤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另一个是中年人，年纪比杉原野小一点，名叫木村伯太，平常沉默寡言显得有些木讷。 二郎叔和木村伯太对视一眼，同时开口说话了，声音沙哑：“我们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 路诤大概猜到了他们的来意，没有说话。 木村伯太眼睛发红，像是个被逼到走投无路下去恶意讨薪的农民工：“如果我们回不去了，请务必把我们的东西带给我们的家人！” “也未必一定会出事……夏彦队长和训练家们会保护我们。他们都是希鲁夫公司的资深雇员，实力不可小觑，连那种怪物都击退了。” 两人从口袋里掏出卷纸烟，点燃了，呼出的烟在狭小的帐篷里熏人。路诤自己是不喜欢吸别人的二手烟的，但此刻的肉身属于杉原野，他的老婆跟人跑了，想必平常没少吞云吐雾，呼吸着二手烟居然有些惬意。 两人低垂着眼帘抽着烟，二郎叔呼出长长一口烟，像是想把所有的苦闷都吐出来：“如果这道坎我们中有人能过去，那个人一定是你，你是我们中唯一的训练家，你有自保的能力。” “希鲁夫公司的训练家们……” 二郎叔出言打断他：“他们要进神殿，我早该想到，不然为什么会找我们来当这个向导呢？一路上他们都不需要我们帮忙的……只是被他们出的高价迷了眼！可神殿，神殿是凡人能进去的么？进去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他一把拉住路诤的袖子，递过来一个电子手环，神情诚惶诚恐，像是皱着皮的老鼹鼠：“这是我的身份证明，积蓄都在户头上，如果我没回去的话，帮我带给我的女儿！” 这个电子手环是联盟发放给居民的电子证件，具备身份证明、银行储蓄、旅行记录、邮件通讯等功能。 路诤心说，看来这两个家伙真是被逼急了，这么私密的东西都交由外人。难说他们是信任自己，还是对夏彦他们太不信任……又或者，雅玛伽库族的人和别的民族就有天然的隔阂。 “还有我的。”旁边又递来一个电子手环，是木村伯太：“带给我儿子，一定要交到他本人手上，他叫贵太，住在田口村。亲爹的遗产，还是要留给儿子的，给其他人我不放心……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改姓，他该叫木村贵太的。” “我老婆已经离婚改嫁了，我儿子跟着她。贵太小时候说想当训练家来着，不过那时候家里穷，现在老爹把遗产交到他手上，能满足他的心愿吧，只是迟了……不过当训练家还是太危险，就说他亲爹还是希望他用这笔钱买个城里的房子，找个女人结婚，早点出去自己过，不要被后爹家的人欺负了。” 寡言少语的木村伯太此时絮絮叨叨的：“要是我儿子问起，就说爸爸……爸爸是想自己养他的。” 木村伯太脸上紧绷的肌肉忽然变得软了，发狠的表情变得可怜巴巴的，他现在从一个恶意讨薪的农民工变成一个无家可归的农民工了。 二郎叔看了一眼旁边的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我也只有一个女儿，老婆很早就去世了。女儿现在嫁到深灰市郊外，现在随夫姓，叫石原和美。我没有什么话一定要和她讲的……要是她问起，你就说，过去的事是爸爸的不对，但那么多年过去了，就不要再恨爸爸了！” 二郎叔说完，不由分说就把手环塞到路诤手里，两枚手环变得有些沉重了，让人感觉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握紧。 他们郑重鞠躬：“杉原君，拜托了！” 路诤点开游戏面板，上面并没有弹出什么任务提示，这两个手环也不是任务物品，归于“杂物”类。 看来，真的只是一段小插曲。 “我尽力，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把你们的东西和话带给家人的。不过也不要放弃，虽然林子里危险，但未必一定会出事，我们还是有机会回家的。” 两人点点头，起身要离开了。撩开帐篷的时候，二郎叔忽然回头，说：“杉原君，其实我们都听说过你的事，你的妻子也不在家，还有你想成为训练家什么的……你有一个儿子吧，就算只是为了你儿子，也一定要活着回去啊！” 路诤愣了一下，他忽然思考起这个任务副本真正的目的。是要破解什么玛雅伽库神殿的秘密么？是要向什么人复仇么？还是要逃离这个地方？ 这个副本的构成力量的主体应该还是未知图腾，但单个的未知图腾是没法回溯过去的。也就是说，这个副本只是杉原野的记忆，在真正的历史里，捕虫中年杉原野、面孔像皴裂的田埂的二郎叔、沉默寡言又絮絮叨叨的木村伯太其实都死了，没人逃出这个迷宫，他们的话也没人带出去。 第二十章 神木王虫 所有人心里都猛地跳了一下，像被一只小锤子击中心脏。他们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兴奋又恐惧的味道。 路诤悄悄往后退，某种心悸感在不断提醒着他危险的到来。但后退是没有用的，危险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不，是包围了他们所有人。 没想到“虫之预感”这项能力居然意外的好用。 氙灯光束打在了那株植物上，人们看清了它的样貌。 那是一株奇异的植物，茎节分明，被光照得莹莹发亮，有玉石的质感。它的大半部分是黑色的，像是被烧焦了，但同时焦黑的地方又有翠绿色的细枝生长出来，像是死去的大树上新生的幼苗。 这种生死交融的形态让人想起佛经上说的枯荣双树。传说佛陀曾于菩提伽耶枯荣双树下悟出诸行无常的道理，说人世间唯一不会变化的就是变化。生者必死、强者必灭，神也不例外，即使是宇宙本身，都会经历成、住、坏、空，最后归于寂灭。 路诤看着那株植物，两米高，像是垂死的、或是新生的竹子，心想那下面真是绝佳的悟道之地。 真的有人悟道！ 氙灯照出了那株植物下面的黑影，那是一个人形的东西，披着灰白色的斗篷，盘膝坐在植物下面，像是在打坐。那人形的东西佝偻着背，低垂着脑袋，看不到它的脸。 “别担心！是古尸！” 更多的灯光照在那黑影上，人们看到更多的细节，看到他露在斗篷外面干枯的手肘。他无疑早就死了，身体在漫长的岁月里没有腐化，而是脱水变成了类似木乃伊般的东西，可能是古代人特地为尸体做了什么防腐处理。 “应该是古代的祭祀，不用担心……等等，你们看他手里的是什么！” 灰白色的斗篷下，古尸手捧的东西露出一角，似乎是个乌木的盒子。 “圣杯！圣杯！是圣杯！”夏彦眼中迸射出狂喜，他惊喜的大叫，像是嘶吼，仿佛一只捕食前的臘狗。如果不是仅存的一点理智，路诤觉得他可能已经扑了上去。 那棵古木下，低垂头颅的古尸隐隐透露出某种危险的气息来。 路诤能感觉到危险，“虫之预感”疯狂的报警，但那危险不是来自古尸，而是周围每一处角落，黑暗中像是有隐身的怪物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们。 路诤忽然有种感觉，他们其实不是走进了神殿，而是某个巨大的怪物的胃里。他回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叫《黑暗侵袭》的电影，热爱洞穴探险的姑娘们因为突然的山体塌方被困在岩洞里，被隔绝了与外部世界的联系，她们只得在黑暗的洞穴里探索，结果却遭遇了怪物们的袭击。 这么想着，幽闭恐惧症又隐隐的发作起来。 “我去吧。”茂木拉住了夏彦的胳膊。 “那东西有古怪，可能会有危险。你是队长，队长就像主君，主君不能亲自犯险，犯险的事让下属为你赴汤蹈火。”他自比下属，但话里有种教训子侄的口吻：“我会为你把圣杯取来。” “健叔……我……”夏彦罕见的有点犹豫。 茂木笑了笑：“想想你的父亲，想想你的家族，想想过去的时代……属于你们家的那个辉煌的时代！孩子，你肩上担着很重的担子，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其他人还年轻，以后你做大事还需要他们的支持。” 说完，茂木拍了拍夏彦的肩膀，从随行的包裹里掏出防毒面具扣在脸上。以路诤的见识能认出那是相当高级的货色，不仅能过滤毒性和酸性气体，护目镜还附带光学聚焦的功能。他又戴上相当厚实的手套，这让他更像个考古学家了，或者快要走上手术台的外科医生。 穿戴好装备，茂木向那古尸径直走了过去。 茂木离那具古尸越来越近，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路诤也紧张起来，“虫之预感”带来的危险警报越来越密集，像是奥特曼胸口的红灯警报。 茂木距离那具古尸只有几步距离了，他忽然站住，转过身来，对着他们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路诤没有看懂，可能是某种暗号。隔着防毒面具没人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某种情绪隔着厚厚的护目镜传达到他们那里，是惊恐！ 莹蓝色的火焰从地上冒了出来，一瞬间从脚底烧穿到天灵盖，火焰的外层形成一道白炽的光圈，像是佛陀头顶的圆光。 茂木愣愣地看着这里，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下一刻，火焰彻底吞没了他，外衣和血肉在火焰中化为飘飞的红色火星，人体在转瞬之间坍塌成灰。短短几个呼吸间，那个学究气的老头已经只剩青色的人骨，像是玉石的铸像。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么短的时间，没有人能施加救援，也没有人知道怎么救援。 “这是……诅咒么？”有人喃喃地说，他说出了所有人的心里话。就像是那些胆敢打扰法老沉睡的盗墓贼们，他们的灵魂被法老所诅咒，皮肉一点点烂掉，在痛苦中哀嚎着死去。 未经神的允许就胆敢踏入神域的人，就该这样被火烧死。 路诤也看得头皮发麻，他想起《旧约圣经》里神毁灭索多玛的典故，神降下火雨吞没了那座罪恶之城，在索多玛毁灭的最后一刻，罗德的妻子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化为盐柱。 那是极致的高温，把人体的碳元素一瞬间结晶化，类似一种结构松散的钻石晶体。可在实验室环境下，模拟出的高温高压环境也需要好几天碳元素才能结晶，而这一瞬间的温度，已经不是能用高温刻度能形容的，那是某种更高维度的东西，神权的领域。 夏彦脸上闪过一抹悲痛，悲痛过后还有茫然：“雅玛伽库神……雅玛伽库神……一定是这样，只有雅玛伽库族的后裔才能进去！” 第二十一章 尸虫守卫 巨型的竹节虫，却长了张人脸。鲜血顺着虫肢里细密的管道流进它的身体里，让它青翠的身体变成猩红色，它脸上的表情变了，露出人类饱餐时的那种满足的笑容。 一个虫子露出人类特有的表情，能把人从噩梦里吓醒。 可惜这不是在做梦。 竹节虫把插进二郎叔胸口的虫肢拔了出来，它居然没有贪婪地把误入陷阱的人类吸成干，而是显得相当节制。不愧是从古代祭祀的尸体里爬出来的，看上去是个有修行的虫子。 二郎叔脸上的表情这才后知后觉地变得扭曲起来，他之前的表情像是被吓得僵住了，现在才开始感到害怕。他捂住胸口上的伤，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在极度的恐惧和痛苦中，他双腿一软摔倒在地，黑色匣子脱手而出，滑了出去。 “圣杯……圣杯……”夏彦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猛地朝身边的人断喝：“拦住它！” “明白！”剩余的训练家纷纷放出自己的精灵，以火系精灵为核心，在神殿中凝聚火系能量，几束喷射火焰会合在一处，像彼此缠绕的龙卷，向那竹节虫怪物攻击。 但气势汹汹的火龙卷只是接近怪物几丈远的地方，忽然散开，被一层青色能量组成的护罩抵挡，所有的火系能量在一瞬间平息，好像火星熄灭在冰川上。 莹蓝色的火焰缓缓燃烧着，从无形中显现出形体，以古木为中心，沿着祂的根部向四周辐射，根上的火焰在地面上清晰可见。 而那巨大的竹节虫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低垂着头，只有两只凸起的巨大眼珠在眼眶里毫无规律的高速转动，像是疯癫千年的僵尸回忆前世的记忆。 现在雅玛伽库神的力量正在和凤王的火焰封印做着延续千年的对抗，雅玛伽库神复苏的神力高涨，凤王的火焰也高涨，这让本来无形的神圣之火显露出形体，暴露了这座神殿中最危险的陷阱。 再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他获得圣杯了，他想。 夏彦扑了出去，向黑色木匣跌落的地方狂奔，眼中满是对力量的渴望。 这时，神殿猛震，夏彦在高速奔跑中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地上的青砖皲裂开来，像是地震撕裂了大地，又像是地下深处有什么东西苏醒了，要从地底爬出来。 但夏彦再顾不得发生了什么变故，他的眼中只有那枚黑色的匣子。现在他距离那枚匣子只有几丈了，说什么也要获得那枚匣子。那是他的未来，也是家族的未来。有了匣子里面的东西，他和他的家族必将重返巅峰。 不！他要实现的未来，远比祖先曾到达过的巅峰还要辉煌！他会将过去的政敌全部扫平，把万民踩在脚下，让四大天王俯首称臣，让冠军执鞭牵马……登上！属于他的王座！ 夏彦摔倒在地，手脚并用，像狗那样爬！爬！也要得到那东西！ 神殿的地动越发剧烈，站在墙边的一座座整齐有序的石刻雕像也在震动中开裂，雕像平静肃穆的面孔裂开手指粗的口子，不断有泥块从上面掉落下来，像是石灰墙上白垩的脱落。裂缝越来越大，像是漆黑的眼洞，有什么东西透过裂缝从里面窥视他们。 氙灯的光束照亮了被泥塑在雕像里面的东西，那是古怪的干尸，全身蒙着裹尸布，肌肉组织里的水分在漫长的时光中挥发，四肢和身体都干瘦得像是风干的腊肉。 神殿的四周到处都是这种泥塑的雕像，他们本以为那只是侍神的神官或者守卫神明的武士的雕像，象征对神永恒的追随，就像皇帝墓里的兵马俑，但却没料到里面真的藏着人类的尸体。 殉葬！活人殉葬！ 地砖的裂缝也越来越大了，不止是泥塑雕像里，地底也有类似的东西！一个个干瘪的手伸出地底的裂缝，从里面爬了出来。 路诤好像听说过类似的东西，古代贵族建城或者修建陵墓，会把奴隶武士打进坑道里，他们相信奴隶们死后的灵魂会一直守卫着城市或者主人的陵寝。不过随着文明进步，这种野蛮和迷信的行径逐渐被淘汰了。 真没想到在《精灵宝可梦》里居然还能体会到原汁原味的版本，真是稀奇。 大群的古代干尸从长眠中复苏了，像是军队那样把他们包围。他们这些外来者像是贸然闯入冥界的生人，在这里，死亡是主流，活着才是异类。 复苏的尸体们张大颌骨，把缝闭他们嘴唇上的麻线撕裂开来，露出枯黄的牙床。尸体们沉默地注视着被围困的活人们，空气被吸入他们早已干枯的肺部，像是成百上千个破败的风箱齐齐鼓动气囊，发出亡者们似是呼吸似是尖啸的声音。 现在这个副本经历从“狂蟒之灾”到“夺宝奇兵”之后，不可避免地向着“木乃伊归来”的片场一路狂奔了。 但夏彦不管不顾，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个木头匣子。近了！近了！很近了！他几乎是以野狗叼食般的姿势一把夺下来那东西，把匣子揣进怀里的瞬间，他的眼睛里迸射出疯癫般的狂喜。 夏彦似乎完全不把迫在眉心的危险放在眼里，他掀开匣子，愣住了，上半张脸困惑又茫然，但下半张脸的狂喜还没有褪去，像带着一张表情扭曲浮夸的小丑面具。 “怎么是空的！东西呢……东西呢……”他颤抖着手，反复摩挲着匣子，想在里面找到隐藏的暗层。他眼睛里的困惑逐渐变成了惊恐，手上的颤抖越来越大，几乎要拿不稳那枚匣子，像是那东西是滚烫的烙铁。 “圣杯！我的圣杯！”夏彦发出近乎绝望的尖叫，眼睛里全是血丝，本来堪称眉清目秀的脸扭曲得像是地狱里的怨灵。他怒吼着：“谁拿走了我的圣杯！” 夏彦忽地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向蜷缩在地上的二郎叔：“是不是你！” 此刻，竹节虫摊开双手，全身上下鼓振着发出翠绿色的光芒，把荧蓝色的火焰压制下去，灼目的亮色越来越黯淡，似乎行将熄灭。 那些刚刚从沉睡中被唤醒的古尸们也昂起头，身上干瘪的肌肉鼓起，似乎恢复了活力，它们的背部也隆起，脊椎弯曲着变形。它们趴伏下来，四肢着地，像是节肢动物那般爬行移动。 随着竹节虫的力量显化，这些古尸们在复苏的同时，似乎还具备了某些接近昆虫的特质。 “队长！队长，”夏彦的同伴拦住了他：“先消灭敌人，再慢慢找。只要东西还在这里，我们总能把它挖出来！” 夏彦扭头看着同伴的眼睛，脸上的恐慌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同伴不等他的回答，左右两人把他簇拥着保护在身后。这些训练有素的精英训练家面对突发情况没有慌张，他们很快构建了一个防御体系。 “火焰放射！”负责主攻的还是火系，鸭嘴火兽、九尾、烈焰马纷纷凝聚火系能量，红色的火流互相咬合成重叠的龙卷。 “嘭！”火流撞上古尸，火焰激射，发生轻微的爆炸。古尸身上的裹尸布燃烧起来，冒出浓密的黑烟，可能它们皮下的油脂或者某些细菌在漫长的时间里无氧呼吸产生的气体是极为易燃的可燃物。 “都死了么？” 下一刻，燃烧的古尸冲破黑烟扑了过来。 “挡住它们！” 几只隆隆岩和铁甲暴龙组成的防线迎了上去，岩石系宝可梦们有力的肢体像是巨大的墙那样挡住了冲击而来的古尸群。 铁甲暴龙咆哮着，捏断了一头古尸的脊柱，把它的脑袋拔了出来。隆隆岩也不落下风，它利用自己的体重优势把古尸撞倒，接着重踏，将这些脆弱的人类骨骼碾碎。 同时，队友的火焰攻击没有中断，岩石系宝可梦的岩石外壳极为坚韧，同伴的火系技能即使有误伤也不会对它们造成困扰。 “很好，就这样！保持攻击！” 但是倒下的古尸又站了起来。就在他们的眼下，一只胳膊被扯断的古尸长出了翠绿色的肉芽，像是已经枯死的木头上长出了新芽。那是某种纤维组织，缠绕在一起，迅速生长，很快一只新生的手臂重新生长了出来。 不！那不是手臂，那是前肢，类似昆虫的前肢，关节反屈，皮肤外层是坚固的外骨科，像是甲胄。 人类的身上长出了昆虫的肢体！ “怪物！怪物！” 这让他们想起了在殿前神道看到的壁画，死去的人被埋葬在神的周围，化为白色的茧衣，最后逝者重获新生，从茧衣中爬出来，变成半人半虫的生物。 更多的古尸从四面八方向这里汇聚，那些是各个偏殿和神道，到处都有类似藏着尸体的塑像，以及垂直埋着尸体的殉葬坑。一想到他们来的时候从那么多尸体眼皮底下走过，还惊叹于塑像的精美，就让人头皮发麻。 不！这些不是殉葬的尸体，是守卫，用人类死去的尸体制成的守卫。不！也不是人类的尸体，它们没有真正的死去，只是等待着神的恩赐重获生命，以半人半虫的形式！ 尸虫守卫们新生的肢体的韧性和力量似乎变得更强，对火焰的耐性似乎也上升了。刚开始它们一点就着，但现在似乎能扛着火焰发动攻击，这些新生的虫肢像是攻城锤那样攻击，把沉重的铁甲暴龙和隆隆岩都震得后退。 岩石系精灵开始负伤了，短时间它们组成的防线还不足以被突破，但随着时间流逝，精灵的体力会被逐渐耗尽，但这些尸虫们的体力似乎永不枯竭，而且数量远在他们之上。 夏彦的理智似乎恢复了，他开口指挥：“不要攻击尸虫了，那些都是傀儡。”他指向不远处那个翠绿色的身影：“王虫！王虫是所有尸虫傀儡的力量来源，攻击那东西！” 浑身翠绿的竹节虫似的东西还低着头，双手摊开，像是在低吟，模样有点像在红海前祷告的摩西，让人感觉既滑稽又惊恐。 按夏彦的说法，那是王虫。王虫正在调动着自己的力量，那力量沿着人类看不见的地底植物的根系流淌，像是巨人的血管输送养料，让埋藏着的古尸们复苏，唤醒属于祂的军队。 火系精灵随着训练家的指挥，把火力调转向沉吟的王虫，火龙卷扑了过去。然而就在靠近王虫身前一尺的地方，火龙卷忽然四散开来，像是前面有什么无形的墙壁，火焰被无形的墙壁阻挡，沿着墙壁向四周奔流。 第二十四章 羽化成神 “水箭龟！水炮！” “电击兽、三合一磁怪！沿着水流的方向，使用十万伏特！” 夏彦的话音未落，精灵们已经随着他的指挥行动。水箭龟背后的炮筒激发巨大的水流，像是高压水枪的喷射。同时，电击兽和三合一磁怪身上淡黄色的电系能量也高涨，化为电流汇入水流中。 水是电的良导体，电阻远比空气要小，顺着水流的方向能轻易施加凶猛霸道的电流，一瞬间击穿对手的心脏。高压电流让水流周围电光闪烁，像是雷霆和水的龙卷，向着路诤所在地方扬起愤怒的龙头。 嘭！ 水花四溅！电光四射！ 夏彦看过去，只见水流和电光被一个顶着褐色帽子的蓝色身影阻拦了。水花落下，露出那蓝色的身影的本相，那是一个半人高的巨大植物，褐色的帽子是它的花萼。 臭臭花。 夏彦不明白，虽然草系抗水和电，但他手中的宝可梦都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资质，经过精心培育和训练，怎么连一个普普通通的臭臭花都没法一击击溃。 有光在臭臭花的身上闪烁，越来越亮，晶莹的翠绿色，覆盖它的全身。在那翠绿色的光中，臭臭花的身影忽地拔高了，从半人高的孩子长成了一个少年。它头顶的花萼消失，四个球状的花苞绽放开来，化为巨大而灿烂的艳红色的花瓣。 “霸王花？怎么可能！”夏彦目瞪口呆：“它居然进化了？臭臭花进化不是需要叶之石的么？我没看到你使用叶之石！” 路诤没有看他，他轻轻张开手，感觉那些绿色的、黄色的东西缓缓飘动，拂过掌面，像是空气中无形的缎带。 那是天地自然中逸散的虫系和草系能量，那些元素化的东西直通世界的本源，对人类和精灵们来说，那本该是无形的，但这一刻元素对他现形了。他像是古代的贵族，在元素中若流觞曲水，他能自由决定这些飘动的缎带的去向，像操纵自己的手指。 因为这一刻，他是神的使者！ 在羽化病的进度飞速提升的时候，游戏日志就被刷屏了，最低阶也是紫色条目的天赋纷纷弹出，像雪片那样砸落。 【大师级虫系亲和：所有虫系精灵对你具有与生俱来的好感，移除你收服虫系精灵的等级和数量上限，包括幻想种、悖论种】 【茧化之躯：你可以通过使用虫系能量茧化，完成肢体或器官的重塑，以获得飞行、弹跳、毒囊、外骨骼装甲等能力】 【虫群主宰：支付精神力为代价，控制任意非敌对方的虫系精灵】 【虫巢编织者：支付精神力作为代价，制造并维系一个虫巢领域，在该领域下，虫系精灵速度上升，飞行系精灵失去飞行属性，其他所有属性的精灵速度下降。幅度和领域大小取决于支付的精神力】 【大师级草系亲和：所有草系精灵对你具有与生俱来的好感，移除你收服草系精灵的等级和数量上限，包括幻想种、悖论种】 【菌化之躯：移除你身体的所有致命伤，可以通过汲取营养恢复身体的活性。你可以将自身的菌丝注入其他生物体，将其置为你的傀儡，当主体死亡后，菌丝接触你残余的精神，有概率取得活性，重新发育出新的主体】 【世界之树：你可以帮助你控制下的精灵的第二属性变更为草系，以此获得无限生长的能力，移除体型和寿命限制】 【草场制造者：支付精神力作为代价，制造并维系一个草场领域，处于该领域下的地面精灵持续恢复生命值，草系技能威力上升，地面系和岩石系威力下降。幅度和领域大小取决于支付的精神力】 …… 当羽化病达到百分之百，先祖觉醒的那一刻，最后一条天赋弹出，词条闪着七彩的光泽，表明这个能力的位格，超越尘世之上的力量——神的领域。 【希佩托提波卡神选：希佩托提波卡本体为一个可以无限生长的真菌，是生命领域的君主，象征生命的生长、分裂、再生，擅长操控草系和虫系能量。你是祂选中的使者，得以分享祂领域的力量。你可以自由操纵草系和虫系能量，灌注或剥夺精灵对草系和虫系能量的控制，以此提升或削弱对应属性的精灵。幅度取决于你的精神力量】 路诤闭着眼睛，他不用看就能感受到那些活跃的虫系和草系能量的欢欣。它们包围着他，奉他为主，像是长着洁白翅膀的炽天使，炽天使们高唱古老庄严的赞美诗。而他，是万军之主！天上和地下的军队全归他指挥！ 他感觉自己宏大而庄严，全身好像都失去了重量，像是要飘起来，让人想起庄子《逍遥游》里说，且夫成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极无穷者，谓之逍遥。 这就是逍遥么？这就是自由么？这就是力量么？让人俯瞰天地，临驾众生，让人觉得地上的生命都是朝生暮死的蚍蜉，是不可语冰的夏虫，是井中望天的泥蛙，是渺小的寒蝉和灰雀，是卑贱的……人类。 路诤睁开眼睛。 你们这些卑贱的！人类！ 他爽爆了，不过又感觉有点遗憾，都是一次性体验卡罢了。这些神仙技能，但凡能带出去任意一个，怕不是直接起飞飞。尤其是最后一个真神神选，原地起飞飞，拳打御龙渡，脚踩坂木，左拥菊子，右抱席巴……呸！是左拥科拿，右抱希罗娜……哇咔咔咔咔咔真是爽翻了，难怪人类一代代前赴后继如飞蛾扑火般的追求力量。 十倍百倍的自信像太阳的耀斑那样爆开，路诤以自己的精神为旨意，命令那些空气中的能量向霸王花灌注。 “霸王花，使用生长！” 墨绿色的藤蔓如触手那样从霸王花的身体伸出，一根根扎向神殿地上七零八落的尸虫守卫的尸体。它们的身体开始分解，早已干枯的肌肉组织和菌丝化为最原始的营养物质，沿着藤蔓被霸王花吸取。 漫天的水花，闪耀的电光中，霸王花肉眼可见的长大，2米、3米、4米……它蓝色的身体和红色的花蕾逐渐变为茧衣的苍白色。 苍白色的巨花仰天咆哮，居高临下，让人想起《启示录》里世界末日的预言，羔羊解开七印，世界毁于风暴、洪水、火雨与地动，那之后，茫茫的大地上也许就开满了这种白色的花，以人和畜的尸骨为花蕾。 夏彦震惊地看着这一切，短暂的震惊过后，他的眼中露出贪婪：“圣杯？这是圣杯的力量？圣杯在你这里？” 路诤看着他：“如果你口中的圣杯指的是神的力量，那么，神的力量无处不在，从我们踏上祂的领域的那一刻，就已经种到了我们的身体里。” “你什么意思？” “孢子。” 路诤伸手指地上的尸体，再伸手指天：“尸虫们死亡后释放的气体带着孢子。希佩托提波卡是一种真菌，而真菌的繁殖依靠的就是孢子。看这些尸虫们，他们生前可能是战士、神官、国王，但最后的结局只能回到神殿的周围，以虫形侍奉神，或者他们早就不是他们了，只是神的分身。” 路诤说：“看看这些人吧，他们看似是因为精神受到重创，但与尸虫战斗时吸入过量的真菌孢子，也是原因之一。那些真菌孢子正附着在呼吸道和肺泡的粘膜上，汲取着我们身体里的营养慢慢繁殖自己。不过不要指望你的免疫系统能灭杀这些真菌，因为那些东西其实是……神。” 路诤微笑：“而希佩托提波卡的孢子不止在这座神殿里存在着，你一路上看到的巨大化的精灵，都是被神的孢子污染的结果。通过空气、流水，神悄悄释放自己，以绕过凤王的封印。有一天，当那些孢子因为食物链的物质循环聚合，希佩托提波卡会以真神的位格重临人世。到那时，我们这些人，只是祂用以向凤王复仇的军队。” “还记得路上忽然得了急病发烧的人么？病原体其实是神的孢子，可能是和巨蔓藤战斗之后，吸入了孢子。而雅玛伽库族的人症状不明显，只是因为我们早已被神选中。” “这，其实是一个陷阱。神以自己的力量为诱饵，引诱无辜的羔羊揭开末日的七印。” 夏彦瞪大眼睛看着他，像是那种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他拼命摇晃脑袋，恐惧又贪婪。他怒吼说：“我听不懂！我听不懂！我听不懂！圣杯是我的！是属于我的！喷火龙！用喷射火焰！” 霸王花的等级正在飞速的提升，28、32、35、37、39、40……但这还不够！那是接近天王级的喷火龙，等级保守估计至少有65级，即使喷火龙状态不佳，现在的霸王花也不足以硬接它的攻击。 但好在路诤早有准备。 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向胸口肌肉鼓振的喷火龙猛扑过去。大甲！它悄悄埋伏在神殿的顶部，等着狙击夏彦的王牌。 大甲的身体本来是棕色的，借由希佩托提波卡的能力灌注虫系能量之后，它的身体也呈淡淡的苍白色，像是身穿一层水银的甲胄。 大甲挥舞它头顶的尖角，两只锋利的角像是两把名刃，朝着喷火龙脆弱的颈部合击，十字剪！ 喷火龙不敢让强劲的火流在极近处释放，否则这无疑相当于在自己脚面引爆一颗凝固汽油弹。它伸出强劲的前肢，覆盖一层朱红色，像是带着燃烧的拳套，火焰拳！ 大甲双手交叉挡住火焰拳的攻击，它后退几步，甩了甩手，让上肢的火焰熄灭，露出淡淡的焦黑。只一个回合的交手，喷火龙的随手反击几乎让它陷入烧伤，而喷火龙只是暂缓了自己的攻击，一步都没有后退。 “喷火龙，别管大甲，把它交给电击兽！”夏彦说：“全力攻击那边，用饱和的火焰淹没他！快！” 又是两道光闪过，一道漂浮在霸王花的头顶，一道如黄色的闪电般朝着夏彦的方向飞来。黄色的闪电如刺客的剑刃刺向喷火龙的腹部，它一击得手，像是回击球飞向另一个方向。还没有站稳，它再次启动，黄色的电光再闪，这次它的目标是电击兽，电击兽的雷电拳还没有打中大甲，攻击已经从后背而来。 大针蜂！ 众所周知，大针蜂只有一个技能，这个技能叫作急速折返！ 夏彦紧急调整：“电击兽，在四周布下电网！水箭龟，护在喷火龙周围，使用铁壁！三合一磁怪，找机会使用锁定，锁定大针蜂，然后用电磁炮！” 路诤并不焦急，他已确定好战术。只要纠缠夏彦就行了，让他手忙脚乱不能对自己这边全力以赴。 他看着悬停在霸王花头顶的摩鲁蛾，“摩鲁蛾，蝶舞。” 路诤从游戏后台调起网抑云的插件，他看了看之前收藏的那些歌单，笑了笑。这些曲子都不适合，他收藏的曲子应该晚上一个人听，回忆往事。而现在是挥洒激情的时候，他现搜歌单，《那些听了就想拯救世界的Bgm》——你将如闪电般归来、环太平洋、布兰德诗、逃出禁锢岛……都拉满，统统拉满。 第二十六章 古井家族的由来 杉原野猜的没错，他确实不是火箭队的成员，借用希鲁夫公司的名号，也只是为了隐藏自己的来历。 不过说来也真是奇怪，希鲁夫公司和火箭队的关系虽然在联盟上层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但一个乡野村夫又是从哪里听说的呢？ 他的全名叫古井夏彦，是关都联盟里古井阀前任阀主古井智夫的独子。 古井智夫曾任职关都联盟改革发展委员会委员，有权对下辖的厚生省、城业省、农产省、教务省过问，同时也列席联盟国民议会常务会议。古井委员主要负责的是海滨城市的商贸发展，是真真正正的实权派。 古井阀崛起自关东地区南部的一个小县城，苦根县。 苦根县本是沿海城市枯叶市北部的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县城，本地水土一般，种植的农作物常常带着微微的苦味，故此得名。但沿着枯叶市北部有一条纵向的山脉，地底埋着优质的煤矿和铜矿。因此，县里的农民往往也兼任矿工，农闲时去矿场打工补贴家用。 古井家原本只是苦根县的一户矿工家庭，甚至最开始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姓。原本他们家就会同所有底层人家的命运一样，像野草似的，风调雨顺的时候开枝散叶，遇到雨灾旱灾，挺不过去的话就化为灰烬回归生它养它的大地。 但某一天，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转折点出现了。 闪电劈开黑暗，像在漆黑的天幕中长出一棵倒生的银色的树，瓢泼的大雨伴随猛烈的雷暴落下，那户普通农民家的女人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产下了一个哇哇大哭的男孩。 本来那户农家的汉子还在因为大雨天阻断道路，妻子陷入无人接生的困境而焦虑，听见这声啼哭终于放下心来。 在农业生产的传统观念中，雷电被认为是天与地的交媾，会促进庄稼的成熟，因此闪电也被称为“稻妻”。于是，这个在雷雨天出生的男孩被取名叫稻生。 但此刻，这个刚刚放下心来琢磨着为儿子取个响亮的名字的老农民还不知道的是，这个名叫稻生的男孩，将会为他和他家族的命运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改变。 稻生在很小的时候，就展现了惊人的天赋。 对农民们来说，波波和烈雀这些宝可梦是很让人烦心的问题，特别是烈雀，除了会毁坏庄稼，聚集多了更会伤人性命，一般到了收获的季节，农民必须出资雇佣训练家驱逐这些鸟类，往往费用不菲。但稻生出生后，在田埂边一坐，只要他表现出敌意，鸟类宝可梦都会畏惧地飞走。 这不是他唯一的奇特之处，老农还发现，某些野生宝可梦会对稻生表现出天然的亲近，尤其是水生的，稻生随他在湖边钓鱼，鲤鱼王、角金鱼或者蚊香蝌蚪们都会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 有人说，稻生是天生的训练家，必须要送去大城市里，不能埋没在苦根县的田埂上。老农也很希望儿子有出息，但无奈他家境贫寒，难以提供儿子作为宝可梦训练家的条件。但没想到稻生更大一点，居然有精灵自愿跟他回家，甚至不用精灵球。当时农民们没人认出那是什么精灵，但后来他们知道，那只精灵叫小磁怪。 稻生再长大一点，自愿跟随他的精灵更多了。偶有来这边旅行的野生训练家，稻生与他们对战，以小磁怪和蚊香蛙施展自己琢磨出来的战术居然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稻生的天赋惊动了枯叶市的雷火道馆，道馆来人把稻生带走深造。 几年之后，当稻生再回到家乡，已经是鼎鼎大名的精英训练家了。据说雷火道馆的馆主本有意让稻生继承他的衣钵，但稻生想念父亲，也感念乡亲对他小时候的帮助，希望为家乡做些事情，于是拒绝了这份邀请。 苦根县的人私下里都传说稻生出生那天的暴雨和雷电是因为云层之上有闪电鸟飞过，而稻生是那位雷霆之神的一片尾羽所化，正巧落入老农家的娘胎里。 现在想来，实质是祖先具有极其罕见的水、电双系能量亲和的天赋。不过没人能解释为什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农民居然能生出天赋如此罕见的后代，也许闪电鸟尾羽托生所化的传说并不那么荒诞不经。 但总之，既然家里出了精英训练家，那自然就彻底摆脱了作为农民的宿命。 有了精英训练家坐镇，平民中的训练家自然慕名汇聚而来，希望得到指点。以传承为纽带，形成了天然的道馆的雏形。村镇附近危险的野生精灵被一一驱逐，也不再有黑手党之类的犯罪组织敢乱来，这为村镇日后的发展铸就了安全的营商环境。 于是，有商会在此投资，与稻生的道场合作建起了发电厂，为枯叶市就近提供廉价的电力资源。发电厂的出现把周边的村民转化为产业工人，然后是一个个为产业工人服务的小集市逐渐壮大为商业中心。为了更快的输入和输出产品，通往港口的高速公路也被开辟出来。 古井家真正的崛起，在于他们家与枯叶市传统的豪门江川家的联姻。 江川家的千金小姐熏子看上了稻生的年青才俊，江川家家主也满意于他身世背景透明干净，于是这桩婚事顺利敲定。为了匹配江川家的体面，稻生也正式拥有了符合自己身份的姓氏，古井，来源自养活苦根县的矿井。 江川家是枯叶市的船舶大亨，拥有自己的造船厂，同时也是枯叶市港口的管理者之一，享有转口贸易带来的巨额利润。有了江川家的外部资源注入，古井稻生受限于精灵资质而迟迟无法打破的瓶颈很快被打破，他的实力再次进入高速发展期。 随着古井稻生的实力再次跃升，他强势横扫枯叶市所有道馆，包括了曾经出身的雷火道馆。大大小小道馆俯首称臣，古井稻生以第一训练家的身份入主枯叶市的宝可梦界，他的道场也就是后来闻名遐迩的枯叶道馆的前身。 在枯叶市背后的大财阀江川家的支持下，古井稻生顺利接受枯叶市议会的任命，成为城市的保护人，放在古代，类似于节度使之类的官职。 而他的这个身份也反哺了江川家。古井稻生代表了官方武力强有力的支持，以此依仗，江川家肆无忌惮地削弱和打击竞争对手，同时通过资本输出大举并购，也很快横扫了枯叶市的商界，垄断了本地的大宗贸易，甚至通过远洋航线将影响力扩散到了其他地区。 但是，随着古井家的壮大，枯叶市的发展也受到了古井家的桎梏。在联盟的规划中，枯叶市应该作为金融、贸易和旅游中心。城市周边的电厂和矿场造成的污染严重限制了枯叶市金融、旅游等服务业的发展，同时，古井家一家独大的格局也严重阻碍了外部资本的注入。 经过漫长的谈判，某一任古井家主放弃了作为城市保护者的身份，作为交换，联盟也给予古井家家主世代拥有联盟高层中的席位，就像古罗马的元老院向一位平民出身的将军张开了怀抱。 顺利敲定合作框架，古井家在枯叶市及周边的产业，也从家族企业被改革为股份制公司，所有权和管理权分离，引入外部投资者，并在此之后，通过联盟下辖的证券公司在二级市场上拆分上市。古井家原本直接控制的资产也被置换为枯叶市城市发展投资公司的股权，以家族信托的形式持有。 古井家的事业蒸蒸日上，从一个地区性的家族一步踏入联盟上层，成为真正的世家，古井家正式成为古井阀。 古井阀的子弟虽然感念祖先的武威，以宝可梦训练家传世，对后代从不敢放下精灵训练的教育，每一代古井家主都是合格的精英训练家。但多年在联盟上层的生活，还是改变了他们的思维习惯，就像古代欧洲的贵族都曾凭借在战场上的功勋获封爵位，但多年之后，他们的后代还是习惯了以阴谋诡谲的权术替代刀剑，来获得利益。 古井家并不觉得这是耻辱，因为敌人并不一定要自己亲自出手铲除，有了权力，财富唾手可得，外姓的精英训练家也并不难拉拢。 利益的交换往往比武力更能解决麻烦，这就是政治的法则。 但这一切忽然在某一天变了，就像是那个雷雨之夜那样突然。 前任联盟议长病故，新一轮分配权力的会议即将召开，强有力的家族为了争夺这个位置开始了明争暗斗。 每一个有资格列席联盟议事大会的家族都必须明确自己的站队，所有试图置身事外的人都会被几方视为不确定因素而成为共同打击的对象，就像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病故，每一个选帝侯都不得不主动或者被动地踏上战场。 当时古井阀的阀主正是夏彦的父亲古井智夫。 古井智夫并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恰恰相反，他一向以性情温和著称。在联盟上层中，相比于他古井委员的身份，更让人记忆犹新的是他在绘画上的天分，就像那个以瘦金体书法和花鸟画闻名的宋徽宗赵佶。 来自几方的使者先后扣响了古井阀的大门。当时古井智夫正忙于主持关都和神奥地区古代艺术品的交流项目，不想得罪几方势力，也不想贸然踏入这趟浑水，含糊着没有明确自己的态度。 于是，在他为敲定艺术品博物馆的选址和安保问题时，异变突然发生。 先是道路忽然裂开巨大的裂口，车队被迫停止，这时，有炸弹炸开，车队被爆炸产生的气浪掀翻。古井智夫的安保团队及时使用湿气精灵构建防御，但远处有无人机群袭来，投下致命的燃烧弹。安保团队试图反击，但他们随身携带的精灵居然被入侵者压制，这说明袭击者同为精英训练家组成的队伍。 在持续的高温和燃烧中，古井智夫议员不幸窒息身亡。 最后，一个臭名昭著的环保组织宣称对此事负责，策划这起事件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抗议古井议员在不久前的立法会议中在《公海远洋贸易航线法案·第十一修正案》中投下赞成票，无视大型货轮屡次石油泄漏造成的海洋污染对吼吼鲸族群产生的伤害。 联盟严厉搜捕，最终抓获了这起事件的策划者，那个环保组织上下几百号人的团队被一网打尽，从年纪只有十岁出头的环保少女，到为组织写文章的记者小编，到幕后出资的金主，再到为此站台的公知都被送上了绞刑架。 被扒光了吊死的尸体在石英山的山风中慢慢风干，露出黑洞洞的眼眶，那是因为尸体们被偶尔飞过的鸟类吃掉富含营养的眼球。 联盟以此残酷的刑罚，再次向外界宣誓统治者们神圣不可侵犯。 但是，是谁的情报系统能搞到古井智夫的出行线路的呢？又是谁有能量搞来军用无人机、机枪、凝固汽油弹和穿甲弹的呢？哪来的精英训练家组成的恐怖分子，他们的实力甚至能压制古井家最精锐的负责家主安保的团队？ 真正站在幕后策划一切的人只是摘掉了弄脏的手套，洗了手，在那些可怜虫们被吊死的时候，喝着昂贵的香槟，发出了无声的嘲笑。 家族还沉浸在剧变中不知所措，还未得及为家主的死感到悲愤的时候，更大的危机已经开始酝酿。 家族的族老经过协商，终于敲定了古井智夫的独子夏彦继承古井的姓氏和家族的一切，在几日后古井智夫的葬礼上将这个年轻人介绍给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们。 大人物们表达了对古井智夫不幸遇害的悲痛，对犯罪分子们的愤怒，还有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欣赏。但唯独一点反复推诿，那就是由古井家的继承人理应获得的联盟议会议员的席位，以及改革发展委员会的委员职务。 理由是现成的，联盟对公从没有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制度安排。不论是联盟改革发展委员会的委员职务也好，还是联盟国民事务常务会议议员也罢，且不论联盟真正的运转逻辑是什么，至少表面上看是有章法可循的。议员席位需要得到选区民众的支持，委员会的职务也不能贸然交给一个资历全无的年轻人。 权贵们也未必一定是故意使绊子，要在平时，如果古井家愿意让渡一些利益，大人物们可以让夏彦顺利继位，毕竟高层的运作逻辑是团结上层，制衡中层，压榨底层。 但古井智夫死亡的时机确实太过糟糕，对联盟议长的争夺已经到了白热化。世家大族当然更愿意扶植自己的亲信掌握拥有投票权的议员席位，如果事不可为的话，让那个议员席位空缺，也是更好的选择。 古井家的老人和妇人们手足无措了。 这个因为崛起时间太过短暂而没来得及经历真正的腥风血雨的家族终于意识到，那些千年传承的世家其实是从心底里是瞧不起提着刀剑从底层爬上来的土豹子的，尤其是当土豹子自己放下刀剑穿上了华衫，以为自己可以和真正的大贵族在同一张桌子上说话，就真的融入了他们的圈子的时候。 古井家的族老商议，让年轻的继承人暂避风头，等联盟上层的争斗告一段落，再徐徐图之。于是，族老决定，先让年轻的继承人去家族的企业里历练，积累影响力，再踏入政界。 但他们没有料到的是，失去了权力的臂助，商界也把他们拒之门外。 为了合乎联盟明面上的规矩，古井家的商业资产是通过信托的形式持有的。而信托的底层逻辑是所有权和获益权分离，股权实质由信托公司所有，古井家只是享有枯叶市城市发展投资公司的股权收益和董事会的投票权。 但所谓的枯叶市城市发展投资公司，名义上是诸多上市公司的控股公司，实质却只是个空壳。权贵们以此代持股权，借母公司内部的股权份额交换彼此的资源和利益。源源不断的金钱依然通过信托基金打进他们的账户，但他们失去了对真正生产经营中的实体企业的影响力。 当古井夏彦试图以独立董事的身份介入企业的经营活动中时，高管们客客气气应对，但他的发言仅限在那间华丽的会议室内，他的决策无法越过董事会下达给企业的管理层。 曾经的枯叶市是他们的家乡，但现在却是座陌生的城市。 古井稻生曾开辟了枯叶道馆，但现在那座道馆由联盟直辖，古井稻生的门徒们已经散去，他在道场中讲法的蒲团早已束之高阁落满了灰尘。那些家族倾注心血经营壮大的企业也已经更换了门庭，产煤和铜的矿井已经重新填上泥土，发电工厂的门上也栓满了长着铁锈的链条。企业的职员和码头的工人再不认古井的姓氏，郊外的农民们也视他们是高高在上的陌生人。 几代人的时间过去了，古井家习惯于以权力说话，忘记了祖先的勇气和意志，也失去了在商业上的敏锐。 骑士们凭借战场上的功勋成为贵族，以权力之剑替代骑士之剑。权力之剑固然无坚不摧，但权力之剑没有固定的主人。 历史总是重复证明同一件事，所有坐在王座上的人只是王座的傀儡，傀儡们自以为是他们掌握了王座，但实际上是王座以他们的肉身施展自己的意志。 贵族们应当明白，当你们再不能握紧剑柄，贵族的时代就注定要过去。 现在轮到古井家年轻的家主古井夏彦做出选择了。是躺在家族的信托账户上，等着那些看似源源不断的资金随着时间逐渐枯萎，然后让古井家重新回归它原本的命运轨迹，好似古井稻生从没有诞生那样，就这样被时光遗忘，被尘土掩埋。还是再度试着像古井稻生那样握紧刀剑？ 夏彦想着那个叫古井稻生的年轻人的一生，想着那个雷雨之夜，雷声滚滚，大雨磅礴，黑暗的天幕中银色的树倒生着长出来。 真的是天空中雷之神的尾羽所化么？ 真的是神的血借人类的子宫降世么？ 他其实不止有显赫的家世，他还是神的后代！ 他的血管里其实流淌着神的血液，高贵的血液，滚烫的血液！他要继承祖先的力量和事业！重现古井稻生横扫诸野所向无敌的奇迹！ “我的名，为古井夏彦！” “古井家，最后的男人！” “我要，重振古井家的事业！” 夏彦想起在档案馆翻阅资料时，找到古代雅玛伽库族历史时的欣喜若狂。 不，他还要超越古井稻生！ 如果古井稻生是因为雷之神的赐予才登上历史的舞台，那么他还要借更强大的神的力量。他不止要在联盟的高层呼风唤雨，让那些道貌岸然的老东西们在他的面前恐惧地下跪，他还要摧枯拉朽地毁灭那个老朽腐烂的组织。 什么委员？什么议员？什么联盟议长？ 他要当皇帝！ “我要登上王座！” 前所未有的凌厉意志在夏彦身体内苏醒，他感应着那股意志，呼唤身体里潜藏的电荷。是的，他还有一个机会，只要他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的话。心脏泵动着把滚烫的血液输送向身体的每一寸末端，像是岩浆在流淌。 他感应到了！ 路诤忽然感觉有成百上千根针在扎自己，他感觉自己按住的不是一具绵软的肉体，而是一个刺猬。下一刻，电火花闪动，“嘭”的一声，爆炸在极近的地方发生。 路诤眼前一黑，被掀翻在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看到不远处，半张脸血肉模糊的夏彦爬向精灵球。 他居然不惜自毁式的引动静电爆炸，路诤固然受到冲击，但首先被爆炸波及的是他自己，现在那张讨姑娘喜欢的俏脸已经毁了。 半边脸白皙如玉，另半边脸皮肉焦胡。焦胡的面颊皮肉裂开，露出牙龈，让人想起哥谭市里鼎鼎大名的哈维丹特。路诤忍不住想为他吹个口哨，真酷。 夏彦匍匐着爬到那边，他力气用尽，手指终于战战巍巍地触碰到精灵球上的开关。 一道紫色的光闪动，尼多王喘着粗气从里面跳了出来。连续使用地裂耗尽了它的体力，但作为一头怪兽宝可梦，想必干翻一两个人类应该问题不大。 第二十八章 夏彦 里面的东西落在一边，那是个不大的小东西，通体呈紫色，路诤看清了，居然是一只小拉达。 “小拉达？”路诤愣住了。 那毫无疑问是夏彦的精灵，可夏彦怎么会随身携带小拉达呢？是他的宠物么？可随身携带的六只精灵，那么珍贵的位置怎么会留给一只宠物，除非那是他从小就契约的精灵。 可他不是大少爷么？作为一个大少爷，他从小就该确定好契约精灵的种类和顺序，要是他肆意妄为，家长会严厉地制止。怎么会是小拉达呢？怎么会呢？ 小拉达回头看了一眼垂死的夏彦，它愤怒了，对着变成怪物的路诤发出尖锐的叫声，像是无路可退的猛兽发出最后的威胁。 “你……给我回去。”夏彦居然开口说话了，之前死亡逼近时都没有见到他求饶或者叫骂。他的语气严厉，每吐一个字都像是吐出一块石头，而他虚弱得随时会死掉。 但同时，他一边说着，眼泪无声的滑落眼角。当小拉达出现的那一刻，深藏在心底的某个闸口忽然打开了，回忆像洪水那样不可阻挡。 小拉达确实是夏彦的精灵，夏彦也确实是古井的继承人，但他不是大少爷，他其实是个私生子。 他的妈妈本是采花的女人，倾慕偶然来山边写生的大人物的儒雅，在一夜的浪漫之后，有了夏彦。可能是因为家里人觉得未婚先孕的女人非常丢脸，又或者女人在“要不要打掉孩子”的问题上和家里起了冲突，总之，夏彦的母亲被赶出了家门。 夏彦从小在城市郊外的垃圾处理厂边长大，那里的房子非常便宜，因为污染很严重，附近的人都活不长。 妈妈也不例外，在夏彦6岁的时候，就得了癌症死掉了。妈妈死掉的那一晚，他哭了很久，一直到眼泪流干了，他想着已经死掉的妈妈，想着从没有见过的爸爸，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会得癌症死掉。 妈妈死后，他就成了孤儿。靠着联盟对孤儿的救济，城市居民的施舍，还有自己帮附近的工人送水做饭，他居然顺利长大了。 他就读于联盟开设的福利学校，学校招收任何想就读的学生，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烂仔，作为一个孤儿，又长得俊俏，他没少受过欺负。青春期的时候，不止一个人表示过对他的身体有兴趣，他打过人，也被人打过，靠着一点凶悍，才没被迫成为男娼。 他以前是喜欢过一个女孩的，那是他中学时候的同桌。同桌长了张圆脸，笑起来明媚灿烂，像是阳光。作为一个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他太喜欢这种阳光般的笑容了。同桌也喜欢他的俊俏，两个人很快就陷入爱河。 在毕业的那天，他鼓足勇气，随女孩回家一起去见女孩的父亲，准备和他摊牌。但女孩的父亲根本没有让他进门。 女孩的父亲说：“你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条件娶我女儿？你能提供她什么样的生活？你连像样的房子都没有，以后她和你一起住垃圾堆里么？夏彦，算我求你，你要真喜欢我女儿，就离她远一点！” 他后来反复想，如果当时自己鼓起勇气的话，能不能改变这个故事的结局？他冲进屋里把女孩拽出来，然后恶狠狠地盯着她老爹，说叔叔你少瞧不起人，你看着吧，我会给她好的生活，给她她想要的一切！ 但他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他有什么资格鼓起勇气呢？女孩的父亲每句话说得都对，假如他也有个女儿，他大概也会做同样的事，所以他只能无言以对。 后来听说，女孩跟了开杂货铺的男人，婚后有两个孩子。 那一天，就是夏彦见女孩的最后一面。女孩隔着窗看他，他想，他大概永远也忘不了她那个时候的眼神。 那天，天很阴，回家的路上下起了暴雨。他走在雨中，没有打伞，豆大的雨珠打在身上，像是无数个从天而降的箭矢。 来往的车队呼啸而过时，发出刺耳的噪音，车轮溅起半人高的水墙，去往和他戛然不同的方向。远处的山形看不清了，只剩下轮廓，前方的城市也看不清了，只有隐约的灯光。 浓厚的雨云让天很黑，四面八方都是雨，所有温暖的东西都被那层雨幕隔开了，他感觉自己像是走在一个与世隔绝的迷宫中，摸索着前进，却永远也走不到出口。 真冷啊，全世界都在下雨，全世界都这么冷……原来世界是这么冷的么？ 他想起了以前读过的一个故事：泥泥鳅误入了水底的仙宫，仙宫里住着守护魔金的美纳斯三姐妹。泥泥鳅一见到美纳斯就陷入了爱河，跳着舞向她们其中之一求爱。美纳斯嘲笑了泥泥鳅的丑陋和矮小，于是愤怒的泥泥鳅偷走了仙宫里的魔金，以自己的爱情为交换，铸造了象征权力和纷争的指环。泥泥鳅以这枚指环的力量，诅咒所有美纳斯的后代也会同样丑陋和矮小。 他并不想诅咒谁，但他想要戴上那枚指环。 所以，当豪华的车队在他面前停下，衣着考究的人从车里走出来，对他说，夏彦，家族来接你时，他毫不犹豫地上了车。 走的那天，他点了一把火，把垃圾场边自小长大的房子点着了，看着那间承载着过去的记忆和身份的房子彻底化为灰烬。 从那天起，他就下定决心要和过去彻底切割。自己不再是住在垃圾场旁边的可怜虫了，他是古井家的继承人，他要把过去全部都丢掉，连同过去的伤疤、怯懦、自卑，全部都遗弃在那间燃烧的屋子里。 可过去的记忆就像是你的影子，永远跟在你的背后。 离开那间垃圾场旁边的破房子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带，只带走了小拉达，紧紧抱着它，就像女孩子抱着自己的布娃娃。见过家族的老人，他什么条件都答应，唯独只有一件，这只紫色的大老鼠，他一定要留在身边。 他想起了当初和小拉达初遇的时候，他搬了一整天的垃圾，走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拉达蜷缩在路边，冲他吱吱叫了几声，像是个被遗弃的孩子。 那时候他的母亲去世没多久，他心说，你也没有妈妈了么？ 他走过去，发现那只小拉达的腿受伤了，可能因此才会被族群遗弃。这么放着不管的话，要么因为缺乏食物死掉，要么变成野猫的食物。 一股辛酸冲向鼻腔，他忽然非常难过，难过得就要落下泪来。他不再犹豫，把这只年幼的小拉达带回了家，把自己不多的食物分给它一半，即使因为这样自己要饿肚子。但他没办法不管它，因为他在那一刻觉得这只可怜的默默等死的老鼠就像是另一个自己。 第二十九章 新人对战活动 路诤有点热，他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看到那是一束阳光从窗帘的边沿照在他的脸上。路诤从床头拿过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秋日的午后，阳光正盛烈，终于叫醒了这个通宵打电玩的年轻人。 路诤狠狠摇了摇脑袋，才回想起昨天晚上他通关了那个略有致郁的副本之后，就狠睡了一觉。他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随意下单了一份下午茶作为早饭，坐到电脑前，点开《精灵宝可梦oL》的官方论坛，看到上面最醒目的置顶帖： “致即将走出新手村的所有训练家！开服第一季，白露杯新人王争霸赛即将开始，请诸位训练家踊跃报名！规则如下……” 路诤眼睛一亮，开服两周了，终于等来了第一次以玩家对抗为主题的大型官方活动。不过不是因为太着急想pvp，而是这个活动含相当丰富的奖励，特别是路诤的游戏人物现在相当紧缺的资金。 委实说，他再无进账，只能想办法卖身了。 他把贴往下拉，去看活动规则和奖励内容。 【活动规则：所有收服至少一只宝可梦，并获得‘训练家’资格的玩家，都可以报名参加该活动。最多可申报3只宝可梦（宝可梦种类可重复），宝可梦等级和状态定格为申报的那一刻，请玩家不要顾虑在冒险中的负伤会影响到活动】 路诤看到“宝可梦等级和状态定格为申报的那一刻”松了口气。他初始选的过渡精灵是三只巴大蝶，巴大蝶在新手期相当强势，毕竟是用最终进化的第三阶段去打别家的第一阶段，但这种优势越往后越弱。但依据这个规则，只要他报名确认，即使把这三只巴大蝶都放生，也不影响不到他参赛了。 【第一阶段，海选赛。海选以积分赛的形式，对所有参赛玩家进行随机匹配，每战胜一次对手，获得50点积分，超时记作平手，获得30积分，失败扣除20点积分。海选赛将持续三天，届时所有积分超过1000点的玩家，均可参加下一阶段】 路诤点了点头，和他记忆中的一周目时的规则一样，类似于排位赛模式。如果按照50%的胜负期望来算，1000点积分，至少需要40场的对战场次。 【奖励如下】 【1，对战场次超过1次，获得“论坛头像：白露杯”】 【2，对战场次超过10次，获得“时装衬衫：白露杯”】 …… 【对战积分除兑换第二阶段比赛入场券外，可用于官方奖池抽奖活动。每50积分可以抽取一次，奖池如下：】 【1、特等奖（1%）：稀有品质精灵蛋*1】 【2、一等奖（3%）：山地自行车兑换券*1】 【3、二等奖（2.5%）：高品质树果*10】 【4、二等奖（2.5%）：高级球*1】 【5、三等奖（5%）：中级除虫喷雾*1】 【6、三等奖（5%）：精灵球*5】 【7、三等奖（5%）：解毒剂*3】 【8、参与奖（76%）：游戏内现金奖励：500元】 【第二阶段规则，在海选赛结束之后公布】 路诤随意翻看了一下论坛，玩家们积极水贴，有些人在埋怨官方的奖励给得太吝啬，但大部分玩家反响还是相当热情。 他登上游戏，人物登录地点还在常磐森林外围的那间小木屋里。 路诤推开“杉原屋”客房的大门，看到杉原吉盘腿坐在桌边。他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大袖，系着白色的腰带，看上去相当正经。 “你终于醒了？”杉原吉把手捧的茶杯放下。 路诤挠了挠脑袋，没好意思说昨晚梦见你的死鬼老爹，还扮了他，和他的对手厮杀了一番，心力交瘁，于是睡了个懒觉，让你久等了。 杉原吉从背后拿出一个精灵蛋，放在托盘里，下面垫着一层淡黄色的棉布。他小心翼翼地端起来，郑重地递到路诤面前，“陆君以后就是我们杉原屋的免许皆传了。这枚虫宝可梦的蛋赠予您，希望您以后用这只精灵把杉原屋的十字剪发扬光大。” 他微微躬身，“拜托了！” 路诤接过他递来的托盘里，看着这枚精灵蛋，白色、棕色和绿色的线条彼此缠绕，构成了蛋表面的图案，让人想起草地或者田埂。 “收到。” 就在此刻，游戏面板弹出结算界面。 【单人副本‘常磐森林深处的秘密’完成】 【完成度：43%】 【地图探索：29%】 【表现评价：B（出色）】 【额外奖励1：虫宝可梦精灵蛋*1，精灵资质大幅提升】 【额外奖励2：特殊物品*1，物品功效请玩家自行摸索】 路诤愣了一下，他点开游戏面板中的物品栏，好半天才弄明白这个“特殊物品”指什么。他拿出口袋里那枚未知图腾的指环，在那个副本里，这枚指环本该戴在王虫的手指上，可能是某种祭祀的用具甚至是王权的象征。 在游戏界面里，是这么描述它的： 【？？？:特殊道具（饰品）】 【当前状态：封印中（1/2）】 【描述：你的见识不足以认出这件道具的真面目，请前往拜访资深学者获得线索。不过你能感觉到这枚饰品的不凡，也许收集到更多同类的饰品能解锁它的力量】 任务栏里还因此产生了一个长期任务： 【未知拼图：寻找更多同类道具，以解锁？？？的秘密】 路诤自己当然能认出这玩意是未知图腾，按照类别，它应该算是一种超能系宝可梦。而这只未知图腾，应该还活着，路诤看到过它睁眼。 但所谓的未知图腾究竟是不是生命都很难讲，也许这玩意，是某种概念的具象化。 他琢磨了下，大概“宝可梦鉴定学”到达Lv8以上，或者解锁“考古学”、“超能系能量感知”，也能得到关于这东西的线索。 不过未知图腾，至少需要两只才能发挥出力量，也不知道昨晚是怎么激活那个奇怪的副本的，也许背后还有“神”的手笔。 一个念头不可遏止地从路诤的脑海里冒了出来，把他吓了一跳，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夏彦，真的死在了那个遗迹中了么？ 杉原野最终没有走出那座神殿，那么在真实的历史中，被神选中的人，有没有可能其实是夏彦？ 也许此刻的白银山，当议员老爷们正慷慨陈词勾心斗角的时候，神的使者正冷冷注视着他们。 甚至在联盟的高层中，早已有一派势力在暗中发展了多年。神的孢子汲取着蛋白质快速分裂，菌丝取代人类的血肉发育出一个个怪物，怪物们披着人皮和人类相谈甚欢，而人类却浑然未知。 想着“希佩托提波卡神选”的能力，路诤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也许末日的脚步正在逼近，最终极的恐惧已经降临。 路诤思考了一会，点开了匹配系统——可是世界末日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一个臭打游戏的——他果断报名了游戏活动，选取的三只精灵都是巴大蝶。 希望对手别是个肝帝，已经把初始精灵进化到了火恐龙，他想。 路诤感觉身体发轻，像是漂浮起来，四周的光影变化，有种正在通过时空隧道的感觉。片刻之后，他脚踩地面，重力感再度作用在身体上，视线也恢复如初。 路诤现在正站在一个不宽的小路上，他四下扫视，看到沿着道路，左边是塑胶场地的网球场，右边矗立着一排排篮球架。道路的尽头，是一座不高的建筑物，他数了一下，总计六层。 对战场地居然是校园，中学校园。 时过境迁，再次走在校园里，可真叫人怀念啊……可能来开家长会的大人们都有类似的感慨。 游戏界面弹出提示，无非就是介绍规则，路诤随意扫了一眼，关闭了。 这些规则他早知道，“新人杯”选取的并不是规则严密的道馆对战模式，而是自由度相当高的野战模式或者说是大师赛模式。对战的双方需要在一个中型场地内勾心斗角。 场地是随机刷的，对不同属性的精灵会分主客场。比如，对地面系、岩石系更有优势的沙漠；对虫系、草系更有优势的森林；对水系更有利的沼泽地…… 城市广场或者乡村，这种场地路诤也打过，不过像校园这种人工建筑物相当密集的地形倒是不多见。 由于双方初始会随机刷新在地图上，迎头撞脸的概率相当小，更大的可能是在看不到彼此的两个角落里。所以，最先开始的是情报战，双方都需要打探到对方的位置，埋伏、反埋伏，突袭、反突袭，都是常有的事。 战术也比较多变，打阵地战以逸待劳的、游斗骚扰的、打运动战的……不过现在是游戏初期，玩家们也没那么深的精灵池玩这些花里胡哨的战术，见面干就完事了。 路诤哼着歌：“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炸药包……” 他一边哼着欢快的儿歌，随手放出一只巴大蝶警戒，然后开始操作着。他打开了自己的直播间，把准备好的标题稍微改了几个字，输入进去，“宝可梦路人王：从炸学校开始的从零单排”。 这是路诤一早就制定好的计划，想要当职业玩家，靠打游戏养活自己，能变现的办法无非就是这几条。在宝可梦还没有电竞联赛之前，他准备先靠直播间打响名气，混点生活费。 【当前直播间人数：0】 【直播间热度：10】 路诤把直播频道放到后台，只开了弹幕插件，这样如果有人发言，可以在游戏光屏里中看到。在游戏界面里，对战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剩余时间：39:59】 海选赛对战，一局的时间是40分钟，超时就会平局。路诤不想平局，他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全胜。 现在的时间点是午夜，校园里空无一人。夜空中云层很厚，但没有要下雨的征兆，无星也无月，照亮路面的是两边的路灯。路灯的光并不怎么明亮，视野受到不小的限制，校园里的绿化带很多，有花园和树林，如果藏人的话，并不容易发现。 路诤现在要做的，是先找到对手，如果他现在有超音蝠，那么完成这个任务会相当容易。但是他没有，所以要小心对手可能有超音蝠。 夜晚是超音蝠的主场，这种飞行系宝可梦体型小、速度快，飞起来无声无息，是相当好用的侦察手。超音蝠可以从口鼻释放超声波，穿过建筑物的缝隙，形成三维图像，轻而易举完成情报的收集。十几秒的时间，足够它在校园上空飞一圈，任何生物在超声波探测面前都将无处遁形。 路诤微微一笑，他已经想到办法应对。他走到路边瞅了一眼校园地图，找到“保卫处”，在教务大楼的四楼。这处对战场地是校园，而校园内遍布监控摄像头，在保卫处能看到所有监控的实时图像。 活用场地内的设施，也是对战的一环。作为一个二周目玩家，他很容易想到这一点。 路诤小跑着往教学楼里跑去，巴大蝶低空贴着路诤的头顶飞行。 一踏入教学楼，他感到这个场地不太对劲。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楼梯口堆满了断腿的课桌，楼梯转角口堆积着废弃的纸盒。 路诤不太喜欢那种纸盒子，让人觉得里面可能藏着什么可疑的东西。还有那种被随意丢弃的拖把，特别是那种深色的，皱在一起湿漉漉的，冷不丁让人联想起头发。 路诤走在四楼的过道里，紧张得加快了脚步。 他来回打量两边的教室，教室窗户上的玻璃都碎裂了，用黄色的胶带粘好。本来透明的玻璃上面沾满了早已干涸的、可疑的黑色污物，看不太清教室里面的情况。 教室的门也用胶带封上了，上面写着“立入禁止”。 好像是什么警视厅的封条，路诤想，大概这所校园已经被废弃了。 走廊很黑，所有的白炽灯都是关闭状态，毕竟校园已经被废弃了。随即他又感觉有点奇怪，既然学校已经被废弃了，为什么校园里的路灯却还亮着？好像是故意引诱人来似的。 漆黑的走廊一眼看不到尽头，路诤感觉有点阴恻恻的。他从小就怕黑，最怕这种黑漆漆的环境，况且现在废弃不用了，一个活人都没有。 走道两边的白垩墙壁上，贴着伟人的头像。有些受潮发霉了，只剩半张脸还像人，另一半完全是黑漆漆的霉斑，有些还剥落了，半个脑袋在墙上，半个脑袋已经掉在地上。不过最瘆人的还是那些正睁着眼睛的家伙，像是在注视他。 路诤胆子有点小，以前他和同学聚会玩桌游，去那种老式的公寓大厦，都会浮想联翩，把自己吓得心脏砰砰直跳。因为那种老旧公寓大厦，走廊是没窗的，根本看不出什么生活气息，让人觉得那些紧闭的门后面没活人住着。整层可能一个活人都没有，就像现在的这所废弃校园。 不会是因为死过人吧？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吓得他打了个寒战。 路诤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凑到窗边，探头探脑地往黑洞洞的教室里看了一眼。入眼是被搬得一干二净的教室，里面什么都没有，黑板上也干干净净的，没用红色的颜料写什么奇怪的字句，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冷静了一点，鼓励自己说，现在是在玩《精灵宝可梦》，不是玩《逃生》。众所周知，《精灵宝可梦》是子供向游戏，一点都不吓人。 路诤快步往保卫处走去，他决定快点结束这次对战。也不只是被阴恻恻的气氛吓住了，也有想抢时间想多排几把的因素。 但他没跑几步，一抬眼，忽然心脏猛地一振，差点吓得背过气去。只见黑暗的走廊中，有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被吊在半空中，脚离开地面好几尺，轻微地摆动。 …… 夏日清泉离开操场，准备穿过校园中部的花园，去教学楼里探个究竟。 他被随机分配的位置在学校的后门，入口是体育馆，走出体育馆就是空旷的操场。这种空旷的场所当然一眼就能看到有没有人藏着，显然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对手。 跟在他旁边的是一只蓝色的、直立行走的大乌龟。杰尼龟，这就是他的初始精灵。他也没准备别的精灵，不过即使只有一只精灵，他也很自信对方大概率不是自己的对手。 因为夏日清泉已经连胜三把，之前匹配到的对手用的都是小火龙。那只橘红色的恐龙幼崽在自己的杰尼龟面前，挺不过三轮水枪糊脸。而一旦小火龙倒下，其他的鸟啊、虫啊的宝可梦更不是对手。 对战活动刚开始，但论坛上已经有了定论。这轮活动，主要还是依靠玩家的初始精灵。 联盟阵营的初始精灵中，小火龙、杰尼龟、妙蛙种子的关系就像是猜拳，循环克制。其中杰尼龟的优势是最大的，因为冲级最快的小火龙会被杰尼龟克制，而克制杰尼龟的妙蛙种子冲级效率最低。 现在反联盟阵营的玩家数量比较少，夏日清泉并没有匹配到。听论坛上的人说，阿柏蛇颇具威胁，倒不是因为精灵本身强，主要是一条一米长的大蛇，又滑又腻，非常吓人，遇到那种特别怕蛇的玩家，可能直接就投了。 至于中立玩家……别说很多人甚至都没搞到精灵参加活动，有资格参加的大概也早被杀哭了。夏日清泉想着论坛上中立阵营玩家们的哭诉，差点笑出声来。 这时，夏日清泉看到花园中好像站着一个人，那个人影一闪，消失在花坛背后。他没看清对手的装扮以及他的精灵，不过他确信那是一个人，如果这个对战场地不存在其他剧情人物的话，那这就是他的对手了。 “站住别跑！”夏日清泉冲那边大喊，抬腿就追了上去。 他希望对手识相一点，正面来打，千万别把这个有意思的对战游戏玩成了又臭又长的躲猫猫游戏。作为一个相当活跃的玩家，夏日清泉知道现在论坛上有某种思潮，玩家们提出遇到打不过的敌人，可以逃跑故意拖时长达成平局来拿积分。 夏日清泉不想平局，他还想连胜第四把呢。 他追到那个人消失的地方，看到花坛背后是一条小路，通往小树林里。可能是很久没剪了，树木的枝叶很密，在黑暗中像是无数只手在伸展，视野被那些枝叶挡住，看不清对手的长相。 那个人的身影又是一闪，在小树林的转角处消失了。 这次夏日清泉稍微看清了那个人影的装扮，蓝白相间的款式，像是中学校服。那个人逃跑的样子一蹦一跳的，双手和脑袋来回摆动，一副很欢快的样子，像是个刚放学的小朋友。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那家伙是自己排位的对手，夏日清泉一定会觉得对方就是在这所中学就读的学生，也不知道为啥半夜要往小树林里钻。 “妈的！有种你别逃！”夏日清泉想都没想，就往小树林里追了过去。 …… “去……去看看怎么回事？”路诤颤颤巍巍地指挥着巴大蝶去探探那个上吊的死人。 听从训练家的命令是宝可梦的本能，闻言，巴大蝶拍打着翅膀，飘到那具吊死的尸体前。它似乎没有察觉到威胁，居然把那具尸体衔在口中，返回路诤那里。 “喂喂喂！你别过来啊！” 巴大蝶眨巴着眼睛，不理解为什么自家的训练家大惊小怪。它松开嘴巴，那具尸体轻轻掉在地上，瘫成薄薄的一层，没有发生任何重物坠地的声音。 路诤壮了壮胆子，他缓缓上前一步，低头观察那具“尸体”。他松了一口气，发现原来那就是一件校服，上面有大片的污迹，干涸之后梆硬，不知道被什么人挂在走廊上，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就有点像是吊死的学生。 路诤揉了揉鼻子，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哪个王八蛋这么没公德心！” 当然他还有后半句没说，妈的，差点吓死你爹。 他刚一抬头，心脏又差点停跳。只见左右两边的教室，站着一个个学生，瞳仁漆黑，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嘴角露出那种欢快的笑容，像是在发出邀请和他们一起玩耍。 “我操你妈呀！” 路诤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刚才他的血压飙升，差点触发游戏的保护措施，把他踢下线去。 “巴大蝶！用起风！” 指令刚发出，巴大蝶就已经鼓起翅膀，飞行系能量在它的翅膀下汇聚，变成一道道气流。气流向着教室的门窗飞射过去，如同透明的水线。 脆弱的门窗当然无法阻挡宝可梦的攻击，被黄色胶带缠好的玻璃掉落一地，发出一声声“哐啷”碎裂的声音。那些站在窗后盯着路诤看的学生们也被打飞，一个个仰头摔倒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路诤掏出精灵球，把另两只巴大蝶也召唤出来，被三只宝可梦围成一圈，这给了他不小的安全感。他大口喘息着，渐渐恢复冷静。 路诤挪动到窗边，梗着脖子看向教室内部，只见那些学生们全部摔倒在地。他们四肢扭曲，有的身体朝下，但脸却对着天花板。原本靠近窗边的甚至摔断了脖子，脑袋滚到了一边，但那张脸上依然露出那种欢快的笑容。 他看清了，那些学生并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而是一个个塑料做的人体模型。 人体模型的笑容当然会有点浮夸，瞳仁和眼白也不像真人，不巧触发了恐怖谷效应，就像是国产恐怖游戏里常见的纸人道具。两边的教室可能原本是美术室，这些模型是给学生素描用的。 但路诤依然铁青着脸，没有丝毫恍然大悟或者羞愧难当，因为他已经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干！原来他娘的是鬼系场地！” 第三十一章 连战连捷 路诤在消失前的一刹那，已经看到那个平白出现的人影。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校裤，脸色苍白的吓人，让人联想起那种在太平间冷库里存放了很久的死尸，但脸上却露出夸张的笑容。 路诤想，刚才那地方说不定真的是紫苑镇内部，只不过被系统的力量压制，所有危险的幽灵系宝可梦被强制隔离，只有那种无害的灵体能借着幽灵系能量显露出一些存在。 在此之前，路诤从没有对随机产生的“对战场地”产生过什么需要深究的念头，就像《英雄联盟》的玩家从没有想过，召唤师峡谷会隐藏什么秘密。 可为什么这一把的鬼系场地给人的感觉，会这么与众不同呢？ 路诤压下心里的困惑，点开了下一局。 这一次没有那种让人头晕目眩、时空穿梭的感觉，他只是一个眨眼，眼前就换了一个新的场景，好像只是一次超近距离的瞬间移动。 眼前是开阔的平原，中间是一个水泥小路，隔开了两边不同的地形，一边是长着齐膝高野草的草地，远处延伸向森林，另一边则是草木稀疏的矿野，远处延伸向废弃的矿坑，地上散落着大小不一的石砾。 一个超简单的平原地形，地面系和草系对半开的场地。 没有丝毫的障碍物遮蔽视野，同时进入的玩家已经看到彼此了。 那又是一个联盟阵营的训练家，穿着短袖马甲，头戴鸭舌帽。那家伙在看到路诤的第一眼，就放出了自己全部的精灵，小火龙、波波、大针蜂。 小火龙必然是他的初始精灵，大针蜂可能是为了参加活动临时收服的，毕竟这是附近单体强度最高的野生精灵。 路诤判断这次的对手并不好对付，如果巴大蝶和小火龙单挑，当然能够稳赢，但如果大针蜂和波波能缠住巴大蝶，给小火龙创造出输出环境，那还是有翻车的可能性。 他很快就敲定了战术，从怀中掏出精灵球，放出一只巴大蝶，转头就往另一半石砾散落的场地跑去。 “空心先生”立刻追了过去，他第一眼见到路诤的装扮，就已经猜到了那是个中立阵营开局的玩家。当路诤放出巴大蝶，虽然他没有认出那是什么精灵，但对中立阵营的刻板印象，让他充满了信心。 游戏刚开服的时候，就有大票的中立玩家抱怨游戏引导做得贼差劲，不知道能做什么，当时就有“下水道阵营”的说法了。不过那时候还有很多玩家拿着捏人的自由度说事，说只有垃圾的玩家，没有垃圾的阵营，争议相当大。 不过现在对战活动开启了，玩家互相对上，正所谓武无第二，中立阵营立刻原形毕露。获得初始精灵的流程长且不说，精灵本身能力又弱，对上联盟阵营的训练家，一碰就碎。 所以，空心先生想都没想就追了过去，“波波，还有大针蜂，给我拦住他！” 跑出上百米，波波从空中已经开始俯冲了。路诤忽然停住脚步，他一个转身，从空心先生看不见的身前，又飞出两只巴大蝶。 “用睡眠粉！” 一只巴大蝶对着半空洒出绿色的粉末，处于俯冲状态中的波波来不及回撤，一头撞击绿色粉末中。它眼皮沉重，眨了几下，从半空中摔倒在地。 同时，几个闪身，背后的大针蜂这才逼近。 这就是路诤的战术，波波、大针蜂、小火龙的移动速度是不同的，前两者能够飞行，所以一旦全力追击就会因为速度差产生脱节，这也是很多新手玩家会犯的错误之一。 当看到对手第一时间放出了全部的三只精灵，路诤就立刻决定了这么一个战术。《三国演义》不是白看的，正所谓示之以弱、诱敌深入，待敌军阵型大乱时，再以迎头痛击。这就是运动战的精髓，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敌人。 正如路诤所料，靠两条腿奔跑的小火龙很快被甩在后面。波波也好、大针蜂也罢，一旦没有后排小火龙的输出，对巴大蝶都没有实质性的威胁。 “不好！大针蜂，快回来！”后面的空心先生大叫道。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在路诤放出一只蓝色的蝴蝶宝可梦的时候，出于对中立阵营玩家的刻板印象，他本以为那就是路诤的唯一一只精灵。 因为中立阵营玩家开局十分艰难，前期需要大量的时间跑流程，获取初始精灵，等级会落后于联盟阵营的玩家。所以很多中立阵营玩家出于想要追平等级目的，只练一只主力精灵，能够参加对战活动的阵容非常有限。 空心先生以为路诤也是这样的玩家，因此，他追击的时候毫不犹豫，结果却让自己的精灵陷入了以少对多的埋伏中。 不过，空心先生没有特别紧张。大针蜂是他在常磐森林里意外收服的，这种精灵曾经给他造成过很大的麻烦，所以他对大针蜂的能力相当有信心。况且大针蜂的等级也高，超过10级了，相当于大多数玩家的初始精灵。 “敢小瞧大针蜂的话，就要吃苦头了。对小白来说，怕是根本没见过大针蜂这种精灵吧？”他想。 “用起风！”话音刚落，两只空闲状态的巴大蝶已经聚集起飞行系能量，很快，飞行系能量化为凌厉的气流，向着大针蜂的黄黑相间的虫躯而去。 大针蜂并没有飞行系属性，它的飞行能力完全依靠自己薄薄的一层膜翼，这层膜翼由于缺乏飞行系能量的保护，相当脆弱，容易受伤。受到克制的飞行系技能的攻击，凭借不错的特防能力，才没有被迎头击溃，但也因此受到重创，无力再逆风冲锋。 “什么？”空心先生看得有点发愣，他没有料到大针蜂一个照面就吃了大亏。 路诤刚准备指挥巴大蝶击败冒进的大针蜂，一个灼热的火球击在不远处的石头上，溅出一团火星，点燃了地上的野草。那是小火龙在有效射程外，强行使用火花。 “用麻痹粉。”路诤的脑子一个念头闪过，果断换了战术。 三只巴大蝶听到指令，没有立刻结果大针蜂，而是换上麻痹粉，让大针蜂的肌体麻痹，彻底瘫痪它的战斗力。 “小火龙，快去支援大针蜂！”空心先生大声道。 开服两周了，玩家们尚没有彻底摸清属性之间的克制关系，但至少火系克制虫系，还是清楚的。在他看来，大针蜂还没有倒下，一旦与小火龙汇合，必然能够反击，至少能给小火龙争取到输出的机会。 但这恰恰是路诤想要的，他用了一招“围点打援”，利用对手想要让精灵们汇合的意图，争取到了一个布置战场的机会。 “所有巴大蝶，在空气中释放睡眠粉。” 听到训练家的指令，巴大蝶们没有犹豫，前方再次释放绿色的粉末。 “用起风，把睡眠粉吹向小火龙。” 火花的射程比睡眠粉要稍远，路诤以逸待劳占据优势，就没必要硬吃一记火花了。由于睡眠粉比较轻盈，在空气中会短暂悬停一段时间才会落下地面，在此期间，能够随着空气流动而流动。经过一周目玩家的测试，当空气中的睡眠粉浓度比较高时，即使被风吹散，也是能够产生一定的效果。 绿色的粉末被空气流带动，向着小火龙的方向而去。 那只小火龙尾巴上的火苗相当旺盛，这预示它的等级相当高，而且处于兴奋状态下。但随着一阵风吹过，小火龙尾巴上的火苗忽然减弱了，它眼皮眨了眨，速度降了下去。 “小火龙，你怎么了？”一同奔跑的空心先生感觉到不对劲了，他的脸上也像是被撒了什么东西，他吸了几口气，感觉脑袋沉重，困意袭来。 这时，随着风过来的，还有三只蓝色的蝴蝶，它们不约而同地张开蝶翅，向小火龙的方向洒下淡绿色的粉末。 小火龙试图反击，但无奈受到空气中混合的睡眠粉的影响，它出手变慢了。在火花被施放前，巴大蝶先手使用的睡眠粉已经产生效果，小火龙终于抵挡不住困意，一头栽倒在地。 “居然是控制技！”空心先生瞪直了眼：“你这什么精灵？” 这场对局打到这里，结果已经没有悬念了。路诤没有回答对手的问题，他反过头去，先解决了受到麻痹粉影响的大针蜂，顺便料理了一开始就因为睡眠粉而陷入昏睡中的波波，最后才是孤立无援的小火龙。 【玩家‘陆狰狞’战胜‘空心先生’，获得50积分，请再接再厉!】 路诤看了一眼剩余的时间，37分43秒，这局远比上局要快，只花了2分多钟。他又看了一眼直播间，在线观看人数还是空空如也。 他离开对战场地，没有理会“消息中心”里试图添加好友的“空心先生”，又开了一局。 第三场对局发生在一个沼泽地带，占据大半场地的，是位于场地中心的内湖，只在湖的周围有一圈浅滩。这个场地就像是一个放大的天然室外游泳池，是路诤感到最棘手的水网地形。 所幸第三局的对手是一个中立阵营玩家，携带的精灵只有一只走路草，等级还不高。虽然草系精灵很难被睡眠粉影响，但属性上被克制得太明显，轻松了结。 第四局发生在一个森林场地，密密麻麻生长着高大的乔木。 而对手则是反联盟阵营，也没带满三只精灵，只带了两只，分别是阿柏蛇和猴怪。 阿柏蛇虽然不是草系、虫系精灵，森林场地对它没有属性上的加持，但却非常善于在这种密布树木的环境进行游斗。毕竟蛇类在自然界中，本就是生活在森林中的，善于隐藏在高处，然后利用自己强健的肌肉、叠加地心引力向下扑倒路过的猎物，咬入动脉血管，注入毒液。 在没有开启资料片的初始版本，反联盟阵营里只有火箭队。出身点正是常磐市附近的火箭队基地，猴怪大概就是在那附近收服的。 恰好对手的两只精灵都是擅长在森林中对战的游击手，有高大的乔木的遮蔽，让巴大蝶的飞行系属性难以发挥。虽然有虫系属性的加成，但无奈这个等级的巴大蝶没有可以使用的虫系技能，这让路诤变为偏向防守的一方。 可能是因为对中立阵营玩家的轻视，对手一上来就想要快速解决路诤，格斗系的猴怪就这样被巴大蝶的飞行系技能击倒。但这也让对手警觉起来，打法陡然间变得非常猥琐。 阿柏蛇游走于树木之间，利用浓密的树叶作掩护，非常难以抓到战机。路诤本人又是全意志加点，和对手训练家比拼体力也赢不了。 这就让本轮对局变成了一个比拼耐心的游戏。眼看要平局收场，路诤无奈之下，只能自卖破绽，把三只巴大蝶分散开来。 对手找到机会，隐藏起来的阿柏蛇猛地窜出，用那种蟒蛇捕猎的方式，先使用大蛇瞪眼让巴大蝶麻痹，然后把因为麻痹而难以动弹的巴大蝶缠住，接着攻击它脆弱的身体。巴大蝶本身物防属性就薄弱，又因为虫属性被毒克制，很快被击败。 路诤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让另两只巴大蝶在四周来来回回警戒，故意从对手的眼皮子底下晃悠。 对手轻而易举地击败了一只巴大蝶，这让他恢复了信心，也看到了胜利的机会，他终于克制不住自己，主动发起了进攻。结果却被假装落单的巴大蝶抓住机会使用睡眠粉控制住，拖到了队友的支援，终于在第33分钟的时候，结束了这憋尿的一局。 路诤把直播间的副标题改为“四战四胜”，然后点下了今天的第五局对战匹配。 一股灼热的气浪吹在皮肤上面，有股被灼伤的痛感。 路诤看到自己站在一座螺旋状的山峰上，山顶有滚滚的白汽升腾，像是那里有一座温泉。他侧耳倾听，果然听到有咕咕的水流声，那是地下水被加热到沸腾产生的声音。他再低头看向脚底，灰黑色的岩石呈蜂窝状，他认出来了，这是玄武岩，是岩浆冷凝之后产生的石头。 这次的场地是一座火山口。 路诤放出一只巴大蝶警戒，沿着山路缓缓去往山顶，寻找这次的对手。他有点警觉，火山口附近的火元素会特别活跃，是小火龙作战的主场。 脚步声传来，路诤骤然停下，但火山口附近没有树木生长，找不到遮蔽物，很快一张脸从转角处出现在视野中，两个人同时看到了对方。 “北海鲨”脸色未变，很淡定的掏出两只精灵球丢了出去，从里面飞出来两只大针蜂，翅膀颤动着发出嗡嗡的声音。 他一边做出布置，一边和自己的观众交流：“这把又稳了，对面是中立阵营的。弹幕不要杠，中立阵营目前看就是不照，潜力也只是空谈，开局太孬了。” “呦呦呦，主播装起来了。” “看来鱼哥这把又稳了，这是第十六连胜了吧。” “对面的快跑啊，大白鲨要吃人啦！” 弹幕显示通过透明的窗口显示在他视野的两侧，大部分在调侃主播过于装逼，直播间里嘻嘻哈哈的。 北海鲨是北海俱乐部的签约主播，也是俱乐部的元老。他以前是颇有点名气的电竞选手，后来年纪大了反应逐渐跟不上年轻人，于是退役专门做直播。虽然精灵宝可梦是款刚上线的新游戏，但作为前职业玩家的他在游戏领域，还是非常有天赋的，很快就摸清了玩法。 第三十二章 第一次直播曝光 三只巴大蝶同时扇动蝶翅，酝酿而出的风暴卷起地上的雪尘和沙土，无差别地将北海鲨所在的方向上的大针蜂和火恐龙一齐卷了进去。 北海鲨脸色微变，他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对手了。 没有让被飞行系属性克制的大针蜂去承担这波伤害，也没有选择让火恐龙去承担，他上前一步，居然自己顶了上去。 北海鲨不仅在宝可梦的培育上选择极限冲级，他自身的加点更是相当极端的全体质加点，这也是他追求极限冲级的策略之一。全体质加点为他带来了极高的血量和回血优势，因此在常磐森林内与大针蜂虫群的鏖战中，能够替当时还是小火龙的火恐龙承担大量的伤害。 狂暴的风压把北海鲨掀翻在地，但与此同时，在训练家的掩护下，后排的火恐龙嘴里凝聚起滚滚的火系能量，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冲过去！”路诤没有选择回避，反而指挥三只巴大蝶迎了上去。 这就是火系精灵对虫系精灵克制的地方，不仅属性上被克制，在技能射程上也同样被压制。如果选择逃跑，那么很有可能会在追逐战中被一一蚕食。 三只巴大蝶分散开来，从高低三个方向飞向火恐龙的所在。 与此同时，一颗巨大的火球在火恐龙的嘴边凝结完毕，像流星般飞向正前方的巴大蝶。火球在它的蝶翅下爆开，巨大的热浪伴随着灼人的气流散开。那只受到攻击的巴大蝶翅膀被火系技能灼得焦黑，在空中速度骤降，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无力地跌向地面。 “巴大蝶，继续上，去贴近火恐龙！” 路诤没有改变自己的策略，他的想法很简单，这里是雪原地形，火系能量稀疏，使用火系技能的效率也会因此而下降。火恐龙是二段进化的形态，同时在等级和属性上对巴大蝶全面压制，但一旦让他找到机会施展控制技能，足够翻盘。 从地上爬起的北海鲨见火恐龙一击得手，脸上露出笑容：“很好，做得漂亮。弹幕上的同学好好看好好学，学习主播是怎么操作的。大针蜂，别给它使用控制技的机会，拦住它。” 随着北海鲨的指挥，那只大针蜂对着飞驰而来的两只巴大蝶迎了上去。 “别管大针蜂！继续冲！” 迎面而来的大针蜂聚拢的双针，针尖闪着淡淡的紫色，刺向巴大蝶不设防的腹部。 受到攻击的巴大蝶身体颤抖，硬受了这一击，它的蝶翅扇动，从大针蜂的身侧滑了过去。它听从训练家的指挥，没有去理会大针蜂的威胁，继续向前。 大针蜂的毒系技能虽然也克制虫系，巴大蝶的物理防御也很薄弱，但无奈这个等级的大针蜂只有一个毒针技能可用，威力实在不高，这也是路诤有底气硬接这次攻击的原因。大针蜂的威胁远低于火恐龙。 两只巴大蝶已经逼近了，北海鲨意识到了危险：“火恐龙，快躲开！” 但火恐龙已经进入了巴大蝶施展睡眠粉的有效的范围，巴大蝶的蝶翅轻轻颤动，绿色的粉尘散落下来。同时，火恐龙也昂起头，第二记火花向着空中喷吐过去。 混合着粉尘的空气被高温触发了粉尘爆炸，气浪向着四面八方滚滚流过，同时将火恐龙和巴大蝶都吹飞了出去。不过没有被技能直接攻击，只是被爆炸的余波牵连，二者都没有受到致命伤。 第二只巴大蝶及时赶到，第二次睡眠粉降下。 火恐龙昂起头，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似乎对空中那只渺小的蛾子居然敢对自己主动发起攻击非常愤怒。 路诤皱了皱眉头，这次睡眠粉没有生效，大概一方面是因为睡眠粉是草系技能，会被火系抵抗，另一方面是因为火恐龙的等级高于巴大蝶，判定上也会产生豁免。 火恐龙尾巴上的火苗燃烧得更加旺盛了，这表示它正处于非常兴奋的状态中。它跳了起来，尖锐的爪子上寒光凌冽，挠向巴大蝶的腹部。 所幸这次的攻击并不是克制虫系的火系，遭受攻击的巴大蝶没有受到致命伤。但与此同时，大针蜂也赶了过来，它的双针从背后刺向巴大蝶的翅膀。 再次硬接了大针蜂的攻击，巴大蝶再也承受不住，战战巍巍地倒下了。场面上就只剩下最后一只巴大蝶了。 “睡眠粉！”路诤也有点紧张，但他没有改变战术，一定要优先瘫痪火恐龙的战斗力，那才是最大的威胁。 绿色的粉末飘下，洒下火恐龙的皮肤表面，随着它的呼吸进入上呼吸道，通过鼻腔粘膜进入血液中。这一次路诤的运气不错，火恐龙眼皮发沉，呼呼睡着了。 “大针蜂，用连斩攻击，去捣醒火恐龙！”一边的北海鲨灵机一动，产生了用队友的攻击产生的痛感加速苏醒的进程。 但路诤不会这么容易让他得手，“巴大蝶，阻止它，用起风攻击！” 北海鲨试图再次复刻他阻拦巴大蝶攻击的举动，但这一次，路诤拦在了他的面前。在北海鲨愣神的片刻，路诤举起随手从地上捡来石头，就对着他的脑袋砸了过去。北海鲨本能地低头闪躲，只是擦破了他的额角。 “我靠，居然敢打我，看招！” 路诤也不接招，他自认搏击属性绝不会是对方的对手，撒腿就跑。路诤跑，北海鲨就追，在雪地里奔跑有点困难，一脚深一脚浅，非常容易摔倒。 北海鲨的视野中大片弹幕飘过，观众们纷纷刷屏，“哈哈哈，这就是训练家么，像小学生打架，太好玩了！”“求求你们，别再跳街舞了，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在两位训练家在雪地里撒欢的同时，巴大蝶发起的起风攻击已经向着大针蜂而去了，本就受到过一次攻击血量不满的大针蜂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路诤一边跑，眼角的余光瞟到熟睡中的火恐龙，心里有了主意：“巴大蝶，来这里，和我一起攻击他！” 北海鲨一愣，他之前硬接了叠加在一起的三层起风攻击，血量也不满，和玩家肉搏还行，但受到宝可梦攻击的话，又是另一回事。他停止脚步，向着火恐龙的方向跑去。 北海鲨跑，路诤就追。 直播间的弹幕又乐起来了，有人刷屏：“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跑酷主播，名不虚传！” 巴大蝶已经迎了上来，路诤指挥道：“用麻痹粉！” 淡黄色的粉末撒了下来，北海鲨捂住口鼻，但奔跑中的他还是不自觉地吸入了粉末，他感觉到身体沉重，肌肉痉挛不受使唤。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路诤一个虎跳，骑在北海鲨的背上，对着他的脑袋就是几拳，但北海鲨捂住脑袋，人的颅骨相当坚硬，用拳头殴打，虽然侮辱性极强，但伤害并不高。 这么抱以老拳不是事儿，路诤一手掐住他的后颈，一手掰住他的额头，膝盖跪压在他的肩胛骨上，用力往后掰扯试图扭断他的颈椎，可惜力量属性不够，硬是掰不断。 眼看着被跪压在身下的北海鲨脸上露出惊恐和痛苦的表情，路诤有点不好意思，“兄弟别慌，这就送你走哈。” 他在两边的地面摸了摸，却没有找到大块的石头，正愁找不到行凶的工具，手指触碰到大片的积雪，凉飕飕的，他忽然想到了以前看的刑侦电视剧，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他抓起积雪，往被压倒在地的北海鲨口鼻间捂了过去，积雪塞住他的口鼻。 北海鲨趴在地上，这个姿势难以反抗，他感觉冰冷的雪尘进入自己的鼻腔，不自觉地就张开嘴进行呼吸。但大把的雪尘也很快塞进自己的呼吸道里。 北海鲨的呼吸困难起来，他的双臂向后挥动试图进行反抗，但无奈人类的关节无法向后反曲，难以攻击到身后的敌人。 被积雪捂住口鼻的北海鲨因为缺氧而两颊通红、眼球充血，嘴越张越大，肺部被吸入的异物刺痛，同时又极度渴望氧气，如同被从水中捞起的鱼那样鼓动两腮，但那也只不过是垂死挣扎。 “乖乖！这次的对手虽然长得普通，但看起来是个连环杀人犯啊。啧啧啧，真他妈残忍！” “那么问题来了，在网游里杀人如麻，应该判几年？” “这是游戏里杀人如麻的问题么？那小子的作案手法熟练，我看应该在现实里就是杀人狂魔啊！” “所以这是还没有落网的连环杀人犯来网上冲浪了？还是隔壁的死刑犯临终关怀不是吃肯德基全家桶，而是改成打精灵宝可梦了？” “注意了，对面那小子居然也是个主播，正开着直播间呐！链接已经发了，就在评论区里。” “走，看看去！” 路诤不知道北海鲨直播间里观众们炸开了锅，他全力摁住不断挣扎着的对手。北海鲨拼命扭动，试图翻过身来反抗骑在他背上的行凶者，但他挣扎中挥动的双手越来越无力，最后慢慢不动了。 路诤却没有丝毫的放松，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游戏界面，直到确认弹出胜利的消息—— 【玩家‘陆狰狞’战胜‘北海鲨’，获得50积分，请再接再厉!】 他这才松开手，指间流着温热的液体，那是被塞入口腔里的雪被人体的热量融化。他低头看去，看到透明的液体里还混着一丝丝鲜红，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的窒息导致肺泡粘膜出血。 就在游戏系统倒数着最后几秒，路诤看到自己左边刷过一条弹幕，“喂！兄弟是哪个监狱的？” 路诤面对这没头没尾的问题不知道怎么回答，后续居然又有很多弹幕刷过，他看了一眼直播间内的人数，很快从0人在线一下子冲到1344人。 “老实交代！主播是不是在逃的通缉犯啊！快快去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判个死缓！” “在职民警飘过，刚查过主播信息，居然不是现存通缉犯，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我看是哪个精神病院里的病友在网上冲浪，不过我看你这病情没有好转反而有点加重呐。” 路诤愣了愣，这才搞明白弹幕在说什么，似乎是他刚才击杀北海鲨的手法有点过激，引起观众们的不适。他低头看向地上那具窒息而死的尸体，眼球向外凸起，布满血丝，十根手指头血肉模糊，在挣扎中因为抓挠地面而指甲有多处断裂。 路诤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过分了。不过谁叫那家伙的火恐龙太强了，自己只好通过击杀训练家来获得胜利呢？ 路诤试图给自己洗白：“同学们思维不要太僵化，对战不仅是发生在宝可梦之间，训练家的争斗也是对战的一环。对了，请大家关注一下主播的直播间，多多支持。” 与此同时，遭受了首次失利的北海鲨摘掉了自己的游戏头盔，默默点上了一根烟。 有人拍了一下北海鲨的肩膀，他好像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那是一个带着眼镜显得颇为斯文的年轻男人。 “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翻车了？” 北海鲨点了点头：“对面那兄弟有点狠，一言不合就上来干我，恰好我的痛觉系统开的最大，给他有点干抑郁了。” 年轻男人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不会吧，你的精灵配置我是知道，全服顶级啊，真翻车了？” 北海鲨在游戏系统的控制台里操作了几下，保存了当时的对战录像，然后打开了回放功能：“老白，你不是数据分析师么？要不帮我分析分析。” 被称为“老白”的男子完整的游戏id叫“白路观潮”，是北海俱乐部内部的数据分析师。日常工作主要是分析游戏版本的更新数据，出具报告，协助主教练敲定最符合自家电竞选手操作习惯的战略战术。 白路观潮拖动进度条，很快把他和“陆狰狞”之间的那局对战录像看完了。年轻的游戏分析师陷入了沉思。 “老白，怎么说？” 白路观潮摸着下巴：“那兄弟居然是中立阵营的玩家。” “废话，我也能看出来。”北海鲨翻了个白眼。 白路观潮把进度条往前拖动了片刻，又播放了一次北海鲨放出火恐龙，只一击就击败了一只巴大蝶，然后路诤指挥剩下的两只巴大蝶不退反进，硬是顶着大针蜂和火恐龙近身攻击，终于释放睡眠粉控制住火恐龙，完成反制。 他啧啧称奇：“对面那兄弟好果断的决策啊，是个打电竞的好苗子。老鱼，要不你去加个好友？” 北海鲨再次翻了个白眼：“他年纪太大了，进不了青训。” “套个近乎嘛，你不对他用的宝可梦感兴趣么？这是目前我们遇到的第一个能用控制技的宝可梦，你看他居然御使了三只，说明是能批量培养的，要是我们俱乐部能得到培养的方法，会领先友商很多。” 听到这话，北海鲨点点头：“确实，这次活动我也打了十几把了，目前看下来，最大的问题就是抓不到人，一旦对手不和我硬拼，选择东躲xz拖时间，节奏会很不流畅。假如我的阵容里有一只会控制技的宝可梦，战术上会舒服很多。” “去聊聊呗。”白路观潮摘下眼镜，在镜片上擦了擦：“我有种奇怪的感觉，那个叫陆狰狞的玩家，不像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 “什么意思？” “首先，那家伙作为中立阵营开局的玩家，等级上居然完全没有落后，这说明他一开始就没走任何弯路。你要知道，像这种完全自由扮演的次时代游戏，我们职业俱乐部里的专业开荒玩家都需要反复试错。” “第二，那家伙用的是三只一模一样的宝可梦，这说明他了解这种宝可梦，对那种宝可梦非常有信心。” “最后，他看见你用的火恐龙，一点都没有惊讶，要知道你是全服为数不多的把小火龙练到进化的头部玩家，甚至可能是最早实践‘进化’这个概念的人。而那个陆狰狞居然一点都不惊讶，决策相当准确，这说明他对小火龙的进化型并不陌生。甚至我怀疑他用的那种蝴蝶形象的宝可梦，也是某种进化体。” 北海鲨扭头看他：“所以他可能是内测玩家，和游戏官方有关系？我靠，有点东西啊！” 白路观潮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搞数据分析的人嘛，视角和你们打游戏的肯定不太一样。不过以上内容全凭感觉，全凭感觉啊，做不得数的。” 北海鲨切了一声。 白路观潮继续说道：“想知道更多，还是需要你鱼老出手，去摸摸他的深浅。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想想办法，至少看能不能把那只蝴蝶宝可梦的情报套出来。” 此时此刻，路诤排到了第六把。这次的对手不算太强，他还有闲心和弹幕聊着天。 自从他与北海鲨的对战结束，通过北海鲨的直播间进行曝光，引来了一波流量，在线观看人数就直线飙升。同时因为人气上升的缘故，在直播平台上分页排序的权重也上升了，引来更多的曝光推荐。 随便聊了几句，弹幕老铁们发现路诤不仅懂梗，还有点谐星的潜质，误会很快就解开了。 有人发弹幕问道：“主播是中立阵营的玩家么？” 路诤指挥着巴大蝶使用睡眠粉，把对手的小火龙控制住，随手击杀了被孤立的小拉达，回答道：“是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捕虫少年正是在下。” 那人的弹幕飘过：“现在很多人恶意的污蔑我们中立阵营，说我们是下水道阵营什么的，主播狠狠打了他们脸了。” 路诤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心说，你这是刻意触发仇恨，在直播间里狠狠pvp的节奏么？ 果然直播间里的弹幕们开始彼此攻讦了起来。 “中立阵营本来就是垃圾，现在什么胜率没点逼数么？” “笑死了，隔壁有俱乐部的支持都被主播斩了，还有脸吹？” “笑尼玛呢，看个直播都这么有代入感，主播打得好跟你有什么关系？这就好比河南首富家财万贯，影响你偷井盖攒彩礼了？” 路诤无奈地说：“老哥们消消火，每个阵营都有自己的特色。联盟阵营确实是开局最一帆风顺的，但中立阵营也不是一无是处，现在表现不佳主要是因为玩家没摸清玩法，开局比较迷茫。” 这种说辞显然不能平息玩家间的攻讦欲，众所周知，游戏圈有一套鄙视链。玩星际的瞧不起玩魔兽的，玩魔兽的瞧不起玩刀塔的，玩刀塔的瞧不起玩撸啊撸的，玩撸啊撸的瞧不起玩农药的，至于某款二次元游戏，目前暂居鄙视链的底层。 网游的本质就是社交，人类社交的本质就是等级制度，女生玩美妆也是一样的，非要在品牌上分个高下。这就好比说狗群里必须要有一只首领，每次营养最丰富的屎都必须它先下嘴。 眼看火药味越来越浓，直播间忽然弹出一个连麦请求，“北海鲨请求与你视频通话。” 路诤像是找到了救兵，赶忙点下同意。他对北海鲨有点印象，是一个退役做直播的前职业选手，一周目的时候在联盟阵营玩家中小有名气。 映入眼帘的是被美颜摄像头修饰过之后的一张脸，浓眉大眼、皮肤白皙，经常熬夜产生的痘印和黑眼圈都被磨皮技术磨得干干净净。除了双腮有点浮肿之外，俨然是一块中年鲜肉，错了，是冷藏的中年冻肉。 北海鲨颇为客气：“是陆狰狞老师嘛？我是北海鲨，你叫我小鱼，或者老鱼都成。” 弹幕上有人调侃：“鱼哥卖什么鲜肉人设，还小鱼……铁子们，我先吐为敬。” 路诤不知道对面什么来意，随口说：“是鱼哥啊，我也是你二十年老粉了，当年犯了点事进了局子，今年十八岁刚出来。上局见到偶像，所以忍不住有点激动，望鱼哥海涵啊。” 弹幕读到了梗，“脑袋上的窟窿今年刚长好是吧？”“当年在铁窗后面含泪看鱼哥直播，喝了孟婆汤都不忘初心，他真的，我哭死。” 有幽默感的人总是容易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北海鲨也跳过了自己一开始准备的寒暄，“兄弟的手法有点专业，我是心服口服。” 路诤有点摸不着头脑，随即看到自己的直播间弹幕抖动起来，各种缤纷的色彩像是流星纷坠，烟花盛放般的背景中，连续十个巨大的火箭从底到上连续冲破天幕。 “感谢北海鲨老师送出的十个火箭……谢谢北海鲨老师。” 火箭是直播间里最贵的礼物，一个五百块，以弹幕动画的方式送出。北海鲨这一下子就相当于送了路诤几千块钱，他不禁被大哥这种豪气镇住了。 “哈哈，不用客气。我这是和自己的提督打的赌，说今天要全胜下播，这不是认赌服输特来还愿了么？” 北海鲨刷完礼物，在路诤的直播间逗留了一会，当他看到路诤指挥着巴大蝶再次使用睡眠粉命中一只无辜的小火龙时，随口问道：“你这是什么精灵啊？” “巴大蝶。” 北海鲨把话题往上面引：“巴大蝶是吧，这是人物身世条解锁的专有宝可梦么？” 路诤大概猜到他的来意了：“嘿，不是专有宝可梦，就是路边随便收服的。” 北海鲨斟酌了下词句，决定还是维持自己的江湖人设，以颇为自来熟的语气道：“刚那局就是被它打崩了，这宝可梦有点厉害，在哪收服的？兄弟方不方便说？不方便说当我没问，哈哈！” 弹幕里有人阴阳怪气起来了：“哟，难怪今天鱼哥转性了，给男主播连麦刷礼物了，原来是想谋夺人家的独门秘籍。” 观众们很快产生了分歧，“巴大蝶这种强控制手开荒很有用，我觉得主播应该造福社区。”“我们中立阵营本来就难玩，凭什么把秘籍告诉你们联盟的人？”“这么自卑？还联盟的人？呵呵，我的意思是，主播可以去官方论坛开个攻略帖，付费的都成。” 路诤笑了笑：“也不算什么秘密，只是机缘巧合下的发现罢了。你知道，我们中立阵营玩家开局没有初始精灵嘛，所以就在路边随便选了几只精灵用。” “哦，随便在路边选的……”北海鲨回想着新手村附近看上去和巴大蝶有相关性的野生宝可梦，脑海中一一划过，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转了转眼睛：“不瞒兄弟，我的阵容里还缺个控制手，要是兄弟方便透露，别的不说，火箭伺候！” 他言罢，又送出了一个火箭。 同时，还收到后台的站内消息，“兄弟有什么要求，不太方便的话，私信我，哈哈。” 路诤心说现在职业俱乐部都这么豪气么，不过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巴大蝶的培育确实不是什么秘诀。现在的玩家们没搞明白，主要原因是联盟阵营玩家有固定的初始精灵，而中立阵营的玩家还处在摸索期。 开荒时间非常宝贵，偶尔有收服绿毛虫的玩家用过这种孱弱的虫宝可梦以后，大多数都放弃培育了，所以至今还没人发现绿毛虫质变的秘密。不过随着时间推进，总会被有闲的玩家发现的。 至少路诤记得，一周目的时候，当初他在常磐森林里玩耍的时候，每个玩家都人手一只巴大蝶。这种精灵进化早，睡眠粉的效果相当有威慑力，在初期，是非常优秀的控制手。 路诤无意隐瞒，他在直播间里大大咧咧地说：“主播和水友之间除了拳拳的爱，还能有什么秘密？巴大蝶就是绿毛虫的最终进化型，别看绿毛虫有点弱，但进化早，输出能力和控制双优，同期不比联盟的御三家弱。记得关注主播的直播间，有什么新发现第一时间和水友分享，哈哈。” 第三十三章 向常磐市进发 昨天在直播间单排了一晚上，连续征战二十七把，积分来到1350点。路诤把积分全部花在了奖池里，一共抽出9000多块的奖励，将钱包见底的小狞从破产的边缘挽救了回来。 路诤从松山镇的杂货铺门口走出来，揉了揉肌肉僵硬的双颊。他颇有点肉疼，因为他刚刚大买特买。 野外用的军刀，600块；山地皮靴，1200块；足够吃一周的宝可梦食物，合计2200块……他犹豫了一下，从宝可梦中心里花了4500块的高价买了一个振作药剂。 【振作药剂：仅训练家使用，提升神经活性，生命回复速度+10，移除出血状态，对内脏破裂、断肢伤无效】 这是个保命的道具，假如遇到什么意外状况，可以使用该药剂强行振作伤势，配合他的“坚韧”和“斗争心”专精，可以争取一次逃命的机会。 就这样，他把刚在对战活动里抽到的奖励花了干干净净。 路诤这是准备动身前往常磐市，走常磐森林里的小路。大概三天两夜的路程。山路并不好走，尤其是夜晚，会受到夜行动物和蚊虫的骚扰，所以需要提前准备一些物资。 最近新人杯的对战活动开得如火如荼，不断有新玩家涌入，将新手村变得越来越拥挤，资源也越来越抢手。就算“白露杯”这个活动可以让他出点风头，但路诤还是决定早点前去常磐市，相比较小镇子，大城市里有更多优质资源。打游戏节奏是最重要的，不能为了出点风头而拖慢自己的节奏。 路诤挠了挠头，有点犯难。还差不少东西，比如露营帐篷、夜视仪、指南针、驱虫药水这类东西，但剩下的钱不多了，怎么办呢？ 某个人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脑海。犹豫了片刻，路诤打开自己的好友列表，发了一个消息：“我最近准备动身去常磐市，要一起么？” 很快，“嘟”的一声，对面回复道：“最近有点忙，忙着在对战里大杀四方呐。” “哦，那我一个人去了。” “别介，在哪呢？我来找你。” 十分钟后，松山镇门前的路口，风度哥背着大号的背包来到路诤面前，显得有点风尘仆仆，像是个刚过完春节，坐着绿皮火车去省会城市里打工的乡镇青年。 “我发你清单上的东西都买好了？”路诤问。 风度哥拍了拍背后那个超大号的时装背包：“全在里面呐。我本来还在对战里大杀四方，你一叫我就来了，够义气吧？” 路诤转身就走。 “喂喂喂，这么着急出发啊！” 路诤头也不回：“你不是说我打扰到你在对战里大杀四方了么？” 风度哥跟在后面，像个小跟班，“傲娇了？” “傲娇是个东洋的舶来词，一般是用来形容个性别扭的美少女的。” 风度哥脸上笑嘻嘻的：“你终于承认自己是个性别扭的美少女了？” 路诤有点受不了这家伙的谐星气质和渣男属性了，“要不你还是回对战里大杀四方吧。” 这次，很久都没有等到风度哥的吐槽。路诤稍微偏头，只见他以一个美少年45度角仰望天空的姿势，满脸的忧伤，可惜这种郭氏忧伤早已经过气了。 路诤想了想，猜测道：“你不会是在对战里被别人打得满地找牙了吧？” 风度哥继续仰望，沉默不语。 路诤看着他努力想绷住的脸，笑道：“你的阵容构成我大概能猜到，是8级左右的小拉达，6级左右的烈雀，12级左右的妙蛙种子……不会连这个等级也没到吧？面对御使等级比你高属性上还克制你的小火龙的联盟玩家，不被打得满地找牙才是见鬼了。” 风度哥一脸蛋疼，看上去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嘴却硬得很：“胡说什么，正所谓‘风吹黄沙白骨冷，西出阳关无故人’，我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你一个人孤零零上路。” 一路闲聊，很快就转进到了常磐森林里，沿着小路再往里走，林子里越来越静谧，地上的野草长得能覆盖膝盖，光线也越发黯淡。 “哟，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风度哥左看看右看看。 “去常磐市啊，不是你嚷嚷说一定要去常磐市里的么，还说什么是‘主人的任务’。”路诤说：“你自己不是也从护林员那里获取到情报了么，常磐森林里有一条小路通往常磐市。” “是啊，‘林子里有一座伐木场，伐木场旁边有一座挖掘到一半的隧道。穿过隧道，能看见一条运送木材的小路，沿着小路一路朝北走，就能到常磐市’。”风度哥四下张望，说：“这附近平时人都这么少的么？” “也不是，平时很热闹，大家在这附近刷野生的大针蜂冲级。” “那他们人呢？” “在对战里大杀四方呗。” 这时，“哗”的一声，旁边的草丛发出翻动的声音。风度哥好像被吓了一跳，像是兔子似的跳到路诤的背后，探头探脑地说：“呔！何方妖孽，快快现行！” 路诤有点无语，对着草丛边一闪而过的蓝色背影扬了扬下巴：“是走路草，杂草类宝可梦，你能在图鉴里查到的。属性是草毒，特攻能力还不错，对中立阵营的玩家来说，算是妙蛙种子的替代吧。” “哦……”风度哥从路诤背后走了出来，抓了抓后脑：“其实我胆子还是蛮大的，不过我小时候被马蜂蛰过，所以有点怕虫，哈哈。” 路诤听着远处传来的嗡嗡声，随手丢出精灵球：“那好吧，正好有机会做康复训练。” 嗡嗡声变得越来越清晰，风度哥脸上尴尬的神色逐渐凝固，变得僵硬。他的眉毛紧锁，嘴角下拉，露出像是那种拉不出屎的蛋疼的表情：“我靠，怕什么来什么！” …… 风度哥小心翼翼地跟在路诤的背后，左看看右看看。自从路诤指挥巴大蝶打退了大针蜂群，他就一直这样，叫做什么就做什么，像是对路诤言听计从的小表弟。 “有你的小拉达在前头探路呢，还有烈雀警戒，不用担心。”路诤用脚踩了踩地上厚厚一层的枯叶：“就算下面藏着什么拳头大的蟑螂啦，手臂粗的蜈蚣啦，也没关系，小拉达会首先发现的。” 风度哥哭丧着脸：“你故意的是不是？” 路诤一边和他斗嘴，眼睛却一直盯着四周的动静。他来回观察，眼角的余光不时瞥过在头顶盘旋的烈雀，以及在前面探路的小拉达。 两只都是风度哥的精灵。烈雀负责从高处警戒四周可能出现的大型猎食者和上规模的宝可梦，以防他们误入宝可梦的领地或者巢穴。小拉达则领先他们十多米在前面开路，如果有躲在暗处的危险，也会第一时间被小拉达发现。 “这路也太难走了吧。”风度哥抱怨道。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脚下还时不时踩到尖锐的石头，如果不是穿了路诤建议的山地皮靴，大概鞋底早已经被磨烂了。他一边赶路，一边抹着脸颊，擦去滑落的汗水。在这种山路上行进，特别消耗体力，因为路不平整，要刻意保持平衡，稍不注意就会踩进陷坑里崴到脚腕。 “所以做训练家是件很辛苦的事，不要小看训练家这个职业啊。” 路诤拄着一根捡来的树枝作为拐杖，这根树枝修长整洁，根骨俱佳，假如当年有这么一根树枝，保管叫小区里每处草丛见我俱折腰。 忽然，一声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森林中的静谧。 在前面探路的小拉达遇到了袭击，它发出警告声，一边和袭击者搏斗，紫色的身影在没膝的草丛中不断翻滚。 “不好，我的小拉达！”风度哥脸色一变，加快速度就往前面赶。而他身后那只一直紧跟着他的妙蛙种子也迈开粗短的四肢跟了过去。 路诤两指扣紧了精灵球，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中的烈雀，他的本意是想确认四周是否有其他危险，但半空中盘旋的烈雀似乎是受到训练家的召唤，向着小拉达遇袭的地方俯冲下去。 烈雀极速逼近，翅膀下的风压将没膝的杂草吹得东倒西歪，它尖锐的脚爪猛地抓向袭击者。受到烈雀的骚扰，袭击小拉达的东西做出反应，狰狞的蛇头探出草丛，张开了大口露出尖锐的毒牙，对着烈雀发出威胁的“嘶嘶”声。 草丛中的是一条三四米长的大蛇，手臂粗细，紫色的蛇躯显得狰狞可怖。它的尾巴微微扬起，高速颤动，发出叫人毛骨悚然的响声。 人类躲避毒蛇的本能让风度哥身体一僵，站在了原地。 “小心，是阿柏蛇！”路诤说。 阿柏蛇的脖子猛地鼓胀，这让它显得更加狰狞，它狠狠盯着眼前骚扰自己的鸟，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让烈雀浑身的肌肉麻痹不受控制，忍不住从空中一头栽倒在地。 大蛇瞪眼。 阿柏蛇没有攻击乱入的烈雀，它强壮的蛇躯依然缠着被捕猎的小拉达，肌肉纤维收缩越缠越紧，将小拉达保护肺部的肋骨死死锁紧，不让任何一点新鲜空气进入它的肺部。蛇类捕食本就是这样，一旦选定猎物，轻易不会更改。 就在风度哥僵立不动的时候，两只巴大蝶已经越过他的头顶赶了过去。 “睡眠粉！” 这里已经不再是常磐森林的边缘区域，出没的宝可梦等级在20到25级之间，对他们这样的新人训练家不再安全。以他的经验判断，这只阿柏蛇随时会进化，主动攻击有训练家庇护的宝可梦，可能就是为了进化而储积能量。蛇类嗅觉非常灵敏，它不可能闻不到小拉达身上有人类的气味。 三只巴大蝶，一只留在路诤身边戒备突发状况，另外两只都飞了出去。没有顾忌误伤小拉达，睡眠粉全力施放。阿柏蛇的等级超过他们这些新人训练家，等级差会造成睡眠粉的效果被豁免，所以必须要尽全力。 见到新的威胁逼近，阿柏蛇起初还不想放弃到手的猎物，但当睡眠粉不断洒到它身上，它感到身体越来越沉重。这条狡猾的大蛇本能地意识到了不妙，它松开捆绑小拉达的蛇躯，猛地弹跳而起，试图攻击空中的巴大蝶。 “快避开！” 阿柏蛇一击不中，刚落地，就扭动蛇躯往树后的草丛里钻去。 “想逃？妙蛙种子，用藤鞭！”风度哥脸上露出少见的愤怒。 两根绿色的藤蔓从妙蛙种子的背后伸出，缠绕住阿柏蛇扭动的蛇尾。阿柏蛇体重远在妙蛙种子之上，但有心算无心，双方都被拽了一个趔趄。 试图逃跑的阿柏蛇被激怒了，它缓缓扭过头来，张开大嘴，颈部肌肉隆起，两只细长的蛇眼闪过冷血动物特有的阴毒。 风度哥被那双蛇眼盯着，感觉自己像是一只遇到天敌的小青蛙，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肌肉僵硬麻痹不听使唤，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嘴唇不住颤抖：“你你你……” 阿柏蛇身躯直起，蛇躯收拢，像是被压紧的弹簧。这是蛇类攻击的前兆。 风度哥裸露在外面的脖子被那种冰冷凶险的目光盯上，作为一个在城市里长大的阿宅，他哪见过这场面，全身的血仿佛都被冻结了，只顾得上哆嗦。 “起风！” 就在阿柏蛇的身体即将弹出，把致命的毒素注入风度哥脖颈前，一阵狂风吹过，风压把阿柏蛇按在地上，阻挡了它片刻。下一刻，两根藤蔓从风度哥的身后伸出，拦在阿柏蛇和风度哥之间。 “用睡眠粉！”随着路诤的指挥，更多绿色的粉末从半空中的巴大蝶的翅膀下飘落。 这一次，被激怒的阿柏蛇没有试图逃跑，它已经压缩的身体猛地弹出，扑向空中的巴大蝶。 “防着你这一手了。”路诤冷笑，“烈雀，使用啄击攻击阿柏蛇的尾巴。” 埋伏在旁边的烈雀如箭矢般射出，从背后攻击阿柏蛇用来保持平衡的蛇尾。趁阿柏蛇失去平衡的刹那，巴大蝶飞起，拉开了和阿柏蛇的距离。 前后受敌，阿柏蛇只好转而盘成一团，减少受到攻击的面积。但持续不断施放的睡眠粉终于产生了效果，阿柏蛇越发感觉身体沉重，在强敌环伺的情况下居然睡着了。 路诤扶起跌坐在地的风度哥，帮他拍了拍屁股后面的尘土：“所以叫你不要冲动了。” 风度哥打落路诤伸向他屁股后面的手：“喂，别趁机吃我豆腐啊。那是什么技能，我怎么全身感觉不听使唤？” “大蛇瞪眼，阿柏蛇的成名技。难道你在对战里大杀四方的时候，没有排到过反联盟阵营的玩家么？”路诤想了想：“你女朋友不是反联盟阵营的么，她应该熟悉。” 风度哥活动了下身体，对着睡着的阿柏蛇目露凶光：“臭蛇，我要给我的小拉达报仇！” 在巴大蝶、妙蛙种子和烈雀的围攻下，阿柏蛇很快落败。期间它苏醒了几次，但很快又被睡眠粉再次催眠。 越级击杀阿柏蛇，三只巴大蝶都升了一级，最高的已经达到15级，路诤自己的人物等级来到六级。 升级得到的2个属性点还是全部投给意志，1个技能点则点给了“速度增强训练”，现在的等级为Lv1。 【速度增强训练Lv1：对宝可梦的知识积累，将使你可以针对性地将时间花费在特殊的训练方式上，激发宝可梦的某一项的能力。使用该项技能锻炼后的宝可梦在下一次等级上升时，获得的成长将更加倾向于‘速度’】 风度哥抬起脚，想在死去的阿柏蛇身上发泄自己的怒火，路诤赶忙拦住了他：“没看过死蛇咬死人的新闻？蛇即使已经死了，但肌肉的活性还在，凭借生前的肌肉记忆，死蛇也能毒死人的。走，看看小拉达！” 风度哥一听，又火急火燎地跑到受伤的小拉达身边，看到受伤的小拉达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他蹲下检查，发现小拉达前腿被阿柏蛇咬伤，伤口很深，血虽然没再流了，但伤口处微微肿大，伤口处的血呈黑紫色，而不是健康的鲜红色。 风度哥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他拉住路诤的袖子：“老陆，怎么办？快救救小拉达！” 不知怎么，路诤忽然想起了夏彦。 在夏彦团队被巨型阿柏怪冲散的时候，雷达定位了坐标，他在游戏日志里找到了那个坐标。希佩托提波卡神殿他还是要再回去一次的，那里还有很多疑团没有解开。 比如，被夏彦一直惦记的圣杯究竟是什么？他奔着圣杯而来却没有找到，似乎那东西被人提前取走了。再比如，常磐之力的本质是神的赐福，这么说坂木老大也是雅玛伽库族的后裔咯？如果说雅玛伽库族的终极目标是复国，那么火箭队这个组织总是试图颠覆联盟的统治，其意义就很微妙了。 不过就算要回去，还需要很长时间的准备，他需要武装好自己，至少不能是以捕虫少年的身份。 也许千千万万个急公好义的玩家会是自己的好帮手，路诤想。 风度哥一把抓住路诤的胳膊：“小拉达是为了我们受伤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路诤无奈地说：“你也太小看宝可梦的生命力了，它只是中毒陷入虚弱状态，死是死不了的。我让你准备的解毒药剂呢？” “在呢在呢。”风度哥赶忙在背包里翻出一个喷剂，路诤接过解毒剂，一边用匕首切开小拉达已经凝固的血痂，喷在小拉达的伤口处。不一会，紫黑色化开，伤口处流出的新血转为鲜红色。 把治愈药膏涂抹在消毒纱布上，贴在创口处，缠了好几圈，路诤拍了拍手：“搞定。” 风度哥轻轻接过双眼紧闭好像睡着了小拉达，小心翼翼的，好像抱着的不是一个宝可梦而是一个熟睡的婴儿。他在游戏面板上检查了一下，确认小拉达的中毒状态确实是消退了，才收回精灵球里面。 “接下来怎么办？先说好，我的小拉达可是伤员，不能再当探路先锋了。”风度哥说。 “没想到你憨货居然这么有爱心。”路诤抬头看了看天色，隔着浓密的枝叶，光线本来就黯淡，现在变得越发黯淡，“没多久就要天黑了，我们得找个空旷的地方扎营。” 再往前走了几百米，听到咚咚的流水声，林中出现一条小溪，两边树木变得稀疏起来。路诤说：“就那边吧，用我让你买的柴刀劈出一片干净的地方，生火扎营。” “感觉是在郊游哎。”风度哥两眼放光，看上去颇为兴奋。 “你是个春游踏青的小学生么？” 两人挑选了一处距离溪水有些距离的高地，如果上游下雨出现山洪，这样也有足够的时间撤离。 用柴刀砍平草木，挥舞事先准备好的铁铲铲平地上积累厚厚一层的树叶，再撒上驱虫的药水，铺上一层塑料地毯，最后插入固定帐篷的桅杆……忙活了好一阵，天空变成一片昏黄，在太阳落山前，终于把夜宿的营地整理完毕。 风度哥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气喘吁吁的，“奶奶的，没想到露营这么耗费体力，果然还是花点钱住酒店比较实惠。” “荒郊野岭哪来的酒店？兰若寺大酒店么？”路诤踢了他一脚，在旁边丢下一个铁壶：“起来，别躺平了，快去打水。” “凭什么我去打水？” “换我去打水你来捡柴，也不是不行。” 风度哥无可奈何地从地上爬起来：“行吧行吧，没想到和男人一起出去玩也这么累，鼠鼠我啊，果然生来就是个劳碌命。” 路诤在附近拾取地上的树枝，一边留心观察野生精灵出没的痕迹。水源附近方便取水，但同样也是野生精灵经常出没的区域。这地方并不算安全，虽然算不上是高等级区域，但偶尔也会出现25级以上的精灵，如果不巧遭遇那种饥不择食的大型肉食类精灵，那就麻烦了。 日落西山，斜射的光把林间变成红黑两色，看起来颇有点瘆人。 忙前忙后终于把火生了起来，只等风度哥接来干净的溪水，就能埋锅造饭。路诤刷了一会论坛，等了将近一刻钟，通往溪边的小路上终于传来动静。路诤看过去，前前后后居然不止一个人。他本能地躲在树后，距离比较远，只能看到领头的人顶着一个醒目的蓝色飞机头。 如此有辨识度的人才，果然还是风度哥，五个陌生人则跟在他后面。 “老陆！你人呢？”风度哥大声呼喊。他没在营地里找到路诤，只看到一个燃烧起来的火堆，猜测路诤没有走远。 “你们男的靠得住么？这么重要的营地都不知道把守。”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毫不见外地坐在地毯上，她随便脱下了鞋袜，露出两只白皙的脚丫。她弯着小腿坐下，掏出纸巾擦拭掰开的脚趾缝，粉红色的足尖散发出汩汩白汽。 似乎是感受到旁边男生有意无意的目光，女孩狠狠瞪了风度哥一眼：“非礼勿视没听说过啊！” 风度哥刚想反唇相讥，旁边一个身材挺拔的男生讪笑着拉住他：“兄弟别介意啊，那姑娘被她姐姐宠惯了。” 风度哥刚想说她被姐姐宠惯了关我什么事，只听见“嘀”的一声，游戏系统传来新的红包提示，“来自你的好友‘流光之海’”。风度哥挠了挠头把话咽了回去，既然有人使用了钞能力，那没事儿了。 风度哥四下张望，嘴里不断喊着：“老陆，你人呢？老陆，能喘气就回个话！” 女生随手从旁边捞起风度哥的水壶，把水洒在自己脱去鞋袜的脚面上。冰凉的水花在雪白的肌肤上跃动，凉丝丝的，让她走了一整天山路肿胀的脚丫舒服了一点。她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同伴，又抱怨起来：“流光之海，你们男的会不会做事？我疲劳满了，还不快点去弄点食物的？人吃的，还有宝可梦的！” 路诤暗中观察，除了风度哥之外的五个人，三男两女，都穿着红黑两色的运动马甲，看上去都是联盟阵营的训练家。他猜测那五个人是风度哥在河边偶遇的玩家，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于是从树背后走了出来。 “捡了点柴，稍微走远了一点。我让你打的水打好了么……怎么这么多人，是你找来的？” “哦哦哦，都是玩家，一会我跟你细说。” 风度哥是个相当自来熟的家伙，在人烟稀少的野外偶遇玩家，发挥社牛属性一时兴起拉帮结伙也不会让路诤感到意外。 他拉着路诤的胳膊往回走，刚回到营地，看到被随手丢在地上的水壶，意识到不妙。他往前窜了几步，看到赤着脚坐在营地毛毯上休息的女生，脚边还留着大片水渍，前因后果一目了然。 风度哥火冒三丈，声音也忍不住高了起来：“你把我辛辛苦苦接的水全给洒了！” 那女生依旧坐着，显得有点不屑：“那你想怎么样？” 风度哥被这话一堵，他还真不能怎么样。升腾起来的怒火吐不出来，但也咽不下去，憋在胸口令人烦闷极了：“你你你……给我道歉!” 女生撇了撇嘴，刚想反唇相讥，旁边的流光之海上前一步，把她拦在身后，“兄弟不好意思啊，这水……你是有什么用处么？要不我给你再去接一壶？” 风度哥说：“只是用来煮饭的，算不上什么大事，我再接一壶就是了。只不过，”他冷冷瞥了一眼被流光之海护在背后的女生：“单纯看不惯有人缺家教罢了。” 流光之海心说对头，他也觉得这姑娘有点缺家教。只不过他在人姐姐手下混饭吃，人这属于老板家属，有些话他没法说，交给外人批评教育一番倒也乐意，于是装作没听到后半句。 他说：“哦，原来是用来煮饭的……你们有多余的食物么？我们不知道路途遥远，没准备足够的补给，打个商量，你们的食物好卖不好卖？” 风度哥说：“好卖不好卖另说，不过人吃的东西，不能喂进狗嘴里。” 那女生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你骂谁是狗？” 风度哥冷哼一声：“谁对号入座，谁就是狗。” 那女生扭过头，瞪着站在一边一脸无辜的流光之海：“你没听到么？有人骂我！” 流光之海脸上露出讪笑：“我的四季雨大小姐啊，你这不是把人家辛辛苦苦接的水倒了么。” 被称为“四季雨”的女生本来心知自己理亏，所以一直憋着没有翻脸，但因为流光之海这种为外人说话的行径，她再也压不住心里的委屈。 四季雨怒目圆睁，拇指和食指并拢挤出一条细缝，比划出一个“韩男翻脸指”或者“杨笠嘲讽指”的手势，讥讽道：“你们男的接个水要废多大劲啊？” 风度哥被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站在一边的路诤和流光之海都被她精湛的拳法打得各退了一步。 风度哥被气笑了：“好拳法。” 路诤心说这和女权真没什么关系，纯粹是追求时髦罢了。没办法，现在是全民练拳的时代，打拳属于时髦的娱乐项目，没事就打几拳，身体好吃饭香，舒缓工作劳顿，治疗情感抑郁。 四季雨这种情况，还跟她娇生惯养有关。如果非要下一个准确的定义的话，大概是最近很流行的雌小鬼吧。 路诤瞥了一眼那个女生，她身材娇小，很可能是个中学生，梳着两条低马尾，马尾上加了很炫的黄色的时装挑染，还有太妹属性……果然符合宅宅们对雌小鬼的刻板印象。 四季雨从怀里掏出精灵球，冷笑着说：“不服来干啊，嘴臭男！” “好了好了好了，别真打起来。”有人过来拉架。 说话的是跟着风度哥一起来的另一个男生，他从后面搂住风度哥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说：“兄弟别跟未成年人一般见识……富萝莉嘛，你懂的。” 风度哥还想继续发作，另一个男生捡起地上的水壶，“我去接水。”不待风度哥说话，那男生正了正戴在自己头顶的帽子，一溜烟跑了。 路诤冷眼观察，和风度哥一起回来的五个人似乎并不是一拨的。流光之海和四季雨肯定互相认识，但另外三个人和他们看上去并不很熟。 路诤对风度哥使了个眼色：“大家都怎么称呼？” 风度哥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游戏界面：“相逢即是有缘，这林子不好走，大家在一起也有个照应，待我拉个群。” “嘀”的一声，路诤看到自己被拖到一个临时群聊里，排除掉他和风度哥，群里总共只有四个人：流光之海、四季雨、半夏、满清。 “怎么少了一个人？” 第三十四章 林中小屋 “怎么少了一个人？”路诤皱眉。 “哦，还缺幸一那家伙，”风度哥大大咧咧地说：“他打水去了，等他回来自己进群。” 路诤回想起之前一直站在旁边看他们争吵，一脸人畜无害的娃娃脸男生，点了点头。 “流光之海，”流光之海上前和路诤握了一下手，他上下打量着路诤，见他一身土气的乡镇青年的装扮，面露惊讶：“兄弟你居然是中立阵营的玩家，厉害厉害，现在中立玩家可不好混……兄弟有点面熟啊，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路诤也觉得对方有点面熟，可能确实有一面之缘，他笑了笑：“中立阵营怎么不好混了？” 流光之海还没有搭话，旁边的四季雨冷笑一声：“现在谁都知道中立阵营是个垃圾阵营，初始精灵垃圾得很，一会遇到危险，你可别拖我们的后腿。我告诉你们，我可是‘雨季’开荒团的成员……你们两个休闲玩家，不会连雨季都没听说过吧？” 四季雨也不是真的鄙视某个阵营，主要是想卖弄一下自己作为半个职业玩家的人设。她见路诤和风度哥同属一伙，想借着游戏内部的鄙视链踩风度哥的同伴一脚，以此羞辱风度哥。 路诤没有理她，继续和流光之海沟通：“你好，我叫陆狰狞。听你同伴的意思，你还是大公会的职业玩家啊，那路上要多仰仗你了。” 流光之海腼腆一笑，“惭愧。精灵宝可梦是款新上线的游戏，职业玩家也好，休闲玩家也罢，现在还在同一起跑线上。” 旁边的一男一女也开始自我介绍，男的说：“我叫满清，旁边的女生叫半夏。” 满清是个瘦高的清秀男生，半夏则是个短发的女生，瓜子脸，看上去颇为文静。他们都是纯黑色的头发，年纪上看像大学生，站在一起的时候靠得很近，可能是一对情侣。 风度哥笑呵呵地说：“我一听你们的称呼就懂了，满对半，夏对清，好工整的情侣名哈。” 半夏抿着嘴娇笑，满清抓了抓后脑上的头发说：“起着玩的。” 四季雨见没人搭理她，但也找不到由头发作，转身就要钻进帐篷里去。 “喂，站住！”风度哥喝道：“那是我们的帐篷，你给我出去！” 四季雨僵在原地，她扭头看向旁边的流光之海，脸色发黑。 流光之海是真不想给这个娇蛮的女人出头，但无奈人家是老板家属，只好强行压住火气，搓着手掌，对着风度哥摆出一个笑脸，露出那种无奈老爹见班主任的嘴脸：“兄弟，我们也是第一次走这条线，事先没做好准备，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哈……我们可以帮忙守夜。” 风度哥哼了一声：“还职业玩家呢，啥情况都没搞明白就敢出来跑线，连过夜的装备都知道不准备，原来职业俱乐部的开荒团就这点水平？” 四季雨听了这话，气得在地上跺脚：“什么东西啊，有个帐篷了不起么？我看晚上这里不安宁，说不定会出现什么怪物，要是没有我们职业玩家的保护，我看某些人怕不是会死得很难看！流光之海，我们走！” 四季雨说走就走，把流光之海晾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心中苦得直骂娘，之前一路上走到这里可没少吃苦头，解毒剂、治疗药膏之类的补给品都耗得七七八八，可这些四季雨是不管的，她只管伸手就要。 流光之海一时没想到什么说辞，只好垂头丧气地恳求：“大小姐，您可别啊！” 四季雨也不真的要走，她只是气不过想找个台阶下，见流光之海温言恳求，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耳边有细微的呼救声。她回头看向众人：“你们听见了么？好像有人在喊救命。” 风度哥根本没管她说什么，高声嘲讽道：“你走啊，你倒是走啊！好狗不挡道，别站着不动！” 旁边看热闹的满清和半夏站在外围，离四季雨更近一点，他们侧耳倾听，说：“我好像也听到了，从那边传过来的。” 真的有呼救声传来，越来越清晰。几个人也顾不上争执了，他们纷纷扭头看过去，只见小溪的方向，有个人影往这边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有熊！” 是那个叫幸一的男生，他一路狂奔，追逐着他的是一个体型庞大的黑影。那黑影碾压过一路的草木，激起半人高的尘柱，脚掌踩地的声音像是碾路机轰碎地面上的石子。 几人愣在原地的片刻，黑影已经逼近了。那居然是一个棕色的大熊，趴在地上追击的时候腰背上隆起小山般的肌肉，犹如一辆开足马力的越野车，把挡路的树都撞得东倒西歪。那棕熊犬牙外凸，满脸的狰狞，嘴里发出的喘气声犹如鼓动的风箱。 玩家们都生于平静繁华的城市，最多也只是在动物园里看过猩猩，从没有真正近距离接触过野生动物。现在，直面猎食者的战栗感唤醒了他们沉睡于基因深处的记忆，这种感觉让所有人手脚发麻不听使唤，几个人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反倒是咋咋呼呼的四季雨第一个做出反应，她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这声尖叫让四周的男人们如梦初醒。 “不要慌！用宝可梦阻击！”流光之海发挥出他职业玩家的素质，高声给众人打气：“冷静！它就一个，我们这边有六个人！” 流光之海丢出三只精灵球，从精灵球里出来的是一只小火龙、一只波波，和一只大针蜂。 四季雨出人意料的居然没有被吓得瘫倒。可能真如她所言，她是雨季战队开荒团的成员，作为职业玩家的荣誉感支撑了她做出冷静的反应。她紧跟流光之海，也丢出三只精灵球，阵容和流光之海一模一样。 满清脸色发青，刚想踏前一步把女朋友护在身后，但半夏并没有扑到男朋友的怀里嘤嘤嘤给他一个发挥男友力的机会，反而把双腿发软的男朋友拽到一边。那姑娘满脸兴奋跃跃欲试，先于男友丢出精灵球，出现在场面上的是一只杰尼龟、一只走路草。 见女朋友兴奋起来，满清也只能紧随其后。他丢出精灵球，召唤出一只小火龙和一只铁壳蛹。 眨眼间，训练家这一方已经召唤出了十只精灵，似乎击退那头猎食的棕熊轻而易举。 负责主攻的是三只小火龙，它们面对身高远在自己之上的巨大棕熊，挺直了腰，犹如反抗灰狼的兔子。火红的气旋在口前转动，化为三道明亮的流光，向追击人类的野兽飞射过去。 灼热的火焰气流撞在棕熊胸口的毛发上，溅起四射的火星。它的毛皮短暂被点燃了一瞬，但很快被一股灰褐色的能量压制下去，熄灭了。不过短暂的灼痛依然激怒了棕熊，它愤怒地直立起来，露出腹部一个犹如满月的黄色圆环。 直立起来的棕色巨熊身高接近两个成年人，目测足有三米出头，体型大得像是正在变身的汽车人。汩汩涎水沾满棕熊外凸的犬齿，顺着咧开的大嘴往外流，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臭味。 “圈圈熊！”路诤心说不妙：“怎么会是这东西！” 圈圈熊，棕熊宝可梦，由熊宝宝进化而来，生活在森林深处，有强烈的领地意识，侵犯它领地的任何生物都会遭到它毫不留情的攻击。杂食，未进化前喜食蜂蜜，进化后变得更爱吃肉，尤其是富含脂肪的肝脏，惊角鹿一族是它尤爱的猎物。 最重要的是——这东西吃人。 直立起来的圈圈熊看到了众人，它灰白色的眼珠泛起诡异的光，像是那种咬红了眼的疯狗。凶毒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让每个被它盯过的人背后都冒出一股寒气。 熊的鼻子抽了抽，嗅闻着空气中吸引它的荷尔蒙的味道。它找到心怡的猎物了，不再紧追屁滚尿流的幸一，径直向着身材娇小的四季雨冲了过来。 四季雨僵在原地，像是个站在高速公路上，不知道闪避来往车辆的孩子。 “小火龙！用火花攻击！” 不远处的小火龙们还没来得及使用第二轮技能，熊强有力的后肢蹬地，已经扑到四季雨的面前。在四季雨的眼中，那头狰狞可怖的大熊脸上露出了一个拟人化的笑容，似乎对她一身细皮嫩肉已经迫不及待。 “快逃！”流光之海忽然激发了惊人的勇气，在四季雨肩膀上猛拽了一把，把这个娇蛮任性不讨人喜欢的大小姐推向风度哥的方向：“帮我保护好她！” 这个手无寸铁的男人站了出来，从身高看，他只到直立起来的巨熊的腰部，但他举起拳头，狠狠砸向熊的肚子。拳头砸到厚实的皮毛上，力量石沉大海绵软无力。 熊尖锐的爪子抓向流光之海的胳膊，瞬间汩汩而出的鲜血就浸透了他的上身的衣服。熊蛮横地一扯，发出一声臂骨断裂的声音，在痛感到来之前，流光之海的半边身体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快走！快走啊！” 杀红了眼的流光之海居然张嘴，咬向熊长满黑色体毛的前肢，他的牙根断裂在牙龈里，满嘴的鲜红，也不知道是熊的血更多些还是他自己的血更多些。 熊愤怒了，举起熊掌狠狠拍在流光之海的面门，只听见一声脆响，像是筷子折断的声音，流光之海的颈椎以180度反向弯曲，头颅挂在后背上，犹如一个坏掉的布娃娃。他被熊掌拍击的五官一片血肉模糊，三条极深的血痕横贯鼻梁，眼窝被利爪捣毁，已经完全看不出生前的模样。 流光之海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像是断电的机器人。他双膝跪在地上，还算完整的眼球失去了神彩，呆滞地看向身后的人。 这一切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流光之海阵亡，小火龙的第二轮火花攻击才堪堪开启。熊对灼痛它的火焰感到厌烦了，向着远比它矮小的宝可梦们发起攻击。 风度哥把呆滞状态的四季雨拽到身后，扇了她一巴掌，把这个吓傻了的蠢妞打醒。他扭头看向路诤：“喂！老陆，你不是高手么，快想想怎么办？” 路诤也很头痛，他在幸一被追击的时候，就已经猜到追他的是圈圈熊。圈圈熊由熊宝宝在30级进化而来，换言之，等级至少30级，而他们现在御使的宝可梦大多在10级到15级之间。超过15级的等级差豁免了绝大部分技能伤害，巴大蝶的睡眠粉同样不好使。 路诤想过用麻痹粉来降低圈圈熊的速度，但无奈这种精灵有“飞毛腿”特性，不仅豁免麻痹状态，反而在刺激下，冲刺速度会变得更快。 “诸位！不要硬抗，用飞行系宝可梦拖延它，我们快撤！” 危机状态下的人们也没心情思忖应不应该听从一个中立阵营的“小白”玩家的决策了，现在只要有个听起来沉着冷静的声音，他们就会不自觉地服从。 “风度哥，你指挥烈雀用啄击攻击圈圈熊的后背。” “四季雨，你指挥波波，用拨沙骚扰圈圈熊的双眼。”路诤指挥道：“我们能不能逃出生天，主要看你的发挥！” “那我们呢？”满清和半夏问道。 路诤瞟了一眼走路草和铁壳蛹那两条杂鱼，“把宝可梦收回来，各自逃命去吧。” 几个人前前后后穿过营地，朝着黑暗中的林子深处逃去。路诤、四季雨和风度哥几个人负责断后，阻挠追击的圈圈熊，慌乱间没有人注意领头的人是谁。 他们用了吃奶的劲逃跑，肾上腺素分泌得如同滚滚的汗浆。逃了不知道多久，背后的声音居然渐渐平息了。 四季雨扶着树，大口喘息，过了好一会，她终于有力气说话了，“那怪物……是回去吃流光之海了么？” 自从流光之海为了保护她而被熊杀死，四季雨肉眼可见的乖巧听话了起来，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没有发过大小姐的脾气。 风度哥说：“我看那熊对流光之海没什么兴趣，它不吃到你是誓不罢休的。” “你什么意思？” 风度哥瞟了她一眼，“听说过日本的三毛别罴（pi）事件么？” 四季雨摇了摇头。 “那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在日本北海道的苫(shan)前郡，发生过一起惨绝人寰的棕熊食人事件。傍晚，一个村民回到家，发现家中到处都是血迹，家具打碎了一地，年仅六岁的幼子横尸家中，死相惨烈，被啃得只剩半个脑袋。妻子却不见了，种种迹象表明，妻子被破门而入的野兽拖走了。” “村民组成搜查队，沿着血迹，在附近的森林里果然找到正在进食的熊，他们开枪把熊惊走，只见失踪的女人被熊吃得只剩下两条腿。村民向有丰富猎熊经验的猎人求助，听猎人说这家伙乃是惯犯，身上背了不止一条人命。因为肩膀上有斜贯的伤疤，像是袈裟扣，所以被称为袈裟悬。” “野生动物其实一般是不吃人的，因为对野生动物来说，咱们人类长得实在奇形怪状，就像是外星人那样吓人。不过一旦开了荤，让野兽尝到人肉的滋味，那就大大的不妙了。人类毛发少，连皮都不用剥，脂肪含量还高，反抗能力弱，会被野兽一直惦记着。” 风度哥说：“野兽吃人不算什么，不过袈裟悬最叫人毛骨悚然的，不是它的残忍，而是它表现出来的一股妖异的狡诈。” 四季雨被吓得脸色发白，但风度哥似乎不讲任何风度，只自顾自地讲恐怖故事。 “那熊趁男人们搜山的功夫，居然偷袭只剩下妇孺的村庄。破门而入后，将五六个孩子咬死，但却不吃，反而在一地血污中嗅闻，找到了一直躲藏着的孕妇，孕妇跪地恳求，但熊依然毫无怜悯地将她腹部刨开，大快朵颐。” 四季雨双手抱着肩膀不住地颤抖，风度哥却不住嘴，继续说：“这起惨案震惊日本，警察出面组织起大批人马前去猎熊，终于在资深猎人的帮助下杀死了这食人魔。有人在它的巢穴里发现，除了猎物的尸骨，居然还有另一些叫人汗毛倒竖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么？” 四处是昏暗的密林，黑暗中不知是什么动物发出莫名的叫声，还有吃人的怪物可能尾随其后。四季雨牙齿打战，但不想落了面子，强撑着问：“是什么？” 风度哥阴恻恻地说：“是女人用过的衣物，那怪物有嗜吃女人肉的怪癖，可能是因为喜欢女人身上的味道。我看今天那头熊怪，半途放过幸一，大概也是盯上你了。” “啊！”四季雨被吓得快要哭出来。 前面的人也被风度哥的故事吸引，探过头来，居然是那对情侣中的女生。半夏说：“这狗熊是痴汉大叔变的吧？不愧是日本的狗熊。” 路诤皱着眉，说：“你别故意吓唬小姑娘，熊袭击女人只是因为女人的体型要比男人小不少，野兽会刻意挑选对自己威胁小的目标。咱们国家西部的牧民放牧时遇到狼群袭击，也说狼会优先攻击女人。 “至于熊巢里藏女人衣服，大概只是为了增加猎奇效果引人耳目编出来的轶闻。” 风度哥耸耸肩膀：“我对熊的印象一直不太好，你没听过么，熊这种动物，恶劣得很，喜欢活吃猎物。” “我以前看到过一个新闻，俄罗斯的，说有个女孩，和继父一起去野外露营，被熊袭击了。那熊把男人脊椎拧断以后，却从女孩开始吃起，故意不给人个痛快，女孩被吃的时候还是活的。那女孩临死前三次致电自己的母亲，最后一次说，妈妈，熊回来了，还带着三只小熊，它们在吃我。我现在已经不疼了。” “好了！差不多得了！”路诤喝止了那家伙继续用半真半假的惊悚故事吓唬四季雨。在这种环境下，听惊悚故事只会增加团队的负面情绪，起不到丝毫积极作用。 路诤转头四顾，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附近不太对劲？” 这句话比风度哥的惊悚故事更加吓人，在黑暗的树林里逃跑的几个人忍不住都停下了脚步。 幸存下来的人东望望西望望，再互相望望，黑暗的环境中，只能看见彼此身影的轮廓，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有一双双眼中含着的惧意分外清晰。 风度哥说：“喂，老陆，你什么意思啊？别告诉我说咱们这里忽然多出来一个人。” 几个人听得都是一颤，四季雨颤得最厉害，她战战巍巍地伸出手指点着周围的人：“半夏、满清、幸一、陆狰狞、嘴臭男，还有我……总共六个人，没错啊。” 路诤说：“不是人数不对，是周围的环境，你们看看旁边的树木。” 几个人扭头向四周观察，林子里生长着密集的树木，也不知道是什么树种，长得又高又粗，一人环抱都不止。 “这些树不太正常，现在按游戏里的时间是春季，正是树木抽枝散叶的季节，但你们看这些树木，连一片新绿的树叶都找不到，全是枯枝。” 听到路诤的话，几个人恍然，他们沿着树干抬头望去，叶子全落尽了，只剩下一根根光秃秃的枝条，在黑暗中犹如无数个向天空伸展的干枯的鬼爪。 半夏轻声说：“而且附近有点太安静了。” 确实太安静了，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整个林子变得极端的寂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连夜间超音蝠飞行的声音都消失了。一旦有人说话，声音能传得很远，甚至会有回音，就好像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模仿他们说话。 “这……应该只是游戏里的场景渲染吧？”满清弱弱地说。 路诤扭头看他：“为什么要渲染呢？我们来的时候，树林里还是正常的，枝繁叶茂。现在却一地的枯枝，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 没有人能回答。 路诤有种感觉，这些树都死了，满地全是植物的尸体，四周没有虫鸣，因为昆虫也死了。圈圈熊没有追来，可能是知道这地方凶险。而现在这片死地，被他们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意外闯入。 他蹲下身，想挖点地上的泥土仔细查看，有人说：“你们看啊，这里的树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说话的人是幸一，可能是因为是自己引来了棕熊心里自责的缘故，这小子一路上寡言少语。他从一棵树背后闪出来，满脸的惊喜：“你们看，有棵树被砍了一半，这附近有人！” 几个人跟着他来到那颗树旁边，果然看见那棵树上有一条极深的被砍伐产生的痕迹。半夏伸手摸了摸：“好像是用电锯割开的。” 风度哥双手抱头，一脸的无所谓：“这集的剧情我看过，德州电锯杀人狂。说五个年轻人误入一座阴森的古宅，被藏匿在其中的变态杀人魔一一杀害，正巧和我们的人数差不多。” 四季雨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放你妈的臭骚屁！我们明明是接近伐木场了！” “哟，哪来屎臭味，好冲人呀。” 满清赶忙在一边扯开话题：“是伐木场就好，有人工建筑可以遮蔽危险。我们找一个屋子躲进去，把熊锁在门外，等到了第二天天亮再和它战个痛快。” “喂！你们快来，瞧我发现了什么！”幸一的声音从不远处再次传来。 几个人随着他的指引往前走，眼前居然出了一条铁轨，中间铺着一根根枕木。 刚走上去，忽然听见“啊——！”的一声尖叫，一行人被这声尖叫吓得够呛。四季雨指着脚下的一个黑影，嘴唇发颤，句子都说不连贯了：“那里……有有有有……有东西！” 风度哥用宝可梦图鉴上附带的手电一照，看见那是一只白色皮毛的死猫，蜷缩在枕木间，浑身的毛发脏兮兮的，皱成一团。他蹲下去，仔细观察：“这是，喵喵？” 幸一见四季雨脸上写满了害怕，催促道：“别管那东西了，快走吧，早点去安全的地方。” 一行人沿着铁轨继续往前走，路诤回头看了一眼那具喵喵的尸体。喵喵的尸体卧在铁轨中间，异常的干瘪，就好像是身体里面的体液和脏器都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似的。 沿着铁轨走了将近两三公里，视野中出现一处园区，四周被砖墙严严实实的围住，墙头上还有尖锐的铁丝网。一抹暗红色的灯光透过着大门的缝隙洒落出来，在地上像是涂上了一层凝固的血。 一行人站在园区门前，大门被上锈的铁链捆上了，锈迹很厚实，似乎这里已经废弃了很长时间。 四季雨看向旁边的风度哥，道：“喂，你进去看看。” 风度哥翻了个白眼：“为什么你不进去？” 四季雨瞪了他一眼：“你是男的。” “我是男的我就要身先士卒？我是个女权主义者，我支持男女平等。出于对女性的尊重，请。” 四季雨满脸的不可置信，似乎从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家伙，怒火肉眼可见地从她眼睛里烧出来。 眼见两人又要无谓的争吵，一旁的半夏说道：“要不我进去看看吧。” 一群小伙子当然不能真让女孩子去未知的地方探险，况且她还有男朋友。满清小跟班似的跟在半夏后面，意思大概是谨遵女王陛下的懿旨，幸一也自告奋勇：“我也去。” 撩开锁门的铁链，三个人猫着腰，从大门缝里钻进了进去。片刻后，门后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在静谧的树林里传得很远很远。接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传来，大门被缓缓推开，进去的三个人站在门后。 幸一说：“进来吧，里面很安全。” 路诤的目光越过打开的大门，看向园区内部，黑漆漆一片，到处都是被丢得乱七八糟的垃圾，地面上还有积水。 园区内所有建筑物的门窗被封得严严实实，周围没有晾晒的衣服，也没有一丝光亮，一眼就知道里面无人居住。只有最中间的那间建筑亮着灯，之前穿过门缝发出的红色灯光就是它发出的。 那是一个圆柱形的建筑，白墙红顶，像是个蘑菇。正门口，Led灯点亮了招牌：宝可夕中心。 原字应该是“宝可梦中心”，但“梦”字只有下半边是好的，“宝”字也时亮时不亮。 风度哥往里眺望，可能因为过了正常营业时间的缘故，玻璃窗被屋内的窗帘盖住。 四季雨脸上露出笑容，一直紧绷的情绪有点放松：“是宝可梦中心哎。我就说嘛，那么长一条路，游戏设计者不可能不设置补给点。” 她说着，抬腿就往里走。风度哥正要紧随其后，忽然感觉腰带被人拉住了，他回过头一看，只见路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非常难看。 风度哥说：“老陆，你又怎么了？哦，我明白了，你是没钱了。你们中立阵营这么惨的么，进宝可梦中心还要付费。莫慌，你要是囊中羞涩，我可以资助你一二。” 路诤表情凝重，他蹲在地上抹了一把土，凑到鼻尖闻了闻，“地气阴湿，长年不见天日，邪煞淤积。老木盘根，又多枯枝，有如鬼木。这风水大凶啊。” 风度哥一脸关爱智障的表情：“怎么，今天忘记吃药了？” “这些树是槐树，你知道在咱们国家，槐树一般种在什么地方上么？” “什么地方？” 路诤环顾四周，那些干枯的树围绕在厂房周围，如同黑暗中站立着无数个高大的怪异的影子。影子们低垂着脑袋，把他们围在中间，像是在驱赶他们走进那个诡异的屋子。 “人遇成傀，木遇鬼成槐，中国人说槐树长于阴地，聚凶煞之气，屋前屋后绝不种槐树，有也要砍掉。大片槐树成林的地方，往往是乱葬岗。”路诤一字一顿：“我怀疑这地方……” “闹鬼。” 第三十五章 诡异的宝可梦中心 看着眼前一脸凝重的路诤，风度哥半晌无语，他翻了一个白眼，说：“兄弟你搞错片场了吧？咱们这款游戏叫‘精灵宝可梦’，不叫‘阴阳师’，没有撞邪的设定。” “你进精灵宝可梦也是刚玩，你怎么知道咱们这个片场没有撞邪的设定？明明宝可梦里就有‘鬼’，不信你去图鉴里自己找。” “尊嘟假嘟？”风度哥打开宝可梦图鉴，简单搜索了一下，居然真的找到了条目。他翻看上面的文字，越是翻看，眉头皱得越紧。 “没骗你吧？” “妈的还真有！”风度哥把图鉴翻到“幽灵系”的那一页上，脸色凝重起来，“可能是我的图鉴没有升级，介绍幽灵系宝可梦的这一页内容不多，看不到详细条款。只知道幽灵系又被称为鬼系，常以人类的生命力为食，对新手训练家来说极度危险，一定要远离。” “老话说心里有鬼，鬼诞生于人心的阴暗面，以人类的负面情绪为养料。”路诤说：“幽灵系宝可梦擅长制造幻象迷惑人类的心智，让人不知不觉就落入它们的陷阱。比如说眼前那个可疑的宝可梦中心，说不定就是它们的巢穴。” “不会吧，伐木场里联盟设立的宝可梦服务中心，结果变成了幽灵系宝可梦的巢穴？” 路诤也没十足的把握，一周目的时候他不是第一批的开服玩家，当初他建号进入游戏的时候，常磐森林里的伐木场已经开始运作了。伐木场作为常磐森林内部的补给点，还颇为热闹，不仅有人从城镇跑商倒卖解毒剂和治疗药膏，还有高等级玩家有偿带新。 然而眼前的伐木场一副荒废已久的样子，难道是因为这地方其实是一个一次性副本么？当年被开荒团的玩家打通关才恢复运作的？ 路诤思索了片刻，说：“你不觉得这里很古怪么？大门紧闭，拴上铁链，铁链上满是锈迹，内部堆满了垃圾，显然是荒废了很久。你当时得到这条线路情报的时候，npC是怎么跟你讲的，有详细提过这里的情况么？” 风度哥想了想，说：“没有，只说这里有一个伐木场，伐木场不远处有一条开凿到一半的隧道，穿过隧道，沿着运送木材的铁轨走，就能抵达常磐市。” 路诤摇了摇头，说：“还是不对劲，你动脑子想想看，一处显然废弃已久的伐木场，有什么理由还通电？所有屋子都黑漆漆的，只有中间的宝可梦中心亮着红灯，你不觉得奇怪么？” “想想《倩女幽魂》的剧情，一伙山贼夜闯兰若寺，荒郊野岭，但寺里却灯火通明，一群衣不蔽体的妙龄女子在露天水池里戏水。山贼们被眼前的美景看直了眼，结果一身阳气都进了树妖姥姥的肚子。” 风度哥嘴里咕哝：“可兰若寺里不仅有树妖姥姥，还有聂小倩啊。假如聂小倩是由王祖贤姐姐出演，我不介意贡献点阳气。” “你想得倒美。”路诤说。 他没兴趣和风度哥扯皮了，一个人思索着，默默向园区相反的方向走去。 风度哥跟在他后面：“怎么说？咱们还进去么？” 路诤没好气地说：“知道有可能闹鬼，你还往里闯？你不怕撞邪么？” 风度哥的眼睛亮了亮：“不怕啊，我超喜欢鬼屋的。” 路诤竟一时语塞，他沉默半晌才小声嘟囔道：“我靠，你竟然不怕鬼，你背叛了宅宅。” 伐木场附近的树被砍倒了，形成一片空地。高空和地面冷热不均，热空气上升，冷空气下降，产生的气流交换在这里被周围高大的树木阻挡，形成一个空气环流。风不断在这片空地旋转，摩擦着干枯的树皮发出尖锐的声音，犹如狼啸。 夜晚的风很凉，风度哥忍不住把领口竖起，挡住冷风灌进脖子。他说：“可是我们的小伙伴已经进去了，如果里面真有危险，我们是不是应该通知他们呀？” 路诤点了点头，他没把那群只有一面之缘的路人当成伙伴，不过警告他们一番也不过是举手之劳。风度哥扭头便走，路诤一把拦住他。 风度哥一脸的不解：“不是你说要给他们示警的么？” “用游戏里的社交系统，你不是拉了个群么。” 两人一齐打开游戏系统的无形光幕，点进之前创建的临时群聊里。界面右上角上显示了一个数字，“6”。路诤打开成员列表，除了他和风度哥之外，只有四个人，其中流光之海因为被圈圈熊击杀，大概还在复活中，头像是灰色的。 少了一个人。 风度哥嘟哝着说：“幸一不在群里，忘记把他加进来了。不过没关系，他和另外三个人在一起，只要群里有任何一个人看见就行了。” 路诤忽然想到了什么，“傍晚的时候，我让你去河边打水，你是怎么遇见他们的？你仔细想清楚了再回答。” 风度哥见他表情严肃，随即仔细把他的经历复述了一遍。 半日前，他拿着铁壶去河边接水，见到两对男女在攀谈。自来熟的他再次稳定发挥社牛属性，走上前去搭讪。那四个人正是被河水阻拦的流光之海和半夏一行人。见都是玩家，且都奔着常磐市去的，他们便加了好友。 正聊了几句，河的上游又走来一个人，是个圆脸的男生，自称名叫幸一。听他们说被河水阻拦，且天色将尽，不知道去哪里，幸一便说他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过夜，大约一个小时的路程，走得快的话天黑前就能抵达。 风度哥不以为意，说不用走那么远，他和另一个同伴搭了一个帐篷，就在附近，可以借给他们使用。风度哥纯粹是好意，相逢便是有缘，况且现在大部分玩家都忙着搞对战，愿意走线开荒的都不容易，理应互相帮衬。 流光之海还没答话，四季雨却表示，她已经走了一天了，脚底都磨出了水泡再也走不动了，只想找个地方休息。流光之海没办法，只好连声向风度哥表示感谢。而半夏表示大家在一起野外露营也挺有意思的。见所有人都表了态，幸一顺势说，他要跟和大家在一起，不提那个可以过夜的地方了。 于是风度哥非常有风度地把他们五个人都带了回来，那之后发生的事情，路诤自己都经历了。 “所以，五个人其实分了三拨。四季雨和流光之海是同一个公会的成员，彼此认识；半夏和满清是一对情侣，自不必说；只有幸一独身一人，中途加入……你们之前没人认识幸一，也忘了加他的好友，是么？” 风度哥点了点头。 路诤沉默了片刻，忽然表情古怪地盯着他看，把他看得都有点发毛了。许久，路诤才缓缓开口。 “幸一，曾表示过自己是玩家么？” …… 四季雨随着另外三个玩家一起进入宝可梦中心。 推开门，老式木门摩擦地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刺耳的声音在午夜的荒郊野外传得很远。 这处宝可梦中心比较迷你，可能只是外包给伐木场里的居民，提供给来往的护林员简单的医疗和食宿。并不像他们之前见惯的村镇里那种联盟开设的正式设施，还兼具公共服务的职能。 推开门后，半夏站在玄关前，向屋内张望，“有人么？有人在么？” 无人回答。 四季雨有点不安起来，她抬头看向玄关的屋顶，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头顶一个安全灯，发出令人心悸的红色。红光的波长在所有可见光中是最长的，所以经常用来在矿坑或者地铁井里用作照明。但今夜，这抹红光还是照不进走廊深处的黑暗里。 四季雨想找个男人挡在前面给自己壮胆，她回过头去，发现背后并没有人跟上来。她抓住前面半夏的衣角，说：“半夏姐，嘴臭男一伙没有跟上来哎！” 半夏也发现这里只有她们四个人了，转过身去向门外查看。她走出大门，四下扫视了一圈，林场外面一片空旷，只有树影摇曳。 “是啊，风度哥他们人呢，怎么不见了？” 幸一在旁边说：“撒野尿去了吧？我以前也喜欢睡前去草丛里撒个野尿。等方便完了，他们自己会回来的。” 有男生现身说法，四季雨“呸”了一声，嘴里咕哝着什么蒸虾头之类让人不解的词汇。 “别听幸一胡说，我们男生不会随地大小便的。”满清一脸囧，他想了想，说：“他们可能去四周探查了吧？我看那个叫陆狰狞的玩家行事风格非常谨慎，有可能觉得这里有危险。我们在群里给他们留个言，等他们忙完，会和我们汇合的。” 第三十六章 夜宿惊魂 “你说，他俩不会是那种关系吧？”半夏的眼睛亮晶晶的，“我观察一路了，总觉得风度哥和他的朋友关系不太正常。” 满清保持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心里却狠狠吐槽，这娘们的老毛病又犯了，每次说起这种话题，话匣子开了就关不住，想象力还贼他娘的天马行空。 “你发现没有，风度哥的朋友老气横秋，总是摆出一副爱听不听的嘴脸，但他对风度哥很特别，每次风度哥开口说话，他总是乖乖站在后面，一副贤内助的模样。另外，风度哥说话虽然嘴臭，但对他那个朋友却从不如此，有种宠溺的感觉哦。” “常磐森林这么荒，这俩人相约三天两夜，还睡同一间帐篷，晚上肯定要狠狠咬耳朵。被我们打搅以后，他们偏找机会撇开所有人去过二人世界……这大晚上的，他们两个不会是去做那种羞羞的事情了吧？” 半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像只偷到鸡吃的小狐狸：“霸道嘴臭攻和机敏寡言受……哎呦，磕到了，咕嘿嘿。” 满清一脸无语：“可我觉得他们就是很正常的朋友关系。” 半夏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哦？是这样么？” 满清刚想讨饶，这时，听到屋外传来“砰”的一声，屋子里的灯一下子熄灭了，房间内瞬间伸手不见五指。 “我靠，怎么回事啊？”两个人猝不及防下都吓了一跳。 满清用精灵图鉴附带的手电功能照亮，推开门向外看去，走廊上的灯也熄灭了。鼻尖能闻到一丝淡淡的焦糊味，似乎是因为电路老化发生了短路。 半夏抱怨道：“这宝可梦中心有毒吧？怎么什么东西都是坏的？” 两人刚想回屋，只听见走廊的黑暗中传来一声女声尖锐的惊叫。 “那是，四季雨的声音？”满清问。 半夏说：“是她，这妮子胆子也太小了吧，断个电而已，怎么叫得跟撞了邪似的？” 片刻后，四季雨的惊呼声再度传来，“救命啊！救救我！” 半夏和满清对视了一眼，这次他们都感觉到不对劲了，四季雨的呼救声中，有一股蚀骨的……恐惧！ 满清低头就要往盥洗室冲，半夏一把把他拽住。满清回过头，一脸困惑，半夏劈头盖脸地就是两记粉拳。她翻了个白眼：“四季雨在洗澡，你这是准备以救人的名义行痴汉之实么？当我不存在啊？” “那你说怎么办？” “我去盥洗室里看看四季雨怎么回事，”半夏伸手指了指走廊中部通往二楼的楼梯：“你去上面找乔伊，问问她电闸怎么了，看有没有备用电源。” 满清依计行事，他打开宝可梦图鉴附带的手电功能，银色的锥形光柱照亮脚下窄窄的一片。 这建筑是真的有点古旧，走廊的木地板上面满是一道道狰狞的划痕，像曾经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这里犁过一遍。部分木板还断了，踩上去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也难怪乔伊让他们放轻脚步。 满清摸黑前行，他忽然想起了乔伊临走时说午夜十二点以后听到外面有响动也不要出来，感觉心里毛毛的，午夜十二点这个时间，可真叫人不安呐。他低头看了一眼宝可梦图鉴上显示的时间，现在才十点多，距离午夜尚早，但不知怎么，他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慌乱。 他走到楼梯前，抬头往上看，只有黑洞洞的一片。他拿着手电照去，光柱照亮了楼梯尽头白垩的墙壁，但二楼走廊转角后面依然是黑洞洞的一片，仿佛那里张开着一张吞噬光的大口。 满清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片黑暗里好像站着什么东西，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他。 他想起了刚才四季雨犹如撞邪般的尖叫声，背后升起寒意。他左右看去，想找个理由和半夏一起行动，如果真有什么问题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但半夏已经消失在一楼走廊中了。 满清没办法，他总不能跑到半夏那边说，妈呀这里好黑我好害怕请你保护我。作为一个男生，他还是需要一点面子的，尤其是在自己女朋友面前。他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走上二楼。 楼梯台阶踩上去有点晃人，扶手看上去也不是很牢靠，总给人一种可能会不慎跌下楼梯导致意外的感觉。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此刻满清心虚腿软产生的错觉。 他弓着腰，小心翼翼，终于爬上了二楼。 手电朝两边晃了一下，只见墙上两张表情僵硬的脸正对着他。 满清吓得差点叫出声来，他后退两步，把手电对准对墙面，才看清那是一张大幅的照片。笑容温婉的女人坐在椅子上，女人一头青丝挽成高耸的发髻，身边围绕着三个孩子。 照片中的女人看模样，长得很像乔伊。 他转而看向照片的背景，拍摄这张照片的地方应该就在这个伐木场。大概当时是午后，一家人站在伐木场外面的草坪上，阳光很好，树影斑驳。 不过让人不解的是，照片里伐木场看上去还还在运作，这才过了多久，就破落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有人在么？一楼跳闸了，乔伊小姐，你现在方便么？”满清站在二楼的走廊口喊。 他喊了好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反倒是自己的声音被走廊墙壁反射，居然产生了回音。 满清紧紧握着作为唯一光源的宝可梦图鉴，克服心中的不安，硬着头皮往走廊深处走去。走廊两边房门紧闭，一眼看去，两排并列着十几个房间。他心里嘀咕，暗道居然有这么多房间么？ 这种无人居住的房间一旦多起来，就会缺乏人味，在黑夜里给人一种奇怪的瘆人感，让人担心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悄悄住进来。 满清不得不承认自己胆子着实不太大，虽然目前还没遇到什么危险，但他心里还是扑通扑通直跳。 紧张的情绪让他有点焦躁，也顾不上打扰到无关的人了，随手在距离他最近的一个房门上敲了敲：“喂，里面有人没？” 这时意外发生了，他的手刚碰上去，嘎吱一声，门居然自己开了。 满清心里发慌，他咽了口唾沫，探头往里张望：“有人没？回个话？” “嘻嘻嘻，一起玩。”房间里面好像传来小孩说话的声音，满清身体一震，他想起了之前在看到的小男孩一闪而过的脸。 满清轻手轻脚地走进去，黑洞洞的房间里只有一张上下分了两层的床铺，床对面用黑布盖住了窗户。他四下望去，房间里似乎并没有住人，但是刚才分明听到一个小孩子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在跟他做恶作剧？ “别闹哦，快出来，哥哥是有事来找乔伊小姐的。小朋友，你知道乔伊小姐住在哪个房间么？”满清说。 并没有回答，好像刚才听到的说话声只是个幻觉。 满清战战兢兢地把手电在房间内来回照了一圈，他忽然看到床底下露出了两条裤腿。他暗骂一声，小兔崽子真他妈讨厌，跟老子玩捉迷藏呢？吓得老子差点腿软！ “嘿嘿，找到你了！”满清故意压低声音，扮出恶狠狠的样子。他猛地蹲下身，抓住床底那条裤腿，像是抓住小红帽的大灰狼。 然而并没有听到预想中小孩子的尖叫声，被他抓住的裤腿一动不动。满清轻轻一拽，把那条腿连带着藏在床底下的整个人拽了出来。 满清看到被他拽出床底的，居然是个脑袋只剩一半的男孩，男孩完好的那半边脸，模样非常扭曲。光眼睛就占了将近三分之一，黑漆漆的眼珠像是没有覆盖眼皮，死死盯着他看。 “我操！”满清眼前一黑，吓得差点背过气去。他后退了好几步，左手扶住墙壁，这才站稳了跟脚。 喘了几口粗气，满清这才恢复了一点冷静。他一只手摸向后腰，准备随时丢出精灵球，另一只手抓住手电照向那个诡异的男孩，大声说：“喂，你是人是鬼啊？有种正面上我！” 被手电光束照亮的并不是人，也不是鬼。那是一个破旧的布娃娃，七八岁小男孩的模样，半边脑袋被撕坏了。他完好的半张脸带着略显夸张的笑，脸颊上还涂着腮红，在黑暗中猛地一瞧，确实有点惊悚。 “差点被你吓到了。”满清不满地嘟哝。 他在这间房间里转悠了一圈，又找到一只布娃娃。那只娃娃藏在橱柜里，是个小女孩，也是坏的。她的左半边手臂连同半个肩膀不翼而飞，肚子上还破开一条裂缝，大团的棉絮被拽了出来。 满清把两个布娃娃并排放在墙角。一男一女，男孩子穿着背带裤，小皮鞋，女孩子穿着白色的蕾丝裙。黑暗中，他们手牵着手，像是一对兄妹。 他忍不住想起二楼楼梯口那副照片，其中就有这么一对双胞胎，年纪和娃娃们差不多大。 这时，满清背对着的房门口出现一声响动。 “谁！”满清猛地回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看身形，好像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满清转动手电照过去，光柱刚落到男孩的脚面，他转过头就一溜烟跑了，似乎是不喜欢这种被光照射的感觉。 男孩撒丫子在走廊上奔跑，满清提着手电在后面狂追，他嘴里叫喊着说：“你别跑呀，我找乔伊小姐有正经事！” 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像是个夜袭人妻不果，被孩子撞个正着的老王。满清想继续解释，光柱照在地面上的时候，他隐隐看到了那个男孩子的脸，正是之前在二楼黑暗中一闪而过的苍白面孔。 必须要问个明白，满清下定决心一定要拿住这个古怪的男孩。 男孩奔跑到二楼走廊的尽头，转过一个转角，消失在转角背后的房间里。 “好小子，跟我玩猫捉老鼠是吧？瞧我不逮住你！”满清脸上露出凶巴巴的表情。他推开房间的门，里面很空旷，像是个搬空了的双人房。 满清把手电往里照去，只见房间的角落里有个背对着他的身影，看上去有点熟悉。 “乔伊小姐！”满清惊喜，向那边走去：“可算找到你了，我们一楼的电闸坏了，你看现在……” 他嘴里的话骤然停止，脚步也停住了。因为走到近处，他听到了一阵怪异的咀嚼声从乔伊的身前传来，就好像她在黑暗中啃着什么。 满清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他后退一步，想要开溜。 这时，咀嚼声停止了，乔伊缓缓转过身来：“你在，找我么？” …… 半夏一路小跑往盥洗室赶去。 “喂！四季雨，你没事吧！”盥洗室的门紧闭，半夏推了一下，好像从后面被什么东西顶住了。她想着四季雨的惊呼声中透露出的恐惧，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双手猛地发力，把那盥洗室的门推了开来。 黑暗中的盥洗室地上躺了一个人。 半夏用手电照亮了躺在地上的人的脸，湿透的发丝紧贴红扑扑的脸颊，白嫩的脸蛋带着稚气。 是四季雨！ 半夏警觉地用手电光照了一圈，浴室的四角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窗户紧闭，也没有心怀不轨的家伙从外面破窗而入的样子。 她蹲下身，拍了拍四季雨的脸颊，“喂！你没事吧？” 四季雨缓缓睁开眼睛，“啊”地又尖叫了一声，还带着哭腔。等她看清了来人是半夏，才惊魂未定地说：“头发头发头发！” 半夏看了看她的脑后，疑惑道：“你的时装发型看起来相当完好，染的黄毛也没褪色。” 四季雨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是我的头发，是地上的头发。刚才一大团头发袭击了我，系统提示我进入‘夺魂’状态，身体一下子失去控制了。” 半夏低头看了看，除了肥皂沫，地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四季雨瞪大眼睛在地上查找，视线扫过下水口的时候，眼睛忽然瞪得滚圆，眼中带着惊慌：“夏姐！就是那里！头发就是从下水道里冒出来的！” 浴室的下水口非常老式，是那种直径三十多公分的水槽，转到墙后连通屋外的下水道，屋内的部分用铁制盖板盖住。假设下面真藏着头发怪物，从物理空间上考虑，确实不是不可能。 半夏显得半信半疑，四季雨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夏姐你信我，这种事我不会乱说的！” 半夏想起之前和满清在房间尝试下线时，被系统警告说这里并不安全了。她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瞥见四季雨说话时，随着她激动的情绪上下起伏的，还有其他东西也在上下起伏。 她随手把浴室旁边的篮子递给她：“把衣服穿好再说。” 四季雨穿好衣服，两条挑染的马尾搭在肩膀上，又变回那个元气满满的雌小鬼了。 半夏从浴室外找来一根疏通下水管的钳子，她颇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汉子气场，用铁钳把那个铁盖撬了起来。水槽里有大片黄色的锈渍，连通墙背后的下水道里黑漆漆的一片。 “夏姐，咱们真的不用去找男的帮忙么？” “用不着，”半夏用手电照亮，探头往下水道里张望，“男孩子嘛，长得好看的力气小，力气大的胆子小，都不经用。” 半夏说着，把手中的钳子捅进下水道的水槽里，在里面翻找。她皱着眉：“咦……好像还真有什么东西。” 钳子的末端触碰到几根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她继续捅了几下，想要确认那是什么。这时，铁钳另一端传来一股拉力，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半夏加了点力，试图把铁钳拽出来，没想到另一端的拉力也变大，好像水槽深处的东西正和她角力。 她的脸色变了，四季雨并没有撒谎，下水道果然藏着东西！ 半夏不准备和水槽里藏着的东西死磕，她松开铁钳。但下面的东西似乎被惊动了，并不准备放过她们。水槽深处响起几声响动，黑漆漆的水里有什么东西翻滚，激起一个个气泡，泛起一股刺鼻的臭味。 半夏和四季雨手拉着手，齐齐退后几步。 只见一根根黑色的头发从下水槽里伸了出来，像是探出地表的蚯蚓。爬出的头发越来越多，变成一大团，虬结在一起，像是蠕动的海带。半夏的手电光照在那团东西上面，它好像不喜欢光，缩到光照不到的地方。 四季雨躲在半夏身后瑟瑟发抖。她脸色惨白，联想起之前自己被这东西袭击，假如不是半夏及时赶到，自己怕是凶多吉少了。要是简简单单挂掉倒也罢了，可是被那团东西钻进眼耳口鼻等五窍里，死相会相当难看。 半夏死死盯住它，似乎想看明白那是什么怪物。 最后探出水槽的是两条细长的白色的骨骼，半夏脸色煞白，她认出来了，那是人类的臂骨！ 半夏赶忙拉着四季雨躲到走廊里，在她们震惊的注视下，水槽下面藏着的东西终于现出了原形。一具完全变成白骨的人类尸体缓缓爬了出来，从它的发量来看，显而易见，那是一具女尸。 女尸抬起头，一颗骷髅头从漆黑的头发中探出，空洞的眼洞投射出森冷的注视。 四季雨完全被吓傻了，被半夏托着胳膊才没有瘫倒在地。 “跑！”半夏一声大喝。 四季雨如梦初醒，撒丫子就往走廊那边跑去，她一边跑一边喊：“幸一！快来帮帮我们！有怪物！” 女尸紧追不放，它四肢着地，交替着爬动，像是一头四脚的蜘蛛，头顶上那团细密的黑色长发如同张牙舞爪的群蛇。 眼看后面的怪物就要追上来，半夏忽然停住脚步，从腰带上拔出精灵球，厉声道：“别慌！用宝可梦！这里他妈的是精灵宝可梦，是对战冒险游戏，不是第五人格！咱们有一战之力！” 半夏丢出精灵球，一只背顶褐色龟壳的蓝色乌龟跳了出来，拦在女尸和训练家之间。它两腿直立，眼睛炯炯有神，嘴里还发出“杰尼杰尼”的叫声。没长一根毛的光头很是威风凛凛，像是个少林寺里出来的小武僧。 “杰尼龟！用水枪攻击！” 激射的水柱如同消防员用的高压喷枪，喷射在女尸的骷髅头上，水流的力量一下子把她仰头撞翻在地。 “啊？原来这怪物这么弱鸡的么？”远处的四季雨也停下脚步，见半夏使用宝可梦攻击追击的怪物，居然一击得手，不禁发出惊喜的感叹。 四季雨说：“小火龙，我们也上吧！” 四季雨刚摸向腰间，半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也不想想，这栋房子是木头做的，你想一把火把它烧了？” 又是一记激涌的水枪射去，这一次女尸有了准备，乌黑浓密的头发像是蠕动的触手，把杰尼龟的水枪攻击拦住。水花四溅，在木地板上留下大片的积水。 半夏脸上的表情凝重，怪物并不是不堪一击，她又丢出一颗精灵球，这次出现的是一只头顶草叶的精灵，它的身体是蓝色的，体型大概接近一个人类儿童——走路草。 半夏说：“四季雨，你还有什么能用的精灵，全招出来！” 四季雨刚想掏出精灵球，但她伸向后腰的手摸了一个空，不仅大针蜂和波波的精灵球不翼而飞，连她一直恃之为依仗的小火龙也不在。四季雨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铁青：“不好，我的精灵球全交给乔伊保管了！” 半夏全神贯注地与女尸对峙，本来她还不想毁坏宝可梦中心的室内建筑，但见唯一的队友一点忙都帮不上，她再也不准备留手了。半夏指挥道：“走路草，使用溶解液！” 走路草头顶的枝叶缓缓发出紫色的光华，它腹部鼓动了一下，正准备吐出什么，对面的女尸似乎有点忌惮，她缓缓后退，退入走廊的阴影里。 半夏警惕地盯着走廊转角，见半天没有动静，这才放下心来。她拉住四季雨，低声说：“这间宝可梦中心还真有问题，我们先去和队友汇合。走，去幸一的房间。” 幸一的房间就在不远处，半夏警惕地盯着背后，四季雨“咚咚咚”地猛敲房门：“幸一！幸一！你在不在！开门！你倒是开门啊！” 没有任何回应，四季雨把耳朵贴在门上，门后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两个女生对视一眼，半夏说：“可能幸一也遇到什么状况了，你闪到一边，让我来。” 在四季雨震惊的目光中，半夏退到走廊另一侧，短短几步助跑，一记漂亮至极的侧身踢，“砰”的一声，木质的房门被她一脚踢开。 “夏姐，你这是……跆拳道？” 半夏淡淡地说：“小学的时候练着玩的。” 幸一的房间里空无一人，连床铺上的褶皱都没有，似乎这里根本没住过人。半夏走到窗边，检查了窗户，并没有发现什么出入的痕迹，“真奇怪，一个大活人，平白不见了？真是他妈的见鬼了！” 四季雨脸色发白，因为她们刚刚确实见了鬼。她说：“夏姐，还有满清呢，他不会也不见了吧？” “小满去二楼找人修电闸了，”说到这里，半夏的脸色一变：“不好！小满的精灵球也交给这里的乔伊了，他现在没有任何防身手段！” 半夏想到了什么，她赶忙低头打开游戏内的社交系统，给满清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在不在？在不在？” “嘟”的一声，收到新的消息，来自满清，只有简单的一个字，“在。” 半夏继续发：“我这边遇到状况了，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很久都没有回复。 半夏有点着急，“你在哪儿？是不是还在二楼？” “嘟”的一声，“在。” “没事的话就赶快下来找我！”半夏又连发了几句，每句后面还带着感叹号，“这地方有不干净的东西！你赶快给我下来！赶快！” 又是很久没有新的回复。 半夏急得跺脚：“小满那家伙！今天是怎么回事，平常他不是这样的！” 四季雨凑过去，盯着半夏和满清的聊天记录仔细看了好几遍，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说：“夏姐，他是不是在那边也遇到危险了？” “不知道，”半夏盯着聊天屏幕，脸色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她露出一个女搜查官般凶凶的表情：“不行，不能放着小满不管。我们现在一起上楼去找他！” 第三十八章 三只幽灵 “不好意思，打搅了。”风度哥后退一步，熟练地关上了盥洗室的门。 他颤抖着想上锁，可惜这种老式盥洗室的门没有锁。他向四周张望，想找到什么类似沙发之类的重物把门堵住，但附近的走廊很空旷，什么东西都没有。 门后面叫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已经逼近了，风度哥别无他法，只得自己死死抵住房门，不让女尸破门而出。风度哥的力量属性还行，居然和她陷入短暂的僵持。一阵叫人牙酸的声音传来，让人毫不怀疑，此时门后面的女尸正用尖锐的指甲扣着门板。 安静了片刻，风度哥正要附耳倾听，随即，一声“咚！”的巨大声音在门后炸起，他感觉到一股巨力传来，像是有攻城的木槌正在后面锤击。他被那股大力推了个趔趄，差点就要摔倒。危急时刻，肾上腺素加速分泌，基因锁解除，人体的潜能被压榨出来，他身体前倾，双手死死抵住木门，像是个在大坝前抗洪救灾的关防战士。 风度哥进入应激状态，人物的“生存本能”特质被触发了，通过体力槽消耗，提供给他比平常状态下更高的力量属性。 【生存本能：受到攻击导致你的生命减少超过50%，或极度惊恐时，进入应激状态并持续消耗体力。在该状态下，力量属性上升50%，生命回复速度上升100%，体力消耗减少50%，异常豁免上升2个等级。应激状态结束后，进入耗竭状态】 “咚！咚！咚！”又是连续几声巨响。 风度哥短时间还撑得下去，但那盥洗室的门要先撑不下去了。这屋子本就老旧，又是和式装修风格，木材用的是造价低廉的压缩木板，而不是硬质的实木。女尸连续攻击同一处，木板微微凸起，凸起处很快崩出一道缝隙。 又是“砰”的一声，缝隙彻底破开了一个裂口，一只白骨的手臂从裂口处探出，几乎抓破风度哥的脖子。那条手臂向四周不断挥舞，似乎要以这个裂口为中心把木门彻底撕碎。风度哥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别的，一把抓住那根臂骨。入手是一股阴冷潮湿的触感，像是他现在抓着的是一块冰。 挥舞的白骨手臂抓破了风度哥的肩膀，但他不管不顾，依然死死顶住房门，两手握紧，把那根手臂逆着膝关节倒扣。白骨手臂试图收回，但杠杆的力学原理决定了此时风度哥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门后的女尸愤怒了，乌黑的头发顺着裂口处探出。黑发扭曲着，沿着风度哥的手臂缠绕上来，就要钻进风度哥的血肉里，像是一个条条叮人的蚂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风度哥急得直哆嗦：“老陆救我！” 弹幕上只打出了三个字，“小拉达！” 风度哥脑中一片空白，本能地听从指令，他喊道：“小拉达救我！” 他喊声的回音还未消散，只见一抹紫色的身影一闪，小拉达高高跃起，锋利的门牙划过。听见“嘶”的一声，缠住风度哥手臂的黑色头发居然应声而断，像是撕裂一匹丝绸。 风度哥手一软，没有抓住那只手臂，被它趁机收了回去。那女尸被小拉达攻击得手，却也不着急继续发难。风度哥肩膀上的伤口往外冒着血，把上衣一大片染成红色，但他好像没感觉到疼痛似的，依旧死死地抵住那木门。 女尸不再动作，周围忽然就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度哥急促的喘息声。他依然不敢撒手，他一想到那可怖的东西正悄然站在门后，只与他一墙之隔，他就感觉手脚僵硬。他不敢透过那裂开的孔洞看去，担心一凑近，就看到一个黑洞洞的眼洞。 风度哥哆嗦着说：“老陆，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办？” 此时，正趴在帐篷里，通过直播间观看风度哥第一视角探灵的路诤也被吓得不轻。好一会儿，他急促的心跳才渐渐平缓。 路诤想了想，说：“我有上中下三策，可供霸王驱使。” 风度哥脸色发白，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他一脸蛋疼，“抛梗也分下场合吧，你看现在气氛合适么？有什么办法快点说！” “上策是，现在就打开房门，召出妙蛙种子，和小拉达合兵一处，破釜沉舟干他丫的。相信我，你能反杀！” “反杀你妹呀，那可是恶灵。”风度哥苦着脸：“你见过几部惊悚灵异类的电影里，主人公能反杀恶灵的！” “僵尸道长？” “你他妈怎么不说三打白骨精？”风度哥委屈：“拜托，林正英他老人家是专业对口，而我既不会画符也不会法术。” 路诤说：“可是咱们这个游戏叫‘精灵宝可梦’，不是‘阴阳师’，咱们这个片场没有恶灵的设定。” 风度哥听着这话觉得有点耳熟，他说：“可你他娘的之前还振振有词说这地方闹鬼！现在这闹的鬼就在老子对面！” “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路诤说：“我口中的鬼和你口中的恶灵不是同一个东西。我说的鬼是指幽灵系宝可梦，虽然幽灵系宝可梦大多数长得有点阴间，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清秀可人型的。” “行了吧，有些单身久了的贴吧网友还觉得贞子她老人家长发及腰清秀可人。”风度哥吐槽说。 路诤说：“总之，咱们这个片场的鬼本质还是宝可梦，你的妙蛙种子要是等级够高，不仅能够轻松实现反杀，你要是乐意的话，甚至可以用藤鞭给你现场表演个龟甲缚。” 风度哥简直痛心疾首：“哎，怪我一时糊涂，交友不慎，居然结识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连鬼都不放过！” 他一连吐槽好几句，紧张的情绪倒是发泄出来不少。冷静下来之后，他回想起之前被女尸头发缠住时，小拉达只一击就为他脱困的样子。说不定那鬼东西真的只是外强中干？可老子现在是全村唯一的希望，一定要谨慎！风度哥天人交战。 风度哥问：“中策呢？那中策是什么？” “不召唤妙蛙种子，只用小拉达进行反杀。” “滚！” “好吧，”路诤无奈：“可问题在于，如果这区区一只骷髅小怪都能把你吓得双腿发软，遇到更棘手的可怎么办呢？半夏她们现在不知所踪，说不定已经落在地牢Boss的手上，你以这唯唯诺诺束手束脚的样子去挑战Boss，不是纯属白给么？” “军师的意思，还是要破釜沉舟？”风度哥深呼吸几次，眼神渐渐变得凶狠起来，“行吧！” 他挥手丢出精灵球，道：“妙蛙种子用藤鞭攻击！” 女尸怪物从门后窜出，妙蛙种子的藤鞭正好攻去，将她绑了个结结实实。女尸的攻击手段主要依靠头发和手臂，不巧这两者都没有妙蛙种子的藤鞭长，她没法攻击妙蛙种子，只得撕扯着身上的藤鞭，视图从“龟甲缚”中挣脱出来。 “小拉达，电光一闪！”趁其病要其命，风度哥果断指挥小拉达进行偷袭。 小拉达高高跃起，猛撞在女尸的身上，把她撞倒在地。风度哥自己也从一旁抄起装饰用的花屏朝摔倒的怪物头上猛砸。女尸身上阴森恐怖的黑气似乎散去了不少，又一轮攻击后，女尸摔倒在地，全身的骨头在地上散落得七七八八。 “搞定了？”风度哥一步步逼近，观察那具白骨，一旦失去了阴森气息，那就好像只是很普通的骨头，和塑料模型也差不了多少，没多吓人了。他从地上捡起一根骨头，好像是大腿骨，摇了摇头：“可惜没爆出点装备什么的。” 他正要把骨头丢在一边，路诤说：“等等，骨头上好像有什么痕迹！” 风度哥凑近观察，在那根骨头上看到几道极深的刻痕：“这是刀伤？还是用斧头砍出来的？” “不知道，不过看起来和造成地板上划痕的凶器一致。这个骷髅怪物是凶杀案的受害者之一。” 风度哥半蹲在地，正要再看看地上的其他骨头，这时，那颗骷髅头上的头发动了一下。风度哥脸色急变，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在他震惊的注视下，阴森的气息再一次出现，那些七零八落的骨头颤抖起来，缓缓靠近，好像是一具被肢解的尸体正在复生。 女尸的脊椎骨率先竖了起来，然后是两条臂骨和腿骨，最后她捡起地上头，戴在脖子上。 风度哥目瞪口呆：“怪物复活了！要再杀它一次么？” 路诤赶快打字：“别！这个怪物根本不是正主，应该只是被幽灵系宝可梦远程控制的傀儡，你刚才只是打散了操控它的幽灵系能量而已！但这里是幽灵系场地，幽灵系能量无穷无尽，不解决正主，你打散多少次都没用！”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先撤！” 风度哥收回移速较慢的妙蛙种子，撒丫子就跑，小拉达紧紧跟在他的后面。刚一开溜，女尸已经几乎拼凑得完整了。可能她意识到风度哥惧怕她了，在后面紧追不舍。它双手双脚伏地爬行，速度极快，上下颌骨碰撞，发出叫人胆寒的磨牙声。 风度哥用出吃奶的劲百米冲刺，几秒钟后，看似狭长的走廊就跑到尽头。他无路可逃了，情急之下推开一处的房门就钻了进去，反身紧扣住大门。 女尸的脚步声在门外回响，渐渐没有动静了，似乎她并不准备追杀进房间内部。风度哥附耳在门上倾听，过了好一会，依然毫无动静。但他不敢开门，担心一开门就看见那女尸静静站在门外，给他一个开门杀。 风度哥缓缓调整呼吸，肾上腺素的效果逐渐减退下去，他终于感觉到了疲惫，肩膀上被女尸利爪划破的伤也开始疼了起来，“老陆，那怪物杀不死，怎么办？” 路诤说：“看来你只能一边和怪物玩躲猫猫游戏一边调查了。” 风度哥想到要在黑暗中调查，背后随时还会有造型惊悚的怪物吓他一跳，脸色逾发苦涩：“策划快住手，这根本不是精灵宝可梦。” “所以我早让你别瞎掺和了，现在开溜还来得及。” “这可不行，我来都来了，”风度哥说：“况且我可是霸王再世，只有战死的西楚霸王，哪来开溜的西楚霸王？” 路诤的弹幕又飘了过来：“有一说一，你刚才落荒而逃的样子可不像西楚霸王，反倒像是彭城之败后仓皇逃窜的刘邦。”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风度哥念着诗，摇头晃脑：“我西楚霸王一生百战百胜，怎奈韩信小儿高唱四面楚歌，布下十面埋伏。老丈，我现在要渡过乌江，你给指条明路吧！” “左。” 风度哥哭丧着脸：“老丈，我身后可是有百万汉兵。你这是要我身陷沼泽，逼我乌江自刎的节奏啊！” 路诤说：“百万汉兵没看见，只见个诈尸的虞姬。” 风度哥说：“虞姬那么爱我，怎会诈尸还魂追杀于我？” “谁知道呢？说不定你饥渴难耐，和乌骓马做了那种事情，把虞姬恶心得还魂了。” 风度哥半晌无语，过了好半天，才闷闷地说：“说真的，我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打开门，勇敢的面对虞姬。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勇敢的前进吧，加油，奥利给！” 风度哥沉默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好吧，似乎也只能这样了。哎，也怪我，不过正所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今日我为救兄弟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路诤此时趴在帐篷里看直播，乐得双脚翘在屁股后面。他心想风度哥还敢自称三岁就在鬼屋里打滚，胆子那么小却非要探灵，活像个千败千战的亚索，典型的人菜瘾还大。 风度哥丢出精灵球，召唤出妙蛙种子。妙蛙种子和小拉达一左一右并立在他左右，像是两位护法。他咽了口唾沫，做足了心理准备，猛地拉开门，但门外黑漆漆的一片，并没有追杀他的女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具危险的女尸已经退走了。 风度哥往后连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床上。他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抚着胸口，喘过好几口粗气后，才从床上蹦起来。他又恢复了活力，“妈的！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这时，借助风度哥的视角，路诤发现了什么，他说：“等等，你待的这个房间，好像是半夏她们的。你看床边那个黑色的条纹手提包，是不是半夏的时装包包？” 风度哥低头看去，果然床边静静摆放着一只女式手提包，黑色包身，上面点缀着银色的云纹，很显御姐气场。他扭头四顾，在不远处又有发现，床对角的角落里还靠着一个手提箱，棕色箱身。他认了出来，那是满清的手提箱，旅行款，超大容量。靠着这个箱子的超大容量，他和半夏一路上才没缺补给品。 风度哥用手指抹着下巴：“奶奶的，没想到这俩货在鬼屋里也要开房，现在的大学生，有点会玩哦。” 这时，飘过路诤的一条弹幕：“我知道这里哪里不对劲了。” “这里就他妈根本不是什么宝可梦中心！” 风度哥还等着路诤接下来的分析，但弹幕却忽然停住了。他说：“喂，老陆，你倒是继续呀？我在听。”风度哥等了半天，很久都没有出现新的弹幕， “不会是掉线了吧？还是因为发的弹幕太丧心病狂，被网警封号了？”风度哥嘟哝：“你倒是先把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好，再掉线也不迟吧？骷髅怪物背后的正主怎么找，你还没说呢。” 又等了很久，路诤那边还是没有反应，风度哥没有办法，只得走出房间。他指挥小拉达先溜出去，紫色的大老鼠在附近走廊上巡视了一番，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那个女尸大概是真的已经离开了。 风度哥心底的不安稍微缓和，他蹑手蹑脚地走出去，那模样像是个贼，又或者是避开宿管偷入女生宿舍的猥琐男。他嘴里小声喊：“半夏！满清！四季雨！”一连推开几个屋子，全部空空如也。 很快，他来到走廊的中间，看到通往二楼的楼梯。他看向地面，只见大片血迹沿着楼梯从二楼一直通往走廊尽头的玄关，那些血迹通过夜视仪的紫外光照射中，呈现蓝色的荧光，像是水面上浮着大片的水藻。 看来凶杀同样发生在二楼，半夏他们几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能也是在二楼遇到了什么。 风度哥想着一楼盥洗室撞见的杀不死的怪物，心里忍不住想打退堂鼓。 “老陆，我现在该怎么办？去不去江东？”风度哥问。 他心里想的是，假如路诤还不回话，他就先去之前的帐篷看看。他勇闯魔窟固然是为了伙伴，不过人分亲疏远近，他还是觉得路诤和自己的关系更近一点。如果路诤有什么意外，他也应该先去救兄弟。 才不犯怂了呢，风度哥想。 “来楼上。”直播间里刷过一条弹幕，发言者的id显示是陆狰狞。 “老陆，你刚才去哪儿了？”风度哥撅着嘴，不满道：“我喊你半天都不睬我。还有，你刚才说这里不是宝可梦中心，是啥意思？” “来楼上。”同样的弹幕再次飘过。 风度哥继续不满：“你这狗头军师现在怎么忽然简洁有力了起来？该你长篇大论的时候不长篇大论，不该你吐槽的时候倒是讲起单口相声。” “来楼上。” “什么叫‘来’楼上？你不会是键盘坏了吧？”风度哥无奈：“行吧，我这就上楼。” 同一时间，路诤发着大段的弹幕：“这里根本不是宝可梦中心！宝可梦中心是为服务宝可梦训练家建设的，不管再简陋，里面也应该存有大量的医疗器械，因为训练家携带宝可梦进入宝可梦中心的时候，往往是来寻求医疗救助的！而我们眼前的这座建筑唯一的功能只是居住，它更像是一个旅馆或者驿站！” “这座建筑的材料选型也有问题！一个用来服务训练家的设施，怎么可以使用木头来做支撑结构呢？如果火系精灵或者毒系精灵控制不住自己，这座建筑随时会因为燃烧或者腐蚀而倒塌。联盟怎么可能把宝可梦中心的执照颁发给这种三无站点？” “快把你之前捡到的广告卡片拿出来！我怀疑这座建筑就是之前你看到的民宿旅馆！有某种力量扭曲了这座建筑的外观，可能是幽灵系宝可梦构建的幻境！换而言之，我们眼中看到一切可能都是假的！” “从现在起，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弹幕在直播间里像是雪片那样飘过，但风度哥只是自顾自地走向站在一楼的楼梯口，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他嘴里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好像他旁边就站着一个看不见的人。 第三十九章 夺命逃亡 “别进去！”路诤在直播间里大喊。 但无济于事，几千米之外的风度哥根本听不到路诤的声音。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风度哥被拉进了左边的房间。在风度哥转身的一刹那，直播间显示当前直播中断，画面变成了满屏的雪花点。 风度哥大概已经凶多吉少了。 路诤冷静下来，细细回想风度哥探灵过程中发生的一切。 首先，那间屋子绝不是什么宝可梦中心，而是那个叫“风林客栈”的民宿旅店，开在伐木场园区里，目标客户大概是来常磐森林体验自然风光的旅客，以及在常磐森林里出没探险的训练家。 但风林客栈必然发生了什么惨案，导致这间客栈变成了一处凶宅。 已经发现的共四名死者，分别是一楼已经化为枯骨的女尸，二楼以鬼娃娃形象出现的一对孪生兄妹，还有稍大一点的男孩怨灵。如果走廊上的照片就是开设风林客栈的一家人，那么四位死者可能就是照片上的妈妈还有三个孩子。 能确认死亡方式的是那对兄妹，凶手残酷地杀死了两个孩子，哥哥被碾碎了半边头颅，妹妹则被折断手臂后破开腹腔——大概率行凶者并不是人类，而是那只袭击过它们的圈圈熊。 熊是杂食类宝可梦，如果意外尝过人肉的味道，那么极有可能变成具有食人癖的怪物。以圈圈熊的咬合力，咬碎哥哥脆弱的颅骨易如反掌，它之后又盯上了妹妹的内脏，在吞噬内脏前为了杜绝反抗，折断了她的臂骨。 两个孩子的肉量未必能喂饱它，那么化为白骨的妈妈很可能是圈圈熊的第一个猎物。熊破门而入，首先盯上了浴室中洗澡的母亲，杀死她，吃了她的肉。随后又发现了二楼的孩子，上去杀死了他们。 可能因为最年长的老大肉量最多，圈圈熊把他拖下楼去，作为储备的食物，所以在这座凶宅里，老大才以灵体出现。 路诤用演绎法推理着惨案的经过，但他还有两个问题没有想明白。 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这间民宿会变成鬼系场地？ 如果仅是死亡，那么即使死亡再残酷，也无法形成鬼系场地，鬼系场地诞生必须伴随庞大的幽灵系能量。除非这座旅店本就开在万人坑上，地底死者的冤魂成百上千，是天然的阴穴。就像是那部叫《闪灵》的惊悚电影，那座闹鬼的酒店就开在美洲原住民的坟地上。 第二个问题是，幸一是个什么东西？ 路诤想不明白，他准备上网查一下。 就以“风林客栈”、“常磐森林”、“圈圈熊食人”这几个关键字搜索，如果他的推理没有错，曾经发生过这么骇人的事件，导致伐木场关闭，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宝可梦图鉴附带“图书馆检索”功能，能检索城镇的新闻档案和联盟的资料库。当然作为捕虫少年，他是没有图鉴的，不过可以找有图鉴的人帮忙。 路诤刚点开群聊，“嘟”的一声，群里有人在给自己发消息。 “你在哪儿？”系统显示，发消息的人是满清。 路诤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的手指停住在半空，没有继续操作，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发消息的人。 “你在哪儿？” “你在哪儿？” “你在哪儿？” “你在哪儿？” “你在哪儿？” “你在哪儿？” “你在哪儿？” “你在哪儿？” 来自满清的消息不断发送着，每秒钟就会新增一条，右上角的消息个数不断累加，很快突破到了“99”。路诤看着“99”，忽然感觉这两个数字有点瘆人，像是一对不断流着血的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不断滚动的“你在哪儿”终于停止了，路诤等了半天都没有再出现。就在他的情绪稍微放松下来的时候，忽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 “你在哪儿？” 冷汗刷的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路诤抬眼望向帐篷的出入口，隔着那层厚厚的白色尼龙布，他仿佛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趴在上面向里张望。布面微微凸起，映出他脸部的轮廓，依稀能看到那个人扭曲的五官。 随着那个东西的逼近，他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活跃了起来，他点开信息栏，看到一行日志： 【注意！你的‘初级幽灵系能量亲和’处于强行激活状态！】 路诤打开自己的人物面板，看到在人物的专精栏里，“初级幽灵系能量亲和”的外边框变成闪亮的银黑色，像是镀银的铁，隐约的光泽缓缓转动起来——这个专精居然被主动激活了！ 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比如说为什么在一条平平无奇的新手小路上会遭遇幸一，又比如为什么他的第一把对战居然随机到了鬼系场地。 原来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但随后是更多的疑问。假如这些异常都是因为他身上的幽灵系天赋而被触发的，他不信整个服务器就他一个人手贱加了幽灵系天赋。假如所有加了幽灵系天赋的玩家都像他这样走一路撞一路的鬼……还怎么愉快地玩耍？策划还要不要自己的妈了？ 遇到意外状况，路诤反而冷静下来，他捏住了背后的精灵球，无声地放了出来。三只巴大蝶在帐篷内扑打着洁白的磷翅，飞行系能量缓慢而无声地向磷翅下汇聚。 路诤缓缓走到帐篷的出入口，他把手放到了拉扣上，隔着那层白色尼龙冷冷地看着外面人影的轮廓，他知道那个东西也在看着自己。 他猛地拉下拉扣，喝道：“起风！” 凌厉的白色气流已经刮出门外，像是几把无形的利刃刺出。“彭”的一声，突然而至的风压把那个东西推倒在地，连翻了好几个跟头。 路诤一步步上前，如临大敌，他低头看去，仰面摔倒的家伙穿着红黑两色的运动马甲，旁边是他被吹飞的红色棒球帽，“是你！” “你干嘛哎呦！疼死我了！”地上的人连吐了好几口唾沫，嘴里的泥腥味还是没吐干净。他又抹了抹额角，血从擦伤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白皙干净，此时上面沾满了泥土和碎叶，但依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幸一？” 幸一十分不忿：“你干嘛哎呦，怎么一上来就打呀！害我摔了一跤，脸都擦破了，疼死我了！反应过激了点吧，你是不是心理有点毛病？” 路诤不知道幸一刚才算不算对了一句切口，但这个人的邪门之处一点也不比那个伪装成宝可梦中心的地牢少，他盯着眼前的幸一，半分都不敢松懈。 “你怎么在这里？”路诤冷冷地问。 幸一一把抓住路诤的手腕，拉着他就要走：“嘿呀！被你打岔搞得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快，跟我走！半夏她们现在有危险！” 他的手冰凉、柔软、有力，但路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说道：“哦，是么？她们能有什么危险？” 幸一急道：“嘿呀！救人如救火！具体情况我路上给你说！” 路诤正仔细观察着幸一的脸，说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显得相当急切，并不像是伪装出来的。路诤不动声色地挣脱幸一握住他手腕的手，淡淡地说：“我和半夏他们并不是很熟，似乎没有去救援他们的义务。” “我们不是朋友么！你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幸一急得跺脚。 路诤耸耸肩：“只是在河边偶遇的路人罢了。” 幸一瞪大了眼睛，“还有风度哥呢？风度哥也不是你的朋友？” “哦？你还遇到他了？他现在也有危险么？”路诤不动声色地问道。 幸一说：“是啊，他和半夏她们在一起。那间宝可梦中心有问题，他们被绑架了！快！跟我去救人！” 幸一说话的时候，路诤一直盯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写满了担忧、急切和诚恳。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幸一的眼睛很清澈，像是水泉，如果路诤对风度哥今晚遭遇的一切一无所知，恐怕也不会怀疑他在撒谎。 路诤说：“行吧，我跟你去救人，告诉我详细的情况。” 幸一疾步在前面走，路诤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背后，他时不时回头催促路诤快点。这一路上，幸一讲了他进入宝可梦中心之后的遭遇。 在幸一的故事里，那间宝可梦中心已经废弃了，被一伙歹人占据伪装出还在运营的样子。骗取他们的信任后，伪装的乔伊以治疗的名义骗走了他们的精灵球，随即在饭菜里面下了强效安眠药，把失去行动能力的他们都控制住了。 “那么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呢？”路诤问。 幸一说：“是风度哥！他担心我们的安危，进入宝可梦中心，遭遇了正绑架我们的歹徒，风度哥和他们起了冲突，然后在混乱中，我逃了出来。” “你不是因为强效安眠药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了么？”路诤又问。 幸一说：“哎，说起来也是侥幸，我因为今天胃口不太好，所以假乔伊送来的饭菜一口没吃，侥幸逃过一劫。在他们露出真面目之后，我装作也吃了安眠药的样子，让他们放松戒备。在风度哥和他们打起来的时候，没人注意到我，我就趁机逃出来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是风度哥告诉我的，他让我来找你帮忙。他很信任你，说你一定会去救他。” 路诤听完，点了点头，幸一讲的故事并没有太大的破绽。不过风度哥进入那间地牢全程开着直播，路诤几乎知道他的一切行动甚至是心理活动，所以幸一的表演就显得有点尴尬了。 故事说到此时，他们已经到了伐木场园区的大门口。大门口敞开着，宝可梦中心作为招牌的霓虹灯闪烁，向着四面八方的漆黑中照射，被淡淡的红光照亮的地面像是赤潮藻爆发时的海面。 路诤站在空旷的园区大门口，瞟了一眼宝可梦中心紧闭的大门，转头盯着幸一，问道：“那伙假扮乔伊的歹人知道你逃出来了么？他们怎么不派人来追你？” “我是悄悄逃出来的，他们可能还没发现我失踪了。”幸一说：“救人要紧！我的计划是这样的，一会儿我们兵分两路，你先藏起来，我再把那伙歹徒吵醒，发现我不在里面，他们一定会来追我。你趁机偷偷潜入进去，把风度哥还有半夏她们救出来。” “好，你快藏进园区起，我要喊了。”说完他的计划，幸一转过身去，踮起脚尖看向二楼的窗户。 站在他背后的路诤并没有按照计划行动，他冷冷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幸一，你是不是已经死了？” 幸一的身体一下僵住，双手双脚停在一个怪异的姿势，仿佛是一具忽然间失去动力的发条玩具。片刻后，他的手臂垂落在两侧，头也低了下去。 他保持背对的姿势，慢慢的，他的肩膀颤抖起来，好像是那具身体在被叫破了身份之后起了什么诡异的变化。 此刻，一直悬停在路诤头顶的三只巴大蝶齐齐张开了蝶翼，飞行系能量已经从四面八方汇聚完毕，随时准备破空一击。 路诤从始至终就没有进入那个地牢的意思，在门口叫破幸一的身份，就是为了和他在地牢之外决战。他有九成的把握幸一也是一只幽灵系宝可梦，是敌非友，在鬼系场地之外，他的胜算要比鬼系场地之内大得多。 如果还不是幸一的一合之敌……那不如投了吧。 路诤缓缓抬起右手，挥下的时候就是三只巴大蝶对眼前这个不知来历的幽灵系宝可梦发起总攻的时候。 但就在此刻，出乎路诤意料之外的事情陡然发生！ 伐木场园区里，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缓缓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在红光的照射下，那个巨大的身影仿佛身上全是血。它仰头咆哮了一声，张开的巨嘴中，上下两排尖锐的犬齿像是四根匕首。 它四肢着地，向路诤这边奔了过来。 在那巨大的身影发出咆哮的时候，路诤已经认出了它。是那头被怀疑嗜吃人肉的怪物，一手导演了风林客栈的惨案，把此地化为鬼蜮的元凶——圈圈熊！ 路诤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跑。 在圈圈熊出现的那一刻，他霎时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说，这个地牢的最终Boss从一开始就是圈圈熊，幸一和地牢里的幽灵系精灵们大概类似于伥鬼之类的东西。 明清小说中为虎作伥的故事不少，说被老虎吃掉的人，死后灵魂会被老虎拘禁，引诱其他人也被老虎吃掉。不过在《趼廛笔记》或者《聊斋志异》这种政治讽喻小说中，老虎是对君主的隐喻，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对应伥鬼指的是帮助君主残酷压榨百姓的宦官或者酷吏。 风林客栈的那一家人葬身熊口，死后冤念不散，在机缘巧合下化为幽灵系宝可梦，引诱更多无辜的旅人成为熊的食物，大概也是如此。 至于为什么幽灵系精灵们并不向圈圈熊报复，路诤并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圈圈熊是一般系，而且等级远比它们高，幽灵系技能并不能对它造成多少伤害。也有可能他们早已失去了生前的感情，只是和圈圈熊合作捕猎，圈圈熊得到受害者的血肉，而幽灵系精灵得到受害者的恐惧。 路诤沿着铁轨狂奔，只有这里的地面还算平整不容易摔倒。“野外生存”这个被动技能带给他在山地中更高的速度，然而相比真正的猎人，这个技能的等级太低。不过就算是真正的猎人，与熊的冲刺速度相比，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被追上。 熊掌拍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背后好像有隐隐的腥风传来。 路诤只能自救！ 他丢出精灵球，里面是他带在身上却一直没有动用的烈雀，这只精灵还没有培养起来，等级很低，圈圈熊只一击就能将它击倒。但面对生死危机，别说被击倒，就算是被击杀，能争取到一点点逃生的时间也值得。 第四十一章 赤月魔熊 “血月熊？” 路诤目瞪口呆，仿佛一千只草泥马此刻正肆无忌惮地在他胸腔里撒着欢。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血月熊不是洗翠地区的特产么？那鬼地方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人鬼混居妖孽横行，和隔壁的古代伽勒尔，并称宝可梦界的《搜神》《聊斋》，夸张一点甚至能算得上异次元版的《山海经》。 但这儿可他妈的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关都地区！ 好像这货他妈的还是幻想种吧？可能全世界只有一只的！你要说地位，虽然比不上梦幻，不过也差不了多少了好么！ 你要是逼我相信圈圈熊就在我眼前进化成了血月熊，还不如直接告诉我说它的真名乃是卡卡罗特，刚才变身成超级赛亚人了呢……这个游戏还能不能玩？ “不好！魂力爆发了！”旁边的幸依惊道。 魂力？什么玩意？咱们精灵宝可梦里还有魂力这个设定么？ 你小子其实果然不是什么游戏内的原住民，而是个亲自体验的游戏策划吧？之前还脱口而出什么“你干嘛哎呦”这种网络切口，现在忽然又左转到《斗罗大陆》了。说吧，你小子是不是三少的粉丝，我不会鄙视你的，毕竟我他妈的还是杨老板的粉丝呢。 见路诤满脸按捺不住的吐槽欲，幸依急了，她一把拽住路诤的胳膊，道：“在魂力爆发下，所有的幽灵系宝可梦都会被它控制。你快逃！很快我就要被它控制了！” 这时，圈圈熊缓缓转向这边，它眼中妖异的红光绽放开来，仿佛是邪神的凝视。在那抹凝视中，路诤看到了让他震惊的一幕，只见幸依痛苦地吼叫起来，阴冷的幽灵系能量腾起，她的身躯更加黯淡，仿佛是个雪人在阳光中身体蒸发似的。 幽灵系能量不受幸依控制地躁动起来，像是从冬眠中苏醒的蛇。她精灵的外形要维持不下去了，反而是人类的外形不断闪灭。她痛苦地嘶吼，似乎在和圈圈熊争夺构成自己身体的幽灵系能量的控制权，她的外形在精灵和人类之间来回切换。 “快……快走！” 在她外形切换之时，路诤看到了她人类的形象，不过却不是他见过的那个娃娃脸训练家，而是一个浑身血污的女孩。 那似乎是她惨死时的样子，遮体的衣衫被利爪撕成碎片，连带着胸口也受到重创，裂开的皮肉间能看见翻出体表外的黄色的脂肪层。她的肩部有被撕咬过的痕迹，大量的皮肉被撕去，双腿断裂，折断处能看到狰狞的白骨。她的腹部也有一道裂口，紫红色的肠子不受控制地从肚子里流出来。 真是……惨绝人寰。 “一起走！来，我背你！”路诤振作起来，一拉在痛苦中不能自拔的幸依，把她托上自己的背部，背着她转身就跑。 他并不觉得背上的幸依沉重，幽灵系宝可梦就有这个好处，它们主要由被幽灵系能量实体化的怨念构成，体重一般比较轻。 这时，背后一股阴风扫过，在那阵阴风穿过他身体的时候，路诤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冷。那股冷意透彻心扉，像是在血肉和骨头里掺入成吨的冰渣，甚至他的灵魂都要被冻僵了。他的身体哆嗦，在寒冷中不受控制，几乎要跪倒在地。 “奇异之风？”路诤不太确定是不是这个技能，但他确定的是，这必然是一个幽灵系技能，而即使是血月熊，也无法学会除舌舔外的任何一个幽灵系技能。 所以，眼前的这头熊怪，大概率不是从洗翠穿越而来的，而是发生了什么路诤不知道的异变。 幸依在背上说：“放……放……放我下去，我帮你拦它一下！” 路诤顶着那种酷寒的感觉，从骨头里榨出最后一点力气，用僵硬的腿继续蹬地，“你他妈逞什么强！当年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么逞强才把自己搞死的！” 幸依的话气若游丝，听起来有一点委屈：“可我……总不能放着她们不管吧？” 路诤默然，很多疑问忽然就有了答案了。比如说，幸依大概是因为想要救援被圈圈熊袭击的人才会遇害的。 幸依自顾自地说着：“作为一个训练家来说，你确实蛮厉害的，比我那时候厉害多了。之前我看到你用匕首刺瞎了圈圈熊的一只眼睛，都没有靠强力的精灵协助。是因为这一幕我才相信你能够战胜它，如果当初在这里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不仅自己不会死，那家人大概也能救出一两个吧。” 幸依笑了笑：“不过我不后悔。” 路诤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他只有拼命蹬腿，逆着阴冷的风暴，像是个跋涉过河的旅人。 幸依说：“但现在它激活了身体里的魂玉，可以使用幽灵系能力。魂力爆发的时候，以它为中心，附近的所有幽灵系能量和低等级的幽灵系宝可梦都会受它控制，我也不例外。你不是它的对手……放我下去，趁我还能控制住自己，我帮你拦它一下！” “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保护你吧？” 幸依一愣。 “训练家是利益驱动的群体，保全自身是第一要务。圈圈熊伤人关我什么事？如果当时我是你，就算有一拼之力，我也绝对掉头就走。”路诤说：“你连这都不知道，可真是个糟糕的训练家。” 幸依趴伏在他的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拿现在举例，你已经死了，我就算救了你也毫无意义。我是为了自己啦，你是这里唯一能对圈圈熊造成威胁的战力，如果你也受它控制，那才是完了。” “我真的是个很糟糕的训练家么？” “岂止是糟糕，简直是糟糕透顶。不仅人没救出来，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讲，就是纯纯的自我感动。”路诤说：“自我感动还不满足，还把我给牵扯进来。” 幸依轻声说：“原来我是个糟糕透顶的训练家啊……把你牵扯进来，抱歉。” “所以这件事了结之后，你还得给我赔偿。别废话！你不是说我厉害么，我最厉害的是我的逃命技术，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 按幸依的说法，圈圈熊激发魂玉的能力，得以获得操控幽灵系能量和控制灵体的能力，但它本身的属性依然还是一般系。一般系的本质是生命力，天然和幽灵系能量冲突，它得到幽灵系能力的同时，应该也丧失了高生命值和强悍的恢复力。圈圈熊本来就状态不佳，被幸依攻击后更是身受重伤，它弄出来的特效固然宏大，但未必没有支付高昂的代价。 路诤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他顶着蚀骨的寒冷往外跑去，感觉身体渐渐暖和了起来，他大喜，觉得自己即将走出“奇异之风”的范围了。他抬脚就要加速，忽然感觉自己的腿被人从后面扯住了，一下子摔倒在地，背上的幸依也脱手而出。 摔倒在地的路诤回头看去，看到一道漆黑的带状的东西，从自己的脚底延伸，一直通往圈圈熊的脚底，把它们连接起来——那是他的影子。 “踩影？”路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他妈还是圈圈熊么？” 踩影是一个非常特殊的能力，因为强得几乎破坏了游戏的基本规则，在掌机游戏中，凡是踩影特性的精灵，都滚去Ag（无规则分级）和羊驼谈心去了。代表精灵，就是那个强无敌，把所有一级神都打得满地找牙的水晶灯火灵。 圈圈熊眼中的红芒凝实得像是一条血练，带着刻骨的怨毒，它一步步走来。 路诤和它之间的枯草缓缓燃烧着，像是横着一条硫磺的河。周围那些枯树也不知何时被火焰轮的火星点燃了，现在剧烈地燃烧起来，火焰包围了他们。地上的火光映着天空中的血光，如同一座烈火的神殿。 圈圈熊踏过硫磺之河缓缓走来，威严得像是地狱里来的炎魔使者，压迫感之强……语言难以形容。 幸依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低头看着路诤，燃烧着磷火的眼洞里似乎有一抹笑意：“这就是你的逃命技术么……真是个逞强的家伙。” 幸依双手捧起她那根宝贝骨头，忽然大片的磷火从骨头里烧起来，骨头刹那间化为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炬。她的身体也燃烧起来，发出幽暗的火光。火光中，她的身影消失了，骨头也消失了，全部变成精纯的幽灵系能量，环绕着那颗白色的头骨。 头骨漂浮起来，幽暗的火光环绕着它，仿佛是一颗即将逆飞的流星。 路诤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是幸依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一周目的时候没怎么接触过幽灵系相关的剧情线，对这种情况不太了解，但他本能地感觉到不妙，好像是什么和幸依有关的东西就要失去了，永远的失去了。 路诤说：“喂！你小子别冲动啊！” 飘忽的女声传来：“它要了我的命，我也要它的命。哼哼，杀身之仇不共戴天！我这可全是为了自己，和你才没关系，‘训练家是利益驱动的群体’，你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路诤胸口难受起来，他感觉到一股忽如其来的酸楚。他现在有点讨厌这只熊了，如果他还是希佩托提波卡神选，他愿意支付代价，把这只熊活活撕成碎片，让它也体会下被挖腹剖心的感觉。 他忽然大吼：“七夜幸依！你还有什么没有完成的愿望么！” “哈哈，这是最后一件，别的没了！” “臭熊！吃我一记……” 就在那颗白骨的头颅即将冲天而去的时候，忽然上空传来一股巨大的风压，那些枯树燃烧发出的火光被吹得摇曳，地上燃烧的枯草也四溅开来，如同大片飞舞的萤火虫。 路诤抬头，看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 血染的天空中，十几架直升机如同钢铁的巨鸟悬停，旋翼高速转动，切割空气发出巨大的声音。声音尖锐锋利，仿佛是能切割开一切东西的利剑，连笼罩天空的那层血雾都不例外。 直升机压低，舱门依次打开，甩下一个个吊挂。上百个身穿红黑马甲的训练家从舱门里弹跳而出，顺着吊挂降落下来。 “哈哈，小陆哥，老子来啦！没来晚吧！”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流光之海，他真的来了！ 还带着他的，千军万马！ 上百个玩家陆续降落在空地上，他们打开宝可梦图鉴的手电，一道道银色的光柱从手中照射出去，仿佛是绝地武士手中的光剑。他们的宝可梦也被召唤出来，小火龙尾巴上升腾的火苗连成一片，在黑暗的林中如同一条蜿蜒的火焰长龙。 流光之海仰头看向血红的月亮：“乖乖！好大的场面呀！” 有人向流光之海问道：“老刘，这就是副本Boss？” 流光之海跟路诤打过招呼，转头看向浑身冒着邪异气息的圈圈熊，脸上惊疑不定：“这副本Boss好像有点面熟啊……奶奶的，不会是送我回城的那货吧？小陆哥，这货什么情况，变异了？” “是变身了。”路诤从地上站了起来，说：“千辛万苦触发了Boss的第二阶段。快！趁它病要它命！上去干它！” 有人跃跃欲试，“说的对！全体都有，开团啦！” 流光之海一把把他拦住：“别急！等会长下来再开团！”他对上方挥手道：“会长！这里！” “会长？”路诤有点发懵。 头顶的风压变大了，最后一架直升机压得很低，舱门打开，但没有吊挂抛出来。路诤抬眼望去，只见一道银亮的身影划破天幕，从直升机的舱门一跃而下，落在燃烧着的草地上。 落地的人抖了抖银白色的风衣下摆，站稳了。那人身材欣长，梳着清爽的直短发，刘海向两侧斜梳，露出光洁的额头，头发染成时髦的茶灰色。下巴和脸颊的曲线棱角分明，相当硬朗——一个韩式中性风格装扮的年轻女孩。 路诤目瞪口呆：“我靠，看这装扮和出场方式，不会是海马社长的迷妹吧？” 流光之海凑了上去，笑容很是讨好，像条热情活泼的哈士奇：“会长，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小陆，之前我和四季雨就是在常磐森林里遇到他们的。他知道副本在哪，四季雨现在就在里面，应该很有价值。” 他转头再向路诤说：“季沐霖，我们雨季的会长。小陆，快来跟我们会长打个招呼。” 路诤心说看你这副热情得比对亲妈都亲的样子，不用鉴定就知道是二十陈的老舔狗了呀。 不过听到“季沐霖”这三个字，他感到有点耳熟……想起来了，是她！ 在不远的未来，《精灵宝可梦》彻底火了，各路资本竞相投入，职业电竞联盟举办的赛事自然络绎不绝。不论是老牌战队还是电竞新贵，都纷纷成立自己的职业战队。季沐霖就是其中一个相当出名的职业选手。 季沐霖名气很大，吸引女粉无数，除了自身实力强悍，外表形象出众之外，各种名人名言也相当加分。诸如，“凭什么职业选手里男的占多数，难道电竞靠得是第三条腿么？”“难道女人没拿过世界冠军，就说明男的实力更强么？”“排位前十全是男的，不正说明现行规则不公么？” 路诤摸了摸下巴，心想，原来她就是雨季的会长，也难怪四季雨武艺高强，原来是家学渊源……不过也没办法，这全民大比武的时代，谁练功不积极，谁就要挨揍哇！ 季沐霖朝着路诤这边冷淡地点了点头，满脸写着“今日厌男”。 她比划了一个手势，不用出言指挥，很快那些玩家就有序地站准位置，形成一个半月形，将圈圈熊围住，仿佛一支被女王陛下调教得配合娴熟的男宠军团。 众人齐齐指挥：“小火龙！用火花攻击！” 小火龙张嘴吐出火球，朝着圈圈熊发起攻击。圈圈熊挥舞熊爪，随手将这团火球击散，化为飞舞的火星在夜风中熄灭。小火龙的等级远低于它，这种程度的攻击对它当然不构成威胁。 但更多的火球飞射过去，如同远古的人类向围困的野兽丢出自己的火把。圈圈熊试图发起反击，但四面八方全部都是刺眼的火光。 玩家们一字排开，步步逼近，面对百倍的敌人，圈圈熊只能步步后退。 这一幕仿佛是一百万年前，智人走出非洲大陆征服世界的重演。当恐怖直立猿们聚集成群，手握锋利的投矛和燃烧的火把发起进攻，再凶悍的野兽，不论是巨鬣狗、恐猫，还是毁灭剑齿虎，最终都被一一灭绝。 圈圈熊发出震耳的吼叫，犬牙外呲，涎水四溅。它猛地向一处冲锋，正当面的人吓了一跳，正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圈圈熊忽然急停变向，冲破一轮小火龙的火花攻击，不顾火焰点燃了背上的皮毛，沿着来时的铁轨逃向林中。 “不好，它想逃！” 说话的是幸依，她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从冒着蓝色磷火的黑色蜥蜴又变回了那个娃娃脸的短发少年。 “发动魂玉需要耗费很多怨力，它身上本来就有伤，强行发动魂玉一定伤上加伤。它一定是回巢穴进食补充怨力恢复伤势去了！快追！” “巢穴？它的巢穴在哪？” 幸依说：“就在那个废弃的伐木园区里，过去的风林客栈。它挑中那里作为它的巢穴，就是看中那里死人最多，怨气最重。” 路诤脸色一变：“糟了，四季雨她们还在里面！那是它留给自己的血食？” 幸依一跺脚，说：“还不快去救你朋友？我特地来通知你，你还不领情，气死我了哎呦！” 路诤翻了个白眼：“不是你把我们引诱进去的么？紧接着就开始扮起好人来了，你一副怨灵化身的样子，还是个精神分裂，我怎么可能相信你？” 幸依的脸上出现一抹黯然，她嘟哝着说：“我也不想的……谁叫魂玉在它身上。” 也不用幸依催促，流光之海带来的公会玩家们已经追随着他们的女神会长季沐霖追了出去。 玩家嘛，看到地图Boss，甚至是隐藏地图Boss，大家们都很兴奋。特别像这种敌寡我众痛打落水狗的局，都不用爆了Boss以后的掉落激励，跟在大部队后面喊打喊杀就足够有趣——这可能就是刻在人类基因深处传承自远古的本能吧。 反倒是流光之海没有追上去，他看着席地而坐的路诤一副虚脱的样子，说：“呦，兄弟伤得还挺重。” 他的目光瞟了瞟旁边的幸依，脸色相当古怪，“嘟”的一声，来自他的私信出现在路诤的聊天窗口。路诤低头看去，只见流光之海打字道：“你不是说幸一是副本Boss么？他和那头大逼熊是什么关系？他究竟是不是副本Boss啊？” 路诤没有回答流光之海的问题，反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流光之海兴奋地说：“地上着着火哪！你自己看不见，但从天上看去一目了然，我们一眼就发现了。嘿，为了你，兄弟开着飞机前来救驾，够义气吧！” “你这是为了我么，你这是为了女神的妹妹，实际上还是为了女神。”路诤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确实老感动了：“这么多直升机从哪搞来的？” “是会长出手，她背景特殊，亲自去找的镇长，镇长很重视，先后联系护林员和农业公司，就这么调来的直升机。” “我靠，有点东西。”路诤琢磨了片刻，猜测可能是季沐霖买的游戏账号有特别的机制，人物的出生背景上限比一般的号高。看这连飞机都开来的架势，说不定是什么地区议员或者高级搜查官的女儿。 “七夜幸依，”路诤朝变回人形的幸依努了努嘴：“是幸依哦，不是幸一，人家可是女孩子。” 幸依一愣。 流光之海伸出手：“你好啊。流光之海，之前我们在河边见过的。” 幸依看上去似乎彻底失去了对流光之海死亡的记忆，只当他是中途离队了。幸依伸手与他握了握，笑笑说：“不好意思啊，把你们牵扯进来。” 流光之海见杆往上爬，他似乎认准了幸依是个非常重要的剧情人物，很想从她身上再挖掘点什么隐藏剧情，显得相当殷勤。他连连摆手：“不客气不客气，相逢即是有缘，你有事就是我有事，有什么任务……我是说有什么要求，但提无妨。” 路诤说：“好兄弟，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回血的药剂没有，给玩家用的。方不方便借点？” “多着呢，听说今夜下本，我们每个人的补给都拉满了。”流光之海随手丢出绷带和血药：“随便用。” “好兄弟，大恩不言谢，下次你要有难，直管叫上我，我要是迟到不来，愧敢姓陆。”路诤接过补给，作为一个赤贫阶级出生的捕虫少年，这么久他都还没见过这么充裕的补给。 趁路诤在给自己上药和缠绷带的间隙，流光之海凑到幸依面前，和她攀谈起来，相当的热情。 自从知道幸依是剧情人物，流光之海就这副殷勤的样子，把路诤看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是因为想从她身上挖掘点东西，还是单纯的只是因为幸依是个妹子。看样子，似乎他也不只是对着他的女神会长表现殷勤，而是性格使然，可能是因为……他是哈士奇转世吧。 幸依也有点招架不住。路诤补完血，若无其事地踏前一步，把幸依有意无意地护在身后，对还想跟幸依攀谈的流光之海说：“你们会长都去追副本Boss了，你还愣着干嘛？” 流光之海苦着脸说：“别提了，老子刚活，人物和精灵都处于虚弱状态，会长嫌我拖后腿，让我跟你刺探……我是说沟通一下副本Boss相关的情报。” “情报还真有！”路诤说：“那只熊宝可梦叫圈圈熊，知道吧。” “知道，图鉴提示了。” “普通的圈圈熊是由熊宝宝在30级进化而来，也就是说，至少30级，我跟它交过手，估算出它的等级应该在33-35级之间，而且天赋不错，学了不少它这个等级很难掌握的技能。你们工会的玩家，主力精灵应该在13-15级之间，20级的等级差，对付它已经相当吃力了。” “不过这不是最棘手的，”路诤一手指天，表情严肃：“上面那轮血红的月亮看见了吧。因为副本中的特殊机制，原本一般系的圈圈熊，还被追加了幽灵系属性。” 流光之海抬头看了一眼天顶上那轮仿佛染血般的妖异月亮，点了点头。 路诤继续说道：“幽灵属性相当特殊，在等级差距不大的情况下，能免疫一般系技能，在等级压制的情况下，这个范围还会扩展到大多数物理伤害。换而言之，你们除了初始的小火龙以外，其他的主力精灵如果都是像波波、小拉达、大针蜂之类的物攻手，就相当于是废了。” 流光之海把“幽灵系”输入图鉴，仔细看了一遍图鉴里的资料，脸色也变得越来越严肃。 “好了，赶快去把这个情报带去给你们会长！顺便再一提，那只圈圈熊确实是食人魔，和风度哥讲的那个三毛别罴事件里的那只食人熊类似，而且尤其嗜吃女性。”路诤一拍他的肩膀：“千万千万别把它当成一般的圈圈熊，也千万别掉队，被它各个击破！快去！” “会长有危险！”流光之海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转身就往树林跑去。 第四十二章 传家宝 流光之海带来的千军万马追击着圈圈熊，消失枯叶林里。他们手中宝可梦图鉴发出的一根根光柱被茂密的树干遮挡，也逐渐消失，这片坟地中又只剩下路诤和幸依两个人了。 阴风卷起落叶，火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显得空旷而寂寥。 路诤看着旁边幸依那只苍白的小圆脸，问道：“现在能跟我谈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么？” “你想知道什么？” “从头开始说起吧，比如，你究竟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也没太复杂，”幸依叹了口气：“我出生在玉虹市，因为没考上白银学院，就选择领取了联盟给新人训练家的宝可梦，一个人出来冒险。在路过常磐市的时候，看到精灵中心有人贴出悬赏，说有圈圈熊袭击附近伐木场的工人……” 路诤忍不住打断她:“你当时的精灵什么配置？” “只有一只火恐龙啦，是我初始的伙伴。” 路诤想到了那颗白色的蜥蜴头骨，“所以你就自不量力接了悬赏去捕熊？” “没，我只是去凑个热闹，接悬赏的不是我。”幸依嘟着嘴说：“到了常磐森林，我就住在那间民宿里。接悬赏的训练家去森林里抓熊了，我也知道自己是个新手嘛，所以待在民宿里。可后来晚上的时候，真的有熊来了。” “那熊专门盯着女人和孩子咬，到处都是血，还有孩子的哭喊声。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那种场面，以前只觉得宝可梦是人类的好伙伴，没想到它们还有这样的一面。” “当时民宿里没有男人么？” “事发很突然，大部分男人都跟着训练家上山抓熊了，没人料到熊反而潜回来偷袭我们。每个人都慌了神，大家都往屋外逃。” “所以你为什么不逃跑呢？”路诤轻声问。 幸依的眼神空灵起来，现在她像是个诉说生前记忆的鬼魂了，“因为我是个训练家嘛。” 路诤看着旁边这个女孩柔和的脸颊，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酸酸的，像是喝了一大坛山西老陈醋，又像是上了火，烧得慌。他感觉不太舒服，像是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吐不出来，“我看你根本不是什么训练家，你他妈的简直是正义的朋友！” “正义的朋友？”幸依仿佛根本没听出路诤语气里的揶揄，她的眼睛亮了起来，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星：“我喜欢这个称呼，正义的朋友，听起来真带劲儿！” “所以你把自己搭进去了，最后救出来了几个人？” 幸依抓了抓后脑上的头发：“那熊厉害，火恐龙不是它的对手。它冲到二楼去吃人，最后，连我也被它吃了，大概谁都没救下来……没办法，我是个糟糕的训练家嘛，没你这么厉害。” 路诤心说你小子就是传说中女版的卫宫士郎老师？可惜你没有他老人家坚挺的命格和把妹技术，这么简单就死了，像是一抹转瞬即逝的火星，只闪烁了一秒钟，这一秒钟的光明，却没能照亮任何一个人的眼睛。 他忽然有种冲动，想搂住幸依消瘦的肩膀。不过最后他放弃了，可能是因为幸依早已经死了，在她死去的那一天，没有人在她身边给她一点鼓励，所以现在说这些，大概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其实他并不懂幸依吧？从没有经历过她的痛楚和恐惧，所以也不能真的理解她的心情。 不知道这个姑娘此刻若无其事地讲着生前的故事，心底是怎样的感受；不知道她听着女人和孩子发出垂死的哀哭时，怀着怎样的心情；也不知道熊向她扑过来撕咬她身上的肉时，她在想些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路诤沉默了很久，忽然开口问道：“喂，等这一切结束后，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旅行？” 幸依愣了一下，“你刚才说什么？” 他这句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倒不是有种莫名的暧昧，而是这他妈的可是经典的死亡小旗——什么打完这场仗就回老家结婚、明天就是女儿生日、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没想到作为一个二周目玩家居然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路诤简直羞愧难当。 “没什么，”路诤赶快扯开话题：“所以，那个叫风林客栈的民宿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鬼地方的？你又是怎么变成幽灵系精灵的？你为什么要引诱我们过来，想找人给你超度成佛赶快去投胎，还是逢年过节多撒点纸钱？你说的魂力又是个什么东西？那只奇怪的圈圈熊又是怎么回事？” “你的问题好多哎，待我理理怎么跟你解释。” 幸依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具体情况我其实也不太明白，不过我猜应该全是魂玉引起的。” “魂玉又是个什么东西？” “是个护身符啦，玉做的，黑色的。”幸依用手比划了几下：“我妈妈临死前交给我的，说是家族很重要的宝物，从祖上传下来的，传了很久了。” 幸依继续说：“那玩意儿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我本来一直以为那只是个古董，用线穿成坠子戴在脖子上。不过后来我不是被熊吃了嘛，那家伙饥不择食，把魂玉也吞了下去。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魂玉的能力就被它激活了，认它为主了。” “它一下子就有了很强的控制幽灵系能量的能力，还能驭使灵体，把死者的怨念转化成幽灵系能量，我和被它吃掉的那一家人也都受它驭使。它继续捕食更多的野生的宝可梦和无辜的路人，怨气越来越重，幽灵系能量越来越强，我们这些受它驭使的灵体逐渐就变成了幽灵系宝可梦，那间民宿也变成了现在你看到的这副样子。” “那你怎么和它打起来了？你不是说受它控制么？”路诤问。 “啊，你怀疑我？”幸依瞪大了眼睛：“拜托，我救了你的命哎。” “不是你把我诱骗进这鬼地方的么，现在开始装好人了。” 幸依气哼哼地说：“我也是后来才能逐渐脱离它的控制，其他灵体就不行了，可能是因为我有寄宿体所以比较特殊吧，就是那颗头骨，是我的伙伴留下来的。不过，引诱你们是那头臭熊以前下达的命令，印刻在我的精神里了。” 她口中的“伙伴”，应该是指她的初始精灵，那只战死的火恐龙。 “可不是我故意要把你牵扯进来，是被臭熊利用，其他灵体也都是这样。我负责引诱路人进入那间民宿，民宿里的负责把受害者催眠。哎，我也不想的，你可得信我！” “我信我信。”路诤连连点头。 他思索片刻，继续问：“你说你家族传承的魂玉是被圈圈熊激活的？” 幸依点了点头。 “说不过去，”路诤摇了摇头：“你那个传家宝必然是幽灵系的珍稀道具，甚至是传奇道具，从属性上看，圈圈熊是一般系的宝可梦，这件道具和它八竿子都打不上关系。听你的描述，那东西外形上有点像幽灵宝石，不过幽灵宝石的作用只是存储幽灵系能量，产生不了那种效果。” 幽灵宝石又叫阴气石，本质是存储幽灵系能量的容器，当然其他属性也有各自的对应道具。属于比较常见的人造道具，位阶随其存储幽灵系能量的精度和纯度而提升。对战中，释放其中存储的属性能量，可以短暂提升环境对应元素的浓度，以此提高下一次技能的伤害。 路诤说：“如果按你说的，圈圈熊的异变全部来自于魂玉，要产生那种程度的效果，除非这颗幽灵宝石是冥王亲手制作，里面封印着那位灵界至尊的意志。宝石内封存的力量一旦被释放，有如灵界之主亲临。” 路诤心想，可冥王龙的赐福怎么会被一只圈圈熊激发呢？ 这太荒诞了，就好像说，搞电诈骗的用“我，秦始皇，打钱！”来套路老乡，老乡自己都没人信了，结果太平洋对岸金发碧眼的洋人看了却连连点头，“哇偶！秦始皇！excited!刀乐，我给陛下刀乐！” 搞电信诈骗的会不会也觉得自己遇到了电信诈骗？ “如果你要让我相信你家的传家宝是一枚冥王亲制的幽灵宝石，还不如告诉我那东西是超时空魔环、冥府门符、暗黑神冠，甚至是鬼神之玉（白金宝珠）。” 路诤连说了好几个和幽灵系有关的神话道具，所有者从胡帕、玛夏多、鬼马王，一直到骑拉帝纳。 “超时空魔环是什么？冥府门符是什么？暗黑神冠是什么？鬼神之玉又是什么？”幸依满脸写着我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不重要，”路诤说：“总之，一般系的圈圈熊和幽灵系道具之间毫无关系，相反，那东西的位格越高，上面的封印越不可能是圈圈熊解开的。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才激活了魂玉的能力。你记得你死前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么？比如魂玉护主什么的。” 幸依想了想，摇头说，“被臭熊激活以前，就是个不怎么灵验的护身符。” “被激活……被激活……”路诤皱眉沉思，他想到了夏彦用雅玛伽库族人的血献给神的祭祀，还把血称之为圣酒，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灵感，“你说圈圈熊吃你的时候，把魂玉也一起吞到肚子里面了？” “没错。”幸依点了点头。 路诤好像想通了什么关键的东西，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我明白了，是血！是你的血！是你的血激活了魂玉！圈圈熊把你的血肉混合着魂玉一起吞进胃里，再加上母子连心，母前食子，子前食母，怨气必然极重。几个条件恰巧凑在一起……居然完成了一场血祭仪式。” “用人血来激活道具？这么残忍？”幸依瞪大了眼睛：“我家的传家宝怎么会跟这种事情扯上关系，你鬼扯的吧？血祭仪式……你从哪儿知道的，不会是网上冲浪听别人瞎编的吧?” 路诤心说，还真是网上冲浪的时候听说的。 他一周目的时候其实不太了解幽灵系的玩法，玩家之中专精此道的也没几个，因为要玩好幽灵系，很多时候得干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越是猎奇就越是吸引流量，像幽灵系这么神秘的流派，大家都很有兴趣。论坛上的帖子有将近四分之一都是相关的种种逸闻。 比如说血祭仪式就是其中之一。据说，某些以幽灵系传世的邪派家族，为了培养资质出众的幽灵系宝可梦，会故意以残忍的方式杀死人类，用死者的怨气来供养幽灵系宝可梦。最极端的甚至会把大量的尸体埋在自己家的后院里，再用特殊道具聚拢阴气刺激尸体，从而产生源源不断的怨气。这种地方是故也被称为积尸地。 当然了，也不排除玩家为了吸引流量有添油加醋的嫌疑。 路诤问：“你以前有试过把自己的血滴在上面么？” 幸依翻了个白眼：“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有病啊？” “那你妈妈或者你的其他长辈有什么关于魂玉的话留给过你么？” “没有，就只留给我一个名字，说是传家宝。要我以后也要传给自己的女儿，还得传女不传男，就算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也不能把它给卖了。不过，以我看那东西的卖相，也卖不了几个钱。” 幸依叹了口气：“说来也怪可惜的，我家一脉单传，我死前都还没来得及婚配，传到了我这一代，就算是彻底完了。” “一脉单传？传女不传男？”路诤一下联想起很多东西：“你家听起来好像有点来头哇，祖上不会是什么阴阳师世家吧？或者退魔忍？又或者灵媒？总不能是侍奉冥王祂老人家的巫女吧？就像潘多拉老师那种……不好意思串台了，潘大腿是隔壁圣斗士片场的。” 他努力回忆一周目时在论坛上看到的种种逸闻，试图找出什么和幸依家族有关的线索：“七夜家族……七夜……七夜……” 幸依说：“喂，我也要问你一个问题。” “嗯哼。” 幸依满脸的困惑：“你为什么要称呼我七夜幸依？” “你不叫七夜幸依么？”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叫七夜幸依？”幸依用手点点自己的脑袋示意道：“你果然这里有点毛病吧，我姓邱月，全名叫邱月幸依。” 路诤一愣，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 系统大概率是不会错的，幸依的本姓其实应该是七夜。 这个姓很有可能代表了某个大人物，但路诤确定自己从没听说过这个姓。这个姓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需要被规避，所以少有人谈及么？又或者曾经在历史上赫赫有名，但被刻意抹除了么？ 她们家隐姓埋名又是因为什么？是为了躲避仇家？还是在默默等待时机？ 幸依的血能激活魂玉，应该不是巧合，甚至血祭也不是必需的，起作用的其实是她的血。 她的血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魂玉被圈圈熊激发聚拢幽灵系能量召唤出血月，让它能控制低级的幽灵系精灵，甚至在自己的属性中额外追加幽灵系，但这很可能还只是魂玉最表层的能力。如果仅仅只是表层能力，就让人感觉到耸人听闻，那么魂玉如果被完整激发该有多么可怕？ 真是冥王龙亲制的幽灵宝石？ 难道她们家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能够唤醒魂玉的人？而幸依就是那个她们一直在等待的人？ 他有种奇怪的预感，所谓的魂玉，所谓的传家宝，可能来头比他猜测的，还要大！ 这时，游戏界面忽然发出几声急促的“嘟嘟”声，有人正不停地在群聊里给他发着消息。 路诤低头看向群聊，发信人是流光之海，“小陆哥！我们在林子里迷路了！走不出去！一直在转圈子，跟中了鬼打墙似的！熊一直尾随偷袭我们！死了好些个兄弟了！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请回话，在线等，急急急！” 全是短句，每句后面都加着感叹号，能感受到发信人的焦急。 他想到了那个副本提示： 【副本：林中鬼馆】 【参与人数：5-10人】 圈圈熊利用特殊的地势，加上幽灵系诡谲的能力，不停猎杀雨季的团队，阻挠他们接近作为一切源头的那间民宿客栈。冥冥中仿佛有天数，但也可能只是因为系统大神出手了。随即，他又想到幸依说过，圈圈熊付出不小的代价激发魂力，非常虚弱，亟需进食补充。 路诤赶快回流光之海的消息：“稳住，千万别乱！别给圈圈熊把你们各个击破的机会！现在虚弱的是它，不要留下阵亡的兄弟的尸体！” 流光之海秒回：“懂的懂的，结硬寨打呆仗嘛，曾国藩老师说的。” “你挺住，我马上就来。” …… “狗策划，我干宁娘！”李翩翩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摘下头顶的头盔狠狠摔在床上，他满脸通红，头上都是汗，胸口大幅度地起伏，像是刚跑了一圈马拉松。 他这是吓的。 因为他在游戏里探索地牢的时候，以为背后站着的是队友，结果一回头，看到一对血洞似的眼睛，笑容诡异，嘴角一直咧到耳根。他被吓傻了，血压一下子冲破安全阈值，被系统踢了出来。 李翩翩按住胸口，吐气吸气吐气，一连好几个来回，砰砰直跳的心脏才终于恢复平静。他不服气，把摔在床上的头盔又戴了起来，他要找回场子。 但系统拒绝了他，“亲爱的玩家，检测到您上次登录时出现异常生理现象，为确保您的健康，请确认自己适合我们的游戏内容，或在监护人的陪同下寻求医生的专业意见。请您于3600秒后再次尝试连接。系统提醒您，适度游戏益脑，沉迷游戏伤身……” 温和而机械的女声让李翩翩觉得自己被狠狠嘲讽了。 翻译翻译，什么叫请确认自己适合我们的游戏内容？什么叫监护人的陪同下寻求专业意见？这是在嘲讽我身体成年了，心智还是小学生么？ 3600秒……大约是60分钟。 还要等60分钟？黄花菜都凉了吧？这么长的时间，大概够地牢里的怪物把自己剁成十几二十块再上锅炖到肉烂了吧？再登录上去干嘛？在宝可梦中心门口罚站思考人生么？ 李翩翩感觉自己的血压又要升高了，他再次把头盔重重摔在床上，咒骂了一句：“狗策划，我干宁娘！” 李翩翩，男，今年24岁，在家待业，游戏成瘾。 爹娘当初起这个名字，大概是好意，翩翩，让人联想到翩翩佳公子，是个颇具古典气质的好名字。李翩翩还是挺希望自己被叫李公子的，很可惜，在李翩翩成长的过程中，最不缺的就是具有恶搞精神的同学们。本着恶搞无罪娱乐万岁的精神，同学们当然不可能叫他李公子，而是给他上了个能文能武风度十分翩翩的雅号。 叫的人多了，世人只知有风度哥，而不知有李公子……哎，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审美能力都越来越退化了。 风度哥坐在床上扣着脚丫，盘算一个小时以后再进到游戏里，该怎么找回场子。 一个小时终于过去，风度哥早已提前带上了游戏头盔，鼠标在界面上猛点：“快给老子进啊！快啊！快啊！” 倒计时变为一个“0”，头盔上闪烁的光标从代表拒绝的红色变为通过的绿色，只一个瞬间，视野就从自己熟悉的卧室，变为一个不断被各种奇幻的色彩编制而成的时空隧道。他感觉自己正沿着这个神秘的隧道，通往存在于另一个次元中的奇异世界。 但风度哥的注意力完全没有被这神秘的体验吸引，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子要报仇！” 下一刻，视野变为一片压抑的黑色，皮肤表面都因为被空气中的湿冷刺激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根根汗毛竖着。 但风度哥并没有对这里的环境感到丝毫不安，他反而大喜，心说：“老子没死！” 但随即，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有浓烈的恶臭和腥味不停地往鼻孔里钻，仿佛这地方是个屠宰场。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视野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他摸了摸口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精灵球、图鉴、夜视仪……全部不翼而飞。他又在游戏后台的道具栏里检查了一遍，有价值的东西全不见了，似乎是他被踢下线的期间，有人把他扒了个精光。 找不到照明工具，风度哥无奈，只好摸黑探索。他刚迈开脚步，就感觉脚底一片黏滑，又滑又粘，仿佛地面上涂抹着一层黏黏的蜡，行走非常不便。再加上四周散不开的臭味，让他联想起腐烂的动物脂肪……这让他感觉这里更像个屠宰场了。 风度哥不知不觉又紧张起来，冷汗打湿了背衫，他现在感觉自己像是被妖怪抓住要上锅去蒸的胖和尚了。 他的腿不住打战，强忍着不安向外挪动，走出几米远，还没摸到墙壁，脚尖就触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不敢动，因为从脚边传来的感觉，是人体。在这种环境下，他第一反应，当然会觉得那是人类的尸体。 风度哥被吓了一跳，漆黑的屋子里也不知道躺着几具尸体。他越想越害怕，只觉得黑暗中，正躺着密密麻麻一排排尸体，像是医院地底下的太平间，尸体一动不动，但却睁着眼睛，冰凉、惨白、狰狞。 一旦联想起自己正和满地的尸体关在一起，他就忍不住哆嗦起来，感觉自己要不还是别上线好了，就算因此被系统嘲讽小学生……不行！老子他妈的是霸王再世！ 风度哥正不断做着心理斗争，眼睛倒一点点适应起黑暗的环境了，地上“尸体”们的轮廓开始清晰起来。没风度哥想象中几十具尸体密密麻麻摞起来那么夸张，就只是区区三具而已。刚刚绊了他一下的，是其中一个坐在地上的哥们伸出的腿。 那家伙……好像还有点眼熟。 第四十四章 斗智斗勇 “妙蛙种子！用飞叶快刀！”风度哥大喊。 妙蛙种子背上的巨大种子植物发出淡淡的绿色的荧光，草系能量汇聚，种子植物的外壁仿佛被催熟了似的，向外摊开，化为一圈半是真实半是虚幻的叶片。那些叶片被催动着激射出去，速度极快，切割空气的时候发出嗖嗖的声音，如同十几把飞掷出去的刀片。 其中的男娃娃居然上前一步，把飞掷的叶片挡住。它的身体被叶片切开一道道伤口，滚滚的黑气从伤口处冒出，犹如烟的升腾。 “有效果！” 但没等风度哥指挥妙蛙种子继续攻击，另一只娃娃脸上咧开的嘴忽然动了，下巴像是颚骨脱臼般地张开，黑洞洞的嘴里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尖叫声。 黑色的声浪如有实质，仿佛水波那样扩散，妙蛙种子首当其冲，被那声刺耳的尖叫吓得趴在地上，畏缩着不敢移动。 这是幽灵系的技能，惊吓，虽然威力不大，但是有很高的概率让对手畏缩，尤其是首次使用，对手毫无心理防备的情况下。 被飞叶快刀割伤的那个娃娃也动了起来，那些黑气已经修补好了它身上被叶片割开的伤口。它眼中的怨毒更甚，血光一闪，黑影从它脚下贴着地面朝风度哥攻击过去，如同从地上窜出的毒蛇。 风度哥也感受到刚才四季雨的感觉，黑影把他迎头盖住的刹那，黑暗侵袭，五感消失，只感觉到冷，仿佛自己正坠入一口深井。他双腿一软，差点和背上的满清一起摔倒在地。 有人托住了他，清澈的声音在他耳边呐喊：“快走！别和它们纠缠！” 说话的人是半夏，利用妙蛙种子和娃娃们几个来回的功夫，她已经大致搜查了一遍房间。房间内很空旷，没什么家具，检查过干净的床底和空空如也的五斗柜以后，已经确认这里没别的精灵球了。刚才地上装着妙蛙种子的那一枚，可能是被鬼娃娃带进屋子里充当了玩具。 半夏左手托住头晕目眩的风度哥，右手拉着四季雨：“快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此刻，妙蛙种子也从畏缩状态中恢复了，堵在门前充当殿后的武士，背上的种子植物再次凝结出半是虚幻的叶片，叶片如飞刃，将两布娃娃逼退。 布娃娃眼中红芒闪动，怨念如有实质，如盛开的彼岸花。妙蛙种子一时居然丧失了对草系能量的控制，飞叶快刀被封印了。 幽灵系技能，怨恨，通过怨气诅咒对手，直接作用于精神，削弱对手对能量的感知能力，从而短暂地瘫痪其使用过的技能。 但妙蛙种子也没准备和它们缠斗，此刻三个人已经离开了这间屋子。 现在已经惊动了这里的怪物，如果他们不能快点找回自己的精灵球，一旦陷入鬼物们的围攻，恐怕一个都不能幸免。风度哥心里发急：“小拉达，快带我去找剩下的精灵球！” 小拉达一马当前，三个人跟在它后面，在走廊上狂奔，妙蛙种子殿后。 四季雨回头看了一眼，两只娃娃追了出来，却并不焦急，它们现在身上的黑色气息越来越浓厚，在它们周围翻滚着，如同一层黑雾，又如同半透明的黑纱。它们双腿离地，居然飘了起来，缓缓缀在后面，仿佛是腾云驾雾一般。 来到二楼走廊尽头的屋子，小拉达停下脚步，朝他们吱吱叫了几声，示意剩下的东西就在里面。 半夏的脸色有点难看：“我们就是在这个房间前遇袭的。” 她们两个之前来二楼寻找满清，在这里见到打着手电的满清对她们招手，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放松了，也就没太在意因为背光的原因，看不到他的脸。半夏一肚子火上前要教训他，结果来到面前，才发现不对劲，接着就忽然感觉到天旋地转，就着了道了。 四季雨盯着走廊那边的黑暗里缓缓飘过来的两只娃娃，脸色发白。她嘴唇哆嗦，嗓音有点沙哑，“快点做决定吧！要进去早点进去，我感觉这里正在发生什么不好的变化！” 她有种感觉，虽然娃娃们长得有点吓人，但仅凭刚才的攻击，并不太致命，但随着某种阴冷的能量越来越活跃，它们好像正在觉醒！ 半夏有点诧异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推了一下门，发现门好像被反锁了。她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示意风度哥让开一点。 半夏朝着反方向一段助跑，高高跃起，右腿在墙壁上猛地一蹬，借助反作用力，身体朝着被锁住的门飞去，纤瘦窈窕的身段在空中划过一道好看的弧线，就如同一只虚渡悬崖的羚羊。她腰部发劲，带动大腿上的肌肉一振，如同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舒展开来，猛踢在紧锁的房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声音大得就好像是刚才整座楼都塌了。 房门被踹开，锁连同固定在门框上的栓结构被整个撕裂，半夏轻盈落地，一腿半蹲卸去力道。 风度哥眼睛瞪得都要掉出来了，“我靠！好俊的功夫！敢问女侠是哪个门派的？武当的？还是峨眉的？” 半夏淡淡地说：“小红书自学的。” 来不及细聊，三个人硬着头皮进入房间。这间房间有些空旷，正中间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篮子，盖着一张白布。他们定睛一看，看白布下面的圆滚滚的轮廓，正是被乔伊收走的精灵球。 这时，桌子旁边缓缓站起一具女人的躯体，她背对着众人，乌黑的头发盘在头顶，露出白皙的脖子。仅从背影看去，那个女人堪称身材曼妙，惹人遐想。但如果不是她站起来，谁都没有注意到她，她好像从刚才就一直蹲在桌子下面。 从穿着打扮上看，她好像就是收走他们精灵球的乔伊。 她真的是乔伊么？还是死去乔伊的鬼魂？她为什么要蹲在桌子下面？她为什么要始终背对着？她习惯用后脑勺看人么……不敢细想，细想简直叫人毛骨悚然。 四季雨一个健步走了上去，此刻的她居然显得相当果断，可能是逐渐适应了副本环境，也可能因为危险迫在眉睫。她一把扯开盖在篮子上的白布，但下一刻，眼前出现的景象把她吓得背过气去。 只见被白布盖住的并不是什么精灵球，而是一颗颗婴儿的脑袋！婴儿们看见了四季雨，它们嘴巴大张，露出猩红色的舌头，嘴角咧到耳根，眼睛一片漆黑没有眼白，齐齐发出欢快刺耳的笑声。 四季雨的勇气和果断被迎头击溃，她双腿一软，再一次瘫倒在地。 乔伊没有转过头，手却朝着桌子上的篮子伸了过去，那姿势要多怪有多怪。 半夏想都没想，直接就是一记正义的飞膝踢。 但半夏的勇武并没能创造奇迹，乔伊的手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的脚踝。半夏尽力弓腰，让后背着地，同时双手护住脖颈，才没有因为摔倒而伤到颈椎。 同时，被乔伊抓住的脚踝已经麻木了，像是一只脚伸进了液氮桶里，细胞在极冻中瞬间坏死。恶寒的感觉顺着脚踝往上爬，仿佛是冰晶的生长，但那种恶寒的感觉不同于娃娃们身上的阴冷，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黑暗和邪恶。 半夏扭过头去，看向桌子上面的篮子，刚才只有四季雨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所以她并不知道四季雨忽然被吓傻的原因。她吼道：“精灵球！” 风度哥丢下背上的满清，朝篮子径直扑了过去。但他忽然感觉到背后发沉，被扯了一个趔趄。他回过头看去，只见一直昏迷中的满清忽然睁开了眼睛，但他的眼睛一片漆黑，连一点眼白都没有，像是中邪了。 满清确实是中邪了，他扑向风度哥，作势就要掐风度哥的脖子。风度哥本能地反抗，和他扭打在一起，但中邪状态的满清似乎力量属性也升高了，风度哥打不过他，被他按倒在地，两只手都被死死按住。 满清张大嘴巴，可能是因为状态不佳的缘故，他的口水显得很粘稠，在牙齿上还有一道道唾沫线。他伸长脖子，作势就要咬向风度哥的咽喉。风度哥脸上露出惊恐，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像是个遭到歹徒侵犯的少女。 这也难怪，被男人死死按倒，十指紧扣，还要在脖子上狠狠种草莓——敢问在座的哪位直男遭得住啊？ 风度哥现在有点理解四季雨的“恐男症”了。 可能因为确实有南桐嫌疑，游戏内的和谐机制及时出手了，这救了风度哥一命。满清张嘴往风度哥脖子上啃，但就是近在咫尺而无法得手，仿佛围绕着风度哥的脖子周围有一层无形的空间壁障。 中邪的满清不甘心，伸长舌头，在风度哥的脖颈周围不断试探可以下嘴的地方。他口水四溅，滴在风度哥身上，把他胸口的衬衫都糊湿了一片……但这样却显得更加不和谐了，像是一对桐性情侣在玩什么奇怪的游戏。 见训练家遭受攻击，小拉达急得围在他身边转圈，但无奈满清属于右方单位，在没有收到训练家的明确指令前，它并不能对满清发动攻击。 此刻半夏被控制住，看向和满清扭打在一起的风度哥脸色古怪，四季雨瘫倒在地，似乎精神受到重创，而风度哥自己则一脸被玩坏的表情。乔伊的手就要碰到篮子了，似乎现在他们已经失去了任何一丝翻盘的机会。 风度哥试图向精灵求助，但旁边的两只精灵一脸无辜。 小拉达和这些鬼怪们似乎属性相克，互相奈何不了彼此。而妙蛙种子自从被鬼娃娃攻击后，就显得非常虚弱，和乔伊正面冲突，恐怕没有任何机会。真要团灭了么？他脑中忽然闪过灵感，出言道：“藤鞭！” 两根墨绿色的植物藤条从妙蛙种子的背上激射出去，目标却不是乔伊，也不是攻击他的满清，而是那个篮子。 藤鞭的速度远比乔伊伸手的速度要快，后发先至地缠到了篮子的把手上。与乔伊同时握住了篮子两边的把手。两方同时发力，竹条编织的篮子经受不住这种角力，被直接扯得裂开，里面将近十个精灵球落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 其中一个直接滚到了四季雨的脸颊边。 但四季雨似乎是中了什么精神类的诅咒，她陷入混乱的精神状态中。此刻在她的眼中，滚过来的并不是一个红白两色的精灵球，而是一颗畸形的婴儿头颅。那颗头颅滚过来，皱巴巴干瘪瘪，冲着她笑，还喊她妈妈。 “滚远点！滚远点！别靠近我！我不是你妈妈！”因为惊恐，四季雨麻木抽搐的四肢居然生出了力气，她连滚带爬往门外移动。 “四季雨！”风度哥冲她怒吼：“精灵球啊！” 四季雨惊恐地尖叫：“头！头！头！” “头你妹的头！”风度哥吼：“四季雨！别让我瞧不起你！” 虽然风度哥刚才的这一句台词很有热血漫画的魂，如果是对兄弟这么喊，大概对方已经燃起来了。但很可惜，这种直男话术对四季雨并不起作用，反而让她更加惊恐了。 一边的半夏可能看出了点什么，她的语气温和，像是个鼓励妹妹的姐姐，她对四季雨说：“小雨，别害怕，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那都是幻觉！捡起地上的精灵球，你能做到的！” 这种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的花招起了作用，风度哥的严厉放大了半夏鼓励的效果，四季雨这种小姑娘很吃这一套，她不想辜负半夏的信任，不由自主地照做。 “季雨霏啊季雨霏，你可是职业玩家！你可不能让休闲玩家比下去！”四季雨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她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把手伸向那颗婴儿头颅，把手指放进它正在怪笑的嘴里。四季雨脸上那种强迫自己直面恐惧的表情很难用语言形容，但她的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滴滴答答地从眼角往下掉，能看出她此刻真的是很害怕。 那颗婴儿头颅一口含住她的手指，像是啜饮母亲的乳汁，但下一刻，一道红光冒了出来，一只半人高的橘红色小蜥蜴从里面跳了出来。同时，含住四季雨手指的那颗婴儿头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半开的精灵球。 四季雨一愣，她转头再看向周围，那些怪笑的婴儿头颅也全都消失不见了，地上滚落的全都是一颗颗精灵球而已。 真的只是幻觉！乔伊利用幽灵系能量放大了四季雨内心的恐惧，使她陷入自己构建的幻觉中。 第四十六章 在诡馆前汇合 路诤赶到的时候，流光之海正弓着腰四处戒备，满脸警惕，如临大敌。他周围只有十多个人，为首的是雨季的女神会长季沐霖，她正低头操作游戏界面，十指如飞，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这十多个人里他只认识流光之海，来到他面前后劈头盖脸就问：“你们什么情况？其他人呢？” 流光之海苦着脸：“小陆哥啊，一言难尽啊。” “一言难尽就慢慢说，总能说清楚。” 流光之海点了点头，开始讲述他们追击圈圈熊之后的遭遇。在流光之海的叙述中，路诤得知，他们沿着铁轨一路追击圈圈熊，但那头熊非常狡猾，很快脱离铁轨向林中逃窜，玩家们不疑有他，赶忙追了过去。 但轨道之外的林子并不好走，野草很高，树木很密，地面极不平整，很快追击的队伍就开始脱节了。但这种地形却难不倒日常生活在这里的圈圈熊，它开始反向狩猎起追击的队伍，躲避在灌木或者石头后面，利用手电光线照射的视野盲区躲避玩家们的视野，然后从阴影里窜出来，每次都至少能够击杀一名玩家。 与想象中痛打落水狗围攻Boss的情况并不同，这只熊表现出的智力简直让人惊悚，玩家们的士气很快开始低落，甚至出现崩溃的预兆。他们开始大呼小叫，东逃西窜，阵型变形，毕竟这帮家伙只是一群玩家，而不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这给了圈圈熊更大的便利，它捕猎玩家们的效率越来越高，本来还要顶着十几发火球拧断一个人的脖子，这下只要猛地窜出，让玩家惊慌逃窜，然后挑中某一个人从后面扑倒他，用犬齿咬断他的后颈脊椎，简直轻而易举。 路诤越听脸色越难看，他有点担心自己之前和幸依的努力不仅功亏一篑，甚至这么送可能让圈圈熊的实力更上一层楼：“喂，你们没把尸体留给它吧？” 流光之海摇了摇头说：“这你放心，咱们但凡有兄弟阵亡，一直守到人物复活。你也知道，一旦人物复活，尸体自然消失，进不了逼熊的肚子。” 路诤点了点头，大公会的操作果然还是很有章法的，“就算圈圈熊厉害，你们也不会就剩这十几个人了吧？恕我直言，就算放一百头猪，那也不至于啥啥啥吧。” 这句话是国民党高级将领王耀武抱怨国军战斗力拉跨的，后来被改编到《亮剑》里，变成楚云飞的台词了。 流光之海面子有点挂不住，他压低声音：“这话跟我说就得了，我把你当自己人。千万别让咱们会长听见，不然你要挨揍的。” 路诤点了点头，“你继续。” 流光之海继续讲述，可能是因为圈圈熊意识到玩家们不会轻易把尸体留给它，很快退去了。玩家们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更大的麻烦接踵而至。他们在追击中被分割为一小块一小块，他们通过聊天群进行沟通，试图汇合，但很快发现，一旦失去地上的轨道作为路标，他们在黑暗的树林里完全辨别不了方向。 有人试图走直线，找到横贯的铁轨，但在地形复杂的林子里这是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到处都是同样的枯木，他们甚至无法分辨自己是不是在原地打转。 路诤听着流光之海的话，咬着大拇指，他和风度哥也有类似的经历。一开始不想招惹那处诡异的宝可梦中心，试图走出枯木林的时候，也是类似鬼打墙般的原地打转，甚至拿出指南针都没用。 “这地方确实古怪，可能有什么诅咒，进来容易出去难。”路诤想起了什么，“流光之海，你有没有收到副本提示？” 流光之海一愣：“还有副本提示？” “哦，是你阵亡以后的事儿。”路诤赶忙把林中鬼馆那个副本任务共享给他：“喏，你看，核心任务就是逃出鬼木林，但这事儿可能没那么容易。” 流光之海看到的重点却是另一段信息：“副本人数，五到十人？”他数了一下，“你们应该是五个人，那是不是至少还有五个人的位置？” “差不多吧。” 流光之海喜滋滋地就要去找季沐霖，路诤一把拉住了他：“事情紧急，我们要赶紧出发。” “懂的，我去去就回。” 流光之海和季沐霖沟通了几句，很快把她带了过来，似乎是会长大人要亲自跟路诤谈。 “五个人太少，我至少要七个人的位置。”季沐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谈生意的口吻，语气又冷又酷，有种居高临下的傲气，像是个大企业里的霸道女总裁。但看着那张有点秀气的脸蛋，还染了发，总觉别扭，让人想起那种学生会里的领导干部在学大人打官腔。 一想到这货还是个武术家，路诤就有点头皮发麻。 他不想和她扯皮，但无奈现在需要她的帮助，只能硬着头皮沟通：“我们是散人玩家，不是一个团队的，你找我谈没用。现在事情紧急，Boss应该是回地牢了，四季雨那边有危险，拖不得。我们先把Boss解决掉，收益的问题之后再谈行不行？” “既然是散人玩家，那副本收益更不能之后再谈了。” 路诤受不了她这一套，掉头就走。幸依不懂他们在谈什么，只顾跟着。 季沐霖伸手拦在幸依面前，她手臂修长，摆出这姿势其实还是挺酷的，像那种言情小说里坏坏的校霸男主：“你可以走，但剧情人物要留下。” 路诤还没来得说什么，幸依不乐意了。实际上最焦急的就是她了，一路上催了不知道多少次，连来这里和流光之海汇合，也是因为路诤的提议。幸依叉腰：“人命关天哎！你们不急着去救人，在这里内讧？” 季沐霖一愣，她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剧情人物有隐藏的“声望”系统了，作为新加入的玩家，显然她的声望远远不及路诤。她决定使用自己的必杀技：“我叫季沐霖，我的爸爸是……” “你爹是谁关我什么事？”幸依翻着白眼，她一拉路诤的袖子，沿着铁轨就走：“既然他们不愿意帮忙，那我们自己去。” 路诤一边随着幸依走，一边悄悄留意身后的动静。以他的经验，季沐霖那套无非只是作为公会会长，和其他公会之间打交道多了，留下的职业病，动不动就漫天要价着地还钱。 这处副本的价值不在于副本奖励，而是作为常磐森林常驻的补给点，一旦被某个公会控制，就能带来源源不断的收益。季沐霖叫了上百号人来这里，当然不会只是因为自己的妹妹遇险，或者为了一个不知深浅的副本奖励。作为一个公会会长，季沐霖的眼光至少还是合格的，总不能因为精进拳法而疏漏了本行，毕竟公会建设是专业技能，狠揍男人只是业余爱好。 果然，有人和季沐霖小声交谈了起来。商量了片刻，季沐霖又叫来流光之海，稍微交代几句，他一路小跑，凑到路诤身边和他同行。而其他的人并不离去，远远缀在后面。 走了一会，幸依眼尖，在地上看到殷红色的血迹。路诤蹲下去用手指抹了一点，放在鼻子下面，闻到一股淡淡的臭味：“是圈圈熊的！它没走多远！追！” 一行人发足狂奔，沿着铁轨又跑了几分钟，看到前面若有若无的黑影。流光之海用手电一照，那东西受惊，就往树林里逃窜。 流光之海刚想追过去，路诤一把把他拦住：“别中它的诡计！它逃它的，我们追我们的，去风林客栈！” 路诤思路很明确，圈圈熊虽然身受重伤，但在林中游斗，玩家却也很难抓住机会给它致命一击。但按幸依的说法，受伤的圈圈熊强行激发魂玉的能力，身体里存储的怨力被消耗一空，亟需血食补充，它的最终目的地一定是风林客栈，里面有伥鬼们为它捕获的血食。 所以，圈圈熊比他们更着急去风林客栈！ 果然不出所料，路诤他们沿着轨道一路狂追，地面上越来越多圈圈熊留下的血痕，居然没把一群人类甩开，那家伙显然是到了强弩之末了。 又追出十几分钟，只见一只庞然大物在前面小跑。雨季的精英团队已经看见它，不由分说丢出精灵球，波波在半空开道提供视野，小火龙则缀在后面用火花持续攻击。 圈圈熊看上去真的是很疲惫了，它本身是一般系的宝可梦，魂玉固然给了它控制幽灵系能量的能力，但这毕竟是冲突的两种属性，它自身作为一般系的生命回复效果也被削弱。 圈圈熊并不恋战，再次发足狂奔。这种短距离冲刺，人类根本追不上它，但这也消耗它的体力，加重它的伤势，玩家们相当乐于见到。 路诤缀在后面，他一边跑，一边跟流光之海沟通：“一会到了伐木场园区，我们再开团。别问我伐木场园区是哪里，到了地方你自然就懂了。” 他的想法是这样的，枯叶林是圈圈熊擅长的战场，在这里人类方很难施展得开，而在伐木场园区那里，场地开阔，地面平整，是适合围杀它的地方。 流光之海点了点头。 继续沿着铁轨追踪，轨道很快抵达尽头，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起来。伐木场园区就在眼前，铁皮大门敞开，一如当时路诤夺命逃亡的那一刻。 圈圈熊直立在“宝可夕中心”的门口，它仰天长嘶，对着那轮诡异的血月如同啸月的狼妖。 流光之海瞪大了眼睛：“那厮在干什么？” 路诤扭过头问幸依：“你知道它还有什么能力么？魂力爆发它究竟还能用几次？” 幸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驱动魂玉需要幽灵系能量，它的幽灵系能力就是怨念，它现在已经没多少怨念了。再加把劲，你们应该能够击杀它。” 旁边同一个公会的兄弟说：“管它在干什么，开团就完事了。” 季沐霖也到了，夜风吹得她银白色的风衣猎猎作响，显得更酷了。她挥手示意：“围上去，别让它逃了！” 路诤没他们那么有信心，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还漏算了什么，他侧耳对幸依说：“一会儿打起来，你先离它远点，小心它控制你。” 玩家们已经围了上去，但就在此时，“宝可夕中心”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四个浑身被阴冷的黑气缭绕的鬼怪从里面飘了出来。为首的是一只浑身紫黑色的干瘦佝偻的妖怪，后面跟着一只被灰白色裹尸布紧紧包裹的怨灵，最后的是两只破败不堪的诡异娃娃。光从它们的卖相上看，就知道很不好惹。 季沐霖从怀里掏出宝可梦图鉴，对准了出来的四只怪物，宝可梦图鉴提示她：“未知的幽灵系宝可梦，极度危险，请尽量远离！请尽量远离！” 路诤一眼就认出了它们：“勾魂眼！夜巡灵！还有怨影娃娃！” 他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风林客栈里死去的那一家人，扭头向流光之海警告道：“是幽灵系宝可梦！圈圈熊的伥鬼，要小心！一般系攻击对它们无效，物攻技能效果也不好！尽量用特攻！” 玩家们却很兴奋：“全是精英怪！爽！” 刚想指挥小火龙进行远程输出，忽然为首的勾魂眼一闪，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仿佛是瞬移似的，那个紫黑色的佝偻的身影已经逼近。它伸出干瘦枯槁的手臂，猛击在那名玩家的耳廓上。 “击掌奇袭！”很有名的技能，路诤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在外人看来，他好像是被勾魂眼抽了一大耳刮子。这是伤害性和侮辱性都极强的攻击，那名被击中的玩家只感觉到自己的耳蜗剧震，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脊椎动物感应重力器官的半规管就在耳朵里，半规管被重创，他再也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一下子瘫倒在地。 旁边的玩家试图攻击逼近的勾魂眼，小火龙的火花已经吐了出去，但只见勾魂眼身形一矮，仿佛融化了似的，融入了地面上的阴影中。下一刻，那影子仿佛是活了过来一般，如同敏捷的毒蛇般窜了出去，躲过小火龙的火花攻击，贴着地面，向另一个玩家逼了过去。 被盯上的玩家连退好几步，但勾魂眼的动作更快，在同伴反应过来之前，它干瘦的鬼爪已经从影子里伸了出来。 影子偷袭！ 相比较于一般系的击掌奇袭，幽灵系本系的技能显然威力更大，那只鬼爪如切豆腐般的插入他的胸口，大团的血花溅了出来。被偷袭的玩家脸上的表情僵在害怕和茫然之间，他仰面倒下，大概已经阵亡了。 与此同时，夜巡灵和两只怨影娃娃的眼中同时红芒大放，地上的阴影如水波起伏，向着四面八方的训练家和宝可梦们笼罩过去。黑夜魔影如同黑幕，一下子剥夺了玩家们的视觉，场面陷入相当大的混乱中。 “影子！”路诤大喊：“让小火龙对天使用火花，用火光把影子驱散！” 路诤其实也不太懂新手阶段的宝可梦怎么对付幽灵系最有效，众所周知，这种能使用阴影穿梭能力的对手相当棘手。所以他决定使用笨办法，发挥人数优势，先对付地上的影子。 “就听他的！”紧要关头，季沐霖也顾不上比武了。 在场的所有小火龙们放弃了直接与幽灵系宝可梦对攻，它们齐齐向半空吐出一颗颗火球。火球升起，如同一颗颗烟花的盛放，金红色的光焰交替四射，把地上的黑影照得很淡很淡。 “好机会！波波，起风攻击！”在光焰的照射下，幽灵系宝可梦借助阴影移动的能力暂时被废止，玩家们意识到这是发动攻击的好机会。 幽灵系宝可梦们和玩家缠斗起来，它们像是一圈城墙，借助它们的庇护，圈圈熊暂时脱离了玩家的威胁。 “幸依！”路诤大喊：“暗影之骨！” 幸依点点头，她早已做好准备。之前的变化再一次在幸依的身上发生，她人类的形象淡去，白色的头骨漂浮起来，幽暗的磷火燃烧，黑色的烟雾腾起，围绕着头骨旋转凝聚，最后变成一只黑色的蜥蜴。 流光之海看得都愣住了：“我靠！还带变身的？” 幸依投出冒着磷火的白色骨头，像是回旋镖似的，向被幽灵系宝可梦庇护的圈圈熊打过去。圈圈熊用双臂交叉，护住自己的要害，硬受了这一击。 暗影之骨被它的前肢弹飞出去，再次回到幸依的手中。但与之前不同，这一次，击中的刹那，幽暗的磷火燃烧了起来，爆出大片荧绿色的火光，这是圈圈熊的灵魂受创的表现。 它曾经是纯粹的一般系，以它的等级足以免疫幸依的幽灵系技能，但此刻，借助了魂玉的力量，它得到了控制幽灵系的能力，但也同时具备了幽灵系的弱点。现在，暗影之骨对它造成的伤害绝不比火焰轮要小。 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它放下双臂，隔着幽灵系宝可梦组成的人墙，冷冷地瞥视了一眼幸依和旁边的路诤，眼中带着人性化的怨毒和不屑。但它没有愤怒地扑过来，而是转头就往宝可夕中心的大门里闯去。 “糟了！”路诤脸色一变：“幸依，我们追过去！” 路诤意识到圈圈熊的意图了，它借助魂玉的力量，以自己驭使的伥鬼为人墙阻挡围捕的队伍，甚至牺牲它们，为去风林客栈里找到它为自己准备的血食赢得时间。 等它享用了血食，也就是四季雨她们，通过人类训练家的血肉恢复自己肉体的伤势，以及人类死前产生的恐惧和怨念补充自己的幽灵系能量，让它重回巅峰。到那时，就该轮到它反过来向这些围猎它的人类展开报复了。 但就在圈圈熊刚迈足时，宝可夕中心的门忽然被打开，几个人走了出来，与圈圈熊迎面撞上。两方都没有料到会在门口碰到彼此，顿时大眼瞪着小眼，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风度哥咽了口唾沫，“嘿，熊哥吃了没。” 圈圈熊发出一声怒吼，它站立起来，三米高的身形极具压迫感。它扑了过去，张开血盆大口，四根匕首般的犬牙已经完全露了出来，朝着风度哥的脖子就咬了过去。 但这时，两团火球朝着圈圈熊撞了过去，迎面在它的脸上爆开。那是满清和四季雨的小火龙，它们同时使用花火，在极近的距离上命中，这直接挽救了风度哥的生命。 于此同时，半夏手持着钢叉，往圈圈熊露出来的腹部直接捅了过去，仿佛是英勇的非洲马塞族女战士手握长矛猎杀狮子。锋利的叉头穿透了圈圈熊厚实的皮毛，它本就受伤，这下更是加剧了它生命的流逝速度。 前后都是敌人，四面都是火光，圈圈熊后退几步，在地上留下一大串殷红色的鲜血。圈圈熊意识到自己被人类包围了，它咧开大嘴，不断嘶声吼叫，像是只即将要跌落悬崖的狮子。 此时，玩家们也把幽灵系宝可梦压制下去了，离开了那处地牢，没有源源不断的幽灵系能量补充，这些幽灵系宝可梦并没有那么难以击杀，击败它们只是时间问题。 “爆Boss咯！”玩家们都很兴奋。 穷途末路的圈圈熊忽然安静下来，它仰望起天空中那轮妖异的血月，血月如同一只红色的眼睛，在看着它。它仰起头，发出了第三次长啸。随着这声长啸，血月降下红色的光华，如同下了一层血霜。 伐木场园区忽然卷起阴风，以圈圈熊为中心，围绕着他们旋转。黑气从地面冉冉腾起，从那些已经枯死的槐树上腾起，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越卷越快，形成一个黑色气体的龙卷。 在众人的目光中，大片大片的黑色尘砾从宝可夕中心上腾起，像是被无形的大火焚烧，冒出滚滚的煤渣。黑色尘砾翻滚，那间宝可夕中心的外形忽然变了，霓虹的招牌消失了，红白两色的外墙也消失了，它们迅速斑驳、风化、发霉，最后成为一个破旧的旅店——风林客栈，它恢复了本相了。 那些黑色的气息和尘砾全部都是幽灵系能量，这片天地所有的幽灵系能量被召唤了，向着圈圈熊而去。 圈圈熊站在黑色风暴的中心嘶吼，这一刻，它就是召唤天灾的魔君！ 第四十七章 熊的对决 路诤愣住了，他意识到幸依的那个传家宝可能比自己想的还要夸张。 因为这一刻，所有的幽灵系能量都开始往圈圈熊那里汇聚，连幽灵系宝可梦都不例外！ 路诤大吼：“全体攻击！阻止它！” 他自己一马当先，三只巴大蝶率先试着鼓动蝶翼，将飞行系能量化为的风暴向圈圈熊倾泄下去。但现在已经晚了，黑色的气旋已经形成，如同是一个黑暗的庇护所，将一切指向圈圈熊的攻击都隔绝在外面。不论是“起风”攻击，还是“火花”攻击，都不再能击穿那层防御。 现在四周的幽灵系能量浓得把一切其他力量都压制下去，甚至波波和巴大蝶的“起风”，还有小火龙的“火花”都难以成功了。 现在这地方简直像是一个被召唤到物质位面的灵界！ 幽灵系能量化为的黑气开始从在场的幽灵系身上剥离，向着圈圈熊的方向涌去，像是一口抽烟机正全力运转。幽灵系宝可梦们身上发生令人惊悚的变化，它们发出痛苦的尖叫，那些以幽灵系能量构成的躯体开始变得黯淡、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是一个个惨死者的灵体如幻影般浮现。 勾魂眼紫黑色的躯体开始崩溃了，露出下面一具残破不堪的女人的身体；夜巡灵裹身的白骨消失了，脸上的白骨面具也碎裂，露出下面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孩；怨影娃娃身上诡异的灵性消失了，它们又要变回一男一女两个不完整的娃娃，娃娃身后站着两个孩子的幻影，小小的脸蛋，睁着圆圆的乌黑的眼睛。 随着幽灵系宝可梦身体崩溃，它们身上那些怨毒的气息似乎也消退下去。幽灵系宝可梦们没有再向四周的训练家发动攻击，而是聚拢在一起。身体残破的女人伸出双臂，把几个孩子搂进怀中，孩子们依偎在她的胸口……就像是死也不要分开的一家人。 但随着圈圈熊身上的幽暗气息逾发高涨，就如同一口海眼正在把周围的水都吸入进去，幽灵系宝可梦的身体逾发黯淡、透明，构成它们身体的怨气和幽灵系能量都将归于圈圈熊了。 生前，它们被圈圈熊吃掉肉体，现在，圈圈熊要吃掉它们的灵魂了。 从风林客栈中走出来的风度哥等人正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他们当然知道此刻正发生不好的事情，但横在他们面前的滚滚的幽灵系能量仿佛一条黑色的大河，像是希腊神话中提到的冥河，只有乘坐卡戎的独木舟才能渡过。她们所有人都被那道冥河隔开，只是站都无法站稳，更谈不上帮助那些正被圈圈熊吸收的幽灵系宝可梦了。 这时，四季雨感觉勾魂眼变回的女人回头看了她一眼，下一刻，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训练家大人……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那是一个女声，声音带着亡魂特有的阴寒，四季雨愣了一下，问道：“我该怎么帮助你？” 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是刀子割着玻璃：“请！请让我进入你的身体！” 随着女人的这句话，游戏界面上出现一个弹窗，弹窗被很厚的黑边框括起来，像是那种遗照的相框，看起来有点吓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游戏系统在故意恐吓。 【一个幽灵系宝可梦残魂试图与你订立临时契约，以你的血肉之躯作为它的残魂寄存物。同意该项操作可能将导致未知的危险。是否同意？】 【是/否】 四季雨有点犹豫，但她随即又想起了在风林客栈里看到的熊食人的那幕惨剧里，女人也是这么哀求幸依的。她是很害怕，不过她的害怕主要是针对幽灵系宝可梦们狰狞可怖的外形，现在随着幽灵系能量的散去，这些鬼怪们又逐渐回归了人类，同情心开始占据了上风。 四季雨想着反正自己是个玩家，大不了死一次，稍微犹豫了一会儿，点击了“是”。 随着那个“是”的确认按钮被点下，她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放空，好像有什么屏障似的东西被打开了。下一刻，一股冰冷阴湿的气息突破屏障钻了进来，阴寒的气息开始顺着自己的血肉向四肢百骸蔓延，仿佛是一个极冷的东西突然被放入水中，冰晶瞬间向四面八方开始生长。 在外人看来，那道残破的灵魂化为一道黑色的影子，通过四季雨的眼耳口鼻等五窍钻进了进去，一股邪佞的气息开始笼罩她，随着所有的黑影都进入了她的身体，她的眼睛变成纯黑色，像是中邪了，一如之前的满清。 这一幕，周围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下一刻，女人借着四季雨的嘴开始说话，显得有点邪佞的声音出现在他们的耳中：“各位训练家大人……请帮帮我们……请你们用身体庇护一下我的孩子……” 四季雨曾看到的选择弹窗同样出现在了半夏、满清和风度哥的面前。 【一个幽灵系宝可梦残魂试图与你订立临时契约，以你的血肉之躯作为它的残魂寄存物。同意该项操作可能将导致未知的危险。是否同意？】 “夏夏，怎么办？”满清看向半夏。 半夏有点犹豫，她也很同情这一家人的遭遇，但不确定这个选择是不是藏着什么陷阱。她看着这句话里出现的“血肉”“残魂”“寄存”之类的词语，联想起仙侠小说里的鬼怪夺舍换命的桥段，本能感觉到危险。 半夏说：“副本任务有一条‘解脱被束缚的亡魂’，不知道和这有没有关系。” 忽然她灵光一闪，迅速切到聊天界面，私信四季雨：“小雨，你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但四季雨什么答复都没有，像是被强行踢下线了。半夏再看向现在眼睛全黑，满脸黑气翻腾的四季雨，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四季雨”再次发出恳求，她的声音却听起来像是在惨叫：“各位训练家大人！帮帮我们！求求你们！” 她满脸的恳切，这本该是叫人动容的哀求，然而现在在那副尊容下，却只剩下惊悚，哀求的话听起来却像是诅咒。 半夏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一个怨魂，她瞥了一眼旁边的满清，但那家伙正乖巧地看着她，眼神很无辜，一副李莲英等待太后娘娘懿旨的嘴脸。她又撇过头看向风度哥：“你怎么看？” 风度哥想也不想直接点了“同意”，口中道：“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闩，老子偏就不信邪，跳神来请黄老仙！” 他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手舞足蹈。念的好像是东北二人转里的，这个谐气入脑的家伙居然开始跳起了大神，好像很高兴幽灵系宝可梦上他的身。 “嗖”的一下，那个男孩怨灵钻进了风度哥的身体，他手舞足蹈的身体停顿在了一个古怪的姿势上，像是个手脚弯曲变形的塑料模型，显得诡异又滑稽。 半夏看得目瞪口呆，一时槽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吐起。 被女人控制的四季雨趴在地上，像是四脚蜘蛛那样爬动，如果不是有冥河般的黑色气息阻挡，她恐怕就要扑到训练家身上来了。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下跪，可能只是她本能地依照生前最后的记忆行动，就如同当初这样爬着去向幸依求助，求她救救自己的孩子。 “四季雨”漆黑的眼洞里流下两道狰狞的血痕，她发出凄厉的叫声：“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那声音听起来声嘶力竭，说不清是母亲的哀求，还是厉鬼的诅咒。 见到这一幕的玩家们都心生寒意，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原来精灵宝可梦是一款恐怖游戏么？ 圈圈熊刮起的阴风更加强烈，现在最后只剩下那两个娃娃了。在漆黑的风中，男娃娃紧紧牵着女娃娃的手。 半夏想起了之前男孩在熊口下试图保护女孩的那一幕，心一下子就软了。她在地上狠狠跺了一脚，“同意！” 见老佛爷都已经做出了决定，满清也只有紧随她的懿旨，也点下了同意。 阴风把娃娃们吹得东倒西歪，身上的黑色气息越来越黯淡，只剩下一丝了，最后这一丝幽灵系能量散去后，它们就会变为普普通通的破娃娃。 “快来啊。” 但那对娃娃双手交握着，一动不动，就好像抵挡侵蚀已经耗费了它们全部的力量，连靠近他们都做不到了。 半夏愕然间不知所措，这时，她感觉到自己的掌心一暖，她侧头看去，满清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对她露出一个说不清是无奈还是宠溺的笑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咱们自己过去呗。” 半夏和满清双手交握着，向那对站在阴风中双手交握的鬼娃娃们走了过去。 此刻，那诡异的黑色风暴也把幸依笼罩在其中，那颗头骨的眼洞中，幽暗的磷火燃烧着，仿佛是风暴中的两盏摇曳的孤灯。 路诤转头对幸依大吼：“喂！你需不需要也躲进我的身体里！” 幸依眼洞中的磷火闪动，不知道为什么，路诤觉得她的目光好像有点闪躲。她往路诤的后背躲了躲，嘟哝着说：“我可不是她们能比的，用不着非要用活人的身体来庇护，你帮我稍微顶一下风行了。” 可能是幸依的等级比较高，也可能是她的血统中有特殊的地方，圈圈熊轻而易举地剥夺了其他幽灵系宝可梦身上的幽灵系能量，但对幸依的影响却没那么大。 路诤和四周的训练家一样，弓着腰，用手按住上衣领口，像是一个个逆风的旅人，以免被那完全由纯粹的幽灵系能量构成的阴冷气流钻进去。这时，他感觉自己背后的衣角被两只手轻轻抓住，有个小小的身影站在他的后面。 被触碰到的时候，他莫名的有种奇怪的温暖，像是站在自己背后的人是自己的妹妹。他忽然想，要是自己真的有一个妹妹就好了。 路诤把腰稍微挺直了一点。 现在周边所有能被汲取的幽灵系能量都融入了那片风暴中，然后向着居于暴风眼中的圈圈熊凝聚过去，像是仙侠小说中渡劫冲关的修士汲取灵气。最后气旋渐渐平息下去，剩余的幽灵系能量荡散，重新回归于周遭的环境，像是浓雾的散去。 人们抬头看向那暴风眼的方向，居于正中的圈圈熊缓缓显露了它的身形。此刻，路诤才终于看清了它的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本来全身棕色毛发的圈圈熊已经变为了彻底的黑色，它肚子上那个棕黄色的像是满月的圆环，现在也变成了惨白色，黑与白的对比格外的狰狞，如同一具复活的僵尸。它的毛发俱张，如同腾起的黑烟，它的眼睛化为彻底的惨白，如同失去了灵魂，只留下满身化不开的怨气徒留在人世，羁糜着早已枯萎的躯壳不愿长眠。 圈圈熊的身上已经丝毫看不出任何生命气息了，它好像已经从一只一般系的宝可梦彻底变为了幽灵系。 路诤彻底失语了，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他的知识范围之外了。 一个幽灵系的圈圈熊？这种图鉴上完全没有提过的存在应该怎么对付？ 别说他只是一个宝可梦的云玩家，就算超资深的对战党，比如吧主甲吧老师亲自下场，大概也只能参考物攻向的幽灵系宝可梦弃世猴来处理了，哦错了，是弃世熊……应该是物攻向的没错吧？ 围观的训练家也都惊呆了，“我靠！Boss又变身了，这是第三阶段啊！这是什么精灵？圈圈熊进化了？” 路诤心说我他妈怎么知道！别的不多说了，正所谓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替你负重前行罢了。心疼当初一周目时的开荒团，心疼他们一秒钟。 “这是什么情况？”路诤回头问幸依，这是在场除圈圈熊之外唯一可能了解一点内情的人了。 那只黑漆漆的蜥蜴脸上的表情很难说好看或者不好看，只能从它眼洞中摇曳的磷火，大概看出她极深的不安。 幸依说：“它和魂玉同化了，说不定，它其实已经死了……” “和魂玉同化是什么意思？它已经死了又是什么意思？它尸解成仙了？”路诤连连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它现在有什么能力？我们应该怎么对付它？” “我……我……我也不知道……”幸依不住摇头，她忽然拉住路诤的胳膊，对他说：“你还是快逃吧！快逃！这里交给我！” “快逃？”路诤心说当初你自己那么逞强，轮到我的时候却屡次叫我逃命，这不是瞧不起老子么。现在在场的兄弟这么多，这Boss要是不打一下就开溜，读者们也不答应啊。 正在此时，风度哥、半夏、满清，还有四季雨不约而同地把圈圈熊围在中间。他们还保持着人类的外形，可此刻他们脸部僵硬呈现青黑色，如同静脉大量出血在皮肤下淤积着。他们的眼中一片漆黑，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却给人一种刻骨的怨毒。 被女人亡灵控制着的四季雨率先发难，她张开黑洞洞的嘴巴，对着被围困的圈圈熊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随后，剩下的三个孩子也随着母亲齐齐发起攻击，怨念化为的黑影如投枪般掷向圈圈熊。 幽灵系技能向着圈圈熊攻了过去，魂玉赐予了它力量，却也让它付出了代价，现在它已经失去一般系了，不再有一般系的庇护，幽灵系的攻击会对它造成效果拔群的伤害。 当幽灵系宝可梦的围攻即将抵达的时候，圈圈熊脚下忽然出现一片纯黑的阴影，如同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下一刻，那洞口洞开，完全由幽灵系能量构成的黑色触手伸了出来。黑色触手狂舞，如同巨大的章鱼舞动自己的触须，触手像是栅栏，将那些攻击全部拦在外面。 阻挡了攻击之后，幽灵系能量构成的触手猛地伸展，如同一朵漆黑的大丽花向四面八方舒展自己的花瓣，但那速度极快，在作为目标的四季雨她们做出反应前，触手已经扎进了她们的身体。 扎入的地方是她们的胸口，如果这黑色的触手不是由虚幻的能量体构成，大概已经把她们的心脏刺穿了，血早就像喷泉一般激涌出来，就算即刻送到联盟里最好医院的iCu，大概也没救了。 四季雨和半夏她们用手抓住刺入她们身体中的黑色触手，似乎想要拔出来，但她们做不到，仿佛那东西在她们身体里生了根似的。 下一刻，黑色的触手一张一缩，像是在把什么东西吸取出来似的，这一幕就好像是昆虫用管状的口器扎入猎物的身体里吸吮着富含营养的体液，真是叫人毛骨悚然，让人想起《龙珠》里沙鲁用自己的尾巴捕猎时的景象。 被抓住的四季雨她们不断挣扎，黑气从五窍开始溢出，融入那黑色的触手中，她们脸上的表情一时是人类的茫然，一时是怨灵的惨叫。 路诤转瞬就明白过来，那些幽灵系宝可梦的诞生是由魂玉创造的，圈圈熊现在是魂玉的化身，但它还不完整，它要借助魂玉与幽灵系宝可梦的联系，收回魂玉赐予的力量。 这一刻，圈圈熊操纵幽灵系能量的能力，让他想起了“希佩托提波卡神选”。当时他在梦境中，借助真神权能，可以轻易驱动草系和虫系能量，让臭臭花在没有叶之石的情况下进化为霸王花，也可以直接以人类之身使用宝可梦的技能。就和现在的圈圈熊以一般系的宝可梦却化身为幽灵系的形态如出一辙。所以，幸依的传家宝难道真是冥王龙的手笔么？现在的圈圈熊是鬼神神选？ 他向着四周的训练家大吼：“快！阻止它！” 其实用不着路诤指挥，在场的玩家们谁不没通宵肝过电玩，看这场面，是个长脑子的人就不会放任Boss为所欲为。他们指挥着小火龙一字排开，火系能量凝聚，化为一颗颗燃烧的火球再次向着圈圈熊激射过去。 似乎是被训练家的攻击干扰到了，圈圈熊不得不分出幽灵系能量化作的触手防御这些攻击，这给了被它控制住的幽灵系宝可梦们一瞬间的喘息之机。 “孩子！我的孩子！”四季雨尖叫起来，她脸上的青黑色如沸水那样翻滚，下一刻，大量的黑气从她的五窍涌了出来，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完全由黑烟组成的人形。 “灵魂之核！你……”幸依浑身一震，她想要上去阻止那个女人，但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已经来不及了。这是女人自己的决定，可能是想偿还生前的亏欠，也可能只是想解脱。 幸依站住了，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悲伤。 女人嘶吼着，曾经这个羸弱的母亲眼睁睁看着熊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却无能为力，现在她死了，刻骨的怨毒化为了她的力量，她要报过去的仇怨，也为保护她孩子们的灵魂。 圈圈熊身边的黑色触手狂舞，仿佛代表着此刻它内心的狂怒，对那些竟敢反抗它的弱者宣泄心中的愤怒。黑色的触手像是利爪般刺向女人的灵魂，轻而易举地洞穿了她，接着陡然发力，要生生把这灵魂撕成碎片，化为精纯的幽灵系能量。 这时候，女人回头望了一眼，露出一抹笑，很温暖很柔和，让人想起母亲给晚睡的孩子唱歌时才会露出的笑。 下一刻，女人的灵魂被撕成碎片，但那些碎片没有散去，它们穿过了那些黑色触手的阻隔，如黑尘的暴雪，向着圈圈熊的本体扑了过去，带着她的仇怨、决然……和最后的爱。 同命。 圈圈熊一直冷酷僵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真正的慌张。它试图抽回自己的触手，但女人以幽灵系宝可梦的灵魂之核的破碎为代价，将最后同归于尽的杀招击中了它。 圈圈熊发出痛苦的嘶吼声，它的身体好像一个裂开细小裂纹的水坝大堤，大堤背后储存着的超高密度的幽灵系能量从缝隙里逃逸，黑气如烟的升腾，肉眼可见它的崩溃。随着崩溃的进行，它再也控制不住扎进幽灵系宝可梦身体里面的触手，那些触手如枯萎的藤蔓那样迅速变细，随后消散。 被触手扎中的三只幽灵系宝可梦从痛苦摆脱出来，它们看向女人灵魂最后消散的方向，呆呆地站立着，睁着幽灵系宝可梦特有的猩红的眼睛，眼中的感情和它们身体的颜色一样，深得说不清。 恢复了身体控制权的四季雨伸出手，摊开掌心，好像上面轻轻荡散着浅浅的一捧灰烬。 圈圈熊身体的崩溃还在继续，它不断扭动着，那些幽灵系能量的逃逸速度越来越快，争先恐后地从它身体里往外冒，它现在快要从有裂纹的大堤变成彻底倒塌的大堤了。 就在玩家以为它的身体就要在这种崩溃中彻底毁灭的时候，圈圈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在咆哮声中，圈圈熊的身体陡然膨胀，像是一个充满了气的气球似的，下一刻，只听见“嘭”的一声，浓密的幽灵系能量从圈圈熊的身体里涌出，如水库开闸，以它为中心，幽灵系能量化为猛烈的黑色风暴，向着四面八方扫过。 风暴扩散，如无形的刀光横扫战场，不论是训练家还是宝可梦，全部被这阵剧烈的风暴吹得东倒西歪，趴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流光之海膝盖发软，看着自己被彻底清空的体力条，以及各种异常状态的系统提示，嘴里喃喃道：“喂！这真是新手城镇路上该遇到的Boss么？” 群聊里消息不断，全是玩家们不断发着“震惊脸”的表情包。现在他们在体力槽清空和精神状态异常的双重deBuff下，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在群聊里打字沟通。 第四十八章 幽灵公主与屠熊勇士 路诤被这风暴掀翻在地，他艰难地抬起头，此刻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因为圈圈熊像是自爆似的攻击，很可能就是冲着幸依而来的，那记无形的刀径直劈向了她！ 圈圈熊的目的似乎就是彻底击溃幸依的灵体，然后吸收掉她。可能是因为她足够特殊，她的灵魂与魂玉之间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联系，可以从这种灵魂崩溃中挽救它的生命。 “喂！幸依！你没事吧！” 路诤回头看去，此刻那具漆黑的蜥蜴外形就要维系不住了，变得非常黯淡，仿佛一层薄薄的雾，像是幻影。她单膝跪地，用那根她一直很宝贝的黑色骨头撑地，才勉强站稳。 但路诤还没来得及为庆幸幸依的生还而露出笑容，忽然前方传来一股阴冷气息的重压，仿佛是迎面而来的雪崩。 圈圈熊匍匐冲刺，极速地逼近，此刻它的身体残破不堪，漆黑的毛发脱落，腹部遍布一道道狰狞的伤口，如同一个被扯得乱七八糟残破不堪的巨型玩偶。它没那么威风凛凛了，但残破的身体却依然狰狞可怖。 而且它身上还残余着浓重的幽灵系能量，还有怨气！ 路诤觉得有点愕然，因为他发现圈圈熊的冲锋的对象并不是幸依，而是他！ 他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圈圈熊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补完自己，它只是想要宣泄自己的怨恨。现在，在场的所有人中，它最痛恨的，就是路诤。 在刚才圈圈熊的那次魂力爆发中，他的三只巴大蝶也失去了战斗力，在场的所有玩家和精灵都因为受到精神冲击而失去了行动能力。但因为人物特质的关系，路诤的意志属性远超同级，只有他还保持清醒。 现在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面对圈圈熊最后的反扑，虽然知道这有点负隅顽抗不自量力的嫌疑，但路诤决定还是要再抢救一下。 他艰难地直起身，从背后掏出在铁轨上捡回来的军刀匕首，双手握紧，对准了圈圈熊的腹部。这枚匕首曾经刺瞎过它的一只眼睛，说不定能再创造一次奇迹呢？ 圈圈熊直起上身，伸出尖锐的利爪，纯黑的幽灵系能量已经彻底覆盖了它的熊掌，那一只狰狞的鬼爪向着路诤的脑袋拍了下去——暗影爪！ 面前的熊躯大得像是直立起来的卡车，匕首大概连捅穿它的皮都难。死到临头，他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没有特别害怕或者慌乱，只是觉得稍微有点无力，可能是因为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不是真正的死……他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时，路诤看到一团燃烧的火光从他侧边激飞而去。 那火光是一个白色的头盖骨，被大团的磷火包裹着，却不是幽暗的黑紫色，而是莹绿色，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炬，像是天上闪闪的星星，像是……谁的眼睛。 他知道那是谁了，侧身看去的时候，时间忽然变得很慢很慢，就好像是一次目光极深的对视，像是一次永远的擦肩而过。 “喂，你——！” 幸依已经全部融合进那颗蜥蜴头骨里去了，头骨化为了一颗流星，逆飞而去，撞向圈圈熊。圈圈熊的暗影爪击在那颗流星之上，荧绿色的火光爆开，像是烟花的绽放，明亮的火星四溅，缓缓地飞舞起来，在黑暗中像是点点的萤火虫。 圈圈熊如遭重击，它庞大的身体跌倒在地。荧火点燃了它浑身的黑气，像是煤气被点燃，顺着它的伤口烧到身体里。火越烧越大，全身都燃烧起来了，现在它就像是一团绿色的大火球。 圈圈熊发出无声的哀嚎，那绿色的荧火是灵魂之火，以灵魂为燃料，当然也能灼烧它的灵魂。 但路诤没有听见熊的哀嚎，他只听见了一个声音，“咔嚓”一声，浅浅的，像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他跌跌撞撞地奔向那个方向，从地上捡起了那颗头盖骨。 现在那颗头盖骨上再也没有诡异阴森的气息缭绕了，它完全安静下来了，像是一个被随手丢弃的石膏做的化石玩具。 路诤捧着这颗头骨，上面有一道狰狞的裂缝，这是在最后的拼斗中，这颗头骨和圈圈熊的暗影爪正面碰撞留下的。他手忙脚乱，想从口袋里摸出点什么东西把它粘好，但他什么都没有找到。不过就算手边有什么强效胶水也没有用，因为那本就不是什么化石玩具。 裂纹从头骨上面的裂缝向四周延伸，像是冰盖的断裂。 他想起了之前在坟地上的那一幕，她也是这样，说你快走，我替你拦它一下，然后把所有的力量都向着这颗头盖骨汇聚过去，说要那头臭熊吃她一击，但是被从天而降的上百名玩家打断了。 现在想来，那只是现在这一幕的预演。 最后一缕淡淡的荧火在头骨的眼洞中摇了摇，像是在眨眼，像是……在做最后告别。 “你干嘛哎呦，怎么一上来就打呀，害我摔了一跤，脸都擦破了。” “快，跟我来，救人如救火！” “正义的朋友，嘿，听起来真带劲儿！” “可我总不能放着她们不管吧。” “你确实还蛮厉害的，如果当初在这里的人是你，大概就不会死了吧。” “趁我还能控制住我自己。你快走！我帮你拦它一下！” “我真的是个很糟糕的训练家么。” “糟透了！邱月幸依！你真他妈的是糟透了，做人的时候糟透了，做鬼也不例外！”路诤擦拭着头骨上的泥灰，“可是……你还没有说你的回答呢。” 这时，他听见低沉的熊吼声。圈圈熊竟然还没有死，它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像是只失血过多的野牛。圈圈熊环顾四周，参与击杀它的玩家和精灵都倒地不起，但它不敢再纠缠，晃晃悠悠地就往伐木场园区的深处跑去。 【检测到契约宝可梦灵魂之核崩溃，临时契约解除】 【检测到玩家周围出现高纯度的‘洁净之魂’，是否消耗一个专精点，使用‘洁净之魂’，提升‘初级幽灵系能量亲和’至‘中级幽灵系能量亲和’】 游戏系统弹出一条条日志提示，似乎是战斗已经结束，即将进入结算阶段。但路诤没有理会那些提示，现在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追了上去。从半夏身边经过的时候，他捡起了遗落在地上的钢叉。 他要杀了那头熊！他要杀了它！ 【玩家放弃使用‘洁净之魂’，该灵魂即将消散，进入倒计时，5：00】 圈圈熊逃窜的方向是伐木场园区的深处，在道路的终点，拦住它的是一扇上锁的铁门。圈圈熊挥舞利爪试图撕开铁门逃生，但它实在太虚弱了，尝试了好半天才撕开一道口子。在试图将那道裂口扩大到足以通过它庞大的身躯时，它停住了，缓缓回过头去，如临大敌。 出现在它身后的，是一个消瘦的身形。他微微躬身，双手握紧钢叉，像是守卫温泉关的列奥尼达。 路诤看着眼前的巨熊，现在环绕着它的那股幽灵系能量被灵魂之火燃烧殆尽，它身上阴森邪异又霸道的气息也已经消失。它被魂玉改造的身体失去了一般系，现在又失去了幽灵系，它再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了，甚至不能算是一只宝可梦了，它现在只是一只重伤垂死的狗熊而已。 它不再强悍、凶狂、威风凛凛，现在它虚弱、衰败、千疮百孔。 路诤冷冷地逼视着这头巨大的野兽，眼中丝毫没有怜悯之情。 圈圈熊也不需要怜悯，它本是为了杀戮而生的，是时候轮到它为杀戮而死了。 圈圈熊如同一头被逼悬崖边缘的野兽般扑了上来，它狂怒地吼叫，挺直巨大的身板，奋起残存的力量和凶性，发起最后的扑击。 路诤握紧手中的钢叉，将锋利的叉头对准了它的腹部。他也冲锋了，像是手握长矛冲锋的骑兵。 机会只有一次，是人类捅穿野兽的腹部，还是野兽先咬断人类的咽喉，一切都取决于双方的意志。 巨大的阻力从手腕上传来，像是迎面刺中的是一面坚固的钢板。他完全没有加任何力量属性，搏击相当糟糕，就像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巨大的力道几乎让他手腕脱臼，钢叉就要脱手而出，但冥冥中，似乎有谁正轻轻握紧他的手，很冰凉，很柔和，很有力。 “死！”路诤发出像是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那样的狂吼。 此刻，圈圈熊那张脸盆那么大的脸距离他极近，能看清那张狰狞可怖的脸上的每一处细节，巨大的犬齿外突，上面残余着碎肉，还有浓烈的臭味扑面而来。它的大嘴张开，行将咬上面前之人的头颅，但它停住了，不能再进一寸。 钢叉的叉头刺穿了圈圈熊厚实的皮毛，捅入了它的腹部，殷红的血从钢叉捅入的地方滴滴答答地流出来。 但它并不甘心，前肢扬起，似乎至死也要拉着仇人一起下地狱。路诤从后腰拔出那只匕首，通过熊张开的大嘴直接捅进了它的上颚，几寸长的锋刃从脆弱的口腔内部扎入，轻而易举刺破了动脉。 圈圈熊脸上的表情凝固在狂吼的那一刻，好像时间要冻结在这一刻似的。但片刻后，所有的凶狂和残暴都褪去了，巨大的血花从破损的动脉喷涌出来，如同高温高压的地下水的喷射。 血花直喷向路诤的脸，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染的像是镀着朱砂的修罗魔相。 圈圈熊缓缓倒下，路诤把它踹得仰躺在地，他试图拔出捅入的钢叉，但失败了，可能是熊躯里的碎骨头卡住了叉头。 他不解恨，双手握住军刀匕首，捅进圈圈熊的腹部，大股的血浆流了出来。 他还不解恨！一次次的捅进去拔出来再捅进去！不够，不够，还不够！ 风度哥和四季雨等人终于从理智丧乱的异常状态中恢复，这才姗姗来迟，站在远处的路口目睹了这一幕。他们面面相觑，默默看着没敢靠近，眼前的这个人乖戾癫狂，根本不像个正常人。 路诤终于累了，他跌坐在血肉模糊的熊尸旁，从怀里掏出一片白色的头骨。现在它已经完全碎裂了，随着里面蕴含的灵魂之力的溃散，这颗头骨也在溃散，它渐渐碎裂，然后化为粉末，就好像是石膏在风化。 站在远处的玩家们这才敢靠近，他刚才的样子像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屠夫，现在安静下来，变成了一个伤了心的孩子。 风度哥说：“喂！老陆，你没事吧？实在不行，咱要不还是吃点药？” 路诤并不回答，他呆呆地看着手中逐渐成灰的头骨，像是在看一个回忆的沙漏。 游戏界面上的倒计时在继续着，00:58，00:57，00:56…… 流光之海挠了挠头，探头看向血肉模糊的熊尸，语气有点不好意思：“嘿，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想看看Boss爆了点啥。” 路诤忽然愣了一下，他想起了什么，疯了似的扑向那头熊尸。他用匕首剖开它的腹部，蘸着血浆的手沿着匕首剖开的伤口狠狠撕开，像是撕烂一头巨大的毛绒熊布偶。 这一幕又把围观的玩家们吓住了，他们齐齐后退一步。 四季雨脸色发白：“我就说嘛，你们男的中至少有一半是潜在的杀人犯。” “原来只有一半男人是守法公民啊，幸好我是这一半的。”风度哥说。 四季雨还没出声，她旁边站着的姐姐先说话了，季沐霖目不斜视，淡淡地说：“世界上一半的男的是潜在的杀人犯，剩下的那一半是潜在的强奸犯。” 风度哥简直被这正反两仪拳法打出了内伤，他感觉到一股真气从脚底的涌泉穴窜向头顶百会穴，气得要走火入魔了。他有心排出乱窜的真气，但无奈现在在场的玩家大多是雨季的人，就算他有曾阿牛曾小哥乾坤大挪移的本事，也万万不是敌手。 风度哥心道，你们昆仑派好歹毒的功夫，毒圣、剑圣、拳圣，昆仑三圣，果然名不虚传！ 他把到处乱窜的真气咽回肚子里，默念九阳神功的口诀，她强由她强，清风拂山岗，她横由她横，明月照大江！ 雨季的玩家见会长又要忍不住比武的欲望了，尴尬地互相看了看，淡定，不是在说我们，我们不算男的，我们是荣誉雅利安人……错了，是荣誉小集美。 圈圈熊的内脏露了出来，热腾腾的，冒着白汽。路诤用手撕扯着那些血糊糊的内脏，在里面翻找，像是一个在棉花堆里找钥匙的纺织工阿姨。 游戏界面上的倒计时还在继续，00:11，00:10，00:09…… 这时，圈圈熊的腹部极深处的地方忽然有一道红光闪过，很淡，但在黑暗中很醒目。 红光在圈圈熊的胃部，路诤把手伸进去，终于在一大团消化物里掏出那枚晶莹的东西。那是一个造型古怪的护身符，像是棕色的树脂里封着一块不规则的紫黑色碎片，像是玉，又像是石头。淡淡的红色血丝从紫黑色碎片上溢出，像是要把力量穿透树脂投射出来似的。 【幽魂之玉：古老家族的传承之物，未知品类道具，给予特定的人可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回报】 【新品类道具发现！系统商城内‘在线交易’已解锁】 【系统提示：玩家可进入‘在线交易’，将‘幽魂之玉’置入子类‘与系统交易’，交易成功取得‘通用专精点’*3】 【全服消息：‘在线交易’模块现已解锁，通过该模块，玩家可以与游戏系统或者玩家之间达成跨区域的不见面交易】 【系统提示：该模块旨在鼓励玩家将自身不用的闲置物品置换为亟需物品】 【交易道具：‘幽魂之玉’*1】 【交易对象：‘通用专精点’*3】 【是否达成交易】 路诤颤抖着拭去幽魂之玉上的污渍，把这枚传家宝放在那颗已经碎裂成灰的头骨上。 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使用这枚幽魂之玉，毕竟这是幸依的传家宝，而连她都不知道这枚幽魂之玉的底细，把它当成没什么用的护身符，只是因为意外被圈圈熊激活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用匕首割开自己的手腕，把自己的血涂在玉上。鲜血滴滴哒哒地滴落在幽魂之玉上，然后渗进周围白色的骨灰里。 他像是把一颗种子埋进泥土里，然后灌溉，期待新生的灵魂发芽。 你知道么，你的那个传家宝有很大的来头，连游戏系统都抢着要，不惜发布全服公告，连我都看出来了。 你知道么，你身上有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天赋，大概是极罕见的幽灵系天赋吧，所以才能激活那个神秘的道具。你本该成为一名高阶的幽灵系训练家，却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里，不觉得可惜么。 你知道么，你作为训练家糟糕透顶，但你根本不是什么训练家啊，你是正义的朋友！世界上还有那么多邪恶的人在做邪恶的事，有那么多人需要被正义的朋友保护，你怎么能忍心放着不管呢。 游戏界面上的倒计时即将走到尽头了，00:04，00:03，00:02…… 就在路诤快要彻底失望的时候，骨灰中的那枚护身符忽然闪烁起来，紧接着，一条游戏提示弹了出来。 【你的‘初级幽灵系能量亲和’处于激活状态，未知物品‘幽魂之玉’触发响应，是否消耗一个专精点，激活响应】 第四十九章 尾声：再见，常磐森林 风度哥望着阳光灿烂的天空，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哇!可算出来了，里面可真不好走！” 他刚从漆黑的山地隧道里钻出来，显得风尘仆仆。 那条隧道本来计划是用来打通常磐市和常磐森林里的伐木场的，但可惜修建到一半就因为意外原因停工了，里面并没有安装足够的照明设备，还生活着大量的超音蝠，在地上积累了厚厚一层蝙蝠粪便。那些超音蝠被光线惊扰还会成群地发动攻击。 不过借助夜视仪的帮助，他们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虽然不可避免地全身都沾上了一股屎臭味。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风度哥在里面收服了一只超音蝠。这种宝可梦非常擅长侦查，尤其是夜间行动悄无声息，是很好的辅助，也是反联盟阵营的初始精灵之一。 穿过隧道，眼前就是架设到一半的轨道，沿着轨道一直再往前走，就是能抵达常磐市的南郊火车站。 风度哥心情颇为爽朗，但跟在他身边的人显得有点沉默。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兄弟，“老陆，在想啥心事呢？” 路诤说：“我是在复盘‘林中诡馆’的攻略。其实站在上帝视角来看，这个副本并不算太难，是我们自己心不齐，决策多次失误，才差点把事情搞砸了。” “哦？愿闻其详。” “‘林中诡馆’的整体流程并不复杂。玩家因为随机事件，遇到被圈圈熊操纵的幸依，被她诱入异化的风林客栈，导入副本。” “第一阶段，玩家需要在异化的风林客栈察觉到异常，探查到部分风林客栈的异化线索。这个阶段中，幽灵系宝可梦会不断制造惊悚恐怖的场景惊吓玩家，但本身危险性并不大。” “从你们那里综合得到的情报来看，每个人都有一个隐藏起来的惊吓值，一旦惊吓值超过阈值，被袭击就会进入‘夺魂’状态，但只要玩家不自乱阵脚，不落单，通过的难度并不大。” “但其中有一个陷阱，玩家一旦踏入副本，会被其中假扮的乔伊骗走精灵球。玩家一旦意识到自己中了陷阱，要拿回自己的精灵球，势必与幽灵系宝可梦产生冲突。这就是玩家第二阶段的任务，需要在四只幽灵系宝可梦的围攻下取回精灵球并逃出去。” 路诤伸出四根手指一一盘算：“这四个幽灵系精灵分别是，母亲化为的勾魂眼、长子化为的夜巡灵，以及年幼的兄妹化为的怨影娃娃。这四只精灵的等级均不超过20级，勾魂眼等级最高，18-20级，巡夜灵稍次，16-18级，怨影娃娃最低，15-16级。很难对付，但并没有超出玩家的能力应对范围。” “这些幽灵系宝可梦在风林客栈中，在源源不断的幽灵系能量的加持下持续回血，几乎没有被你们击杀的可能。不过玩家可以选择逃跑，不与它们正面对抗。这个阶段同样不会有致命危险，毕竟幽灵系宝可梦目的是将玩家捕获，作为圈圈熊的血食，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击杀玩家。” “但这个阶段存在一个隐藏时限，就是假乔伊口中提到的‘午夜十二点’这个时间节点，玩家必须在这个时间节点到来前完成第二阶段，逃出风林客栈，否则副本真正的boss圈圈熊会抵达。” “这个阶段玩家的表现就很重要，将决定是否能进入第三阶段，也就是真正激活这个副本任务的条件，赢得隐藏人物七夜幸依的信任。” “第三阶段的任务目标无疑是与魔化的圈圈熊对抗。如果玩家愿意放弃‘解脱受束缚的亡魂’以及‘击杀罪魁祸首’这两个可选任务，那么任务目标就只是逃脱圈圈熊的追猎。” “如果这么选择，任务不会太难以完成，毕竟圈圈熊的目的只是捕食，不大可能贪婪到一定要击杀所有活物不可，在自身没有生命威胁的情况下也就不会进入第二阶段，消耗多年积累的魂力将自己幽灵化。那么玩家需要面对的只是一只三十级出头的圈圈熊而已。” “但如果玩家选择击杀它，那么这个任务才会真正困难起来。” “我要检讨我自己，一开始想着明哲保身，以为不进入那个诡异的宝可梦中心，就不算进入副本。结果导致你们在人数劣势的情况推进任务，险象环生，如果当时我在场，那么会顺利很多。”路诤说：“这次多亏了雨季的人，如果不是他们，我们大概已经团灭了。” 风度哥默默听完路诤的复盘，“雨季是帮了大忙，不过这一次能够杀死圈圈熊，完成最后两个可选任务，其实跟玩家关系不大，是幽灵系精灵们不惜魂飞魄散也要和它同归于尽。你说，如果不是我们，换做其他人，是不是结果也都一样？” “也许吧，”路诤说：“但更大的可能性是这个副本里除了隐藏的‘惊吓度’之外，还有隐藏的‘好感度’。可能是你们在调查风林旅馆的真相的过程中，表现出了某些特质，打动了那些幽灵系宝可梦吧，所以它们才会在这一次选择反抗。” 风度哥斜眼瞥着他：“那她对你的好感度算不算爆表了？” 见路诤沉默不语，风度哥又说：“怎么又不说话？害羞了？傲娇了？那你说嘛，她为啥要拼命？勾魂眼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小孩，她又是因为什么？” 路诤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因为她是正义的朋友嘛。” 风度哥看着他，好半天才又高兴起来，挤眉弄眼地说：“不说那些了，这次我可是大丰收，不仅收获了海量经验，宝可梦等级都有提升，人物更是连升两级。” 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背包：“还得着了一个精灵蛋，幽灵系的哦，非常稀有，现在论坛上爆出来的也只有我们这独一份。” 路诤笑了笑：“哦？除了通过副本任务的经验奖励，你们还有其他收获？” 风度哥说：“就是那些原本被圈圈熊束缚的幽灵系宝可梦啦。异变的风林客栈崩溃以后，幽灵系宝可梦就解脱了，除了勾魂眼魂飞魄散，还剩下一只夜巡灵，两只怨影娃娃。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它们重新变成精灵蛋了。我们商量了一下，不想把两只怨影娃娃拆散，于是半夏和满清各收了一只，剩下的夜巡灵归了我。” “那四季雨呢？” “本来应该还有一只勾魂眼的，但不是魂飞魄散了嘛。不过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小仙女说游戏系统提示她受到来自消散的‘洁净之魂’的祝福，消耗专精点后得到‘初级幽灵系能量亲和’的专精。” 说到这里，风度哥叹了口气：“原来专精点是用来提升人物特质的，我之前死过一次，亏大发了。我跟雨季的玩家交流过，他们公会的开荒玩家打法很激进，每个人都死过不止一次，专精点掉了不少。” 路诤点了点头：“掉专精对公会玩家影响有限，他们本来就有‘转生’的传统，第一批开荒团打法激进是为了搞明白玩法，踩坑不算什么，能搞到攻略就不亏。大号练废了就转练小号，反正大公会最不缺人力资源，以老带新，练新号又快又稳。而且按照多轮测试出来的攻略培养新号，加点路线也是相对最优的，公会玩家的第二第三批转生号才是以后真正的主力。” 他和风度哥现在算是混熟了，不吝指点他几句，“你死一次还不算伤筋动骨，不过以后打法要谨慎一点，尽量不要再死了。” “我们这些散人玩家，容错率太低，一旦人物死多了，专精掉完了，号就废了。等你把小号练上去，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越到后面损失越大。到时候，和头部的公会玩家就彻底拉开差距了。” 风度哥咕哝说：“那岂不是不能再快意恩仇了？这不是我的风格呀。” “如果你非要快意恩仇，可以尝试加入他们。你不是和流光之海也混熟了嘛，可以发动这个现成的人脉，让他帮你引荐搞个内推，投入四季雨麾下，抱紧她香喷喷的大长腿。” 第五十章 在常磐市的郊外 常磐市，南郊。 自关内海的季风为这座城市带来了充沛的降雨，高大的乔木整整齐齐地生长，翠绿得让人心旷神怡。 乔木之间，是一座座奢华的庄园。三四层高的洋房坐落于此，奢华的大理石铺成的小路把它们连接在一起。洋房前后有奢华的花园和露天游泳池，稍远处是大片平整的草地用作高尔夫球场，更远处还有辽阔的马场、湛蓝的人工湖。 年轻的搜查官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啧啧称奇：“真是奢华呀！联盟那些家伙，真是擅长搜刮民脂民膏给自己享受。” “可你就是联盟的人。”有人在旁边打趣：“你现在级别还低，对高层的福利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儿，等你级别够了，自然有机会在这里也拥有一间自己的度假别墅。” 说话的也是一个年轻人，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我要是能以高级搜查的职级退休，领一份优渥的退休金，就已经很满足了。在这种地方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度假别墅，那得做到什么级别才能够啊？我是想都不敢想。” “努力往上爬咯。所以你要多出任务，多积累功勋，才能在四十岁前积累一份好看的简历，要是能记个一等功，那就再妙不过了。”玩世不恭的搜查官说。 “多出任务积累功勋？”第一个搜查官哼了一声：“功勋在低级别可能还有用，现在谁不知道要爬上去主要靠的是关系，没有显赫的家族，要坐上联盟的高层，比登天还难。你还不如叫我转头去参加大师赛挑战四大天王，说不定都比靠努力出任务爬上去要靠谱一点。” 玩世不恭的搜查官刚想再聊，这里的第三个人说话了。那是一个年纪更大一点的中年男子，皮肤黝黑，剃着板寸头，看上去有点严肃，“严肃一点！恭平、良介，你们两个给我注意一点！这是在出任务！不是郊游！” “是！刚三郎队长！”恭平和良介齐齐立正，看起来两个人都有点畏惧这个叫做刚三郎的中年男人。 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常磐市的南郊，毗邻常磐森林，风景宜人。联盟以研究野生宝可梦的名义在这里划出了一大片区域，实际上是为石英高原上的联盟高官们服务的别墅区，里面修建的全是奢华的公馆洋房。 刚三郎、恭平和良介三个人站在几公里之外的山头上，用望远镜盯梢着下方的别墅区。 刚三郎是那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是其中领头的队长。恭平是第一个说话的年轻搜查官，梳着普普通通的黑色短发，椭圆脸，眼角微微下塌显得没什么精神。良介则梳着一头稍长的栗色斜刘海，尖下巴，嘴唇很薄，显得有点浪子气质和玩世不恭。 他们都是联盟的搜查官，被派来这里执行秘密任务。 刚三郎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感觉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笑了笑，刚才显得有些严肃的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了：“恭平、良介，你们还年轻，只要肯实心做事，以后一定会有远大的前途，你们的努力我一直看在眼里，联盟也会看在眼里，要相信联盟。” 两个年轻人听了，心里都暗自摇头，心道队长这个家伙实在是有点死脑筋，不会来事，也难怪以他的实力现在还混在一个搜查官课长的职位上。 “队长，任务的详细内容究竟是什么？现在还不能说？”良介抱怨。 “还有一个人，我们这次是四人小组。”刚三郎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皱眉道：“他应该快到了。” 恭平和良介都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他们三个人是多次配合出任务的搜查小队，对彼此的作战风格都知根知底，他们三个一起行动配合会相当默契，但临时加入一个新人……真的不用磨合的么？ “别猜了，第四个人是高层派下来的。”刚三郎说：“这次行动的保密级别相当高，我也只是知道碰头的时间和地点，但具体的行动计划我也不知道。要等第四个人告诉我们，他才是真正的指挥者。” 恭平有点发懵，他之前看任务地点在常磐市南郊的别墅区，以为是什么护卫类型的任务。能在这里有自己的度假别墅的，都是联盟的高层，要是上演一出什么“议员小姐的贴身高手”之类的剧情就再妙不过。最近这类小说在网络上很流行，出身低贱但杀伐果断的训练家和高高在上但纯洁善良的大小姐擦出友谊的火花，想想就有爱啊。 所以他才表现得相当放松，但看队长的意思，和他想的并不一样。这里住的可都是大人物，哪里来的犯罪份子？就算有贪腐案，也应该归风纪部门，而不是他们搜查部门来管吧？ 不会是卷入什么政治斗争中了吧？ 恭平看了一眼旁边的良介，这家伙也在看自己，脸色不大好看。恭平知道良介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他清了清嗓子，刚想向刚三郎队长打探情报，这时，他们身后的高速公路上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 恭平回头看去，只见一辆纯黑色的疯马摩托一骑绝尘，六个并联气缸把它的速度提升到极限，快得好似贴地飞行，只要稍微在底盘上提供一个上升的力要脱离地表，就如同它的名字那样——跑疯了的烈焰马。 就在恭平以为那辆跑疯了的摩托就要撞上来，自己就要成为第一个因为高官家属交通肇事而因公殉职的搜查官时，疯马急停，轮胎在沥青路面上发出一阵叫人牙酸的摩擦声，摩擦产生的高热在它的身后升起一线淡淡的白汽。 摩托车上的人摘下了头盔，露出一张圆润的娃娃脸，顶着一个显得有点幼齿的蘑菇头，发梢显出淡淡的绿色。 这副乖宝宝的卖相和他飙车时猛踩油门的表现可不太搭。 来人从摩托上跳了下来，他的身材并不高大，显得有点瘦削。他露出一个相当和煦的笑容，主动伸出手来，“嘿，大家好呀，可以叫我若叶。” 听到来人自称“若叶”，恭平一时没分清他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若叶”这个名字说起来，男女倒是都能用。 身后的两人还没搭话，刚三郎已经走了上去，敬了个礼，“我是刚三郎搜查官，请出示你的身份证明。” 他敬完礼，从身后把一口巨大的银灰色皮箱拽了出来，几乎有一人高，像个超大号的旅行箱。 第五十一章 第一场阵营遭遇战 风度哥和路诤同时听到在半空负责侦查的烈雀发出了尖锐的警告声。 经过常磐森林里的这一路旅行，风度哥也不再是什么毫无经验的小白玩家了，他熟练地召唤出妙蛙种子和小拉达护在两侧，说：“这次又会是啥精灵？” 路诤摇了摇头，他不觉得让烈雀紧张的会是野生精灵。这里是常磐市的郊外，就在联盟眼皮子底下，要是这里还能放什么危险的玩意儿进来，那联盟还混个屁。所以这里的野生精灵和新手村门口的差不多，多是绿毛虫、波波、小拉达那种温和无害的，连只猴怪都嫌太暴力。 但他没有丝毫的放松，他担心的是另一种情况。 不远处的树冠处发出一声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道蓝紫色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飞过。 “不好！是超音蝠！”路诤脸色不太好看。 其实他也没看清，但以他的经验，仅凭印象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风度哥还不太明白为什么“超音蝠”会让路诤这么紧张。这种宝可梦他们在常磐森林里的隧道见得多了，很烦人，还会拉很臭的屎，聚集的多了，密密麻麻的确实会让密集恐惧症患者不适，可眼下却只有一只。 风度哥刚想吐槽他有点过度紧张，可能有点副本后遗症。但盘旋在空中的烈雀发出了更加急促的叫声，这下连他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时，前面几十米的地方，出现十几个身穿黑色皮夹克的男子，缓缓向这里逼近。 为首的是个年轻人，身材显得很健壮，可能是什么打篮球的体育生。他做了个相当张扬的时装发型，刘海很长，还有紫灰色的挑染，戴着墨镜，显得很时尚。 其实光看他这副造型也没什么，毕竟玩家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年轻人捏脸都是怎么有个性怎么捏，如果不是本游戏出得比较晚，大概十个玩家里至少会有五个是葬爱家族的成员。 但他一边走一边抖着腿，身后还跟着的十几个兄弟，这就让他有点社会范了。他嘴角上扬，勾起一个痞气攻的笑容：“哟，这不是翩翩么，这么巧。” 风度哥站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人，嘴里吐出两个字：“赵泽？” “你们认识？”路诤小声问：“朋友？” 风度哥此时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敌军包围的游击队员，他并不说话，摇了摇头。 路诤拉住他就跑，“不是朋友那就是对头，是对头还快溜！” 赵泽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想逃？没门！给我追！” 随着他一挥手，身后的兄弟齐齐召唤出宝可梦。他们召唤的多是超音蝠和阿柏蛇，看上去很是凶残。 阿柏蛇短距离冲刺比人快，但中长距离下速度和人差不多，路诤及时逃跑，没在阿柏蛇的攻击范畴内，一时无虞。但超音蝠利用自己的空中优势率先跟了上去，追击的人则跟随着超音蝠的指引，牢牢咬在他们后面。 “不好意思啊，连累你了。”风度哥一边跑，一般道歉。 路诤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就算来人和风度哥没有过节，这事儿也很难善了，毕竟他早看出来那帮家伙是反联盟阵营的人。初始版本，反联盟阵营只能选火箭队，恰巧火箭队的主基地就在常磐市，所以反联盟阵营的玩家初始活动区域就围绕着常磐市进行。 阵营矛盾这种事，能用拳头解决的为什么要磨嘴皮子？干敌对阵营的玩家，既满足了pk的欲望，又能捡敌方掉落，还能提升阵营声望，何乐而不为呢？ 现在两方都刚出新手村，还没有正式开始接触，只是在论坛pvp，等联盟阵营玩家开始大批前往常磐市，火箭队的人自然能意识到己方可以发挥主场优势，在常磐市近郊对落单的联盟玩家进行围剿。等联盟阵营反应过来，必然会开始反击，打着打着，自然就打出真火了。 遥想当年一周目，反联盟阵营一开始借助地利，确实是把联盟阵营杀得哭爹喊娘，不过到底还是联盟阵营树大根深，在几个大公会的牵头下，硬是组建起联军反过来把反联盟阵营杀得不敢踏出火箭队基地。 这场大战前前后后杀了一个多月，在论坛上号称第一次阵营大战。虽然大家这时候普遍等级比较低，也没什么经验，打起来没有章法，但胜在参与度高，很多人死得专精点都掉光了。 路诤一边跑一边问：“你们什么情况？” “具体情况一言难尽。”风度哥闷闷地说：“那家伙的id叫亡灵战神，和我现实里认识，总之，有点过节……” 风度哥说得断断续续，好半天路诤才听明白。 风度哥现实里叫李翩翩，后面的男生真名叫赵泽，他们以前是同一个小学初中的，那时候就互相不对付。后来赵泽因为父母工作原因转了学，高中不在一起，这段关系才消停下来，但不巧两个异地的家伙却偏偏上了同一所大学，且又产生了新的矛盾，新仇加旧恨，彻底闹翻了。 但具体是啥矛盾，风度哥死咬着不肯说。 两人一路从线下厮杀到了线上，大学毕业了，都不消停。说来也算有缘，两人一切联系方式统统拉黑，结果却在《精灵宝可梦》的论坛上悄然遭遇，选的还是敌对的两个阵营。 假如他们是一男一女，这也算是天降青梅加欢喜冤家，未必不能成就一段佳话，可惜两人都是男的。 看他那一脸又忧伤又蛋疼的表情，路诤都忍不住想往那个方向去猜。 比如说，那赵小哥其实是个弯的，男孩子嘛，小时候表达在意的方式就是欺负对方，赵小哥以前也这么欺负风度哥来着，就此结下了梁子。等他日故人异地重逢，赵小哥为了弥补童年遗憾非要把风度哥也掰弯，但风度哥本着男儿志向坚如铁，抵死不从，结果赵小哥因爱生恨，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说起来，赵小哥还是个体育生，穿小白袜的体育生……你懂的。 路诤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兄弟，实在不行要不咱就……从了？” “什么从了？”风度哥一脸莫名其妙。 他继续说：“我和他在论坛上和打嘴仗，我说我要把他杀到退游。他说他就在常磐市等着我。我说那你等着，我隔天就出发去常磐市，两天就到。我只是撂句狠话嘛，玩家之间撂狠话再正常不过了。” 路诤忍不住扶额：“所以你就把你的行动路线和时间点一股脑都透露给他了？” 风度哥十分后悔：“哎，我是一时冲动！” 路诤正想吐槽，这时，头顶上负责警戒的烈雀发出一声尖锐的警告声。随即他感觉脑后生起一股寒意，他心道不妙，就地一滚。一只巨大的蓝色蝙蝠从身后袭来，以极快的速度滑翔而过。 那是只超音蝠，它大约半人高，正张大膜翼，翼展接近一个成年男性的臂展。膜翼上凝聚着透明的飞行系能量，如果不是烈雀告警，且他反应及时，恐怕已经被偷袭得手了。 超音蝠偷袭不成，缓缓飞向上空，也不继续攻击，就这么缀着他们。背后稍远的地方，不断有喊杀和脚步声，显然赵小哥一伙人，也就是亡灵战神和他的兄弟们正跟随超音蝠的指引追杀他们。 路诤抬头看了一眼，有点忌惮：“不行，不解决掉超音蝠，我们是甩不掉他们的。” “你说怎么办？” “老办法。” 风度哥点了下头。超音蝠这种宝可梦有两个特点，一是它有个技能叫“超音波”，有一定概率使对象陷入混乱状态，面对多名宝可梦围攻的时候有奇效；二是飞行速度快，又擅长追踪，所以要一击毙命，否则一旦被它拉开距离会很难处理。 但这一路上，他们组队对付超音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风度哥从腰带后面掷出精灵球，落点就距离超音蝠不远处。精灵球打开，妙蛙种子从里面弹出。 “用藤鞭！” 随着风度哥的指挥，妙蛙种子的背上伸出两条绿色的藤蔓，向着半空中的超音蝠击打过去。超音蝠是毒系、飞行系的宝可梦，对草系攻击理论上来说有四倍抵抗，在等级相近的情况下，这种程度的攻击对它只是挠痒痒。 但风度哥没有选择威力更大的“飞叶快刀”自然有其道理，只见，虽然藤鞭上附带的草系能量被轻而易举地抵抗，但藤鞭本身却如同绞绳般缠绕在了它的翅膀上。 超音蝠意识到了危险，它翅膀上的飞行系能量活跃起来，两只薄薄的膜翼像是锋利的刀片那样将妙蛙种子的藤鞭割断。但这拖延了它一点时间，下一刻，两只巴大蝶迎面对它撒下淡绿色的睡眠粉。 超音蝠感觉到身体忽然变得非常疲惫，它再也挥舞不动膜翼，从半空跌落。趁此机会，烈雀和小拉达同时发动攻击。超音蝠的耐久根本抵挡不住这种攻势，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它化为一道红光，传送回不远处的训练家携带的精灵球里了。 风度哥说：“接下来怎么办？” 路诤想了想，道：“我们分开跑。” 风度哥点了点头：“也好，赵泽那个龟儿子主要是针对我来的，你不过是受我连累。我们分开，他大概就不太会为难你了。” 他一边说，随便找了一个方向就要闷头跑去。路诤赶忙拉住他，“别急着跑，你不是刚收了只超音蝠么？把它的临时指挥权交给我。” 现在他们是组队状态，下属的宝可梦可以交由队友进行临时指挥。风度哥看了路诤一眼，没问为什么，直接把超音蝠从精灵里放了出来。 路诤点了点头，来不及多作解释，选择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身后的追兵很快赶来，见两人分开逃窜，有人开口问道：“亡哥，追哪个？” 亡灵战神恶狠狠地说：“当然是李翩翩！他不是要来常磐市来干我么？我今天就要看看是谁干谁。等我把他全身的装备扒个精光，精灵球全部收缴，再把他踢回新手村，看他还能不能嘴那么臭了。” 亡灵战神麾下的兄弟心说，老大就算你把他守在复活点杀穿，嘴肯定还得臭啊，因为那时候只能嘴臭了，不嘴臭难道还嘤嘤嘤掉小珍珠？ “亡哥，我的超音蝠被他们击杀了，你可得给我报仇哇！”说话的是亡灵战神麾下的弟兄中一个身材偏胖的哥们。 “那好像是个中立阵营的玩家，不杀白不杀。”有人说。 “不过一个中立阵营的垃圾而已，”亡灵战神不屑：“有毒五花肉、小怪兽9510，交给你们了。剩下的兄弟都有，随我去追李翩翩！” 路诤看着自己所剩不多的体力条，停下了脚步。他近乎全意志加点，体质属性只在初期加过几点，在这种比拼体力的追击战中并没有优势。况且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回头看去，两条狰狞的大蛇已经逼近。 “你他妈终于不跑了？”追击的火箭队玩家脸上露出不屑和凶狠交加的表情：“别怕，爸爸这就送你回城。” 在追击者观察路诤的同时，路诤也在观察追击者。亡灵战神分出了两个人来追他，显然是并不准备放过自己，不过仇恨大头还是在风度哥身上。 他们放出的宝可梦，都是阿柏蛇。火箭队的初始精灵中，相比较另外两个，超音蝠和瓦斯弹，阿柏蛇确实是进攻性最强的。进攻性强归强，不过也只是区区两条阿柏蛇而已。 两名火箭队玩家齐声喝道：“阿柏蛇！使用咬住攻击！” 就在阿柏蛇蜷缩蛇躯，即将如弹簧般射出的时候，空中出现三只蓝色的蝴蝶。其中两只扇动翅膀，风压把阿柏蛇按在地上，压制了它的攻击。另一只撒下淡绿色的粉末，那些粉末顺风而飘，笼罩了两只阿柏蛇。 在火箭队玩家震惊的目光中，阿柏蛇竟然原地睡着了。 “这什么宝可梦？”其中一人有点发懵。 “好像是巴大蝶，我在论坛上看到过。”另一个人说。 巴大蝶翅膀煽动的风压转变了方向，转向没搞清楚情况正在交谈中的两人。两人的感觉像是站在了高压喷气管道的出风口，他们被巨大的风压直接掀翻在地，连打了好几个滚。 巴大蝶顺势撒下麻痹粉，两人进入麻痹状态，浑身使不出劲，连爬起来都显得有点困难。趁他们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路诤一个虎跳，反握的军刀匕首就扎进了他们的脖颈上。致命弱点打击，一刀一个，两人瞬间被送回火箭队的集体宿舍去思考人生了。 还在昏睡状态中的两条阿柏蛇，也随着训练家回归复活点而自动传送进精灵球里了。 解决掉身后的追兵，路诤抹了抹匕首上的血，检查了一眼游戏面板。果然，作为中立阵营玩家，他的“阵营声望”和“犯罪点数”都没有上升。 唯一变化的，是那枚神秘的道具，幽魂之玉，其中储藏的灵魂之力，从【20/1000】上升为为【22/1000】。“转魄”那个被动技能，在任何单位在附近死亡时，可以将溃散的灵魂之力存储在其中，可以视之为一种特殊的幽灵系能量。 和路诤预计的差别不大，玩家也可以视为有生命的个体。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特殊的机制，玩家逸散的灵魂被幽魂之玉吸收后，尸体的保留时间减少了，平常至少会在死亡地点留一个小时再回城的。路诤想不明白，但这大概算是好事吧，毕竟也算是节省复活时间了。 不过让路诤感觉有点牙疼的的是，每名可爱的小玩家的尸体，居然只提供了1点灵魂之力，这样想来，要凑满1000点解开下一层的封印，至少要击杀1000名玩家，恐怕得血洗火箭队……怕不是魁奇思老师知道了都得直呼你有点极端了。 路诤对半空中的超音蝠道：“好了，带我去找你的训练家吧。” 超音蝠转身，扑打着膜翼，向着某个方向飞去，路诤小跑着跟上。 当时分头逃跑的时候，他没向风度哥仔细说明自己的计划，但说来也比较简单。他们两个和七八个火箭队玩家正面冲突，赢面并不大，但一旦对方人员分散开来，却又未必了。 相比较联盟阵营的玩家，除了能稳定获得初始精灵，火箭队的兄弟们开局并不比中立阵营的玩家好过多少。如果把联盟玩家比作是拿国家补贴到处吃喝玩乐的公派留学生，中立玩家好比自生自灭的社会闲杂人员，那么火箭队玩家大概算是加入了黑窝点的非法劳工。 毕竟坂木老大也不是做慈善的，他给玩家发津贴，玩家当然也要积极工作报效老大。 所以，反联盟阵营的玩家，每天都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来做阵营任务，包括不限于为基地站岗、搬运非法物资、收取保护费、教训某些不长眼的地痞流氓小混混……宝可梦等级和数量相较联盟阵营玩家并不占优势，手里只有一只初始精灵作为主力，算是常态。 路诤准备先解决掉追兵，然后反向追杀亡灵战神那伙人。 一直跟着超音蝠，大概十几分钟后，翻过了一个不高的山坡，远处传来吵闹打斗的声音。他借助超音蝠的侦查能力观察亡灵战神一伙人的站位，他们站位分散，显得相当大意，尤其是空中，并没有发现亡灵战神方的超音蝠。 这也难怪，现在玩家们还没有养成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必须在头顶留一只侦查手的习惯。况且火箭队玩家中，初始选择超音蝠的玩家并不多。虽然超音蝠辅助能力强，但开荒期表现确实远不如阿柏蛇。 他大着胆子，依靠郊外树木遮蔽视野，一点点靠近，大概搞清楚了那里的情况。 上一只超音蝠被解决掉之后，亡灵战神又调派了一只超音蝠去追踪逃窜中的风度哥。风度哥试图复刻之前的战术，但可惜妙蛙种子现在只有14级，踩在自学睡眠粉的等级线上，缺少了巴大蝶提供的控制能力，没法给予不断骚扰的超音蝠致命一击。 他反复指挥烈雀和妙蛙种子配合，驱赶超音蝠，但这只是徒劳地拉近了他和身后亡灵战神之间的距离。 这次亡灵战神也学精了，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几人聚作一团，跟在风度哥的屁股后面满地跑，而是有计划地散开，两两一组，一组人和他游斗进行骚扰，一组人有意把他往一个方向进行驱赶，另一组人提前绕后对他进行包抄。 路诤现在看到的，就是风度哥又一次指挥妙蛙种子使用藤鞭控制住不断骚扰他的超音蝠，结果降低了逃跑速度，被亡灵战神逮到机会，即将对他合围的一幕。 风度哥看到了从后方追来的亡灵战神，他意识到了危险，放弃和超音蝠纠缠，直接收回移动速度较慢的妙蛙种子，闷头朝某个方向逃跑。但前方很快出现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人影堵住他的去路。 他立马转而逃向相反的方向，但没跑几步，耳边忽然响起“沙沙”声。他定睛一看，在绿色的草丛中隐约发现让人心生寒意的紫色。 他果断召唤出妙蛙种子，手指草丛：“对准那个方向，用飞叶快刀！” 几片草系能量凝聚而成的叶片从妙蛙种子的背后激射，把风度哥视野前方的草丛割开。下一刻，两条紫色的大蛇就窜了出来，张开大嘴吐出蛇杏，对他发出威胁的叫声。 风度哥脸色难看，往后退去，转头就看到了一个银紫色头发的男子在几个兄弟的簇拥下，向他逼近。 亡灵战神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跑啊！怎么不跑了？” “赵！泽！”风度哥狠狠瞪着他，好像要用眼神把他推倒：“人多势众算什么本事！有种你别躲别人屁股后面，上来跟老子单挑！” 亡灵战神嘿嘿一笑，脸上露出臭流氓把小姑娘逼在胡同里意图不轨的那种表情。他向周围的同伴打趣道：“哟，你们瞧哎，靠女人养的货居然觉得自己有种，还真是稀罕。” “男人有没有种，要看裤裆里的本事，不是嘴巴上的本事。靠嘴巴的，是龟公。”亡灵战神脸上戏谑的笑容陡然收了起来，眼中迸射出狠毒，冷声道:“一起上！给我操烂他！” 风度哥在听到“靠女人养”那句话后，脸色变得极差。他不再选择逃跑，而是招出所有的宝可梦，妙蛙种子、小拉达，还有烈雀。 亡灵战神那边跟着三个兄弟，加上他自己一共四个人。他们一挥手，又丢出几枚精灵球，加上之前已经放出来用作追击的宝可梦，合计两条阿柏蛇，一只超音蝠、一只瓦斯弹，还有两只喇叭芽、一只小拉达。 另外两个方向，几名包抄的火箭队玩家也放出自己的精灵，朝风度哥的方向逼了过来。 不管是从从宝可梦数量还是属性上看，局势都对风度哥压倒性的不利。就算小拉达和烈雀升了好几级，但他的主力精灵依然还是妙蛙种子。对方的精灵以毒属性为主，妙蛙种子的草系技能打在毒属性精灵上会被抵抗。 以多打少，属性还被抵抗的情况下，风度哥知道自己这次大概是难以幸免了。他心里一沉，所幸从怀里掏出军刀匕首。 但对方的手里也不闲着，从背包里也掏出装备拿在手里，只见他们掏出来的，全是大砍刀、自来水管改造的狼牙棒一类的事物，看上去是非常专业的古惑仔。不愧是火箭队的成员，论街头斗殴打砸抢烧收小商贩保护费，他们是专业的。 风度哥就要向亡灵战神发起尊严冲锋了，他怒目圆睁，大张嘴巴发出意义不明的怪叫，像是个非洲部落里的原始人。男人打起架来，果然还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比较带劲儿，靠宝可梦战斗，总觉得还差点意思。 亡灵战神冷冷地逼视着走投无路的风度哥，脑中已经开始构思怎么羞辱他了。 这时，变故出现，包围风度哥的火箭队玩家中有人惊声警告：“小心！敌袭！” 他扭头看去，只见三只蓝色蝴蝶出现在两名火箭队玩家的背后，对他们发动凌厉的气流攻击，将他们吹了个狗啃泥。紧接着，一个身穿土黄色上衣的身影从树后闪了出来，单膝跪压在两名火箭队玩家的肩胛骨上，一手抓着他们后脑的头发逼迫他们昂起头，另一只手反握匕首，刃口对准脖颈处一按一拉，处刑式割喉。 两名火箭队玩家捂着脖子试图延缓死亡的到来，不过那只是徒劳，颈部大动脉被割断，鲜血像爆裂的自来水管里的水那样迸射出来。 两条向风度哥发起攻击的阿柏蛇正跑到一半，这才反应过来，试图回援自己的训练家。但已经晚了，刚回撤到一半，两名训练家就已经是地上的尸体。 在幽魂之玉的作用下，死去的玩家灵魂析出，尸体轮廓出现不稳定的雪花点。两条阿柏蛇还没来得向杀死训练家的凶手报复，训练家腰间的精灵球自动弹开，将愤怒的宝可梦们收回精灵球里。 下一刻，地上的尸体消失不见，传送回城了。 第五十二章 南郊追逃 “老陆！”风度哥惊喜，“你怎么来了！” 路诤点点头，向他招手：“还不赶快过来！” 早在亡灵战神的人对风度哥进行合围的时候，路诤就已经到了，但他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出手。等包围风度哥的火箭队玩家志得意满，指挥宝可梦攻击风度哥，自己那边缺乏保护的时候，他出手偷袭，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双杀。 “哦哦哦！”刚想抬脚冲锋的风度哥愣是刹住车，因为重心不稳，他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他连忙收回妙蛙种子，向路诤那里跑去。 亡灵战神不知道从哪里跑来搅局的家伙，眼看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他简直气得肺都要炸了，“还不快追！” 路诤带着风度哥向某个方向奔逃，亡灵战神一伙人跟在后面。 路诤压低声音，对旁边的风度哥说：“跟着我的脚步，注意脚下！” “什么？”风度哥没听清。 路诤也不多解释，刚跑出去十几米，听见身后传来连续几声闷响，然后是亡灵战神一伙人发出几声惨叫：“压到了！压到了！”“小心地面！是陷阱！” 路诤眼中闪过精光，回头看去。只见亡灵战神一伙人中领头的人踩中一个浅坑，摔倒在地。后面的人猝不及防下也被他绊倒，纷纷摔倒在地，像是在高速公路上超速行驶的车辆因为一辆车的爆胎产生了连环追尾。连亡灵战神自己都摔了个狗啃泥，看起来很是狼狈。 【冒险技能·陷阱制造：丰富的野外冒险知识，让你懂得布置三种简易陷阱。分别是，捕虫陷阱、捕鼠陷阱、捕狼陷阱】 【捕狼陷阱：仅中大型目标。挖开土层形成浅坑并用遮蔽物遮掩，或在天然遮蔽物内放入诱饵诱惑猎物靠近，利用兽夹、铁钉等锐器对猎物下肢进行杀伤，有一定概率产生‘断筋’效果】 “我的脚受伤了！快帮帮我！” 踩中陷阱的兄弟运气着实不好，他一脚踩中了陷阱里埋着的铁钉，脚掌居然直接被扎穿，陷入‘断筋’状态，短时间体力槽归零，无法移动。 路诤瞥向旁边的风度哥：“还傻站着干啥？落井下石不会啊！” 风度哥如梦初醒，连忙召唤妙蛙种子：“用飞叶快刀！” 草系能量凝聚的叶片向着滚做一团的亡灵战神几人射去。叶片像刀片那样锋利，正前的一个兄弟的脸直接被那些叶片划破了相，血流如注。侥幸没有遭劫的几人趴倒在地，双手抱头，模样很是狼狈。有人指挥宝可梦护在身前，将飞叶快刀挡住，他们这才敢冒头。 风度哥指着亡灵战神哈哈大笑：“缩头王八，赵泽，这造型很适合你！” 亡灵战神默默从地上爬起来，又发足猛追，但还没追几步，忽然地面下陷，又是一个陷阱。这次他们的运气不错，踩中陷阱的兄弟没受伤，其他几人也有心理准备，没像上次那样摔成一团。 但随时可能出现的陷阱依然对他们造成了心理压力，不敢全力追赶，显得有点束手束脚。亡灵战神思索了一下，指挥两条阿柏蛇在前面开路，大部队缀在后面。但这一手直接让前面开路的阿柏蛇陷入孤立，被路诤抓到破绽，他回头反打，通过巴大蝶的睡眠粉控制住，然后飞叶快刀加起风远程消耗，对阿柏蛇造成重创。 一击得手，风度哥回过头去，用手指把自己的鼻子顶成个猪鼻子，耳朵也拉长，吐出舌头，冲后面的亡灵战神做了个鬼脸。 亡灵战神目瞪口呆：“李翩翩！你他妈的是小学生么！” 风度哥得意洋洋，把屁股对着他，拍了拍，一边拍还一边摇：“来追我啊！笨蛋！” 亡灵战神气得嘴唇直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一手指着前面的风度哥：“你……你……我今天要是不给你个好看……我……” 见亡灵战神一副快要被气死的王司徒的模样，旁边的兄弟们心说，喂喂喂，老大你现在的样子放狠话根本没什么说服力哎。他们见老大吃瘪，试图找回场子：“嚣张什么！联盟狗！” 联盟狗？路诤心说好耳熟的称呼，我还部落猪呢，真是爷青回。 风度哥拍了拍屁股，继续逃跑，不过这次他没有丝毫狼狈逃窜的憋屈感，反而有种摆了宿敌一道的舒心。他回过头去，看到亡灵战神远远缀着他们，显得有气无力。风度哥扭头问路诤：“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路诤想了想，说：“他们追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调头，我们直接去常磐市。” 风度哥闻言，打开图鉴上的地图定位功能，说：“我们现在在常磐市南边，距离南郊火车站不到十公里的样子。” “直接去南郊火车站。火箭队也就在野外横，在城里就是过街老鼠。他们要是有胆踏进一步，看搜查官不狠狠收拾他们。” 几十米开外，亡灵战神一伙人远远地看到风度哥两人调转方向。其中某个小弟说：“亡哥，他们走的方向好像是通往常磐市，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追不追？” 亡灵战神低头操作自己的游戏界面，听到小弟的话，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狰狞：“常磐市？放心，他们进不了常磐市！” 连续的“嘟嘟”响起，亡灵战神的兄弟们打开游戏群聊，只见他们被拖进一个大群，没过几秒钟，这个群已经到达了临时群聊的上限“99”人。亡灵战神在里面打字：“第一批联盟玩家即将进入常磐市，坐标已发送，请有闲的兄弟速去围剿！” 亡灵战神的兄弟互相对望一眼，明白了老大的意思。在火箭队阵营，他们有个长期的生涯任务，击杀联盟玩家可以获得阵营荣誉积分，累积兑换奖励，从声望、金钱、装备、技能机、精灵蛋，应有尽有。他这是准备化私仇为公愤，借阵营的力量去对付自己的对头。 路诤和风度哥绕了个圈子，又回到他们一开始遭遇亡灵战神的地方，继续沿着林间轨道前进。走了约莫二十分钟，连风度哥都感觉到不太对劲。他回头张望，看到亡灵战神依然不依不饶地跟在后面，似乎不太指望能围猎成功了，但也不想放弃。 风度哥嘟哝：“赵泽那个傻屌怎么还跟着，他在搞什么飞机？” 路诤的脸色却不太好看，他抬头看了眼负责侦查的烈雀，摇了摇头：“希望和我想的不一样。” 但墨菲效应告诉我们，如果你预想到一件事情可能会向坏的方向发展，那么就必然会发生。烈雀展翅划过一个山坡，发出尖锐的鸣叫声，那声音相当急促刺耳，远比他们当初被亡灵战神堵住时更加尖锐。 路诤心中立刻生出不好的预感，他赶忙停住脚步，同时也拉住了风度哥，“别往那边去，有人埋伏！” 风度哥从背包里摸出望远镜观察，但被树木遮蔽视野看不到那里。他正犹豫是不是要找棵树爬上去，但轨道的转角处，不断有身穿黑色皮夹克的人冒出来，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第五十四章 潜入火箭队基地 路诤从死去的火箭队队员身上扒下两件制服，将其中一件丢给风度哥：“穿上！一会到了火箭队的基地里，招子放亮点，注意我的手势！” 他比划出两个手势：“拇指和食指轻捻的，说假话，就说我们都是火箭队的成员。食指和中指伸直的，说实话。听明白没有？” 风度哥点了点头：“老陆，你说这是什么情况？” “不清楚，”路诤说：“但国土防卫省和安全搜查省的人正面冲突，双方都有死伤，显然是联盟上层的人在内斗。我也不知道哪方在捣鬼，也许两方都有鬼。等大人物们勾兑完毕，事情总要有个交代，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猫着，到时候再找负责收尾的一方投降了事。” 两人换上了火箭队的制服，样子和普通的火箭的新手玩家差不多，灰色的外套，上面印着个红色的r字。 火箭队基地的出口隐藏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外观看上去像是一间废弃的仓库。现在仓库的门开了，厚实的铁皮卷帘门打开，才发现内有乾坤，一条笔直的倾斜水泥路直通地底，像是地下车库的出入口。 路诤和风度哥迟疑了片刻，压低帽檐，走进门户大开的火箭队基地中。他们做贼心虚，像是两个从战场上开小差的逃兵。 火箭队的基地果然像个地下车库，一条大概六七米宽的双车道大概以15度左右的斜率倾斜着通往极深的地下。两人走了上百米，道路逐渐变得平整起来，风度哥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是一个个金属管道，像是通风管道。排气扇似乎还在运转，发出呼呼的声音。 这里大概已经距离地面出口很远了，火箭队的电力系统没有彻底瘫痪，头顶照明的白炽灯还在运转，但数量不多，四周依然显得很昏暗。这种感觉像是走在一条狭长的地铁井里。 风度哥嘟哝着说：“老陆，我感觉这里应该安全了吧？要不要就在这里等着事件结束？” 路诤刷着论坛，头也不回道：“这里安全个屁！这事儿处处透露着古怪，要停你停。” “难道你看出了什么门道？军师桑，还不速速给本王说来听听？” 没有身后穷追不舍的火箭队，枪弹火炮的声音也远去了，路诤虽然心里依旧不安，但紧张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现在他有点心情和闲暇跟风度哥聊聊。 路诤说：“你看到动用机枪导弹的武装直升机上的涂装没有？kdm，国土防卫部的缩写，他们是联盟军方的人。而一开始追捕火箭队玩家的人穿着蓝色制服，上面的字母是sps，安全搜查部的缩写，属于警备部门。后者追捕火箭队属于他们的职责范畴，但国土防卫部的人介入，却不合情理。” “更加不合情理的是，国土防卫部竟然不顾友方的死活，动用机枪、导弹进行杀伤，造成了不止一个搜查官的死亡。这种行径已经完全超脱了职务倾轧、部门矛盾的范畴，已经无限接近于内战了。如果不是国土防卫部的人被恐怖分子渗透策反了，那他们的目的可以称得上惊悚了。” 风度哥想到了一个词：“政变？” 路诤没有轻易反驳他，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有可能，但概率不大。如果有大佬调用武装力量进行军事政变，他们的目标应该是石英高原，而不是火箭队的基地。” “你看这里的布局，这么狭长的隧道，这里显然不是火箭队基地的主体，而是一个安全出口。之前玩家从这里逃出来，显然是火箭队的基地被攻陷了。骑山地摩托的搜查官紧随其后，但在玩家没有反抗的情况下，并没有轻易动用致命武力，到开阔地后他们使用比雕进行空中压制，而后搜查藏匿于其中的真正目标，这基本符合搜查官的行事特征。” “但国土防卫部的行事就完全不可理喻了，他们直接动用致命武力，而且是最高规格的致命武力，显然不是为了控制住局势，而是屠杀。军事是政治的延续，而政治是妥协的艺术。军事手段一旦被动用，意味着双方的矛盾到达了不可调和的程度，必须进行肉体消灭才能解决矛盾。” “背后的人显然不希望安全搜查部成功完成这次任务，我猜搜查官攻陷火箭队基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也是仓促应对，所以手段相当过激。而能调动国土防卫部的军事力量的人，必然是联盟高层，而且是相当高的高层。” “所以，是联盟高层和火箭队朋友交易的事儿不想曝光出去？”风度哥听完啧啧称奇：“神仙打架呀！感觉这个游戏的玩法相当多元，你说我现在放弃做宝可梦训练家，转头去考公，走高层路线，直接转型成sLg(经营策略)或者rts（即时战略），还来不来得及？” “我觉得sLg和rts都不太适合你，要不你还是去玩gALgAme（美少女恋爱）吧。” “这话从何说起？”风度哥有点惊讶：“难道精灵宝可梦还有恋爱元素?” 路诤翻了个白眼：“等到了常磐市，你可以去牛郎俱乐部里出道，说不定混着混着被哪个联盟高官的女儿、媳妇或者妈妈看中，直接作为男宠飞黄腾达了呢。” “高官的女儿还成，但是高官的媳妇和妈妈还是算了。”风度哥说。 路诤想到了什么，“哎，你还记不记得季沐霖老师？她的身世词条有古怪，貌似就是你觊觎已久的高官女儿，颜值还相当能打。你看，你完全不用舍近求远，攻略她，软磨硬泡、花前月下、曲意逢迎、阴阳交泰、膝下承欢、予取予求……实在不行你还可以从小姨子那里下手。” “好了好了，我放弃联盟高官的女儿还不行么！”风度哥想起季沐霖和四季雨姐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咱们还是聊点别的。” “不喜欢高官女儿？难不成你喜欢的其实是高官的儿子，又或者直接向高官本人下手？”路诤上下打量了一下风度哥的身段：“恕我直言，你现在吃糖恐怕已经晚了，况且就算你本人可以放弃节操，但不代表高官也好这口，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亡灵战神一样啊。” 风度哥捂脸：“咱们能不能先跳过这个话题？” 聊了几句，话题说着说着就有点跑偏，没什么营养，不过用来放松心情打发时间倒还凑合。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一个岔路口，左中右各有三个路口，不知通往何处。 风度哥站在路口处，分别向里张望，但隧道很深，一眼望不到尽头。 风度哥说：“老陆，你看我们应该进哪条？” 路诤也有点犯难，他一周目的时候并不是火箭队阵营的，对火箭队基地的内部构造不能说是一无所知但也是所知甚少。 这里有三条岔路，从直觉上说，应该只有一条是通往火箭队基地的，另外两条通往哪里就很难说了，说不定是希鲁夫公司的地下仓库，或者是坂木老大的私人别墅。要是他们一不小心撞见了坂木老大的秘密……嘿嘿，坂木老大，你也不想你喜欢猫娘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吧？ 风度哥想了想，说：“火箭队玩家就是从里面出来的，他们应该知道走哪条路，我们要不要上网发个求助贴？” 路诤说：“好你个小机灵鬼，隔壁老王深夜寝取被反锁在卧室向户主电话求助是吧？” 风度哥摊手：“那你说怎么办？随便挑一个？” 路诤沉吟：“实在不行……还是向户主求助吧，不过要写得隐晦一点。” 两人还在商量，忽然听到身后的隧道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两人一惊，躲到左侧隧道口，探出头向外张望，只见大群身着黑色和灰色马甲的火箭队玩家小跑着往这里赶。 风度哥说：“看来有不少人和咱们想到一块去了哈。一打瞌睡就送枕头，看来今天运气不错，我们正巧可以混进去。” 路诤也点头，他们现在穿着火箭队的制服，这种关头，大家想的都是逃命，不会有人会怀疑有联盟玩家混进来的。 两人刚想出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忽然听到其中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走！系统这么暗示，禁区里一定有什么好东西！” 路诤和风度哥互相望了一眼，脸色都有点难看，他们已经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在那群火箭队玩家里，某人一头紫灰色的头发很是晃眼。 “赵泽？”风度哥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没死，命还真够大的！” 在被联盟搜查官追击的时候，亡灵战神跟在最前列的玩家中开溜了。后来国土防卫部的人开着武装直升机入场，用机枪扫射先头玩家，路诤和风度哥都以为那厮在密集的弹雨中已经就义了，没想到居然苟了下来。 风度哥很担心自己被认出来，以亡灵战神对他的执念，别说只是换装，脸还露在外面，就算只给他一个背影，怕是都能从走路时屁股扭动的幅度一眼认出他来。 他们商量了一下，没办法，只好随便找个入口先躲进去看看。 他们挑选的是最左边的入口，沿着隧道往里走了将近两三公里，终于在尽头看到了一面安全门。外面是一层严密的钢筋栅栏，里面则是很厚实的铁门，像是银行地下的保险库。 路诤和风度哥又对望一眼，都有点心虚，像是两个刚出道的蟊贼。 如果是平时，想要潜入这种地方恐怕想都不用想，不过现如今保险库的大门对这两个***开了。 “走吧！”来都来了，两人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只希望里面没藏着火箭队的精英干部。 进入铁门后，正对他们的是一面墙壁，靠墙摆着一张长桌，桌上还有一台固定电话，桌背后的墙壁上画着一个红色的火箭形的希腊字母：r，下面是一排白色的小字，翻译过来，是自由宇宙的意思。 这鬼地方看上去倒一点也不像火箭队的秘密基地，反而像是某科技公司的前台。 路诤走到那长桌的后面，发现一台正在运转的碎纸机，他从纸篓里随便掏出一把来，文件已经被切得稀碎了，上面的文字根本没法辨认。他四周打量了一下，惊讶地发现地上还有一个整箱完好的文件，可能工作人员撤离的时候非常匆忙，来不及将所有文件销毁干净。 好奇心驱使着他从里面翻了几页纸读了起来。 “上面写着什么玩意？”风度哥观察完周围的状况，看到路诤低头读着什么，也凑过去。 “好像是货运日志。”路诤指着上面的文字：“23日19时05分，接收实验器材三箱，纯净化项目B3组签收……全是这样的记录，这里可能是火箭队的研究所，刚才那道门是货运出入口。” “你看出什么蹊跷没有？” 路诤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接受日志而已，没有透露研究人员名单和项目内容，用的全是代号。” 他想了想，把手头上的文件放回原处，说道：“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老老实实猫起来吧，火箭队就算在研究怎么毁灭世界也不关我们的事，就算真有，也该让联盟搜查官去头疼。” 长桌两侧各有个走廊通往研究所的深处，两人随便挑了一个方向。里面纵横交错四通八达，每隔十几米就是一扇封闭的铁门，地面铺着大约两三平米大小的方形塑脂地砖，头顶是长形的白炽灯。如果不是没有窗，他大概会以为自己是在一座写字楼里，而不是位于几十米深的地下。 路诤抬头打量着其中一扇门，门上有一个铁质的铜牌编号：A060194。如果每扇门都有一个自己的编号，那么这鬼地方可能有上千个房间。他试着推了一下，门从后面锁住了，纹丝不动。他转头看到门边有一个卡槽，看来要进入房间内部还需要专门的身份认证。 走廊每隔差不多五个房间，就会有一道闸门，每扇闸门口都有一道电子锁，看起来正常运作的时候，这里的安保相当严格。不过好消息是，为了方便人员撤离，如今安保系统是瘫痪的，每个闸门都开着。 “嘿！来这儿！”不远处传来风度哥惊喜的声音，他冲路诤喊道：“这扇门没锁！” 路诤快步向他那边跑去，在走廊的转角位置果然找到一扇没有被反锁的门。两人推门进去，里面的空间相当狭窄，只有十平米左右，陈设也相当简陋，左边放着一张半米宽的单人床，床对面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台台式电脑。 第五十五章 傲世神皇 路诤正要继续科普高中生物课的内容，忽然身体僵住，因为他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在外面说话：“嘿！我的卡好像能刷开！进去看看！” 他和风度哥对望了一眼，脸色都变得难看至极。 路诤出于本能地捏了一下腰带上的精灵球，随即放开了。在这个突发事件中，存在致命武力，宝可梦随时可能永久性死亡，他不想去赌。 两人不约而同往床底下钻，像是两只被狼外婆吓到的小红帽。 下一刻，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进来的人一眼就看到两只露在床沿外面还在不断扭动的屁股。 “谁！”进来的人也是一惊。 “我投降！我投降！”两只屁股宝可梦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和进来的人对了对眼，全都愣住了。 出现在路诤面前的，是十几个身穿黑色马甲，胸口印着一个大大的红色r字Logo的火箭队玩家，其中还有一个他们的熟人。 “是你！”亡灵战神看着眼前的风度哥，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泽？”风度哥也相当震惊。 路诤只想捂脸，他们俩的情况已经不能用冤家路窄可以简单形容的了，只能说月老牵错了红线、爱神射歪了靶心、三生石上写满了孽债……如果不在一起的话真的很难收场。 短暂的错愕之后，亡灵战神脸上露出狞笑：“好好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李翩翩，你来的好哇！” “你们认识？” 说话的人是站在亡灵战神身后的一个年轻人。他身材高瘦欣长，瓜子脸，鼻梁很高，五官兼具东方人的温润和西方人的硬朗，看上去像是个混血儿。不仅五官卖相上乘，皮肤还白皙干净，脸蛋嫩得好像能掐出水来，说是高中生都有人信，也不知道平时用什么护肤品。 即使是路诤这么仇帅的人，也必须承认，那家伙确实长了副讨姑娘喜欢的好皮相。 “神皇，人我确实认识，和我有点过节，交给我处理吧？”亡灵战神对身后的年轻人露出一个微笑，虽然语气还算平淡，但路诤总感觉他有种讨好对方的感觉。 年轻人从亡灵战神身后走了出来，路诤这才看清他的装扮，一身纯黑色的男士风衣，风衣上纹着非常张扬的金色骷髅纹饰。路诤感到有点牙酸，他认出了这件时装，vip12用户的19888限定款，看来又是个不在意钱的富二代。 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总给他一种男版季沐霖的感觉。 年轻人瞟了一眼两个站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玩家，淡淡地说：“有过节？相逢即是有缘，本人说个情，让他们给你道个歉，这事儿就算揭过了。” 亡灵战神完全没料到年轻人会这么说，急道：“神皇!他们都是联盟玩家！” 被称作神皇的年轻人愣了一下：“联盟的狗？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亡灵战神有点犯难，这家伙是个超级富二代，老爹身家上百亿。可能因为在现实世界中玩腻了，想在网络游戏里找点存在感，一手创建了傲世公会，自认会长。最近传出消息，他很中意精灵宝可梦这款游戏，有意投资办个联赛。 亡灵战神自己就是搞游戏工作室的，这种圈内真正的金主是万万不敢得罪的。他还想从这家伙的投资里分点羹呢，甚至为了近水楼台，不惜加入火箭队阵营。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亡灵战神大概摸清了几分这位公子哥的性格特点，喜欢说些名人名言，例如，光明是虚伪的黑暗才是永恒、老天施加在我身上的宿命我一定会亲手打破、弱者才需要同伴强者永远独行……简单来说，就是有点中二病。 又比如这次，他的初始账号等级是封顶的vip12，明明可以选择联盟高层出身，这货偏要火箭队开局。他相当敌视联盟，认为联盟虚伪、肮脏、不可救药，火箭队才代表了正义……至于他为什么这么认为，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可能是因为逆反心理吧，富二代嘛，你懂的。 亡灵战神脑子一转，决定利用这点：“神皇，我看他们是联盟派来的奸细，渗透进咱们火箭队，意图不轨！” 年轻人把目光放到路诤和风度哥的身上，头昂了起来，像是在用下巴看人：“老实回话，你们是联盟的狗么？” 路诤心说联盟玩家就联盟玩家，虽然这事儿很难抵赖，但要是点头，岂不是承认自己是狗？ 风度哥看到被称为神皇的年轻人的态度，有点气恼，刚想反唇相讥，忽然胳膊被人拉了拉。他侧头看去，见路诤盯着他，对他比了个噤声的眼神。 “神皇，你看他们默认了。”亡灵战神嘿然一笑，从怀里掏出精灵球：“那我这就送他们回城。” 路诤把手放在后腰上，捏着精灵球，盘算着打起来的胜算。门口挤着四五个玩家，门外更多。他现在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选择把巴大蝶埋伏在门后，利用麻痹粉，现在门口的四五个人全得躺着说话。 气氛陡然间变得紧张，眼看着就要打起来。这时，房间里响起一声淡淡的轻笑，是被称为神皇的家伙。在众目睽睽下，他发出了那种相当欠揍的装逼的笑声。就在大家被尬得快要绷不住的时候，笑声终于停止了，他转头对亡灵战神说：“虽然是联盟的狗，但还算老实，没有信口雌黄，不错。” 他勾了勾手指：“这样吧，本人问你们几个问题，老实回话，本人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不过若是敢有半句虚言，哼哼，我傲世神皇一定会让你们后悔！” “傲世神皇？”路诤和风度哥同时嘴角抽搐，这么复古的网名，这种说话方式，这家伙还在念初中二年级么？ “不错，傲世神皇。”年轻人昂着下巴说：“傲世只有一个神皇，所以，我就是傲世神皇。” 可能在他眼中，此刻的自己就像玄幻小说里的男主角那样，嘴角升过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要多酷有多酷，然而实际效果是，这货现在嘴角疯狂上扬，相当……矫揉造作。真是白瞎了他的帅脸。 路诤算是看明白了，虽然一开始是亡灵战神站在前排，但为首的人，却是这位傲世神皇。但几句对白的功夫，路诤就被他雷到了，说实话，活了两辈子，从没和这种类型的家伙打过交道，简直快绷不住了。 傲世神皇眉头微微皱起：“还要考虑？在下可不喜欢多说废话。” 路诤一直不说话，不全是因为在努力克服尴尬，也在暗暗琢磨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沉默了好半天，就在傲世神皇快要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路诤终于开口了：“你想知道什么？” 傲世神皇嘴角慢慢勾起弧度，这种强行装逼的调调越发让路诤觉得这厮还在初中二年级。傲世神皇说：“你们是为了什么目的潜入火箭队的基地？” 风度哥冷哼一声：“能有什么目的，我们只不过是误入了火箭队基地。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外面像是打仗了，我们就是来避难的……” 他说到一半停住了，因为路诤从后面狠狠踩了他一脚。路诤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傲世神皇的脸上，他清楚地看见，听到风度哥的说辞，傲世神皇变得越来越不耐，似乎相当失望。路诤稍一思忖，猜到他可能是有什么误解。 显然，傲世神皇想听的绝不是“难民”的陈述，那么他想听到的是什么呢？ 路诤不知道，但他必须要表现出足够的价值，于是缓缓开口道：“我们接到一个联盟颁发的任务，任务地点在常磐市的南郊……” 他一边说，一边盯着傲世神皇脸上的表情，只见他皱起的眉毛舒展开来。路诤心里大定，随即结合之前的经历开始瞎编：“所以我们就来了。不过事情不太顺利，我们在半路上遇到了亡灵战神，然后……” “任务内容是什么？快说任务内容！”傲世神皇赶忙打断，看起来对他们和亡灵战神之间的恩怨没有丝毫兴趣。 路诤想着被联盟搜查官追得满地跑的火箭队玩家，想着他们从玩家里面揪出的火箭队干部，缓缓说：“你们应该知道，联盟搜查官在火箭队内部安插有内线，前几天内线发来消息，说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物现在就藏在南郊基地里。这次行动，就是为了拘捕他的。搜查官人手不足，于是安排了一些信得过的玩家……也就是我们两个，当然可能还有其他人，一起协助他们进行这次行动。” 傲世神皇紧紧皱着眉头：“就是为了抓人？” “当然不止如此。” 众所周知，要让问话的人满意，重点并不是你知道什么，也不是真相是什么，而是对方想从你嘴里听到什么。路诤看到了傲世神皇眼中隐隐期待的神色，心里有了计较，“你可能不知道联盟要抓的人是谁。”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挤出一个显得有点狡猾的笑容：“那家伙是个宝可梦学者，基因工程方向的，专门为火箭队的精英干部培育特殊的宝可梦。我猜，他的实验室里应该藏了不少稀有宝可梦，甚至是传说宝可梦。” “传说宝可梦？”傲世神皇的眼睛亮了起来，看起来跃跃欲试，就像是听说系统商城马上就要进行神器拍卖。 “哼，还传说宝可梦，越说越离谱了。”旁边的亡灵战神冷哼一声：“就算真有传说宝可梦作奖励的任务，凭什么轮得上你们？神皇，别听那小子满嘴跑火车！” 听到亡灵战神这么说，傲世神皇眼中的兴奋一下子退去了，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路诤心里咯噔一声，觉得自己为了调他的胃口可能用力过猛了。 路诤看到傲世神皇脸上的狐疑越来越重，他脑中念头急转，暗道必须想个辙把话圆过去，或者转移他的注意力。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桌子上亮着的电脑屏幕，有了灵感。 他指了指电脑屏幕：“你们看那电脑上的仿真软件，就是为了把传说宝可梦的能力，移植到普通宝可梦身上而做的试验。上面的图表，是研究线粒体在宿主体内受到排异作用下的功能性衰减的。” “线粒体？”亡灵战神皱眉。显然他和风度哥一样，高考结束就把课本全还给老师了。 路诤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傲世神皇身上。只见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不过路诤还是注意到他眼中的莫名其妙，显然也不懂高中生物，毕竟他给人的印象……是个资深的初中生。 路诤随即把向风度哥卖弄的东西，又给他们讲解了一遍。 在场的众人听完，都有点发愣，毕竟是个人都有点难以接受一款老少咸宜的休闲游戏，在路诤的解说下，画风往科幻恐怖类那里偏转。况且，他们都是网瘾少年，对什么环状基因组啦、氧化磷酸化反应啦、核糖核酸的沉降系数啦、放线菌酮抑制蛋白合成效应啦……这种大段大段的专业名词，全都是两眼一黑。 只有傲世神皇嘴角含笑，频频点头，像是个在开学术会议的资深学者。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不会是瞎编的吧？”亡灵战神很是狐疑。 “当然是因为创建人物时的方向不同，”路诤淡淡地说：“我加的人物天赋都是知识图谱，为了以后就职宝可梦学者。而你们的方向是训练家，加的都是肌肉天赋。简而言之，我是做题家，而你们是体育生。” 傲世神皇若有所思：“所以正是因为你有宝可梦学术背景，才是你接到了探索科研中心的任务，而不是其他人。” 路诤高深莫测地笑笑，没有说话，但他心里疯狂给傲世神皇点赞——太上路了，哥们！ 只有亡灵战神还在唱反调，他冷冷地看了路诤一眼，又看了傻站在一旁的风度哥一眼，说：“我还是不信！除非你把任务截图截出来给我们大家看看！” 路诤只盯着傲世神皇，对亡灵战神理都不理。 “怎么？怕了？拿不出来？”亡灵战神冷冷地盯着路诤猛瞧。 这时，一直傻愣着的风度哥看了路诤的扑克脸，嘴里咕哝说：“屁咧！凭什么我们把自己的任务截给你们看？” 不过他的话显得有点心虚，越说越小声。 风度哥不说还好，一说就露了怯了。以亡灵战神对他的了解，不能说心心相印，至少也是了如指掌，属于刚撅屁股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味道的屎，怎能没看出他心里有鬼。于是哈哈一笑，道：“神皇！我看这任务纯属子虚乌有，是他们两个瞎编的！” 只能说风度哥实在没什么城府，连傲世神皇都听出他的心虚了，皱了皱眉头，对路诤说：“不是本人不愿意相信你，只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还是需要你拿出点凭据来。” 路诤斜眼瞟着亡灵战神，“假如我拿不出来，你要如何？” 亡灵战神冷哼一声：“你拿不出来，自然是满嘴胡言乱语诓骗神皇和大家，自然要请你回城了！” “那假如我拿出来了，你又待如何？” “那还勉强能信你一信，不过，你能拿得出来么？” “只是勉强信一信？” 亡灵战神冷笑了一声：“那你想怎么样？” 路诤说：“也不想怎么样，只有一个条件，我们合作探索这里的时候，你得听我的。” 亡灵战神刚想拒绝，这时，旁边的傲世神皇抢先道：“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如果能拿出火箭队科研中心有传说宝可梦的证据，我就让亡灵战神之后都听你的。如果你们拿不出来，那就休怪在下不客气！” “神皇，你这……” 傲世神皇摆手道：“我意已决，就这样吧。” 路诤勾起嘴角，笑着说：“那就拉个群吧，我把截图放群里。” 亡灵战神闻言，知道以傲世神皇的性格，再也说不动他。于是手指在游戏系统里飞快地操作，拉出了一个群。他冷冷瞪着路诤：“群拉好了，赶紧放截图！” “别急别急，在截了……呃，没装截图软件，稍等片刻，待我下个截图软件。” “别废话！游戏里截图不需要截图软件，同时按下CtrL加ALt加A就能截图！”亡灵战神冷冷瞪着路诤：“别想拖延时间！” “行了行了，知道了，在截呢，别催了。” 风度哥在一旁比路诤还要焦急，他知道路诤刚说的确实都是瞎编的，要任务截图显然是不可能的。他频频向路诤使眼色，暗示一会儿暴起发难，要先干谁。 路诤瞥了一眼挤眉弄眼的风度哥，没理他。稍过了片刻，就在傲世神皇脸上露出不耐，亡灵战神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狰狞的时候，他拍了下手，道：“行了，截好了。” 只听游戏系统里响起“嘟”的一声提示音，群聊里所有的人都看见了一个任务截图，分辨率不高，但文字看得很清楚。 【副本：非法生物实验室】 【类型：地牢探索类】 【难度：困难】 【参与人数：5-10人】 【开启条件一：参与者均为新人训练家（已满足）】 【开启条件二，赢得联盟高级搜查官藤田宵野的信任（已满足）】 【任务目标：调查火箭队秘密生物实验】 【可选任务一：带回晓敏博士的研究资料】 【可选任务二：击杀实验产物】 【可选任务三：找到基因样本来源的传说宝可梦】 有图有真相，这个任务截图一发到群里，大家都没音了，连亡灵战神都惊得说不出话来。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到截图里的第三个可选任务上——找到基因样本来源的传说宝可梦。 火箭队基地里的科研中心，真隐藏着传说宝可梦？ 风度哥看到群里的截图，也愣住了，他对着路诤瞪大了眼睛，大概意思是，有好东西对兄弟藏着掖着，太不义气了吧！ 路诤翻了个白眼，趁所有人都在研究截图中的任务，对他比了个嘴型——批艾斯的！ 说来也巧，他不久前正忙着写一款算法模型的论文，为了提升拟合效果绞尽了脑汁。最后没办法，只好上科技了，在开源社区找到了一款将图形处理和人工智能结合起来的软件，尤其善于对图像中的文字进行处理。他拿着这款软件，把“林中鬼馆”那个任务的截图，随便替换了下说明文字，就变成了群聊里的那张图。 这年头，别再信什么有图有真相了，在摄像头下直播的美女主播，都可能是开了美颜科技的抠脚大汉假扮的呀！ 傲世神皇说：“你们这任务能共享么？” 路诤一愣，他意识到自己还是漏批了一个地方，是任务参与人数，【5-10】人，这个人数是“林中诡馆”的，就是这个漏洞让傲世神皇起了心思。不过截图可以批艾斯，但任务肯定是没有的。 “神皇，这个任务是联盟阵营颁发的，只能给联盟玩家。”他轻描淡写地扯开话题：“我的任务目标是调查火箭队研究的内容，和诸位的并不冲突。三个可选任务，我看中的是第一项，带回博士的研究资料，这个任务道具你们应该用不上。” “另两项，一项是击杀实验体，另一项是找到传说宝可梦。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传说宝可梦我是万万不敢觊觎的，作为目标的实验体大概率也是个Boss，我自知能力有限，本来是也不做考虑的，不过既然遇到了你们……” 路诤摆出一副生意人的嘴脸：“如果神皇老大愿意全力协助我击杀Boss，我也可以全力帮助神皇老大找到传说宝可梦！” 傲世神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亡灵战神先跳了出来：“花言巧语，你是干销售的吧？传说宝可梦的影子都没看见，先要我们出力替你击杀Boss？算盘打的倒是精明，神皇，这小子开空头支票，显然是没什么诚意。反正情报已经到手了，不如我们直接送他们回城，再去找传说宝可梦？” 路诤见他被自己带进坑里，已经开始纠结成本和收益的事儿，显然对任务的存在已经信了九分。 他心里偷着乐，脸上却露出冷笑，道：“神皇都没开口，你先跳出来，是准备替神皇做主么？你不会是想阻挠神皇得到传说宝可梦吧？还是说你也想得到传说宝可梦？你算什么东西，你也不照镜子看看，你配么？除了神皇，还有谁配得上传说宝可梦？” 傲世神皇听到路诤这么说，那张好看的脸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亡灵战神看到他露出这副表情，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坏了，连忙说：“神皇，你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他这是挑拨离间！” 傲世神皇看了亡灵战神一眼，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笑道：“我知道，你亡灵战神的心是向着我的。那个……陆狰狞，也不赖，是个懂事的人。” 傲世神皇和亡灵战神说了几句，转头又看向路诤：“不过亡灵战神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你总不能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来做报酬，对不对？” 路诤装出一副非常纠结的样子，沉思片刻，咬牙道：“我的任务里只有击杀Boss，除非有任务物品，Boss的任何掉落我都不要，这是我的底线了！” 傲世神皇抚掌大笑：“好好好！你们都很不错！我看只是以前有点误会，哈哈。这样吧，我做主，今天我们杀Boss、夺宝物，有了并肩作战的情义，误会自然就解开了。” 他现在这副腔调，活像个清宫言情剧里的皇帝老儿，两个宫斗的女人在皇帝面前哭诉，皇帝打个哈哈，说爱妃们别哭哭啼啼了，你们对朕的情谊朕全都清楚，你们不过是因为一点小小的龃龉产生了误会……不过以这货的好皮相，还是个富二代，说不定真有姑娘为他宫斗。 傲世神皇还沉浸在清宫言情剧的氛围里，路诤和亡灵战神隔着他，对了一眼，两人嘴角都抽搐了一下。 亡灵战神眼珠一转，道：“神皇，他们两个毕竟是联盟的人，虽然话说的漂亮，但终究和我们不是一条心的。这里也不安全，假如到了什么紧要关头，他俩要是背后捅刀，那就坏了。” 亡灵战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这样，你们把精灵球压在我们这里，也不要多，一人一只，等任务结束之后再还给你，如何？” 路诤心道要遭，亡灵战神拿阵营矛盾说事，属实是诛心之论。这就好比甄嬛拿年羹尧的案子去打华妃，华妃是万万接不住的。 他一时想不到什么对策，只得冷冷回看回去，说：“你不信任我，难道我就信任你了么？在初期，一只宝可梦是什么价值，你心里没点数么？如果你食言而肥，扣着精灵球不还给我，就算任务我完成了，难道能弥补我的损失么？” 亡灵战神知道自己捏住路诤的软肋了，脸上露出痛打绿茶婊的笑容。他这个表情，越来越像在雍正皇帝面前争宠的贵妃娘娘了，“谁说让你把精灵球交给我了？嘿嘿，你不信任我，难道还能不信任神皇？” 路诤没办法，他从没和一个男人为另一个男人争过宠，这方面属实没有经验，只得冷冷瞪着他：“你这是铁了心，不把神皇的事儿搅黄不罢休是吧。”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傲世神皇终于开口了，只听他淡淡地说：“抵押品就不用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傲世神皇的人生信条，就是不吝给初次见面的人一次信任。所以，我不怕任何人的背叛，我也随时准备接受任何人的背叛。” 他说着说着，又开始念叨起来，什么弱者才需要同伴强者永远独行、什么友情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什么会当凌绝顶强者最孤独连对手都找不到的人生真是太悲哀了……等等等等。 路诤和亡灵战神听着都绷紧了面部肌肉，不让傲世神皇通过他们脸上的表情看穿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不过就连傲世神皇带来的弟兄们，都纷纷低下了头，不然真的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傲世神皇念了一会自己的名人名言，又看向路诤，淡淡地说：“不过你要想清楚，我傲世神皇不吝给予每个初次见面的人一次毫无保留的信任，但如果他辜负了我的这份信任，到时候再想挽回，可就难了。如果他辜负的方式是背叛了我……你知道背叛我傲世神皇的下场么？” “我不会辜负神皇的信任。” “很好，”傲世神皇点点头，淡然一笑：“那么欢迎加入我的麾下，陆狰狞。” 路诤现在心里的真实想法没法让他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只好露出一张扑克脸，抱拳一声道：“神皇大气！” 第五十七章 研究手记 从小拉达身上再无其他的发现，一行人往研究所深处探索。 路诤暗暗盘算着脱身的办法，但亡灵战神把他盯得很紧，准确的说，是对风度哥盯得很紧，他是附带的。暂时没有办法，他只好装出对任务很热心很急切的样子，跟随傲世神皇的人探索实验室的每一扇关闭的门。 走了一圈，路诤看出傲世神皇似乎知道点什么，他进入这间实验室可能是奔着什么东西来的。 路诤试探着问道：“神皇，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去哪儿了么？” 傲世神皇在门前刷了火箭队的卡，门禁系统显示他又一次被拒绝了：“不知道，应该是撤离了吧。” 路诤想到了那间打开的休息室，还有那台没有关机的电脑，说：“看来撤得很匆忙。” 傲世神皇嘿然一笑：“你们联盟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情报，居然找到了我们火箭队的基地，不过最后还是我们火箭队技高一筹，关键人物及时撤离了。” 路诤点了点头，心想联盟高层恐怕早就知道火箭队基地的位置，坂木的存在对真正的大人物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们一直知道火箭队的老大是坂木，但还是默认坂木继续执掌希鲁夫公司，原因很复杂，与联盟的权力格局有关。 另外，坂木本身实力够强也是原因之一。虽然从没有真正出过手，不过路诤从特别篇漫画的剧情上知道，他隐隐然一只脚踩在了冠军的门槛上，号称“大地的坂木”。联盟显然也不太想把这种级别的训练家逼急了，有一大伙人仰仗他生活的地面系天王，总要比失去了所有软肋的地面系天王好对付的多。不过，这也和火箭队一直比较“懂事”，虽然有不少非法的行径，但始终没有触及当权者的底线有关。 默许归默许，联盟的情报人员还是要渗透的，甚至坂木身边的秘书可能就是联盟的眼睛。但渗透是双向的，坂木必然也同时把手摸进了联盟。在这种情况下，这次搜查官的突然袭击打了火箭队一个措手不及，但火箭队又能在最后关头全身而退，并不奇怪。 如果只是搜查官和火箭队之间玩谍战，路诤就会觉得这很稀疏平常，但国土防卫省的人也入了局，还不惜兵戎相见，就是另一回事了。 路诤想到了当初他遇见火箭队玩家的时候，他们是被搜查官驱赶的，问道：“我来的时候见到一个岔路口，其中就有你们的基地么？” 傲世神皇还没说话，旁边的亡灵战神先警惕起来：“打探我们基地的位置？你想干什么？” 路诤连连摆手，说：“我看你们是从后面那条隧道里逃出来的，搜查官应该是攻入了你们的基地吧？你们被搜查官一路追赶，搜查官不可能没注意到岔路口。我的任务你们也看到了，联盟搜查官就是冲着这里来的，现在他们很可能就守在外面封锁出入口，等剿灭了火箭队干部，随时会进来调查，到时候你们准备从哪里脱身呢？” 他说完这句话，默默观察着傲世神皇和亡灵战神脸上的表情，只见他们脸上的表情也都变得凝重起来，但没有出现明显的慌乱。 路诤笑了笑：“神皇老大对这里很熟悉？” 傲世神皇淡淡地说：“熟悉谈不上，做任务的时候偶然进入过，那时候这里的安保相当严密。” 路诤点了点头，心想这里至少还有另一条出入口。 火箭队科研基地的内部结构相当复杂，像是一个蜂巢，傲世神皇带来的人不少，但还是花了不少时间才逐一对每一扇门进行尝试。大部分门都是关闭的，只有少数能被打开，能打开的都是单间休息室，而不是预想中的科研实验室。玩家们并没有从里面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走到尽头，四扇电梯门横在眼前。电梯门上的楼标显示，这个楼层位于B6层，意思是地下6层。 傲世神皇把自己的身份磁卡按在电梯门的感应区上。他的位阶果然要比一般的火箭队新人要高，可能已经进入了火箭队基层干部的预选名单上，以他的权限，居然划开了电梯门。楼层按键显示，从最高的L3到地下最深的B9，总共12层。 火箭队的基地建筑居然整体处于地下，地表只有3层，而地底却有足足9层，这就像是把一座写字楼倒置过来修建。以这个楼层估算，这座建筑至少在地下有50米。在地底修建建筑的工程难度远比地表要高，需要面对地质断层、地下水渗透、外墙侧压、采光通风排水等诸多问题。仅以这座地下建筑能顺利竣工投入使用来看，火箭队的能量就不容小觑。 不过路诤心里就是另一番思忖。他想，这座地下基地联盟要是不知道那才是见鬼了。先不谈火箭队的人不可能自己打灰，总是要找承建商施工，就光地下空间开凿，挖出的土方量来算，那都是个天文数字。一车车运送石灰水泥钢筋和土方的运输车来来往往，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对劲。 电梯空间不大，挤一挤也就容纳得下10个人出头。路诤很想退至众人身后，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傲世神皇偏就不让他如意。只见傲世神皇招手示意，要他和风度哥同乘，还有一直盯着他们的亡灵战神。 路诤说：“神皇，电梯内部空间狭小，移动也不灵活。一旦被人从外面堵住，或者通过控制系统把我们封闭在电梯箱里，那就是瓮中捉鳖。” 傲世神皇看着他，点了点头：“有道理，那你的意思是？” 路诤指了指电梯旁边的安全通道：“谨慎起见，我们还是走楼梯吧。” 安全通道就在电梯门旁边的不远处。他们扭动门把手走进去，里面相当昏暗，只有黯淡的绿色灯光照明。昏暗中，向上向下各有楼梯通往楼层的深处。 傲世神皇看向路诤，说：“你看我们是向哪边走比较好？” 路诤不知道这是不是傲世神皇的试探，但他自己心里有鬼，不想露出任何一点破绽。于是像是个倒钩进好人队伍里的狼人那样，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为傲世神皇出谋划策，“向下吧，主要是考虑到三个方面的原因。” “一，从心理学的角度讲，越是远离地面，就越会给人一种神秘感，而神秘感会带来安全感，这就好比是集团老板往往会把办公室放置在大楼顶层那样。这座建筑是以地下为主体的，那么这个道理就会反过来。底层相当于顶层，我们想找的东西很可能就在那里。” “二，我们的位置现在是B6，向下只有三层，从探查节奏的角度说，一层层扫荡，向下会更早结束。” “三，我不知道另一处出口在哪里，但至少向上通往地表必然是一个出口。不论是联盟的搜查官还是火箭队的干部，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上面。我们向上，就有可能和他们迎头遭遇。” 傲世神皇听完，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分析得很好，很有道理！你有没有加入的公会，没有的话，愿不愿意加入‘傲世’，在我麾下做事？” 路诤一愣：“多谢神皇赏识，等我完成这个任务，在常磐市落脚，再联系神皇。” 傲世神皇见他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众人沿着楼梯走到B7层，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往里面看去，只见这一层没有开灯，楼道里一片漆黑。 风度哥打开了宝可梦图鉴的手电功能，手电发出的光像是一根银色的光柱那样破开黑暗。说起来，联盟阵营的图鉴倒真是好用，其他的先不提，光便携式手电这一点，在冒险中就起了大作用了。而火箭队的玩家就有点尴尬了，二十几个人中只有寥寥几人带了手电。 顺着手电的灯光照耀的方向走去，还没往里走几步，他们就全愣住了。只见在不远处的地上，横躺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 所有人面面相觑，直觉告诉他们，这是一具尸体。 亡灵战神的目光又看向路诤了。路诤暗骂一声晦气，这家伙对风度哥有仇，但屡次针对的却是自己，真叫人讨厌。他眼珠一转，装出主动请缨的样子，说：“那个人好像是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我去看看他身上有没有门禁卡。” 路诤的话点醒了亡灵战神，他赶忙制止说：“你给我站住！这是我们火箭队的人，怎么能让你这个联盟玩家搜查？” 看到以进为退的话术奏效，路诤心里直乐，脸上却露出难看的表情，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亡灵战神装作没看到，转头对傲世神皇说：“神皇，此人是研究员，身上可能有敏感物品，让我们的人去找。” 几名火箭队玩家迅速穿插，优先观察四周的情况。他们比划了个手势，示意没有发现危险，后面的人稍微放松下来，靠近地上的研究员。 他们把研究员翻了个身，那是个中年男人，眼睛瞪得像是要脱出眼眶，里面全是血丝，嘴巴也张开到最大，嘴角沾着唾液。他的表情极为惊恐，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 但让人意外的是，他的全身上下没有发现任何外伤，脖颈处也没有勒痕。 风度哥抽了抽鼻子，说：“好像没闻到苦杏仁味。” 他说的是氰化物中毒，苦杏仁味就是氰化物最明显的特征。因为从中毒到死亡速度太快，几乎没法救援，号称毒药之王，在类似《名侦探柯南》这种影视文学作品中，氰化物投毒是凶手常用的手法。在场的玩家也听懂了风度哥的意思，地上的研究员死状古怪，有点像是氰化物中毒导致的中枢神经麻痹，但也可能是心梗。 不过这都是猜测，毕竟在场的都是阿宅，而不是法医。 路诤也在猜测研究员的死因。氰化物中毒的基本原理大概是这样的，氰化物进入胃部，与胃酸反应产生氰根离子，氰根离子能使细胞内的大多数酶失去活性，从而中断细胞内的氧化反应，这会导致细胞形成“内窒息”。随着氰根离子扩散进入大脑，窒息效应导致中枢神经麻痹，呼吸心跳停止，人体就会很快死亡。 所以，氰中毒致死，靶向器官是中枢神经。不过，在咱们精灵宝可梦的世界，能对中枢神经发起攻击的可不止是毒药这么简单。他很快想到了那些能使念力的小拉达，忍不住悄悄后退几步，站得离那具尸体远了一点。 “门禁卡！真有门禁卡！”有人从研究员的上衣口袋中找到了一张黑色的门卡，献宝似地交到傲世神皇手中。 这个发现引燃了玩家们的热情。 显然，相比于未知的威胁，还是摸尸带来的收获更能刺激玩家们的神经，他们纷纷在那具尸体上下其手。但有价值的发现并不多，除了门禁卡之外，只有一支钢笔和一个小开本的册子。傲世神皇稍微翻开随便看了几眼，就递到路诤的手里。 路诤接过这个小册子，翻看起来，似乎是这个研究员的笔记本，上面写满了各种看不懂的符号和化学式，还有一些感想。说来惭愧，他只能看懂感想了。 某一页是这么写的： 【相较于复合属性的实验品，单一属性明显表现得更加稳定。猜想：可能和构成细胞器蛋白质的肽链长短有关】 【常磐森林附近的种类太少了，我们需要更多种类的实验品】 单一属性？复合属性？他们果然在进行器官移植一类的研究吧？单一属性是指小拉达这种纯粹的一般系的宝可梦么？自然界中的宝可梦的属性都是一到两种，火箭队不会是想创造三种以上的复合属性宝可梦吧？ 后面又是密密麻麻的式子，他只好继续往后翻，翻了好几页，终于又看到了人话： 【通过mrnA生产特异性蛋白的实验失败了，我们无法绕开试验品的免疫系统】 路诤想了想，mrnA好像是信使核糖核酸的意思，由dnA的一条单链根据碱基互补原则转录而来的，携带生物体的遗传基因，是生产蛋白质的模板。也就是说，生物体内的蛋白工厂生产什么样的蛋白质，是由mrnA决定的。 看意思，火箭队的科研团队，似乎想通过注入外源的mrnA，干涉蛋白质合成，从而在生物体内合成他们想要的特定蛋白质。不过，这个实验因为免疫系统的排异反应而失败了。 紧接着下一页又是两条感想： 【实验又失败了，环孢素能明显延长时间，但最后一定会在细胞间侵蚀作用下失败。我们对细胞特性和属性关系的了解还是太肤浅了。不解开属性能量的本质，在分子层面上研究，只能是盲人摸象】 环孢素，路诤知道，这是一种抑制免疫的药物，看起来他们还是不死心，想要通过抑制免疫系统来继续实验。不过后面的“细胞间侵蚀”是什么意思就不好说了，可能就是指细胞癌变？ 【修改胚胎干细胞显然更加容易，但上面一定要我们在发育成熟的生物上完成实验，为什么！】 这个科研人员似乎对火箭队高层不太满意。他觉得相比较在成体上进行实验，直接修改胚胎干细胞的基因是个更好的方向。至于这个方向对不对，路诤就不知道了。 他翻开下一页，只见这一页上字迹缭乱地写了几行句子，能看出研究员情绪不太稳定: 【试验品开始暴走了，它们的攻击性变强了。它们撕咬一切活物，它们的食欲不受控制了！我知道了！它们的基因是不完整的，它们想要补完自己！】 路诤也有点紧张，他想起了那几只见人就咬的小拉达，还有它们浑身癌变的畸形身体，感觉自己快接近答案了。他咬着牙，像在解一道科幻恐怖类的谜题，半是恐惧半是期待地翻开下一页，只见上面只有一行字： 【它是活的！！！】 看到这句话，路诤一时头皮发麻。这几个字龙飞凤舞，能感觉出研究员写下这行字的时候的情绪相当激动，可能精神状态也极不稳定。那几个大大的感叹号就好像是那个研究员正隔着时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路诤赶忙向后翻阅，但后面是一大片空白，记录就到了这里为止了，似乎那句显得怪诞的话就是研究员在临死前写的。 这个推论让他更加不安。 与此同时，傲世神皇手下的玩家已经把研究员翻了个底朝天。他们嫌一个个口袋掏起来实在不方便，有人把那件白外套扯了下来，很快有人效仿，从上衣衬衫到牛仔裤，统统被扒了个精光。要不是有和谐系统在，恐怕连那条棕红色条纹的五分裤都得脱下来细细把玩。 现在，研究员上身赤膊，挺着肚皮仰躺在地，像条死鱼。 没有找到更有价值的东西，周围的人开始讨论起他的死因。 这时，其中某个叫“羽狼”玩家忽然感觉到一股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他看向四周，但什么都没有发现。羽狼对旁边的同伴说：“喂，你有没有感觉有人在看我们？” 同伴听到这话，紧张起来，他打着手电东张西望，同样连影子都没有发现，“是你的错觉吧？” 羽狼点了点头，觉得这大概只是自己的错觉，于是低头揉了揉眼睛。但这种感觉却愈发强烈，好像这道目光就近在咫尺。他低头看去，看到了研究员白花花的肚皮正对着他。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那目光……就藏在眼前这具尸体的肚子里。 这时，羽狼看到研究员的肚子，好像动了一下。 不详的预感陡然升起，他刚想后退，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尸体，看到研究员的肚皮真的在动。他有心出言示警，但此刻他全身上下都失去了知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研究员腹部的起伏变得越来越剧烈。 下一刻，只听见“嘭”的一声，研究员腹部炸开一个血洞，一根粉红色的东西从血洞里钻了出来。 这个剧变将所有人吓了一跳，他们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那根粉红色的东西就扑在了羽狼的脸上。 他们四散退后，几根手电光束照向被袭击的羽狼。只见羽狼一脸极度惊恐的表情，张大了嘴巴，那根粉红色的东西已经消失在了他的嘴里。羽狼紧紧卡着脖子，但那无济于事，那诡异的生物已经顺着他的脖子进入了他的身体。 羽狼眼白上翻，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别说救援了，他们连袭击者都没看清楚是什么，只能放出几只宝可梦警戒，眼睁睁地看着地上的同伴无助地挣扎。 风度哥凑在路诤旁边：“老陆，怎么回事？” 剧变发生的时候，路诤还在翻看手中的小册子，他根本没看到发生了什么，只能摇头。 羽狼的挣扎慢慢停止了，躺在地上不动了，像是死了。但让人惊恐的是，死去的羽狼安静了片刻后，居然缓缓站了起来。 他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极度恐惧的状态下。他缓缓扭动头颅，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极大，目光在周围的人脸上扫视了一圈。他缓缓迈步，向众人走来，动作却极为僵硬，像是一具被傀儡师操纵的木偶。 他一步步逼近，玩家们一步步后退。 “羽狼！羽狼！”同伴们向他呼喊，但他并不回应，好像已经完全失去了神志，正在被那条类似寄生虫的东西控制着。 下一刻，羽狼向着玩家们冲了过来，像是即将发起攻击的野兽。 “送他回城吧！”傲世神皇说。 见老大下了决断，周围的玩家再不留手，负责护卫的宝可梦们发起攻击。人类脆弱的肉体当然挡不住宝可梦的各种技能。 羽狼被打倒在地，很快，他的身体周围出现闪烁的雪花点，身影变得模糊起来，玩家们都是一愣，那是人物彻底死亡，灵魂回归复活点产生的现象。一般来说，玩家的尸体会保留一个小时左右，没想到这次那么快。 只有路诤知道怎么回事，他随身携带的幽魂之玉能吸收亡者的灵魂，加速玩家复活的进程。 羽狼的身体彻底化为雪花点消失不见，袭击他的东西掉在地上，终于露出了本相。那是一根粉红色的条形生物，长一米左右，两端对称，看不出有明显的头部，像是一条巨型的绦虫。 路诤也不太确定那是不是绦虫，绦虫是一种扁平分节的寄生虫，生活在脊椎动物的肠道内，通过头节上的吸盘固定自己。而眼下的这只诡异生物，并不太扁平，更像是水蛭和绦虫的结合，它伸展的样子如同一根粗壮的触手在蠕动。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怪物大概是火箭队培育出来的，也不知道它算不算是一种宝可梦，连傲世神皇这一刻都在诅咒万恶的火箭队。 绦虫在地上挺立起来，柔软的身体蠕动，好像在疑惑为什么庇护它的身体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它挺立起来的一端缓缓摆动，玩家没有看出它的五官，但却都感觉到它在打量着自己。一种不好的感觉像是蛇那样在后背的脊骨上爬动。 绦虫忽然弹跳起来，它身体的肌肉组织相当有力，借助连续弹跳的力道，向着十米外的玩家猛扑过来。但玩家们这次已经有了准备，几只走路草从身体里喷出有毒的酸性液体。 紫红色的溶解液喷吐到了绦虫的身上，具备腐蚀性的液体让它感觉到了疼痛，它疯狂地摆动，将身体上沾满的液体甩脱。之后，那东西后退开去，“嗖”的一下，速度极快，居然消失在了实验室空旷的黑暗里。 周围的人全炸开了锅，眼下的这处实验室并不像他们之前想象的那样，是一个充满宝藏的迷宫，而是隐藏了致命的陷阱。 “老陆！那是什么东西？”风度哥的脸色相当难看，作为在场的玩家中最无辜的一个，他现在只想赶快脱身。 路诤愣愣地呆在原地，他看着这东西觉得有点眼熟，好像不久前刚见过……他想起来了，在小拉达的内脏上，有类似的增生物！ “它是活的！！！”小册子上的话仿佛是死去的研究员在呐喊，这句话回荡在路诤的耳边。一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第五十九章 畸变体 随着路诤的“确认”，一股阴暗但纯粹的能量从他掌中的幽魂之玉中析出，向着他的四肢百骸中灌入。这股力量像是一泼冷水般，驱散了充斥在他脑海中的晕乎乎的感觉。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没有出错，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头生化怪物算不算是一种宝可梦，但它的攻击属性是超能系。超能系是直接干涉精神的力量，面对精神攻击，物理性的防御和抵抗起不到任何作用，而来自灵魂之力的幽灵系能量却恰好能克制它。 路诤打了个冷颤，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从那片血肉地狱中回归了现实，像是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但下一刻，映入他眼中的景象再一次让他打了个冷颤。 只见在场的玩家们，像是一个个被迷惑心智的傀儡般，乖巧地走向了对面的生化怪物。玩家们的宝可梦也都乖巧地躺在地上，像是一瞬间被催眠了，只有远处的铁笼中，宝可梦撞击的响动变得更加尖锐。 路诤震惊地看着它，很难理解这东西是什么生物，它不是臭臭泥、不是百变怪、不是人造细胞卵，不是任何一种他知道的宝可梦。眼前的怪物更像是一堆具有超能力的癌细胞无序分裂无限繁殖后产生的集合体。它只能是某类，或者某几类互相冲突的基因被火箭队的研究人员强行融合进实验体，导致实验体原有的基因崩溃的产物。 已经没法分辨这东西原来是什么种类的宝可梦，也有可能它根本就不是宝可梦，而是某种人工合成的生化细胞在培养皿中诞生的。它长到这么大，不知道吞吃了多少蛋白质，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来源自宝可梦，又有多少来自人类。但显然，吞食蛋白质进行自我复制，是它的本能。 最前面的玩家已经距离生化怪物很近了，他们像是见到母亲的稚童，又像是见到天使的信徒，张开双臂向生化怪物的怀中扑了下去。 生化怪物身体的血肉绽开，像是胶水那样把玩家的身体包了进去。片刻后，那堆血肉中吐出几件制服夹克，而制服夹克中的人类已经消失不见，大概已经融合进了那堆血肉怪物里。 路诤目瞪口呆，但令他更加瞠目结舌的事情就发生在他的眼前。只见吞噬玩家的血肉后，那怪物在颈部的位置，凸起一颗颗人头，那些人头面部的轮廓，和被它吞噬的玩家一模一样。 这让它看起来有点像椰蛋树了。 路诤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曾经是椰蛋树，或者火箭队的研究人员将椰蛋树的基因融合进了其他宝可梦的身体中，又或者反过来，再或者是将超能系的基因和草系基因结合，产生了某种古怪的异变。 眼前这个怪物可能遵循着来自基因深处的本能试图修复自己，回归自己本来的样子，但它显然做不到。那些人头面部的表情痛苦而茫然，眼睛看不出丝毫的神志，大概就是眼前这头怪物内心的体现，没有理智，只有混乱。 “喂，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声出现在路诤的脑海中，这声音听起来傻乎乎的，让人觉得那应该是个相当单纯的姑娘。 随着幸依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游戏界面也弹出了一个提示窗： 【幽魂之玉中的灵体恢复完毕，“藏魂”现已激活。玩家可以与灵体或幽灵系宝可梦达成契约，进入“灵体附身”状态。处于该状态下，将持续消耗灵魂之力，消耗强度与契约灵体或幽灵系宝可梦的灵魂强度有关】 “一言难尽，之后再聊。”听到幸依的声音，路诤也有点高兴，但现在不是闲下来细聊的好时候：“你快附身到我身上，帮我对付那怪物！” 幸依好像是刚从一场大觉中醒来似的，有点摸不着头脑。当她看到眼前那坨肉山怪物时，也被镇住了：“那那那那那那那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废话少说，快助我一臂之力！”路诤说：“你知道怎么做吧？” “嗯！”幸依知道情况紧急，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路诤感觉到某种东西正以幽魂之玉为媒介，进入他的身体。一股冰凉的感觉从他左手握住的幽魂之玉开始扩散，向着四肢百骸蔓延，像是把手伸进了一个冰桶里。他的毛孔打开，那股阴凉的感觉开始从皮肤表面进入了他的身体。 游戏页面又弹出了一个提示窗： 【俯身灵体：七夜幸依】 【灵魂强度：虚弱。每分钟消耗5点灵魂之力，当前剩余灵魂之力：57/1000】 【技能1·幽魂之刃：你可以支付额外的10点灵魂点数，那之后，你的下一次攻击将变为幽灵属性，附加（0.1*精神上限+1.5*意志+10）点的额外伤害】 【技能2·灵魂咒印：你可以将一丝灵魂碎片分离出来，注入活物或者物品中形成诅咒印记。你能感知到诅咒印记的位置，对具有该印记的目标攻击造成的伤害提升(1+玩家意志/目标意志)倍，当目标处于恐惧状态时，伤害额外提升1.5倍】 “我们现在就要上去杀死怪物么？”幸依说。 路诤估算了一下伤害，经过“林中诡馆”那个副本，他现在的等级提升到了Lv8，意志属性是30点，而精神上限则是630点，这么算下来，第一个能力的伤害大约是118点。 相比较于他的搏击属性，只有区区10点，伤害相当于提升了将近12倍。再加上这伤害属性是幽灵系，会对生命值和精神同时进行杀伤。砍在玩家和15级以下的宝可梦身上大概率是一刀一个小朋友，即使对20级以上的宝可梦也能造成相当可观的伤害。 可惜每次攻击都需要支付10点灵魂点数，再加上灵体附身的消耗，他大概不会有超过三次的出刀机会。 “不，我们先撤退。”路诤说。 他看不透那肉山怪物的虚实，以它刚才施展心灵控制的效果看，强度似乎还在那头幽灵化的圈圈熊之上。以这为参考，这头怪物的等级可能会超过40级，已经踩在了精英宝可梦的门槛上。再考虑到这怪物的特殊性和超能系的棘手程度，这东西绝不是路诤现在能够对付的。 他们之间的对话直接在路诤的脑海中进行，原理上似乎是路诤把自己的身体分享给了她一部分，得以承载她的灵魂，所以他们可以进行意识层面的交流。为什么一具身体可以承载两个灵魂，可能是因为幽魂之玉的力量，所以要持续不断地支付灵魂点数来中和冲突。 幸依现在的情况有点像是路诤的背后灵，不过附身程度比较浅，还是以路诤的意识为主。不像隔壁《我和埃及古董里的千年恶灵有个约会》的主角那样，一旦被恶灵上身，除了时髦的海星头发型没变其他啥都变了。 生化怪物还在大口吞吃着丧失神志的玩家，随着更多的人类融合进它的血肉里，那滩肉山似乎变得更加高大，颈部也伸出更多的脑袋。 路诤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只见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风度哥也一副行尸走肉般的模样走向那只生化怪物，像是一只走向自动宰杀机的肉猪。 路诤略一犹豫，上前两步，一把扣住风度哥的手腕，把他往后拽去。这家伙现在完全被生化怪物控制，已经丧失了神志，满脸的痴傻，被路诤猛地拽了一下子，身体立刻失去平衡，直接摔倒在地。 他刚想拖着摔倒的风度哥转身离开，但这动作惊动了那头生化怪物。怪物意识到有人从它的精神控制中挣脱了，它不想放弃到手的猎物，颈部的头颅齐齐看向这里，眼中的红芒一凝。 路诤感觉到一股混沌的意识要侵入自己的脑海里，那意识如此浩瀚又如此污浊，像是滚滚的泥石流吞没一根地上的野草。 “小心！” 幸依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这声音像是一抹烛光破开身前一尺之地的黑暗。与这声音同时生出的，还有一股透彻灵魂的冰凉感觉，这股冰凉的感觉让他的意识再度恢复清明。 下一刻，他看到一根粉红色的触手似的东西从那头肉山般的怪物的身躯里伸了过来。触手已经近在咫尺，他已经能看清那触手上面遍布一颗颗环状的东西，那些东西蠕动着，像是章鱼的吸盘。 电光火石之间，路诤丢出了早已紧扣在手中的精灵球，三只精灵球被他全部掷出，蓝色的蝴蝶宝可梦挡在他和那条肉质触手之间，“巴大蝶！起风!” 他没有选择能够施加异常状态的睡眠粉或者麻痹粉，因为他看不透这诡异的生化怪物，不知道这怪物究竟算不算是一种宝可梦，但它具备很强的超能系能力是确凿无疑的。超能系是擅长干涉精神世界的属性，这会为它带来更高的异常状态豁免等级。 路诤不敢赌这个概率，况且它看起来还有点像椰蛋树，椰蛋树的属性除了超能系之外，还有草系，而草系是免疫“三粉”的。 但起风攻击同样没有成功，在巴大蝶刚刚试图汇聚飞行系能量的时候，来自生化怪物的精神冲击就已经向三只巴大蝶同时攻去。 巴大蝶较为出色的特防能力使它们没有瞬间就被击溃，但生化怪物伸出的肉质触手同时发动了物理攻击。那肉质触手的速度并不快，但被精神震撼的巴大蝶没法闪避，它们的腹部被击中，转瞬之间，三只巴大蝶就丧失了战斗力，从空中坠落下来。 触手开始鼓动起来，像是想要扎进它们的身体里吸取体液。路诤手中扣动精灵球的上的回收按钮，三只巴大蝶自动传回精灵球中，让触手扑了个空。 巴大蝶没有对怪物造成任何杀伤，但为路诤争取了一线的机会。他把握住这次出手的机会，反握匕首，向着生化怪物伸出的肉质触手径直扎了进去。 幽魂之刃！ 幸依灵体的灵魂力量借由幽魂之玉为桥梁，被路诤的精神意志激发，全部附着在他手中锋利的刃口之上，将那柄平平无奇的军刀匕首化为幽暗的蓝色。肉眼看过去，那暗蓝的锋刃若隐若现，仿佛存在于另一个维度。 路诤的攻击被转化为幽灵属性，三寸长的锋刃轻而易举地插入了肉质触手中，像是滚烫的刀切入黄油。他把锋刃一绞，入肉的切口变为一个血洞。 生化怪物的触手触电般的收回，再无其他干扰，路诤瞅准时机，将匕首朝着怪物的本体掷了过去，如同投掷一枚掷刀。这么近的距离没有失手的道理，那柄附着了幽魂之刃能量的匕首准确地扎中了怪物的脖颈。 短暂的交锋中，连续两刀就消耗了20点灵魂之力，几乎占了幽魂之玉中剩下存量的一半，如果换算成人命的话，这就是足足20条人命，但效果立竿见影。那幽魂之玉的位格极高，再加上激发出来的幽灵属性克制超能属性，这一击实实在在给了那血肉怪物一记重创。 生化怪物本体被匕首扎中的部位，幽灵系能量如同蛇毒那样顺着血肉里的筋膜血管蔓延，血肉中蕴含的超能系细胞在幽灵系能量的侵蚀下肉眼可见的凋亡，萎缩变黑的血肉像是霉斑的生长。 它浑身的血肉仿佛煮沸的肉汤那样起伏，脖颈处的那些人类头颅也开始癫狂地大吼，像是回魂的怨灵。 地上风度哥的嘴唇开始哆嗦，眼皮直跳，好像要从那种被精神控制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路诤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那怪物是畸变产物，本身就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中，被自己投掷的幽魂之刃重创下，被强行聚合为一体的血肉组织有崩溃的迹象。它必须全力将超能属性带来的精神力量用来稳定自己体内的细胞结构，再也无法维持对猎物们的精神控制了。 这是逃跑的绝佳机会，他一记耳光狠狠抽在风度哥的脸上：“快醒醒！” 疼痛让风度哥恢复了意识，他猛地睁开眼睛，像是被人从噩梦中惊醒，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有怪物！” 他稍一侧头，便看到了不远处浑身血肉扭动，上面不断冒出一根根肉芽般的息肉组织的生化肉山。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被噩梦里的怪物追到了现实了，他张大嘴巴，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路诤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低喝道：“还不快跑！” 与此同时，其他失去神志的玩家和他们的宝可梦也开始回过神来。 被精神控制的个体的苏醒速度和他们本人的意志属性有关，意志属性越高的个体挣脱控制的速度就越快。有几个人提前清醒了过来，这其中就包含了傲世神皇本人。 傲世神皇看到了周围地狱般的景象，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他带来的二十几名玩家此刻已经被那怪物吞噬超过三分之一了，现在只剩下十多个人。那张脸上一直刻意装出波澜不惊的大哥范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他白皙的脸蛋变得毫无血色，一片惨白，大概是被吓的。 他愣了片刻，疯了般地向外逃去。 剩下的人也陆续醒转，他们看到了眼前近在咫尺的怪物和自己的处境，瞬间鬼哭狼嚎起来。有人被吓得双腿瘫软在地，也有人连滚带爬地逃走。 生化怪物不可能就这样让即将得手的猎物逃走，它在精神控制方面的能力暂时失效，但它本身的体格依然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更多的肉质触手从生化怪物身上伸了出来，它现在像是一条畸变的八爪章鱼了，巨大的胴部像是一个臃肿的囊，相较下来，那些触手像是细小的腕足。那些腕足迅捷地弹出，缠到了几名玩家的小腿上，把视图逃跑的玩家拽倒在地。 生化怪物的腕足足够有力，把摔倒的玩家拽向自己，像是章鱼把捕捉到的小鱼拖入自己的巢穴。 玩家脸上的震惊化为了彻骨的恐惧，向身边的同伴求助，但他们同样自顾不暇。被拽倒的玩家们从腰间摸出精灵球，关键时刻，他们只能向自己的宝可梦求助。 从精灵球里放出的阿柏蛇扭头就向肉质触手咬去，令人惊诧的是，阿柏蛇竟然轻而易举地咬断了那条缠住玩家小腿的东西。但下一刻，掉在地上的肉块弹了起来，向着阿柏蛇的头部裹了过去。 头部被血肉组织钻进去的阿柏蛇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它的脊骨扭曲，像是一团打结的绳子。没过一会儿，阿柏蛇仰翻在地，肚皮朝上，不动了。训练家腰间的精灵球自动打开，将晕厥的阿柏蛇吸入精灵球中，在地上留下一小截蹦跳的肉块。 在地上的肉块蠕动着，形状开始变化，最后变成了一条细长的东西，像是蚯蚓。那东西游动起来，爬向自己的本体……路诤恰巧看到了这一幕，这让他想起了那条从研究员尸体里爬出来的，像是绦虫的东西。 生化实验、癌细胞、增生物、息肉、绦虫异形、肉山怪物……好像一切都串起来了。 眼前这头怪物，大概最初就是那些被做了生化实验的宝可梦身上畸变的癌细胞。癌细胞形成的增生物发生了某种异变，进化为未知的寄生生物。实验室恰好因为外敌入侵而产生混乱，寄生生物抓住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借助某个研究员操作的失误，逃出了实验室，进入了邻近的宝可梦养殖室里。 这里简直是它的乐园，被药物瘫倒的宝可梦们像是一座基因的宝库，寄生生物向它们疯狂地索取自己需要的基因，最后甚至盯上了人类。但它永远无法补完自己，因为构成它的基因本就是冲突的。它越是融合更多的基因，就越是混乱，最终结果就是崩溃，变成眼前这头肉山般扭曲的怪物，像是一团巨型的癌细胞集合体。 不过这都是路诤的猜测，也许眼前的生化怪物也不是最终的形态……他想到了某个可能性，但那个猜想太过于惊悚，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玩家不准备束手待毙，他们召唤出更多的宝可梦，试图围攻怪物的本体助自己脱身。 但火箭队阵营初始宝可梦阵容配置上的短板暴露无遗。作为主力的阿柏蛇的技能是近战，无法提供远程的火力输出，在向生化怪物发动攻击的时候，自己也暴露在怪物的攻击之下。即使怪物现在直接攻击精神的能力被暂时封印，但借助肉质触手，同样能够将超能属性的伤害倾注到阿柏蛇们的身上。 况且生化怪物的等级远在这些新手训练家的宝可梦之上，而等级的差距是绝对的。 肉质触手狂舞，十几条阿柏蛇顷刻之间被统统击垮。那头怪物似乎对人类的兴趣远比宝可梦要大，它将宝可梦们击倒后就不管不顾，只是盯着玩家们下手。 被绑住小腿的几名玩家脸上的表情从惊恐逐渐变成了绝望。 傲世神皇自己没有能力解救下属，他放出了自己所有的宝可梦，阿柏蛇、尼多朗、皮皮，但这些宝可梦目前掌握的技能也全都是近战，面对强横的怪物，同样无法解决眼下的困局。 这时，几片锋利的叶片飞了过来，将最靠外的那些肉质触手切断。是飞叶快刀！发动攻击的是风度哥的妙蛙种子，它的站位够远，不在生化怪物触手的攻击范围内，同时也是场上唯一的远程物理攻击技能。 关键时候，还是联盟的宝可梦更加给力! 脱困的玩家从地上爬起，转头就跑。 “快走啊！”路诤使劲拉着风度哥的胳膊。也不知道他解救火箭队的玩家积极个什么劲儿，说起来自己两人闯入这里，还是被他们裹挟的，不管从私交也好还是阵营也罢，完全是敌非友的关系。 但风度哥见自己的攻击有了建树，已经兴奋起来了，“妙蛙种子！继续用飞叶快刀！” 锋利的叶片又切断了几人缠在身上的触手。这生化怪物的身体看起来似乎完全由畸变的细胞组成，结构相当松散，被飞叶快刀轻而易举地切断了肉质筋膜。 被解救的玩家大喜，但刚踏出一步，忽然身体就僵在原地。他们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只见那里有一根肉质触手钻了出来。那根触手的头部细长而尖锐，从他们的背后捅入，扎穿了腹部，从肚脐眼的位置钻了出来。钻出腹腔的细长肉质触手像是巨型的钩形虫那样微微摆动。 路诤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触手的末端尖锐锋利，形状像是他刚刚掷出的匕首。他向生化怪物的本体看去，那柄扎入它本体的匕首已经被蠕动的血肉吞噬了，伤口周围那些被幽灵系能量侵蚀凋亡的细胞也已经被新生的组织取代。 路诤一时分不清那怪物究竟是在用类似百变怪“变形”的能力，还是……在进化！ 但剩下的时间不够让他细究这个问题了，随着幽灵系能量的溃散，那怪物的精神干涉的能力即将恢复。路诤拉着风度哥的胳膊，断喝：“快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被触手扎穿腹部的玩家们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抵抗能力，他们趴在地上，用指甲徒劳地扣着光滑的地面，但那怪物的力道如此巨大，即使指甲脱落也丝毫无法阻止他们的身体被一点点拽回去。 现在他身边的玩家仅剩下两个人了，其中就有一直盯梢风度哥而侥幸站在最后面的亡灵战神。 最后几名玩家们也终于被拖拽到生化怪物的身前了，随着触手收回它肉山般庞大的本体，几名玩家居然被直接拖进了那团烂泥般的血肉组织里，先是双脚双腿，然后是腰腹，最后胸口都没入其中了，像是沉入沼泽地的无辜者。 怪物居然准备让他们保持清醒的意识看着自己被吞噬同化，也不知道相较于那些被精神控制浑浑噩噩而死的人，究竟谁更加不幸。也许这正是怪物惩罚这些试图逃跑的猎物的手段。如果被捕猎的牺牲者并不是玩家，而是是游戏里真正的人类，那眼前的这一幕也太过瘆人了！ 其实就算是玩家，也足够瘆人了。 几双绝望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几乎已经脱险的傲世神皇，面对这样的眼神，傲世神皇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回应。 亡灵战神拉住傲世神皇，急切地说：“神皇，别冲动！只是一个游戏而已！他们又不会真的死！” 即将被怪物吞噬的玩家们也看到了傲世神皇脸上的表情，在他们的头彻底被吞没进肉山中时，那几张恐惧绝望的脸上不约而同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没关系！会长，等我们复活再一起打怪！” 傲世神皇那张俏脸绷得很努力才艰难地点了下头。 这句话说完，他们就彻底消失在了那滩肉堆中。怪物发出奇怪的呻吟，仿佛刚刚享用了鲜嫩可口的美味。 下一刻，它的颈部长出几颗人头，看面容正是刚刚被它吞下去那几名玩家。但这几颗人头与之前在被精神控制的状态下吞噬的人不同，那几颗头好像是活的。肉山上新长出的这几颗人头出哀泣声： “神皇……求你帮帮我……真的求求你……” “会长……快杀了我……我感觉好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唯独你逃走了……这不公平……” “你不是说要和我们荣辱与共么……来啊……加入我们……我们融为一体……” 傲世神皇忽然想起一个之前从没有在意过的细节。玩家们死亡以后，尸体是会消失的，比如被绦虫钻入腹腔导致死亡的那名玩家，就因为寄生的尸体消失而暴露了本体。但被这团血肉怪物吞噬的玩家们的头却一直还在。 难道他们没有死么？灵魂和思维一起被囚禁在那团血肉里，被同化了？ 傲世神皇愣愣地看着那一颗颗人头的脸，每张脸他都很熟悉。他们的表情如今依然栩栩如生，但说出的话却让人直冒冷汗。他一时间有点分不清说话的究竟是被吞噬的玩家，还是那个生化怪物。 第六十章 逃出实验室 “快！它的超能力要恢复了！”路诤第一个意识到不妙，他再顾不上旁人，掉头就跑，以最快的冲刺速度向宝可梦养殖室外逃去。风度哥也知道情况危急，紧随其后。 他就要关闭联通养殖室和实验室之间厚实的铁门，就看到亡灵战神、傲世神皇和最后一名傲世公会玩家向门口猛冲，“等等我们！等等我们！” 路诤稍一犹豫，默数了三秒钟，按下了关门键。随着关门键被按下，机械传动装置将两侧的铁门向中间合拢，就在厚实的铁门即将闭合的时候，三名玩家一前一后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在门闭合前，路诤看到黑暗的阴影中有淡淡的红光散发，应该是那怪物发出的。 三名火箭队玩家冲出养殖室的时候为了速度消耗了大量体力，他们喘了一会气。傲世神皇抬起头看向路诤，表情有些警惕。 傲世神皇没有说话，旁边的亡灵战神先开口了：“我们刚才可是只差一点就被关在里面了！” 路诤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事出紧急，请见谅。” 亡灵战神不依不饶：“你差点害死我们！你难道是不是故意的？” 路诤超风度哥使了个眼色，他明白过来，放出妙蛙种子。现在双方人数接近，从实力对等的原则出发，自然不用再刻意保持低姿态。他看了一眼亡灵战神：“你可能对我们的关系有什么误解，我和你只是萍水相逢。我们的阵营都不一样，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气氛立刻变得有点紧张，傲世神皇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不过双方没有什么根本的利益冲突，没必要在这种地方翻脸，路诤对傲世神皇说：“我只是个普通玩家，不想得罪神皇。刚才如果我有意要害你们，只要让一只精灵堵在门口，你们一个都别想出来。不知道刚才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我是等了你们几秒钟才关门的。” 亡灵战神刚想开口说话，忽然感觉背后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引力，他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下一刻，自己就重重地撞在了墙上。在其他人的视角中，亡灵战神像是一个被磁铁吸附的人体模型，紧紧贴在那张装有铁门的墙壁上。 剩下的几个人离得较远，但仍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作用力隔空施加在他们的身上，横向把他们往门后吸去。实验室里更远地方的那些座椅滑了过来，那些培养皿也开始晃动，就好像这座地下大楼倾倒了一般。 他们弓腰驼背，身体倾斜，以对抗这种吸引力。 “它就在后面！”路诤大喊。 几个人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头生化怪物就在距离他们一墙之隔的地方。它被墙壁阻隔，身体不能出来，但它的超能力依然能够穿过墙壁作用在玩家们的身体上。 但路诤心里的想法不止于此，从效果上看，那怪物施展的这个技能应该是“重力”。 重力也叫万有引力，《广义相对论》向我们阐述了引力的本质，是由大质量物体导致其所在空间塌陷的结果。物体的质量越大，造成的空间塌陷越剧烈，那么产生的引力也就越强烈。 打个比方，譬如我们在一张席梦思床上放置一颗极重的铅球，铅球的存在会使床面本来平整的轮廓向下凹陷。如果铅球的旁边还有较轻的弹珠，那么弹珠就会沿着铅球造成的凹陷向内滑动。 如果我们是一类生活在床面上的二维生物，看不到床面的凹陷，就会观察到弹珠不自觉地向铅球滚过来，产生一种被铅球吸引了的感觉。但实际上，这只是弹珠沿着弯曲空间发生的几何运动。 那头生化怪物当然没有能力凭空创造一个大质量物体，但它可以凭借超能力制造一个空间凹陷，这个空间凹陷就在铁门的附近。 因此，“重力”这个技能，看似是对“力”的控制，但实际上是个空间技能。 这怪物之前使用超能力，只具备了精神控制的能力，但它吸收更多的猎物，尤其是玩家们之后，却又展现了操控空间的能力……似乎它正在不断进化！ 空间技能当然不止是“重力”一种，瞬间移动、戏法空间、交换场地……几乎全在超能系宝可梦的技能池里，每一项都足以让这家伙脱困。 路诤头皮发麻，拔腿就跑。 这时，一道肉红色的影子一闪，幸依的警告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小心！” 路诤本能地挥动胳膊，那偷袭他的东西缠在了他的手臂上，正是那条绦虫怪物。绦虫怪物昂起头节，身体就要发力，弹向他的面部。 事情发生得极其突然，守卫在风度哥旁边的妙蛙种子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路诤只能自救，他一咬牙，支付了最后几点灵魂点数，手臂上阴冷的幽灵系能量腾起。 绦虫怪物似乎极为忌惮这股幽灵系能量，意识到路诤不是它理想中的猎物，于是猛地弹向另一个方向。 第六十一章 研究所中的搜查官们 希鲁夫公司地下研究所，四名搜查官在走廊上狂奔。 被他们追击的是几名身穿黑色制服的火箭队干部。四名搜查官没有说出什么“不要负隅顽抗争取宽大处理”之类天真的话，他们深知这些人都是火箭队的死忠分子，不会轻易投降。 火箭队的干部在转角处一闪，他们追上去的时候，出现在面前的是一面巨大的铁门。但这难不倒搜查官们。 为首的绿发年轻人抬手丢出精灵球，从里面出来的是一个体型庞大的蛤蟆宝可梦，浑身呈青绿色，背上开着一朵艳丽的红色巨花。即使是趴着，它的身高也超过两米，横向的体型更大，像是一辆轻型卡车，把通道空间占据了将近一半。 这种宝可梦叫妙蛙花，是联盟御三家中草系宝可梦妙蛙种子的最终进化形。驭使妙蛙花的搜查官说：“退后，戴上防毒面具！” 刚才说话的搜查官顶着有点搞怪的绿色蘑菇头，正是神秘空降的若叶。跟在他身后的三名搜查官，是一个中年大叔加两个年轻人的组合，正是刚三郎一伙人。 刚三郎一伙人点头称是，把腰带上的防毒面具扣在了脸上。 于此同时，妙蛙花背上的巨大花束像是一口水泉，从里面喷吐出一股浓烈的紫色液体，在整面钢铁墙壁上画出一个弧形。那种紫色液体具备极强的腐蚀性，与金属接触后，发出汩汩白汽，金属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一圈凹陷下去的腐蚀带。 妙蛙花背后伸出藤蔓，重重地击在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竟然将那扇厚重的铁门推倒了。 但搜查官没有第一时间继续追击，因为随着铁门被突破，门后冒出来一片黑紫色的浓烟。 “是双弹瓦斯的浊雾！”若叶大吼：“驱散它！” 恭平抬手丢出自己的精灵球，出现的是一只巨型的鸟宝可梦，正是关都地区鼎鼎大名的比雕。恭平说：“比雕，用起风驱散浊雾！” 比雕抬起翅膀，试图调动飞行系能量形成风暴，它翅膀下的风压刚要成型，忽然从浊雾中飞出两道空气利刃，劈向比雕的翅膀。以比雕的速度，它本能够闪避，但这里的地形实在是太过狭窄了，体型巨大的比雕根本施展不开，只能蜷缩起翅膀硬接那道攻击。 更多的空气利刃从那层厚厚的黑色烟雾里劈了出来，攻击的目标是搜查官。但他们及时躲在了妙蛙花的后面，以妙蛙花为掩体，那些空气利刃没有命中。 “是叉字蝠的空气斩！火箭队的干部就在雾里！”刚三郎作为多年的搜查官，和火箭队打的交道可太多了，一眼就认出了老对手的把戏。 若叶说：“那就冲过去！” 妙蛙花的背后，三条威风凛凛的大狗宝可梦的被召唤出来，那是联盟搜查官标配的风速狗。 “稍等片刻，”若叶阻止了刚三郎三人的行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pk17-手雷，拉开引线，将那枚手雷丢了进去，“趴下！” 三秒钟过后，一声剧烈的雷爆声震得地面好像都在颤抖，在这种封闭空间中，手雷的威力委实大了一点。但这记爆炸确实帮助他们扫平了烟雾中的埋伏，假如里面真有火箭队的训练家，足够他喝上一壶的了。 “风速狗！用神速冲过去！” 随着搜查官的指挥，三条风速狗像是火焰的流光一般，已经消失在黑烟中。随即，黑烟后面闪过一抹抹红色的火光，还有风速狗的犬吠声，它们已经和火箭队的干部发生了交战。 若叶第一时间跟随风速狗进入黑烟里，他迈动两条小短腿，步子虽然小但频率极高，速度飞快，一下子就消失在黑烟里。从后面看过去，刚三郎注意到他跑动的时候身体前倾双手后摆，那姿势像是个忍者。 “我们也冲！”刚三郎提着胸口的p91半自动突击步枪，随时准备开火，他一边向里冲锋，一边大喊：“小心地上的毒菱！” 刚三郎一马当先，恭平和良介紧随其后，三人呈品字形追了过去。 冲破那层浓烟后，恭平注意到地上躺着两只呼呼大睡的双弹瓦斯，一条阿柏怪和叉字蝠已经被风速狗按倒在地。 通道墙壁上，靠着一个被炸断了腿的火箭队干部，应该就是负责断后的人。他原本的计划应该是以双弹瓦斯的浊雾为掩护，然后找机会使用大爆发，一举重创追击的联盟搜查官，但被若叶投掷的手雷炸伤了。 但他的计划并没有完全破产，被他的浊雾阻拦，其他的干部已经向着四面八方逃跑了，在走廊上只能看到部分远去的背影。火箭队研究基地的环境很复杂，想要靠他们四个人把所有人都抓回来，显然是不可能的。 若叶随手收回旁边漂浮着的一只半人高的面团似的宝可梦，用枪指着地上的火箭队干部，冷冷地看着他。 火箭队干部侧头看着逃离的同伴，一手掐住自己的腿部动脉，以减缓血液的流失速度。他强忍着疼痛，嘴角勾起一个痞气的笑容：“我投降，我投降！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让我出庭当证人都行，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为我叫一辆救护车。” “你这家伙！”听到他的话，恭平忍不住啐了一口。 作为一个搜查官，他知道眼前的火箭队干部打的什么主意。他已经失去全部战斗力了，但以伤员的身份投降，却能够大大拖累搜查官们的行动。 若叶用手按住头盔上的耳机，似乎在和什么人进行远程沟通。片刻后，他侧头看向重伤的火箭队干部，冷冷地问：“谁让你们提前撤离的？” 听到他的问题，旁边三个搜查官也都是一愣，但转念一想，这个问题确实问出了他们最大的困惑。他们奉命进攻这处火箭队基地，本以为会遇到激烈抵抗，因此运用无人机投放催泪瓦斯驱散驻防人员。但结果进去才发现，洋馆内只有服务人员，科研人员早已撤空。 结论是显而易见的，他们提前知道了进攻计划，搜查官的高层中有人通风报信。 火箭队干部没有预料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脸上痞气的笑容僵硬了片刻，才再次嘿嘿笑了起来：“当然是上面的命令。” 若叶的大拇指在手枪撞陲簧座下方抚过，咔嚓一声，打开了保险。火箭队干部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连声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投降，我投降！” 下一刻，“砰”的一声，子弹贯穿了他的额心，在上面打出了一个硬币大小的血洞。 刚三郎三人也被吓了一跳，他们没有料到若叶会一言不合就将失去行动能力的犯罪分子击毙，这显然是不符合搜查官工作纪律的。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若叶从死去的火箭队干部的口袋里取出一枚门禁卡，朝刚三郎丢了过去，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现在立刻去控制中心。” 研究所的控制中心就在B2层的尽头，几人沿着安全通道一路狂奔，来到控制中心的门外。 刚三郎用手中的门禁卡刷开控制中心的大门，迎面就感觉到一股恶臭的腥风扑面而来。 “队长小心！”恭平大吼。 刚三郎抬头一看，也亡魂大冒，只见一只浑身黑紫色的烂泥宝可梦扑了下来。那是一只臭臭泥，埋伏在屋顶的通风管道上，显然是火箭队的干部们提前安排好的。 后面的恭平和良介扣动扳机，枪口焰不停闪灭，一梭梭子弹打进臭臭泥的身体里。但臭臭泥的身体完全由腐败的泥浆构成，子弹对它不构成致命威胁，只是徒劳地打出满含病菌的泥点。这种宝可梦全身上下都是污染物，如果刚三郎被这东西扑了个正着，等待他的结果只有皮肤溃烂感染而后痛苦地死去。 就在臭臭泥即将把刚三郎扑倒时，忽然被一层透明的东西挡住了。而后它居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漂浮在空中，被掷飞了出去。 恭平和良介回头看去，只见一只高大的身影在他们的身后。那是一只椰树外形的宝可梦，长着两条腿，绿色的叶片下面是一圈淡黄色的头部，像是椰树结出的椰子果实，却长着人脸。 若叶说：“椰蛋树，神通力！” 救了刚三郎的是若叶指挥的椰蛋树，这是种相当稀有的草系超能系复合属性的宝可梦。虽然本身以草系为主，但因为具备高贵的超能系，加上高超的特攻能力，贯穿力度极强。 随着若叶的指挥，一股无形的力量以椰蛋树为核心，向四面八方扩散。首当其冲的臭臭泥在那股力量的作用下直接瘫软在地，晕厥了过去。房间的角落里发出几声闷哼，显然埋伏在这间房间里的不止是臭臭泥，还有背后的训练家。 若叶面露杀意：“椰蛋树，把他们找出来！” 不等椰蛋树继续行动，几枚圆圆的红白两色的精灵球贴着地面从房间的转角处滚了出来。 “不对！这是顽皮弹！”刚三郎厉声说。 顽皮弹是一种纯电系的宝可梦，外形是上白下红的圆球，与精灵球酷似。再加上喜欢在身体里存储过量的电荷，稍微遇到点风吹草动便会引发电气爆炸，是相当危险的宝可梦，因此常被各路恐怖分子用作陷阱。 滚过来的一共四枚顽皮弹，蓝色的电火花已经在它们身上跳动。搜查官们脸上刚刚露出惊恐的表情，密集的电光已经闪耀开来，如同是一颗颗电弧的潮旋。连续的“砰砰”声在耳边炸响，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仿佛是闪电在距离他们极近的位置爆开。 片刻后，本能卧倒在地的恭平昂起头，意识到自己没有因公殉职。他甚至没有受伤，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疼痛。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看向刚才顽皮弹引爆的地方，只见过量放电的顽皮弹已经脱力晕厥了过去。 救了他们的依然是若叶指挥的椰蛋树，它用自己强大的精神力形成一面透明的反射壁，将顽皮弹们全力放出的电力爆炸阻挡在外。但精神力被严重透支的椰蛋树也不好过，它后退几步，半跪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喘息声。 这时，转角处窜出几条巨大的狰狞的蛇宝可梦，正是火箭队的招牌——阿柏怪！ 阿柏怪没有攻击被严重损耗的椰蛋树，而是径直向着若叶猛扑过去，张大巨大的蛇吻咬向他的脖颈。 但阿柏怪的偷袭没有奏效，p91-半自动突击步枪密集的弹雨打在它的蛇头上。这种步枪子弹的贯穿力极强，虽然拿刚才的臭臭泥没什么办法，但对付阿柏怪，却非常有效。子弹贯穿了阿柏怪坚硬的鳞片，打在它的头骨上，溅起一连串的血花。阿柏怪吃疼，“嗖”得一下又窜了回去。 房间的转角处显然有埋伏，以若叶的性子，他早就想往里丢手雷了。但这里是机房，不方便使用杀伤力太大的武器。没办法，只好强攻，他反手丢出精灵球：“隆隆岩！顶上去！” 那是一头巨大的岩球宝可梦，四肢粗短有力，全身上下被粗砾的棕色岩石覆盖，看上去极为坚韧。隆隆岩是岩石系和地面系复合属性的宝可梦，免疫电系攻击，抵抗火系，对毒系更是有四倍抗性，是相当适合用来攻坚排雷的宝可梦。 隆隆岩迈步向转角处走了过去，刚一接近，几道明亮的火流就旋转着将隆隆岩的身体吞没。但岩石系宝可梦对火焰的抗性极大，它四肢缩进身体里，彻底化为一个岩球，向着攻击者滚了过去。 搜查官跟在隆隆岩的身后，以它的身体为掩体靠过去。他们看到使用喷射火焰的，是一条浑身漆黑的凶犬宝可梦。它头部两只巨大的角向后弯曲，胸口有一个圆形的骨状凸起向后延伸到背部，如同一层外骨骼的装甲，这让它显得格外狰狞。 “黑鲁加？”若叶认出了这条相当少见的宝可梦，同时他看到了驭使黑鲁加的火箭队干部。 那是一个高挑的女人，三十多岁，头发是明艳的暗红色，穿着笔挺的白色制服，脚踩高跟鞋，身材火辣，很有成熟女性的魅力。 那个女人也看到了若叶，两人异口同声：“是你！” 若叶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极有侵略性的笑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雅典娜，居然是你，没想到这次抓到大鱼了。” 雅典娜的目光扫过他手里握着的枪械，不屑地笑了笑：“小叶子，你还是像以前那样，是个暴力狂。不过，要想击败我，太过依赖外力可是不行的哟。” 若叶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我不需要击败你，我只要抓住你就行了！” “是么，”她歪着头看向若叶，用手指着站在他身后的三名搜查官，说：“就靠他们？也想拦住我！” 雅典娜这么说着，忽然爆发出一股极强的气势，腰间的精灵球自动弹开，出现在场上的是一只身材远超同类的霸王花。 若叶看到了那只霸王花，他的眼中一道精光闪过，好像内心深处的战斗意志被点燃了。他挥手也招出自己的宝可梦，同是那头体型健硕的妙蛙花。 “还像以前那样？”雅典娜笑笑。 若叶强行按下心中的战斗欲望，哼了一声，看向她身后的巨大屏幕：“我今天是来剿灭火箭队的，不是来找你决斗的！” 雅典娜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拢，说：“小叶子，你看上去长大了不少！” 若叶冷声道：“不要用一副姐姐的口吻教训我！” 雅典娜没有理会，转头对在机房电脑前操作的两名火箭队干部道：“你们知道怎么做吧？” 两名火箭队干部沉声说：“知道！” 随着他们的确认，两人在电脑前操作着，十指如飞。随着他们的操作，一盏盏指示灯被切换到了红色，系统发出急促的电子提示音：“你的操作将删除重要数据，该操作不可逆，将导致严重后果！请确认！请确认！” 雅典娜没有回头，淡淡地说：“确认。” 随着她这句话说出口，指示灯从红色转为蓝色，电子音提示道：“声纹验证已通过，确认人，玉宫雅典娜，具备相关权限，该操作审核通过。系统将删除‘ψ’项目全部记录，数据删除中……” 若叶看着屏幕上一大串肉眼难以辨识的字符飞快划过，然后一个进度条跳了出来，他睚眦欲裂，怒吼道：“你敢！” 妙蛙花的背后伸出了数道藤蔓，极速刺向正在电脑前操作的技术干部。出乎若叶的意料，站在他们前方的雅典娜并没有阻拦的意思，眼睁睁地看着藤蔓从她身边经过，径直刺中了那两名技术干部。 第六十三章 回到B7层 路诤和风度哥走在前面，被若叶用枪顶在后心上。这样，他们只要敢做出任何一丝出格的行为，若叶就会开枪，子弹一瞬间就会撕碎心脏。 被子弹击中的后果比一般人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因为子弹有自旋，进去是一个小孔，但出来就是一个血洞。 这种设计是为了让子弹保持稳定的弹道，武器设计师在枪膛内管里雕刻了膛线，在子弹被底火推出枪膛的时候，因为膛线的挤压作用，会做高速自旋，自旋能保持物体的受力均匀，就跟自转的陀螺能屹立不倒是一个道理。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自旋，打中人体之后，子弹的旋转会在人体里造成一个空腔，并且会因为阻力而做不规则运动。 路诤知道若叶手中的那种枪，p11A3-战斗手枪，是军用品，弹匣容量15发，大口径子弹。 所以，即使他没被打中心脏，结果大概也差不多。 路诤没准备做任何出格的行为，他现在只想努力配合这个神经病，稳住他，然后等其他正常点的搜查官介入，他向正常搜查官投降。 之前在说出“超梦”两个字的时候，他成功引起了这个神经病的兴趣。若叶收起了枪，路诤连忙表示自己见过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可以马上带他过去查看。 他们现在正被若叶押送着，走在通往B7层的路上。一边走，路诤一边积极回答着他的问询。 路诤说：“我之前跟随火箭队干部行动的时候，进入过他们的实验室。他们正在做很危险的生物实验，看上去是把某种特定的细胞移植到其他宝可梦的身上。被移植过的宝可梦都发生了程度不同的畸变，而且具备特殊能力。比如，我就看到过小拉达使用过念力。” 坦白说，他并没有完全胡编乱造，但也没有完全说实话。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神经病到底知道多少，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只能一点点试探。 “说得具体一点，移植了什么样的特定细胞？实验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路诤说：“我不是技术人员，真的不知道。” 路诤心说，如果你问的是火箭队内部的政治格局，老子还真能给你编个圆乎的，跟真的一样。可惜科学这玩意儿不是政治，不懂就是不懂，编都不知道怎么编。 若叶扫了一眼路诤身上的制服，就是个普通的火箭队新人的装扮，从长相看，大概也就十六七岁，看上去并不像在说谎。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路诤还没说话，旁边的风度哥先开口了，他弱弱地说：“搜查官，我们要是说我们不是火箭队的成员，你信么？” 若叶皱起了眉头。 看到这位暴躁成狂的搜查官露出不耐的表情，风度哥一下子就没音了，缩了缩脑袋，像是条遇到危险的乌龟。他看到游戏系统弹出一行来自好友的消息，是路诤发给他的，“别惹他，这货是个神经病，实话等遇到能沟通的正常人再说。” 路诤赶紧说若叶爱听的：“我们是跟着其他人一起进来的，本来打算偷点东西，去黑市上卖掉，换点小钱花。” “还有其他人！他们在哪里！” “就在我要带你去的地方，他们……大概已经遇害了。” 若叶瞟了他一眼，忽然冷不丁地问：“你之前提到过‘超梦’，超梦是什么！” 路诤一下子就卡壳了，他张了张嘴，吐出几个字：“这是个代号，代表某个实验的产物。” 若叶又不耐了，“不要用模棱两可的术语，细致一点。” “我也是在偷偷潜入的时候，从一个研究员那里偷听到的，他自言自语的时候提到过这个名字，应该是一个代号，准确地说，是mew-ii……”路诤一边说，一边观察若叶脸上的表情。他发现听到这个名字后，若叶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特殊的反应。 mew这个单词直译过来对应的是“喵”，这是个拟声词，表达小猫的叫声，只有在特定的时刻，这个单词才代表梦幻。 梦幻，神秘的始祖宝可梦，据说祂身上包含有一切宝可梦的遗传基因。在某些研究宝可梦起源的学派中，学者认为，宝可梦其实是由梦幻的基因和地球上的本土生物结合后诞生的。 当然，这种始祖宝可梦依然只是一个传说，因为没有一个学者真的见过梦幻，更谈不上研究祂了，学者们只是通过神话传说和古代遗迹里的壁画来揣测这种宝可梦的存在。 因此，知道mew意味着什么的人，一旦听说火箭队的生物实验和梦幻有关，大概没法保持平静。 路诤心里有数了，“研究员嘴里的话，要么是难懂的专业名词，要么是项目代号，要么是疯人的呓语，你懂的。” 若叶的眼中闪过一道兴奋的光芒：“那个研究员人呢？” “死掉了，被失控的实验体杀死了。”路诤老实回答。 听到这话，若叶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他把手枪猛戳在路诤的背上，恶狠狠地说：“你在耍我么！” “别开枪！别开枪！太君别开枪！”路诤赶紧说：“我从他身上捡到过一个实验笔记！实验笔记可以作证！” “实验笔记？在什么地方？” 路诤指了指自己的上衣口袋：“就在里面。” 若叶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搜出了那个小开册的笔记本，低头飞快地翻看着。 路诤心说，你小子别装蒜了，别说这上面全是些只言片语，就算是整理完毕的学术论文，你这文盲大概也只能看懂摘要。 若叶很快翻看完了，把那个小册子郑重其事地塞进自己内衬的口袋里，“快！快带我去看他的尸体！” 路诤听出了他语气带着一抹压不下去的兴奋，“就在前面。” 见若叶没有再纠结“超梦”的话题，很快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个死去的研究员的身上，路诤暗暗松了一口气。 既然他不知道“超梦”这个代号意味着什么，那路诤就大致能猜到若叶的底细了。 他应该只是被搜查部派过来对火箭队的科研基地进行突袭式调查的，但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搜查部大概是从哪位线人那里得到情报说火箭队的内部正在进行危险的研究，于是决定启动调查。 火箭队和希鲁夫公司是密不可分的，而希鲁夫公司和关都联盟又是密不可分的。没有希鲁夫公司的资金支持，没有联盟掌权者的默许，火箭队别说发展壮大了，连一天都存活不下去。衮衮诸公们不方便敛财，所以才会有希鲁夫公司，他们不方便做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才会有火箭队。 说到底，哪来的什么黑暗组织，只不过是权贵的黑手套罢了，明面上的老大坂木只是他们选出来的代理人。 因此，火箭队的非法项目，每一个都和联盟的高层撇不开关系。 搜查部真正的目标不是火箭队，而是站在火箭队背后的人。这次行动和联盟高层的权力斗争有关，对火箭队的调查只是个抓手，所以才会把国土防卫省的人也牵扯进来了。 这整件事，应该和超梦无关。 路诤心想，超梦这个名字现在大概还没有诞生吧。 超梦诞生的实验室应该在新岛。那座岛位于关都大陆南面的大南洋的深处，被上千公里的海水隔绝。因为不在正规航线上，所以在地图上找不到这座岛，具体位置只有火箭队的高层知道，每个季度他们都会派海船运送补给。那大概是世界上最孤独的地方之一了，向四面远眺，只有无尽的海水，像是远离尘世的孤独净土。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上面才会诞生那么孤独的生命。 mew-ii，直译过来应该是梦幻二号机。主持这项计划的首席科学家姓富士，根据漫画上的剧情，他为了复活自己早夭的女儿，将她的基因和梦幻的基因结合，创造了一种全新的生命。 超梦是精神领域的主宰者。据传，如果超梦想的话，可以将自己的意志如同电波塔那样广播出去，覆盖整片大陆，并将其上所有人类的意识都打通，如同一个个节点，构建出一个巨大的精神网络，完全脱离肉体的桎梏。最终，所有人类的自我意识都将消解，所有人的记忆、情感都将融合在一起，互相理解、互相包容，再不分贵贱、再不分彼此。 这样亿万个精神体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超级存在……也许那才是祂真正的完整形态，真正的精神主宰，真正的神。 在一周目的时候，涉及到超梦的剧情，是第一个资料片的尾声了。不过，那时候玩家的实力还不足以深度参与，说起来还挺遗憾的。 路诤又想，坂木真是个狠人，一句坂木老大叫得真心实意。在联盟诸公们还在石英高原上勾心斗角的时候，又怎么会想到，被他们视为黑手套的坂木已经试着创造神了呢。 在路诤遐想着超梦的事情的时候，B7层已经抵达了。 若叶看着紧闭的大门，按住挂在耳廓上的耳机，“呼叫刚三郎小队！呼叫刚三郎小队！若叶请求协助！若叶请求协助！” 耳机那边传来一个沉厚的声音：“这里是刚三郎小队，随时准备协助。” 若叶说：“我交给你的多边兽一型怎么样了？它有没有攻破防火墙？在网络攻防方面，它应该是专业的。” 对面很快答复说，“它确实是专业的，在几分钟前就已经完全攻破了这座实验室的安全系统，整个中央控制系统现已经被我接管。” “很好，”若叶扭头看向门口的摄像头，说：“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别玩了，直接和我通话。” 耳机对面的人一时没有搞明白他是在跟谁说话，这时，B7层头顶的广播传来电子音：“尊敬的搜查官，多边兽Az121103089527诚挚为您服务。” 听到这个电子音，路诤一愣，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在说话了。 多边兽，一种人造的数码宝可梦，本质是一段觉醒了自我意识的程序，类似于强人工智能。本体生活在网络中，现实中往往以机器人小玩偶的形象出现，虽然是一般系，但实际上更接近无属性。 由于诞生于网络中的关系，它极为擅长网络战，是天生的超级黑客。由于特殊的功能性，它的作用难以替代，也是路诤原计划要收服的工具宝可梦之一。唯一的替代品大概是丰缘地区的巨金怪，不过，巨金怪虽然也能做黑客工作，但相比网络，它更擅长的是操控机械设备。 这种数码宝可梦应该还在实验阶段，没想到这么快就给自己手下的搜查官安排上了，只能说，真不愧是联盟。 若叶说：“我现在在B7层的入口，需要你为我打开入口门禁。” “B7层入口将会在三秒钟后打开，整个B7层的剖面图已经发送至你的掌上电脑。” 若叶低头看向自己的掌上电脑，这时，那个电子音又说：“另外，数据删除操作已经终止，多边兽Az121103089527已经下载完毕全部资料。但该项操作是不可逆的，已经被删除的数据无法恢复，截获到的资料相当有限。” “没关系，”若叶放出妙蛙花和毽子棉，他冷冷地盯着眼前缓缓打开的铁门，“我们要找的东西很可能就在B7层。” “顺便一提，你追的那个女人现在已经快到出口了，多边兽Az121103089527拦不住她。” 若叶没有理会，他看着门缓缓打开，面无表情，说道：“前面带路。” 路诤知道他在对自己说话，B7层的走道里依然是黑洞洞的，和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显得有点静谧，就好像那上百个逃出来的实验体从没有出现过似的。他探头探脑地往里瞧去，觉得那简直是怪物们的巢穴，危险的东西藏在里面随时准备出击捕食。 “里面很危险，之前我见过一个怪物，它现在就潜伏在……” 若叶没有说话，瞟了他一眼，眼神冰冷。 路诤的话一下僵在嘴边，他看了一眼若叶背后的妙蛙花，这只宝可梦的体型要比同类整整大出两圈，相当健壮，显然资质不错，并且得到了很好的培育。他凭经验估算了一下，至少有55级，要知道道馆主的主力精灵也就60级左右，仅凭这只妙蛙花，若叶少说也是精英训练家里中游朝上的水准。 这稍微给了他一点信心。 路诤小心翼翼地在前面带路，风度哥和他并肩而行，若叶端着枪走在最后。当他踏入的时候，打了个响指。随着那一声脆响，B7层走道的顶廊灯一盏盏亮了起来，白炽灯一下子就把所有的黑暗全都驱散了。 走廊的地板上躺着一具男尸，地上流着一大滩血。那家伙被扒光了衣服，上半身赤膊，白白胖胖的，下半身只剩下一条棕格条纹的平角裤。除了尸体旁边散乱着一件白大褂，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他曾经是一名研究员。 若叶低头看去，只见这具男尸仰躺在地，腹部在肚脐上方破开一个血洞，显而易见，地板上的那摊血就是从这处伤口中流出来的。他的肚子干瘪下去，里面的内脏有一大半不翼而飞。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的肠子忽然成精了，咬破肚子钻了出来。 路诤苦笑了一声：“这就是那名研究员，我给你的小开本的册子原来就是他身上的。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一条畸形的怪物从他肚子里破腹而出，长得像是一条巨型的绦虫，大概一米多长。” 若叶没有靠近检查，他掏出掌机，对着地上的尸体拍了几个照片，然后指挥着妙蛙花用藤鞭拖动这名男子的尸体，把他的脸对准了摄像头，“匹配数据库，我要马上知道他是谁。” 多边兽很快做出响应：“田尾聪，毕业于玉虹大学，细胞生物学博士，师从筱崎一雄教授。博士论文是研究核糖体结构与宝可梦的属性之间的关系。” “后来更是以核酸酶敲除小拉达的胚胎干细胞中合成核糖体相关的靶向基因，成功剥夺其一般系属性，证明了宝可梦的属性与核糖体有关。以这项工作荣获奥尔夫进化奖。” “现在这篇论文已经发进了你的掌上电脑。” 若叶没有尝试去阅读学术论文，而是转头看向路诤。 路诤指向不远处的一扇门，说:“那怪物就在实验室里。” 若叶指挥着妙蛙花守在门前，他自己端起胸前挂着的步枪，对多边兽吩咐道：“开门。” 实验室的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又酸又臭又腥的味道扑面而来，这股味道很难形容，像是爱好吃生牛肉的俄罗斯壮汉伏特加喝多了以后吐出来的呕吐物。 还没来得及开灯，一盏盏红光就已经在黑暗中亮了起来，像是上百只迷你款的灯笼。路诤看得愣了一下，他随即反应过来，那些发着红光的东西不是红灯笼，而是眼珠，上百双红色的眼珠。 黑暗中发出古怪的声音，里面的东西一瞬间涌了出来。在见光的一刹那，路诤看到，那全是密密麻麻的肉红色的怪虫，六足爬行，尾巴扬起，背部是肉质的壳，壳上长着眼睛和嘴，好像是背部长着人脸的蝎子。 “快跑啊！”路诤慌了神，也顾不上若叶的威胁，转身就往安全通道跑去。若叶居然没有为难他，紧随着风度哥也跟了上来，两串脚步声缀在他身后。 路诤沿着安全通道的楼梯向上跑，一连爬了好几层，忽然发现身后的脚步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消失了。他回过头去，却惊讶地发现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风度哥！搜查官！”路诤对楼下喊了几声，但什么响应都没有，他居然和同伴走散了。 这时，路诤注意到，下方有什么古怪的东西正在蔓延，好像是随着那扇门的打开而出现的。但凡它经过的地方，血管和筋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银色的金属墙壁和灰白色的地砖里生长，仿佛是某种模因，所有无机物在这种模因的影响下，被统统转化为有机质。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本能地察觉出不妙。他现在也顾不上去寻找风度哥了，只能自己先逃出去再说。他和风度哥之前是在B4的楼梯口和若叶遭遇的，不出意外，一直往上跑必定会有出口。 路诤两个台阶并做一步，飞快地爬着楼梯，很快又上去了一层。他看向楼道口的层标，脑袋嗡地一声，层标上的标记——居然还是B7！ 路诤继续往上飞奔，B6、B5、B4……越过楼层的转角，他看向层标，他的心沉入谷底，上面赫然显示的是B7，他又回来了。 路诤喘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遭遇什么了——彭罗斯阶梯，一种始终向上或者向下但却永远走不到尽头的阶梯，在这种阶梯上永远无法找到最高的一点或最低的一点。 这种空间结构由英国数学家彭罗斯父子提出，是一种在三维空间中不可能出现的几何学悖论。因此被认为是一种视觉误导，但在高维空间下却很容易实现，就如同其他的几种几何悖论，比如莫比乌斯环、克莱因瓶。要实现彭罗斯阶梯，那么就必须在这条永远向上的阶梯的某处，存在一个首尾相连的奇点。 这个奇点应该就在B7层，有某种力量折叠了空间，将B7层和B4层的空间连接在了一起——这对那个怪物应该并不难，超能系的宝可梦本就具有扭曲空间的能力。 这么瞎跑是没有意义的，必须要解决问题的源头。光凭他当然解决不了那个生化怪物，他必须要得到若叶的帮助，那家伙是个神经病，但也是个强大的神经病。 路诤再次回到B7层，现在这层的地砖和墙壁已经被那层血肉筋膜组织给完全覆盖了，踩在上面又黏又滑。他心里斗争了一会，犹豫着靠近通往里面的过道时，两个人头从转角处直直伸了出来。 他认得这两张面孔，是傲世神皇，还有亡灵战神。 见到故人，路诤却被吓得后退了一步。不是因为他俩的死而复生，而是因为这两颗头出现的角度，他们是横着伸出墙壁的！如果傲世神皇和亡灵战神要以这种姿势伸出脑袋，此刻他们必须肩并肩，像两条壁虎那样趴在墙壁上。 傲世神皇和亡灵战神静静地看着路诤，眼神木讷，嘴角却噙着笑意，像是两具蜡像馆里的塑像。他们脸上的表情栩栩如生，却诡异莫名，路诤必须承认自己被这种恐怖谷效应给吓到了。 下一刻，傲世神皇和亡灵战神的脑袋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晃动了起来，他俩的头从墙壁那头“爬”了出来。 路诤看清他们现在的情况，直感觉头皮发麻、浑身僵硬，一股寒气从脚跟窜到头顶。只见傲世神皇和亡灵战神果然只剩两颗脑袋，从脖颈处砍断了，下面是没有连着身子的。现在带着两颗头颅爬动的，是断颈处长出的一根根鲜红色的类似息肉的组织。 现在他们的样子，像是两个人头蜗牛，人头是蜗牛壳，脖子下面的息肉是蜗牛的腹足。 那些腹足飞快地摆动，带动傲世神皇和亡灵战神向路诤爬了过来，竟然速度极快。 第六十四章 精神干扰 傲世神皇和亡灵战神一边跑来，眼珠子开始滴溜溜地转动，像是蜥蜴的眼睛。 路诤向怀里摸去，但摸了一个空，他这才记起，自己的匕首已经被投掷出去，用来阻击生化怪物了。他现在也没宝可梦可用，三只巴大蝶因为被生化怪物重创而在精灵球里休眠。 路诤的勇气一下子就被击溃了，他再也顾不上找风度哥和若叶会合的事，只能连滚带爬地继续逃跑。 四周的墙壁上，筋膜和血管还在继续生长着，脚下的地板也越来越粘稠。血红色的筋膜组织变得越来越厚，从某个时刻开始，银色的金属墙壁和灰白色的地砖已经被这层筋膜包裹在下面了，完全看不出这里原本是一处人工建筑。 不知何处而来的血液在筋膜下的血管里滚动，发出类似地下水奔涌般的声音。四面的肉膜上，一根根肉质触手伸了出来，微微摆动，透明的胶状分泌物正从触手的头部一点点滴落。 这层肉墙正越长越厚，走道被肉层挤压，变得越来越狭窄，这条原本能并排通行几个人的走道现在路诤必须要弓着腰低头才能通过，他还要谨防脚下打滑摔倒。 路诤愣了一下，回头看去，忽然记不起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拼命逃跑了。 但就在他愣神的功夫，脚底下的肉毯上，二十多公分长的肉质触手已经缠上了他的小腿。他被吓了一跳，连跺带跳才挣脱这些触手的束缚。 路诤想起来了，要是停下来的话，就会被这些触手绑住手脚，那样就永远离不开这里了。 他继续向上逃跑，心里依稀记得这里原本应该是一座位于地下的人工建筑，被怪物的血肉侵蚀了，他正沿着楼梯向上逃跑，等爬出地下就会看到出口。 路诤向上爬着，厚重的肉墙遮蔽了一切标识，看不到楼层的号码。开始他还数着楼层数，但数着数着就忘了。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忽然有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个奇怪的地方的。 对了，他想起来了，出口在楼上，向上爬才能找到出口。 通道正变得越来越狭窄，他一开始还能站着行动，现在必须要匍匐着才能行动。 血肉组成的狭窄甬道中，一个浑浑噩噩的人正在不断的爬行。 他的双腿机械地在肉壁上蹬着借力，这样才能让身子艰难地移动。他还必须紧闭双眼，否则那些在甬道表面长出来的触手就会趁机伸进他的嘴里。 这些触手不断抽动着，把粘稠的分泌物涂在他的脸上，像是一团胶水。这些胶水已经糊住了他的头发和脸，所以他必须间歇性用手把脸上凝固的胶状物擦掉，才能勉强睁开眼睛。 这里像是某个怪物的消化道，那些触手似的东西可能就是用来吸收营养物质的绒毛。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爬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能是因为一不小心被怪物吃掉了。 但他没有感觉到多么恐惧，可能是因为习惯了，也可能是他已经忘记了恐惧这种情绪，毕竟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他想不起自己是谁，只记得自己一直在这堆血肉甬道里爬行，永永远远地爬行。 他现在开始怀疑起这座由血肉组成的迷宫究竟有没有出口了，其实未必一定要出去吧？他现在记不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也记不清自己是谁了。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出去呢？ 这种感觉很奇怪，没有太多的恐惧，只是有一点孤独。 他感觉有些累了，趴在肉毯里休息了一会儿，触手在他的全身上下蠕动，试着打开任意一个孔窍钻进去。他闭上了眼睛，无边的黑暗随着蠕动的血肉笼罩了过来，身体一点点地向下坠落，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温暖，好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想要沉沉地睡去，想要不再醒来。 就这样吧，就这样是不是也很好，就当自己从来没有出生过。 这时，无边的黑暗中，一个人的背影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一段莫名的记忆不知为什么从他的心底深处钻了出来。 “高、缘！”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 随着这个名字一起出现的，是忽然的悸动、忽然的遗憾、忽然的悲伤。 真是奇怪，你忘掉了自己的名字，却忘不掉另一个人的，那个人大概对你很重要吧。但为什么念出来的时候，却又偏偏感觉那么悲伤？ 他胸口处那种冰凉空洞的感觉将四面八方那些血肉编制出的沉重的暖意驱散开来，就好像是灵魂深处塞入了一块冰。 他拼命在血肉堆里挣扎，他不知道还要爬多久才能找到出口，他不知道这里究竟有没有出口，但他就是要拼尽全力爬出去，爬出去再看看那个人。那个人不是他的什么人，他也不想从那个人身上得到什么，但他只是再想去看看她，远远地看看她。 随着这种冰凉的感觉扩散开来的时候，他听到有人在呼唤他：“陆狰狞！陆狰狞！” “是在叫我么？我的名字是陆狰狞么？是谁在叫我？”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醒一醒！陆狰狞！醒一醒！” 路诤忽然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被白炽灯光照亮的走廊，银色的金属墙壁和灰白色的地砖，那些无尽的血肉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喂！陆狰狞，你怎么了？”幸依在他的脑海中说。 路诤看向四周，他现在就站在打开的实验室的门前，旁边分别站着同样呆立不动的风度哥和若叶，就好像他们都石化了。 “原来是你叫醒我的么？”路诤感觉自己头有点疼。 “叫醒？什么叫醒？”幸依眨着眼睛说：“你们打开门就全愣住了，一直站在原地发着呆！” 脑海中片刻的混乱后，路诤有点想起来了，自己带着若叶搜查官来到B7层来找生化怪物。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很多人脸蝎子涌了出来，然后他就慌不择路地逃跑……他看向那扇打开的门，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人脸蝎子，墙壁上也没有筋膜和血管。 原来那时候就陷入幻觉了么。 路诤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随着那扇门被打开，生化怪物第一时间释放出了超能力，将他们拖入了某种精神力量编制而成的幻境中。 那种幻境就像是一个噩梦，无限循环，缺乏逻辑，但幻境中的人就是发现不了。随着那种循环的往复，幻境中的人越陷越深。他之前就是这样，在彭罗斯阶梯中逃亡，周围的环境越来越怪诞，记忆也越来越模糊，直至失去自我，被怪诞的环境所同化。 路诤摸向胸口，之前在幻觉中，那里曾传来一股冰凉的感觉。他的指尖触碰到一块坚硬的东西，是幸依的传家宝吊坠，那块神秘的幽魂之玉。他点开游戏系统，发现其中最后几点灵魂之力点数已经全部清空。从幻觉中唤醒他的，正是幽魂之玉的力量。 如果不是被这股外力拉了出来，现在他大概也已经失去自我意识，永远沉沦在梦境深处了。 妈的！超能系的宝可梦果然阴险歹毒！ 黑洞洞的实验室门依然洞开着，路诤赶紧退后。幸依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喂，你怎么哭了。” 路诤抹了抹眼角，发现脸颊两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润了。他赶紧把那两道痕迹擦去：“我刚才陷入幻觉中了……是你把我唤醒的，谢谢你。” “幻觉？什么幻觉这么吓人，你居然被幻觉吓哭了？你胆子原来这么小的么，我六岁以后就没被吓哭过了，哈哈！” “是挺吓人的，我胆子就是这么小的，没你那么勇敢。”路诤笑了笑：“下次你可以叫我路诤。” “你不是叫陆狰狞么？” “陆狰狞是化名，这样干坏事不怕被人找到，路诤才是本名。” 幸依很是狐疑：“你骗鬼的吧，搜查官找坏蛋都靠个人编号的，谁会用名字啊？要是重名怎么办？” “可是你记住一个人是靠他的名字，不是编号。”路诤淡淡地说。 路诤一边和幸依聊着，一边观察周围。他走到风度哥的面前，他完全呆立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完全定格，如果不是眼球还在微微转动，路诤大概会以为那是一个植物人。 另一边，若叶同样如此，论人物等级的话，这神经病少说也要比他高个30级，但一样中了招。居然还是路诤这位刚出道的菜鸟先挣脱出了幻觉。他转念一想，想到可能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所以那头生化怪物的超能力主要还是冲着他去的。 守在若叶身边的毽子棉和妙蛙花也被那种超能系的精神能力影响，显得浑浑噩噩的。现在这位联盟的高级搜查官，算得上是毫无防备，如果这时候碰上什么歹毒的犯罪分子，说不定得因公殉职。 路诤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精灵球和手枪上。 这时候，头顶处传来一个电子音：“关都居民，陆狰狞，身份编号k-4110-11950515-4716。你现在没有任何违法违规记录，请不要一时冲动，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路诤抬头看向头顶，发出声音的是安装在走道顶的广播系统，这是多边兽在对他说话。他转头看向另一边，那里的一个摄像头衷实地记录着一切。 “搜查官正前往你处，请老老实实在原地等待。”电子音的语调还是不急不缓的，“关都联盟安全搜查省提醒你，遵纪守法，积极配合搜查官工作，自觉自愿维护联盟利益，是每个关都居民应尽的义务。” 多边兽准确地叫出了路诤的身份编号，这个编号由四部分组成，首字母k是地区缩写，4110是出生城镇的编号，11950515是出生年月，4716是序列编号。 每个人都有且只有一个编号，全世界唯一，绑定了一切电子通讯设备和银行卡。 通过这个编号，安全搜查部能很轻易地查到一个人的社会关系、个人履历、一举一动，包括他的所有出行记录、收支账款、网络游览记录和言论。有了这些信息，安全搜查部可以准确分析出他的性格，他爱着谁又恨着谁，他对联盟现行体制的态度，从而进行精准维稳。 正是依靠这种强大的信息统筹能力，联盟实现了对自己治下的每个居民，从摇篮到坟墓的监控，保证掌控联盟的家族永永远远统治这片土地。 当然，对外的说辞，肯定是为了保障联盟居民的利益，为了确保居民生活在一个安全有序的社会里。毕竟你要是心里没鬼，不准备犯罪，为什么要害怕把自己的信息交给联盟呢？ 路诤暗暗撇了撇嘴，他知道多边兽是在威胁自己。这家伙现在不是以宝可梦的身份说话，它是以搜查官的身份在说话，它现在代表的是联盟的意志。 路诤把脸对准监控摄像头，苦笑了一下：“我应该怎么做？” 多边兽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待搜查官抵达进行处理。” 路诤看了一眼不远处打开的实验室大门，心里有点不安，他想了想，用一种恭敬的语气说道：“尊敬的搜查官大人，我之前陷入了幻觉中，感觉在里面过了很久。在幻觉里越久，越有丧失自我意识的风险。” 多边兽作为一种数码宝可梦，它的智能极高，但同时染上了不少人类才有的臭毛病，比如说，自我意识过剩，有的时候会像个青春期的小屁孩。路诤一周目的时候和这种宝可梦打过点交道，知道它不喜欢被看作人造物。所以，路诤以一副和搜查官对话的恭敬语气，装作不知道对面不是人类，果然挠中了它的痒处。 多边兽说：“我个人很同情你的遭遇，不过一切请等搜查官前来解决。” “请问，搜查官大人什么时候能赶到啊？”路诤指了指打开的实验室大门，弱弱地说：“对我们发动精神攻击，导致我们陷入幻觉的家伙现在就在里面，随时会出来。” 如果不是担心有点用力过猛，路诤恨不得嘟起小嘴撒娇卖萌，“情况紧急，我有点担心他们会有危险。” 他没有虚言，不过他担心的对象并不是若叶，而是风度哥。对抗超能、幽灵、妖精、恶，主要靠的是意志属性，作为一个全力加点意志的玩家，他都有点扛不住，更别提肌肉加点的风度哥了。 路诤顿了一下，试探着说：“这是超能系的能力，如果有我们有超能系宝可梦，大概可以帮助搜查官从这种状态中解脱出来。” 其实若叶的底细他门清，这家伙主攻草系，副岩石系。草系惧怕的虫系、飞行系、火系、冰系，恰好都被岩石系克制，岩石系惧怕的地面系和水系也正恰巧被草系克制，因此这两个属性是很好的联防——其实这也是玉虹市的玉宫家族的标准配置，这是个擅长草系宝可梦的家族，所以论坛上关于若叶身世的小道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他更是知道若叶的草系精灵中有一只椰蛋树，这是种相当少见的草系和超能系复合属性的宝可梦，是强力的特攻炮台，很适合用来解决当下的危机。 多边兽的声音响了起来：“若叶搜查官腰带上左起第二个精灵球，按下它。” 得到官方的背书，路诤毫不犹豫地走到若叶身前，有意无意用身体挡住摄像机的镜头，用手指按在那枚精灵球的按键上。他顺便做了个小动作，把被若叶收缴的火箭队的两枚精灵球摸了出来。紫黑配色一目了然，正是之前雅典娜交给他和风度哥的，他们两个被若叶干倒之后，这两枚精灵球就被他收缴了。 路诤有种危机感，一旦和实验室里的生化怪物对上，即使若叶贵为精英训练家，恐怕也要苦战。这家伙自己性命无虞，不过他和风度哥就惨了。现在他身上连点自保的手段都没有，只好找点别的防身，火箭队的制式精灵很合适——这不能算盗窃公共财物，这叫紧急避险，罗翔老师教的。 一道红光闪过，一头巨大的树形宝可梦出现在走道里，那东西三米多高，像是棵长着人腿的椰树或者菠萝树，头顶几根叶片下面，是三颗长着人脸的果子，那是它的脑袋树。 不过椰蛋树现在的状况不太好，脸上的表情没什么精神，显得有点萎靡不振。路诤心里一动，难怪若叶没把它放出来作为防御手，而是选择了妙蛙花，原来之前遭遇过恶战，现在状态不佳。 椰蛋树低头看清了若叶的情况，三颗脑袋上的眼睛里光芒闪动，一圈由精神力构成的无形屏障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 浑浑噩噩的妙蛙花和毽子棉身体一震，率先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摆脱出来。 同时，路诤看到若叶的脸上出现淡淡的青色，那是他契约草系宝可梦获得的能力，草系并不擅长防御精神攻击，但在椰蛋树的帮助下，作为精英训练家的他还是很快醒了过来。唯独风度哥还是一副正在做梦的模样，可能在幻境中已经陷得很深了。 路诤刚想向若叶开口求助，只见他脸上表情扭曲起来，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一根根静脉血管从那张扭曲的脸上浮现，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那张脸上的颜艺越来越严重，像是从急眼的紫云院素良变成了急眼的真月零，配合他原本娃娃脸的造型，反差效果拉满。 看到他这副模样，路诤直接选择闭嘴了。 若叶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摄像头：“过去了多久？” 多边兽说：“大概四分钟，准确地说，是三分四十六秒。” 若叶脸上扭曲的表情稍微好转，但还是显得狰狞，他端起胸前的步枪，直接向着实验室的门冲了进去。很快，“哒哒哒”的子弹激发声就从那间房间里响了起来，显然，愤怒的若叶已经开始疯狂射击了。路诤有点见怪不怪，这个神经病就是暴力成瘾的。 路诤走到风度哥的面前，这小子现在脸色苍白，眼球微微颤动，像是在做噩梦，完全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路诤有点担心，把自己的手指按在他颈部的脉搏上，心里一惊，他的血压和心跳频率都在减弱！ 他有点犯难，一会儿如果发生了什么变故，只能丢下他一个人先撤了。不是不顾兄弟情谊，是真的没办法。 这时，楼道的转角处传来一连串脚步声。路诤看过去，只见一条威风的大狗率先出现，跟在后面的则是两名荷枪实弹的搜查官。为首的是个面部表情坚硬的中年男子，跟在他几步之后的是一个圆脸的年轻人。 正是刚三郎和恭平，还有他们的宝可梦，风速狗。 若叶遭到精神攻击的第一时间，就被掌握中央控制系统的多边兽通过摄像头发现了。它将这一情况告知刚三郎小队，刚三郎很快做出安排，良介负责守卫B2层的中央控制室，自己和恭平则前来支援。 刚三郎看到了路诤和风度哥，他们现在身上还穿着火箭队的制服，落在刚三郎的眼中就是两名死硬的犯罪分子。面对犯罪分子没什么可说的，他抬起步枪，对准了走道上的两人：“不许动！” 路诤赶忙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我投降！我是良民！警察叔叔，我是良民！” 刚三郎没有轻易靠近，依旧举着枪，指挥风速狗凑了上去。这条大狗在路诤身边闻了闻味道，忽然它朝大门敞开的实验室叫了起来，龇牙咧嘴的，如临大敌。 多边兽的电子音响了起来：“尊敬的刚三郎搜查官，若叶执行官正在实验室内部，请尽快支援。” 此时，实验室里，枪声依然响个不停。 刚三郎比了个战术手势，不远处恭平依旧举枪警戒，自己则凑了过来。 路诤赶快把情况说清楚：“我和我的同伴都不是火箭队的成员，穿着这身制服是为了避难。他上衣口袋里有一枚联盟颁发的图鉴可以证明。” 刚三郎从风度哥的口袋里果然搜出了图鉴，也许是路诤的乖巧打消了他的警惕，也许是联盟颁发的图鉴确实有说服力，刚三郎放下了枪，对后排比了手势。恭平看到他做出的这个手势，也放下枪，跑了过来。 “你的图鉴呢？”刚三郎看向路诤。 “我不是公民身份，只是普通居民，没有图鉴。” 刚三郎一听，眼神立刻重新变得警惕，刚松开的枪又握了起来。路诤看到他这副歧视农村户口的嘴脸，暗暗撇了撇嘴。 联盟的制度类似罗马帝国，罗马帝国将自己治下的民众分为“公民”和“自由民”，两者适用的法律都不一样，前者适用《公民法》，而后者适用《万民法》。这和罗马帝国扩张的历史有关，它从意大利的罗马城一路扩张为环抱整个地中海的超级帝国的过程中，征服了一个又一个民族，为了区分土生土长的罗马人，和被罗马人征服的异族，就诞生了这两种类别的人。 即使对这段历史完全不了解，凭直觉就能判断，罗马公民的地位当然远高于自由民。只有罗马公民才被认为是罗马的自己人，获得完整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因此这个身份有重大的政治意义。这个身份也会被赐予给被征服者中的精英，会被后者认为是一种认可和荣誉，从而产生一种归属感。是罗马帝国拉拢其他民族的政治手段，就跟全世界的精英都希望得到美国绿卡差不多。 与罗马的征服史不同，联盟的建立是大贵族们厌倦了无始无终的战争后，互相和解和妥协的结果。他们签订具有宪法性质的文件，自愿放弃权力，组建一个凌驾于一切家族之上的同盟组织，共同管理和尊奉这个组织。这种权力结构有点类似神圣罗马帝国，不过统治“神圣罗马帝国”的并不是伟大的皇帝陛下，而是由贵族组成的元老院。 不过道理是相通的，在联盟漫长的历史中，总有不服气，试图挑战联盟的个人、组织，或者民族。尊奉联盟理念的人口，和被联盟用武力征服的人口，当然是需要区别对待的。特别是高等级的训练家破坏力实在惊人，联盟要是一视同仁滥发福利，结果给自己的反对者培养出一个冠军，那就太搞笑了。 随着时光荏苒，既定事实变成了文化传统，到了近现代，反对联盟制度的野心家基本销声匿迹了，但是这种人口管理上的二元结构却被保留了下来。 祖孙三代按时按量缴税，没有违法犯罪，对联盟做出杰出科研贡献的，或者干脆是强大的训练家的，获得联盟公民身份，享有很高的福利待遇。而犯罪者不仅自己遭殃还要祸及子孙，相当于宝可梦版本的黑五类。 这种二元的人口制度很好的稳定社会秩序。公民们作为既得利益者当然要维护现行制度，居民们也自发服从管理，想要让自己的后代加入体制。这就跟科举制度起到维护社会稳定，是一个道理。 所以，当路诤说风度哥是联盟公民，有图鉴证明他是联盟嫡系训练家的时候，搜查官一下就放松下来了。而当路诤说自己没有公民身份的时候，搜查官就又警觉起来。 路诤无奈地笑笑，没什么可申辩的，在联盟的搜查官看来，他跟地富反坏右没什么区别，属于天生的原罪。 “另一个搜查官正在和敌人交火，”路诤指向大门敞开的实验室，“就在里面。” “我和我的同伴能离开了么？”路诤又问。 “不行！”刚三郎眼神冷冷的：“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在核实你的身份之前，跟着我们一起行动！” 第六十五章 超能异种 路诤背着风度哥，跟随搜查官一起进入实验室。他们刚一踏入实验室，就被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巨大的肉茧似的东西正盘踞在实验室另一边的尽头，粉白色的丝线从肉茧伸出，布满整面墙壁。肉茧里面能看到清晰的血管和筋膜组织，滚滚血液在血管里流动，输送着营养物质，像是一个巨大的蚕蛹在孵化。 若叶正站在中间，端着步枪，死死盯着那块肉茧。守在他左右的，分别是妙蛙花和椰蛋树。两只身形硕大的草系宝可梦在他的指挥下，正向那块肉茧不断发动攻击。 一个个绿色的草系能量凝结而成的虚幻种子从妙蛙花背后的花蕊上凝出，向着那块肉茧连续不断地飞射而去，像是子弹射击。 这个技能叫种子炸弹，是个威力相当大的草系物攻技能，在这种精英宝可梦手中施展，威力与真正的枪械不遑多让。但那些种子炸弹并没有击中肉茧，而是在半空中爆开，种子化为绿色的草系能量荡散，像是落入湖中的水球那样消失不见。 若叶认出了这个技能，“反射壁”，这是个超能系技能，由超能力构建而成的无形墙壁，阻挡对手的攻击。眼前这个对手可能还掺入了什么空间技巧，打在上面的一切技能都会消失。 “椰蛋树！用神通力，给我瓦解那面墙！” 反射壁的本质是一种精神力量，擅长破解物理攻击，但却很难防御同为超能属性的精神攻击。若叶试图让己方的超能系宝可梦施加自己的精神冲击，破解那面墙壁。 听到训练家的命令，椰蛋树的精神力扩散，与那面无形的反射壁碰了一下，肉眼可见的，反射壁像是疾雨中的湖面那样水波荡漾。 “很好，继续！”若叶高呼：“我们也一起攻上去！妙蛙花！用种子炸弹！” 他一边高呼，一边抬起挂在胸口的p91-半自动突击步枪疯狂射击。子弹和种子炸弹同时爆发，那面由超能力制造的壁障开始不稳定了，出现一个个能量缺口。 若叶眼疾手快，从腰间摸出一枚手雷，用牙齿咬掉引信，朝壁障上的缺口丢了过去。 但手雷没有穿过缺口，无形的念力作用在那枚手雷上，它像是迎面被一只柔软的手接住，先是减速到零，然后反向回丢了过来。 若叶脸色骤变，一下子卧倒在地，同时大喊道：“椰蛋树！反射壁！” 椰蛋树把自己扩散的的精神力收回，一道精神光墙险之又险地立在他们中间，“嘭”的一声巨响，手雷造成的冲击波在两面精神壁障之间反复回荡。 椰蛋树的精神力首先支撑不住，它构建的反射壁崩坏，像是镜子那样破碎。 所幸冲击波被吸收大半，若叶并没有受伤，只不过呛人的烟味和破碎的玻璃渣向他劈头盖脸地熏来，弄得他很是狼狈。 路诤和搜查官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若叶从地上爬了起来，咳嗽了几声，他抹了一把脸，擦去脸上被烟熏出来的黑痕。那张娃娃脸表情狰狞，但眼睛却是亮的。 “就是这东西！这就是火箭队做生物实验的证据，确凿无疑！把这东西的生物样本送回部里，他们只有认罪！”若叶的脸上满是兴奋，他的目光落向恭平背后的箱子，眼睛亮了起来：“来得正好！把家伙拿出来!” 恭平知道若叶口中的“家伙”是指什么东西，他稍微犹豫了一下，把箱子放在地上，打开了。 若叶蹲了下去，熟练地从里面掏出零件拼装起来，很快，一个大家伙出现在他的手中。路诤看着若叶手中的东西，头皮有点发麻，只见那东西是一个口径巨大的单兵火箭筒。 他认得这种武器，pm13LA-便携式单兵火箭筒，俗称解放者。这玩意儿是完完全全的军用装备，一般是用来对付装甲车的，它应该出现在战火纷飞的边境线上，而不是和平安定的常磐市。说起来，一周目的时候，他还亲自发射过，可爽了，打过一发就再也不羡慕土豪玩家的厉害宝可梦，因为炸弹面前众生平等。 路诤心说，喂喂喂，这种危险的东西不能交给神经病，很危险的呀！你们看，他已经完全兴奋起来了！ 若叶已经把一枚火箭弹插入发射槽，抗在了肩膀上。他稍微侧头，用激光瞄准镜锁定了孵化中的肉茧：“我数到三，三、二、一！发射！” 伴随一道明亮的火光，连续两个震耳欲聋的声音炸响，几个人根本看不到弹道，实验室尽头的肉茧处就已经爆开一层厚厚的浓烟。生化怪物用超能力构建的精神壁障在火箭弹的穿甲弹头的穿透力面前不堪一击。 在弹头二次引爆下，那肉茧被炸开，肉浆四溅在墙壁上，鲜红的血顺着地面汩汩地流了过来。 浓烟升腾而起，逐渐被排气扇抽进通风管道里。几个人看向那个肉茧，只见那东西如同一个从中间被破开的巨大西瓜。它的肉囊一片焦黑，焦黑的皮肉下面居然还有新生的肉芽不断抽搐着试图修复那巨大的伤口。 肉茧被炸开一条巨大的裂口，顺着裂口，他们终于能看清里面的构造。在筋膜间，能清晰看见某些宝可梦残余的生理组织，比如穿山鼠的鳞甲、小拉达的牙齿，它们是被怪物吞噬同化到一半的残余，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分不出来源的骨头，可能是肯泰罗的，也可能是尼多朗的。 这一幕就好像是地质学家在古老的岩层上凿了一个洞，从上到下，切片上能看到从古至今不同时代的动植物化石。 路诤看向那些类似消化残余物的组织，终于明白了那些被做了生物实验的宝可梦去了哪里，原来全都化为了生化怪物的营养。难怪他之前看见这怪物的时候，觉得它的肉量大概接近一头大象，现在看的时候却感觉那是一头座头鲸。 刺鼻的气味飘了过来，恭平首先抵挡不住，他用手捂住嘴，强行按下呕吐的欲望。刚三郎的脸色也不好看。 只有若叶脸上的表情还带着兴奋，他正要靠近，路诤忽然叫住了他：“等等！” 若叶表情一凝，斜眼瞥着他。路诤没顾得上理会他眼中的杀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被炸开的肉茧，“不对劲！我没看到核心！” “核心？” “它在孵化！那肉茧似的玩意儿就像个胎盘，是负责提供营养物质的！胎盘的中心应该连着胎儿，但我没找到胎儿！”路诤看向若叶，“胎儿就是它的核心！” 若叶看向肉茧被炸开的裂口，忽然反应过来，那些蠕动的血肉里似乎少了一块。 “妙蛙花！”若叶忽然看向头顶：“藤鞭！” 他话音未落，头顶的通风管道口忽然发出裂响，排气扇掉了下来，一大团肉红色的东西径直朝他们扑击而来。所幸妙蛙花的藤鞭及时出手，像是几根突刺的长矛一般刺向袭击而来的东西。那东西在妙蛙花的藤鞭上借力，弹向另一边。 四个人看清了它的样子，同时咽了口唾沫。 只见落在地上的东西像是一个巨型的早产儿，没有成形的五官和四肢，但唯独有一颗巨大而畸形的头颅。那颗巨大的头颅像一颗直径一米的豆腐脑，是鲜嫩的粉白色，没有一丝毛发，也没有颅骨，仿佛透明的一般，能透过表皮看到下面的血管和脑白质。 支撑起这颗头颅的是一具佝偻的身体，几条粗大的脐带挂在它的身上，像是断裂的触手。它四肢着地，四肢末端像是章鱼的腕足。它微微歪着头，用那张没有五官的脸盯着他们，像是一只好奇的小猫。 看了一会儿，它的脸开始出现变化了，两道裂缝从它的面部张了开来，粉红色的眼珠从那道裂缝里出现，接着是鼻孔和嘴缝。它支撑在地的四肢也开始变化，原本的触须开始分裂，出现类似手指的分节结构。出现五官后，现在它看起来没那么怪诞了，但还是邪恶可怖，像是入侵地球的外星人。 路诤有点发愣，他不确定眼前这东西出现的这种外形上的变化，是出于对它所见东西的模仿，还是在进化。 如果是进化那就太可怕了，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告诉我们，进化是生物种群和自然环境之间博弈的结果。在自然选择的压力下，某些更加适应环境的强势基因在种群内通过遗传的方式逐渐扩散，经过大尺度的时间演化，改变了原本的种群。 眼睛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生理结构，从寒武纪早期出现拥有感光细胞的皮卡虫，直到拥有成熟眼睛结构的三叶虫出现，显然没个一亿年是不可能的。手指也同样复杂，泥盆纪从海生动物登陆陆地的四足肉鳍鱼类，演化为拥有手指的灵长目合弓动物，也不下一亿年的历史。 但眼前的怪物很自然地就长出了它原本没有的器官……除非，那些基因本就存在于它的dnA双螺旋里，以隐性的方式存在，到了需要的时候再将其激活——就像现在所有的妖精系宝可梦那样，妖精系的基因只不过在沉睡着，只等神苏醒的那一天，神苏醒的那一天，所有沉睡的力量将被唤醒，所有的封印都将被揭开。 路诤看着怪物长出的那张脸，它的眼睛大大的，耳朵翘起，现在他觉得它有点像是猫了，一只没长毛的猫，或者说，有点像梦幻了。 几人倒吸一口凉气，恭平端着枪指着它，颤颤巍巍地说：“这这这这这什么怪物？” 若叶没有说话，他观察了片刻，缓缓抬起的手挥了下去。 椰蛋树在刚才的冲突中精神力耗竭，显得有点萎靡不振，所以这次主攻的依然是妙蛙花。妙蛙花背后的藤蔓弹射，向着那人脸猫身的诡异怪物绑了过去。那怪物表现出了某种理智，所以若叶现在有点想活捉它。 猫脸怪物下足点地，相比它的上半身，它下肢看起来极为纤细，但那纤细的下肢却似乎拥有惊人的力量。它轻盈地弹跳而起，避过了妙蛙花射向它的藤蔓。藤蔓一击不中，继续向上追击，但那怪物在空中转体，轻松避过，而藤蔓则擦着它的身体钉入墙壁中。 妙蛙花的攻击激怒了猫脸怪物，它的双足蹬在墙顶上，向着妙蛙花所在的方向扑了过来。猫脸怪物的上肢一搓，一颗球形的能量体凝结在它的手中，它将这枚由纯粹的精神能量构成的东西向着妙蛙花投掷了过来。 妙蛙花是草系加毒系的宝可梦，毒系被超能系克制，受到超能系攻击，妙蛙花如遭重压，一瞬间瘫倒在地。 于此同时，若叶和旁边两名搜查官同时举起突击步枪扣动扳机，朝半空中的猫脸怪物射击。 但密集的弹雨没有将猫脸怪物击破，只见它伸出两只前肢，仿佛在周围支撑起了一圈无形的防护罩。子弹打在那层防护罩上如同雨点落入湖中，波纹荡漾，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风速狗！喷射火焰！”刚三郎大吼。 旁边的恭平也大吼：“我们也上！风速狗！” 两条风速狗分立两侧，张开嘴巴，两条火龙在它们的口中同时成型，交叉着，向倒吊在墙顶上的猫脸怪物喷射过去。 交叉火力是种军事上常用的机枪战术，从两个侧面分别展开的攻击能互相掩护，各自覆盖两边的射击死角，造成最大范围的火力压制。现在，搜查官借助风速狗的力量，活用了这种战术，喷射火焰的火流如同两支火焰喷射器般向敌方展开进攻。 猫脸怪物没有硬接，它一下子后跃开去，跳向实验室的另一边。 见猫脸怪物被逼退，若叶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好机会！毽子棉，用睡眠粉！” “小心——！”路诤赶快提醒。 但他还没说完，一道小小的身影已经划过一道蓝色的弧线，以极快的速度贴近了猫脸怪物。那是毽子棉，一种高速的刺客型的草系宝可梦，非常擅长施展睡眠粉。只见它身体周围白色的棉絮一颤，抖落大量绿色的粉末，将猫脸怪物整个身体笼罩在其中。 毽子棉的等级很高，这么近的距离下没有失手的道理。但若叶兴奋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转化为笑容，猫脸怪物的眼中红芒一闪，站在两边的风速狗就前腿一软，趴在地上打起了瞌睡。 路诤的后半句话才姗姗来迟：“——魔法反射！” 魔法反射是一种超能系技能，可以将异常状态的攻击反弹给施术者自己，原理上依然是对空间能力的一种运用。 其实就算毽子棉的睡眠粉命中了也没用，超能系宝可梦还有一招叫精神转移，可以将自身的异常状态转移给其他人。所以，拿异常状态技能去对付超能系，属于自取其辱——没办法，超能系作为上位属性，就是有点耍赖的。 但好在搜查官有应对各种情况的装备，刚三郎保持着射击的同时，恭平从怀中掏出一枚针剂，扎在风速狗的脖子上。这是种萃取自零余果的化合物，另外还添加了清醒薄荷和木子果的化学成分，专治睡眠和混乱状态。一针药到病除，风速狗很快精神抖擞起来。 恭平正跑向另一只风速狗，这时，猫脸怪物挥手，地上一枚子弹被它用念力抓取，脱离地心引力浮了起来。它的手指猛地弹动，那模样像是人类打了个响指，只见那枚子弹如同底火被点燃了一般，高速射向蹲在地上治疗风速狗的搜查官。 若叶看到了它的动作，厉声道：“妙蛙花！藤鞭！” 草系宝可梦强大的回复能力使妙蛙花恢复了作战能力，它再度伸出藤鞭，将那枚射向恭平的子弹击飞出去。 路诤注意到那枚弹飞出去的子弹闪着淡红色的光泽，就如同表面涂着一层漆。他脸色一变，叫道：“不好！是——” 猫脸怪物的身影一闪，直接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它出现在子弹被击飞出去的位置，就贴在搜查官们极近的地方。猫脸怪物圆滚滚的眼睛盯着面前的人类，那对类似猫瞳的眼中瞳孔缩小，挤出一道粉色的竖线。 “——瞬间移动！” 瞬间移动是超能系宝可梦相当出名的能力，通过预设的精神锚点作为道标，施术者可以在自己所在的位置与道标所在位置之间，打开一个虫洞，通过空间穿梭的方式，达成类似瞬移的效果。比如眼前这头猫脸怪物，就是将自己的精神力种在子弹上，利用飞行的子弹作为移动道标，从而穿过重重弹雨的阻拦，直接出现在绝杀的位置上。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若叶大吼：“妙蛙花！挡住它！” 但已经晚了，猫脸怪物纤细的前肢轻轻一按，强大的超能力如同千钧的重压般施加在妙蛙花的身上，把这头体型巨大的草宝可梦死死按倒在地。 搜查官们举枪向近在咫尺的怪物开火，试图将它逼退。但那怪物平直地伸出一只前肢，做了个轻握的手势，由特种钢材制作的枪管便如纸筒一般被捏扁了。下一刻，子弹底火产生的高温空气无处宣泄，直接在枪管里炸膛了。 步枪炸膛导致刚三郎和若叶破了相，但他们来不及处理伤势，立马从腰间拔出手枪。但猫脸怪物没有给他们开火的机会，念力爆发，将两名搜查官掀飞了出去。 念力爆发的精神冲击让他们的神经中枢受到重创，脑海中浮现出种种幻觉，他们挣扎着试图站起来，但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猫脸怪物靠近剩下的恭平，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他。这名年轻的搜查官吓得瘫倒在地，嘴唇发白，牙齿直打战。 恭平看着那张似人非人、似猫非猫的面孔，这张脸上有着类似人类才有的神态，像是在思考，但这却给他一种更加诡异和恐怖的感觉。他缓缓将手伸向后腰，去够自己的战术手枪。 下一刻，恭平感觉到腹部一阵剧痛，他低下头，看到那怪物身上的一根脐带般的东西已经扎入了自己的腹部。 “救救……我……妈妈……好疼……”年轻的搜查官表情扭曲，脸上的肌肉因为痛苦而抽搐，眼泪却不自觉地从眼角流了下来。 这时，“砰砰”的连续几声枪响，猫脸怪物的念力继续爆发，精神力瞬间构建出一面精神屏障，挡住了向它射来的子弹。精神屏障像是一层粘稠的液体，子弹动能被吸收到零，然后悬停在空中。 它侧头看向开枪的人，那是一个相当年轻的男孩子，穿着灰色的夹克制服，旁边还放着一个瘫倒的人——开枪的正是路诤。 刚才搜查官被猫脸怪物的精神冲击击倒，手中的枪械滑落在地。他捡起滑落在地的手枪，毫不犹豫地抠动扳机。 p11A3是一种口径相当大的战术手枪，路诤的力量属性不够，连续的射击把他的手腕震得生疼。所幸还有一周目的经验，不是第一次摸枪，所以没有因为后坐力而脱手。 猫脸怪物拔出刺入恭平腹部的附肢，将沾着血的附肢凑到面前，张开类似兔子似的分瓣的嘴巴，从里面伸出三根细长的分叉的舌头，舔了舔附肢上的血液。它似乎对恭平的味道不太满意，转而直勾勾地盯着开枪的路诤，现在它的注意力完全被路诤吸引了过去。 路诤握住枪，往后退了一步，他稍微有点后悔。刚才开枪主要是为了阻止怪物杀死搜查官，如果搜查官被轻易杀死，感觉那东西也不太可能放过自己。但如果因此自己被盯上，那就有点不划算了。 猫脸怪物的速度快得像是瞬移，一个眨眼的功夫，它就跨越了十米的距离，直接贴在了路诤的面前。粉红色的眼珠在它的眼眶里转动，像是两颗滚动的保龄球，那对眼睛就这样看着自己，某种诡异莫名的情绪透过眼睛传递了过来。 路诤后背靠在墙上，他也不禁冷汗直冒，双腿发软。他现在有点理解掉小珍珠的搜查官了，他怀疑那怪物运用了某种精神干涉的技巧，将恐惧借由精神直接植入对象的脑海。 猫脸怪物凑了过来，现在这张脸近在咫尺，每个细节都能看得很清楚。 路诤眨了眨眼，忽然间觉得这家伙看起来有点眼熟。下一刻，他不禁毛骨悚然，浑身僵硬，那张猫脸中，分明有几分傲世神皇的影子! 这时，猫脸怪物将它的头凑到路诤的脖子和胸口边，那张诡异可怖的脸靠得极近，抽了抽鼻子，像是在嗅闻他身上的味道。 “神……神皇？”路诤试探着问，但也没准备得到什么回应，他现在只希望自己身上的味道闻起来不像是烤鸡。 猫脸怪物确实没做任何语言上的回应，它直接动手了，细长的前肢撩开路诤的马甲下摆摸了进去，从腰腹一直摸到胸口。它的前肢非常纤细，里面似乎没有骨头，像是完全由软体组织构成，触感就好像是一根脱了水的鸭舌头。 路诤脑海一片空白，他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部法国人拍的叫《splice》的科幻惊悚电影，说是一对基因科学家夫妇，克里夫和艾尔莎，将人类与动物的dnA进行杂交混合，最终制造出一种诡异的半人半兽的混血儿。 克里夫做完研究，本来准备除掉这头怪物的胚胎，但他的妻子却出于母爱保下了它，取名叫dren。dren相比人类，有更高的智慧、更强的身体机能，但外形相当惊悚，有大大的眼睛，细长的尾巴，同时具备啮齿类和鸟类的生理特征。 随着dren逐渐发育成熟，产生了雌性的性征，这让它看起来像是个人类女性了。dren性格相当暴躁易怒，但又很好奇，特别是当它性成熟之后，对这方面产生了相当浓厚的兴趣。由于这部电影是法国人拍的，大家都知道，法国人嘛，那是相当的浪……浪漫，所以，dren很自然地诱惑了作为名义上的父亲的克里夫，与之发生了亲密关系。最后这货好像还怀了克里夫的孩子。 对了，这部电影的中文名，叫《人兽杂交》。 青春期的某些记忆划过路诤的脑海，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在心里惨叫说，喂喂喂，快住手啊！我他妈的是来打游戏的，不是来卖身的！ 第六十七章 Ψ 路诤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现在他脚下的地雷已经被触发了，稍一晃动，地雷底部的起爆管就会引燃里面填装的十二公斤高爆炸药，超过五百枚钢珠在炸药的推动力下以扇形激发，速度超过五倍音速，这个速度大约是机枪子弹出膛速度的两倍。被这种程度的火力近身爆破，除了神，大概只有钢铁侠、超人和绿巨人能扛得住。 路诤心说，风度哥啊风度哥，兄弟我这次可真是够义气了。 他答应若叶充当这个诱饵，有一部分原因是为风度哥考虑。当时的情况，要么他不答应，立刻就会被枪打死，要么答应下来，死在怪物手上或者被地雷炸死。如果就他孑然一身，倒不是不能考虑帮猫脸怪物一把，死也不让若叶这帮王八蛋好过。但要是这么做，风度哥大概也不能幸免。反正横竖都是死，也没必要为了和系统人物置气，坑死兄弟。 另外，他其实对若叶心存几分期待。因为通过之前的对话，他判断若叶很可能把他视为这次生化实验中某个相当重要的人物，和这个生化怪物有特殊联系。如果搜查官行动的最终目标是扳倒某个大人物，那么他就是很重要的证人，至少是很重要的线索。所以若叶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他。 路诤很平静，反倒是幸依急得像是个热锅上的蚂蚁，但她的意识就在路诤的脑海里，没法满地乱跑，不断发出“怎么办怎么办”的惊叫。 他能听出幸依的担心，被狠狠感动了一把，心想，要是一会挂掉了，不知道幽魂之玉会不会爆出来。要是爆出来，大概就要和幸依天涯两隔了。只希望捡到幽魂之玉的下一个人能善待里面的幸依吧。 他又想，幽魂之玉这玩意儿其实很是邪异，只看前两个技能就不难发现，它在鼓励持有者以人的灵魂为祭品去交换力量，如果落在心术不正之人的手里，怕是会闹出灾祸。另外，寄宿在里面的幸依很单纯，还有点傻正直，要是不愿意同流合污，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路诤越想越担心，打开游戏系统给风度哥留言，假如一会儿按照若叶的计划顺利把猫脸怪物炸死，他顺利从幻境挣脱出来，记得帮忙留意有可能爆出来的幽魂之玉。 见路诤很久都没说话，幸依的声音变得带着点哭腔，像是个亲眼看着自己病重的儿子渐渐死在手术台上的母亲。她声音颤抖着说：“路诤，你别害怕……别害怕……” 路诤心说你这是在给我做什么临终关怀么，放心啦，老子是玩家，又不会真的死……不过你真不是个什么称职的心理医生，本来我不害怕的，被你这么一说，反倒是有点担心起来了，希望被地雷炸死一点也不疼吧。 他刚想宽慰她几句，这时，一个佝偻的身影从走道里走了过来。 正是那个猫脸的怪物，之前它被路诤指挥的双弹瓦斯用大爆发炸得血肉横飞，只过了不到三分钟，它就已经恢复如初了。 猫脸怪物被路诤吸引，凑了过来。 反正路诤已经做好了大不了一死的心理准备，要是这怪物再敢动手动脚占他便宜，他就触发地雷和它同归于尽。有了这种觉悟，他倒是能平静下来仔细打量这怪物了。 叫它猫脸怪物其实是不恰当的，只是因为它的眼睛很大，看上去像是猫的眼睛，但其实那张脸也有人类的特征。之前路诤有一瞬间在它脸上看到了傲世神皇的影子，大概是因为它还融合了人类的基因吧。 但它的基因来源绝不简单，它的头很大，双眼向前，直着身体走路，有四肢，这让它看起来像是脊椎动物，而且是灵长类。但它同时具备头足纲软体动物的特点，没有毛发，没有颅骨，能直接看到类似脑白质的组织，这让它的头部看起来像是一个囊，而且它的四肢很细没有明确的骨节，如同章鱼的触手。 另外，它的耳朵很大，身后有一根细而长的尾巴，像是啮齿类。它的身体表面的纹路分节，类似蚯蚓或者沙蚕那种环节动物，但它的背部又长着粗大的鳞片，又有鳞甲目的特点。 猫脸怪物也在打量着路诤，它分瓣的嘴巴张开，从里面吐出三根细长的分叉的舌头。这一幕很是惊悚，像是兔嘴里伸出了蛇的信子。 地球上大概不会进化出这种怪物，这种怪物只能出现在类似《异形》那种科幻题材的惊悚电影里。 路诤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这生化怪物时的景象，它拖着由癌细胞增生物堆积出来的犹如烂泥般的身躯，当时他就觉得基因崩溃而死就是它最终的下场。而现在这玩意儿经过类似昆虫孵化的变态发育过程，居然稳定下来了，也许这种能力来源于被它吸收的虫系宝可梦的基因。 最开始的时候，它的超能力还没那么强，思维极度混乱，仅凭本能使用技能，对付新手期的玩家都够呛，当时路诤对它的判断，大概等级是40级左右。但经过实验室里那些宝可梦基因的补完，它现在已经能把全副武装的精英训练家打得满地找牙了，等级可能要奔着60级而去。 路诤抽了抽鼻子，心说，这货不会真进化成超梦吧？ 这时，怪物的胸腔微微鼓起，肋骨在身体里面颤动，发出非常欢快的嘻笑声，像是在庆祝捕获了心怡的猎物。 它再次撩开路诤衣服的下摆，把类似触手般的附肢伸了进去。 路诤怒吼说死鬼安敢坏我清白！他心一横，就要松开踩在地雷上的脚触发爆炸，但他随即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 猫脸怪物发出的那种类似笑的声音越来越尖细，那些伸进他衣服里面的触手开始沿着他的躯干上下爬动，像是对情郎的爱抚，又像是蛇在寻找可以筑巢的洞穴。它一边抚摸着，一边用分叉的舌头舔了舔路诤的脖子。 路诤欲哭无泪，他现在全身僵住无法行动，作为一个男宝，触发和谐机制的阈值相当高，所以只能被这猫脸怪物白占便宜。 他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的怪物，忽然注意到它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有细微的血液沿着它的眼角滑落，像是流下了血泪。他心里一震，仔细看去，这才注意到那怪物身上的皮肤似乎有溃烂的迹象，皮下的一根根紫黑色的静脉血管抽搐着，像是躁动不安的蛇群——这让他想起那些因为过度使用念力爆血而亡的小拉达。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头怪物不是超梦！它的基因不完整，它的强大是有代价的，它的寿命不多了，它现在最紧要的任务是把自己的基因传递下去。它渴望的是繁殖，而且是有性繁殖！ 路诤终于理解了它的所作所为，也意识到它在自己身上乱摸是寻找什么了，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在心中惨叫，快住手！再搞下去就要不可描述了！ 这时，那怪物的脸发生了莫名其妙的变化，它的五官变得立体起来，鼻子变得挺拔，脸颊和下巴的曲线变得越来越有棱角，越来越像某个人类了。 路诤看着那张脸，忽然倒吸一口凉气，他妈的！傲世神皇？ 这什么情况？这货是故意的还是成心的？这是他妈的误解他们之间的关系了么？要是换成风度哥，是不是就该变成亡灵战神了？ 这是什么强制爱，或者强制发情的桥段嘛？ 他现在有点怀疑自己进入了什么具有ABo元素的世界线，还被某个Alpha给盯上了，但很可惜，他并不是一个omega，并不能用直肠怀它的崽崽。 说起来，这设定还挺鬼畜的，在隔壁小绿站很是流行。在他中学时代，听同班雅爱耽美的女同学科普过，稍微有点了解。简单的说，Alpha负责提供优质基因，而omega负责生育后代，并且Alpha能通过信息素让omega强行进入发情期。当然，Alpha和omega都是男性。 策划这是去隔壁小绿站进修过了么？ 路诤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就在他不堪受辱想要强制下线的时候，脚下的地雷忽然进入激发状态。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随即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眩晕感，像是整个人飞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挂掉了，只希望这次死亡造成的损失不会太大吧。 等路诤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正低头看着他，他认出那人是名叫刚三郎的搜查官。搜查官正在对自己说话，但他的脑袋现在晕乎乎的，耳朵生疼，里面有轰隆隆的回响，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路诤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一只椰蛋树。他打量了四周，看到自己还在火箭队的地下研究所里，而不是松山镇的宝可梦中心门口。 他摸了摸耳朵，觉得应该是近距离听到剧烈的爆炸声导致的耳鸣。看来地雷确实被引爆了，但他也没被炸死。 路诤冷静片刻，脑袋晕乎乎的感觉和耳鸣逐渐消退下去，他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椰蛋树是超能系宝可梦，同样具备操纵空间的能力，其中有个技能叫作“交换场地”，也叫“相位转移”，可以将距离不远的两个友方目标的位置互换。若叶大概还用了“替身”技能创造了一个人偶复制体，当他远程激活地雷后，用交换场地将人偶复制体和路诤本人的位置进行切换。 真是好手段。 这时，一直贴在转角上观察走道的若叶回过头来，那张脸上的表情即兴奋又狰狞：“成功了！” 刚三郎听到这话，也兴奋得猛拍了一下大腿：“漂亮！” 若叶的目光转向路诤，“跟我来。” 路诤只能跟着他回到当初埋伏猫脸怪物的过道，现在这里一片狼藉。整条走道的墙壁已经被硝烟熏黑，上面布满一个个被钢珠打出来的凹陷。灰白色塑脂地砖也在高温下融化，一道道放射状的痕迹从爆炸中心向四周发散。 更让人感到惊悚的是处于爆炸中心的怪物。它身体表面一片焦黑，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猫脸怪物的形状了。它又变回当初路诤第一次见到它时的模样，像是一个由血肉组成的臭臭泥，在地上缓缓蠕动着。 若叶从怀里掏出一个试管和镊子，递给路诤，“去采摘一点生物样本，新鲜一点的，最好是活体细胞。” 路诤指着那怪物被炸开的伤口处那些缓缓蠕动的肉芽说：“可它还活着。” “所以要你去，你是它的创造者之一，不是么。”若叶掏出手枪，语气冰冷：“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创造者你妹啊！我他妈真的是个无辜路人甲啊！你神气什么你这个暴力成瘾的变装伪娘死变态！ 路诤心里咆哮了几句，很快意识到这只是无能狂怒。他只好垂头丧气地照做，像是个乖乖听话的小学生。 “很好。”若叶见他肯配合，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随即召唤椰蛋树立在旁边。 路诤拿着若叶交给他采集生物样本的试管和镊子，走近那个怪物。他低头看去，那怪物被重度烧伤的表皮焦黑开裂，下面缓缓抽动着肉芽，试图修复自己。但这一次，它自我修复的速度很慢。 路诤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这怪物来源于某种神秘的细胞，它的超能力也是这种细胞赋予它的，但这种细胞其实很有限。它为了逃出这个囚禁它的牢笼，汲取外在的养分高速分裂来换取力量，但这是以消耗细胞的端粒体长度为代价的。 一个刚刚诞生就已经衰老的生命么？像是朝生暮死的蚍蜉？但也许它才是高于人类之上的生命，人类在它面前才是低等的生物，应该匍匐在它的王座下恐惧地下跪。 路诤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对这怪物的同情，他叹了口气，但也无可奈何。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用镊子采摘了一根新生的肉芽，然后翻开它焦黑的表皮，试着在下面找到新鲜的内脏组织放进试管里。 可能是路诤的操作刺激了它的某处神经，那怪物的血肉蠕动了一下，从肉堆里伸出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路诤被吓了一跳，那圆滚滚的东西大概对应着它的头部。原本的猫脸已经辨认不出了，地雷爆炸诱发了它的基因崩溃，它的身体缺乏骨骼结构的支撑，头和身体都坍塌为肉泥，那张脸也像是融化的蜡像。 唯一能辨别它面部特征的，只剩一对巨大的眼珠，还有咧开的分瓣的嘴巴。 它的眼睛现在就一动不动地盯着路诤，嘴巴微微翕动。这张脸现在相当可怖，也相当可怜，像是个早产的胎儿，或者是被堕胎的婴儿的尸体。 路诤浑身僵硬，往后退了一步。这时，身后传来若叶的声音：“别停！采集一点它的脑组织！” 听到声音，路诤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几名搜查官站在走道的尽头，手里都端着枪，他们的宝可梦们经过简单治疗，处于待命状态。其中，若叶正单膝跪地，肩膀上挺着一支火箭筒，插槽上已经安装了火箭弹，随时准备发射。 路诤别无选择，只能乖乖照做。他咽了口唾沫，将手中的镊子凑近那怪物的头部，准备撬开它的嘴，从上颚扎入颅腔，采集脑部细胞。 这时，怪物的嘴猛地张开，从里面窜出一根血红色的东西，像是舌头，又像是一条蛇。那东西的速度极快，往路诤的脸上扑了过来。他发出了一声惊叫，本能地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脸。 椰蛋树激发早已准备好的场地交换，将路诤跨越几十米的距离拉了回来。 搜查官们反应很快，妙蛙花将那缠在路诤手臂上的东西扯在了地上，然后是“哒哒哒”的连续的开火。 路诤这才看清刚才袭击自己的究竟是什么，那是个类似绦虫的环节动物，和当初从研究员尸体里发现的东西很是相似。这大概是那猫脸怪物临死前分裂出来的，藏在身体里准备寻找宿主以延续自己的存在。 不过它的计划破产了，密集的弹雨很快将这东西打了个粉碎。 但路诤心里咯噔一声，在刚才妙蛙花将它扯下来的时候，他感觉到手臂一股钻心的刺痛，他被咬了一口！ 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上的伤口，被咬到的地方没有摸到明显的咬痕，但那附近已经完全处于麻痹状态，并且这股麻痹正迅速沿着身体向头部扩散，他现在半边身体都开始出现麻痹了。 他心里不安的感觉非常强烈，但他不知道该不该向搜查官们求助。正在犹豫时，胸口处生出一股冰凉的感觉，将这股麻痹压制了下去。 这种感觉很熟悉，是幽魂之玉！路诤赶忙点开游戏面板，看得呆住了，只见原本归零的灵魂之力点数，现在居然往上涨了一大截，上面的读数是这样的： 【当前剩余灵魂之力：949/1000】 他愣了一下，看向几十米外的那滩肉泥，随着那条绦虫怪物的弹出，它好像是耗尽了最后的生机，不再抽出新生的肉芽了，也不再蠕动了，像是已经完全死去了。 若叶从路诤那里拿回生物样本，低头看了一眼掌上电脑显示的时间，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轻松。他转头对旁边其他两名搜查官说：“立刻撤离。” 在多边兽的控制下，电梯对他们开放了。刚三郎和良介架着受伤的恭平，路诤还是背着风度哥。 随着那个怪物的死去，深陷幻觉的风度哥悠悠醒转，瞪大了眼睛就问他怎么回事。从风度哥的话中路诤得知，这货陷入幻觉之后的经历和自己差不多，也是落入迷宫。不过他梦见的是被锁在一间黑洞洞的屋子里，空间非常狭窄，把他吓得幽闭恐惧症都犯了。 风度哥问路诤的经历，但路诤现在没什么心情和他交流。他捂着左臂被那怪物咬伤的地方，虽然一开始那种麻痹的感觉渐渐消失，但他心里依然有种隐隐的不安。 路诤点开自己的游戏面板检查，忽然看到自己的任务列表中多出了一项。 【任务名称：Ψ】 【类型：主线】 【难度：？？?】 【简介：？？？】 【任务目标：？？？】 【前置条件：获得？？？（已完成）】 【任务第一环：？？？】 路诤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头顶也忍不住冒出了三个大大的问号，心说这他妈的是什么见鬼的谜语人任务！连前置条件都是隐藏的，搞得老子连这个任务怎么触发的都他妈的不知道。不过很显然这个任务触发和自己被那怪物临死前分裂出的东西咬了一口有关。 他再看向任务标题。 Ψ，这是希腊字母中的第二十三个字母，读音是puxi。在不同的领域，这个字母有不同的意义，在量子力学中，这个字母代表了波函数，而在天文学中，它代表了海王星。 不过希腊字母作为拉丁字母的起源，充满了神秘学上的象征性，比如说Ξ代表灵性，n代表门，x代表回归，Ω代表永恒。而Ψ的含义应该是提升，代表着人的灵性向上穿过神的界限趋于永恒的过程……好像依然意义不明。 路诤挠了挠头，感到一筹莫展。 电梯一路向上来到L1，畅通无阻。刚走出电梯门，就看到两队人马正在对峙。一伙人是穿着黑色制服的搜查官，另一伙人则是荷枪实弹穿着军装的军人。 现场的气氛看起来有点紧张，路诤若有所思。 若叶没有理会那些军人，径直回到搜查官的队伍中。随后，搜查官的队伍中走出几人，为首的是个姿容靓丽的君莎小姐，气质干练凌厉。 为首的君莎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说道：“你们涉嫌加入黑社会性质的非法组织，我以涉嫌危险药品走私、金融欺诈、盗猎野生宝可梦非法牟利、非法进行生物实验、组织不在案宝可梦训练家、使用藏匿危险枪支、阻碍搜查官执行公务、危害公众安全等多项罪名将你们逮捕。” 听着君莎小姐像报菜名般报出的罪名，每一项都够蹲个二十年局子，要是数罪并罚的话，现在大概可以构思怎么投胎了，风度哥哭丧着脸说：“警察姐姐，我们真是良民。” 君莎面无表情，向身后的同事比划了个手势：“带走。” 其他几名搜查官把他俩的手别到身后，咔嚓一声将银手镯戴在了他们的手腕上。随后他们感觉眼前一黑，两只黑布做成的头套已经罩住了他们的脸。 第六十八章 血雨腥风的味道 这里是常磐市搜查部下辖的一个署，路诤和风度哥从火箭队庄园地下的研究所出来，就被带上头套铐上手铐关押在这里。 现在，他正坐在一间狭窄的审讯室的铁椅上，身上穿着一件轻薄的橘红色衣服。他的双手被手铐别在后面，双腿也被铐在椅腿上。隔着一张桌子，一男一女两名搜查官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老老实实交代问题！不要企图和联盟负隅顽抗！” 说话的是其中的女性搜查官，那是一名君莎，她长得很漂亮，眉毛厚重而浓密，眉宇间全是英气。听到她的威胁，路诤并没有回话，而是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看着那张漂亮英气的脸。 君莎和乔伊的存在也算是精灵宝可梦世界里的一桩悬案了，每个大大小小的城市都有作为搜查官的君莎，每个宝可梦中心也都有作为护士的乔伊。但是怪就怪在，每个君莎和乔伊都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江湖传言君莎和乔伊其实是克隆人。 见路诤沉默不语，旁边另一名年长的男性搜查官笑了笑，看上去很和善。 搜查官像是在拉家常：“小伙子，别紧张，我们就是走个过场，做个笔录。你老老实实把问题交代清楚，我们看你牵连得不深的话呢，当场就能放你自由。就算有牵连也没关系，以我的经验，你最多算个从犯。你也知道，联盟是有政策的，你愿意配合的话，我们会酌情从轻从宽处理。” 他又补充说：“小伙子，你年纪这么轻，又何必自误呢？” 路诤心说你们要是在此之前不对我做那种事情，我可能就信了。 在被关押之前，他全身上下被扒了个精光，衣服、精灵球、幽魂之玉、未知图腾指环、精灵蛋、杂物背包、身份手环全被羁押。搜查官们把他扒光后，给他全身上下做了个细致的检查，恨不得连他的肛门都要掰开，把窥阴器放进去看个透彻。 这种感觉有点屈辱，不过幸好路诤是个大度的人。 路诤叹了口气：“该交代的我都已经交代了，我和火箭队没有丝毫关系。我出现在火箭队基地内部的原因也跟你们讲清楚了，我和另一名同伴因为意外卷入了你们执行公务的现场，因为害怕被战斗波及，所以进入火箭队基地内部避难。因为担心被火箭队内部的人发现，所以我们才换上了火箭队的制服。” 说起换衣服这事儿他还挺后悔的，很多不必要的误会就是从这点开始的，这也算自作聪明的典范了。 “谁能证明？”君莎冷声问道。 “我的同伴能为我证明，对了，他是一名光荣的联盟公民，还是受联盟资助的训练家，不久前刚刚领取了自己的初始精灵。” 君莎一拍桌子，厉声道：“你这个渣滓！不要老是攀咬联盟公民！” 路诤眼中的怒火一闪而逝，他舔了一下嘴唇，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克制：“我的手环在你们那，里面有我的每一笔消费记录。你们应该查过了，我最近的消费全发生在松山镇，里面大部分是生活必需品，可以证明我没有出过镇子。从逻辑上说，我不可能和火箭队产生联系。” “松山镇？” “常磐市南边的一座县级市下辖的农业镇，沿着101国道就能抵达，特产是橙橙果、墨莓果、桃桃果和苹野果。我就在那里注册成为宝可梦训练家，最近一个月一直在那里做修行。” 君莎嗤笑了一下，这笑容显得很有点刻薄，让她的美貌打了不少的折扣，“你一个乡下人也想成为训练家？” no！no！no！看着我的口型听着我的发音，跟我一起念，乡窝宁。 路诤淡淡地说：“乡下孩子也有梦想，废物点心也想进步，社会闲杂人员有时候也想为联盟做贡献嘛。” 男搜查官看出一个疑点，问道：“那你为什么又会出现在火箭队基地附近？那里是正常居民应该出现的地方么？” 路诤解释说：“最近一个月我注册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宝可梦训练家，为了提升自己这方面的修养，我和我的同伴准备前往常磐市。走小路穿过常磐森林抵达南郊的时候，遭遇了几名火箭队玩家……我是说火箭队黑恶分子，对我们敲诈勒索。在追逐中，我们误入了火箭队基地附近，现在想来，他们应该是有意驱逐，可能是准备在那里叫来更多的同伙绑架我们。” 他一边说，还不忘送上马屁：“还是多亏了各位尊敬的搜查官，我们才能脱离险境。” “别废话，要进入常磐市，你为什么要走常磐森林的小路？为什么不能走101国道呢？” 路诤只好继续解释：“最近是烈雀的交配季，烈雀们阻碍了101国道途经的一座峡谷。这是种烈性的鸟，在交配时非常暴躁易怒，会攻击任何接近它们的东西。附近的镇子向联盟求助，却被告知抽不出人手，让我们等待。为了不浪费时间，我和同伴就尝试着走了森林里的小路，就当是对自己的锻炼了。” 说到这里，他想通了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联盟的人手会紧张，他们大概从那时起就在策划突击火箭队在常磐市的基地了。 听到路诤的说法，两名搜查官互相对了一眼，这个解释确实相当合理。 “不要避重就轻！”君莎愤怒地猛拍了一下桌子：“根据我们的情报，你根本就不是什么乡下居民！你是火箭队的高级干部！实话告诉你，你的同伙已经交代了，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基本情况！现在审问你是给你机会！不要企图蒙混过关！不要负隅顽抗！不要尝试对抗联盟！老实交代问题，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君莎陡然升高的音量吓了路诤一跳。刚才他们还尝试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过这招也就对付小孩子。见路诤不吃他们这一套，于是便换了另一种审讯技巧，就是故意放出一点消息，利用囚徒效应进行恐吓，某些心理素质不过关的犯罪分子可能就会被攻破心理防线。 路诤有点哭笑不得，他说的都是真话，但偏偏这群搜查官却把他当成了训练有素的谍报人员来对付。 他想了想，觉得这群搜查官大概是被某人的一面之词带偏了。他看向一侧灰白色的挡板，这是种单向玻璃，从他这一侧看是不透明的灰白色，但从另一侧却能很清楚地看到审讯室里的情况。 路诤看向那边，苦笑着说：“一之丘搜查官，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 单向玻璃的另一侧，若叶并没有动，他就静静地站在外面看向四肢被铐得死死的路诤，面无表情。 “结果出来了？” “嗯，”旁边一个证物鉴定科的搜查官低头看着手中的报告，回答道：“手环中的记录显示，他们两个确实是从松山镇一路过来的，和他们的口供能对得上。从日志分析，他们确实不具备参加火箭队的行为能力。” 若叶冲审讯室里的路诤努了努嘴，说：“他身上的物品呢？” “除了一枚火箭队内部开发的精灵球外，四只随身携带的精灵都处于低级别，和他的经历对的上。除此之外，只有一些杂物。个人账户的收放款记录也显示他确实是个贫民阶层，没有任何异常。” 若叶说：“这个人身上有很多疑点。他能熟练使用枪械，精通宝可梦知识，而且非常冷静，和档案中描述的人是不相符的。你们确定手环的主人和眼前的这个人是同一个么？” “确定。”证物科的搜查官把手中的报告翻到某一页上：“第一时间就核对了身份手环，对比了录入的dnA特征和指纹信息，确认是同一个人。” 若叶想了想：“有没有可能是同卵双胞胎，或者是克隆人？” “可能性比较小。”旁边的搜查官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这个空降的家伙很是神秘，权限很高，据说身上背着大领导的任务，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搜查官犹豫了一下，说：“要不我们再查查看，上点手段？” 若叶没有回答，他一摆手直接走了，把拿着报告的搜查官晾在原地。 若叶走到一个没有人的会议室内，反锁上门，然后点开耳朵上悬挂的微型通讯设备，拨通了语音。对面的人没有说话，等着他开口。若叶说：“阁下，我上报的生物样本鉴定结果出来了么？” “详细的结果还没有。”对面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不过已经有了初步结论，你带回来的东西里有联盟尚未记录的基因序列，这个基因序列很可能来自于某只传说中的宝可梦。这次你立了大功了呢，小叶子。” “阁下谬赞！”若叶兴奋地说：“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呢！是不是去金黄市希鲁夫公司的总部，一举摧毁他们！请阁下指示！” 对面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你这次辛苦了，去休个长假吧，常磐市是个风景宜人的地方，很适合放松心情。” 若叶愣住了，急忙道：“阁下！我很好，不需要休息！” 如果是其他人，大概会以为自己的上司想要卸磨杀驴，但若叶对电话那头的人抱着百分之一百的信任。他随即想到了什么，问道：“是不是我带回来的东西有差错？我可以立刻回去再找！” “你带回来的东西足够证明火箭队正在做秘密实验，只不过剩下的工作需要政治家去推进，所以，你还是去休假吧。” “为什么！”若叶急了：“既然已经有了证据，为什么不趁他们没有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 苍老的声音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么，希鲁夫公司创造了关都地区七成的工业产值，三成的净出口利润，直接或间接提供了上千万个工作岗位。这个庞然大物是不可摧毁的。” “可他们在犯罪！他们的实验是非法的!”若叶情绪失控地大吼。 “法律是一种统治庶民的工具，我们以正义的名义执行它，是为了让被统治者自愿服从，以降低执行成本，于是法律才有了神圣的光环。但工具就是工具，掌握权力的人制定了它，是为了束缚被统治的人，而不是束缚自己。” “火焰、钢铁、病菌、宝可梦……每一样都是危险的东西，但人类从不吝于以此制造武器，即使这东西能够轻易毁灭他们自己。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待若叶回答，那个声音继续说：“这是因为武器只是工具，重要的是掌握工具的人。只要权力的基石依然牢固，掌握权力的人不会在意工具是不是危险，最多弃之不用而已。” “火箭队也好，希鲁夫公司也罢，都是工具。包括国土防卫省，还有我们，也全是工具。只不过每个工具的作用不一样，希鲁夫公司是为了满足见不得光的欲望，国土防卫省是为了抵御外敌，而我们是用以维持统治。” “法律是工具，科学是工具，宝可梦是工具，人类是工具，生物武器也是工具，每个能被权力之手掌握的东西都是工具。所以，主人为什么要因为一件工具危险而折断另一件好用的工具呢？” 若叶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他沉默了很久，最后才轻声问道：“这是您一开始就预料的结果么？” 对面的人也沉默了片刻，说道：“不是。” 若叶眼睛亮了一下：“您派我去寻找的究竟是什么？” “不能被掌握的东西。”说完，对面的人挂断了电话。 一座辽阔的大湖，湛蓝的湖水反射阳光，粼粼的像是表面有纷碎的玻璃。 两个老人并肩站在湖边。其中面色阴翳的老太太挂断了电话，低头看着一条条红色的鲤鱼王从四面八方向这里靠近。 旁边正向水里撒着鱼料的老头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来这里，找我有事？” 老太太神情冷峻地说：“没事，最近在常磐市出差，顺便来看看你。” 老头看着眼前的老太太，她身穿紫色的连衣裙，手里拄着黑色的拐杖，如同握着权杖，气势阴翳而凌厉，带着生人勿进的威严。相比较于几十年前，她的模样已经变了很多，原本韶华的脸上爬满了皱纹，还出现了老人斑，但气质还是这样阴翳而威严，越来越像个女王。 “你老了，”老头叹了口气：“不过还是像以前那样，看上去就是个会带来血雨腥风的人呐。” 老太太也回头看他。在她的眼中，那满头的黑发也已经花白了，只有两条眉毛依然浓密厚重，那张英俊的脸被岁月磨去了棱角，完全变成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爷爷。但通过那张脸，还是能够回忆起他年轻时的样子。 老太太笑笑说：“你看起来倒还不错，老得比我慢得多了。” 老头嘿嘿笑了一声：“我每天就只是带带孙子，做做研究，和邻居们打打招呼，生活和谐美满，当然老得慢。不像你，每天要么就是在杀人，要么就是赶在杀人的路上。” “有句话你说得不对。” 老头愣了一下。 老太太淡淡地说：“血雨腥风不是我带来的，恰恰相反，我的工作是阻止血雨腥风的到来。我的手上常蘸着血，是因为有的时候血雨已经降下了，所以不得不直面它。” 老头讪笑了一下，抓了抓头。 “你听说过始祖宝可梦么？” “始祖宝可梦？你是指梦幻？” 老太太点了点头：“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老头想了想，说：“梦幻的存在其实是始源学派提出的一个猜测。在历史上，我们原本认为不同宝可梦的种群之间是独立演化的，至少生殖隔离的种群间是如此。但随着分子生物学的发展，我们仔细研究了宝可梦的遗传基因，发现即使是不同种群之间的宝可梦，在某些基因序列上却表现出了惊人的相似。” “原本这个发现也没有太过震撼，毕竟这只是说明了宝可梦的演化和生物演化是一致的，都遵循了从简单到复杂的基本过程。于是学者们开始沿着遗传分子的路径，试图还原它们的演化路径。” “但这个时候诡异的事情出现了，这条被画出来的演化路径并不是我们预想上的一棵树，而是一个环，环的中央隐藏着某个东西。我们居然发现每只宝可梦身上提取出的遗传特征是可以拼合的，就像是一个雕像被打碎成积木，零落在不同种群的宝可梦体内。” “于是，一个猜想就被提了出来。这个猜想大致是说，所有的宝可梦都有一个共同的祖先。在远古的时代，这位祖先将自己的基因分享，或者说，是污染了不同纲不同门不同目的生物，因此产生了形形色色的宝可梦。这个学说预言了这只始祖宝可梦的存在，并给它起了个名字，梦幻。” “当然，跟着这个学说的思路往下走，我们能很轻易地得出一个推论，梦幻并不是我们这颗星球原生的，而是一种外星生命。很可能是史前某个陨石携带了这种生物，或者干脆是乘着宇宙飞船的外星人投放下来的。” “因此，这种说法饱受质疑。不过，随着考古学的进展，很多遗迹中的发现能印证祂的存在。但是，由于结论太过惊悚，依然没有被主流承认。” 老太太听完，问道：“那么你认可这种说法么？” 老头把手插进自己白大褂的兜里，直起了腰，面色严肃起来。现在，他从一个和蔼可亲的邻家老头，变成学术界的泰山北斗了。 “我认可。” 老太太把手中的某个东西丢了过去，“希鲁夫公司很可能已经找到了祂，里面是我们发现的神秘基因序列，我拷贝了一份。” “坂木找到的？”老头诧异。 “不是坂木，是希鲁夫公司。”老太太说：“坂木是明面上的人，而联盟才是幕后的人。” “喂，这种机密你这就交给了我？” “血雨腥风又要开始了，这一次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渡得过去。如果我死了，那么总要有人把真相传递下去。”老太太说：“在这个世界上，我能相信的人已经不多了，你是一个。” 老头看着手中的东西，有点发愣，“为什么一定是血雨腥风呢？” “历史上每一次新生的技术的出现，总会被运用在两个地方，杀死敌人，或者杀死自己人。”老太太说：“前者能带来威望以集中权力，后者能制造恐慌以集中权力。” “如果是我的话，大概第一时间就会觉得这是种绝佳的武器。如果能利用这种基因肆意改造现在的宝可梦，组建出举世无双的军队，为什么不去统治世界呢？至少对统治关都的人来说，成都的存在就是多余的。” 老头苦笑着说：“一定会闹成这样？” “如果利用这种技术对外发动战争倒还是小事儿，无非是多死点人。最糟糕的是有人会把这种技术用在内部。” 老太太说：“联盟的存在根基是训练家的统合，如果有人掌控了这种技术制造新一代更强的宝可梦，就意味着他能够掌控训练家。那么联盟就会变成他的一言堂，他将会成为不戴皇冠的皇帝，他和他的子孙将永远统治关都，所有的人都将世世代代成为他的奴隶。” 老头叹气说：“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我只是太了解联盟。”老太太淡淡地说。 “好吧，”老头说：“你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 老太太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被这抹笑容挤得更深了，但又很美，像是一朵菊花的绽放，把她脸上的威严和阴翳都压制了下去。这一瞬间，老头恍惚觉得好像那个羞涩的少女正隔着时光的长河看着他。 “不用做什么，我今天的主要目的真的只是来看看你。把它收起来吧，如果我真的死了，就把它传承下去，等遇到适当的时机再公之于众。或者你也可以自己做点研究。” 老太太一边说着，转头向常磐市的方向走去，她撑着拐杖，一步步走得很慢。从正面看去的时候，她的威严无与伦比，但当她只有背影的时候，却显得佝偻，看上去苍老而孤独。 “喂！菊子！” 老太太站住了。 “不要死啊！”老头说。 老太太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第六十九章 尾声: 走在城市街道上的流浪人 “进去！给你洗洗澡！” 路诤被推进澡堂，地上的瓷砖很滑，上面还有黄色的污迹，大概是专门为被拘留的犯罪嫌疑人准备的。 几名搜查官把手里的橡胶管接通了水龙头，对准路诤的身体喷射过去，像是消防员手里的高压水枪。冰冷的水流一瞬间打湿了他身上的衣服，现在游戏里是春季，水温大概是10度出头，冷得刺骨。 路诤想，搜查官大概是急眼了，迫切要拿到口供。刑讯逼供当然是被联盟明令禁止的，但实际工作中，安全部门内部有某种默契，只要事后查不出来，就不会追究。 他们现在正在用的叫冷水失温法，通过体表温度骤降以刺激毛细血管收缩，以及伴随而来的肌肉痉挛，对受刑者施加持续不断的痛苦。这种痛苦很难忍受，但事后除了感冒以外，也查不出什么。当然，前提是不能因为失温太严重而引起心脏骤停。 类似的技术有不少，比如说剥夺睡眠法，将受刑者用铁丝或者手铐固定在座椅上，然后持续施加强光和噪音，用不了多久就会精神崩溃。当然还有见效更快的肌肉疲劳法，用手铐将受刑者反绑在铁窗上，强迫其双脚离地，仅能用脚尖支撑全身的重量，不久就会因为下肢肌肉疲劳而崩溃。 更歹毒一点的还有窒息法，用辣椒水、芥末油灌入受刑者的气管，使其呼吸道黏膜感受到强烈的痛感，当然这种做法比较危险，很可能会导致休克。还有臭名昭著的水刑，将受刑者反绑，让头部周期性的浸入水里，使其处于间歇性窒息。 这些手段每一项都能在施加强烈痛苦的同时，却又不会在体表留下明显的伤疤。事后即使你满腹委屈，却也没法通过司法鉴定，证明自己曾遭受过虐待。 冷水失温法在其中绝对算不上是过激的。 路诤一点也不想触搜查官们的霉头去挑战这些手段，他用手护住自己的头，用背部挡住高压水流，求饶道：“请住手！我都说！我全都说！” 但搜查官们并没住手，他们恶狠狠地说：“别废话！给你冲冲凉！” 冰冷的水不断冲刷着路诤的身体，他冻得直哆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的身体和四肢变得冰凉，逐渐僵硬麻木起来。他感觉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蜷缩起来，保护自己的腹部，尽量减缓一点体温的流失。但他的失温已经很严重了，血压变高，心跳变快，脑中出现幻觉。 但游戏系统维持了他的自我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高压水流终于停下了，几名搜查官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又拖回审讯室里。这次，他们没有特地用四只手铐把他铐紧，主要是因为路诤现在已经失去任何反抗能力了。 路诤瘫坐在椅子上，感到一股强光打在自己的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强光中，君莎狠狠拍了拍他的脸，像是在对待一头死猪。她厉声道：“你还不招供！” 路诤心里的怒火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平静。 当你对现状无能为力的时候，你能做的，只是去尽力接受它。就算这个现状再怎么糟糕，你再怎么不甘也没有用。因为弱者的愤怒只能将自己拖入更加糟糕的境地，当你弱小的时候，你连愤怒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准备为弱者留下一栖之地。 路诤心里叹了口气，安慰自己说，就当是为一周目的时候和联盟对着干遭的报应吧。 湿漉漉的衣服黏在身上，他感觉还是很冷，哆嗦着嘴唇说：“要我……招供……招供什么……” 天可怜见，他真不是负隅顽抗，要是能检举揭发什么人，他早就检举揭发了。要是他知道超梦在哪里，他也会一股脑地说出来。事实上，要是搜查官们摆出一份现成的认罪书，即使上面写着关都和成都的分裂是他干的，他也能承认。但搜查官想要撬开他的嘴知道某些秘密，这就难办了，因为他确实一无所知。 路诤又被折腾了好半天，几名搜查官将他关在一个封闭的小黑屋里。这地方只有一条窄窄的行军床，床脚摆着一个用来排泄的木桶，木桶上的污迹很是可疑，有隐隐的臭味传来。房间里没有灯，一旦关上门就完全是黑漆漆的，唯一的光源是铁门上碗口大的窗。 正所谓贼不打三年自招，与外界隔绝感受不到任何希望的体验有点糟糕，会觉得自己将默默烂在这个黑暗的角落里。 路诤抓了抓头，有点犯难，如果搜查官们决定扣押自己，林林总总各种名目加在一起，总不至于少于半年。要是这样，他不如畏罪自杀，死回新手村算了。 不过好在他还有个作为“同案犯”的风度哥，作为联盟公民，他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很容易。只要风度哥洗白了，搜查官自然没理由再关着他。 路诤给风度哥留了个言，打开白露杯对战活动的主页，排位去了。 白露杯办得如火如荼，配合门户媒体的造势，自媒体的剪辑，曝光率相当不错，各路新人开始竞相涌入。这几把排到的对手都不强，轻松取胜。 过了30多个小时，羁押他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了。阳光照进来，叫他适应黑暗的眼睛多少有点不适应。 路诤苦笑说：“各位尊敬的搜查官，能交代的我真的都交代了。” 他的语气很克制，这句话没有任何重音，听不出丝毫的怨气。 “别废话，跟我来！”君莎冷冷地说。 路诤默默跟上，让他有点惊讶的是，搜查官并没有将他带到审讯室，而是一间会客室里。他探头看过去，会客室里放着他皱成一团的衣服，被翻得七零八落的背包，还有四枚封存的精灵球。 路诤抬起眼帘，看向君莎。 君莎从腰带上掏出钥匙，解开了路诤的手铐，冷冷地说：“拿着你的东西，滚吧。” 路诤捏了捏鼻子，忍住了。 他默默捡起地上的东西，检查自己的背包，里面未使用过的精灵球、未开封的解毒剂之类的消耗品不翼而飞，大概是作为证物被扣押了。想拿回来，大概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好在真正有价值的东西都还在，幽魂之玉和未知图腾指环的卖相一般，君莎不识货，只当是不值钱的饰品，没有被扣押。至于四只装着宝可梦的精灵球，联盟对训练家的保护还是比较得力的，用联盟出售的精灵球收服的宝可梦，会自动注册上报，想要合法扣押然后内部消化并不容易，况且巴大蝶和烈雀并不是什么珍稀的精灵。 路诤怯怯地说：“尊敬的搜查官，我还有个精灵蛋。” 君莎犹豫一下。 路诤看了她一眼，小声说：“在训练家档案里注册过的。” “你什么意思！”君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们联盟搜查官会要你的东西？” 路诤连连点头，像是个胆小怕事的农民：“我相信联盟！我相信搜查官！” 君莎冷哼一声，从旁边的房间拖来一个保温箱，里面赫然放着一枚黄绿色相间的精灵蛋。从纹路上看，正是路诤从杉原吉手里赢下来的那枚虫系精灵蛋。 路诤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君莎好像想起了什么，眉毛竖了起来，冷声说：“出去以后千万不要在网上胡说八道！造谣生事是违法的！知不知道！” “怎么会，”路诤连连摇头：“我就是来配合调查火箭队黑恶分子的。” 路诤又说：“还要感谢诸位搜查官将我救离火箭队基地，感谢搜查官还我的清白。没有搜查官的保护，市民们怎么会有安全稳定的生产生活环境？没有联盟，又怎么会有关都地区和平繁荣的发展？我能有今天，全仰仗搜查官和联盟。感谢搜查官，感谢联盟！” 君莎看着眼前这个乡下来的年轻人，他连连鞠躬，脸上洋溢着谄媚而卑贱的笑容。她点了点头，脸上的狠厉化为轻蔑，淡淡地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走出搜查部下辖署的大门，路诤抬头看着下午的太阳，脸上的笑容凝固在那一刻，像是戴着一张被胶水糊住的小丑面具。最后，那些多余的表情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张木然的脸。 路诤看到风度哥正站在不远处，背着背包等着自己。他伸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让那张平庸的脸恢复一贯的平静。 风度哥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兄弟，受苦了。” 路诤淡淡地说：“还行吧，稍微浪费了点时间。对了，我给你的留言怎么不回？” 风度哥叹了口气，说：“正和搜查官斗智斗勇呐，你是不知道，这伙王八蛋有多难搞。” “他们为难你了？不应该啊，你是公民身份，还是注册的训练家，他们没给你开绿灯？” “我倒是还行，他们问清楚就把我放了，主要是为了你。” “我？”路诤有点困惑。 “是啊，为了把你搞出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风度哥说：“走的是保释的流程，交了一大笔钱。” 路诤一惊：“多少？” 风度哥比了一个数。 “我操！六十万！”路诤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的牙开始疼起来了。 精灵宝可梦的世界观下，除了和宝可梦相关的东西都比较贵之外，货币购买力和消费水平和现实世界其实差不多。六十万这个数目，足够一户中产阶级的三口之家在大城市里过上一整年宽裕体面的生活了。 路诤感觉风度哥可能被骗了。 一般来说，以配合调查的名义对犯罪嫌疑人的羁押原则上不超过72个小时，虽然有各种名目，比如说遇到案情特别复杂，案件过于恶劣引起社会恐慌的，能够申请延长。但他们两个是作为同案犯被羁押的，风度哥既然被释放了，对他就没延长羁押时间的理由了，至多不会超过一周应该就能放他出来。 所以这笔保释金大概就变成某些人的绩效奖金了，但他什么都没说，轻声道：“这笔钱我会还你的，不过需要点时间。” “别介，你遭难跟我有关。”风度哥面露愧色，赶忙说：“况且我昏迷以后的事情，搜查官跟我讲了一遍，还没谢你把我捞回来。说到底，还是我欠你的更多些。” 路诤摆了摆手：“没什么，举手之劳。” 风度哥双手抱在脑袋上，说：“对你是举手之劳，但对我却是救命之恩。我觉得我的命还是很珍贵的，至少要比60万贵一点吧。” 两人默默走到路口，路诤站在红绿灯下，对风度哥说：“你以后什么打算？还是和你女朋友会合？” “不了，她说现在局势有点动荡。我准备先去真新镇大木博士的研究所把主线任务做了。这个任务做完以后，除了联盟发的补助之外，还会多一笔研究所的津贴。” 路诤点了点头，但他知道其实是因为风度哥支付完那笔保释金之后，自己也很缺钱。即使联盟嫡系的训练家初始资金相对充裕，但这也不是个小数目。他没有多说什么，抱拳道：“那么江湖路远，有缘再见了。” 他说完，默默向着常磐市东面走去。他一边走，一边点开游戏面板，看着上面剩下的资金：3642。要还欠风度哥的60万，还差点很远呐，甚至不够补上他损失的精灵球、解毒剂、宝可梦食品。 路诤叹了口气，他大概还需要在常磐市多逗留一阵子了。 不过相比于穷困潦倒，他更加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臂，可能是因为最近两天没有幽魂之玉压制的原因，那处被怪物咬过的地方，鼓起来一个肿块。 担心也没用，生活还要继续，他接着沿着街道往常磐市的东郊走去。 常磐市是座旅游城市，又是关都数得上号的大城市，城市管理者在规划新城区的时候，有意将自然风光和现代建筑融合在一起。道路两边是修建得很整齐的绿化带，绿化带后面是一座座很有特色的高楼。钢化玻璃构筑了高楼的外墙，显得很现代，到了晚上的时候，彩灯会点亮那些高楼，色彩会更加的绚烂。 路上来往的人中有些是城市精英，有些是慕名而来的旅客，他们瞻仰这座久负盛名的城市，或者准备攀登雄伟的石英高原。 来来往往的人都很体面，唯独某个人例外。他们将异样的目光投射向那个落魄的家伙，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像是个流浪汉。 路诤自顾自地走着，脸上面无表情。他不是没注意到别人的白眼，他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就像是一条野狗一不小心误入了人类的世界。野狗也想回自己该去的地方，但无奈要到东面的老城区，必须得先穿过市中心繁华的商业区。 不过好在风度哥离开之后，还是有人能陪着他聊会天，不至于让他感觉无聊。 幸依说：“怎么样？搜查官们没为难你吧？他们终于还你清白了？害我担心死了。” 自从幽魂之玉重新加入他的道具列表后，里面寄宿的幸依的灵魂再次和他取得了联系。 路诤淡淡地说：“没有，他们挺友善。” “嘿嘿，我就说嘛，君莎小姐人都可好了，你遇到的那些搜查官是特例。” 路诤刚想敷衍几句，这时，他听见自己的背包中发出“咔嚓咔嚓”类似什么东西开裂的声音。他一惊，打开背包，只见那枚从杉原吉那里得来的精灵蛋居然孵化了。 路诤有点哭笑不得，这小家伙现在来的可真不是时候。这就好比一户拮据的两口之家正为期房烂尾、企业减薪，还有下个月的房租发愁，女主人却发现自己意外怀孕了。 不过新添人丁总算是一桩好事，路诤期待地看向孵化中的精灵蛋，像是个准爸爸迫切地想知道宝宝的性别。 只见一只浑身翠绿色的虫宝可梦从破裂的蛋壳中钻了出来，白色的翅膀舒展开来，虫肢翠绿中带着透明，像是上等的祖母绿。 因为刚刚孵化，它还处于幼年状态，身上还残余着蛋壳中的粘液，显得相当瘦小，个头差不多相当于六岁左右的儿童。不过随着渡过短暂的幼年期，它会快速吸收外界的营养长高长大。 幸依显得比他还要兴奋，连声道：“喂，路诤，是飞天螳螂哎！我第一次见到飞天螳螂小时候的样子，真可爱！” 第七十章 东郊老城 走到东郊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黄昏了。 路诤背着自己的背包站在一条水泥小路上。小路两边是一大片低矮的两三层红砖房。各种违章改建的建筑，还有从违章建筑上伸出来的广告牌子把本就不宽敞的小路挤得更加逼仄。 他低头看去，路况有点糟糕，刚从市区过来的他有点不太适应，稍微感觉有点难以下脚。因为下水系统过于老旧，加上常年无人疏通，居民们随意排污，这些下水口淤塞得很厉害，路面背阳的地方常年湿漉漉的，低洼处还积出了黑色的污水，上面飘着一层彩色的油污。 他又抬头看了看，两排紧靠在一起的小楼之间，密密麻麻接着电线，还有晾晒的被子。每座楼都年久失修，漏雨的地方就用塑料防雨布盖住。让人不禁担心这里的消防问题，要是不小心失火的话，大概会死很多人。 “这是什么鬼地方？”幸依惊了：“常磐市居然还有这种地方么？” “东郊老城区，当然和新城区没的比。” “我的意思是，常磐市里居然会有这么脏乱差的地方？我本来还以为常磐市都是我们刚刚见过的那种整洁有序的城区呢。” “城中村嘛，也叫贫民窟，下等人住的地方。”路诤淡淡地说：“虽然下等人道德败坏没有文化，但每座城市都需要足够多的下等人去支撑低端服务业，低端服务业支撑了白领阶层，白领阶层再支撑金领阶层。这样一层层摞起来，就构筑起一座城市的高塔。” “以常磐市市政局的财力，翻修下总可以吧？这种鬼地方也能住人？” “我的大小姐啊，你也太没生活常识了吧。要全是干干净净的公寓楼，你来付房租？” 幸依说：“可以市财政补贴啊，半价不行就打两折，总能压得到老百姓付得起的价格吧。我以前和妈妈住的房子就是联盟分给我们的，只用付很低的租金就能一直住下去，后来干脆送给我们了。” 路诤心说联盟花在你身上的钱又何止是一栋房子？你16岁成年以后免费领取的初始宝可梦，每周打到你账上的训练家补贴，宝可梦中心的免费医疗服务，一路旅行中免费使用的公共交通……下等人纯属羡慕不来的。 你要问为什么联盟对你那么好？ 北宋名臣文彦博曾经道破联盟运行的真谛，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 路诤鼓励她：“我家幸依真聪明，你何必头铁做训练家呢？你应该去竞选联盟议员，要是你当上议员，很多社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你今天吃错药了？怎么说话夹枪带棒的？”即使是幸依也能听出他话里的语气不太对劲：“你不会是对联盟有什么意见吧？” “不不不，”路诤赶快竖起三根手指：“我陆狰狞对天发誓，我对联盟从来都只有感恩。” “喂喂喂！你用的是假名哎！” 路诤和幸依一边尬聊，一边沿着逼仄的道路往破落的建筑群深处走去。看到有陌生人的靠近，本来还在玩耍中的小孩子们躲到居民楼道里去了，他们伸出一张张又黄又黑的脸，睁大眼睛盯着靠近的人，像一群受惊的鸭子。 路诤迎着他们的目光，撩起衣服的下摆，让他们看到自己腰带上别着的匕首。这是顺路新买的。 “喂，路诤！你这样会吓到小孩子的。”幸依说。 “不小了，十多岁了，已经会偷东西补贴家用了。”路诤说：“他们不是在害怕我，而是在观察我是不是合适的猎物。在他们的眼中，我是个刚来城里打工的乡镇青年，包里很可能带着财物。深入陌生的地方，又孤身一人，看起来就是条可口的肥羊。” “比较常见的做法，是装作玩耍时不小心摔倒博取我的同情，然后趁我弯腰的时候，让同伴顺走我的背包。要是我不上当，他们很可能会寻找家里的大人，然后故意碰瓷，与我发生冲突，在推搡和混乱中抢走我的背包。” 幸依震惊了：“这只是群孩子！” 路诤心说这才哪到哪啊，换成某些战火纷飞的地方，十多岁的孩子，已经会玩手雷了。 几个孩子观察了一阵，圆圆的眼睛里闪过灵动和狡黠。有个领头的较大的孩子从角落里钻了出来，装作玩耍的样子，把皮球往墙壁上丢，借着反弹的力道，有意无意往路诤这里靠近。 路诤不想和这群熊孩子们产生什么冲突，一个成年人对上熊孩子，否管有理没理，被搞个灰头土脸总是没跑的。况且他自认是个入门级的圣母，痛打小孩子的事儿是干不出来的。 他摆出一张生人勿进的扑克脸，丢出精灵球，放出里面的烈雀。 这只凶悍的鸟宝可梦一飞出来，就悬停在屋檐上，用凌厉的目光盯着下面的几个小孩子，像是一只盘旋在空中的大鹰盯着树上的猴子幼崽。 之前这只精灵被路诤用来阻击追杀他的圈圈熊而身受重伤，一直没有参与战斗，得不到足够的训练，所以等级并不高。不过用来恐吓这群小朋友还是足够了的，这种鸟宝可梦性格凶悍易怒，在常磐市附近很出名。 果然，看到路诤放出了烈雀，跃跃欲试的熊孩子们这次真的受了惊吓，退走了。 不过，一旦他们得知路诤是位训练家，可能会通知这块地盘上的黑帮。训练家在黑帮眼里，大概就如同野牛之于狮子，虽然危险，但同时肉量也多，做掉任意一个，都是大丰收。 因为一般人身上携带的财物有限，大笔的钱都保管在银行账户里，取不出来。而训练家不同，他们身上常备着各类宝可梦用的消耗品，很好脱手。就算没有找到足够的消耗品，至少还有随身携带的宝可梦，不论是在黑市上卖掉，还是自己用，都相当划算。况且宝可梦训练家是一个危险职业，就算失踪了，也不会太引人注目——当然前提是没踢到铁板。 路诤惊走了那些小家伙们，随即加快了脚步。在密集的建筑里转过一个路口，眼前出现一个四层高的小楼，他站在小楼前，抬头看清了门上贴着的招牌，走了进去。 这是一座相当破烂的旅馆，木地板有的裂开了，有些则已经生霉变黑了，不过打扫得倒也算干净。四周的墙壁上白色的墙皮泛着陈旧的黄色，在靠近地板的地方，有些墙皮因为受潮而脱落了。一颗大号的灯泡就挂在天花板上，电路线裸接在墙壁外面。 路诤走到前台，用指节扣了扣油乎乎的桌子。 听到声响，从屋内走出一个眼袋很大的中年男人。男人有点驼背，身上穿着亚麻色的围裙，上面还带着黄褐色的油污，刚才似乎正在里屋做饭。男人抬眼看了路诤一眼，问道：“是住店还是借宿？” “住店。” 男人又问：“用卡还是代付？” “用卡。” 男人点了点头，从前台的桌子下面翻出一个老式读卡器，说：“一晚210。” 路诤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210是借宿的价格，住店只要165。” 男人哼了一声，“165不管饭，快付钱吧。” 这次路诤没有反驳，他把自己的手环在读卡器上扫了一下，支付了三晚的费用。男人见收到账款，也不多做废话，掏出一个钥匙丢给路诤：“楼上，203。” 路诤点了点头，踩着嘎吱作响的木质楼梯往楼上走去。 幸依完全摸不着头脑：“你们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怎么完全听不懂，是哪里的方言么？” 路诤说：“店老板说的是黑话。像这种地方鱼龙混杂，经常有逃犯出没。所以经营者有两套收费标准。有正经身份经得住查的就是‘住店’，要是拿不出正经身份，经不住查的，就是‘借宿’。店老板对借宿的人不会索要身份信息，对他们的背景不会过问，但收费会相对贵一点。如果能用银行系统支付，就是‘用卡’，如果希望通过货物支付过夜费用，就是‘代付’。” “哇，你好有社会经验！”幸依啧啧称奇：“你都从哪里学来的？感觉跟电影里演的警匪片似的。” “生活所迫，我也想住在宝可梦中心里，但无奈他们收费太贵。” 走到二楼，路诤用余光四下打量周围的环境。每个房间都紧闭着门，窗户外面都用钢条加固着，轻易打不开，玻璃上贴着旧报纸，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的。 他一边小心戒备着周围的邻居，一边快速抖动手腕，用钥匙打开203房间的门锁，进去之后很快将铁门反锁。随着锁芯咔嚓一响，系统提示他进入私人空间，可以设置为新的复活点，在这里能够安全下线了。 路诤看到这个提示，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幸依问道：“你不是说这里鱼龙混杂，可能有在逃的罪犯么？你还有胆子住在这里，不怕被偷被抢啊？” 路诤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回答道：“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规矩，这里鱼龙混杂，但也是有立规矩的人。这处旅馆你别看各种脏乱差设施破旧，但却是有背景的产业，乱来的话是会倒霉的。” 其实这地方他也没落脚过，只是看过论坛上的攻略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不过有一周目的经验打底，他多少知道一些轻重。像这种贫民窟，征不上来税，搜查官不太愿管，自然变成了帮派们的乐园。虽然看起来地形复杂，但其实每个区域都是有主的，帮派和帮派之间的势力范围划分得很清楚，要是越界了，就要见血。 帮派和联盟的本质其实是一样的，地盘和平稳定，才能收上来源源不断的保护费，帮派维持地盘的安定就如同联盟保护自己的税基。你付了钱且服从他们定下来的规矩，他们自然保证你的安全，并且保证你在他们自己直接管理的产业内不受小偷小摸的侵扰。所以，这里才会被系统认定为是安全区域。 罩这处旅馆的帮派叫“毒沼会”，以前其实是疏通城市下水道的工人行会，但因为新城区上线了更先进的排水系统，这伙人失去了工作，又找不到新的收入来源，只能通过暴力来谋求生存的机会。 恰好他们因为工作的关系，对城市下水道很熟悉，于是利用职务便利收服了一些寄居在下水道里的宝可梦，比如臭泥。臭泥这种宝可梦不怕钝器击打，也不怕刀砍，在黑帮持械斗殴中很是厉害，而且养起来不太费钱，吃垃圾就能活。 借助臭泥的助力，毒沼会在东郊占了不小的一块地盘。路诤还知道“毒沼会”的老大的精灵是一只等级接近40级的臭臭泥，一只脚已经快踏在精英训练家的门槛上了。 路诤翻出了背包里高价购买的宝可梦食品，掺了一点通过对战活动抽奖抽出来的树果，喂给飞天螳螂宝宝吃。看着这小东西欢快地吃着食物，路诤既高兴又无奈，还有点犯难。 作为一个新人训练家，他原本对自己的近期规划，是使用三只前中期发力的早熟型精灵作为主力，过度到资深训练家。然后在大城市里接取赏金任务，加上早熟精灵的强势期可以帮他在游戏活动中获得比较靠前的名次，以积累优质资源。接着才是着重培养真正的主力队伍，最后凭借中立阵营专精点数富裕的优势，主力队伍的属性配置可以更全面。 所以，他选择的两只宝可梦，都是20级前就能进化为最终阶段的。 巴大蝶是最典型的以发力期早著称的家门虫，10级即进化到最终阶段，12级学会睡眠粉，配合复眼特性，立刻进入强势期。 烈雀的发力相比巴大蝶要晚不少，需要20级进化为大嘴雀才会质变。但宝可梦的等级是越高越难提升，20级刚好踩在新人训练家向资深训练家跨越的那道坎上，这也意味着作为一个新人训练家，刚好能把烈雀培养为大嘴雀。这个时期的大嘴雀，相较于那些36级才能进化为最终形态的联盟御三家，即使资质差一点，种族值方面的优势还是很可观的。 但不难发现，路诤选定的配置有个相当致命的问题，就是属性面过于孱弱。 巴大蝶是虫系加飞行系的复合属性，两倍弱飞、两倍弱火、四倍弱岩石、两倍弱电、两倍弱冰，恰好这些都是进攻端的热门属性。而大嘴雀属性是飞行系加一般系，惧怕的敌人也差不多。 联盟玩家常用的小火龙、比比鸟就不提了，等进入深灰市，擅长岩石系的深灰道馆才是真的难搞。像小拳石、大岩蛇那种岩石系宝可梦，虫系和飞行系的伤害会被抵抗，物防端的耐久又高，很难处理。恰巧，新人训练家晋级资深训练家的任务，必须要过这一关。 所以，路诤想出来的办法是通过挑战常磐森林里的捕虫训练家阿吉，获得擅长格斗系技能的虫宝可梦，以格斗系技能对岩石系进行突破。 在阿吉那里，能抽到的最好的牌，大概是虫系和格斗系复合属性，号称虫王的赫拉克罗斯，次一点的大甲也能用。大甲虽然是纯粹的虫系属性，使用格斗系招式的时候，不像虫王那样有本系加持，但因为高种族值，伤害也不会太低，跟等级差距不大的岩石系宝可梦对攻不会落入太大的下风。 唯独飞天螳螂例外，它不仅属性上和巴大蝶完全一样，是虫系和飞行系复合属性的宝可梦，弱点奇多，自学的招式列表中，也完全没有格斗系技能。 以路诤本来的想法，如果他运气不好抽中了飞天螳螂，就会选择把这只宝可梦去黑市上卖掉。但当他看到游戏面板里描述的飞天螳螂宝宝，却改变了主意。 【种族：飞天螳螂】 【状态：幼生期】 【属性：虫、飞行】 【技能列表：瞪眼、电光一闪、连斩、聚气】 【特性：技术高手】 【简介：从得自训练家杉原吉的精灵蛋孵化而来，它的父辈来自于常磐森林深处的虫群部落，被常磐森林祝福，继承了战士的坚韧意志，以及比父辈更强的潜力。即使还处于幼生期，它锋利的镰刀也能将钢铁一刀两断。】 路诤看着这段简介的字眼，有点激动，因为这只飞天螳螂的资质描述是深蓝色的，泛着淡淡的紫光。这只飞天螳螂应该是杉原吉的老爹找到的那只虫王的后代，潜力逼近“史诗”标准，差不多是中产阶级的家庭在市场上能找到的最优质的宝可梦，完全能作为主力培养。 飞天螳螂虽然属性糟糕，但它还有进化型。吸收了金属膜里蕴含的钢系能量进化为巨钳螳螂之后，从虫系加飞行系的糟糕组合，蜕变为虫系加钢系的搭配，就将脱胎换骨。这是最出色的属性搭配之一，除了火系之外再无其他弱点。 众所周知，进化后的巨钳螳螂和飞天螳螂的定位完全不同。 飞天螳螂是一只高速刺客，但因为身为废柴的虫系精灵，没有大威力的虫系招式可以用，威力最足的只有虫咬。而飞行系那一端，身为虫的翅膀非常脆弱，不像鸟宝可梦那样有威力巨大的“勇鸟猛攻”，只能用“翅膀攻击”，力度捉急。 巨钳螳螂则完全不同，它是一个以耐久著称的重装战士。“铁壁”对防御能力方面的加强，使它足以承受任何对手在物理端的爆破，而继承自飞天螳螂的“羽栖”又能为它带来可靠的回复能力。虽然它本身的移动速度不快，但“子弹拳”后发而先制的特效，以及附带的位移效果，配合“剑舞”对物攻端的强化，足以对敌方的后排造成致命威胁。 在平行世界的对战平台上，巨钳螳螂常年占据ou(overused：最常用分级，仅低于神战分级)的位置。在曾经的mega版本，更是作为应战mega巨金怪对策的唯一人选。 但这也为飞天螳螂的培育带来很高的挑战。训练家对飞天螳螂的培育重点，必须要放在对耐久的强化上，而不是由着飞天螳螂本身的性格，强化它的攻击力和速度。 路诤叹了口气。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做出决定，把飞天螳螂留下来，作为未来的主力培养。 这是个不小的决心。 因为这意味着在很长的一个时间段内，飞天螳螂会完全成为一个拖累。它会占据训练家的“训练技能位”，来对特定方向进行强化，而不是一般性的通过对战来获取经验。同时，为了不浪费飞天螳螂的资质，他必须花大价钱来购买优质的宝可梦食物，这将会占据路诤日后支出的大头。 路诤盘算了一下，仅培育飞天螳螂的食品支出，每天就需要1500到1800块。算上其他宝可梦的口粮、补给品、治疗费用、冒险装备、房租……一周至少需要2万块的开销。 而根据常磐市市政厅官网上发布的厚生省劳务统计数据，常磐市常住居民的月度可支配收入，大约是8000块出头。这还是包含了很多年入百万的金领阶层的收入状况，大部分靠出卖劳动力谋生的中低端服务业的从业人员，月薪资大概也就4000到5000之间。 这也是为什么人人都知道做宝可梦训练家能出人头地，但成功者却寥寥无几。 路诤点开自己的游戏界面，看了眼自己剩下的资产：615。 他本来身上还有将近四千块的，但因为要补上被搜查官扣押的消耗品，包括购置疗伤喷雾、绷带，以及给多出来的飞天螳螂宝宝的高档虫系宝可梦食物，他只能把剩下的钱花个精光了——如果他是个游戏里的原住民，大概已经实质性破产了。 不过好在有游戏系统的支持。 路诤进入白露杯的活动主页，他的积分高达2550点。之前他被搜查官关在小黑屋里，前后加起来关了20多个小时。关禁闭期间他无事可做，只好去对战了。他的对战效率不错，足足赢了50多把。 他开始抽奖了，2550点积分抽光。可能是时来运转了，5把十连，连续两道金光闪过，他居然开出了一个“双黄蛋”，奖池里最有价值的特等奖和一等奖——1%概率才能出的稀有品质宝可梦精灵蛋，还有3%概率出的山地自行车兑换券——都被他开出来了。 不过考虑到他在向常磐市出发之前已经抽过两把十连，这个爆率也还正常。 其他零星的奖励，一共开出19500块的现金，6组解毒剂、10枚精灵球、1枚高级球、2盒除虫喷雾、10颗随机高品质树果。 路诤想了一下，把那枚抽出来的稀有品质精灵蛋放到系统刚开的玩家交易平台上了。 这枚稀有品质的精灵蛋相当于一张保底能抽出绿色资质宝可梦的奖券。由于是活动系统出品，精灵品类包含了整个关都地区的宝可梦。从最烂大街的家门虫、家门鸟，一直到极其稀有的鬼斯、凯西，甚至是作为准神的迷你龙，都能开出来——不过后几者的概率相当小。 路诤现在不太缺宝可梦，他比较缺资金，所以准备把这玩意儿卖掉。 他点开游戏里的交易系统，这个界面很像是一个期货交易平台，有明确的寄卖和报价接口。根据系统内实时达成的每笔交易价格，画出了一个k线图。当然，由于需求量最大的消耗品在游戏世界内就能买到，所以不论是做空还是做多，都很难把商品价格炒起来，否则会产生套利空间。因此，普通商品的市场价基本是平稳的。 唯一例外的，就是路诤现在准备寄卖的“抽奖券”，这玩意儿是活动出的，在游戏世界买不到。 虽然游戏世界里的“宝可梦培育屋”也能买到精灵蛋，但培育屋里的宝可梦种族是确定的，根据不同种类的宝可梦，价格是明确的。最便宜的小拉达或者喵喵，几千块钱就能带走，最贵的伊布，可以卖到几十万的高价。 而游戏活动出的精灵蛋不同，因为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价格就与市场上的供需平衡，以及买卖双方的心理博弈有关了，会随着交易者的情绪上下波动。 其实这种收益预期不稳定的“抽奖券”对像路诤这种有明确路线规划的玩家作用并不大，买方主要是刚创建角色的中立阵营玩家，以及大公会。 前者可以花点钱，绕过游戏系统里的任务机制，快速弄到一只精灵开荒，因为有稀有资质作为保底，至少能用到三十级。而后者财大气粗，完全可以靠量堆上去，即使开不出迷你龙那种准神，但像海星星、蛋蛋、呆呆兽这种有很高潜力的超能系宝可梦还是能开出来的——当然，前提是得识货。 路诤看了一眼，“稀有品质精灵蛋”的市场报价居然一路走高，现在是22500块一枚。他龇了龇牙，感觉这东西的价格有点虚高，背后可能有炒家在囤货。 他也不准备抬价，就按当前市场价放上去寄卖。可能是新玩家大批涌入，现在市场很活跃，很快就匹配了买家。随着这笔交易的达成，他账上的活动资金来到了42600。 路诤掰着手指算了算，苦笑着摇头，钱还是不够。 他要出发去深灰市，再去华蓝市，这一路最快也要三周的时间。这趟旅途，他的主要目的是挑战道馆获得徽章，大概是没时间做任务来赚钱的，纯是支出。而作为中立阵营的玩家，挑战道馆是需要缴纳挑战费用的。算上一路上的补给品消耗，宝可梦的口粮，飞天螳螂的营养品，还有应急的钱，他至少需要准备15万的启动资金。 哪里能搞到钱呢？ 去工地上打灰肯定不合适。常磐市虽然也有赏金猎人公会，但他现在的训练家级别太低，接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任务，最多也就是为周边村镇驱赶野生的宝可梦，收益有限。去银行办理训练家专项贷款，但他的信用评级不行，也没有足够的抵押品…… 路诤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很快，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但在此之前，他还得找到一只精灵作为飞天螳螂的替代方案。 第七十一章 绿川明 但在此之前，他还得找到一只精灵作为飞天螳螂的替代方案。 现在他的阵容是这样的：虫系加飞行系的巴大蝶负责控制加远处输出，相当于法师；飞行系加一般系的烈雀负责侦查和切对手的后排，相当于盗贼。第三个位置应该是一个能够攻坚的战士型角色，需要具备足够的防御能力，并且能对前两者共同的盲点——岩石系，进行打击。 而飞天螳螂显然不能胜任这个角色。 岩石系的对策属性不少，格斗系、地面系、水系、草系、钢系。但排除掉和虫系同样惧怕火系或飞行系的格斗系、草系、钢系之外，能够考虑的只有水系和地面系。 水系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水系性绵柔，水系精灵的耐久普遍不错，所以自古有“水盾”的说法。比如水伊布、呆壳兽、刺甲贝、乘龙（拉普拉斯），都是相当优秀的物理盾牌，次一档的白海狮、巨钳蟹、蚊香蛙也同样适用。 可惜上述的精灵在常磐市附近比较难搞到，大多数需要在华蓝市的水域中获取。 剩下的选择就是地面系了。地面系的物理耐久同样不错，只不过相对于水系，地面系精灵的特点是速度较慢，攻击技能偏向于物理端，但能够同时对联盟阵营的小火龙和反联盟阵营的阿柏怪造成致命威胁。况且岩、地不分家，地面系精灵大多能够学习岩石系的技能，而岩石系能够威慑虫系的大敌飞行系。 地面系的精灵相对比较容易获得，在深灰市的山地附近就能捕获。 除了比较极端的玩法，让尼多朗在16级进化为尼多力诺之后，立即使用月之石进化为毒系加地面系的尼多王之外，在野外能直接收服的选择无非是以下几种：大岩蛇、小拳石、铁甲犀牛、穿山鼠、卡拉卡拉、地鼠。 其中地鼠最先排除了，地鼠的耐久非常孱弱，善于利用自己“沙穴”的特性制造陷阱围困对手，是刺客型的，而不是攻坚型的。 大岩蛇第二个排除，虽然大岩蛇在物理端的耐久相当强悍，但体型过于庞大，非常笨拙，缺乏物理输出能力，并且进化的条件相当苛刻。 铁甲犀牛第三个排除，因为在野外，铁甲犀牛的种群非常少见不说，进化为铁甲暴龙的等级高达42级，有违路诤选择前期就能发力的早熟型宝可梦的原则。 卡拉卡拉被排除的理由也是如此。 剩下的就是纯地面系的穿山鼠，还有岩石系加地面系复合属性的小拳石了，这两类精灵在深灰市附近的岩山地形还是相当多见的，不用担心找不到。 该选哪一种呢？ 路诤想了想，决定还是选择进化阶段更靠前的穿山鼠。相比较于25级进化的小拳石，穿山鼠22级就进化为穿山王。穿山鼠的物理攻击能力虽然稍逊小拳石，但速度更快，并且纯地面系相比较于岩石系加地面系，不至于在草系和水系面前太过脆弱，因此综合耐久会更高一点。 一旦决定第三个位置给穿山鼠，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要收服穿山鼠，并不一定非要去深灰市，常磐市附近就有一个任务点，能搞到资质相当不错的穿山鼠。 …… 常磐市的北郊，草木逐渐变得茂盛起来。 在北郊火车站相距不远的地方，开着一家森林公园，因为有护林员巡逻管理，所以不用担心会有危险，里面全是温顺无害的宝可梦，还有一些普通的动物。周末有很多家长带着孩子去森林公园踏青，让孩子尽早接触宝可梦，引起他们的兴趣。还有不少情侣们一起相约在郁郁葱葱的树木间野营。 当然，刚刚拿到初始精灵的新手训练家们也在里面训练，并且互相对战。 路诤一路走去，看到很多十几岁的年轻人从路边走过，有人脸色颇为沮丧。他拦住一个人，问道：“请问绿川道馆是在这附近么？” 被他拦住的是个栗色头发的少年，看上去不到14岁，按联盟法律规定应该是未成年人，还没到领取初始精灵的年龄。不过路诤已经看到他怀里抱着一只受伤的伊布，应该是家里资助的。城市里的中产阶级就是这样的，远比平民阶层接触宝可梦要早。 “绿川道馆？”少年一愣，他看到了路诤腰带上别着的精灵球，明白过来，说：“你也是来挑战小明的？” “没错，绿川道馆的馆主绿川明，应该是这个名字。” 少年笑笑：“小明就小明，还什么绿川道馆。他哪是什么馆主啊，不过是开了个擂台罢了。” 路诤看向他怀里的伊布：“你刚和他较量过？” 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确实还蛮厉害的。”他一指身后：“沿着那条路一直走，看到一座大帐篷，小明就在那里，他最近一直在那里驻扎，说要攒到100连胜再开始旅行。” 路诤道过谢，往少年所指的方向走去。 又走了大约500多米，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圆顶的巨大帐篷，像是流浪马戏团搭建的临时建筑。现在外面围了不少的人。 路诤走过去，看到那边的草坪上两个年轻人正在进行一场对战，对战双方派出的精灵分别是火恐龙和比比鸟，看它们的体型和精神状态，都被培养得不错。 周围的人在指指点点，路诤也上前观望起来。 寄宿在幽魂之玉里的幸依也看到了外面的景象。处于灵体状态的她在白天不能出来，只能待在里面，“你把我举高点，我被挡住了。” 路诤没办法，只能踮起脚尖，把佩戴在胸口的吊坠挺得高一点。 “还是不行，再高一点。我觉得你最好多吃点钙片，矮个子的男生可是找不到对象的哟。” 路诤被她说的有点灰头土脸，只好挤进人缝钻到第一排去：“这下行了吧。” 幸依看着对战的双方，目光一直放在那只火恐龙上：“可真热闹啊。”她看了一会，说：“你觉得哪方能赢？” “我觉得，应该是比比鸟吧？” “才不呢，火恐龙可是很厉害的，我以前也有一只火恐龙。” 看到她脸上的表情，路诤把刚酝酿的地狱笑话憋了回去，淡淡地说：“火恐龙虽然伤害高，但比比鸟更加灵活，伤害再高打不中也没办法。比比鸟的训练家叫绿川明，这货是个十里坡剑神，很有经验，一般的新人训练家不是他的对手。” 正在他们两个聊着天的同时，场上的双方已经激烈地交锋起来。 左边的少年穿着运动马甲，脸上还带着稚气，看上去刚刚成年。他指挥着自己的精灵：“火恐龙，用火花攻击！” 右边的年轻人看上去年长一些，已经可以称之为青年了。他穿着笔挺的夹克衫，头发是墨绿色。青年冷哼说：“这种程度的攻击是打不中我们的！比比鸟，用拨沙（飞沙脚）！” 随着他的指挥，一只浑身褐色羽毛的大鸟扬起尘沙，借着尘沙的掩护向着地面的火恐龙俯冲下来。面对漫天的沙尘，火恐龙的火花攻击根本没法命中。 少年有点着急：“火恐龙，冲上去！用火焰牙攻击！” 火焰牙是近战，相对远程的火花，更加不容易受到拨沙的效果影响。但青年却眼睛一亮：“好机会，比比鸟，用电光一闪绕到背后，然后用翅膀拍（翅膀攻击）！” 火恐龙的嘴里刚刚凝聚出灼热的火系能量，它刚要冲向比比鸟。只见比比鸟一个加速，如褐色的闪电般绕到它的侧后方。 少年大叫:“火恐龙，快避开！” 但已经晚了，比比鸟的双翼下凝聚飞行系能量，准确命中了火恐龙的后脑。这一击很可能命中要害了，火恐龙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一下子摔倒在地。 少年把精灵球对准失去战斗能力的火恐龙，把它收了回来，沮丧地说：“是我输了。” 青年扬了扬眉毛：“哈哈，这是今天的第七场胜利，你们联盟的训练家实力也不过如此嘛。” 看他话里的意思，青年自己应该是一个平民训练家。 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阶级矛盾总是普遍存在的，平民阶层出来的训练家占本阶层的比率低，但胜在平民阶层人口多，所以总数并不比联盟训练家要少。只不过相对于联盟资助的嫡系训练家，平民训练家不论从精灵资质还是见识方面，都要逊色。 这就像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士族和寒门，所谓经书传家，士族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听父兄辈论政，即使天赋差一点，但耳濡目染之下，见识远不是那些小地方出来的寒门士子能比的。至于每天还要喂猪、耕田、劈柴的贫民阶层，想出头的话，至少等到18世纪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搞出义务教育改革之后吧。 所以，每年的石英大会少年组，能打进128强的选手，绝大多数都是联盟出身的训练家。 不过借着某个杰出的平民训练家击败联盟训练家的东风，过个嘴瘾就当是消遣了。围观群众嘛，从不打逆风的仗。 听着周围的人议论，少年有点不忿了：“威风什么！我去年刚领取精灵，火恐龙培育的时间还短，你有本事和我表哥打！” 围观的众人发出嘘声，有人说：“小豪，又拿你表哥打进过石英大会三十二强的成绩吹嘘了？他今年已经超过22岁了吧？要是再参加石英大会，就得进青年组了，也好意思来这种地方对战？” 小豪不服气，指着对面的青年说：“小明年纪也不小了吧？” “过完生日就19岁了。”被称作是小明的墨绿色头发的青年冷冷地说：“我准备打完100场连胜就出发旅行，挑战道馆收集徽章，参加今年的石英大会。也许能在大会上碰到你表哥呢，他叫什么名字？” “等你拿满8个徽章再说吧。”小豪冷哼一声，视线向四周扫了一圈，语气不屑地说：“你也就在这种对战公园里逞能了。等去别的城市，不说能不能通过道馆训练家的考验，光野外的危险，你确信自己能活着抵达道馆的大门么？” 小明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他狠狠甩了一记皮鞭，打在草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在草地上留下一抹重重的鞭痕。他伸出手，淡淡地说：“我的事不劳烦你费心了，愿赌服输，拿来吧。” 小豪从怀里掏出一张卡，夹在指缝里：“面额14800块的抵扣券，够了么？” 他说的是联盟定期颁发给嫡系训练家的消费券，在各大城市的商店都能直接使用。看卡片上的图案，他现在拿出来的是能量方块的消费券。 为了培育精灵，购买作为营养品的能量方块的支出，也算是训练家日常开销中很大的一块了。所以，这种不记名的消费券在训练家群体里是硬通货，某种程度上说，这玩意儿替代了部分货币的作用。比如他们在这里玩带彩头的对战，严格上讲，这么做是违法的，但用的彩头毕竟不是现金，所以只能算是打了个擦边球。 小豪屈指一弹，那张卡片落在了地上，“赏你了。” 说完，他不顾左右响起的嘘声，对自己的跟班说：“阿龙、千子，我们走。” 被称为小明的青年脸上闪过一抹怒意，他咬了咬牙，颌骨两边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但他没有发作，把怒意咽了下去，蹲下腰，捡起地上的卡片，塞进口袋里。 “还有人要挑战么？”小明扫视周围。 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都没有动。 小明举了举手中赢来的卡片，又说：“14800块的能量方块，再加上我承诺的8000块的等价道具，一共22800块的赌注，只要你们中有人能赢过我，就都是你的。你们需要压上的赌注，只有区区5000块而已。” 周围剩下的都是平民训练家了，听到小明开出的条件，他们都很心动，22800块的巨款足够他们将近一个月的开销了。但他们刚刚见识过小明击败小豪时的手段，没有人有必胜的把握。他们都希望有人能上去再试探一下，最好击伤小明的主力精灵，所以还是一个都没有动。 小明叹了口气，说：“既然没人挑战，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我要继续修行了。”他说完，捡起地上的背包，就要走进那间大帐篷里。 这时，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有呢有呢。” 小明回头看去，只见人群中闪出一个相貌平平的少年，看他的样子，似乎才刚成年，身材并不健壮，应该也是平民出身的训练家。他点了点头：“是你要挑战我？” “是啊，我听说这附近有个叫绿川道馆的地方，就是这里吧？”来的人正是路诤。 小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巨大的帐篷上的四个古字，忽然有点沉默。半晌后，他笑了笑：“你是第一个把这里称作‘绿川道馆’的人，怎么样，要来挑战么？” 路诤知道他为什么沉默，这个叫小明的人全名绿川明，出身深灰市，原本不是平民阶层，而是个落魄贵族的后代。祖上原先经营一家叫“绿川道馆”的产业，但因为争权落败，对手做了个局，他们家不仅被踢出了贵族圈子，甚至剥夺了联盟公民的身份。 第七十三章 再见，巴大蝶 路诤跟随绿川明进入了那间非常宽敞的大帐篷。 帐篷里很热闹，里面摆放着各种器材，从常见的哑铃、弹力带、压力器，到路诤看不懂的装置。大部分器材上都蹲着一只宝可梦在做训练。这里就像是一家生意火爆的健身房，只不过健身的全是宝可梦。 一只巴大蝶正从他们的面前飞过。这只可怜的蝴蝶宝可梦脚上正绑着一对负重脚环，在努力拍打着翅膀。 绿川明看到路诤的目光，解说道：“这是在做负重飞行，这样可以引导巴大蝶努力激发飞行系能量，强化它的速度。我建议你也多给巴大蝶做这方面的训练，对巴大蝶来说，速度是至关重要的。” 路诤点头同意，他的训练家技能在速度训练上，已经加到了Lv3。 不过他没准备按小明的说法去培育，他是玩家，没那么多功夫通过日常训练来调整巴大蝶的潜力值分配。他现在的主力精灵是过度阶段用来开荒的，获取经验值的渠道只能是来自于对战，而不是日常训练。 如果要深挖巴大蝶的潜力，那么在绿毛虫的阶段，就得通过不变石来压制它的进化，从而打好基础。但他并没有选择这样做，而是让巴大蝶尽早进化。甚至即将从绿川明这里得到的穿山鼠，他也没准备长远培养。 这么想着，路诤忽然有点羞愧，觉得自己很是对不起宝可梦们。 他赶快扯开话题，和绿川明聊起他的训练器材。绿川明带着他参观了一圈整个帐篷，介绍了每个训练器材的作用。这里的每个器材都是他自己动手设计的，针对不同的宝可梦各有别出心裁的设计。 路诤甚至在帐篷里发现了一座他自己挖出来的游泳池。 来到游泳池边，绿川明放出了穿山鼠，为它小心地上了药，缠上绷带。检查一番后，一指脚边的游泳池，对穿山鼠严厉地说：“你今天的表现我并不满意，罚你去负重游10公里！” 穿山鼠情绪有点低落，但出于对训练家的依赖，它自觉带上负重的脚环，跳了下去，溅起不大不小的水花。 路诤挠了挠头：“这么严厉真的好么？” 绿川明说：“这只穿山鼠是我的初始精灵，我们互相扶持走过最艰难的一段时光。它的资质在我培育出的穿山鼠中算不上是最优秀的，就更加没法跟那些稀有精灵比了，所以才要加倍的努力才行。我让它懈怠就是辜负它，我绝不会辜负它，我还要带着它一起在石英大会的舞台上大放异彩！” “地面系的穿山鼠比较惧怕水系，在水中进行锻炼能增加它对水系的抵抗。而且它刚刚被你的巴大蝶使用睡眠粉反复折腾，泡在水里正好可以清洗掉鳞甲缝隙里面的残余粉末。” 看着绿川明脸上的表情，路诤有点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羁绊了。 他和绿川明不一样，绿川明是原住民，而他是玩家。原住民的心中总是有一种观念，或者说执念，他们固执地认为训练家和精灵之间的羁绊是至关重要的，愿意耗费时间伴随精灵成长。但对玩家来说，精灵和装备没什么区别，一件装备用到一定等级，就要换了。 他忽起想到一件事，小明这个角色在《精灵宝可梦·无印》里是出现过的，击败小智得到了他的第100次胜利后，正式踏上旅途。但后来小智在石英大会上，却没有遇见他。 路诤忽然心里有点五味杂陈。 其实对原住民来说，所谓的羁绊也没他们想象得那么重要吧？也许等他真正踏上旅行，和世家子弟对战过就会明白——精灵的资质，才是决定性的。 人和人之间的天赋是不可逾越的天堑，宝可梦和宝可梦之间也是如此。 就像孩子们小的时候都怀揣着梦想，有的想当科学家，有的想当大明星。但他们中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注定长大以后成为默默无闻的社会螺丝钉，在写字楼的格子间，或者工厂的流水线上耗费自己生命中的绝大多数时间。 一只宝可梦能达到的上限是由它出生的那一刻决定的，训练家能做的只是带着它逼近那个上限。期待一只资质平庸的精灵成长到足以踏上大师赛的战场，就像是你希望把自己平平无奇的女儿培养成谷爱凌，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大贵族们能够站在幕后统治联盟，除了传统形成的习惯法之外，就是靠着强大的力量。而他们掌握力量的方式，就是在自己的封地内圈养宝可梦种群，一代代筛选资质优良的个体。 羁绊不能传承，但资质可以。 路诤心情复杂地听着绿川明的话，看的出来，这家伙相当自豪。 两人掀开帐篷的挂帘，来到一处被栅栏隔出像是后院的地方。七八只穿山鼠在里面愉快地玩耍，看它们的体型，不少还处于幼年期。 绿川明指着那些穿山鼠说：“之前答应过你的，挑战成功以后，送你一只我自己培育的穿山鼠。这些都是我的那只穿山鼠的幼崽，其中有不少的资质实际上已经超过它了，不过它们再优秀，也永远替代不了它在我心中的位置。” “怎么样？你自己挑？还是我给你选一只？” “我自己挑吧。”路诤掏出几枚树果，放在自己掌心。 闻到树果的味道，本来眼神中还有点警惕的穿山鼠们一个个靠了过来。路诤摸着它们圆圆的脑袋，用自己Lv5的宝可梦鉴定学一个个看过去，全都是绿色以上的资质，个别是深绿色。 确实如他所言，这些穿山鼠的资质相当不错，放在野外的种群里，至少是百里挑一。 不过也难怪，这次任务还挺难的。绿川明是个十里坡剑神，精灵都是20级封顶，且按他这种训练方式来，潜力值分配远比玩家靠对战升级打上去的精灵要合理。如果换成其他玩家来，别的不知道，至少同等级的火恐龙是要在穿山鼠面前吃瘪的。 这次路诤能通过挑战，除了前期的巴大蝶确实强势之外，也靠了三枚高级树果的助力。这些树果如果不是活动抽到的，按市场价来买，至少是上万块的支出。 挑到最后一只穿山鼠，路诤眼睛一亮：“就它了！” 绿川明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上去颇为肉疼：“你眼光倒毒辣得很，它是这批幼崽里资质最好的一只了。附近有家饲育屋的老板一直想问我要来着，我都没舍得给。” 路诤抱着这只穿山鼠，看向游戏界面里的描述： 【种族：穿山鼠】 【等级：Lv5】 【属性：地面】 【技能列表：抓挠、变圆、毒针、拨沙】 【特性：沙隐】 【简介：训练家绿川明按照家族笔记，经过多轮的筛选，千辛万苦培育出来的穿山鼠幼崽，出身就要胜过同类不少，是不可多得的优秀后裔。即使尚未发育成熟，就能利用尖锐的爪子挖开地面，并灵巧地在地底穿梭打洞，背部坚固的鳞甲防御力相当优秀。】 简介描述的字眼是象征珍惜的淡蓝色，其资质已经差不多相当于联盟初始获得的御三家了，难怪绿川明肉疼。这种资质的宝可梦，即使精灵种群相对常见，也能卖到十几万的高价。 路诤掏出一枚新的精灵球，把这只穿山鼠收服，将它的信息上报给联盟的训练家档案，正式成为了它的训练家。 做完这一切，路诤看向绿川明：“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绿川明无奈道：“什么忘了‘什么’？你都把我这里最优秀的家伙拐走了。” “训练器材，你答应的训练器材。” 他听到路诤的话一愣：“你对我自制的道具感兴趣？” 路诤笑笑说：“你带我逛了那么一圈挨个介绍，不就是想推销么？不过你答应的可是要免费送我一个，我不会付钱的。” 绿川明说：“是有这个意思，可惜其他人不识货。你看中了哪一款？” “你现在还是个新手训练家，别人对你的产品自然半信半疑。等你打出名气来吧，会有人上门求购的。”路诤说：“就那种加强体力训练的弹力带吧，日常旅行的时候就能携带，看上去挺方便的。” “好的。”绿川明领他去了隔间的仓库，从里面挑出一个包裹递给他。 两人站在帐篷门口，现在外面围观他们对战的训练家都已经离去了，只余下地上被踩得东倒西歪的青草，显得有点寂寥，像是曲终人散。 路诤说：“你会去参加石英大会么？什么时候出发？” “等我完成100场连胜吧。本来已经连胜17场了，结果被你打断了。”绿川明笑笑说：“其实只是为了积攒旅行的费用，我已经攒了三年多了，再过一个月就够了。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开这个擂台除了做对战训练，也有从联盟的训练家手里赢点外快的意思。希望你别说出去，不然就没人来了。” 路诤沉默了一会儿，他又想起小明这家伙最后是没有和小智在石英大会上会合的。无印动画的第八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也许是在野外遇到匪徒而陨落了，也许连八枚徽章都没有收集到，也许是和世家子弟对战过后心灰意冷隐退了。 路诤本想提醒他几句，但话到嘴边，忽然又不想说了。那种话太过晦气，像是一个不好的谶言，最后他笑着说：“我也会去挑战石英大会的，32强见。” 绿川明一愣，也笑起来：“你也太没追求了，8强见。” “好！”两人握了一下手。 …… 从北郊森林公园出来，已经是中午了，简单吃了饭，去宝可梦中心为三只巴大蝶恢复健康。 做完这些日常工作后，路诤来到市中心，站在一间写字楼下，抬头看了看招牌，走了进去。 大厅是全木地板装修，四周的墙上贴着密密麻麻的奖章，都带有“优秀单位”的字眼。最上方更是“开拓创新，砥砺前行”八个龙飞凤舞的墨字，下面是某某领导的签名。 路诤看到大厅里有不少进出的年轻的男女，其中很大一部分带着眼镜，看上去有点学生气。如果不是有这些人，路诤大概会以为这里是一处机关单位。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确实是机关单位。 路诤走到前台：“请问这里就是精灵培育家协会么？” 负责迎宾的前台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低头玩着手机，头也不抬：“有什么事儿？” “我想成为注册的培育家。” 前台的女人稍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一期18个课时，总共88000块。” 路诤很客气地说：“不好意思，我不需要培训课程。” 听到这话，女人皱起眉头，再度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男子：“你知道注册成为培育家是需要考核的么？” “知道，我这次来就是报名参加考试的。”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乡下来的吧？我们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收的，考核很严格，你能通过么？”女人一指周围的人：“你看他们，很多都是科班生，还要参加我们机构的培训的。” 路诤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因为认证考试是培育家协会出题，所以在这里办培训班的老师，是能搞到内部题库的。裁判下场当运动员，就是这么硬核，民营机构肯定是没的比的，也难怪他们收费这么昂贵。 路诤笑着说：“试试总可以嘛。” 女人冷笑一声，递给他一张表格：“报名费18700块，交钱吧。” 在咱们宝可梦的世界，凡是和宝可梦相关的费用都有点贵。18700块，换成托福或者gre考试，都足够刷上10遍了。 路诤感觉有点肉疼，但着实没办法，兼职宝可梦培育家，必须获得培育家协会的资格认证。 也不知道是女人故意刁难他，还是知道他时间宝贵，考试就安排在这周。 总共分三场，第一场是笔试题，按照一般经验，题目包括对各种精灵状态鉴定、树果鉴定，需要一定的生物学、营养学、运动学、医药学、化学相关的知识。第二场是实验题，需要针对性的制作出合格的营养方块。第三场也是实验题，一般是为劳损受伤的宝可梦进行护理。 第七十五章 神秘舞台 路诤来到东郊小巷里一个平平无奇的杂货铺。铺子里空间不大，里面的商品却琳琅满目。 看店的是一个老大爷，他面部黝黑，皱纹很深，像是皴裂的田埂。下巴上扎着短须，看上去有点邋遢。 老大爷咧开嘴，露出断裂的门牙，说：“买点什么？” 不知情的人可能会小瞧这大爷，但在这种地方开店却没有人敢惹，必然是个狠角色。他年轻的时候，手上大概不止有一条人命，只不过现在年纪大了才静下来。这种人就像老狼，一旦急眼，会突然扑上来咬断人的脖子。 路诤的目光穿过大爷，扫了一眼货架上的商品，各种的假烟和假酒，还有一些可疑的药盒。大爷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西瓜？还是冰糖？都是新进的货，包解渴。” 大爷说的是黑话，“西瓜”和“冰糖”都是指某种违禁的成瘾性药物，会严重损害健康，但能让人暂时忘却糟糕的现实。 路诤的目光重新落回大爷的身上，笑笑说：“我想搞只精灵。” 大爷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你要精灵，应该去问联盟的饲育屋，或者自己去野外捉。我这里是烟酒铺，不卖精灵。” “但我想要的是能让人出人头地的厉害精灵。不管是联盟还是野外，都弄不到厉害的精灵，弄到了我也养不起，没法让我出人头地。” 大爷抬起眼帘看了路诤一眼。在他眼里，这又是一个野心勃勃、不知天高地厚、好高骛远的年轻人。他有点不耐烦了，把手插进口袋里，懒洋洋地说：“世上想出人头地的人不少，不过大部分人最后都像我一样，过平淡的生活。走开吧，你挡着我做生意了。” 路诤说：“我知道你有门路，你知道‘舞台’在哪儿。” 听到这几个字，大爷的脸色一下紧绷起来。他把手放在桌子下面，眼睛死死地盯着目前的年轻人：“你从哪里听说的？” 路诤撩开自己的衣摆，解开自己的衣服扣子，向他展示自己身上携带的东西。来的时候，他只带了一把匕首，没有枪、没有窃听器，也没有精灵球，这是在表明自己没有危险，和搜查官也没有关系。 “是我的一个同乡告诉我的，他告诉我去‘舞台’有出人头地的机会，而你知道‘舞台’在哪里。” 大爷的脸色稍微缓和：“那怎么不找你的同乡问路？” “他没能回来。” “那你总知道厉害了吧。”大爷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很有决心，但有决心和能成事是两码事。这里是贫民窟，最不缺的就是有野心能发狠的年轻人。这种人他见得多了，不知天高地厚而已，等见了血，察觉现实和他想象的不一样，自然就会原形毕露。 他不屑地说：“就算有出人头地的法子，你也支付不起代价。听叔一句劝，还是回家吃你妈的奶去吧。” 见大爷不为所动，路诤代入了一下一个愤世嫉俗的小家伙的思维。他酝酿了一下情绪，直接把匕首拔了出来，瞪着眼睛说道：“我不怕见血，也不怕死，我只想出人头地。” 看到路诤动了刀，大爷脸上的表情转冷，骂了一声：“乃球货！” 这是一句骂人的方言，“乃”表示被动，“球”就有很多意思，可以表示被揍，也可以表示被干，还可以表示找死。 路诤褪下自己手腕上的手环，把这个象征合法身份的东西直接丢在了店铺前台的桌子上。他吊着眼角，装出那种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的那种狠戾感：“我把这个压给你，要是我回不来，它就是你的。” 大爷扫了一眼扔在桌上的手环，哼了一声：“我要这玩意儿干什么，能值几个钱？你买不买东西，不买就滚！” 路诤把匕首一下子插到桌台上，盯着大爷的眼睛：“里面还剩下最后7200块，是我爹留给我的。我要一盒烟，还有舞台的位置。” 大爷的目光一点点上移，从匕首插入桌上的刃口，到路诤握刀的手，最后驻留在那张年轻狠戾的脸上。大爷冷冷地逼视了他几秒钟，把桌子上的手环丢还给他：“付钱。” …… 天已经黑了，天黑的老城区显得更加危险。 翻过一片待拆的老旧建筑，视野变得空旷起来，方圆一公里内的建筑都被推平了。这里像是一片修建到一半的工业园区，地上还铺着宽整的水泥路，两边零星散落着类似仓库的平房。 立在空地中心的，是一个三四层的巨大的毛坯建筑。那建筑修到一半，没有封顶，外墙上没有涂漆，日晒雨淋之下显得有点斑驳。 路诤摸黑进入这座建筑。一般来说，这种建筑里都会有流浪汉寄居，或者有野生的宝可梦做窝，但今晚里面静悄悄的。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幸依东望望西望望。 路诤说：“烂尾楼啊，你不知道烂尾楼么？” 幸依说：“那他们怎么不把工程完工？我看差不多都快修完了，只剩封个顶儿。要是把园区运转起来，附近的居民就有正经的工作了，用不着混帮会。” “常磐市是环境友好型城市，主打科技产业和文化产业，工业产能大部分都迁出去了，就算完工了也不会有企业入驻。” 幸依想了想，说道：“那可以转型做商城，或者游乐场。” 路诤心说你还真是把自己当成议员小姐了，一副誓要振兴郊区经济，解决低端人口就业的架势。不过，这里面的弯弯绕不是你能搞得清楚的。 “这地方确实是游乐场，不过，不是给孩子们玩的。” “什么意思？” “这里是故意烂尾的。”路诤说：“这块地皮的所有者应该是一家皮包公司，他们根本没准备好好开发，而是修建了一座烂尾楼掩人耳目，掩护自己真正的生意。” 幸依瞪大眼睛。 路诤解释说：“首先，这里远离行政中心，没有常驻人口，到了晚上更不会有人来，所以就算发生什么事也不会有人通知搜查官。第二，这里道路宽敞，适合车辆的通行，不论是运送违禁物品，还是组织人员的撤离，都很方便。第三，这里很空旷，只要派个人在顶楼盯梢，就能控制四周十几里范围内的视野，很难被人突击和埋伏。如果再有一把大口径的狙击步枪，那就更难靠近了。” 幸依听完，半晌才开口问：“什么生意，需要搞得这么大来做掩护？” 路诤淡淡地说：“舞台。” 他走过一个转角，来到一楼的深处，扣响了某个房间的门。 门一下打开了，惨白的灯光从里面泄了出来。开门的是一个穿着黑色保安制服的年轻人，头上留着脏辫，小臂上有一圈紫色的阿柏怪纹身，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保安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来这里干什么？” 路诤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片，让他看到卡片上的印章，说：“老蛇介绍我来的，我想试试‘出道’。” 其实路诤早就知道“舞台”在哪里，但是要得到设立者的信任，就需要一个介绍人。老蛇就是那个老头的外号，他是个资深的帮派成员，表面上开一个卖假烟假酒的摊位，实际上是个掮客。他很有人脉，能搞到不少东西，包括情报、违禁药，当然能当介绍人。 保安接过他的卡片看了看，又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路诤，说：“进来吧。” 路诤跟着保安进入那个房间。他拿出钥匙又打开了一扇门，里面是一条斜向下的楼梯，一直通往黑洞洞的地下室里。进入地下室，才看到里面别有一番天地，地上铺着地砖，两边的墙都粉刷好了，天花板上还亮着昏黄的灯光。 这座建筑的地下室居然装修好了，或者说，这座建筑只是为了运营地下室！ 保安把他送到这里就不再进去了，他掏出对讲机讲了几句。很快，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个一眼就能看出是混帮派的女人，打扮相当时髦，脚踩带金属链子的长靴，头发染成黄色。她的左耳耳垂穿着金属耳环，鼻孔上也钉着一枚鼻钉，紫色、青色、红色纠缠的纹身一直蔓延到脖子上，看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图案。不过，即使化了浓妆，她的皮肤还是显得干枯，眼睛无神，像是长期睡眠不足，或者是用药过度。 女人看了路诤一眼：“来争血金的？” “是的。” 听到路诤的回答，女人上前一步，把他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女人缴下了路诤随身携带的匕首，再确认了幽魂之玉和未知图腾指环不是窃听设备，道：“跟我来。” 女人一直引着路诤往地下室的深处走，她站在一扇门前，说：“进去吧。” 路诤推门而入，房间里面坐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大概四五十岁，穿着不伦不类的白色西装。他梳着油腻的短分头，满脸横肉，睁着一对三角眼，看上去就很凶戾。 男人坐在一张桌子前面，上面摊开一张锡纸，他摆弄着锡纸上的东西，类似抽鼻烟的方式，低头凑近猛地吸了一口，舒服地呻吟了一声。他靠在椅背上，回味着飘飘欲仙的感觉，对站在门口的路诤勾了勾手指。 路诤走到男人跟前，注意到他从西装袖口露出来的小臂上，纹身似乎是一只鹰爪。一般帮派的纹身都是有讲究的，每个等级都有不同的纹身。不同的帮派，纹身文化也不同，不过大致的等阶划分是差不多的，蛇在鼠上，鹰在蛇上。 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是猛禽纹身，地位至少是个小头目。 “你是老蛇介绍来的？”男人问道。 “是的。”路诤说：“我听蛇叔说这里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只要不惜命，就能挣大钱，做大人物，所以我来试试。” “哈哈！”男人大笑两声，随即笑声一收，冷冷地盯着他，眼中含着杀气，那副样子像是一头即将发怒的狗熊：“你知道我们的规则吧？” “知道，在舞台上勇猛拼杀，就能挣到血金，表现好的话，有机会出道。”路诤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他感觉自己的表现很符合一个好勇斗狠的年轻人的人设，即忐忑不安又跃跃欲试。 男人轻轻跺了跺脚，一条紫色的大蛇从他坐的沙发后面游了出来，那是一条阿柏怪。 阿柏怪游到路诤的脚下，吐着信子从他的脚面一直闻到了他的脖子，蛇躯也一点点盘蜷着缠到了他的身上。路诤感受着蛇躯上冰凉的鳞片刮擦着自己的皮肤，这种感觉非常糟糕，就像是自己身上绑着一根会动的钢索，只要阿柏怪稍一用力，就能很轻松地把他的肋骨全部绞断。 路诤露出恰到好处的紧张，浑身的肌肉绷紧，但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他知道，这是例行的检查，也是一种测试。 蛇的嗅觉极为发达，能闻到人身上有没有可疑的气味，特别是有没有和搜查官相关的味道，比如说风速狗的气味。同时，通过他的表现，也能看出他有没有足够的心理素质。 接着，男人开始问问题了，如果路诤的回答里有可疑的成分，比如有充当搜查官线人的嫌疑，那么缠在他身上的阿柏怪就会下手。 “姓名？” “陆狰狞。”路诤实话实说。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作为中立阵营，唯一的福利，就是在联盟阵营和反联盟阵营那里，都不会被视为敌对方看待。 “年龄？” “16岁。” “有没有碰过精灵？” 路诤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张口就答：“以前养过绿毛虫，但战斗力太差。还有一只烈雀，但性子太野，每顿都要吃肉，我养不起。” 听到回答，男人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包括有没有开过荤，有没有用过药，有没有见过血，前后大约十几个问题。五六分钟以后，问题问完，阿柏怪退去了。 男人眼中的杀气也随之退去，他又低头深深吸了一口摊在锡纸上的烟，呼出一口气，慢悠悠地说：“你运气不错，今晚就有一个名额。让花子领你去。” 路诤知道自己通过了测试，他的脸上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兴奋，然后退出房间。之前领他过来的那个纹身一直纹到脖颈上的女人就等在外面。 “花子小姐？”路诤试探着说：“里面的大哥让我出来找你，说你会为我引路。” 纹身的女人冷淡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废话，领着他往下地下又深入了两层。纹身女站在地下室三层的入口，这是一扇被很粗的铁链拴牢的铁门。她掏出钥匙，打开了一个半个巴掌大的铁锁，推门而入。 地下室的三层全不像上面那样装修过。这里阴暗潮湿，只有很窄的一个通道，墙壁是全无粉刷的白垩，头顶是裸露在外的排水管和排气管，隔着很远才有一个白炽灯照明，散发一点光亮。 第七十八章 交换 “女孩子？”幸依愣了一下：“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的身材纤瘦，骨节很纤细，尤其是手关节，在握紧拳头的时候，最明显。还有，她的喉咙很平坦，看不到明显的喉结。另外，她还戴着头巾，我猜是为了遮掩自己的长头发。” “就这些？”幸依很是狐疑：“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没看出我是女生。” 路诤一时语塞：“你看起来不太像女生嘛……我是说你比较像男生……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演技比较好。” 幸依沉默不语。 路诤挠了挠头：“好吧，最主要的是其他人对她的态度。我仔细观察过，那些男孩们的视线会有意无意往她胸口上瞟，他们应该认识，知道那姑娘的底细。十六七岁的男孩子，你懂的。” “我们能帮帮她么？” 路诤想了想，说道：“我试着劝劝看吧，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和年纪大小、男女性别无关的。” 他挪了挪屁股，朝隔壁那个男孩装扮的姑娘凑近了一点。但他实在没什么搭讪的经验，所以只能硬搭：“兄弟怎么称呼？” 那姑娘转过头来盯着他，黑黝黝的眼睛里闪着类似野猫看到同类时的警惕。 “我是十三号，你是多少号？” 姑娘看他的眼神更加警惕了。 “好吧……我只是有点紧张，想找个人说说话。”路诤其实本来想告诉她说你别太紧张，紧张只会无故的消耗体力，但话到嘴巴，他觉得这么开场实在太僵硬了，只能把话咽回去。 “我之前进来的时候看你和他们好像有冲突，”路诤朝坐在远处的男孩们努了努嘴：“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是外人，我们应该不抱起团来么？” 姑娘依然一言不发。 路诤说：“我欠了笔钱，60多万，没办法，只能拿命来还。你呢，你为什么来这里？” “关你屁事！”她终于吐出了第一句话。 “我只是觉得你看上去很瘦弱，觉得你可能很难通过挑战……” 姑娘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弹簧刀，锋利的刀片在指尖跳跃，她耍了个相当精彩的刀花，刀光划过一道道好看的弧线：“你在挑衅我么？” 路诤看了看闪着银光的锋口，又看了看那张凶狠起来的脸，只能无奈地坐回原处。周围看到这一幕的男孩们纷纷嗤笑起来，尤其是之前跟路诤发生过冲突的高壮男孩，眼神尤其不屑。 他感到自讨没趣了，从房间里溜了出去。 第五场比赛即将开始，五号选择的武器是一把短弧刀，形制像是贵族随身佩戴的怀剑，大概只有一尺多，比匕首稍长，没有刀镡。这种武器的刃非常锋利，而且薄，攻击重甲的敌人很可能会折断刀身，但便于携带，常用于近身刺杀，对付敏捷的超音蝠正好合适。 五号挥舞这把灵巧的武器并不费劲，他连削带砍，将超音蝠逼得满处逃窜。现在这处密闭的空间反过来限制了超音蝠的飞行了。他灵巧地走位，连续几次都划破了超音蝠脆弱的膜翼。 “漂亮的进攻！看起来五号要赢下这场挑战了！” 主持人的解说依然激情四射，但看台上的观众们却提不起劲。他们喝着香槟交头接耳，只是偶尔把目光瞥向用短刀劈砍超音蝠的五号。相比较于人类一方获胜，看起来观众们更期待人类血流如注的场面。 路诤的目光扫过观众席上的那些男男女女：“看起来下一场的难度会变得更难一点。” 幸依说：“她会死的，下一场要是她的话，她会死的……会被吃掉！” 路诤默默听着幸依絮絮叨叨的话，感觉她声音低沉，还有点哽咽，可能是联想到了自己。 他走回休息室，听到房间里面传来争吵声。 “你这个婊子养的母狐狸，人那么老远都能闻到你身上的骚味！”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试试看！” “我说！你他妈的！就是一个婊子养的！骚狐狸！” 路诤推门进去，看到此刻几个男孩又把那个装扮成男孩的女孩围在房间角落里了。领头的却不是那个高壮的男孩，而是另一个矮一点的圆脸男孩。随着双方争吵的升级，他们开始动手推搡起来。 “你他妈的敢抓我！”圆脸男孩抹了抹自己的脸颊，含怒瞪大了他的小眼睛，朝女孩的双手抓去。 但他扑了一个空，女孩虽然瘦小但身手很灵活，一个侧蹲就避开了男孩的前扑，像是一只灵巧的黑猫。她狠狠一脚蹬在他的胯间，圆脸男孩“哎呦”一声，疼得倒在地上，脸上的怒容立时偃旗息鼓了，豆大的汗珠冒了出来。 见男孩吃瘪，周围的人一下子围了上去。 女孩直接把自己的弹簧刀拔了出来，向四周挥舞：“别过来！” “我们是为了你好……把刀放下，听到没有……”高壮男孩循循善诱：“你赢不了的，都已经死了四个人了，你也不想做第五个，对不对?” “别废话，我要怎么样不关你们的事！”女孩握着刀恶狠狠地说：“我会赢下来，然后离开东郊。谁敢拦我，我就杀了谁！我连命都敢赌，别以为我不敢杀人！” 在她情绪变得激动的时候，有人从侧面猛地一扑，握住她的手腕。在力量对抗上，女孩不可能是男孩的对手，很快被缴了械，双手被扣住别在头顶。 “放开我！”她大叫。 “现在由不得你！”高壮男孩骂了一声，低头对还在地上呻吟的圆脸男孩说道：“贵虎，交给你了！”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女孩不断扭动身体，但她的胳膊被两个男的从左右控制住了，根本甩脱不开。 被称作贵虎的圆脸男孩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在女孩的脸上狠狠打了一个耳光，声音很响亮，把那张小麦色皮肤的脸扇出一个鲜红的掌印：“你这个婊子养的东西！竟然敢打我！” 路诤有点看不下去了，他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几声脆响：“差不多得了，第五场很快要结束了，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吧？快把她放了。” 贵虎回头狠狠啐了一口：“你他娘的是什么东西！我管教自家的女人！干你什么事！” “我是什么东西？”路诤挠了挠头，想起了小时候看漫画学到的一句台词，说：“只是个路见不平，看不惯偶遇的美少女受人欺凌的正义的美少年而已。” 贵虎呆了片刻，慢慢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傻逼。” 路诤当时脸上就有点挂不住。 正在此刻，旁边的女孩叫嚷起来：“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你家的女人’？” 贵虎瞟了一眼路诤，说道：“那好，你也可以来评评理。我家已经为这个女人给过他们家金项链、金戒指、金手镯，还有车马费、过门费、安家费、改口费。三金四费全给足了，前前后后总共花了18万，按规矩，她就是我家的人！” 女孩辩解说：“我从来没同意过。” “既然不愿意，那就把礼金全退回来。” “收钱的是我爹，你问他要去。” “老头子说的很明白，他钱收了，你这个人就算是我家的了。我家的人不听话，自然是我家来管。”贵虎慢悠悠地说道：“实在不行，你可以自己去问你家老头子把钱要回来，要是把礼金的钱足额退回来，我家拿钱就走，绝不对你再多说一句废话。” 女孩气得浑身打颤：“你们谁不知道礼金都被他输光了？” 贵虎冷哼一声：“这我不管，人和钱，我们总要得一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大家伙说，是不是这个理？” 周围的人一起附和：“是这个理！” 前后的因果关系路诤大概听明白了，又是一桩彩礼纠纷。他心说，你们jx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都他娘的都输出到异世界了，各位老表可真是与有荣焉啊。 不过吐槽归吐槽，彩礼这玩意儿真不是某个地方独创的。越是贫穷的地方，体能柔弱又兼具生育能力的女性就越是被视为一种资源。一旦人的属性下降，物的属性上升，那么“自由市场”对资源配置的作用就会开始运转。一家出钱从另一家买一个女人回来作为提供性、生育和家庭劳务的工具，就会成为一种必然。 路诤感觉很为难，这种纠纷两方各有各的理，他确实没法插手。不过说到底，都是钱的问题，如果他是是霸道总裁就好了，从怀里掏出一搭空白的支票本，然后帅气地撕下一张，丢到脚下，淡淡说一句，填个数吧，人我带走了。 可惜他不是。 这时，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外面传来乱糟糟的声音。半边身体已经完全被血染红的五号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满脸的疲惫，但眼睛却是亮的。 “你成功了？”高壮男孩迎了上去。 “成功了。”五号一手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和他贴胸撞了一下：“他们说了，等所有比赛结束就立刻结算，今晚我就能拿到钱了。”他说着，伸手抹着眼角，声音哽咽起来：“我妈妈有救了。” 听到他的话，其他的男孩也振奋起来。 女孩忽然说：“好，我给你钱！你让我参加下一场挑战，赢来的钱足够退还礼金，足额退还！” “放屁！”贵虎冷笑着捏了捏她的胳膊：“你瞧你，上面连份足两的肉都没有，还做梦想赢？你死了怎么办？让我家回去问你那个赌狗爹要？那岂不是人财两空？你听着，今晚我绝不会让你上台去，就算我死了，其他人也会看好你。” 四周的男孩都点了点头，五号也表示他会盯紧。 东城区的男孩们很抱团，尤其在婚恋这块，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一旦付了彩礼钱，所有人都会为这种交易背书，谁试图毁约，就会遭到整个底层社会的抵制。 城市的底层社会有这种现象只能说是风气不良，处于法律的灰色地带，绝不能算是过分的。很多偏远闭塞的山区，尤其是少数民族的村子，购买被拐卖的适龄妇女做老婆都形成传统了。 以前甚至有刚出道的联盟嫡系的女训练家中了人贩子的陷阱，被卖给村里的老汉当媳妇。这种训练家少说也是城市里的中产阶级，要她为乡下的老汉生儿育女，大小姐当然不能接受，但她被剥夺了精灵球、通讯工具，还因为反抗被打断了手脚，只能乖乖就范。后来案发，搜查官出面要人，结果一村人持械结成人墙，搜查官也没办法把人抢回来，最后只能用高价赎买的方式解决。 女孩喊道：“就算我是你家的人，你也没资格管我！付钱的是你哥!又不是你！” “钱是家里出的，不是贵龙！”贵虎瞳孔猛的一缩，好像是被这句话给刺痛了。 某些不好的记忆和情绪开始从他的心底浮现开来，他在心里狂吼：凭什么你们都认为这些全该是贵龙的？你们觉得贵龙哪里都好，我哪里哪里都不行，为什么你们那么偏心？你们花钱给他娶媳妇，轮到我的时候就要来赌命？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今晚！ 不！这不公平！ 贵虎觉得自己心里的火越烧越旺，他低吼了一声：“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 他伸手剥去女孩的头巾，藏在头巾下面的长头发淌了出来，像是黑色的绸缎。他从上到下扫过她的身体，平心而论，那具身体的曲线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发育得像是一条陡峭的山坡，但他的目光还是变得奇怪起来。 “哼！你这骗婚的烂货，今天我就提前收点利息好了！反正是兄弟两个，进了门都一样！”贵虎伸手要去解她衣领上的扣子。 其实他知道自己心底一直怀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对哥哥被悔婚的事一点也没有外表上表现出来的那么焦急，他甚至是一种暗喜，觉得一直被父母寄予厚望的哥哥和他一样，在外人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这么上心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期待女孩能把家里为哥哥娶媳妇付的礼金退还回来，这样他也能从里面分到一点。 不过如果钱实在要不回来的话，从别的地方上找补也不是不行，毕竟他今晚说不定就会死在这里。 “别碰我！”女孩尖叫。 路诤从旁边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冷冷地说：“兄弟，你越界了。” 贵虎彻底被激怒了，他猛地把路诤推开。但残存的理智让他没有为这裤裆里的那点破事儿和另一个成年男子发生激烈冲突，而是回头又扇了女孩一巴掌：“你这婊子养的骚狐狸，这么快就勾搭上外人了是不是？我叫你勾搭外人，我叫你给我家难堪！” 女孩吐出一口唾沫啐了他一脸，用不甘的眼神扫了一圈，说道：“东城是一个粪坑，你们每一个都是在粪坑里爬的蛆虫。让我一辈子在粪坑里给你们这帮蛆做牛做马，做梦！我宁愿死，也不会和你们在一起！” 贵虎抹去脸上的口水，破口大骂道：“装你妈呢？你他妈不过是个强奸犯生的，你那个强奸犯的爹日了你妈才生的你，你妈也是因为有了你才嫁给你爹的。你给我记住了！你他妈的身上流着强奸犯的血！我不过是照顾你的家风，你是不是对这种事还很期待啊？” 他作势就要对女孩做更过分的事情，但就在此时，他感觉到脖子上一凉，有人把刀口按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凉的刀口按得很用力，已经嵌入了他的皮肉，有血流了出来。 贵虎侧头看去，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那张脸上一对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睛正在看他。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一下子像是被冻得僵住了，在某个瞬间，他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对漆黑的眸子似乎联通着地狱之门。 他双腿一软，差点跌倒。 “你干什么！”周围的人围了上来。 路诤激活幽魂之玉，幽灵系能量以他的身体为媒介被施放，如同一阵阴风扫过。 男孩们打了一个哆嗦，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意涌来，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一座尘封千年的冰窖。他们全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别住女孩胳膊的那两个男孩也情不自禁松开了手。 路诤把女孩拉到自己身后，脸上已经换了一个表情，他笑笑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男孩们摸着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看向路诤的眼神全都变得惊疑不定。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男孩忽然开始高深莫测起来。对他们来说，眼下最急迫的任务还是从接下来的挑战里幸存。他们不介意为贵虎家的事出力，但受伤流血，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们同时看向贵虎。 贵虎自己也没有上去和路诤扭打，他盯着路诤，很是忌惮：“你究竟是什么人？” 路诤淡淡地说：“不是都说了么，只是个路见不平，看不惯偶遇的美少女受人欺凌的正义的美少年而已。” “你在耍我么！”贵虎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路诤耸耸肩说：“第六场挑战马上要开始了，我猜这次他们会调高难度。我觉得你们与其内讧，不如冷静下来好好准备。对了，六号是谁？” 贵虎刚想说话，这时，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手臂上缠着花蛇纹身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口说：“六号在哪，马上跟我去领武器。” “我是六号。” 一个清淡的女声从路诤背后响起，他惊讶地回头，居然发现说话的人居然就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她说着，就要往门口走去。 “不行！”贵虎急忙踏前一步，张开双臂拦住她：“你不能去！” 那个工作人员看到了六号的长发，脸色变化了一下：“你是个女的？” 他走了进来，目光从上到下把六号扫过一遍，点了点头，啧啧称奇：“真是个女人，没想到这次居然有女人参与了……我们已经好久没有遇到女性挑战者了。” “大哥，大哥！”贵虎急道：“她是我家的人了，我能代替她决定，她放弃下一场的挑战！” “滚开！”工作人员狠戾地骂了一句，用手按在试图拦路的贵虎头上，然后猛地一推，把他的脑袋在墙壁上重重的磕出一个响亮的砰声。 那家伙身材高大，非常强壮，受到如此重击，毫无准备的贵虎立时摔倒在地。周围的人也不敢上前帮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蜷缩在地上。 工作人员转头看向六号，脸上已经完全换上了温和的表情，再没有刚才暴击贵虎的狠戾，他和煦地笑着说：“别担心，是好事，你这种情况我要会上报的，女的参加挑战，会有额外的奖金。你就在这等我，活动马上要开始了，不要乱走动。” 他说着，推门走了出去，在离开前的一刻，他扭过头来说：“还有，要是有谁阻挠你参加挑战，场馆会为你解决。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不要因为其他原因退出，知道吗？” 六号郑重地说：“我不会退出的。” 工作人员听到她的回答，满意地点了点头，小跑着离开了。 她看向倒在地上呻吟的贵虎，轻声说道：“听着，我爹是个畜生，但我不是，我要干干净净地活着，我一定要离开东郊！我不做谁的女人，也不做谁的奴隶，我拿着钱，带我妈妈一起离开，去过有尊严的生活……不然就让我死掉。” 路诤默默听完女孩的自白，想着观众台上那些男男女女，想着刚才那个纹身的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狰狞。 “喂，你叫什么名字？”路诤对六号说。 六号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不过她很快想起了路诤刚才为她解过围，回答道：“美咲，内村美咲。” “那么美咲，”路诤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号码牌：“你愿意跟我交换么？” 第八十一章 死者与生者 路诤走进夜场大厅后台的休息室里，正争论得面红耳赤的少年们同时停了下来，以一种敬畏的目光看向他。 路诤笑笑说：“瞧，我说的没错吧，主办方其实根本没准备给你们一个公平的竞技环境。他们的目的其实是用你们的血取悦观众台上的看客，那些看客满意了，主办方的收入就会水涨船高。” 他转头看向那个小个子的女孩：“特别是你，美咲。你的处境非常危险，如果你选择上场角斗的话，他们就会像第六场一样，安排一个你根本战胜不了的敌人。” 如果是之前他这么说，其他人都会嗤之以鼻，但现在路诤以自己的经历和实力证明了自己，没有人能忽视他的这番话。 少年们的脸全都是惨白色。为首的高壮男孩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实上，他们之前就在争论这件事情。 美咲紧紧握住拳头，一言不发。 高壮男孩说：“少说风凉话了，你这么厉害，自然有恃无恐，哪里能够理解我们这些走投无路之人的心情呢？” 路诤打开自己的皮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个东西，掷向他。高壮的男孩接过一看，愣住了。只见他手中的东西是一颗网球大小的金珠，闪着醇厚的光晕。高壮男孩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路诤没有回答，接着把一颗颗金珠分给这里的每一个人。总共是十二个人，除去已经死去的一号到四号，还有成功取得胜利的五号，还剩下七个，每人都分了一颗。 手里握着沉甸甸的金珠，少年们满脸的莫名其妙，不知道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兜里卖着什么药。 路诤笑笑说：“别嫌少，至少比丢了命要强。主办方有一句话说的挺对，即使你们赢了50万，对训练家的开销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我建议你们不如拿着这笔钱去学门技术，园艺、木匠、电工、汽车修理什么的都行，就算不能出人头地，至少生活无虞。” 他又掏出五颗金珠，其中四颗递给贵虎：“18万的彩礼钱我替美咲退了，多出来的两万块就当是违约金了。” 他把剩下的一颗金珠交到美咲手里：“其他的我也帮不了你什么，总共就10万块，带着你妈妈去过有尊严的生活吧，祝你往后生活幸福。” 美咲一手握着一颗硕大的金珠，张着嘴，她乌黑透亮的眼睛看着路诤，眼神说不清是警惕还是感动。 “喂，你究竟是什么人？”高壮男孩说。 美咲也抬起头：“你干嘛对我们那么好？” “打一早就告诉你们了，只是一个路过的正义的美少年而已。”路诤转身离开了，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少年们。 在路诤推开门的时候，屋子里的美咲说：“谢谢你，十三号，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也祝你日后会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过幸福的、有尊严的生活。” 路诤一愣，沉默片刻，“我建议你们赶快离开这里，迟则生变。” 没有再管屋里的人，他快步从安全通道走向地表。幸依掰着手指头说：“你这样就送出去60万了，这么爽快？” “兜里还剩40万，希望够撑到金黄市吧。”路诤说：“欠风度哥的60万，只能等抵达金黄市以后兑出汇票再还了。” 幸依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谢谢。” “也不全是为了你拜托的事情才做的，我也想当正义的朋友嘛，每个男孩子小的时候都想过要当正义的朋友。”路诤说：“还是那位孟子说的，‘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我也是有同情心的好不好？” 幸依一愣：“这什么典故？” 路诤说：“以前有一个统治叫‘齐’的地方的大名，某天看见大殿下面有一头肯泰罗被人牵着要去杀了做祭祀品。大名看那头肯泰罗害怕得瑟瑟发抖不断掉眼泪，觉得它可怜，就对下人说，把它放了吧。下人说，那么祭祀上就没有祭品了，这可怎么办呢？祭祀总不能不办吧，大名想了想就说，那么就找头咩利羊来替代吧。” 幸依笑了起来：“这大名也太搞笑了吧，这不是相当于让咩利羊替肯泰罗去死了么？” “是啊，大名也觉得自己挺蠢的，就去问孟子。孟子说，您有仁心啊。所谓仁，就是不忍之心，发端于善，是一种生而有之的感情。既然是感情，所以就会被时空所限制，只能作用在目之所见的人身上，但绝不是虚无的东西。所以才有后面的那句话，‘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 路诤说：“世界运行在一片黑暗的秩序之下，但正是因为我们愿意相信善的力量，即使善的力量很弱小，但它不是虚假的，所以我们才能够相信世界终有摆脱沉沦的那一天。” 幸依啧啧称奇：“你简直是个哲人。” 路诤失笑：“男孩子单身久了，就会变成哲人。” 从废弃的建筑里出来，四周黑漆漆的一片，远处低矮的建筑如同大地上生长的灌木丛。生活在旷野上的小动物们都已经入睡了，一片寂静，地底下那些沸腾的声音和肮脏的家伙们都远离了，像是从地狱里逃出来似的。 夜风吹过，路诤感觉自己心里的烦躁终于要平息下来。 走到一处废弃的瓦房边，他从一口倒扣的石缸里翻出自己的背包，将精灵球重新别到自己的腰带上。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鼓掌笑着说：“我就说嘛，你看起来就不像是普通人，果然是训练家。老蛇那家伙，眼光大不如从前了。” 路诤心一沉，回头看去，穿白色西装的男人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簇拥着。正是若头和他的小弟们。 若头一边摸着阿柏怪的蛇头，一边抽着雪茄：“十三号，很少有人能从我这里占到便宜，你是其中之一。不过我是个惜才的人，只要你愿意为我出战，去打对战，我不仅既往不咎，而且另有厚赏。” 路诤知道这个黑道在打什么主意。所谓的“对战”，其实就是类似现实世界的黑拳，黑道开设一个血腥的擂台，训练家带着自己的宝可梦在擂台上拼杀，无所不用其极地杀死对手，周围的观众们则进行豪赌。 那家伙之前就提过这事儿，被路诤轻描淡写地放过了，没想到他竟然那么上心，大概是真的对自己的能力感兴趣。 若头又吸了几口雪茄：“有时候帮派和帮派之间会拿地盘来赌，实不相瞒，我之前看重的人折在擂台上了，所以需要一个人来顶。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大概精灵的资质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没关系，我会为你物色。” 他搓了搓手指：“只要你愿意跟我合作，精灵、钱、药、女人，应有尽有。” 事情当然没他说的那么简单，参与黑道的游戏和作为黑道的打手是两码事，如果答应下来，再要退出就难了，说不定人身自由都会受他们的控制。就好比偶像艺人和演艺公司签了合约，里面有很多附加条款，要是敢不听经纪人的话去陪酒，公司自有办法整你。 见路诤沉默不语，若头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他的声音重新变得狠戾起来：“不愿意的话，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之前给你的200万原封不动的还回来，再留下一只手，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不然的话……” 他拍了拍手掌，壮汉的队伍里押来几个少年，正是之前的那些挑战者。少年们的双手被别在身后，他们脸上的表情即不安又愤怒，但没人敢反抗。 路诤眼角抽搐了一下：“我和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你用他们要挟我？” 若头从一个少年的怀里掏出一颗金珠，放在手里把玩起来：“好一个萍水相逢，送给萍水相逢的人60万，十三号你可真是个慷慨的人啊。不过确实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只要我的200万，还有一只手。要么，就替我出战。” 少年们都看向路诤，目光很复杂，希望他答应下来，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路诤说：“若头真的要把事情做绝，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么？” 穿白色西装的男人淡淡地开口，像是当年和李鸿章谈判的伊藤博文：“允？还是不允？” 见路诤依然沉默，若头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了，他拍了拍手，旁边的人把一个瘦小的身影押了过来，竟然是美咲。若头抓着她的头发，低头看了看这张脸，美咲像是被人类抓住的野猫一般龇着牙。 若头从怀里掏出一把刮指甲的折刀，抵在她白皙的脖颈上，说：“既然是萍水相逢的女人，自然就没什么可惜的。等你为我出战，这样的货色，要多少有多少。” 他的嘴边闪过一抹狞笑。 “等等——！” 路诤还没来得及说出下一句话，大片的血花像是破碎的玫瑰花瓣一样，随风在夜空中飘飞。 他感觉自己一阵头疼，剧烈的头疼，好像是灵魂裂开了，什么东西正拼命要从里面钻出来！ 他对自己狂吼说，冷静冷静冷静冷静！ 路诤强行克制自己的头疼，夺路而逃，跌跌撞撞地往贫民窟密集的街道里钻，像是一条被保安撵出小区的野狗。 “给我追！”若头发出一声怒吼，被他带过来的壮汉们齐刷刷地堵了上来。 路诤低着头逃跑，他感觉夜风有点冷了，双手和双脚都变得有点麻木和僵硬了，但心底却有什么东西热起来，像火焰一样要烧着了，灼痛着他。 凌乱的脚步声从后面追过来，黑道的男人们提着武器在后面叫骂着，但还有更多的东西在后面追着他，一直追着他。 “听着，我爹是个畜生，但我不是，我要干干净净地活着，我一定要离开东郊！” “我不做谁的女人，也不做谁的奴隶，我拿着钱，带我妈妈一起离开，去过有尊严的生活……不然就让我死掉。” 那些凌乱的低语和脚步声一起回响，他又看到那女孩的眼睛了，像是一只野猫的眼睛，黑漆漆的。那双漆黑的眸子在他的眼前晃悠着，就这么看着他，然后大片的血花流过，艳得像是漆。 路诤心想，能不能别这样，又要逼着我玩命？我明明只是偶尔想做个好人好事。 美咲的死不能算在他头上吧？如果他当初不出手，大概那野猫似的女孩早已经死在第六场挑战里了。最多只能说他想做个好事，但是搞砸了而已。 贫民窟这样的女孩其实很多吧？有更多野猫似的女孩，她们的尸骨已经烂在你路过的水塘里，你只是不知道罢了。 他们真的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吧？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偶尔说过话的人被害了，所以他其实根本没什么义务吧？ 但你为什么那么不甘心呢？ 观众台上衣冠楚楚的绅士们鼓起畅快的掌声，主持人滑稽可笑的表演，黑道头目瞪着那对惹人生厌的三角眼……还有那些搜查官洋洋得意的笑容，那些站在搜查官、防卫官背后，真真正正的大人物们，他们高踞在石英高原的王座上，俯瞰老城区的贱民，像是穿着金履玉靴践踏着地上的野草。 路诤有点克制不住自己的头疼了，疼得要裂开了。脑海中光影交叠，像是一团五彩斑驳的颜料糊在一起，用油腻缭乱的色块涂抹出了世界的画影。 这就是世界的样子么？原来世界就是这个样子么？ 真不甘心啊！好像心底有一团火要燃烧起来，想要那火焰把这整片漆黑的街道全部都点燃，想要把这整个操蛋的世界都点燃，想看到那些讨厌的家伙们在火中化为盐柱! 第八十二章 黑暗骑士 光头男人指挥着自己的人马在后面紧追不舍，他不断发出口头威胁：“给我站住！抓到你，我他妈的会叫你后悔生下来！” 但年轻人的背影再一次消失在转角处。 负责追踪的阿柏怪停了下来，不断打着喷嚏。光头男人抽了抽鼻子，他闻到四处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硫磺粉的味道。这是驱虫药水的主要成分，训练家在野外布置帐篷的时候会经常会把这种药水洒在周围，配合机磷和柠檬烯等成分，能驱赶绝大多数的野生宝可梦。 阿柏怪是一种嗅觉非常灵敏的宝可梦，可以用来追踪，但嗅觉灵敏的问题就是很容易被刺激性气味瘫痪嗅觉。 不过在短时间能想出这么多办法，光头男人暗道十三号还真不像个刚刚出道的新手训练家。但他也同时犯了一个错误，硫磺粉固然能短暂瘫痪阿柏怪的嗅觉，让它无法辨别细微的气味，但沾到了这种味道的十三号自己，能够脱身的机会更加渺茫了。 这里是一处狭窄的巷子，两边废弃的建筑外墙把巷子夹得很窄。手电光照过去，依稀能看到巷子的尽头是一个死胡同，一个身影低头站立在那里。 光头男人笑了起来：“十三号，我们给过你机会，但你没有抓住。现在你动了我们的人，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结了。” 他一挥手，三条阿柏怪打头，小弟们跟在后面一步步往那边逼去，“十三号，我还是劝你束手就擒，顽抗是没有好下场的。” 光头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感觉不太对劲，那家伙身边没有发现戒备的精灵。他站住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低着头的身影：“十三号……不对！那不是十三号！” 这时，一股巨大的风压从天而降，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 “在上面！快开枪！” “砰”的一声巨响，但开枪的人却不是光头男带来的枪手，而是来自小巷的上方。锥形的弹幕自上而下，将帮派枪手的面部打得血肉模糊，刚刚举起的枪管也一下子坠落下去。 “阿柏怪，用咬住攻击！” 随着光头男人狂吼，三条紫色的大蛇弹射出去，向着半空中的巴大蝶咬去。这时，全身蜷缩成一颗土黄色圆球的穿山鼠从二楼的窗沿上滚落，砸在阿柏怪的蛇吻上。 借着穿山鼠的掩护，巴大蝶施展睡眠粉，淡绿色的粉末从它的磷翅下洒落，洒向整条巷子。 光头男脱下西装，用衣服罩住自己的脑袋，大吼道：“开枪！快开枪！” 连续的“砰砰”声，双管猎枪对空发射，弹片打中了巴大蝶的翅膀，将它击伤了。但还是有不少人粘上了睡眠粉，他们很快感觉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与此同时，借着帮派成员完全被宝可梦吸引的机会，年轻人从另一个窗沿上跳了下来，锋利的匕首直接扎进了一个枪手的脖子里。动脉血一下子喷出，抢手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在后面！十三号在后面！”帮派成员大喊，附近的成员举起自己的砍刀，试图剁下他的脑袋。 那个年轻人从枪手的尸体旁捡起他的猎枪。“砰”的一声，猎枪在极近的距离上发射，举起砍刀的帮派分子如同站在一个喷发的火山口上，滚烫的气流混合散射的铅弹弹丸，把他打得血肉模糊。那人往后退了好几步，和身边的同伴撞在了一起，摔倒在地。 后面的另一个枪手刚刚举枪，但烈雀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锋利的爪子直接扣进他的眼窝里，把两只眼球硬生生拽了出来。 “啪”的一声，眼球和脑部链接的神经线被拽断，枪手捂着血淋淋的眼洞发出凄厉的惨叫。十几步外的年轻人又开了一枪，霰弹弹幕把枪手和附近的帮派分子全都打成了筛子。 光头男人大喊：“阿柏怪，别管那边了，直接去攻击十三号！” 三条阿柏怪松开咬住穿山鼠的蛇吻，高速向年轻人那边游去。面对三条狰狞的大蛇，年轻人以一种近乎冷酷的冷静与它们对冲。 半空中等待机会的烈雀俯冲下来，划过一道褐色的弧线，阻拦了阿柏怪，为年轻人争取到了一些时间。他越过一路倒地哀嚎的人，拾起地上的枪，对着近在咫尺的蛇吻连续扣动扳机。 锥形弹幕打在阿柏怪坚硬的头骨上，溅起血花，将它们逼退。但精灵的身体坚韧性不可与人类同日而语，它们稍一修整再度反扑。 与此同时，年轻人丢下了打完的猎枪，抡起钢刀砍在阿柏怪的脖子上。 光头男刚想说你别不自量力了，但这话堵在嗓子眼里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他就看到黑暗中闪过一道蓝色的刀光，虚空中隐约有什么东西爆开，仿佛是刀身上镀着一层幽暗的磷火。 连续的三次劈砍，连续三道幽暗的刀光，被砍中脖子的阿柏怪一下子瘫软下来。 现在小巷子里除了光头男人和提着钢刀的年轻人外，再也没有其他站着的人了。 光头男人看着缓缓逼近的年轻人，握紧了手中的刀柄，却忍不住一步步后退。但很快他就靠在小巷尽头的墙上，再没有退路了，背后冰凉的触感如同一块冰做的利刃抵住了他的心脏。 他看向年轻人的脸，那张脸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唯独一对冰冷的眼睛亮得吓人，如同是狼的眼睛。 年轻人穿过一路上中弹倒地的尸体，踏着地上的鲜血，伴随两边的哀嚎声，缓缓地逼近。巷子出口透过来的一点点光亮把他的影子投射得很长很长，两边的黑暗像是为他披上了黑暗的斗篷。半空中，烈雀盘旋着发出尖锐的叫声，像是乌鸦的哀鸣。 他提着滴着血的刀这样走来，简直像是收割灵魂的死神。 光头男的心理防线崩溃了，手中的钢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他张了张嘴，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求饶。 路诤俯视着那张胆怯的脸，低声说：“我可以放过你，但你需要帮我一个忙。” …… 穿白色西装的若头一边抽着雪茄，一边在地下场馆的建筑外来回踱步，等待下属的消息。 之前被扣住的东城少年们被送回了场馆里。当然他们手里那些不该得到的金珠也被扣下了，只有足够幸运的幸运儿成功通关，才能得到应有的奖赏。幸运儿必须得是少数，提前退场当然也可以，但必须也是少数，不然就没有人为客人做有趣的表演了。 那些少年们的命运他不感兴趣，工作人员会安排好的，他感兴趣的是十三号。这个年轻人很有意思，很擅长伪装，如果不是莫名其妙的同情心，差点把他也骗过了。 如果那小子懂事，他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为自己效力，但如果他不懂事，那就把身体的一部分留下，作为欺骗他的代价吧。 若头低头看了眼手表，距离派出人马去追捕，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他皱了皱眉头，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摩挲了一下，最终没有主动打过去。他不是担心自己的手下，只是等的有点不耐。他低头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烟气，烟丝的甘甜和清香，还有里面添加的其他成分让他心情舒缓，有种浑身飘飞起来的畅快，将那抹不耐压制了下去。 这时，手机振动起来，他低头一看，来电显示是“大罴”。 若头接通了来电，淡淡地说：“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对面的声音沙哑：“若头，那小子不太好搞，我们现在僵持住了，能不能再派点人来？” 若头冷冷地哼了一声：“真是个废物！你现在在哪里？” 大罴随即报上来一个坐标，若头对站在他左右两边的人说：“恐怕需要麻烦两位了。” 站在他左右的是两个隶属于他的资深训练家，在帮派里算得上是有地位的人了，也是他的贴身红棍。但他们要是走了，若头身边就没人保护了，两名资深训练家有点犹豫。 若头呼出一口烟，说：“我就在老巢门口，你们怕什么呢？帮大罴那个废物解决掉麻烦，快去快回吧。” 两名资深训练家点了点头，赶到大罴发来的坐标地点。刚一照面，就看到那家伙一边用衣服遮挡头部，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钢刀，驱赶半空的烈雀，显得很是狼狈。 他们同时丢出精灵球，“去吧，尼多王！”“去吧，大食花！” 尼多王和大食花逼了上去，将袭扰大罴头部的烈雀驱赶开来。大罴用衣服捂着鲜血淋漓的脸，一指面前废弃的建筑：“他就在里面！” 两名训练家朝里看去，只见黑暗中站着一个人，头顶是一只扇动翅膀的巴大蝶，地上躺着陷入沉睡中的阿柏怪，显然是刚中了睡眠粉。 “十三号，投降吧，你逃不掉的！随我回去见若头！” 一人指挥着大食花和尼多王朝里逼近，另一个人伸手去搀扶受伤的大罴。 进入建筑里的训练家不想和巴大蝶纠缠，说：“大食花，把他给我绑过来！” 随着他的指挥，两条绿色的藤蔓从大食花的身侧伸出，向黑暗中的十三号攻了过去。出乎他意料的是，半空中的巴大蝶没有试图阻止，两根藤蔓将十三号捆了个结结实实。 大食花的藤鞭一收，十三号摔倒在地，戴在他头顶的帽子也掉了下来，露出一个光秃秃的脑袋。 两名训练家把手电光打过去，照亮了他的脸，两人同时一惊：“怎么是你！” 搀扶大罴的训练家意识到不妙了，他松开扶住大罴的手，刚想撤离，却已经来不及了。半跪在地上的“大罴”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随即，那名训练家感受到腹部一股剧痛，一支匕首深深扎了进去。伴随一股像是能冻结灵魂般的战栗感，他的意识永远沉入了黑暗。 “十三号！你怎么敢！”另一名训练家怒吼：“大食花，用藤鞭！” 路诤偷袭得手后，直接朝着另一个方向逃之夭夭，绿色的藤蔓击向门外，打了一个空。 训练家顾不上解决背后的巴大蝶了，直接收回了移动缓慢的大食花，追着路诤就冲出了门外。他转头一看，路诤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不远处的转角。 “站住！”训练家想也不想，直接追了过去。 在踏过那个路口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脚下猛地踩空，半个身体陷了下去。下一刻，一股钻心的痛苦从他的神经末梢传来。他捂着自己的小腿痛苦地哀嚎，那里有一根头部被削尖的木棍深深扎了进去。 这时，面无表情的年轻人从转角处走了出来。随着他的现身，烈雀和穿山鼠同时出现，一起朝腿部受伤不能移动的训练家发起攻击。 训练家知道自己中了陷阱，他果断丢出精灵球：“大食花！保护我！” 腿部的剧痛让他冷汗直冒，但让他心里稍安的是，大食花的等级远比烈雀和穿山鼠要高，轻松将两只精灵的联攻打退，甚至反过来压制了它们。 他开口恐吓：“十三号！你现在后悔还来得急！大食花，给我制服他！” 大食花的目标转向路诤。但路诤并不焦急，只见他取出一只打火机，将手中的一根木柴点燃了，远远地抛了过来。 训练家一愣，低头看向身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 燃烧的木柴划过一道明亮的流光，落入他脚下的陷阱里。火星点燃了陷阱底部的炸药，剧烈的爆炸伴随着猛地蹿升的火苗，一下子把他吞没了。 陷阱里的火药是从双管猎枪的枪管里卸出来的，路诤把它们集中起来，简单制作了一个土制炸药包。这是他一周目从某些反对联盟的势力那里学到的军事技巧，可以将没有合适口径的弹药利用起来，制作简易暴雷。 失去训练家的大食花进攻变得越发狂暴。但对付它已经没有意义了，路诤按下精灵球上的回收键，将苦苦支撑的穿山鼠收了回来，然后指挥烈雀把大食花引开。 现在，所有追击他的人都被打倒了，如果他想走的话，可以很从容地离开。但他没有这么做，还剩下一个人是他一定要去杀的。 路诤裹着身上的衣服往来时的方向走去，留下那具尸体在火中缓缓燃烧。 …… 若头低头玩着手机，忽然身边传来阿柏怪尖锐的警告声，他抬头一看，远处走来一个穿着黑色夹克衫的人影。 看那个人的衣着，是自己麾下的小弟，他伸手摸了摸阿柏怪的蛇头：“别紧张，是我们自己的人。” 若头眯着他的三角眼观察那人，他身形消瘦，背后背着一大捆长条的东西，用衣服裹着。他低着头，看上去情绪有点低落。双方距离只剩下几十步的时候，若头察觉到不对劲了：“你是谁？大罴呢？” 来人并不回答，只是默默向前走着，若头断喝道：“站住！” 来人脚步反而变得更快。现在，他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那是个面容平平无奇的年轻人，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竟然是你，十三号？”若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罴呢？还有毒狼和肉蛇呢？他们没逮住你？” 若头心里闪过不妙的预感，但长年居于上位的生活方式和那个年轻人给他留下的谄媚印象影响了他的判断力，“你居然还敢回来，阿柏怪，给我擒下他！” 一直龇牙咧嘴的阿柏怪窜了上去，但年轻人没有躲闪，而是从背后的布捆下面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他居然迎着阿柏怪对冲，就如同当初他在笼子里那样。 若头不屑地撇了撇嘴，从怀里掏出一把左轮手枪。他刚要瞄准，忽然上方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声，他抬头一看，一只烈雀如从天而降的箭矢向他俯冲下来。他大惊失色，向上连开了数枪。 连续的枪击把偷袭的烈雀打退，他再往那边看去，愣住了。只见年轻人拄着钢刀缓缓从地上站起来，一脚把阿柏怪踹翻在地，那头紫色的大蛇已经失去了知觉，向上翻着肚皮。 刚才他明明看见阿柏怪已经把十三号扑倒了。 若头的脸色终于变了：“怎么可能！” 现在两方之间再无阻碍，近在咫尺的威胁让若头的手都有点发抖了。他再度举枪瞄准，但同时对面的年轻人也掷出手中的钢刀，隔着十几步的距离打中了他的手腕。锋利的刀口划伤了他，手枪脱手而出。 第八十四章 “哈哈！来局紧张刺激的……” 路诤看向窗外，城市的建筑很快变得稀疏起来，两排茵郁的树木向后飞退。远处的小山坡上，开着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野花，更远的地方，群鸟在林中起落。 他忽然觉得现在真是个适合旅行的季节，也难怪联盟会把春天定为新手训练家领取初始宝可梦的季节。 现在，车厢里就有很多对情侣并肩而坐，更有些训练家一起组队出去冒险……这帮家伙说说笑笑的声音可真令人讨厌呐。 “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前方到站，木守根县，请到站的旅客准备下车。各位旅客请注意……” 他现在正坐在一列火车上。 没办法，因为得罪了常磐市的黑帮，他只能连夜撤回自己的据点，把房间里的东西打包带走，连房间的押金都来不及退。在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跳上早上的第一班列车，火速开溜了。 这趟列火车沿着102国道的方向一路向北，最终目的地是月见山山脚下的月见镇。那是座北方的旅游小镇，很多情侣喜欢去那里体会神秘的异域文化，所以这趟列车上有很多情侣。 不过，他这趟的目的地不是月见镇，而是深灰市，准确的说，是深灰市的深灰道馆。 列车减速，缓缓停在月台上，提着包裹的男男女女们依次上车落座。 路诤心说，拜托，人家情侣旅行就算了，你们训练家出去冒险能不能专业一点？两个男人一起组队会死么？为什么非要一男一女搭配，显得阴阳调和么？这样会显得我很不合群哎。 他一边吐槽，一边发呆。他这么单手托腮已经好几个小时了，自从他上了火车就一直这样，显得很蛋疼。 火车上的区域不是安全区域，没法下线，但又属于公共场所，也没办法训练宝可梦，他只能通过游戏面板去逛论坛。 现在论坛上一片乌烟瘴气，联盟阵营和反联盟阵营的火药味越来越冲。很多火箭队的玩家占据常磐市的南郊，向联盟阵营收取过路费，但也有些人为了生涯任务，直接进行围杀的。联盟阵营的散人玩家不得不组队一起通过，有些自诩高手的反过来猎杀。还有些游戏工作室看中了这块的商机，接付费的护送业务。 公会是电竞俱乐部的外延，其本质是企业，在两个阵营都有自己的分部，不太愿意做无意义的内耗。但公会业务依靠的是粉丝经济，散人玩家是他们的市场，等到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就必须要明确自己的站队。他们大概早已经为这件事开了若干次内部会议，但始终不好做出决策到底选择哪方阵营。而复杂的是，公会背后还站着投资人，以钱为脉络，公会和公会之间也在串联。 真是乱成了一锅粥，现在只剩一个导火索，立马就是阵营大战。 不过这些跟路诤都没什么关系了，他稍微翻了翻帖子，对论坛上动辄上千楼的骂战没兴趣了。 他掏出幽魂之玉检查了一下，现在上面的灵魂点数依然是999，那夜他杀了上百人，也没有到达1000。可能这最后的这一点灵魂，必须是持有者自己。 从那之后，幸依再也没有跟他说过话，大概是对他失望了。 路诤并不诧异，幸依是个真正的好人，而他其实是装出来的。他的心里大概藏着一个怪物，他做的好人好事，其实全是在演戏，只是为了不想让别人看穿真正的自己。 每个看穿他的人都想离他远远的，这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正常人很难和怪物玩在一起。 本来就是两路人，最后只能分道扬镳。路诤只希望在分道扬镳之前，能帮幸依做点什么。 他托着腮，觉得百无聊赖。 这时，一个穿驼色运动衫，戴红色训练家帽的瘦小男孩走到这排座位边，手中拖着一个银色的大号旅行箱，几乎和他自己差不多高。他努力向上举，但看起来相当费劲。 路诤赶快站起来，和他一起使劲，终于把那面超大号的旅行箱托到行李架上。 男孩坐到路诤对面，大大咧咧地说：“哈哈，可真沉，多谢你了。” 说实话，那箱子确实有点沉，也不知道他独自出门旅行带这么沉的箱子干什么。当然有可能他不是训练家，而是寻找传说厨具的厨师，箱子里面装着高压锅。 路诤观察对面的男孩，那孩子长得非常清秀，眼睛又大又黑，圆溜溜的，看起来很灵动。他满脸的稚气，看上去不到16岁。 列车再度出发，缓缓驶离月台。 男孩落座，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掏出一大把乱七八糟的零食，啃了起来。短短几分钟，路诤就看到他吃了一袋黄瓜味的薯片、抹茶口味的马卡龙、混合口味的水果干，还有牛肉干和去骨鸭掌。 现在路诤有点相信这货是个厨师了。 注意到路诤的目光，男孩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嘴角，从铺在桌子上的零食中拣出了一包，推向路诤，“要不要尝尝？” 路诤赶快摆手：“谢谢，不用了。” 男孩很自然地把那包零食撕开，从里面掏出一把塞进自己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嘿，我叫尚口晴，你叫什么名字？” “陆狰狞。” 男孩颇有点自来熟地说：“那么我就叫你小狞了，你也可以叫我小晴。” 路诤心说小晴这个名字听起来也太女气了吧？ “小狞，你也是去月见镇么？”男孩问。 “不是，我去深灰市。” “深灰市？深灰道馆？你是要去挑战深灰道馆么？”男孩两眼放光，身体前倾。在看到路诤鼓起来的腰带后，他一拍手说：“果然我没猜错，小狞你是个野生的训练家！” 野生的训练家？难道训练家还分野生的和家养的不成？路诤觉得他的语文可能是体育老师教的。 尚口晴说起话来就有点打不住，像是机关枪扫射似的，“小狞你是哪里人？”“小狞你做训练家多久了？”“小狞你准备参加石英大会么？”“小狞你最喜欢哪只宝可梦？”“小狞你有没有看前天的华丽大赛？” 路诤有点遭不住了，心说，拜托，你能不能别叫我小狞了，虽然我很理解这是你们宝可梦世界的萌幼文化，但很尴尬的好不好。 “小狞你也是一个人出门旅行么？” 路诤随口敷衍：“是啊。” 尚口晴又问：“小狞你既然是训练家，为什么不和人组队一起去冒险呢？是因为找不到朋友么？” 路诤不得不摆出一张死鱼脸，心说兄弟你是天然黑么，吐槽也太犀利了吧，我有点招架不住哇。 尚口晴叹了口气，说：“哎，我也没有朋友，所以只能一个人出来旅行了。” 路诤心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朋友都被你烦死了。 “我没有朋友，所以小时候只能一个人对着镜子和自己玩，还怪寂寞的。”尚口晴看向路诤，乌黑狡黠的眼睛转了转：“小狞，我正好也要去深灰市，要不要组队？” 拜托，我记得你在一千个字之前问的是，要不要去月见镇，怎么现在目的地都变了？ 路诤心想，也许这孩子既不是个训练家，也不是个厨师，而是个人贩子。他这么想着，忍不住转头看向窗户上自己的倒影，猛瞧了几眼，心说，难道我看上去很好拐卖么？ 尚口晴好像看出了他的戒备，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盒子放在桌子上，对他说道：“果然对于训练家来说，还是用‘决斗’更能表达自己的心意呢！” 路诤低头一看，被他摆在桌子上的是一副卡盒，上面写着“热炎的霸者”，卡盒上的图标是一只喷吐热炎的喷火龙，里面堆着厚厚一叠卡牌。 尚口晴睁着乌黑的眼睛看他，满脸写着要不要来打牌？ 路诤连连摆手：“我不会玩这种游戏，也没有牌组。” 他其实知道这种卡牌游戏叫做“pokemontradingCardgame（宝可梦集换式卡牌游戏）”，简称ptCg。在游戏世界里的原住民中很流行，作为没法成为真正的训练家的代餐，在民间还举办过相当热闹的赛事。 一周目的时候，玩家从原住民那里学到玩法之后，对这种卡牌游戏也很着迷，甚至很多人上线不是搞宝可梦对战，而是专门来打牌。一度《宝可梦oL》被玩家戏称为ptCg启动器。 不过路诤是深度对战玩家，对这种卡牌游戏不太感冒。 尚口晴摆了摆手：“没关系，不会我可以教你啊，我还有其他牌组，你可以选一副用。”他说着，从背包里又取出好几个卡盒，一一排在桌子上。 路诤低头一看，卡盒上画着一只霸王花的名字叫作“叶绿素丛林”，画着水箭龟的卡盒叫“激流勇进”，还有比雕、雷丘、尼多王等等其他主题的卡盒。 尚口晴小手一挥：“你连‘决斗’都不会，怎么当训练家？” 路诤心说，这和当训练家有什么关系，我看你就是单纯牌瘾犯了。 “哇！是卡牌决斗哎！”幸依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路诤，和他来一局呗。” 路诤说：“可是我不会啊。” “但是我会啊，我以前经常玩的，我可以教你怎么玩儿。”幸依说：“我跟你讲，我可厉害了，在我们学校，没有人能在卡牌决斗上胜过我。” 幸依居然跟他主动说话了。路诤不知道这算不算幸依准备跟他和好的意思，但更大的可能性是她的牌瘾也犯了。 “那好吧。”路诤从桌面随便捡出一副封面上画着巴大蝶的卡组，说：“那我用这副好了。” 见他这么爽快，尚口晴从桌面上拣出一副画着尼多王的卡组，那我用这副好了。他飞快把卡垫铺在桌面上，“决斗开始！卡组洗切，然后抽取7张。” 路诤拿起卡组开始洗牌。尚口晴不满道：“我们训练家决斗的时候，是一定要大吼出‘决斗’！这样才燃嘛。” 路诤心说，不不不，大声喊出来的不是训练家，是中二病。 车厢里的其他人注意到了他们的对话，周围的人开始走到这里围观起来。 路诤嘴角抽搐，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可能是穿越到了什么奇怪的宝可梦主题的游戏王世界，这个世界人均牌佬，用打牌决定从考试迟到、企业重组、刑事审判，到世界毁灭的种种危机。 不过好消息是，他有可能是主角，因为，他有背后灵。 幸依的灵魂从幽魂之玉里钻了出来，站在他背后，双目炯炯有神，非常燃地大吼道：“决斗！” 双方各抽出7张手牌，尚口晴说：“双方从手牌找出所有基础宝可梦，然后以背面覆盖在‘战斗区域’和‘备战区’。基础宝可梦就是图标上没有进化标志的，你作为训练家应该很容易理解吧？” 卡牌对战游戏模拟的是单打6v6，一个对战格在场地中央，5个备战格在后排。 路诤扫过一遍自己的手牌，在幸依的指导下，把一张绿毛虫覆盖到了场地正中的战斗区，然后把一张走路草覆盖在备战区。 他再看向尚口晴的场面，他只在对战区盖了一只宝可梦。 “还不错，我们双方都有基础宝可梦可以上场，这样就不用重抽了。”尚口晴说：“然后，我们把卡组最上方6张卡以背面的形式，放到奖励卡区。” 路诤点了点头，虽然他不太懂规则，但以前看人玩过，知道击败对方的精灵，就可以摸奖励卡。谁先摸满6张奖励卡，谁就能获得胜利。 “好！先攻归我！”尚口晴小手一挥，他把自己的宝可梦翻转过来的：“我的是‘喵喵’。” “我发动训练家道具卡，‘高级球’。这张卡的效果是，翻开卡组最上方7张牌，然后选择其中一张宝可梦，加入手牌。”说着，尚口晴从翻开的卡里选了一张：“就这张好了，‘超音蝠’。” 他把刚才使用过的卡丢入墓地，“然后，我再发动‘能量检索’，效果是，从卡组选择一张基础能量卡放入手牌。”他快速翻过卡组：“那么我选这张，‘草系能量’。” 尚口晴解释道：“能量卡是用来附着在宝可梦身上，以激活它们的技能的。比如说我这张‘喵喵’，你看上面的能力‘聚宝功’，就需要任意一点能量才能够使用。那么现在，我把这点草系能量附着在喵喵的身上。” 他操作着，说道：“可惜先攻不能使用宝可梦的技能，那么到你了，小狞。” 到了路诤的回合，他从卡组上方抽了一张牌，手牌来到8张。 这时幸依说：“快快快，你用的是巴大蝶卡组，我们赶快提速，一下子打崩他。先用支援卡‘大木博士’，把手牌补上来。” 路诤虽然不懂什么叫支援卡，但大木博士还是认识的，他稍一扫视，从中打出了那张身穿白大褂的老头儿，“发动支援卡‘大木博士的拜访’，效果是……”他仔细读了一下：“从卡组中抽取三张牌，然后选取一张放回卡组底部。” 他说着，从卡组抽了三张，幸依说：“把巴大蝶放回去。” 路诤挠了挠头，“巴大蝶不是绿毛虫的进化型么，我们这套牌的打法难道不应该要尽量找齐终端？” “别废话，听我的。”幸依说：“然后再发动‘能量搜索’，把卡组里的水系能量加入手牌。你有两张，全用了。” 即使路诤不打牌，也知道这种操作叫压缩卡组，利用一换一的卡牌消耗卡组的剩余数量，以提高卡组内关键卡的上手率。 “然后再发动‘高级球’，把刚才的两张能量卡作Cost，检索臭臭花。” 路诤看了一下高级球的效果，这张卡可以丢弃两张手牌，然后从卡组里选择一张宝可梦卡加入手牌。他大概知道幸依的思路，这是要赶快进化做一张大怪的意思。 路诤依计操作，把检索到的臭臭花叠放在备战区的走路草身上，完成了一次进化。 对面的尚口晴耸了耸肩膀：“小狞，你的臭臭花现在处于备战区，同时也没有能量点数。你把两张上手的水系能量直接丢弃了，是不是有点欠考虑了？” 路诤笑笑：“我新手嘛。” 幸依说：“别管他，听我的没错，把你手牌里的‘抽卡能量’贴在绿毛虫身上。这张卡属于特殊能量，属性是‘无’，不过绿毛虫发动技能是任意属性都可以，而且这张卡的效果是放置在宝可梦上的时候，还能抽一张卡呢。” 路诤一边操作，一边心说，幸依这家伙还真是个合格的背后灵，不过很可惜这里不是游戏王的世界。 “进入战斗阶段，发动绿毛虫的效果，进化预兆！”幸依有点进入状态了。 路诤读了一下卡图上的效果，绿毛虫这张牌的一技能“进化预兆”可以从卡组中检索一张铁甲蛹和巴大蝶。 战斗阶段是最后一个阶段，那之后就不能再使用任何卡了。路诤选择结束自己的回合。 “我的回合！抽卡！”尚口晴越来越像是从游戏王里穿越来的了。 他扫了一圈自己的手牌，打出一张卡：“我将一张循环能量贴在‘喵喵’身上。然后使用‘巢穴球’，从卡组检索一张基础宝可梦，我选择的是尼多郎，然后放置在我的备战区。” 尚口晴看着自己的手牌，显得有点为难，他叹了一口气，说：“本来我的喵喵能使用技能‘聚宝功’抽一张卡的，可惜不能让你的绿毛虫进化太舒服。现在我把猫老大贴放在喵喵身上，完成进化。猫老大身上有我第一回合贴上去的‘草系能量’，还有刚刚的‘循环能量’，已经满足使用技能的条件了。” “上吧！猫老大，使用猫爪攻击！”尚口晴挥手：“接着发动猫爪的效果，丢一枚硬币，如果丢出正面，可以追加10点伤害。” 猫爪的基础威力是40点，而绿毛虫的生命值是50点，也就是说，如果他丢出正面，就能一回合让绿毛虫进入晕厥，从而阻击其完成进化。 尚口晴抛出一枚硬币，一把将其扣在手背上，炯炯有神地瞪大眼睛，像是港片里刻画的赌圣。他猛地揭开扣在左手手背的右手，看到上面的硬币，“哇”的一下靠在座椅上，两根眉毛顶到了额头上，脸上沮丧的表情非常浮夸，像是从周润发变成了周星驰。 路诤被他的戏精表演弄得很是无语。 到路诤的回合，他再次抽一张卡。依照幸依的指导，他把上个回合检索上手的铁甲蛹贴到绿毛虫的身上。 幸依也激动起来了：“发动铁甲蛹的被动特性，适应进化，可以在当前回合直接再进化一次。去吧，巴大蝶！” 看到进化到最终形态的宝可梦，尚口晴的脸色有点难看，“但是你的巴大蝶身上没有能量点数发动攻击。” 听到这话，路诤脸色有点古怪，因为按照咱们游戏王的传统，下一局台词就应该是…… “所列哇多卡呐（那又如何）？”幸依雄赳赳气昂昂：“使用巴大蝶的第一个技能‘三重充能’，从卡组将另外两张‘水系能量’，一张草系能量卡附着在上面。要上了，路诤！” 路诤心说你这好像是《游戏王zexal》里星光体说给教主的台词，然后他们就合体进行叠放，召唤希望皇。我是不是应该配合一下你，跳起来大吼说，一飞冲天啊我！——妈的，果然还是太羞耻了。 尚口晴脸上的表情越发沮丧，周围的人也纷纷激动起来，这让他们看起来更像决斗都市里围观打牌的路人甲乙丙丁了。 到尚口晴的回合，他摸了一张牌，再次攻击巴大蝶，这次硬币揭开是正面，造成50点伤害。但巴大蝶的生命值是130点，这点伤害不足以将其晕厥。 到路诤的回合，幸依不着急进攻，依然利用巴大蝶的“三重充能”继续扩大卡差优势。这一次，她选择卡组中的两张草系能量加一张毒系能量卡附着在备战区的臭臭花身上，然后再次使用高级球，检索一张霸王花上手，完成对臭臭花的进化。 到尚口晴的回合，虽然他想办法击败了巴大蝶，得到一张奖励卡，但面对后场替换上来的霸王花，他的队伍没有任何反抗之力，被顺利推平。 轻松拿下比赛，幸依得意洋洋。 路诤说：“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嘛。” “哼哼，那必须的，在我们小学，没有人能在卡牌决斗上战胜我！” 第八十五章 深灰市 列车一路向北方，海拔逐渐升高，郁郁葱葱的森林开始变为黄土平原，植物也从阔叶的香樟、梧桐，换成了高大的白松和云杉。 刚驶过一片峡谷，夹道的黄土坡上，能看到上面凿出一个个的拱门，那是北方特有的窑洞建筑。因为北方干燥，不用太考虑潮湿的问题，在厚重的土层上凿出一个大洞，以木头加固门窗，在顶部铺上稻草，里面挖出灶台和火炕，就能直接住人。 不过随着技术进步和城镇化的进展，城镇的居民逐渐搬进砖石结构的楼房了，这种传统建筑日渐废弃，只在经济不太发达的农村还在使用。 而这种窑洞建筑所代表的，北方的气质，就是粗犷而雄浑的。 路诤帮尚口晴把他那个巨大沉重的箱子一起搬了下来，走出车厢。刚一落地，北风吹过，就感觉皮肤上好像被撒了一层盐。 尚口晴抹了抹裸露在外面的胳膊，咕哝道：“哇，好干啊。” 确实很干，空气湿度有点低，不然岩石系宝可梦也不会选择在这片土地上大量繁衍生息。不过眼下这种吸一口气就能吐出半口沙还是有点夸张了，可能是今天恰巧有沙尘暴。 路诤离开站台，出门就是深灰市的市中心。 深灰市是一座工业型城市，北接绵延千里的灰石山脉，地下存储着巨量的煤、铜、铁等矿物资源，以这些资源为支撑，重工业相当发达。在战争年代，这座城市的军工业曾支撑着整个关都联盟的军备。 不过随着几十年前世界大战的余波消弭，东西方和解，远洋贸易的壁垒解除，更加廉价和优质的石油从南洋湾登陆枯叶港。关都整体的经济重心南迁，深灰市逐渐没落下去了。随着经济的没落，大量年轻人口南迁，整个北方都进入了萧条。 不过深灰市的市中心还是很热闹的。 城市主干道上行人如织，大部分本地人为了遮蔽风沙，带着头巾。路诤看到街道上不远处的店门口，一伙腰间别着腰鼓，穿大红服装的队伍，正唱唱跳跳，表演着民族舞蹈。 路诤沿着主干道走着，向两边观望，想找个金店把身上的金珠换成钱，顺便还要物色一家旅馆。他听到背后不断发出滚轮摩擦地面的声音，一回头，发现尚口晴还跟在后面。 路诤皱眉：“你怎么还跟着我？” 尚口晴哼哧哼哧地推着他的大箱子：“哎？我们不是说好一起组队旅行了么？” “有么？” “有啊有啊，”尚口晴乌黑的眼睛在眼眶里转动，显得有点狡黠：“我们打过牌了，就是好朋友了，好朋友就应该一起行动。” 路诤调头就走。 “你等等我啊！” 为了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路诤只换了一颗金珠，扣掉完手续费和税，实得4万8千块。换完钱后，他来到一家汽车旅馆。这种旅馆房间不大，陈设简洁，价格也很便宜，适合长途旅行中暂居一晚。 尚口晴跟着他走进去，四处打量，像是第一次出门的好奇宝宝。 路诤来到前台问询价格，前台说：“一晚320块。” 他爽快刷卡付钱，轮到后面的尚口晴了。只见他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讪笑着说：“小狞，我出门没带钱，能不能跟你挤一挤啊？” 路诤无语：“我订的是单人房。” 尚口晴赶快举手：“我可以打地铺！” 路诤皱眉：“我来深灰市是挑战道馆的，你非要跟来干什么？” “我也来挑战道馆啊。”尚口晴居然变魔术似的掏出一枚精灵球，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我也是训练家！” 路诤震惊地看着他掏出来的那枚精灵球。那枚精灵球整体呈黑色，上面镀着一圈圈金色的纹章——这居然是一枚豪华球！ 他再低头看向尚口晴拽着的大号皮箱，这箱子铝制外壳，表面是纯银色，上面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只神秘巨鸟的形象，仔细看，依稀有传说中大气环流之神的影子。这箱子外表看起来非常低调，但很有可能是个小众的重奢品牌。 路诤盯着眼前的男孩猛瞧，觉得这家伙简直是邪了门了。他犹豫了片刻，把磁卡还给前台，说道：“换成双人房。” 听到他这么说，尚口晴连连鞠躬：“谢谢啊，谢谢。” 在汽车旅馆放完行李，路诤一路向北。 深灰市的主干道南北走向，非常平直。一抬头，就能看到一座构建在山坡上的巍峨的建筑，那是鼎鼎大名的深灰研究大楼。 这座大楼也算是深灰市的地标建筑了。一楼是化石展览馆，在里面能看到各种古代已经灭绝的动植物还有宝可梦的化石；二楼是航天展览馆，因为月见山上有著名的天文台，深灰市北郊的大片戈壁是航天发射站，所以联盟在这里就近展示航空航天的种种成就；更高的楼层就不再对公众开放了，属于研究场所。 如果是联盟阵营的玩家，能在这座建筑里挖到不少支线剧情。比如把声望刷上去以后，在一楼的研究员那里能得到古代化石的发掘位置，二楼的研究员那里能得到陨石坠落的坐标，从而有机会找到高品质的月之石。 不过这些和他这个中立阵营玩家就没什么关系了，他此行的目的是博物馆附近的深灰道馆。 路诤站在深灰道馆的门口，门口排着长龙，全是从各地慕名而来的新手训练家。 联盟的道馆评级从高到低，分别是甲等、乙等、丙等、丁等四个等级。这评级主要参考了道馆的历史传统、知名程度，再根据当代馆主的训练家等级，道馆秘传技等诸多因素参考得出的。 越是评级靠前的道馆，通过以后能得到的指点越有价值，徽章的含金量也越高。如果要参加石英大会，就得至少获得8枚甲等道馆的徽章，或者含至少6枚甲等道馆徽章在内的12枚乙等以上道馆的徽章，更低的丙等、丁等评级的道馆徽章就不在大会主办者考虑范围内了。 深灰市的深灰道馆，被武能家族执掌，因此也被称为武能寮。这是个传承近800年的古老家族，擅长培育岩石系宝可梦。在联盟建立前的战国时代，武能寮以“三生报国”的武士道精神著称，为大名征战列国立下了汗马功劳。 联盟建立之初，曾经发生过因为地方势力不满“废藩置县”的政策，深灰市藩主和华蓝市藩主联合反叛的战争，史称“两藩之乱”。反叛的两藩大名被联盟彻底铲平之后，因为站队错误，武能家也成为联盟重点打击的对象。后来经过妥协，虽然保住了道馆传承，但这个千年家族，也被彻底肢解。 到了当代，武能家的主家，人丁已不再兴旺。在五年前的一次政治动荡中，武能家当家人武能昭雄失踪。 江湖传言，武能昭雄的失踪，可能和联盟中央想要借“代管道馆”的名义，彻底掌控深灰市有关。不过假如中央真的彻底接管深灰市，可能会释放出非常强烈的“削藩”的政治信号。最终在地方派的各大家族的斡旋下，武能家放弃一部分利益，保住了道馆传承，让当时年仅12岁的武能志刚接任馆主。 不过因为馆主的实力断崖式的坍塌，武能道馆的甲级评定岌岌可危，也成为第一家向新手训练家开放的甲级道馆。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深灰市门前大排长龙的原因了。”路诤废了好多口水，终于把前因后果给解释清楚。 “哦，原来是这样。”幸依恍然大悟：“难怪我同期的朋友告诉我，深灰道馆是最好通过的。” “你生前没来深灰道馆么？” “没，本想离开常磐市之后就去的，结果没机会了。”幸依好奇地东张西望。 路诤走到服务台的窗口，交出道馆挑战的费用，甲级道馆比较贵，25000块，胜负勿论。尚口晴跟在他后面，也在东张西望。路诤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馆挑战的费用我可帮不了你。” 尚口晴一愣：“不是免费的么？” 对联盟的嫡系子弟当然是免费的，只不过路诤这样的中立阵营玩家需要付费。见尚口晴这么说，至少明确了他的部分来历，路诤点了点头。 尚口晴也从服务台的窗口领到号，分别是43和44。排在他们前面的还有几十个挑战者，按每场30分钟算，轮到他们至少还需要3到4个小时，足够去外面的茶楼里沏壶茶了。 路诤没准备喝茶，他走到体育馆似的对战场，站在看台上观察对战的双方。 挑战者们大部分都是刚刚领到初始精灵的联盟训练家，这帮刚满16岁的孩子可能都从父辈或者网上听说深灰道馆是最容易通过的甲级道馆，忙不迭的就来挑战。 路诤本没把注意力放在挑战者那里，而是观察道馆训练家的精灵配置，这时，他发现一个熟人。 北海鲨站在训练场上，站在他对面的是穿灰色羽织，黑色直绔，脚踩木屐的道馆训练家。那不是作为馆主的武能志刚，只是一个普通的道馆训练家。道馆微训练家微鞠了一躬，道：“请指教。”北海鲨见他煞有介事的模样，也有样学样，“请指教。” 两人同时丢出精灵球，分别是火恐龙和小拳石。 小拳石的外形是一颗全身灰色的石头，只有两条胳膊，没有下半身，半是漂浮半是滚动着走路。两只精灵很快战斗在一起，北海鲨利用火恐龙的速度优势灵活走位，通过火花攻击进行远程消耗。但岩石系抵抗火系，火恐龙的攻击对小拳石并不致命。 道馆训练家首先变招，“用岩石打磨！然后用滚动攻击！” 岩石打磨是个岩石系的变化类招式，可以大幅度提升精灵的速度。只见小拳石把身体蜷缩起来，外表泛起土黄色的岩石系能量，像是一颗皮球般高速朝着火恐龙滚了过去。 火恐龙面对陡然提速的小拳石，没有防备，被撞个正着，摔倒在地。岩石系克制火系，它受到重创，一时难以站起来。 道馆训练家接着指挥：“用重踏！” 北海鲨脸色一变：“火恐龙，快避开！” 但很可惜，摔倒在地的火恐龙难以做出闪避动作。跃到空中的小拳石猛地坠地，听见轰隆一声，地面系能量把场馆地面震得一颤，激起一大片灰尘。灰尘落尽之后，连续受到克制的岩石系和地面系攻击，火恐龙已经失去所有体力，晕厥过去了。 北海鲨收回火恐龙，丢出另一枚精灵球：“换你上，大针蜂！” 然而作为虫系和毒系的大针蜂同样被克制，小拳石复用了之前的战术，轻而易举地把北海鲨的大针蜂也解决掉了。他丢出第三枚精灵球，居然是巴大蝶。看来上次和路诤交流过之后，他确实对自己的阵容做出了调整。 如果他的巴大蝶是首发上场可能还会有所建树，不过很可惜，它现在面对的是提升了速度的小拳石。只见小拳石又是一次滚动攻击，高高跃起，顶着巴大蝶的睡眠粉，在睡眠粉生效前将它撞落在地。虫系和飞行系四倍弱岩，北海鲨又没有提前准备抗岩果，巴大蝶直接晕厥过去。 北海鲨有点被打懵了，在对面道馆训练家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灰溜溜地离开场地。道馆训练家给了他一点意见，不过他还沉浸在被一串三的懵逼状态中，什么也没听见。 他迎面看到一张有点熟悉的面孔，话到嘴边就是没想起来：“你是……你是……你是那个中立阵营的……” “陆狰狞。”路诤提醒道。 “巴大蝶小王子。”北海鲨一拍大腿。 路诤点了点头，算是把这个奇怪的外号认下来了。两人寒暄了一番，北海鲨说：“你也来攻略道馆的？我建议你多准备一下，这道馆有点难。刚才想必你也看见了，老哥我直接被一穿三了。” 路诤心说，你带的精灵都是被岩石系抵抗加克制的，能不被一穿三嘛。 北海鲨看到跟在路诤背后像是个跟屁虫似的尚口晴，问道：“你朋友？” “算是吧。” 三人离开道馆，闲聊了一路。 从北海鲨的口中，路诤得知，他在白露杯一路冲顶，为俱乐部挣了好大的脸面，为了保持等级的领先优势，去大木博士研究所的任务都不做了，每天就是练级打怪。 在两天前，他把火恐龙冲到20级，自己的训练家等级也到了10级，然后惊愕地发现精灵的经验条被锁了。任务系统弹出提示，说他作为新手训练家已经到达等级上限，需要去做一个晋级任务。任务内容是获得两枚甲级的道馆徽章，他通过图鉴一查，发现整个关都就两个接待新手训练家的甲级道馆，深灰市的深灰道馆，还有华蓝市的华蓝道馆。 他怀着自信前来挑战，却遭到迎头痛击。 北海鲨连声叹气：“深灰道馆有点难，我是不是应该先去挑战华蓝道馆？” 路诤暗笑，在掌机时代，选小火龙开局的玩家，确实会在小刚面前碰上一鼻子灰。不过这只是开局第一道坎，第二道坎很快就会到来。 “你直接去华蓝道馆也没用，那是个水系道馆，同样克制火恐龙。除非你能用巴大蝶和大针蜂去挑战华蓝道馆，不过你通过了也没用，因为深灰道馆的岩石系同样克制虫系。”路诤说。 “让我放弃火恐龙绝不可能。”北海鲨想了想：“这么说，我卡关了？” 用火恐龙挑战也不是不行，在大木研究所那里有个任务，可以激活火恐龙的真龙血脉，让它学会“龙息”。这是个龙系技能，在妖精系没有出世前，龙系作为最上位属性，没有任何其他属性能防御龙系，贯穿力简直无与伦比。 不过他没法把这个情报直接告诉北海鲨。 路诤想了想，说道：“你现在的精灵配置有很大的短板，火恐龙、大针蜂、巴大蝶的组合，太过于惧怕岩石系了，我建议你带只草系精灵，走路草就挺不错。草系精灵克制岩石系的深灰道馆和水系的华蓝道馆，对晋级任务帮助还蛮大的。” “草系克制前面两个道馆……那岂不是说选妙蛙种子开局的玩家保送晋级了么？”北海鲨忽然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妈的，万恶的游戏平衡！” 路诤笑笑说：“火系克制草系和虫系，在新手村横着走，自然需要一点平衡了。” “我明白了，”北海鲨搓了搓手，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哥，有没有其他情报透露一下？” “什么‘其他情报’？” 北海鲨挤眉弄眼：“后续的攻略啊？” “后续的攻略我怎么可能知道？” 听到这话，北海鲨撇了撇嘴，做出我已经看穿你的表情，嘟哝道：“不肯说就算了。”他一扭头，风风火火地就要走：“我去搞草系精灵了，回头见。” 刚走了几步，他忽然回头，又跑了回来：“小哥，最近我们准备给火箭队那帮家伙点颜色瞧瞧，有没有兴趣来凑凑热闹？” 路诤一愣，意识到公会的高层终于达成一致，准备下场了，看来阵营大战很快就要开始。他摆了摆手，说：“不了，我一个中立阵营的散人玩家就不来掺和你们的大事了，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北海鲨知道他也要做晋级任务，点了点头，抱拳一声：“再会了。” 北海鲨走后，路诤和尚口晴去街上吃了顿午饭。北方主要吃面，主打各种各样的面食。路诤自己点了一碗羊肉泡馍，也称羊肉泡。把咩利羊去皮，用葱首果混合辛子果一起熬煮，直到汤汁表面漂出一层浓密厚重的白色汤油，才算是成了。 北宋诗人苏轼就盛赞过这种美食，诗曰：“陇馔有熊腊，秦烹唯羊羹。” 路诤喝完一杯本地大奶罐发酵的酸奶，抹了抹嘴角，感觉自己灰溜溜地逃出常磐市的郁闷一扫而空。不愧是《舌尖上的宝可梦》，真是太治愈了。 他看向对面的尚口晴，这骗吃骗喝的小子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只见这货左手拿着肉夹馍，右手拿着甑糕，嘴里还叼着葫芦头，腮帮子鼓得像是条小金鱼。 注意到路诤的目光，他朝桌子上的萝卜炖羊肉、奶汤锅子鱼、牛肉锅盔、白水豆腐、臊子面……怒了努嘴，含含糊糊地说：“吃啊，你怎么不吃啊？跟我客气啥？” 路诤忽然不想理他了，转头看向窗外。倒是幸依看着他大吃大喝，羡慕嫉妒恨地咬手帕：“呜呜呜，这些东西我都没吃过呢，我也好想吃啊！” 饭馆的楼下，路诤注意到街道两边穿白色汗衫的男人们蹲在道路两边，大口大口地抽着旱烟。从背后看去，这群男人们皮肤黝黑、肌肉虬结，正是壮年劳动力，现在白日当空，他们却在街道上闲逛。 他默默叹息，随着北方重工业的衰落，年轻人找不到工作去往南方，消费不振，本地的壮年劳动力也逐渐加入失业大军……不过有训练家的镇压，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 路诤说：“你什么时候吃完？” 尚口晴咕噜咕噜灌下一杯羊奶：“再再再……给点时间，马马马……上就好！咯——”他打了个饱嗝，拉过一碗臊子面又开始狼吞虎咽。 路诤彻底无语了，他想起在车上这货抱着各种各样的零食大嚼的样子，心说这货不会是卡比兽成精了吧？ 回到深灰道馆，轮到路诤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 路诤把自己的号码牌递给对面的道馆训练家。那是个中年男人，皮肤黝黑粗糙，面容像是岩石般坚硬。 他低头翻阅训练家档案，和面前的年轻人对比，确认没有替打后，朗声道：“新人训练家陆狰狞，深灰道馆面向新人训练家的挑战是3v3。你作为挑战方总共有2次替换精灵的机会，2次机会使用完毕后，再次更换精灵视为弃权。收回更换精灵时不可以使用回复类道具。我作为道馆方中途始终不替换精灵。对战规则使用标准模式，不可以使用地裂、地震等大威力技能，有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 【对战模式：道馆挑战（新人）】 【对战规则：标准（查看详情），挑战方中途有2次更换宝可梦机会，更换期间不可以使用回复类道具】 【限定规则：双方宝可梦限定等级不大于25级】 【宝可梦数量：3】 【对战场地：规模小，60%荒漠、40%山岩】 第八十六章 首枚徽章 “上啊，小拳石！”“巴大蝶！” 路诤现在手上的阵容是19级的巴大蝶、16级的烈雀、18级的穿山鼠。面对岩石系道馆，烈雀的飞行系和一般系攻击都被抵抗，起不到什么作用，只会变为对方强化的起点，所以他手上能动用的其实只有巴大蝶和穿山鼠。 不过好消息是，他提前准备了草蚕果（抗岩果）。 路诤抢先进攻：“巴大蝶，用睡眠粉。” 对面的道馆训练家脸上微变：“用击落！” 击落是个岩石系技能，将地上的石块投掷出去命中高空敌人，并击落在地面。但小拳石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在它刚举起地上的石头，睡眠粉就已经撒了下来。 没有提前准备零余果（抗眠果）对策的小拳石很快呼呼大睡。 不过道馆训练家并没有特别慌乱，小拳石作为岩石系宝可梦，飞行系或虫系技能打在上面只有一半的伤害。小拳石受到攻击苏醒以后，至少有一次回攻的机会，而四倍弱岩的巴大蝶只要被命中，就会一击致命。 路诤说：“巴大蝶，用幻象光线。” 这是巴大蝶最近才刚刚学会的一个超能系技能，只有资质在“绿色（稀少）”以上才能学会。按图鉴上的标准应该是16级，不过路诤的这只巴大蝶资质没有那么高，在18级的时候才勉强学会。 面对幻象光线，小拳石特防端的软肋暴露无遗，毕竟小拳石的本体是个石头，它的脑容量是不太高的。在被幻象光线连续两次命中之后，它丧失全部体力，直接落败。 道馆训练家收回晕厥的小拳石，丢出第二枚精灵球：“换你上，大岩蛇！” 出现在场上的是一只巨大的，全身由灰岩组成的大蛇，体长超过10米。它盘卷在场上，身高将近三层楼那么高，压迫感相当强烈。 不过路诤知道，这货只是看起来凶恶。因为巨大的身躯，大岩蛇在物耐端的能力确实夸张，但岩石系技能大多是投掷类技能，而它因为没有四肢的缘故，使用起来非常勉强。所以，在图鉴上，大岩蛇的物攻种族值，参考值只有45点。 路诤依然抢先进攻：“巴大蝶，用睡眠粉。” 道馆训练家同时指挥道：“岩崩。” 大岩蛇和巴大蝶的速度种族值，在图鉴上的参考数值同为70点，两者等级也差不多，几乎是同时出手。 大岩蛇的尾巴猛击在地面上，溅起几块石头，它的尾巴轻轻一挑，将石头飞掷出去。于此同时，巴大蝶的睡眠粉也洒落下来。 在睡眠粉的作用下，大岩蛇巨大的蛇躯缓缓躺在地上陷入昏睡状态。道馆训练家默默注视着石块溅起的尘埃，以他的记忆，巴大蝶现在应该倒在地上晕厥过去了。 这时，蓝色的蝴蝶宝可梦缓缓拍打着翅膀从那片尘埃中飞了出来。正是巴大蝶，被威力巨大的岩崩命中，它居然没有被击破！ 道馆训练家面露讶色，不过他的对战经验远非绿川明能比的，他一眼就看穿了路诤的把戏，失笑道：“你小子准备得倒是充分。” 路诤故技重施，再次以幻想光线打击大岩蛇薄弱的特耐端，将其击破。 被一个新手训练家一穿二，道馆训练家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什么多余的表情，既没有羞怒，也没有震惊，毕竟这只是一项工作，派上场的也不是他自己的宝可梦。 作为一个道馆训练家，他的工作是对新出道的新手进行评判，再加引导，相当于考场上的考官。他本人其实是个资深训练家，如果派他自己的精灵上场，大概也没哪个新手训练家能通过考验。 深灰道馆在网上有“最弱甲级道馆”的风名，他也不是不知道。主打岩石系的深灰道馆在低级别弱点确实颇多，速度慢，特防低，岩石系加地面系的组合弱点过于集中，用水系或者草系的特攻端能够轻易击破。 新手阶段的考校也不会太难，只要前来挑战的训练家别用刚刚领到的小火龙死磕，活用属性之间的克制关系，基本就能获得徽章——当然，负担多只宝可梦的开销对平民训练家来说已经是很高的门槛了。 所以，在这名道馆训练家看来，路诤已经具备获得徽章的资质了。 不过对战还是要继续下去，他收回了晕厥的大岩蛇，说道：“你的巴大蝶现在的体力已经没剩多少了，要不要使用一次轮换的机会呢？” “不了，”路诤笑道：“巴大蝶自己的斗志也正旺呢。” 道馆训练家不再劝说，反手丢出一只精灵球，从里面出来的，是一只巨大的岩球宝可梦。它的全身由灰色的岩石组成，正是小拳石的进化型，隆隆石。相较于小拳石，隆隆石的体型要大得多，而且多出了粗壮的下肢，和另一对臂膀。 “巴大蝶，用睡眠粉。” “隆隆石，滚起来！” 进化后的隆隆石在攻击和耐久方面提升很多，不过在速度方面依然缓慢，这也是岩石系宝可梦的痼疾之一了。 不过隆隆石是小拳石在25级进化而来的，正好卡在这场道馆对战的等级上限上。在超过5级的等级差下，巴大蝶的睡眠粉有一定概率会被豁免。 巴大蝶对着场面上的隆隆石洒下大拨睡眠粉，速度缓慢的隆隆石并没试图闪避，而是蜷缩起成一个圆球，迎着睡眠粉滚了过去。它从地面高高弹起，径直撞向巴大蝶，这次没有任何悬念，巴大蝶直接被击破。 路诤看着那颗巨大的岩球重重落地，发出嘭的一声巨响。隆隆石展开四肢，并没有进入睡眠状态。看来这次的运气不太好，他不禁摇了摇头。 道馆训练家静静等待路诤的第二只精灵上场，他当然不会如野战那样，利用对手暂未出招的空闲对自己的精灵使用强化技。 面对隆隆石，烈雀毫无作用，只会送对手强化的机会。说是3v3，对路诤来说，实际上能动用的精灵只有两只。他反手丢出精灵球：“靠你了，穿山鼠。” 穿山鼠是纯地面系，相较于隆隆石有属性上的优势，不过隆隆石作为进化型，在能力上领先。既然这样，就没什么技巧可言，狭路相逢勇者胜！ 路诤指挥道：“穿山鼠，冲上去，用重踏！” 道馆训练家也道：“隆隆石，我们也用重踏！” 两只地面系精灵碰撞在一起，接连使用重踏，地面晃动，溅起大片的尘土，让人看不清正在里面激斗的两只精灵的状况。等到尘埃落尽，只见隆隆石已经失去所有体力，晕厥过去，而穿山鼠身体表面虽也严重受伤，但依然保持意识。 道馆训练家收回隆隆石，随口问道：“是文柚果么？” 路诤笑笑：“不，是芒芒果。” 芒芒果和文柚果一样，都是能够帮助精灵恢复生命值的树果。他一早料到穿山鼠和对面的岩石系精灵对上必然陷入消耗战，所以准备了这枚树果。 道馆训练家也笑：“看起来对局的发展都在你的计划之内啊。这枚灰岩徽章就交给你了。凭借灰岩徽章，我们道馆的秘传技‘岩石封锁’对你开放购买权。” 他说着，把手中的一枚灰色的徽章抛了过去。 岩石封锁是个岩石系技能，60威力，并且能制造路障，降低对手的速度，是非常实用的秘传技。不过相比于联盟嫡系训练家，路诤作为中立阵营想要获取的话，就得掏出十几万来买。 路诤接过徽章，那是枚灰色的正八边体，用特殊的钢材制成，“多谢了。” 【恭喜玩家通过深灰道馆挑战，获得‘灰岩徽章’】 【物品名称：灰岩徽章】 【类型：凭证（不可交易）】 【效果：消耗一个通用专精点数，你可获得‘初级岩石系能量亲和’】 路诤走出对战场地，看到尚口晴正等在观众席上。他小跑过来，鼓了鼓掌：“恭喜你啊，小狞。接下来就到我了，嘿嘿。” 他打完招呼，一蹦一跳地走向对战场地，像只欢快的兔子。 尚口晴和道馆训练家的战斗很快打响，只见他丢出那枚黑色的豪华球，从里面蹦出来的精灵是一只身穿紫色护具的人形宝可梦。那只宝可梦的身体呈褐色，双拳上戴着红色拳击手套。 快拳郎，纯粹的格斗系宝可梦，由无畏小子在20级进化而来。 这是种相当少见的宝可梦，因为是人形，会产生一些伦理问题，其种群在野外非常稀少，几乎全部被纳入了联盟的保护下了。一般只有通过官方的培育屋才能获取。 快拳郎是一种擅长拳击的宝可梦，能学会大多数拳类技能。路诤注意到，这只快拳郎的特性很可能是“铁拳”，能够提升拳类招式20%威力，资质应该相当出色，至少不在蓝色之下。 路诤皱着眉头，尚口晴这家伙的来历越来越神秘了。 只见快拳郎先是使用能快速变换站位的“音速拳”逼近，接着一发能恢复自身体力的“吸收拳”。尚口晴几乎没有多作指挥，快拳郎三下五除二就把道馆训练家的三只精灵统统干翻。 被挑战者一穿三的道馆训练家显得有点灰头土脸，他相当有深意地看了尚口晴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就把那枚徽章抛了过来。 尚口晴一把接过，高兴得手舞足蹈。他撑起一只脚，像是芭蕾舞演员般地原地转了一圈，然后献宝似的蹿到路诤面前：“小狞，你看我也有徽章了哎，我是不是也挺厉害的？” 面对那双亮闪闪的眼睛，路诤只能说：“厉害厉害。” 他试探着问道：“这只快拳郎你从哪里收服的？” 尚口晴捧起那枚豪华球，在脸颊边蹭了蹭：“是我爸爸送给我的，我们一起长大呢。” 路诤点了点头，他大概能确认小子不是骗子，也不是怀有什么特殊目的接近自己。 尚口晴还沉浸在通过道馆挑战的喜悦中，他美滋滋地把那枚灰岩徽章贴身收好，一拉路诤的胳膊：“走，小狞，我们去看看赏金任务。” “你去看那个干什么？” 尚口晴不好意思地笑笑：“老是让你请客怪不好意思的，我也想赚钱自己养活自己嘛。我听说道馆的公告栏也负责颁发一些附近居民发出的赏金任务，完成了有钱赚，是不是？” 路诤和他不过萍水相逢，请他吃饭又请他同住也算仁至义尽了。既然这小子准备自力更生，那他自然没什么可多管闲事的。 他点点头，说：“祝好运。不过我建议你别接难度太高的任务，特别是那种需要深入野外的，最好就是在城市周边驱逐附近野生宝可梦的那种，尽力而为。” 路诤说完转身欲走，但尚口晴一把拽住路诤的胳膊，说道：“我是第一次接任务嘛，小狞你过来帮我参考参考。” 路诤被拗得没办法，只能乖乖随他过去。 尚口晴所说的公告栏就在深灰道馆的侧厅，各路训练家正挤在那里搜索适合自己的任务。这种机制类似“冒险者行会”，在战国时代，城市居民把自己的需求以贴条纸片的方式挂在酒馆之类的公共场所，寻找能够完成的赏金猎人。不过到了当代，随着联盟对训练家管理机制的完善，酒馆之类的场所逐渐被道馆和宝可梦中心替代。联盟在这种交易中充当管理者和公证人的角色，确保交易双方的权益，也足够可信。 当然，过去那种贴纸条的方式，现在早已经被电子设备取代了。尚口晴坐在一个电脑前，开始搜索适合自己的任务。 路诤站在他后面，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和他预想的不同，目前对深灰市居民造成最大困扰的，并不是泛滥的野生宝可梦种群，而是种种恶性的治安事件。 经济萧条的压力传导到了公共财政，深灰市的搜查官人力被削减过一次，叠加经济下降导致的治安事件上升。在这种情况下，城市外的居民们只能结社自保。 而一些破产的训练家一旦沦为为打家劫舍的匪徒，在精灵的帮助下，普通的居民几乎无法抗衡。本来深灰道馆有义务铲除这些堕落的训练家，但因为现在深灰道馆日渐势落，养活自己道场的人都渐渐力不从心，经过几轮裁员，更加难以解决其他人的麻烦了。 这样想来，某些居民自费向训练家寻求帮助，也就顺理成章了。 路诤转念一想，联盟放任事态继续恶化，恐怕也有其他方面的考量。 武能家族统治深灰市将近800年，利益关系盘根错节，这里居民对这个家族多少有点感情，联盟要强行入驻接管，恐怕会有不小的阻力。现在武能家族自己摆不平治安问题了，民间的怨气越积越高，等到哪天发生一件恶性案件，联盟势力再应最广大的群众的呼声，解决问题，顺便接管权力，就非常合情合理。 他正揣摩着大人物们的权斗思路，忽然听到尚口晴的询问声：“小狞，你看这个任务怎么样？” 路诤抬头一看，那是一个人口失踪的案件，有男有女，上至30岁的中年妇女，下至14岁的青少年。家属们认为他们遭到了绑架，但因为失踪案件的优先级比较低，现在搜查官人力有限，还没有实际立案调查。 “你为什么要接这种任务？” 尚口晴捋起袖子，握紧拳头，做了个秀股二头肌的动作：“打击违法犯罪，人人有责。” 作为一个新手训练家，路诤不太建议他接这种任务的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是，这类任务很难估算难度。有可能失踪者和家里闹了矛盾，外出去别的城市打工了，但也有可能他们真的被绑架了。绑架者的实力就很难讲了，也许是一群小蟊贼，也许是一个跨地区的超级犯罪集团。 路诤决定吓吓他：“听说过采生折割么？” 尚口晴露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简单的说，就是人为制造职业乞丐。某些职业黑恶势力抓住正常人，尤其是幼童，通过人为的方式，使其肢体残疾，比如挖眼锯腿什么的，然后帮助幕后的集团乞讨金钱。” “更过分的也有，比如把幼童的皮剥掉，用喵喵的皮接上，培育出一只会讲人话的喵喵来挣钱。还有，用特殊的激素让幼童无法长高，使其肢体畸形，然后用染料将幼童的身体变色，做出类似魔墙人偶的造型，来充当滑稽剧的小丑……” “别说了！别说了！”尚口晴吓得脸色发白，双手捂住耳朵。 幸依听了也很震惊：“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假的。”路诤淡淡地说：“采生折割能挣几个钱？和贩卖器官的利润相比差得远了。” 幸依嘟哝着说：“关都地区原来是这么黑暗的么……” 关都地区黑不黑暗其实要对人的，犯罪分子也是长招子的，他们轻易不会招惹联盟的嫡系训练家，因为招惹过的家伙们已经死绝了。 路诤看着脸色发白的尚口晴，说道：“你也不想被抓去做成会讲人话的喵喵吧？” 尚口晴好半天才恢复过来，他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你吓我？” “没有。” 尚口晴说：“那我更不能不管不顾了。你说要是孩子被坏人拐跑了，家里的大人该多着急啊？” “知道你还瞎跑？” “什么？”尚口晴回头看他，眼中闪过警觉：“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路诤耸耸肩膀：“我说该吃晚饭了。” 提起晚饭，尚口晴的情绪一下子活跃起来，他拍了拍肚子，“哈哈，正好我也饿了。话说，我们去吃什么？” “我希望稍微清淡点。” “只要是好吃的，我都不介意。”尚口晴蹦蹦跳跳地走出深灰道馆的大门：“吃饭去咯！” 尚口晴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把中午那顿没点的都点了个遍，水盆羊肉、葫芦鸡、白血银肚、三鲜烩肉……路诤喝完一碗荠菜牛肉羹就已经饱了，只看着对面的家伙还在大快朵颐，也不知道这家伙哪来这么好的胃口。 尚口晴一边啃着牛大骨，一边说：“这顿加上次那顿算我欠你的，等我完成任务挣了钱，就马上还给你……话说，你觉得我们应该从哪开始查起？” “不是我们，是你。”路诤淡淡地说：“我明天就走，这两顿就当我请你的，不用还。”说着，他站起身来：“祝你顺利。” “什么？”尚口晴把嘴里的肉咽下去：“为什么这么着急？” “我出来旅行，是为了收集徽章参加石英大会的，当然要抓紧时间。你出门是为了什么？” “我……我……我也是为了参加石英大会。” 路诤耸耸肩膀：“我觉得你还是早点回家吧，招呼也不打，他们也该着急了。” 尚口晴拽过一把餐纸，擦了擦手上的油污，举手招呼道：“侍者！侍者！” 侍者是个相当洋气的称呼，餐厅的服务员好半天才明白过来是在叫自己。尚口晴指着桌上的大鱼大肉：“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打包。”他把打包好的东西递给路诤：“这是我们今晚的宵夜了。” 路诤接过大大小小的餐盒，心说你晚上吃那么油也不怕拉肚子。 尚口晴一溜烟就往楼下跑，路诤说：“你去哪？” “当然是查案子啦！” 夜已经深了，路诤撩开窗帘，午夜的深灰市一片寂静。和热闹的南方城市不同，服务业萧条的深灰市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夜生活，现在外面行人消失，往来行驶的车辆隔着很久才会有一辆，居民们早已熄灯休息，只有街道上的路灯还亮着。 路诤看向系统时钟，现在是晚上22:43分，按照作息习惯，他差不多可以下线了，但尚口晴还没有回来。 幸依有点担心：“路诤，你说小晴会不会出事啊？他不会也被绑架，做成会讲人话的喵喵吧？” “不知道。”路诤心说，只要他别头铁，遇到危险拍出身份，一般不会有事。 不过也不好说，就怕遇到什么没见过世面的蟊贼，看他落单，年纪比较小，身边又带着没见过的精灵，以为是什么送上门肥羊，起了贪念……也不想想，能用得起豪华球的家伙，能是他们惹得起的么？ “再等一会儿吧。” 路诤在房间里踱着步子，这时，他注意到尚口晴留在房间里的那口大箱子。一个灵感冒了出来，如果能搞到尚口晴家里的联系方式，最好还是让他家里人出面解决问题。 他走过去，拉开拉链，把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翻出来。他越是翻看，脸色越是古怪。 “妈的。”路诤把那些东西全塞了回去。 这时，墙上的钟表发出整点报时的“嘀嘀”声，时间来到23点整。他叹了口气，决定不能放着那家伙不管。不过好在他早有准备，要知道尚口晴的位置并不难。 路诤掏出怀里的幽魂之玉，激活了第二项能力，灵魂咒印。 第八十八章 月见镇 路诤和尚口晴坐在一班长途客车上，因为目的地月见镇距离深灰市不远，所以这次他没有选择坐高铁。 从汽车旅馆醒来之后，路诤和她又谈了一轮。从谈话中得知，尚口晴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其实是月见镇，说是她外婆家。至于她为什么要一人出门，那就一个字都不肯透露了。不过就算她不说，路诤大概也能猜到，无非就是离家出走了呗。 考虑到她是个未成年人，又处于边境城市，路诤也不太放心她独自上路，准备送她过去。顺便再在月见镇做点任务。据他所知，月见镇里有不少支线，本来这些任务可做可不做，但毕竟来都来了。 长途客车沿着103国道，往东北方向开。这一路的地形相对复杂，有些地方是蜿蜒的盘山公路、有些地方是狭窄的谷地，有些直接从两山之间架着高架桥跨过去了，风景倒是相当壮丽，有北方气壮山河的那一面。因为人烟稀少，宝可梦相当稠密，他们不止一次遇见尼多力诺和嘟嘟利的种群东西迁移的景象。 客运大巴开了一整天，路诤感觉自己在宝可梦世界里也要被颠得晕过去了，他正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图车票便宜选了大巴，这辆大巴终于缓缓驶入月见镇的车站。 下了车，他们就看见一座巍峨的山峰在云海中隐现，山腰往上的地方是一片纯洁无瑕的白色，如同一座冰雕的宝塔。 尚口晴抬头仰望着那座山峰的方向，眼睛亮晶晶的：“好漂亮，真像是一个超大的冰激凌啊！” 那就是月见山。作为绵延千里的山脉的主峰，月见山海拔超过6000米，在超过3000米的海拔以上的位置，就是雪山。当夜晚降临后，漫山的雪尘就像是一座巨大的镜子，反射皎洁的月光，如同大地上出现了另一轮月亮。 也正是这座山，挡住了温暖的东南风，导致了关都地区整个西北陷入普遍的干旱。在仅仅只隔了一座山的华蓝市，充沛的降雨就让那个地区河网密布、湖泊如星，成为水系宝可梦的乐园。 不过在所有北方人的心中，这座山依然是圣山，月出见我，故名月见。 但路诤心想的却是，要是能顺利偷到几块高品质的月之石就好了。 幸依环顾四周，她看到附近穿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哇，他们穿得好有型。” 那些男女全都穿着带波浪的多褶裙，细碎的花边上还缠着流苏和串珠。衣裙上的图案五颜六色，而且选取的都是冲击力很强的对撞配色，那些颜色和颜色之间的界限，线条缭乱，像是孩童的涂鸦。 路诤说：“他们是罗舍人，这是个北方的少数民族。有很强的宗教观念和神秘学传统，擅长占卜。月见山在他们的宗教里属于圣山，月见镇就是联盟划给他们的保留地，现在这处旅游圣地，就是他们在运营。可能今天是他们的传统节日吧？” 不过路诤没说的是，这个少数民族曾经一度建立过自己的国家，人口达到上百万，但经过几代北方大名的绞杀镇压之下，现在人口也只剩下不到十万了。随着语言和文化传统的流失，这个少数民族在可预测的时间里，最终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幸依已经感兴趣起来了：“哈哈，听起来好有意思，果然这才是旅行嘛。” 路诤领着尚口晴在一个酒店里简单办理了入住。比较令人尴尬的是，现在是旅游旺季，房间非常不好定，他们问了一圈，居然又只订到了一间双床房。 尚口晴趴在窗上往外面看夜景。 路诤一边叠着被子，一边说：“你注意一下，晚上刷过牙以后就不能再吃东西了，否则会蛀牙的。北方的天气要比南方冷，你出门的时候一定要穿厚点的袜子，我今天刚给你买了几双棉毛袜。月见镇海拔比较高，紫外线强烈，你记得擦防晒乳，我也刚买了一瓶。还有，你千万别再乱吃东西了，白天的时候吐了一路……” 尚口晴捂住耳朵：“小狞，你现在说话怎么跟麻美有的一拼！” “麻美是谁？” “我家的女仆。” 面对这种无形炫富，路诤忍不住捂脸：“我还以为会比较像爸爸。” “哼，他才不管我呢。”尚口晴从窗边蹦了回来：“小狞，我们要不要来决斗啊？” “没心情。” “来嘛来嘛。” 路诤烦了：“大小姐，你不是说你外婆就住在月见镇么，我把你送到这儿，已经够意思了吧？话说，你来找你外婆，难道连具体的地址都不知道？” “不知道。”尚口晴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我只听我妈妈讲过她以前住在月见镇。” “那你妈呢？” “去世了。”尚口晴小声说。 现在这小丫头片子的模样，就像是只找不到家的小狗，路诤一下子就心软了：“我反正过几天就走，你要骗吃骗喝，也就这几天了。你要是再找不到你外婆，就只能回去找你那有钱的老爹了。” “小狞，要是我找不到她们，能不能和你一起去旅行啊？” “不行。” “为什么？”尚口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我也是训练家啊？你不也看到了，我还通过了道馆挑战呢，我也挺厉害的，不会拖你后腿的！”说着，她从背包口袋里掏出那枚灰岩徽章，放在路诤眼前晃了晃。 “重点不是你厉不厉害。”路诤放下手里铺到一半的床单，坐过去：“听着，你是个未成年人，而我是个成年人。你要是能说服你老爹，我倒是不介意多个跟屁虫。不过要是你说服不了他。他报警抓我，君莎给我带上银手镯，是不会听什么一起去旅行这种鬼话。” “拐带未成年少女，意图不轨，而且是平民身份拐带联盟公民，罪加一等。”路诤想到一件事：“对了，话说你家有爵位传承么？” 第八十九章 白见村 “不好意思，向你打听一户人，你听说过‘白见’家么？” 路边卖奶茶的店员摇了摇头。 尚口晴不太甘心，她走了几步，再去问在街道上开花店的一位店主：“不好意思，你听说过‘白见’家么？” 店主也表示没听说过。 这不知道是她碰的第几次灰了，从早上开始她就一直在这里寻访，但始终一无所获。她低垂着眼帘：“小狞，我找不到家了。” 看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像只被赶出家门的小狗，路诤安慰说：“你老爹要是听到这话，该气得犯心脏病了。” 路诤看向花店老板，指了指花架上一束粉白色的花，“给我一束百合。” “一束25。” 路诤爽快付钱，“老板，你真没听说过叫‘白见’的人家？” 老板是个年轻的小哥，他一边用剪刀剪下那束百合，用布包好，递给路诤，一边笑笑说：“不瞒您，我就是月见镇本地人，自小在这里长大，镇里的家家户户我都认识，确实没听说过姓‘白见’的人家。” 路诤点了点头，月见镇是个不算大的小镇，常住人口不到一万人，白见又是非常罕见的姓，如果镇子里有这户人家，不至于没人听说过。 他接过百合，递到尚口晴那边：“送你了。” 尚口晴接过百合，凑到鼻子下面，嗅了一下，微微欠身，“谢谢。” 两人正要转身离去，花店的老板说：“等等，虽然没有叫‘白见’的姓，但‘白见’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哦？” 老板想了想：“我回去问问我奶奶。”说着，他转身走进花店的后台，从里面搀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走了出来。老太太看着他俩：“你们找白见神社？” “白见神社？”路诤闻言有点惊诧，他知道镇子里有个神社，叫月见神社。莫非这丁点大的地方，居然有两家神社？ “白见神社就是月见神社。”老太太笑笑，“那是以前的名字，叫做‘白见神社’。那时候神社还修建在山里。后来山里出现了变故，才在山下的镇子里修建了新的神社，大家称呼惯了，才叫‘月见神社’，其实应该叫‘白见’才对。” 老太太说：“这名字倒还有些来历。那是古时候的事了，月见山土地贫瘠，种地收获不了太多粮食，领主为了打仗，征的赋税又高，人就活不下去。不过月见山有特产，就是月之石，卖出月之石可以抵税。那时候山上很危险，据说还有妖魔出没，但为了抵税，村民只能冒险上山。” 路诤心说，这大概就是宝可梦版的《捕蛇者说》，苛政猛于虎也，放到异世界也是如此。 老太太继续说道：“据说当初上山的村民在月见山上遇见了一位神明。那位神明送给他一块神石，说能保佑这方土地一千年风调雨顺。村民们于是在遇见它的地方修建了一座神社。因为神明通体呈白色，所以才叫‘白见’，取‘看见白色神明’的意思。修建神社之后，出没的妖魔渐渐少了，开采月之石变得越来越方便，月见镇这里逐渐繁荣起来。” 路诤心说好家伙，张口就是一千年，哲尔尼亚斯怕都没这么大的口气，“我听说月见神社里供奉着‘月光之濯’，是不是就是那位神送的？” 老太太点头：“按照传说，应该是这样没错。” 路诤也点头，暗道，这位白色神明大概就是皮可西。 老太太打量了眼前的年轻男女，笑道：“我看你们不像本地人，来找神社是去求签的么？月亮节就要到了，最近来求姻缘会很灵验的。”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好像在给神社招揽生意。路诤见打听不到其他情报了，道谢之后，就拉着尚口晴走了。 神社在月见镇的北面，修建在山坡上，山门口立着一座将近十米高的巨大朱红色木栏。路诤知道，这叫作鸟居，鸟居是参道的入口，之后就是神域。在宗教观念中，参道是给神走的，凡人不能冒犯，他与尚口晴学着其他的游客，避开正道，从两侧走过去，沿着石坡路上山。 穿过几十米的参道，他们进入神社广场，入目全是造型古朴的木制建筑，黑瓦红墙，屋檐高大。正对面的是正殿，两侧是偏殿。 可能真的是因为签很灵验，拜山的游客还不少。 尚口晴好奇地四下张望，路诤笑着说：“既然来参拜神社，基本的礼仪还是要遵守的。我们先去洗手。” 他领着和尚口晴走到神社入口处的一个栈屋，中心是一口井，水泵正从井底源源不断地把水抽上来，然后通过一根竹筒流入水池。水池里摆着一排排长柄的木勺，旁边立着一块石壁，上面写着“净手清心”四个古朴的字。 “这是‘手水舍’，进入神社首先要洗手洗口，除去凡俗世界的污秽，不然神仙是不会保佑的。” 作为一个二周目玩家，他对这一套很熟悉，熟练地用长柄木勺取水，分别浇上左手和右手，然后双手捧水涑口。 做完这一切，路诤看向正殿，但现在那边排了不少的人。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在四周逛一逛。 神社里种了不少的树，神道文化笃信万物有灵论，认为这种自然生长的树都有灵性。上面挂着用白色的麻绳做成的注连绳，周围遍布象征结界的玉垣和具有驱邪灵力的石灯笼，这些陈设都挂着零碎的月之石做成的吊饰。 路诤站在正殿门口排队，他注意到，两侧神使的雕像，是两只用青石雕刻的皮皮，这两只精灵圆墩墩的，憨态可掬，没有一般充当神使的狛犬那么威风。 尚口晴小跑着从旁边过来，把一根竹签递到他手里：“喏，我也给你求了一根。” “你求的什么？” “不告诉你。”尚口晴嘿嘿笑了一声，站到他后面去了。 见到了神社的神官，那是个中年男人，穿着黑色的乌帽，白色的狩衣，宽松的素色差绔。他的脸色看上去有点苍白，可能是因为涂了粉。 路诤不太懂怎么通过衣着来区分神职，分不太清他是宫司、神主还是祝部。但他还是恭敬地鞠了一躬。 神官也回礼，他看到了路诤手中的竹签：“客样是来解签的？” “其实主要是来寻亲的。” “寻亲？” 路诤把身体让开，露出缩在后面的尚口晴，他介绍了一下：“这孩子名叫小晴，生在外地，据她母亲去世前说，她是月见镇生人，本姓白见。我们听说贵社可能有相关情报，所以来打听一下。” “你姓白见？”听到这话，神官身体一震，他不由得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尚口晴的胳膊，从上到下打量着她。 路诤扬了扬眉毛，看他这副急切的样子，倒像是见到了失散已久的私生女。神官松开手，连声道歉说：“客样请见谅，是在下失态了，实在是听说小姐姓白见，一时急切，希望客样海涵。” 神官忽然俯身大拜，居然行了个大礼，他起身道：“实不相瞒，如果小姐果真姓白见，那么极有可能是我社走失的巫女。” “走失的巫女？”路诤回头看了尚口晴一眼，心说，就她那种又好吃、牌瘾大，还喜欢看那种漫画的吊性，实在很难和清心寡欲侍奉神的巫女联系在一起……不过也不好说，毕竟这年头，最流行的设定就是反差萌。 接着，神官做了一番解释。 原来，他们神社的神官全都来自于山上的一个村子，这个村子本是围绕着过去的白见神社修建的，因此也全都姓白见。这是一个相当封闭的小村庄，大部分村民都是神职人员，并且神职大体上是世代传承的。其中最重要的，除了建立神社的宫司和作为祭祀的神主之外，就是巫女。 因为村子相当守旧，不对外通婚，人员也几乎不流动，传承基本上是稳固的。但在十几年前，那一代的巫女忽然离开，老神主，也就是那一代巫女的父亲，当场急火攻心，过世了。接连两位重量级的神职人员离去，直接导致部分的祭祀传承断绝，山上的神社维系不下去，无奈开始世俗化改革，于是才有了现在的月见神社。 听完神官讲的故事，路诤和尚口晴对望一眼，心说，想必那位忽然离去的巫女，就是尚口晴的老娘，也难怪她一直对自己的出身讳莫如深，嫁给顶尖贵族，却也一直没有回家乡显摆……原来是尼姑还俗。 尚口晴有点不安，可能这就叫近乡情怯，她看向神官：“我妈妈她现在还有家人在世么？” 神官温和地笑笑：“当然是有的，就在山上的村子里。”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稍微等一下，今天恰巧有个民俗团要进山，我让他们把你捎过去。” 民宿旅行团一共不到十个人，有两对青年情侣；一个三口之家，崇尚传统的双亲带着他们还在上中学的孩子来山上体验传统的民俗生活；除此之外，就是一个微胖的青年摄影师。 领头的是一个年轻的出仕，所谓出仕，就是见习的神官。不过他现在领着十人团走在山路上，没穿神官的狩衣，倒像是个导游。 从镇子出来，沿着柏油马路往山上行进了不到三公里，柏油马路逐渐退化为山间土路。 土路渐渐不太好走了，说是路，实际上就是长年累月被踏出的野径，半是石头半是泥，石缝里长着野草。也从这里开始，山路变得陡峭起来，有很多路段简直是凿在岩壁上的栈道，仅用一根铁链来做扶手。 十人旅客开始还说说笑笑，现在行进了差不多十多公里，他们的体力开始逐渐不支了。 年轻的出仕说：“虽说神社搬下来了，但大部分上了年纪的神官还是住在山上的村子里，每天晚上下了班，除了值夜的留守，他们都要回村子。” “小哥，你也住在山上的村子里么？” 出仕摇头说：“不，我不是白见村本村的人，还住在山下。只是去进修过，所以知道怎么走。诸位跟紧点，山上的路况比较复杂，如果跟丢了很容易迷路。” “还有多久才能到啊？”体型微胖的摄影师抹着汗津津的额角。 “快了，翻过这个山坡就到了。” 为了转移游客们的注意力，年轻的出仕开始讲白见神社的故事，和路诤从花店老太太那里听到的大同小异。说是当初有妖魔肆虐，冒险进山采矿的人遇见神明，在神明的帮助下镇压了邪祟，之后建立神社，然后围绕神社建立白见村，一代代繁衍下来的故事。 游客们被出仕的故事吸引，开始问东问西起来。 路诤心想，要是以唯物主义史观来看待，真实发生的故事大概是这样的： 古时候山上生活着很多野生的宝可梦种群，比如尼多朗的族群，这类精灵领地意识很强，所以很危险。但为了避税，人们只能硬着头皮上山采集月之石。然后他们遇见一伙皮可西的族群。他们通过追踪皮可西，找到了一个月之石的富矿，围绕矿脉，人们建立了村子。为了隐藏月之石矿脉的利益，他们才以宗教的名义，说是神赐予的。后来矿脉枯竭，村子荒废，但编造出的信仰却传承下来。 至于神明的形象，大概率是从皮可西和皮皮的造型演化而来的，和哲尔尼亚斯应该没什么关系。至少这俩是月见山附近常见的宝可梦，路诤在神社里还见到了它们的神使雕像，上面点缀了大量的月之石吊饰。 这么想着，路诤看向后面的尚口晴：“大小姐，要不要我背你？” 尚口晴累得满头大汗，不过她仍然咬牙说：“我能坚持。” 翻过一个山坡，一座破落的村子出现在山腰的一处谷地里。这村子背靠月见山的山壁，一侧是悬崖，另一侧贴着密密麻麻的树林。 “到了，这就是白见村，”年轻的出仕指向村子中心，“那就是过去的白见神社，村子就是围绕着神社建立的。” 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远远就能看见那里竖立着一桩巨大的朱红色的鸟居，鸟居背后的神殿就依附在月见山的山坡上修建，造型庄重古朴。而村子里的民居就星星落落，全是砖瓦房，相比于气派的神社，显得十分敷衍。 年轻的出仕领着他们走进村子的大门：“客样晚上暂居在民居里，房间都已经收拾好了。” 这时，村子的大门口窜出一个消瘦的身影，那是个佝偻的老太太，脊背弯曲，像是只猴子。她手里提着一把扫帚，上面挂着驱邪的白布麻绳，一边跳着舞，一边从手里往外撒着黄豆，口中念念有词道：“诸邪勿近！邪魔退散！诸邪勿近！邪魔退散！” 来访的众人见那老太太披头散发，舞姿古怪，疯疯癫癫的，都不由皱起了眉头。 老太太也看到了站在村口的外人，她向前猛蹿了几步，从披散的头发下面露出一张皱纹密布的脸，她瞪大了眼睛，表情显得格外狰狞。这疯婆子拿着手中的扫帚向他们挥舞起来，作势要打：“影魔！有影魔！快快离去！快快离去！” 访客们都被她吓了一跳，其中胆小的女宾更是哇地一声扑倒在自己男友的怀里。而她的男友一边搂着自己的女友，一边连连后退，同样被这疯婆子吓得不轻。 站在最前面的摄影师胖子更是慌乱中一屁股坐在地上，抓着怀里的单反，手都开始抖起来：“这是人是鬼啊！” 眼看那疯婆子的扫帚就要打在摄影师的脑袋上，领头的出仕一把拦住她：“他们不是魔，是客人。” 他高声向村子里叫嚷道：“快来人呐，钱婆婆又发癫了！” 听到出仕的叫嚷声，村里各屋子的房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众村民。路诤注意到，他们看上去都身体消瘦，脸色苍白。 村民们围了上来，在好几个人的帮衬下，终于把不断叫嚷着“影魔”的老太太拽走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哪来的疯子？”地上的胖子爬了起来，他检查了怀里的单反相机。见宝贝相机没有损坏，长出了一口气：“要是咱们这里的全是这种疯子，我可消受不起。” “不好意思。”年轻的出仕擦了擦头上的汗，连声致歉，他指了指额角：“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她这里不太灵光。” 众人对视一眼，胖子依旧不满道：“所以真是疯子？有病就该去看啊，放出来乱咬人算什么事？” 年轻的出仕无奈地说：“那是村里的钱婆婆，先生很早就因病去世了，守寡很多年终于把唯一的儿子拉扯大，结果儿子还出事了。她的精神遭到打击，就逐渐不正常了，一直嚷嚷着说是邪魔害了她的儿子，念叨说村里有邪魔什么的，还学着神社的神官演那种驱魔仪式。各位客样还要多担待啊。” 解释完，出仕叹息一声：“也是个可怜人。” 访客们听到这话，都颇为唏嘘，一直不满的胖子也不说话了。 路诤一直看向钱婆婆那边，见她被村民们制服后关入家中，不由挑了挑眉，心说，咱们这白见村真的是被神庇佑的土地么？村民们不仅人均营养不良，刚进来就撞见疯子，不会后面还有更多惊喜吧？ 出仕宽慰说道：“别担心，大家居住的房间都在神社周围，和钱婆婆离得很远，不会影响到大家的。” 客房果然距离神社不远，在村子的深处，是一栋两层高的小楼。他领着访客们入住客房后，现场的人只剩下路诤和尚口晴了。 出仕的神情略有点严肃：“两位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上一代的事我不太了解，还需要神社的宫司主持，请两位稍等片刻，千万不要乱走动，等我回来。” 说完，他就转身走进神社里了。 路诤和尚口晴也没准备瞎逛，两人就等在神殿的门口。 他四处打量，这村子很荒凉，设施相当陈旧，不过看规模却不小，如果周围的屋子每间都不是空的，至少能住上百人。他注意到，这四周的房屋大多挂着朱红色的灯笼，和周围的白墙灰瓦相衬，艳得慌。不过红色有辟邪的功能，神社的墙一般就刷成红色，所以路诤猜测那些红灯笼可能是用来镇宅的。 他看向等在神社外面显得有点不安的尚口晴，说：“这里的条件你也看到了，非常清苦。你以后什么打算，真要抛弃贵族小姐的生活不过，住在这里？” 尚口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周围，没有立刻回答。 没过多久，神社里风风火火地出来好几个人，全是身着白色狩衣头戴乌帽的神官。为首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他远远地看到尚口晴，连神官的碎步都顾不上踩了，箭步冲上来，一把抓住尚口晴的胳膊，看上去生怕她跑了似的。 老神官打量着她，嘴唇都有点发抖：“像……真是太像了……你果然是怜子的女儿？” 听到这个名字，尚口晴一下瞪大了眼睛：“怜子是我妈妈的名字。” “那就没错了。”老神官用宽大的袖子抚了抚眼角，颇有点老泪纵横的意思：“孩子，你妈妈呢？怎么没看见你妈妈啊？” 尚口晴语气怯怯的：“她已经过世了。她过世前说我还有个外婆，老爷爷，你知道我外婆她还在么？” 老神官听到这话，先是一震，然后对左右说：“快，去叫美津子，就说怜子的女儿回来了！” 左右中一个神官小步往村里走去。 老神官激动的语气渐渐缓和下来：“你外婆她就在村里，哎……没想到怜子她竟然已经不在了，她还是我看着长大了。不过还有你就好，有你就好哇！有你在，白见的巫女传承就没有彻底断绝。” 他感叹了几句，牵起尚口晴的手，说道：“别站着了，到这里就是到家了，我们进神社里细聊。” 村里的神社和山下的布局大致相同，不同点在于，建筑更加紧凑，主殿依山修建，不是完全的木制建筑，有一部分嵌在岩壁中。 来到神社中的一处偏殿，路诤忽然感觉胸口处悬挂的幽魂之玉传来一阵冰凉的躁动，里面的幽灵系能量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 路诤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猜测可能是因为神社是镇邪的地方，而幽魂之玉本就是邪物。当然也可能这里藏着什么宝贝，和幽魂之玉产生了某种感应，比如传说中的极品月之石，月光之濯。他想了想，把幽魂之玉贴身藏好，免得闹出什么误会。 他有点心虚，悄悄打量那些神官，但神官们并没有察觉任何异常，现在他们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尚口晴的身上。 经过一番交流，路诤从他们口中得知，那位老神官就是白见神社的宫司，也是整个村子中地位最高的人。 很快，一个穿着白色和服的老太太匆匆进入神社，她一见尚口晴，立刻抱过去，口中不断念叨着怜子。 这个人应该就是美津子，也就是尚口晴的外婆。老人家像是害怕外孙女插上翅膀飞走一般，死死抱着她，一边念叨着自己狠心离家的女儿，一边眼泪哗哗地流。 尚口晴一时手足无措，任她抱着。过了一会，美津子开始讲起自己的女儿，尚口晴听到自己已经过世的母亲，想起自己来时受的委屈，眼眶也不禁红了，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叫了一声外婆，扑到她怀里。 面对这一幕祖孙重逢的戏码，周围的神官都是老人了，也情不自禁用衣袖擦着眼角。 只有路诤觉得他们第一次见面，这样又哭又闹未免显得用力过猛。他又摇头苦笑，觉得自己大概是嫉妒这种血亲之情了，像他这种人，大概永远也无法体会一下被人抱在怀里的感觉。 尚口晴和自己的外婆紧紧依偎在一起，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亲切得却像是被从小带大了似的。 他们开始聊起尚口晴的母亲，旁边的宫司忽然叹息了一声，“哎，没想到怜子这么早就去世了。当年我们三家，怜子走了，老神主离世了，我现在也没有找不到继任者，神社终究要没落了。” 听宫司提起神社的传承问题，周围的神官脸上也都露出了愁容。 这时，抚着尚口晴头发的美津子说：“怎么找不到继承人？那是以前，现在这不是小晴回来了么？看到她，我就想起了怜子。怜子是个出色的巫女，小晴也许比她还要出色！” 老宫司闻言，先是一喜，而后喜色逐渐黯淡下来。他看着尚口晴稚气的脸庞，缓缓说道：“山上的生活太清苦了，当年怜子从小生活在山上，最后都坚持不下去，何况是小晴呢？算了吧，白色神明的庇佑，终有走到尽时的一天，万事万物都有终结，神社破落了，也是天意。” 听出老宫司话中有心灰意冷之意，周围的神官纷纷出言安慰。外婆摸着尚口晴亚麻色的头发，问道：“小晴，你愿不愿意留在山上做巫女？” 路诤皱了皱眉，听老人家的意思，还是想让尚口晴留着这里，继承她母亲的职责。不过他觉得以尚口晴的性格，恐怕很难坚持过那种清心寡欲的生活。 “我愿意！我要永远和外婆在一起！”尚口晴大声说。 听到她的回答，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路诤默默看着她，觉得世间的因缘还真是其妙，最后一个五毒俱全的家伙居然要去侍奉神。大概这就是血缘吧，就像是路诤的血管里留着罪恶的血，所以永远也无法理解爱这种东西。 他看着尚口晴的脸，忽然想起当时她眼巴巴地问，如果她没找到外婆，能不能和自己一起去旅行，那样子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现在她找到外婆了，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他站在旁边笑了笑，真心为尚口晴感到高兴。 路诤转头看向窗外，现在是黄昏了，他从榻榻米上站起来，说道：“既然你们相认了，那我也该走了。” “现在天色不早了，客样何必要走呢，不如留宿一晚，第二天再走。”老宫司说。 “不了，我还要赶明天一大早的车去华蓝市。”路诤说。 尚口晴听到路诤的话，从外婆怀里坐起来，看向他，嘴唇翕动了一下，好像是要挽留他，当然，也可能是想和这位牌友分别前再来一局。 “你不都已经找到外婆了么。”路诤笑笑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有机会的话我再来看你。” “走了。”他转身摆了摆手，离开了神社。 山上的太阳下得很快，转眼外面已经天黑了，接近夜晚的村子显得格外荒凉。 路诤走向村外，想着接下来的行动，这时，他感觉背后微麻，微微有股刺痛感袭来。自从精神属性上去，他就觉醒了类似“第六感”的天赋能力，对来自背后的注视非常敏感。 路诤回头看去，只见背后的一间屋子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细缝，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透过门缝打量着自己。 见路诤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躲在屋内窥伺的村民把门缝闭上了。路诤目光扫视一圈，七八个屋子就这样缓缓闭上了门缝。 路诤摸了摸胳膊，被刚才那些目光注视，不知不觉间，他的胳膊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有种感觉，刚才注视他的人看他的眼神，不是戒备，而是觊觎，饿极了的人对食物的觊觎。 他看向那些屋子上挂着的大红灯笼，在慢慢变暗的环境下，这些灯笼像是一个个巨大的红眼睛，怪渗人的。 路诤扬了扬眉毛，他想起了刚进来时那个跳驱邪舞蹈的疯婆子，忽然觉得这村子邪门起来。 第九十一章 黑暗交易 映入路诤眼中的，是一张熟悉的脸，正是白天把他诱入民宿意图绑架他的人贩子。此人现在应该呆在拘留处，却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 路诤脑中嗡嗡作响，只记起那个老头在搜查署前对他说的话：“什么搜查官，什么联盟，全是一伙的。这月见镇从上到下，全是人贩子！” 和人贩子交谈的两名神官竟然也是熟人，年长的那个正是白天告知他俩白见神社往事的那位神官，年轻些的是领着民俗团上山的出仕。 现在，这两人全都穿着狩衣，脸色苍白如纸，在夜晚中说不出的诡异。年长的神官冷冷地问道：“今天怎么就送来一个，也太少了。” 中年人贩子赔笑说：“今早锤到铁板，被人送进条子馆里了，耽搁了不少时间。” “数目不够。”神官脸上泛着黑气，神色非常难看。他低头看向麻袋，又看向抬着麻袋的两名年轻人，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缓缓露出一抹微笑：“这样吧，你们今晚把货一起送上山，就原谅你们的失职。” 中年人贩一愣，目光有些闪躲：“侍尊，我们都是凡俗人，贸然踏上净土，是不是不太符合规矩？” “事急从权，神灵不会怪罪的。”神官还是微笑。 中年人贩还要推脱，躲在一旁的几名玩家已经把他们的对话听了进去。傲世神皇几人听得莫名其妙，但路诤却脑中嗡嗡直响。 他意识到月见镇人口走失的真相可能就在眼前，白见神社的神职人员一直暗中参与人口交易，并且他们很可能和本地的搜查署有勾结！他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山上的白见村有诈，那个诡异的噩梦很可能是某种预兆！ 想到此处，路诤不再犹豫，掏出腰间的精灵球掷了出去。 “穿山鼠，用滚动攻击！巴大蝶，麻痹粉！”路诤心中含着怒意，指挥宝可梦发起攻击也不再留手。 神官和人贩子们全都没有料到会遭受近在咫尺的袭击，他们猝不及防之下，都被穿山鼠撞倒，然后淋头就是大量的麻痹粉，纷纷四肢酸软无力，摔在地上。 几人看到从神像后面走出的年轻人，异口同声道：“是你！” 路诤没有理会他们，走向地上的麻袋，把封口解开，果然在里面看到一个年轻的女性。路诤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和脉搏，生命迹象很稳固，但昏睡不醒，很可能是吸入了过量的乙醚。 他想到白见村里的尚口晴，又想到那个噩梦，昨天在那个村子里见到的种种诡异之处在记忆中浮现，一时心乱如麻。 这时，傲世神皇几人从神像后面走了出来，也看到了被绑在麻袋中的年轻女子，愣住了：“这什么情况？” 路诤看到他们，忽然想到一个办法，说道：“神皇，月光之濯不在镇子的神社里，如果你想要找月光之濯，不妨和我合作。” 傲世神皇和他的小弟们对视一眼，指向地上倒着的几人，“你先跟我们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人口交易。”路诤冷声说道：“这神社是一处人口交易的黑窝点，里面的神职人员参与人口买卖，已经很多年了。至于他们把人卖去哪里，有什么目的，就要问问他们自己了。” 一听是人贩子，傲世神皇等人也皱起眉头，虽然玩家号称第四天灾，火箭队阵营也属于黑恶势力，但玩家基本的三观很难更改，毕竟没人会喜欢人贩子。 路诤掏出匕首逼向那名中年人贩子：“说说吧，你是怎么从搜查署里出来的。” 中年人贩面露凶光：“后生，别以为你是训练家就无所顾忌，告诉你，镇里全是我们的人！敢跟我们作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路诤点了点头，从他的话里，已经能听出不少的信息了，至少能够确认，本地搜查署已经被某些势力给渗透了。他瞥了一眼两名神官，继续向中年人贩逼问道：“是这些神官从你手里买人？你知道他们的目的么？” 中年人贩冷笑：“不要多管闲事！” 路诤抓着他的头发，不顾他发出痛苦的呻吟，把这家伙拖到两名神官们面前，路诤用脚踩住他肩胛骨，一只手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昂起头。 路诤把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一边盯着两名神官，一边凑到他的耳边，“我最后问一次，他们买卖人口的目的是什么？” 被刀锋抵住脖子的中年人贩微微战栗，他刚想说什么，被那名神官瞪了一眼，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咽了口唾沫，转而向路诤威胁：“小子，你多管闲事，不会有好下场的。” 听到回答，路诤点了点头，手腕用力，中年人贩露出一抹惊愕，匕首已经割断了他的喉咙。颈部的鲜血喷涌出来，把神社的朱红色的墙染得更加艳红了。 路诤丢下那具手脚还在抽搐的尸体，看向两名同样惊愕的神官。他不太懂审问的技巧，但知道关键在于令对方恐惧，所以露出那种变态杀人狂般的笑容，说道：“我还是直接问你们吧。” 傲世神皇等人首先被他的杀伐果断吓到了，他们不知道玩家群体中什么时候混入了这等凶人，看他杀人的手法，熟练得像是在杀鸡。 “神皇，你们以前认识？”一个小弟讪讪问道。 傲世神皇从不知道路诤还有这一面，他咽了口唾沫，心里生出几分惧意。他悄悄打开“和谐模式”，地上尸体的画风立时变成了喜羊羊，中年人贩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变成了蚊香眼，脖子上翻开的血肉也打上了马赛克。 傲世神皇感觉好多了，他看向自己的弟兄们，淡淡说道：“一起打过副本，做人还挺识相的，就是下手稍微有点重。” 稍微有点重？这看上去就经常杀人啊，说在现实里是职业杀手我们都信……两名小弟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吐槽。 路诤的目光在两名神官的脸上来回扫过，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中年神官身上：“回答我，你们买卖人口的目的是什么？” 两名神官也有点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到了，但那名中年神官依然梗着脖子：“神不会放过你的！” 路诤没有多说废话，直接扣住这家伙的手腕，把匕首扎进他的食指里，用力一翘，一颗完整的指甲飞了出去。十指连心，剧痛让中年神官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哆嗦，觉得自己的手指也隐隐作痛。 “我们可以慢慢聊，你还有九根手指。”路诤微笑看着他：“回答我的问题，你们买卖人口的目的是什么？” 中年神官痛得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他哭着说：“我说我说……是献给神明大人的。” 听到他的回答，路诤心里咯噔一声，如果他们买卖人口只是单纯为了钱事情倒简单了，最怕的就是和鬼神联系在一起。路诤冷着脸，继续逼问：“献给神明大人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这都是宫司大人的安排！” “宫司大人？”路诤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慈眉善目的脸，他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是不是白见村旧神社里的那个宫司老头！” “他……”中年神官说到一半忽然不说了，他直勾勾地盯着路诤，好像失了魂似的。 路诤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顿时生出不妙的预感，他一把抓住神官的衣领，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尚口晴呢！你们选中她做巫女是什么意思！” 中年神官一言不发，路诤咆哮道：“回答我！” 那名神官脸上的肌肉忽然抽搐起来，像是面部皮肤下面有无数条蛇在扭动，他嘴巴大张，像是野兽那样扑过来，作势咬向路诤的脖子。 路诤一惊，握刀的匕首本能地捅进他的胸口。一股热血喷溅在他的脸上，那名忽然发狂的神官手脚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傲世神皇带来的弟兄看着路诤一言不合又杀一人，全被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唯有傲世神皇开了和谐模式，看上去很淡定。他们看向自己的老大，一边露出钦佩的神色，一边连连后退。 “陆狰狞，这是怎么一回事？”傲世神皇低头看着尸体。 路诤也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默默无语。他猜不到前因后果，但显而易见，神官发狂的诱因可能和要说出什么“宫司”的秘密有关。如果他所料不错，神官很可能中了类似“催眠术”之类的精神控制类技能。 路诤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旁边那名年轻一些的神官。那年轻的神官正是之前的出仕，他看到前辈的惨相，精神有崩溃的迹象：“别杀我！别杀我！” 路诤沉声问道：“你记得我带来的那个年轻女孩么，她叫尚口晴。她现在在哪里？” 出仕哭着回答：“我不知道！我只管把民俗旅团带上去。这是他们交代给我的任务，其他的我一概不知道！” 路诤听到这话，心里一惊：“民俗旅团也和你们的人口买卖有关？”他心里冒着邪火，一把揪住神官的领口：“你们这帮混蛋！要这么多人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是被迫的！”出仕一边辩解一边哭。 “你参与了这件事情多少久了？你们卖了多少人？” “我不知道，我加入神社才两年时间，我只是刚毕业来这里实习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迫的。”出仕抹着眼泪。 路诤看他哭得伤心，觉得他大概说的是真话，语气稍微缓和一点：“回答我的问题，这件事发生多少年了？” 出仕说：“具体多少年我也不知道，但我猜大概已经很久了，可能已经几十年了。他们每天从各个渠道收集人口，从人贩子那里买，绑架落单的游客，还有以民俗旅行团的名义把人骗到山上去……每周至少要十五个人。” 路诤听了不禁头皮发麻。 每周十五个人，那么牺牲者一年就高达800人。如果这项买卖真的持续了几十年，不停地往山上贩运人口，那么山上究竟藏着什么？一座万人坑么？ 他暗暗猜测，所谓的白见村，很可能背后站着某个黑暗组织，甚至是跨地区的黑暗组织。至于他们要那么多人是为了什么，也许真的是为了买卖器官。 他忽然想到了当初在深灰市撞见的人口失踪案，难道一切的源头就在这里？ 他又想到了尚口晴，浑身都在发冷。 路诤沉声又问：“月见镇的搜查署也参与了人口买卖？或者充当这桩交易的保护伞？” “我不知道。”出仕说：“但里面肯定有和我类似的人。” 听到联盟的基层组织居然也被渗透了，路诤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究竟知道多少？人口买卖的事情，还有那个宫司！” 出仕摇着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山上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他说着，看向地上的尸体：“和山上的交接平时都是师傅负责。” “是么，那你为什么参与这件事？他们分了你什么好处？钱么？”路诤冷冷地逼问。 “是他们逼我的，他们让我……”出仕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忽然弯腰干呕起来。呕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神情有些惊恐：“他们给我下了诅咒，要是我不听话，就会生不如死。” “诅咒？”路诤看着他的脸，暗暗猜测这是否和他们的宗教信仰有关。 出仕身上似乎已经拷问不出情报了，路诤默默想着什么，一切的源头都指向那个诡异的村子，但他连幕后的人是谁都不清楚。 以路诤的性格本不该管这桩事情，因为幕后策划者的力量恐怕不是他可以撼动的。但尚口晴就在风暴的中心，这孩子曾抱在他的肩膀上哭过一次，他不能就这样看着她出事。 路诤在心里默默发狠，傲世神皇等人在一旁听完了他们的对话，越听越好奇。他凑了上来，向路诤问道：“你这是领了什么隐藏任务么？” “神皇有兴趣？”路诤想了想，这件事的水看起来很深，他必须把握一切能争取的力量，月见镇现在在他眼中是一处魔窟，里面的任何人都不可信，唯一能信任的只有玩家。 就在刚才，路诤已经决定冒险潜入白见村，他斟酌词句说道：“这个任务我现在还没有完全触发，不过已经把前期的流程走通了，就差临门一脚。任务的核心在白见村，如果神皇有兴趣，不妨跟我一起行动。” “白见村？” “准确的说是白见神社。”路诤把之前神社变迁的历史给他讲了一遍，“你觊觎的极品月之石月光之濯，很可能就在山上那个旧神社里，据传是神社供奉的神明赐予的。” 傲世神皇想了想，指着瘫坐在地上的出仕：“我能不能也问个问题？” “问吧。” 傲世神皇走上去：“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极品月之石在山上的旧神社里？” 出仕看了一眼路诤的脸色，点头不止。 傲世神皇得到肯定的回答，对路诤说：“你的目的也是极品月之石？” “是，也不是。”路诤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想必你也听到了，神社在干见不得人的事情。我的任务是调查幕后的真相，不出意外，极品月之石就是这条任务线的奖励之一，但我可以把它让给你。” “此话当真？”傲世神皇扬起他好看的眉毛。 “但我需要神皇的配合。”路诤指了指他身后的两个人：“等去了白见村，一切行动必须听我指挥。” 傲世神皇皱眉，他觉得这个条件有损自己老大的形象，不过最后还是极品月之石的诱惑占了上风，他艰难地点了点头：“行吧，不过太过出格的要求我会拒绝。” “不会，我的目的只是完成任务。” 路诤想着留在村里的尚口晴，心中十分焦急。他盘算着潜入白见村的办法，看到地上萎靡的出仕，想到他刚才提到的“诅咒”，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他调动幽魂之玉的力量，使用“灵魂咒印”，以幽灵系能量为依凭，在出仕的灵魂上刻下诅咒印记。 出仕感觉到什么东西正侵入自己，脑袋里透出一股深入灵魂的冷，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路诤看向出仕：“你现在已经背叛你的主人了，你唯一的生路在我这里。” 出仕看着路诤，神情非常忐忑。 路诤为他整理了一下领子，微笑说：“别紧张，我需要你做的事并不困难。你的前主人交给你的任务之一，不是组织所谓的民俗旅行团，哄骗游客上山么。我的计划很简单，只需你重复这件事，把我，还有他们，作为游客领上去。然后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就这样？”出仕的目光闪烁。 路诤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不过别想背叛我，你可能不知道，我刚才也在你身上下达了诅咒。背叛我的下场，并不会比背叛你的前主人要轻松。” 他说着，激活幽魂之玉的力量，澎湃的幽灵系能量以他刻下的灵魂咒印为道标，灌注到出仕的灵魂之中。 出仕感觉自己好像正向着一片漆黑的无底深渊坠落，他的灵魂之火被置于阴冷的风暴中，随时会熄灭。强烈的恐惧感让他惊恐地大叫：“主人！您是我的新主人！” “不，我不是你的主人，我会给你带来自由，”路诤冷冷地说：“或者死。” 安排完出仕的工作，他来到剩下两个年轻人贩子的面前。看到眼前恍如杀神的人，两个人贩子瑟瑟发抖，面如白纸，连声哀求。 按照计划，路诤明天就要冒险潜入白见村，如果放着他们不管的话，一旦泄露消息，很可能会坏事。想到此处，一股邪念涌上路诤的心头，他反手握住刀柄，准备下手了。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幸依发出恳求的声音：“路诤，你能不能别再杀人了？‘见其生，不忍见其死，相信善的力量’，这不是你说的么。你这样下去，会变成自己都讨厌的人吧？” 听到这话，路诤心里忽然一颤。 他再看向两个被吓得泪如雨下的人贩子，有点不忍，但一想到尚在危险中的尚口晴，想到间接害在他们手下的人，又感到烦躁起来。可能是看出了他的犹豫，两个人贩子哭着连声哀求：“别杀我们，我们也是被迫的。” 路诤心理斗争了一番，最终把匕首收了回去。他捡起人贩子们绑人的绳子，依法炮制，把他们也绑了起来，用棉布塞进口中，堵了个严严实实，再装进麻袋里。 最后只剩下那个被绑架的女孩了。 路诤用热毛巾为她敷脸，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这倒霉姑娘终于悠悠醒转。看到几个陌生男人盯着自己，她发出嘶声裂肺的惊叫。 几人一通七嘴八舌说了好半天，才终于把事情说清楚，但看她的神情，依然不太相信。 “总之，现在你自由了，是我们救了你，所以我们是好人。”傲世神皇指了指自己。 姑娘愣愣地看着傲世神皇，点了点头。看来相比于事实，还是傲世神皇的颜值更加有说服力，毕竟，长得好看的人是坏蛋的概率总是很小的。 路诤感到好笑，但想到目前的处境还是不由得严肃起来：“听着，月见镇的搜查署和人贩子是一伙的。我不拦着你报警，但是，要报警一定要去外地。” 姑娘艰难地点了点头，她打量着周围，一脸胆怯地说：“那我现在可以离开了么？” “可以。”路诤说：“但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姑娘闻言又有点害怕了。 “你报警的时候向搜查官捎一条消息，说尚口晴被人绑架了，她在月见镇。”路诤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记住了，一定要去月见镇之外！” 第九十二章 消失的游客 第二天下午，按照往常的计划，山上的白见村迎来了它的客人。 脸色苍白，身材消瘦的村民打开了村寨的大门，“今天的人有点少，嘿嘿。” 开门的村民和领头的出仕对了一眼，目光随即便落向了跟在后面的游客。他上下打量着四名游客，目光黏在他们的身上。蓦地，村民咧开一嘴黄牙，脸上露出好客的笑容：“欢迎客样来访。” 路诤拽了拽自己的帽子，低头跟在傲世神皇等人后面。他今天穿着傲世神皇借给他的时装，又换了紫色的挑染，像个鬼火少年，和前天的扮相决然不同。 出仕声音微微颤抖：“人我送上来了，他们的住处清理好了没有？” “好了，我这就带他们过去。”村民的注意全放在了来客的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出仕的异常。 路诤故地重游，因为知道了这村子有古怪，他带着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周围的环境，忽然发现一个异常。他竟然没有找到任何一件农具，麦糠、熏肉、红薯之类的农产品也统统没有，挂在屋外的，只有那一盏盏通红的灯笼。 出仕和另外几个村民领着他们来到神社不远处的二层小楼。路诤抬眼望着这栋建筑，但这里并不是之前那队体验民俗之旅的游客入住的地方。 “客样就住在这里吧。”领路的村民还是乐呵呵的。 进入建筑，他暗暗打量，这就是一处普通的民宅，朴素的装修，大理石地板，地板上还有点潮，不久前刚被人擦过。 “上下共八个房间，客样随便挑吧。”村民说。 “这是专门给我们准备的？” “是啊，这是村里最好的住宅了呢。” “全村只有这八个房间么？是不是有点少？” 村民一愣，随即笑道：“也不是，村西面还有一栋房子，也是为客样准备的，不过还没来得及打扫。” 路诤装作随意地问道：“我们可以在附近逛逛么？还有，村里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客样随意。”村民呵呵直笑：“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只不过有点，到了晚上，客样不要乱跑。”紧接着，村民又补充了一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不过村里不像镇上，早早熄灯了，到晚上一片乌漆嘛黑，还是早点休息为好。” 说完，村民就走了。 路诤在房间里逛了逛，装作在挑选房间，实际上是检查有没有摄像头。检查过一遍，并没有发现。 四个人凑在一起，之前他们通过姓名，除了傲世神皇外，另两个火箭队玩家都是他的心腹，一个叫傲世深渊，一个叫傲世风雨。 路诤说：“麻烦诸位帮忙出去打探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小女孩，还有一个老太太。”他报出了尚口晴和她外婆的长相，随即又补充说：“不过不要开口去问村民，也不要进神社，以免打草惊蛇。” 傲世神皇三人点了点头，从年轻的出仕那里得到的情报看，这村子很不寻常，他们知道厉害。 几人分头行动，都装出一副好奇闲逛的模样。路诤状若无意地往西边走去，他的目标是之前的旅客入住的客房小楼。 在这里的行动看似自由，但路诤发现，不管他在哪里，背后都有若干道目光的注视。他余光扫过，看到附近的每一个民居的门都微微打开，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睛正从门缝里窥伺自己。 来到西面的客房小楼，这栋小楼和他入住的那一栋建筑风格如出一辙，只不过位置一东一西。他正要上楼，被守在门前的村民拦住了。 “您是今天来村里的客样吧，这里不是您住的地方。”村民指向另一个方向：“您的客房在那边。” “哈哈，不好意思，认错路了。”路诤脸上露出歉意：“跟我们那栋太像了，这也是客房么？” “是的，这是另一栋。” 路诤有意无意地问：“现在上面有人么？” “已经退房了，不过房间还没收拾好。”村民抬头看了看天，现在已经是黄昏了，太阳即将落山：“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没有急事的话，请客样早点回去休息。” 路诤心中一动，已经有两个不同的人都向他强调，让他晚上早点休息。路诤抬起眼帘：“好的。” 回到客房，路诤对同样返回的傲世神皇几人问道：“怎么样，找到没有？” 几人在群里贴出截图：“找到几个相似的，不过不确定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路诤把那些地点一一记下。他看向窗外，现在太阳已经落山，外面一片漆黑，“今晚大概不会安宁，你们聚在一起，不要分头行动，当心有人上门偷袭。” 傲世神皇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准备跟我们一起行动？” 路诤看着屋外的黑暗，沉声说：“白天行动不太方便，我去外面看看。”说着，他裹起黑色的大氅当做夜行衣，外出去了。 为防惊动村民，他沿着街角行动，一路蹑手蹑脚，摸黑去往神社西边的客房小楼。白天的时候，他被村民拦了下来，但现在他要趁着夜色摆脱无处不在的监视，溜进去看看。 现在外面空无一人，因为村子在山上，湿度大，再加上夜间气温骤降，林木间起了淡淡的一层薄雾。黑暗笼罩下来，山村的街道上没有安装路灯，唯一提供照明的，居然是那些挂在墙面上的红灯笼。 路诤脚下踏着红光行动，浑身的不自在。诡异的荒村、黑暗的街道、喜庆的红烛、淡淡的雾气，像是一场冥婚。 路诤背后忽然升起一股麻木的感觉，他猛地回过头去，看到背后的树丛里探出一张苍白的人脸。那张脸出现的位置极为突兀，就在树根旁边，像是那人正趴在树丛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路诤浑身一僵，接着心里生出一股歹毒的念头，反正知道这帮家伙不是什么好人，所幸宰了算了。他双手探到腰后，一手握住精灵球，一手握住匕首的刀柄，随时准备激发幽魂之玉的力量务必追求一击毙命。 见他一步步逼上去，那张脸依然一动不动，兀自微笑。 路诤被他瞧得心里直冒寒气，猛地拨开树丛，正要下刀，忽然发现那不是个人，而是一颗被钉在棍子上的人头。他被吓得一哆嗦，目光再向两边一扫，只见草丛里插着密密麻麻几十颗披头散发的人头，脸色苍白，双颊画着诡艳的腮红，全都瞪着乌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齐齐露出僵硬的微笑。 第九十三章 山村诡事 “皮可西？” 这只精灵在图鉴上的信息自动浮现在路诤的脑海中。如果说白见村的幕后组织驭使的是皮可西，倒也不算奇怪，毕竟皮可西是月见山附近常见的精灵，甚至能算得上是这里的山神，神社里还供奉着它的神主牌位。 但皮可西的定位属于盾向。况且在妖精系能量复苏之前，还是一般系，一般系的皮克西几乎没有输出能力，只擅长承担伤害，没听说有能力无声无息地催眠十个人，让他们平白消失。 路诤想不明白皮可西和人口贩卖有什么联系，但他在这里耽搁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他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潜入村子不是为了调查真相的，也不是觊觎极品月之石的，而是为了确认尚口晴的安全，再把她带走。 路诤一步三回头，赶快从这栋诡异的房子里溜了出来。虽然确实没撞鬼，但他就是觉得这房子哪里都不对劲。 这么想着，路诤一回头，看到二楼房间的窗口前，好像站着一具漆黑的影子。那影子肩膀上什么都没有，如果他是个人，那他就是没有头的。 路诤心里又是泛起一股寒意，但不确定是不是又被挂在架子上的衣服给吓到了。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影子已经消失了，窗边什么都没有，只有窗帘被夜风吹得摇摆。 路诤绷着脸，刚才他确实看到了什么，就算是幻觉，也是有人捣鬼。他想了想，问道：“幸依，你刚才有没有在二楼看见什么东西？” 他问幸依的本意，是想确认那影子究竟是不是未成形的幽灵系宝可梦，或者是幕后黑手的飞腿郎。 但幸依只顾捂着嘴笑：“没注意，我觉得就是天黑了，山上的阴气稍微重了一点。别老是一惊一乍的，你是男孩子，男孩子胆子要大一点，别整得跟小姑娘似的，哈哈。” 路诤叹了口气，没说话。他确实有点怕鬼，但相较于那个影子是飞腿郎，他更宁愿是前者。如果是飞腿郎的话，那么幕后必有训练家，这意味着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不过自己刚才在那栋房子里逛了一圈，如果有人在里面潜伏，有足够的机会出手制住自己。但他没有这么作，这说明，作祟的可能真的是什么游魂之类的阴物。 如果这里确实有过大量死者，死者怨气难消，再加上山高林密，储养出浓厚的幽灵系能量，残余的灵性在幽灵系能量的刺激下，就会产生出游魂，这些游魂就是未成形的幽灵系宝可梦。 一般来说，零星的游魂对人类并没有太大的威胁。随着灵性滋长，假以时日，它们才可能蜕变为真正的幽灵系宝可梦。 但不论是哪种情况，他都没必要回头查看，只能继续行动。他裹着衣服遮挡山风，按照群里傲世神皇他们发来的截图，往尚口晴的外婆美津子的房子赶去。 夜越发深了，山上起的雾也变重了。初始只是远方的山峦在薄雾间轮廓变得模糊，现在雾气已经弥漫到村子里了。 路诤站在一间房门口，手抬了起来，却犹豫着没有敲下。 按照推测，尚口晴如果还在村子，她要么住在自己外婆的家里，要么已经作为预备的巫女，住进神社了。 如果她就在里面，那么事情就简单了，自己可以趁夜把她带下山。如果她在神社里，至少也能从老人家那里获得一些情报上的支持。 路诤想来，作为一个外婆，就算她参与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总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要害亲外孙女。 他的手刚要落下，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凭什么他能确认美津子就一定是尚口晴的外婆呢？ 她们相认那天，并没有拿出过什么过硬的证据，不过是互通了姓名，然后讲了一些尚口晴母亲小时候的往事。这村子不大，那些事情左右的邻居未必不知道。 路诤转念再一想，就算是亲外婆，也不能完全相信。当年尚口晴的母亲作为巫女叛出村子，再没有回来，未必如神官一面之词说的那样，是受不了山上清苦的生活。这村子里藏着见不得光的东西，当年的事情也许另有隐情。 路诤越想越觉得不妥，抬起的手放了下去。 他抬眼看着美津子门外挂着的那盏光芒艳红的灯笼，发现一个问题，两栋客房前是没有挂这种灯笼的。心底幽幽的寒意又涌了上来，他有一种感觉，村民屋外悬挂的红色灯笼，和村子隐藏的秘密有关。 路诤围绕美津子的住处走了一圈，没发现适合潜入的院子，只在侧面看到一扇窗。那窗是旧式的隔子窗，用竹棍和襖纸糊成一面拉扇。襖纸的透光性不错，但毕竟是纸，和玻璃没得比。 他试着拨了一下，那拉扇似乎从后面被锁住了，打不开。他不敢用力，生怕惊动房内的人。 透过糊窗的襖纸往里打量，只看到淡淡的火光，缝隙，似乎是里面的人正在生火作饭。 路诤趴在墙面，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视野陷入一片黑暗，但意识却穿透墙面，这种感觉像是灵魂出窍，以心眼去扫视四周，一切的障碍烟消云散。 那似乎是一间厨房，身形瘦削的老人弓着腰在一口大锅前熬煮肉汤。火开得很旺，汤锅里的水被烧得沸腾，锅底的高温水翻滚着涌到顶部，气泡咕噜咕噜地冒着，带动汤里的大块大块的肉骨头也翻滚起来。 隔着那面墙似乎也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路诤忍不住肚子叫唤了一下，口中生津。为了防备在饮食里被下了药，从下午进入村子以后，他就什么东西都没有吃，现在肚子里的馋虫被肉香勾动了。 那个老人应该就是尚口晴的外婆美津子，她见火候差不多了，从锅里捞出一大块肉骨头。老人家的牙口好得出奇，对着肉骨头直接大嚼起来，房间里除了炖汤的咕咕声，就是牙齿撕咬肉骨头的咀嚼声。 路诤愣了一下，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急忙把意识往那口锅中探去。 一股极深的寒意从他的脚心一直透到头顶，他浑身僵硬地往后退了几步，牙关都忍不住战栗起来。 他感觉到害怕了，真正的害怕，他不敢再探查下去，转过头，慌不择路地逃跑。一路上，他见到任何一间房子就逃得远远的，像是这里所有的房屋里都住着妖魔。 终于，他踉踉跄跄地逃到一处远离建筑的树丛边，蹲在树边，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不敢想，如果他刚才看到了尚口晴的脸，应该怎么去面对。他想，要是当初他没有那么爱管闲事，没有自作多情的一路把她带到这里来，是不是她就在饥寒交迫的压力下放弃离家出走了，现在应该跟她真正的家里人在一起。 看到路诤这种反应，幸依担心地问道：“喂，你没事吧？” 路诤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必须要相信尚口晴和其他人不同，她是村里的巫女，是祭祀，而不是祭品。 恐惧的情绪稍稍缓解一点，他轻声回答道：“我没事。” 但他的脸色依然一片惨白，幸依不相信他真的没事，追问道：“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被这么一问，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又浮现起来，路诤感觉自己胃部的肌肉痉挛了一下，忍不住扶在树上呕了起来。但他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所以只吐出来一点酸液和胆汁。 路诤干呕了一阵，擦了擦嘴，苦笑着摇头道：“你最好别知道。” 他恢复了一点精神，但却还是心乱如麻。 这地方的秘密和他当初的猜测似乎并不是一回事。他本来以为白见神社的背后站着某个黑暗组织，以宗教为掩饰，实际上在这里运营一张巨大的人口交易网络。但得到的线索却表明，这里的秘密远比他想的要邪祟。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往客房赶。这次出来探查，他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是推翻了之前的猜测。夜快深了，危险似乎正在逼近。他必须赶回去准备应对可能到来的袭击。 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进村时撞见的一件事。 “邪魔！你们这些邪魔！快快离去！快快离去！” 这是当时他第一次随旅客进白见村时，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婆子说的疯话。当时她一边说，一边拿着驱邪的扫帚要打他们。旅客们统统被她吓了一跳，不止一个人因此蒙生了退意。最后，这个老婆子被村民推搡着关到家里去。 有没有一种可能，当时这状若疯魔的老婆子，其实是为了把他们赶走，意图救他们一命？ 路诤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在一个不正常的世界，看似正常的人都已经疯了，唯独疯子才是正常的。 他转头看向村口的方向，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地钻出脑海——他想要去那个疯婆婆家问问。 路诤凭着记忆来到当初那个疯婆婆被村民推搡进的房子，这应该就是她的家。他站在屋外打量了一圈，居然发现了一串已经被风干的红薯干，他再一看，这间房屋外没有挂红色的灯笼。 路诤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那串红薯干带着一丝人味。他稍一犹豫，决定冒这个险，抬起的手敲在了门上。 随着一阵轻微的嘎吱声，老旧的木门缓缓打开一条细缝，露出门后一张披头散发、皱纹深厚的脸，正是那位疯婆婆。她的颧骨很高，瞪着一对异常浑浊的眼睛，眼珠蒙着一层白翳，像是一只老猫。 路诤被她吓了一跳，想起某个灵异传说，说是一位高龄老太死后，黑猫跨尸还魂，专吃小孩儿。 疯婆婆伸出头，看了两眼，沙哑的声音在夜里确实像是猫的叫声，问道：“你找谁？” 路诤定了定神，仔细瞧了她几眼。老人家的脸乍看确实有点惊悚，她应该患有重度的白内障，再加上白发披散如同猫毛，眼窝深陷，眼圈发黑，眼袋浮肿，看起来像鬼多过像人。 他再透过门缝往里看去，只见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看到老人家四肢干枯，脊背勾起，确实像是一只老猫。 路诤暗暗思忖，这位老人很可能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皮下脂肪流失，再加上多种维生素缺乏，从而引起一系列病症，导致的身形走样。 不过想起之前在美津子房间里看到的那一幕，他反倒是有点放心。 路诤指了指房间里面，轻声问道：“老人家，我们能不能进去说话？” 疯婆婆把头往外多伸了一点，凑近又瞅了几眼，脸色一变：“你是外面的人？快走！快走！” 作势她就要把门关上。路诤赶快踏前一步，一手按住门板。那疯婆婆的身材看起来非常瘦削，但力气却不小，路诤和她角力半天，居然差点被她推出去。 他左手在腰带上的精灵球上一按，巴大蝶飞了出来。他不想伤害老人家，但情况紧急，如果老人家执意不肯配合，他就只好用点手段了。 看到路诤背后的巴大蝶，疯婆婆愣了一下，手上的力气也松了一点。 路诤趁机把半边身体挤去，低声说道：“我的朋友在这附近失踪了，我是来找人的。” “你是训练家？”疯婆婆的目光还在看背后扑打翅膀的巴大蝶。 路诤看出她的犹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连声喝问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失踪的人到哪里去了？白见神社的人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 疯婆婆蒙着白翳的眼珠在眼眶里剧烈地转动起来，嘴里发出浑浊的呢喃，像是痰液淤积在喉咙里。她干枯的手掌在空中挥舞，“邪魔！邪魔！” 路诤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赶快捂住她的嘴。 他往后看了一眼，背后是浓密的黑暗，雾越来越大，这种天气很少有人愿意外出，所以也没有惊动什么人。 他一边捂着疯婆婆的嘴，一边进到房间里，把门关上。他向四周打量了一眼，那是个老旧的是个没有经过装修的土坯，里面的陈设非常简陋，几乎没有家具。 他再低头看向犯了癔症的老人，此刻她的面目扭曲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极为惊悚可怖的东西。 看疯婆婆的症状，她很可能患有PTSD。这种精神疾病的学名叫创伤后应激障碍，是因为过去受到过极大的刺激，而产生的回避型精神障碍。退伍老兵普遍都有类似的精神疾病，因为经历战场上血肉横飞的景象，一旦再听见枪声，或者见血，就会过度反应。 所以，当路诤向她询问，让她想起过去的某些事情，就激发了癔症。当然如果不是这种疯病，这里的村民也未必会把她留下来。 路诤抽了抽鼻子，在屋子里没有闻见任何肉香，心中猜到了几分真相。他有点愧疚，又感觉到非常棘手，“婆婆，冷静！” 疯婆婆依然手脚胡乱挥舞，好像在和看不见的敌人搏斗。 路诤看着老人瘦小干枯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奶奶。他心里涌出酸楚，于是一把将老人抱紧，拍了拍她的后背，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知道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别怕，我就是来扫平他们的！” 这句其实是句大话。作为一个新手训练家，他没有任何把握对抗白见村背后的人，能把尚口晴带走，甚至是自己全须全尾地离开，大概就已经是侥幸了。 不过这个拥抱的温度好像把疯婆婆从噩梦拉回了现实，她不断挥舞四肢的幅度渐渐变小，最终她停下了。路诤把捂着疯婆婆嘴的手挪了开来，老人没有再叫出声来，看起来，她的头脑也恢复了冷静。 疯婆婆走到房间里的床铺坐下，佝偻着背，整个人都蜷缩进了黑暗里。 路诤往前走了几步，单膝蹲在地上，像是在老祖母面前讨她欢心的孙子。他轻轻说：“我的朋友叫尚口晴，神社的宫司把她扣了下来，说要她做神社的巫女，但我知道这里面不对劲。能不能告诉我白见村究竟怎么了？” “巫女？”疯婆婆听到这个词，忽然抬头看向路诤，她的眼珠又剧烈开始转动起来了，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呢喃：“又有了巫女？不可能……怎么会又有了巫女……这不可能……” 见她的癔症又要发作，路诤暗暗焦急，但又无可奈何。即使是一个二周目玩家，他也没应对神经病的经验。 疯婆婆支吾了几句，一把拉住路诤的胳膊，急切地说道：“后生，赶快走吧，再不走就晚了！” “我的朋友还在这里，我必须把她找回来，这对我很重要！” 疯婆婆看着路诤背后的巴大蝶，眼中露出犹豫的神色，她又摇了摇头：“不，不，这里被诅咒了！这是一座被诅咒的村庄，谁来都没有用的！” 诅咒？路诤一愣，觉得剧情再次朝着自己意料之外的方向开始发展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这里是黑暗组织的人口贩卖基地。在见过尚口晴外婆美津子所做的事情以后，他觉得主持神社的是一群心理变态。 “诅咒？谁的诅咒？皮可西，那位白色神明？” “巫女回来的话，仪式也要开始了，他们一定会这么做的。”疯婆婆没有回答，她的嗓子里再次发出路诤听不懂的呢喃。忽然，她看向路诤，眼睛瞪大，露出惊惶，眼中的白翳几乎都被惊得散开：“现在什么时候了？” 路诤低头看了一眼电子时钟：“快晚上9点了。”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疯婆婆紧紧抓着路诤的胳膊：“几号？今天是几号？” “今天是3月15号。” 疯婆婆抓开路诤胳膊的手一下松开了，她抬头看向屋顶：“后天……这么说后天就要开始了？” 路诤被她的谜语人弄得有点抓狂，连忙发问：“‘后天就要开始’是什么意思？后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么？” 他的问题刚一说出口，马上就是反应过来，后天是月亮节，作为罗舍人最重要的民俗节日，这一天当然很重要。 但月亮节，和白见村的秘密又有什么关系？ 路诤再一想，月亮节这一天，要在镇子里举行盛大的拜月祭，那晚会有几十万游客去围观。而白见神社作为月见神社的前身，宫司必然是要去主持这次的仪式的，甚至就是这次活动的主持者。因为每年的拜月祭都要作为神器展示的极品月之石“月光之濯”，也就是白见神社供奉的至宝。 但这次祭祀，和大批量的人口失踪又有什么关系呢？作为巫女的尚口晴又在里面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路诤隐约间抓住了什么线索，但无法把通过它推理出事情的原委。 他思索了片刻，想起听说的白见神社的故事，问道：“婆婆，诅咒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村民抢了皮可西的月之石，被皮可西诅咒了？” 疯婆婆依然什么都没说，只顾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嘴唇上下翕动。路诤心里微微一动，把耳朵凑过去，只听到几句意义不明的呓语：“影魔……影魔要回来了……” 影魔？路诤心说难道你们白见神社里其实镇压着什么东西不成？如果是影魔的话，那你们不应该供奉皮可西，而是白牛。 路诤苦中作乐，小吐一句槽。 他见疯婆婆像是失了魂似的，知道今天大概不能打探到更多情报了。于是轻叹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老人家的膝盖，说道：“婆婆，我今天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路诤刚要推门出去，忽地听见背后老人叫住了他：“后生……” 他回过头，见疯婆婆竖起一根手指压在嘴唇上，瞪着那对被白翳覆盖的眼珠，在黑暗中，犹如一只老猫借着人类的身体，说出什么终极的秘密。 路诤心神一震，凝气倾听，只听见老人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晚上起雾以后，千万别出门！” 第九十四章 雾中迷途 路诤离开疯婆婆的屋子，拢着黑色的大氅，疾步往住处赶去。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危险随时会到来，他必须及时和傲世神皇他们会合。 疯婆婆的家住在距离村口没多远的位置，门前就是入村的主干道，而他们客房在村镇的内部，距离神社不远。 但路诤担心被人发现，故意不走主干道，专门挑着远离建筑，树木密集的地方走。他走了片刻，发现四周建筑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模糊，像是罩着一层淡淡的白纱，只有淡淡的红芒穿透那些白纱照来。 他想起疯婆婆的告诫，心里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他立刻做出决定，赶快回头，调转方向，准备去疯婆婆的家借宿一晚。他小跑起来，同时在游戏系统的群聊里给傲世神皇等人发出自己这边的消息。 路诤跑了片刻，雾越起越大，周围的能见度越来越低，只有几十米，甚至十几米。他心里有点惊慌，越跑越快，但却始终不见终点，按照刚才来时估算，早应该看到疯婆婆的家才对。 路诤心里一寒，停下脚步，不知从何起，附近所有建筑的轮廓都已经消失了。 一股阴湿的风吹来，白色的雾气涌动，路诤低头一看，居然发现自己的脚面也变得不再清晰，大雾居然已经盖过了他的膝盖。 他向四周张望，只有一棵棵完全相同的树立在周围，树和树之间白雾翻滚，如同一个个巨大的鬼影立在黑暗中，隐约的光影从它们身后照射过来。 他站在树林的中央，彻底迷失了方向。 在一个没有参照物的环境中，人是非常容易迷路的。比如森林，因为里面树木众多、情景相似，会引起视觉混乱，从而导致人失去方向感。一般来说，在森林迷路的做法，是去高处寻找人烟、通过太阳确认方位，或者沿着水流走。 路诤看向脚下，地上就有一条现成的土路，然而他刚才正是沿着这条路奔跑，彻底迷失在浓雾中。 “路诤，这雾有问题。”幸依声音说。 “我知道。”路诤沉声回答。 这场大雾让他想起那部美国电影《迷雾》。当迷雾降临城镇，镇里的居民被困在咫尺之地。很快潜藏在迷雾中的怪物开始对镇民们展开了袭击，危难中，人性饱受考验。但真正让人感觉到恐怖的东西并不是那些怪物，而是迷雾笼罩下，一切都陷于未知之中，真假变得无从考究，没有东西能够信任。 但站在原地没有任何意义，他丢出精灵球，把三只精灵都召唤出来，护在左右。 路诤走到树边，掏出匕首在上面划出一道刻痕，他往前走了大概十步，在旁边的树上又划了一道。 雾越来越浓，湿冷的风扑面而来，路诤打了个哆嗦，感觉到那风冷得几乎要把自己全身的血肉都冻结起来。 冰系技能？路诤看向自己的手臂，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没有看到冻伤或者白霜。不，这是幽灵系能量，那股寒意是从自己的灵魂透过来的。 他感到非常棘手，幽灵系太诡谲了，自己现在的队伍里并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手段。 又是一阵阴风吹来，浓雾翻滚，他感觉到彻骨的寒意，自己的灵魂之火几乎要被吹得熄灭了。这时，胸口处一股暖意生了出来，像是一盏灯，把周围笼罩过来的寒意都驱散开。 他摸向胸口，幽魂之玉似是被激活了，发出淡淡的荧光。 路诤心里生出一阵喜意，他紧紧握住幽魂之玉，感觉自己并非完全没有依仗。 仿佛是呼应幽魂之玉似的，这时，浓雾中亮起另一道荧光，似乎那里有一盏灯，透着淡淡的暖意。 但他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在看透这片浓雾是幽灵系能量之后，他就猜到自己所处的地方了。这地方叫“阴阳路”，也叫“阴阳间”，处于现实世界和灵界的交汇处。灵界是冥界的别称，由纯粹的灵魂力量主导，人死后，灵魂析出肉体，就会穿过物质世界的缝隙，通往灵界。从物质世界走向灵界的这条路，就叫阴阳路。 这里的幽灵系能量实浓厚得不正常，如果不是存在大量的灵界缝隙，灵界的力量反向侵蚀物质世界，那么就是这里死过太多的人，无数的冤魂找不到去路，不断在原地往返，踏出了一条阴阳路。 如果他踏错了一步，也许就将彻底迷失在这里，永远无法走出去。 路诤眼皮直跳，他望向远处的那盏灯光，那盏灯光不出意外就是鬼火。 鬼火是幽灵系宝可梦的技能，这些以生人灵魂为食物家伙，喜欢诱惑那些陷入黑暗和困顿中的人，利用他们对光明的渴望，将他们引诱入陷阱。比如水晶灯火灵，常常伪装成灯光，把人吸引过来，借此吸食魂魄。 凡是鬼火所在，必然有极大的凶险。路诤掉头就走，朝反方向探索。 走了一阵，他忽然看到迷雾中露出一张人脸。这次不是木芥子了，而是真正的人脸，除了有些苍白之外，和常人一般无二，脸颊上也没有那种瘆人的腮红。 那是个年轻的女子，眉目清秀。见到路诤，她的脸上露出惊喜，向这边靠近：“小哥，我好像迷路了，你能不能带我出去？” 路诤看着她，脸色古怪地往后退了几步，拔腿就跑。他跑了没多远，那边的雾里又浮出一张中年女人的脸，她笑呵呵地说道：“年轻人，你是不是迷路了？别怕，来，我带你出去。” 路诤赶快停下脚步，背后的年轻女子也追了上，两个人同时逼近，一人神色和善，一人神色忧虑：“小哥，这里不安全，不要乱跑。” 路诤叹了口气：“道理我都懂，只是你们扮人，能不能稍微专业点，别那么糊弄。”他伸手指了指：“比如说，你们的身子呢？” 两个女人同时低头一看，脖子下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跟他说话的，从始至终都只是两颗人头，在翻滚的浓雾中像是浮着的两只气球。 她们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露出诡谲的笑容：“我的身子不见了，可你不是有么。” 它们一边笑着，一边飞了过来。见转眼就翻了脸，路诤沉声喝道：“烈雀！燕返！” 烈雀的双翼下凝聚出飞行系能量，在浓雾中划出一道锐利的曲线，如同一把快刀把雾劈开。烈雀以自己尖锐的喙为锋，轻易地将两颗扑过来的人头刺穿。 两颗人头发出惨叫，被烈雀刺穿的部位化为一个窟窿，但它们没有死去，像是一团被锐器攻击的烟，只是露出几个虚空的窟窿。但很快，周围的雾气涌了上来，填补了窟窿。 路诤明白过来，这些人头的战斗力并不强，只是一道怨灵，还没能凝聚成幽灵系宝可梦，但在这条阴阳路上，它们是不死的。 很快，两颗人头恢复过来，脸上的表情从诡谲变为怨毒。 路诤刚要挥手继续下达攻击命令，惊觉旁边的雾气里传来起杂乱无章的呼喊声：“我的！他是我的！” 路诤扭头看去，直觉毛骨悚然，脱口而出：“我去！” 却见大量的人头从浓雾涌了出来，几十上百，成百上千，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一例外都是面色惨白，看向这里露出渴望的表情。那些人头在翻滚的雾中一时望不到尽头，宛如一片随风而动的气球。 这些人头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路诤再也没兴趣和它们纠缠，“巴大蝶，用起风！” 他指挥巴大蝶断后，拔腿就跑。他一边跑，一边缩着脖子，这些漂浮涌动的人头实在是太瘆人了，看着它们，忍不住觉得自己的头也会从脖子上面掉下来。 一阵阴风吹动，雾气翻滚。路诤闷头跑了片刻，回头望去，只见白蒙蒙的一片，那些人头似乎没有追来。他看向脚边，心中猛地一寒，一直跟在他旁边的穿山鼠居然不见了。 路诤掏出精灵球，按住回收键，红色的激光往前照去，但被那层极其浓厚的雾挡住了。 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极差，他的三只精灵居然走丢了……不，并不是精灵走丢了，而是他自己走丢了。这里是阴阳路，人类在这里远比宝可梦要容易迷失。 路诤呆立着，看向雾中，铺天盖地的雾气翻滚，像是上涨的海潮。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海岛上，向四周眺望，四面八方全是一望无际的海面。这些浓雾就像是亿万吨的海水，把他彻底困死在这个与世隔绝的角落里，也许他的灵魂也将永恒地徘徊在这条没有终点的阴阳路上，就像那些人头气球似的，找不到去处，也找不到归途。 他打开游戏系统里的群聊，群里的聊天记录终止在21:13分，之后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他连续艾特了几个人，也全都没有收到回复。 好像哪位哲人曾经说过，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是孤独。 路诤从怀里掏出幽魂之玉，自从进入这里，这东西就一直在发着幽幽的寒光，似乎被激活了。他看向游戏系统，那条“神鬼再临”的技能词条上，幽暗的寒光也在旋转，像是在诱惑他按下去。 磅礴的幽灵系能量似乎已经把他困住了，但他至少还剩下一个办法。 “喂！路诤，不要用那个能力！”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路诤一愣，反应过来并非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你知道‘神鬼再临’这个能力？你不是说你对你家的传家宝一无所知么？” 幸依从幽魂之玉里钻了出来，她的灵魂在这里如有实质，就仿佛是活了过来一样，“我没骗你，我是对那个东西不太清楚。但我妈妈告诉过我，我家自古以来有一条家训，说‘如果玉里有个声音对你说话，你千万不能回应’。” 幸依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我有件事没有告诉你。当时我死掉的时候，也听见了一个声音在呼唤我，让我交换，但我没有答应。我隐隐间感觉到一件事情，交换的后果比死还要恐怖。” “路诤，你千万不要上当，那个声音很可能在骗你出卖灵魂。如果你答应了，就会万劫不复，连转世轮回都没有可能。” 路诤心里微微一动，他是玩家，死了还能复活，但听幸依话里的意思，似乎在警告说，一旦开启“神鬼再临”，复活机制就会失效，这个号就算是销了。 幸依向四方八方望去，周围白雾翻滚，她说：“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口。” 路诤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行！你是魂体，本该去往灵界轮回转世，只是因为各种机缘巧合留了下来。而这是阴阳间，正是接引魂体通往灵界的地方，你在这里会本能地被灵界吸引，只会越走越远。” 幸依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那该怎么办？” 路诤说：“千万别跟我走散了。这里只有我是活人，也只有我才可能找到通往人世的出口。”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把精神向外释放，感受周围的环境。 最开始，他见到大雾涌现，因为疯婆婆的话而慌乱起来，又轻信了自己的眼睛，沿着虚假的道路奔跑，误入了阴阳路。 阴阳路本质上是被幽灵系能量侵蚀、扭曲的现实世界，幽灵系的力量构建了一个超大的幻境，在这场幻境中，人类的五感全都被欺骗了。而人类太过于依赖感官行动，一旦视觉、听觉、知觉、触觉都带来虚假的情报，人类就会束手无策。 现在他必须抛弃五感，凭借第六感行动。 随着他的精神外延，周围一片死寂，没有树木、也没有建筑，什么都没有。但他很快触碰到障碍，那是一股浑浊的、磅礴的灵觉，让他的精神无法伸得更远。这大概就是那层雾气的本来面目，是幽灵系能量和冤魂的灵性结合，产生的怨气。 路诤感觉到脚下微动，仿佛是一条河在缓缓地流淌。他很快明白过来，灵界的缝隙并没有封闭，依然在引渡着死者的灵魂，就像水那样，产生了一条怨念的河流。只是死者的怨念太重，狭窄的灵界缝隙难以接纳，于是产生了一片堰塞湖。 所以，如果怨气气流的流向是灵界，那么反方向，就是人世。 他感受着怨气的流动，辨认出了方向，挪动自己的脚步，往反方向走去。 路诤闭着眼睛，一边寻路，一边紧紧扣住幸依的手腕：“如果周围出现了什么怨灵，就出言提醒我，但千万别跟我走散了，我可不想再回头去找你。如果感觉危险，就立刻回到幽魂之玉里去，听到没有？” 没走出多远，路诤感觉自己的手腕一紧，听见幸依说：“路诤，后面！后面有东西！” 路诤的精神往后看去，只见一片虚空中，两团幽暗的火焰在缓缓燃烧着飘飞过来，很快他就听到了声音：“小哥，你是不是迷路了？来，跟我来，我带你出去。” 路诤脸色一变，加快了脚步。那两团鬼火紧追不放，很快，四周更多的鬼火围了上来。 他睁开了眼睛，看见白雾中，十几颗人头把他团团包围，现在已经无路可逃了。那些人头发出欣喜的笑声：“小哥（年轻人），你不逃啦？来，跟我们走，我们带你离开这里。” 路诤感觉烦了，他握住怀里的幽魂之玉，恶念就生了出来。幸依见他这样，慌忙劝道：“你别着急，我再想想办法，千万别用那个能力，千万别用！” 这是一个选择的时刻，路诤叹了口气，没有太多犹豫，他也握住幸依的手腕：“别着急，我不用就是了。” 他从腰后抽出匕首，选择了另一个技能，幽魂之刃！ 随着这个技能的释放，幽魂之玉的灵魂刻度从999减了下去，神鬼再临这个技能词条也暗淡下去了。 不过没什么可后悔了，他心念一动，灵魂力量被引导出来，覆盖在了匕首的刀刃上，像是镀上了一层幽蓝色的火焰。但这一次，刀刃上的灵魂之火继续燃烧，烧得越来越旺，灵魂之力化为的剑芒变得更长，转眼之间，三寸长的匕首已经化为了一把一米多长的利剑。 路诤反应过来，幽魂之刃是对幽灵系能量的运用，本质是一种幽灵系技能，而这里是阴阳间，是鬼系场地，没有现实世界的规则压制，幽灵系技能受到环境支持，威力变得更大。 他心念又是一动，剑芒再涨，这把灵魂之剑变得更长，几乎能无限地延伸。 路诤大喜，他本来还在担心匕首太小，近身缠斗之下，会腹背受敌，这下可以解除后顾之忧了。他看着那些围上来的人头怨灵，笑笑说：“不怕死的就来吧。” 几个人头怨灵们扑了上来，路诤挥动刀刃，幽暗的刀芒闪动，怨灵们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它们的面目扭曲起来，随着“嘭”的一声巨响，来自幽灵系的攻击重创了它们的灵魂，支撑这些怨灵的怨念似乎消散了，融入那些白雾中，像是被点燃的氢气那样爆炸了。 消灭了这几个怨灵，路诤闭上眼睛，接着赶路，他感觉脚下的地势变高了，像是沿着一条斜坡往上走。 远处忽然亮了起来，无数的鬼火摇曳，幽幽的磷光连成一片，仿佛是中元节的河灯会，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蜡烛在纸船上点亮了，沿着河水飘流。 路诤睁开眼睛，看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只见雾中站着大片的人头怨灵，他们或老或少、或男或女，全都脸色苍白、嘴角含笑，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望向自己。 “活人，是活人！” “我们可以出去啦！我们终于可以出去啦！” “身子！他的身子是我的！” 随着那些人头怨灵开始移动，他的视线落向了它们的后方，看到那里立着一口井。 井在神秘学中，是通道的象征。比如在东洋恐怖片《午夜凶铃》中，贞子的鬼魂就是从井中爬出来害人的，在这里，井是从阴间通往阳间的通道。而在《爱丽丝的漫游仙境》中，主人公爱丽丝掉入一个树洞，去往了童话世界，在这里，树洞就相当于井。 那么人头怨灵们背后的这口井，大概就是阴阳间的出口。 路诤听着那么怨灵们的鬼话，稍一思索，大概明白过来。这些亡魂们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头颅，没有身体，魂体并不完整，所以即使找到了出口，也无法出去。它们盯上自己，并非是为了宣泄怨念，而是为了夺取他的身体。 如果要到达那口井中，就必须要突破这伙怨灵的包围。路诤拔出匕首，盘算着自己的胜算。这些怨灵的实力并不强，但它们的数量委实是太多了。 路诤脚下还没动，那些怨灵们就已经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像是一群密密麻麻的蚊子。 但没什么可犹豫的，狭路相逢勇者胜！路诤心里生出寒意，但已经握紧了刀柄，迎着那些怨灵们冲了上去。 路诤大吼：“幸依，快进去！” 幸依却摇头：“我可以保护你的后背。”她说着，幽魂之玉分出一道力量，在她的手中也生出两团鬼火。 两人一前一后冲入那群怨灵的阵中。 路诤全力激发，匕首上的幽灵系能量暴涨，化为一把十米长的巨刃。他四下挥舞，巨刃横扫，逼近的人头怨灵们发出痛苦的惨呼声。但渴望离开这里的执念依然驱使着它们不断向前逼近，前赴后继、无休无止。 不断有人头怨灵从后面咬向他的后背，一直跟着他的幸依就把手中的鬼火丢出去，幽灵系能量爆开，怨灵们的灵体被点燃了，在火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路诤感觉自己像是在古战场上冲杀的士兵，四面八方全是无尽的敌人。他拼命砍杀，幽魂之玉里的灵魂点数飞快地下降，终于，在灵魂点数耗尽前，他终于看到了那口井。 “幸依，快进来！” 但身后没有回应，他回过头去，看到幸依已经在不远处摔倒，大量的人头如海潮那样涌上来，啮咬着她的魂体。 “你快走！别管我，我也是灵体，在这里我也不会死！” 不会死，只是沉沦。 各种念头在路诤的脑海中闪过，他返身回去，幽魂之刃再次横扫，把啮咬她魂体的怨灵们斩灭。 随着那几下斩击，残存的灵魂点数快要见了底。十米长的幽魂之刃变得越来越短，像是寒风中渐渐熄灭的火炬。 幸依的灵体变得虚弱了，她轻声埋怨：“不是叫你走么，你怎么回来了。” 路诤握紧她的手腕，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因为……我是个很害怕孤单的人。” 不死不灭的怨灵们蜂拥而至，路诤再次挥刀砍伐，但缩短了的幽魂之刃无法顾及到四面的敌人。那些人头怨灵们像是马蜂那样扑上来，要把他们压垮了。 怨灵们对幸依没兴趣了，它们转而向路诤发动攻击，阴冷的幽灵系能量像是细小的触手那样，穿过他身体的每一寸毛孔往里钻。 他努力拖着虚弱的幸依往井那里赶。但随着怨灵的攻击，他感觉体温正迅速流失，大片紫黑色的尸斑从他的皮肤表面长出来。最后，他也支撑不下去了，一头摔倒在地。 人头怨灵发出欣喜的笑声，构成那些它们灵体的怨气化为白雾，往路诤的五窍里钻进去。 无数杂乱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脑海，“温暖的感觉……真是怀念啊……”“他是我的……他是我的……”“活人的身体……鲜活的肉……” 此刻，成百上千的灵魂正试图强行占据他的身体，不同的意识在与他做精神方面的对抗。他的意志属性不错，但怨灵们几乎无穷无尽，在这种对抗中，他的精神受到重创，大脑皮质层的血管在压力下一根根破裂，他的双眼一片血红，鲜血止不住地流出他的眼角。 路诤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失去了灵魂。 幸依拽住他：“快醒醒——！” 这时，路诤左手手腕上的那颗肿起的疙瘩忽然跳动了一下。他感觉一股磅礴的精神力量涌现出来，像是沉默许久的火山爆发，滚烫的岩浆沿着他的血管流入心脏，心脏跳动一下，力量随着血液向四肢百骸流淌。这股精神力量如同沸腾的开水，一瞬间把那些阴冷的怨灵驱散开来。 路诤的眼中重又恢复清明，他拉住虚弱的幸依，趁这个机会跳入井中。 第九十五章 阴间桌游 路诤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他的头疼得厉害，与怨灵的精神对抗让他脑血管破裂，也就是俗称的中风，视觉都受到不小的影响，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光影绰绰的。 路诤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树林里，之前跟丢的三只精灵正围绕着他。 他四下打量，看到脚下的薄雾中，几十个木芥子人偶，正对他露出诡笑。看着这些栩栩如生的人脸，他打了个寒战，忙不迭地退到土路上。 路诤一边盯着那些看起来诡异莫名的木芥子，一边问道：“你怎么样？” “还好，但是需要休息一下。”幸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路诤点了点头，稍微放下心来。他打开游戏日志，最上面的提示窗从刚才起就在不断晃动，“叮”的一声，那个提示窗打开： 【玩家顺利从‘阴阳间’中返回，已积累足够的灵性，是否消耗一点‘通用专精’，提升‘初级幽灵系能量亲和’至‘中级幽灵系能量亲和’】 【中级幽灵系能量亲和：你感应灵魂的能力受到加强，初步具备感受灵魂波动的能力，这种能力让你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灵体，并与之沟通。野外遭遇幽灵系精灵的概率上升，幽灵系精灵捕获率提升，幽灵系精灵经验获取率提升。】 【是/否】 幽灵系能量亲和就像是在“克苏鲁跑团”中的灵感，灵感越高的调查员越容易听见古神的低语。正所谓，当你注视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注视着你，调查员一旦看见古神，那么就意味着古神也看到了调查员。被古神注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在跑团的本子里，反而是一些“小聋瞎”能活到最后。 同样的道理，对灵体越是敏感的人，当然也越容易被恶灵缠上。 路诤叹了口气，觉得月见镇这个副本越来越像是个跑团的本子了，幽灵系能量亲和高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但他依然点下了确定。 【检测到玩家的精神属性超过500点，条件已满足，解锁技能‘阴阳眼’】 【阴阳眼：对幽灵系能量的敏锐感知让你天生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集中注意力（每分钟消耗100点精神），你将看见幽灵系宝可梦、灵体或灵性的残余。】 路诤看着这条提示有点哭笑不得，他本来对自己的规划是成为一名超能力者，结果超能力刚刚摸到一点边，阴阳师方向的修为却突飞猛进。 他摸了摸下巴，盘算说是不是干脆收服一只幽灵系宝可梦转职当阴阳师得了……不过因为幽灵系以魂魄为食物，这帮家伙是人人喊打，根本不敢露头。 其实路诤现在就有点怀疑，隐藏在月见镇的，说不定就是一位邪道的阴阳师。 不过“阴阳眼”这个技能来得倒是及时，要是他当初在游客失踪的客房里有这个能力，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他开启阴阳眼，看向那些木芥子，只见每只木芥子上都隐隐有幽蓝色的光柱，像是细小的蜡烛。 路诤心里一震，那些东西就是灵体，这里的每个木芥子上都寄宿着灵体！看来在阴阳界中看到的人头怨灵，就是它们的具现！ 这些木芥子有古怪，但现在不是仔细调查的时候，路诤找明方向，往住处所在去了。 回到住处，傲世神皇等三名火箭队玩家正等在客厅里。傲世神皇的脸色不太好看，见路诤回来，劈头就问：“你去哪了？我们刚讨论要不要出去找你？我们在群里的留言你为什么不回？” 路诤打开游戏系统的群聊，从阴阳间回来后，游戏内置的通讯才恢复，群里的聊天记录不再停滞在21:13，一下子刷了屏。 “刚刚误入了一处副本。”路诤说。 “副本？”三名玩家听到这话，眼睛发亮。 “用不着心急，你不去找副本，副本自然会来找你。”路诤微微露出笑容，随即笑容收敛，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今晚这里应该也会成为一处副本。不知道你们注意到外面的雾没有，我打探到一个情报，敌人很可能随着那些雾过来。之前我就是被它们困住了，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来。” 一旁的傲世风雨开口问道：“敌人？什么样的敌人？” 他是傲世神皇的下属，长相平平无奇，看面容，可能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 路诤顿了一下，“是一些怨灵。” 听到这话，三名火箭队玩家都是一愣，“怨灵？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撞邪了？” “是啊，撞邪了。”路诤说：“今晚进攻我们的，应该就是类似怨灵之类的东西。” 三名火箭队玩家对视一眼，有人开口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话别说一半，你到底都打听到什么？” 问话的人叫傲世深渊，他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年纪和傲世神皇差不多。 路诤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他不太想告诉三人所有情报，不然听说这里可能镇压着什么邪物，或者隐藏了一个高等级的幽灵系训练家，他们很可能会打退堂鼓。 他斟酌了下说辞，让自己的话足够引起他们的重视，但不至于被吓退：“听着，这里是神社，是供奉神明的地方。在神道教的文化里，神鬼不分，人死后，灵魂在神社里受到供奉，就是神。但说是神，和鬼也没什么分别。我刚才是去调查上一批游客了，他们果然失踪了，有可能是被绑架了，但也有可能是被神隐了。” “神隐？”傲世风雨挑了挑眉毛。 “你听说过？” “在游戏和动画片里很常见。”傲世风雨点头：“神隐，直译过来就是‘被神怪隐藏起来’，引申为受神明的招待，从而在人类社会消失、去向不明。你的意思是，失踪的游客是被鬼神之类的东西收走了？” “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有人在利用鬼魂的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路诤顿了一下：“我确实遭遇了一些冤魂厉鬼的袭击，我觉得它们很可能是被神社豢养的。” “喂喂喂，越说越离谱了。”傲世深渊吐槽道：“拜托，你确定你和我们玩的是同一款游戏么？” “幽灵系，”路诤叹了口气：“顾名思义，就是鬼、怨灵。这个属性比较少见，也很危险。不过不用太过担心，幽灵系宝可梦也是宝可梦，可以通过战斗解决，不像恐怖片里那种无解的剧情杀。你们要是谁对幽灵系宝可梦感兴趣，这次反而是机会。” “真的假的？”傲世深渊将信将疑。 这时，傲世神皇在旁边说：“这款游戏隐藏要素还有很多，你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他可能想到了当初在火箭队实验室内遭遇的怪物，脸色阴晴不定，“说不定真的有鬼。” 他想了想，看向路诤：“你说怎么办？今晚还要不要去神社？” 按他们本来的计划，是准备趁着夜晚的掩护去探索神社的。 路诤想到了外面的那一场大雾，现在幽魂之玉的灵魂点数几乎消耗殆尽，如果再误入阴阳界，受到人头怨灵的围攻，恐怕很难逃出来。 “不了，外面很危险，我们先熬过今晚。我们今晚就在一个屋里，也不要睡觉了，通宵吧。”路诤扫视他们一圈：“有没有人不方便的？” “不就是通个宵嘛。”三人耸耸肩膀。 傲世风雨站起身，看向窗户外面，外面雾蒙蒙的，一片漆黑，“这雾起得确实不太对劲……嘿嘿，不过氛围倒是正好。” 他回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顶了顶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说过，我其实是个灵异爱好者。咱们这种情况，让我想起了一部电影，叫《山村老尸》，说是四个人在一个村庄玩招魂游戏……你们瞧，咱们正好四个人，不玩一把都对不起这气氛。” 剩下的三个人一脸蛋疼地看着他，傲世深渊翻了个白眼：“能不能不要作死？” “那边的小哥不是都说了嘛，今晚大概率鬼魂会袭击我们，反正横竖都会被袭击，作不作死又有什么区别？”傲世风雨耸肩：“如果能提前引来一两个怪物反倒是利好，方便各个击破。” “有道理。”引来怪物是无稽之谈，但路诤觉得如果玩得点提神的游戏没准是好事。 “两票了！”傲世风雨听他这么说有点兴奋起来了，他转而看向傲世神皇：“老大，你说呢？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傲世神皇哼了一声:“我会怕？我傲世神皇的字典里就没有‘怕’这个字！”他瞟了一眼傲世风雨，“不过别想对我用激将法这种小伎俩，我才不上当呢。你们要玩自己玩，别拉上我。” “老大，说好的同进同退呢？” “同进同退是指在游戏里。” “可我们现在就在游戏里。”傲世风雨转了转眼珠：“老大，果然你还是害怕了吧。” 旁边的傲世深渊说：“风雨，老大都发话说不玩了，你不能别缠着了，就算是怕鬼，那也是我们的老大啊。” 两人一唱一和，傲世神皇有点心浮气躁起来，他昂起头，嗔道：“别哔哔了，吵死了，我加入。哼……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胆量才加入的，你给我记好了！” 路诤心说，你这种老派的傲娇已经退环境了，而且……你不觉得一个大男人傲娇起来有点恶心心么。 “好好好，老大也同意了，我们三比一!”傲世风雨看向最后的傲世深渊，挤眉弄眼说：“可由不得你咯。” 傲世深渊闻言，嘟哝着说：“你不会以为我怕了吧？” 路诤说：“先说好，咱们玩游戏是为了提神，敌人随时可能会来，像四角游戏、招魂转盘、午夜捉迷藏之类，需要关灯、分散的通灵游戏就免了，笔仙、碟仙、镜仙倒是无所谓。” 听到路诤报出的名字，傲世深渊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傲世风雨笑笑说：“没你说的那么阴间，我的意思只是玩个带有惊悚元素的桌游而已。”说着，他把一个小程序分享到群聊里。 路诤点开那个小程序，小程序的名字叫“还家”。封面有点阴间，那是一个背着书包的女学生站在一处路灯下，路灯散发昏暗的灯光，女学生频频回顾，眼神惊惶。而灯光照不透的黑暗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 “这座城市有一个都市传说，在午夜十二点前，必须回到自己的家中，否则，就会永远消失在黑夜里。今夜，四个困顿的游子因为种种原因，在太阳落山后很久才匆匆启程，他们能顺利返回自己的家么？” 傲世风雨装模作样地用阴恻恻的语气介绍完游戏背景：“好，开始抽角色卡。” 傲世深渊一边在小程序的界面上操作，一边嘟哝着说：“所以有这种都市传说，为什么还要作死不早点回家呢？因为要加班么……我靠，还真抽到一个社畜大叔，我看看人物技能是什么……” 路诤也点下抽卡按钮，翻出的人物卡是一个小女孩，梳着麻花辫，抱着一只破旧的狗熊布娃娃，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慌。再看技能，叫做“护身灵”，效果是“当抽到恶灵卡时，一共有两次机会可以抵御恶灵袭击”，也不知道厉不厉害。 “好，人物卡抽完，我们开始介绍玩法。” 路诤听着傲世风雨的介绍，其实规则很简单，就是飞行棋的变种，四名玩家需要在一张棋盘上，掷骰子，从起始位置走到终点。核心玩法是规划行动路线，棋盘上的格子大致分三种：灯塔、阴影、凶地。 灯塔，顾名思义就是有灯光的地方，在这里，玩家是安全的，并且丢弃一个恐惧标记。 阴影，对应就是没有灯光的地方，当玩家进入这里，会打上一个恐惧标记，并且抽取一张随机的“事件牌”。 凶地，就是有恶灵出没的地方，当玩家进入这里，就会立刻遭受一次恶灵袭击。如果应对失误，就会游戏结束。 恐惧标记，集齐5枚恐惧标记，就会遭受一次恶灵袭击。恶灵袭击之后，恐惧标记全部清除。 灯塔多的路线会比较安全，但相对的，距离玩家最终的目标也会比较远，因为存在“午夜12点前必须到家”这个设定，玩家总共只有12个回合，所以必须均衡行动。 除此之外，地图上还有相应的功能建筑。比如：便利店、教堂、警察局等。便利店可以购买特殊道具；教堂可以得到庇佑，免疫下一次恶灵袭击；警察局可以清除身上全部恐惧标记。 规则介绍完毕，在小程序的引导下，傲世深渊第一个行动。他的人物卡是一般社员，起始位置在城市东面的公司，而他的家在城市的西面，距离水库不远。考虑到这个游戏的风格，那水库里应该淹死过人，社畜大叔住在那里，大概是因为房价便宜。 傲世深渊点开小程序的投掷功能，口中念念有词道：“天灵灵地灵灵，女娲娘娘快显灵，我要六啊，给我六啊……” 一个六面色掷下，滚了几圈，露在最上面的愕然是一个孤零零的圆点。 “我靠！”傲世深渊捂脸。几人看到他掷出的骰子，也不禁乐了，“嘿嘿，一点。” 傲世深渊的人物在棋盘上走了一格，踩在“地下车库”上，这个格子是个“阴影”地块。在程序的操作下，中年大叔的头上多了一道黑色的竖线，像是俗称的应堂发黑，横死纹压顶。 接着，系统给他发了一张随机事件卡，傲世深渊低头一看，差点又喷出一口血。只见发给他的是一张黑色的事件卡，遭遇恶灵。 傲世风雨乐得哈哈大笑：“开门杀啊……俗话说鬼怕恶人，越怕越容易被鬼缠上，所以胆子要大！” 傲世深渊呸了一声：“谁怕啦？” 随机事件的字幕在屏幕上缓缓打出来。 “现在是午夜，你终于写完了最后一套营销方案。满身疲惫的你关上了电脑，伸了个懒腰，惊讶地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同事已经全部下班了。” “走出办公室，写字楼走廊上的灯已经关了，一片寂静，整个办公大楼似乎只剩下你一个人。空旷的楼层隐没于黑暗中，这个往日熟悉的地方正变得陌生起来。你稍微有点心慌，脚步加快，按下了向下的电梯。” “电梯门缓缓打开，你看到里面已经站了两个人。他们穿着保洁人员的制服，并肩而立，面无表情地看向正前方。两人的手腕上都系着红色的麻绳，你感觉有点古怪，但依然走了进去。” “你扫了一眼电梯的按键，看到他们去往的楼层是B3。这时，梯门缓缓关闭，你要——” 屏幕上出现四个选项： “1，按开门按键。” “2，按一层按键。” “3，按紧急求助键。” “4，什么都不做。” 傲世深渊把随机事件缓缓看完，他还没做决定，旁边的傲世风雨先挑了挑眉毛，阴恻恻地说：“那两个保洁员应该是鬼。正常写字楼哪有保洁员晚上10点才下班的？正常保洁员的作息是早上6点到下午4点。我猜那两个保洁员其实是擦写字楼外墙玻璃的，因为作业事故，脖子摔断了，所以才一动不动看着正前方。” “这好像是什么恐怖电影里的桥段来着？”傲世风雨想了想，说道：“好像是《Office有鬼》，陈小春和舒淇演的。” “有点阴间啊。”傲世深渊皱眉。 路诤看他们刚上来就这么有代入感，决定也加点提神的佐料：“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故事里的保洁员按的楼层是B3，一般写字楼即使有地下车库，最多也就到B2层。B3层……只在医院里才有，是太平间。” “对哦，”傲世风雨说：“手腕上绑红绳好像也是太平间里的做法吧，尸体放入冷库的时候，如果是横死的，就会在手腕上绑一根红绳，红色辟邪，可以防止尸体乱跑。” 见他们两人一唱一和哄抬气氛，傲世深渊忍不住骂道：“别说了！妈个鸡越说越阴间了！” “哈哈，快选快选！” 傲世深渊盯着四个选项，犹豫了片刻，“选一！” “你倒是不怕惊动恶灵。”傲世风雨说。 选项一的词条翻开。 “你感觉到不对劲，慌忙按下开门按钮，逃了出去。电梯里的两人对你的异常举动没有丝毫反应，依然一动不动看着正前方。电梯门缓缓闭合，你站在漆黑的走廊上，恐惧占据了你的全部心神，你的背后一片冷汗。” “获得2枚‘恐惧标记’。” 傲世深渊的人物卡上，那名中年大叔的眉心变得更黑了，连续三道横死纹压得他抬不起头来，一脸的便当相。 “我靠！这是开局就要被抬走的意思嘛？”傲世深渊皱眉：“那两个保洁员到底是不是鬼啊？” 傲世风雨一摊手：“鬼知道。下一把轮到我了。”他笑了笑，转而盯着地图猛瞧：“走你。” 色子转了几圈，露出一个“5”。 傲世风雨的人物卡是一个女学生，出发点是学校，往前走了5格，踩在“无人的小巷”上，这也是一个阴影格。 “嘿嘿，你的运气也不怎么样嘛。”傲世深渊说。 傲世风雨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他很淡定地抽了一张事件卡，事件的颜色是灰色的。 “你走在路边，看到一家店面的门前堆着几捆花圈，这是一处殡葬门店。黑暗中，白色的‘奠’字冷得刺眼。你感觉到不安了，正准备加快脚步远离那里，这时，一阵阴风吹过，从路边飘来一些黄纸。你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在黄纸里夹着几张红色的纸片。你要——” “1，捡起纸片” “2，赶快离开” 因为不是自己，傲世深渊反而活跃起来，“我懂，这是冥钞嘛，烧给死人的，捡了就会被鬼惦记上。” 傲世风雨看着两个选项，又看向地图，显得有点犹豫。他想了想，点了第一个选项。 “你捡起地上红色的纸片，凑到眼前才看清楚，颜色和图案虽然惟妙惟肖，但上面却赫然写着‘天地银行’四个字。这是几张冥钞，其中有些已经被烧了一半。随着你捡起这些给死人的东西，周围一阵寒意袭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注意到了你。” “获得1枚‘恐惧标记’，获得‘冥钞’*1。” 随着字幕加载完毕，傲世风雨的人物也印堂发黑，不过他的牌库上多了一张物品卡。 傲世深渊凑过去看了那张物品卡的描述：“嗦嘎，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玩意儿能把鬼买通。”他又有点不甘心：“凭什么我什么东西都没捞到，还比你多一点恐惧？” 傲世风雨挑着眉毛得意洋洋道：“谁叫你被吓得落荒而逃了？说不定电梯里的那两个保洁员其实是大好人呢。” “妈个鸡。” 第三个人是傲世神皇，他的人物卡是一个刚下班的保安，起始地点在西郊的购物中心。他丢出骰子，掷出了一个“4”。保安走出4格，稳稳站在一处路灯下，“灯塔”地块。 傲世神皇双手叉在胸口，“轮到你了，小陆。” 这声“小陆”像是机关单位里的科长叫年轻科员。路诤低头看了眼棋盘，又抬眼看了看傲世神皇，笑了笑。这家伙选择的路线有点意思，说不定，在座的四人中，他其实才是最怕鬼的。 注意到路诤的目光，傲世神皇哼了一声，微微别过头去，还是保持他一贯的高傲。 路诤看着棋盘，指了指距离他初始人物不远处的一个格子，“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的？” “是一个功能建筑，公交车站，可以让你的人物跳过一次掷骰，沿着公交车站的方向，到下一个车站。”傲世风雨在棋盘上比划了一下公交车的路线。 路诤点了点头，他的人物是个小女孩，起始地点是城市南面的博物馆，终点则在北面。这条公交的路线正好是南北走向，可以搭乘，不过终点有点阴间，是公墓。 傲世风雨明白他的打算，说道：“游戏开始时间是晚上22点，早就过了末班车运行时间了，所以你懂的。” 一旁的傲世深渊恍然大悟：“难怪终点站是公墓，原来是灵车。阴间！实在是太阴间了！” “所以搭乘灵车的代价是什么呢？”路诤问道。 “每坐一站都会受到一次恶灵袭击。” 路诤点了点头，选定自己的行动路线，掷出骰子，运气还不错，居然是6点。小女孩连蹦6格，踩在公交车站前的阴影地块上。 “玩法很激进啊。”傲世风雨已经猜到了他的选择，啧啧称奇。 路诤抽取事件卡，也是一张灰色卡片。 “你走在路上，这时，街角处出现两个扭打在一起的男人。其中一个穿着笔挺的警察制服，另一个人脸上流着血，眼神惊惶。” “见你靠近，脸上流血的男人挣脱束缚，一把拉住你的胳膊向附近的树丛里逃去。穿警察制服的人在后面大喊，‘快逃！那个人是逃犯！’。脸上流血的男人则在你耳边轻声说，‘跟我走，不要相信那个警察，他是鬼！’。” “你看向黑暗中的警察，他的脸看不清楚，脚下似乎没有影子。而你身边的这个人满脸流着血，有些狰狞。你要——” “1，相信脸上流血的男人。” “2，相信穿警察制服的男人。” “3，谁都不相信，独自逃离。” 第九十六章 影中夜袭 傲世深渊看着这张事件卡，说：“我靠，明显两个人都有问题嘛，我看全是鬼。换成是我，就选第三个选项了。” 傲世风雨说：“这让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灵异小故事。说是一伙同学去爬雪山，其中有一对情侣，正准备登顶时，天气忽然转阴，但同学们不想留遗憾，执意冒险登顶，只留下了情侣中的女生看守营地。” “结果当晚就出事了，风雪大作，上山的人都没回来。女生等到第七天，同学们终于回来了，除了她的男友。同学们看上去刚刚逃过一劫，脸色铁青，告诉她说，她的男友第一天就不幸遇难了。大伙还告诉她，他们匆忙赶回来，就是为了通知她，怕男生的鬼魂趁着头七来找她。” “女生又伤心又害怕，于是同学们围成一圈，把她保护在中间。结果到了晚上，她的男友忽然出现，还浑身是血，一把拉着她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说，这些同学全是鬼，因为在登顶的第一天，他们就遭遇雪崩，除了他，剩下的同学们全死了。” 傲世深渊听完故事，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旁边的傲世神皇皱眉说：“风雨，你能不能别讲这种故事啊？” 傲世风雨挤眉弄眼说：“老大，你不是说你的字典里没‘怕’这个字么？” “我才不是怕！我是担心你动摇军心！”傲世神皇哼哼：“这个故事的重点在于信任二字。按这个故事，分明就是教导主角谁都不该信任，还不是动摇军心？” 傲世风雨嘿嘿笑了两声，看向路诤：“如果是你，你会选择相信谁呢？” “当然是相信自己的男朋友，即使他是鬼，也不会害我。”路诤轻声说着，选择了第二个选项，相信警察。 “莽啊兄弟！”见他这么果断，傲世风雨和傲世深渊齐声叫道。 “你摆脱脸上流血的男人，他一时不查，让你从树林中走出来。男人回头看了你一眼，叹了口气，匆匆离开了。穿警察制服的人看到了你，迎了上来。在确认你没有受伤后，他从怀里掏出100元现金，让你赶快打车回家，然后往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得到人民警察的关照，消除1枚恐惧标记，获得‘钞票’*1” 围观的人瞪大了眼睛：“陆哥，你怎么知道那个警察是好人的？” “很简单，因为这个游戏是在国内发行的。” 傲世深渊和傲世风雨脸上都露出不解的神色。 “在中国，把警察和反派联系在一起的游戏，是会被查水表的。”路诤淡淡地说。 他们闻言恍然大悟，齐齐竖起大拇指：“我靠！正能量啊！” 又掷了一轮骰子，这款游戏的新鲜感渐渐消退下去了，路诤的心思开始转向尚口晴那边。他低头看向时钟，现在是晚上22：57分，距离午夜越来越近，但预想中的袭击依然没有到来。 连续两天的高强度活动让他身心俱疲，但却不能休息，疲惫和不安让他越发焦躁起来。 不过傲世神皇他们玩着阴间桌游却很是乐在其中，大概是平常泡夜店，通宵惯了。 轮到傲世风雨行动。他因为不是第一次玩，可能是想作为老手秀一把，选择了一条捷径，这条捷路是一条穿过公园的小路，联通了两条主干道。但在公园的地界上，不仅没有灯塔格，还有好几块凶地。 “2、3、4点都行，但不能掷出5点，最好是6点，尽快穿过公园。”傲世风雨盯着盘面，盘算着。 他按下投掷键，骰子转了几圈，露出一个“5”字。 傲世风雨看着投出的结果，摇头叹气道：“哎，墨菲定律，怕什么来什么。” 傲世深渊之前被他揶揄过好几次，这次逮到机会，阴恻恻地笑了笑，说道：“风雨，别怪兄弟没提醒过你，听说被鬼盯上的人，运气会被吸走。” 傲世风雨一撩流海，装出唉声叹气的模样：“我肯定是被女鬼盯上了。哎，没办法，人帅鸡受累。” 傲世深渊嗤笑一声，看了一眼旁边闭眼假寐的傲世神皇，说道：“论颜值，老大还在这里，女鬼凭什么瞧得上你？” “哼，谁要被女鬼看上？”傲世神皇睁开眼睛。 “哈哈，传下去，老大喜欢刚猛健壮的男鬼。” 见焦点转移了，傲世风雨从牌堆里抽出一张事件卡。他一看到自己抽出的东西，忍不住唤了一声：“我靠！红卡！” 那是一张背景黑色的事件牌，只不过在中央站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她低着头，黑色的长发盖住脸庞，眼睛的部位如漆黑的孔洞，嘴唇弯曲如勾。她身着的红衣如同被鲜血浸湿，露在外面的手臂惨白如纸。 傲世深渊看到封面，也忍不住“靠”了一声，他随即又幸灾乐祸起来：“嘿嘿，你点的女鬼。” 傲世风雨不理他的揶揄，默默点开事件牌。 “你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感觉到内急。夜已经深了，你环顾四周，路上行人寥寥，但你仍然不想在草丛里解决。你想到附近的公园里就有一间公共厕所，虽然现在已经闭园了，但门因为年久失修上不紧，让你得以进去。” “公园里没有路灯，厕所里同样漆黑一片，但总好过在草丛里解决。你刚想方便，这时，听见门外传来一个脚步声。你感觉到不安了，这个时间点，怎么会有人来这里呢？难道是有人一直在跟踪你，意欲图谋不轨么？” “你掏出手机，按在紧急呼救键上。这时，借助手机荧幕上的光，你看到一个漆黑的拖把头在厕所隔间下方的门缝处拖来拖去。你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公园的环卫工人在拖地。你要——” “1，打开隔间门。” “2，默默等待环卫工人离去。” “3，接听紧急救助键。” 傲世风雨托着下巴长考，旁边的傲世深渊疑惑道：“这个事件好像不太吓人，最多就是遭遇个痴汉嘛。” 听傲世深渊说不吓人，旁边假寐的傲世神皇睁开一道眼缝：“痴汉？好像有点意思了。” “老大，真没想到你原来喜欢这种调调。”傲世深渊露出古怪的笑容。 傲世神皇大怒，刚想反唇相讥，路诤说：“不是痴汉，在外面的应该是个鬼。” “嘿嘿，其实我也猜到了。”傲世深渊说。 与此同时，傲世风雨结束了自己的长考，在小程序里操作了一下，系统提示，他刚才使用自己的人物技能，通灵直感。 接着，他选择了第二个选项，默默等待环卫工人离去。 “但你仍觉得不安，选择默默等待。过了一会儿，你再也没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隔间的门缝里也不再有拖把头来回移动。你放下心来，从马桶上站起身，刚想推门离去，这时，你感觉到脖子一痒，一缕头发丝碰在你的脖子上。” “你扭头一看，只见一颗脑袋从相邻的隔间伸出来，直勾勾地盯着你。那是一张女人惨白的脸，七窍流血，黑色的长发凌乱湿漉。你忽然明白过来，刚才在地上滚动的不是拖把，而是这颗人头。” “你已经死亡。” 旁边围观的傲世深渊被吓到了，一句“我操”脱口而出。 他连唤了好几句国骂才缓过劲来，嘿嘿干笑了两声，说道：“居然用人头拖地，这鬼是个人才啊。老大，我觉得这鬼是个勤俭节约的好鬼，深夜打扫厕所，你家的公司要不把她聘用算了，我看谁还敢上班的时间去厕所摸鱼？” 傲世神皇脸色发白，狠狠瞪了他一眼。 “老大，你要是害怕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上厕所。” “不用了，谢谢。”傲世神皇冷冷地说。 傲世深渊也不以为意，他们早就玩熟了，兄弟之间互相调侃一下不会有人真的在意。他转而看向傲世风雨，幸灾乐祸道：“风雨，你第一个挂掉了。” “没呢，刚才我用了技能了。”傲世风雨淡淡地说：“我的人物卡的技能叫‘通灵直感’，可以在脑海中模拟一遍场景选项，相当于死亡回溯。” 果然，随着他刷新了一下页面，小程序的界面再次回到了刚才的三个选项上。 “1，打开隔间门。” “2，默默等待环卫工人离去：（死亡结局）。” “3，接听紧急救助键。” 傲世深渊说：“刚才人头鬼贴地的时候应该已经看到你了，所以你选择第二个选项当鸵鸟结果被鬼弄死了。” 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傲世风雨点了点头。 傲世深渊又说：“不过我觉得剩下的两个选项都不太靠谱。第三个选项应该也是陷阱，如果是痴汉的话可能还有用，但你现在已经知道那其实是鬼了。你不是有‘冥钞’么，用了呗。” “不行，冥钞只能用来和普通的鬼交换情报，但对恶灵没有用。”傲世风雨皱着眉头，又陷入长考。 傲世风雨和傲世深渊还在讨论游戏的事，倚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路诤忽然感觉到挂在胸口的幽魂之玉散发出一股凉意。他心念一动，刚想说话，顶上的吊灯发出“砰”的一声脆响，居然熄灭了。 客房大厅陷入一片黑暗。 “怎么了！”三个火箭队玩家正玩灵异游戏玩得疑神疑鬼，皆被突如其来的黑暗惊得一震。 “嘘……”路诤伸手按在傲世神皇嘴上，示意他别惊动怪物。 路诤按在他嘴唇上的手掌感觉到一股温热湿润，沾上了不少此君的口水。傲世神皇也感觉有点恶心，不过好在他是个男生，这时候不会嘤嘤乱叫。 他一把将路诤按在他嘴上的手拍落，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路诤已经开启了阴阳眼，目光死死盯着大门，低声说道：“准备好！它们来了——！” 淡淡的雾气像是水那样从门缝下面涌进来，随着“嘎吱”一声轻响，玄关的门打开了。山风吹进来，外面却空无一人，只有浓密的雾气像是白色的烟。 负责警戒的阿柏怪忽然紧张起来，蛇躯挺得笔直，嘴巴大张，对着门外发出“嘶嘶”的威胁声，如临大敌。 三名火箭队玩家对着门外猛瞧，还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有夜风呼啸，白雾迷离。他们想起刚才玩的灵异游戏里的桥段，念头翻滚，心中寒意上涌。 傲世深渊咽了一口唾沫，指了指大开的房门，颤声问道：“敌人已经走了么？要不要把门关上？” 傲世风雨一把拉住他：“以我的经验，它们可能已经进来了。” 傲世深渊闻言，嘴唇发白，又咽了一口唾沫。 这时，头顶已经熄灭的吊灯发出“叮叮叮”的声音，三个人被吓了一跳，齐齐抬头看去，只见吊灯晃动起来，上面的玻璃吊饰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们正盯着头顶猛瞧，忽然看见贴在墙面上的旧海报发出一阵笑声，海报上的明星脸的眼珠居然转动起来。 “鬼呀！”傲世深渊发出一声惊叫，差点被吓得跌倒在地。 傲世风雨一把扶住他：“拜托，不要一惊一乍的好不好！” “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你已经替我紧张过了，谢谢。” 路诤随便扫了一眼，继续盯着大开的门，说道：“风雨说的对，只是个别灵异现象而已，不要紧张，不要自乱阵脚。” 在他的视野中，随着那层淡淡的雾气弥漫，幽灵系能量也一起涌现进来。在幽灵系能量的刺激下，物品上残余的灵性被激发，产生出个别灵异现象，并不奇怪。 路诤一边警戒，目光往旁边瞟了一眼：“神皇，你也别紧张。” “我我我我我我才没紧张！” 另外两名火箭队玩家齐齐看过去，面色都有点古怪。 只见傲世神皇两手紧握着一把左轮枪，骨节发白，微微颤抖。见众人的目光，傲世神皇嗔怪地哼了一声。 路诤心说此君大概在火箭队内部的地位又提升了，已经能兑换到枪械了。在低级别，枪械的杀伤力还在技能的杀伤力之上，不过看他这副手抖的样子，走火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他叹了口气，说：“把保险关上吧，发现敌人我会叫你。” “怎么，你有侦查类技能？” 路诤没有回答，外面的敌人可能发现了屋里两条负责警戒的阿柏怪，有些踟蹰。但看阿柏怪如临大敌的模样，敌人显然并没有退却，现在双方其实是对峙的局面。 “盯紧楼上！还有窗口！当心敌人偷袭！”路诤压低声音。 “楼梯口是我在守！窗口有深渊的超音蝠盯梢！”傲世风雨说。 路诤点点头。时间一点点流逝，他低头看了一眼游戏内置的时钟，现在是23:46分，这个时间点在古代被称为子时，也叫子夜，是每天阴气最重的时间。 敌人随时会发起攻击，但因为因为持续开启阴阳眼，他的精神正快速下降，脑袋感觉晕乎乎的，类似发烧的症状。 他正对两边的对峙感到焦躁，盘算着要不要干脆主动出击，两只守门的阿柏怪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它们变得更加紧张，不约而同地收缩蛇躯，像是压紧的弹簧，随时准备扑击出去，但面对空无一物的房门，却找不到敌人。 这时，在阴阳眼的视角中，路诤看到一大片幽蓝色像是潮水那样从门外涌来。 “地上！在地上！”他吼道。 “什么地上？”三名火箭队玩家也感觉好像室内的温度变得更低了，但依然茫然无措。 路诤丢出精灵球：“穿山鼠！对准那边，用重踏攻击！” 穿山鼠滚了上去，地面系能量凝集完毕，随着地面震动，发出“嘎吱”一声木头断裂的巨响，门口的木地板已经被穿山鼠踩塌了。 在路诤的视野中，穿山鼠将涌来的幽蓝色震得四分五裂。那片幽蓝色的主体一滞，像是遇到敌人的黏菌那样，把伸出的触手缩了回去，但还有部分窜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路诤把手中掐着的两枚精灵球弹出去了一枚：“烈雀，用燕返！” 他没有选择巴大蝶，这里是室内，巴大蝶的睡眠粉和起风攻击很容易误伤自己人。不过对飞行系的烈雀来说，室内同样也不是一个适合它发挥的战场。 幽蓝色的东西沿着墙角移动，烈雀的燕返几次无功而返，路诤吼道：“你们看不到么！” “看不到！现在什么情况！”三个人的目光随着路诤的攻击移动，但他们肉眼凡胎，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到路诤指挥烈雀似与什么看不见的怪物激斗，全都紧张起来。 傲世神皇双手握紧他的手枪，杏目圆瞪，连连转动枪口，可惜对真正的目标差了十万八千里。 路诤果断关闭阴阳眼，在普通人的视角下，地面上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他再一次打开阴阳眼，墙角的那片幽蓝色能量正向茫然的傲世深渊飞扑过去。他赶忙指挥烈雀将其逼退。傲世深渊也意识到了刚才敌人就距离他不远，吓得脸色一片惨白。然而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一步步后退，最后瘫坐在沙发上。 无形的敌人远比有形的敌人可怕得多，对后者的恐惧可以通过更猛烈的火力来消除，然而前者造成的完全是心理层面的重压。 可能是受到了鼓励，退缩到门外的大片幽蓝色能量蠢蠢欲动，开始涌入屋内。 路诤心说要遭。现在傲世神皇等人完全帮不上忙，他的精灵应付偶入的两股能量体就已经很吃力了，如果让大面积的敌人进来，他们只能落荒而逃。况且他开启阴阳眼是需要耗费精神点数的，就算这么僵持下去，也只能束以待毙。 正暗暗焦急时，他忽然想起了疯婆婆口中的“影魔”，脑中闪过一个灵感。他摸出腰间准备好的手电筒，向视图涌进来的大片幽蓝色能量照去，“现在能看到了么？” “看到了！是影子！”三人齐声大吼，两条待命中的阿柏怪向那里扑击。同时，早已捏在他们手中的精灵球也丢了出去，大舌头、尼多力诺、超音蝠、蚊香蝌蚪加入战场。 路诤感觉压力抖松，随着他关闭阴阳眼，脑中感觉一股眩晕，像是连续加班熬了两个昼夜。这是精神快速消耗的后遗症，他摇了摇头，强行压下了眩晕感，向屋内看去。 此刻，傲世神皇三人也打开了手电，几道银色的光柱打过去，房间正常的部分已经被照亮了。然而，凡是被那些幽蓝色的能量体覆盖的地方，依然是一片漆黑，像是地上平铺着一层沥青。 在没有灯光的环境，这些阴影和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如今在手电光柱的照耀下现行了。 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敌人一定要选择在夜晚发动袭击，以及为什么要在袭击前拉断他们的电闸了。 见偷袭计划破产，“沥青”蠕动起来，通体乌黑的人形怪物缓缓成形，这一幕让人想起恶灵从影子里爬出来。这些怪物四肢干枯修长，身材佝偻，像是无魂的行僵，它们面部对应五官的位置完全是漆黑的漩涡，看不清长相，但依稀能猜出它们生前极有可能是人类。 三名火箭队玩家又被震得一片愕然，好半天，号称雅爱灵异游戏的傲世风雨也不禁笑骂道：“狗策划，有创意，爷爷我点赞了！” “嘭”的一声枪响，傲世神皇手中的左轮枪闪起枪口焰，但正对面的怪物却什么反应都没有，自顾自地从阴影中伸展自己漆黑枯槁的身躯。 “老大，没打中。”傲世深渊嘴碎道。 “放屁！”傲世神皇大怒：“明明打中了！是这些鬼玩意儿免疫子弹！” 听说怪物可能免疫他们的攻击，傲世深渊一下子紧张起来。面对突变的画风，他忍不住碎碎念道：“我靠！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真的是宝可梦么？是不是有点阴间了？” “不要慌！听我指挥！”路诤沉声喝道。 其实在看到这些怪物的时候，他就心一沉。他本来以为今夜袭击他们的可能是一些黑暗组织的成员，驭使一些擅长“催眠术”之类的精灵，但没想到出手的会是灵异怪物。 这些灵异怪物当然不是宝可梦，而是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力量改造的人类，就像是在雅玛伽库神殿中见过的“人虫”。 这意味着疯婆婆口中的“诅咒”可能是真的，中年神官口中的“神明大人”可能并不是迷信。这个副本的背后站着极高位的存在，根本不是他们这个等级的训练家应该染指的，也难怪系统迟迟不发来任务。 他不知道幕后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但把人类改造为怪物的力量是何种属性却很好猜。 第九十七章 恶犬退敌 十几只怪物从影中爬出来，黑色枯槁的躯干在空中伸展。 利用这个机会，路诤断喝道：“穿山鼠，用重踏！” 穿山鼠滚了进去，它足下附着的地面系能量向下轰击，木屑飞溅，玄关的实木地板彻底报废。但重踏攻击没有对怪物们造成全额伤害，在穿山鼠发动攻击前，它们就陡然加速，像是巨型的蜘蛛那样四肢着地，沿着墙壁和天花板逃离了攻击的中心。 这一幕让三名火箭队的玩家看得头皮发麻，一时手足无措。 他们刚回过神，准备指挥宝可梦反击，怪物们就已落地，从四面把他们包围在客厅的中心。 怪物再度屈膝，作势就要扑上来。如果出现混战，伤亡不可避免，路诤只能赌一把：“神皇！让皮皮使用‘看我嘛’！” “看我嘛”是个特殊的变化类招式，使自己进入“万众瞩目”状态，吸收全场的单体攻击技能。 当此危难关头，见路诤语气自信，傲世神皇情不自禁地听从他的指挥。 皮皮单手伸出，在原地转了一圈，一般系能量腾起，全身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仿佛它正踩在舞台上，此刻正有一只无形的聚光灯打在它的身上。 这个技能的本质是以一般系能量迷惑对手的心智，也许高等级的训练家和精灵能抗拒这种状态，但眼前的这些怪物只是某个高位存在的傀儡。它们凭借本能行动，果断放弃了近在咫尺的训练家，转而向皮皮发动攻击。 怪物们伸出干枯的手臂化为鬼爪，变得更加漆黑可怖。鬼爪击中皮皮的心口，一股幽暗的能量腾起。被鬼爪击中，皮皮发出一声闷哼，向后摔倒在地。“万众瞩目”的状态还没有消除，十几只怪物都围了过去，鬼爪纷纷落向它圆滚滚的身体。 三名火箭队玩家逃过一劫，刚想组织反击，就听路诤沉声道：“不要乱，听我指挥！尼多力诺走前面，喵喵和皮皮断后，我们先撤到卧室。神皇！准备让皮皮再用一次‘看我嘛’。” “十几只怪物，皮皮一个怎么扛得住！”傲世神皇担心自己的精灵，对路诤怒目而视。 路诤沉声问道：“皮皮还有多少血？” 傲世神皇赶忙看向游戏系统，惊诧道：“居然只掉了三分之一血？” “很好！”路诤再次重复了一遍命令：“所有人听我指挥！喵喵和皮皮断后！尼多力诺开路，两只阿柏怪跟着我们，我们先撤到卧室。其他的精灵都先收起来，不要影响我们的阵型！” 他说着，以身作则，将烈雀和穿山鼠都收了回来，“神皇，‘看我嘛’！” 傲世神皇知道现在不是抬杠的时候，再次让皮皮用了这个技能。刚要反扑的怪物又被迷惑了心智，放弃了脆弱的玩家，转而向皮皮攻去。 几人从走廊退入两间正对的卧室，路诤和傲世神皇一间，傲世风雨和傲世深渊一间。 “两只阿柏怪都有‘咬住’么？”路诤问。 傲世神皇和傲世深渊点了点头，傲世风雨说道：“我的喵喵也有这个技能。” “神皇，我们这间房间你的阿柏怪主攻，尼多力诺补位，我来守窗户。对面的房间让深渊的阿柏怪主攻，风雨的喵喵补位，你们各自的喇叭芽和小拳石守窗户。还有，风雨的超音蝠每隔一段时间都用一次超音波向四周扫描，注意对手的位置。” “记住！作为主攻手的阿柏怪都用恶系的‘咬住’！需要我重复一边么？” 几人都摇头表示不用。 傲世神皇按下精灵球的回收键，将皮皮收回。出乎他的意料，遭遇多次围攻的皮皮居然没有失去战斗能力，还剩了一点生命值。 没有皮皮的“拉怪”，那些怪物们蜂拥而至。不过走廊地形狭窄，利用这处地形，十几只怪物难以一齐挤进来，房间的墙壁成了最好的堡垒，玩家们每次需要面对的只是门口的几只怪物。 “阿柏怪！用咬住攻击！” 两间正对的房门，正好一边一只阿柏怪，互成掎角之势，怪物们每次向其中一边发起攻击的时候，都会受到来自背后的攻击。 阿柏怪张开的大嘴上凝聚出恶系能量，这让它突出在外的牙齿如同两把黑色的匕首。它猛扑上去，一口咬在怪物的肩膀上。被恶系能量侵入，怪物发出凄厉的嘶吼声。阿柏怪的蛇躯扭动，猛地一扯，怪物的整条手臂被齐肩扯了下来。 并没有腥浓的血喷出来，只有黑色的气息像是烟那样从怪物的伤口处腾起。 阿柏怪把口中撕扯下来的手臂丢在地上，那条干枯的手臂像是一块瞬间跨越了几万年的石头，转眼间化为一片黑色的沙砾。 怪物痛苦地嘶吼着，随着伤口处的那些黑烟越冒越多，它的身体逐渐化为黑色的尘砾四散，很快，这具人形的怪物就如沙做的雕像一般坍塌了。 黑色的尘砾落回地面，融入怪物们脚下那片漆黑的阴影中。 随着一头怪物被击倒，后面的怪物补位上来。但两条阿柏怪占住门口的有利地形，张嘴左突右咬，怪物们始终不得寸进。 玩家紧张畏惧的情绪得以释放，他们手头的操作也不再变形了。喵喵利用自己身形小、动作灵活的特点开始参与进攻，路诤也指挥巴大蝶利用幻想光线进行远程输出。 几人的进攻井然有序，逐渐变得默契。辅攻手先磨掉一点血，然后主攻手再发动致命一击，几乎每次联攻，都能稳定击杀一头怪物。 见局势稳定，玩家们开始有闲心聊上几句。傲世风雨说：“陆哥，你以前对付过这些精灵？” “没。” “那你的战术布置得这么稳。你怎么知道皮皮能抗住它们的伤害，还有用阿柏怪来对付它们？” 路诤解释道：“这些怪物不是精灵，但和精灵有关系，勉强应该能算半精灵吧，幽灵系的半精灵。” “幽灵系？” 路诤见三人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知道他们作为反联盟阵营，知识图谱里是没有“幽灵系”相关的知识的，毕竟不是每个阵营都有图鉴。 他随即解释道：“幽灵系是一个属性，也叫鬼系，比较特殊，算是上位属性吧。和一般系精灵彼此免疫，所以打在皮皮身上没造成什么伤害，并且被恶系克制，所以阿柏蛇的咬住攻击能打出成吨的伤害。” “上位属性？”玩家们听到这个，脑中的念头活络起来。 路诤看出他们的意思，笑笑说：“说了，它们不是精灵，最多算是半精灵，收服不了的。” “半精灵又是什么意思？” 这就说来话长了，路诤自己对此也是一知半解，于是摇了摇头。火箭队的玩家以为他不愿说，也不再追问。 傲世深渊低头看了一眼游戏日志，惊喜道：“我靠！经验好多！”他再看向那些怪物的眼神已经不再畏惧了，反而还有些欣喜：“刷起来！兄弟们！” 路诤忽觉不对：“风雨！外面还在进怪物么？” 傲世风雨让超音蝠用超音波扫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不，一共就十几头。”说出这话，他也发现不对劲了：“奇怪，我们前后也击杀了七八只了，怎么还有十几头？” 路诤低头看着怪物被击杀后化为的尘砾散入阴影，脸色难看地说：“影子！它们是从影子里爬出来的，影子不灭，怪物就生生不绝！” 另三人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傲世风雨说：“那怎么办？” “我们试试攻击影子！” 几人把攻击转向地面，毒系、飞行系、地面系能量轮番冲击，漆黑的阴影受到攻击，像是有生命的动物那样蠕动着收缩自己的触手，但玩家们始终无法对其造成致命伤害。 路诤想起《EVA》里的第十二使徒，夜天使，那是一个通体由黑白色条纹交织组成的巨大球体，悬浮在空中，免疫一切物理攻击。一度NERV机关对其束手无策，但实际上，那个空中的巨大球体只是投影，夜天使的本体藏匿于球体下方的阴影中，那是一个叫“狄拉克之海”的虚数空间。 也许这些干枯的漆黑怪物也是这样，它们只是幽灵系能量编制的投影，真正的诅咒藏在那些如有其质的影子里，他又想到了疯婆婆口中的影魔。 “精灵的气力点数（PP值）还有多少？” “不多了，不到三分之一！” 路诤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凌晨00:37分，距离天亮至少还有5个小时，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被耗死。 必须要想办法驱散那些影子。 路诤拿出幽魂之玉，蓦地发现已经耗干的灵魂点数居然回上来不少，现在是163点。他转念明白过来，幽魂之玉积储的是灵魂力量，而那些人形怪物虽然在影子的庇护下有类似不死不灭的特征，但它们的形体被击散时，还是会有零星的灵魂力量散逸出来。 这些灵魂力量大概就来源于影子，也就是说，通过不断击杀这些怪物，是能够将那些影子的力量耗干的。不过以他们的精灵配置，先被耗干的大概是他们。 “掩护我！”他激活幽魂之刃，利用阿柏怪击杀怪物的空隙，以穿山鼠开道，找到机会将被幽灵系能量覆盖的刀刃扎入地上的影子里。一瞬间，那些依附于之上的所有死灵怪物全部僵在原地，下一刻，它们坍塌成灰。 那片阴影剧烈地抖动起来，发出无声的嘶吼，随之进入房间的浓雾也开始剧烈地翻滚。 路诤感觉被他扎中的并不是一片阴影，而是一条怒龙。不！那不是怒龙，而是某个巨型怪物的触手！那怪物还在沉睡着，只是偶尔伸出黑色的触须去捕猎食物！ 对面传来一股浩瀚的巨力，路诤觉得自己好像正站在一片涨潮的海滩上与海潮对抗，一波波汹涌的海浪无穷无尽。幽魂之玉里的灵魂点数飞速下降，他握住匕首的双手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冰寒。 幽魂之玉的力量消退下去，路诤不敢再与之对抗了，松开了匕首。他感觉四肢一阵麻木，差点摔倒在地。这时，地上的影子扑了上来，想要裹住他的身体，但幸好阿柏怪们及时使用咬住攻击，把那东西逼退，他才幸免于难。 路诤转头看向窗外的大雾，他大概明白影子的力量来源了。这片大雾就像是幽灵系能量的海潮，幽魂之玉的位格即使再高，驱使它的自己却是有限的，根本无法与整个环境相抗衡，能彻底驱散它的，大概只有天上的太阳。 黑色的阴影再次恢复平静，一根根枯槁的手从里面伸出，之前的死灵怪物又要爬出来了。 路诤暗觉焦急，这片阴影的位格很高，又与外面的大雾联系在一起，就像是洪水、地震、风暴、冰雹这种天灾，四个新手训练家别说不可能战胜天灾，即使站在这里的是四名精英训练家，也难轻言获胜。 他不想再激怒这片影子了，如果发动攻击的不是这些死灵怪物，而是阴影本身，大概他们四个人全都得死…… 想到这里，路诤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他愣了一下。 不论影子是天灾，还是古神的触手，都似乎只是凭借本能行动，而对自己这群人发动攻击的，似乎从始至终都只是从影子里爬出来的怪物……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思维盲区，为什么要认为死灵怪物是影子的附庸，而不能是这些死灵怪物驾驭了某种天灾呢？ 路诤猛地回头：“你们有没有恶系精灵？等级不是问题！有压箱底的宝贝就早点拿出来！” 其实他也就是这么一说，结果傲世神皇闻言顿了一下，稍一犹豫，从怀里掏出一枚精灵球，一只通体乌黑的狗子从里面跳了出来。 “戴鲁比？”路诤眼前一亮。 戴鲁比是恶系加火系的精灵，原型是希腊神话中的地狱三头犬，最擅长对付亡灵。它的等级应该不高，看体型还是只奶狗，大概刚摆脱幼生期，粗短的尾巴和四肢看起来奶里奶气，很是可爱。 但面对诸多敌人，狗子却浑然不惧。它刚一跳出来，就往前猛蹿了几步，对着地上的阴影开始汪汪大叫。随着它的犬吠，一股淡淡的恶系能量析出，那团地上的阴影仿佛遇到了什么天敌似的，往后面缩了一点。见阴影退缩，戴鲁比更加自信，再次向前。 路诤大喜：“那团阴影是凭借本能行动的，死灵怪物只是利用了它，但它畏惧恶系精灵！我们把它赶走！” 众人闻言，指挥精灵护住戴鲁比，三下五除二把剩余的死灵怪物消灭。他们一路追到屋外，阴影已经退出去了。但面对无边大雾，他们不敢再追。戴鲁比也紧张得伏在地上，对着四周龇牙咧嘴，似乎里面藏着无数看不见的敌人。 众人望着远处白茫茫的一片，依稀听到“咚咚咚”的捶打声，像是巨大的心跳。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傲世深渊皱着眉：“还是我出现了幻听？” “你没幻听，我也听见了。”傲世风雨用手往雾中一指：“就在那里。” “那是太鼓，一种历史相当悠久的乐器，在宗教祭祀的仪式中常常使用。如果鼓点密集，寓意是驱邪，而鼓点稀疏，则是用来迎神。”路诤朝傲世风雨手指的方向努了努嘴：“那里是神社。” 傲世深渊侧耳倾听了片刻：“所以，这算密集还是稀疏？” “我对音乐完全是一窍不通，但我想，他们应该是为了迎神。” 傲世深渊低头看了一眼游戏时钟，揶揄道：“现在是凌晨一点半，这个点迎神，够喜庆的啊。” “神道文化里神鬼不分，所谓迎神的音乐，同样也可以用来迎鬼。” “迎鬼？”傲世深渊想起了刚才的遭遇，忍不住龇了龇牙，看向路诤：“陆哥……”他觉得有点不妥，赶忙打住，扭头看向旁边的傲世神皇：“老大，接下来怎么说？” 傲世神皇没说话，从刚才开始，他就蹲在地上沉迷撸狗。戴鲁比被他摸着头，一脸的享受，轻轻摇着粗短的尾巴。傲世深渊觉得有趣，也蹲下来，刚想撸毛，戴鲁比就扭头对他龇牙咧嘴，汪汪大叫。 傲世深渊手一缩，讪笑道：“嘿，脾气还挺倔。” “听小陆的吧。”傲世神皇撸着狗头，淡淡地说。 “不追了，等风雨把屋里的灯点亮。” “妥了，果然是电闸被拉了。”傲世风雨把屋外的电匣打开，笑道：“除非现在鬼也会用电器，否则……” 他的话意思很明显，虽然鬼是人变的，但在古往今来的文学作品中，从来没听说过鬼还会用电器设备。否则就能导出一个推论，那就是鬼是具备工具理性的，那么意味着鬼也能上班打工了。白天人上班，晚上鬼上班，每晚9点钟开大会……妈的，简直是魔幻现实主义。 路诤望向茫茫大雾，说道：“我猜今晚它们应该是不会再来了。但确保万一，我们还是别分开为好。” 傲世深渊抓了抓头：“我记得刚才那局桌游还没打完来着，要继续么？” “别了，有点困。”傲世风雨打了个哈欠。 几人回屋，他们纷纷躺倒在沙发上，打起盹来。只有路诤依然坐在那里，他想着现在不知生死的尚口晴，越发焦躁。 …… 第二天，路诤被自己设置的闹钟震醒。他有点忘了昨天是几点钟睡着的，脑袋还昏沉沉的，大概长时间开启阴阳眼的后遗症还没有消退。 他看了一眼游戏时钟，现在是凌晨五点，春季太阳升得晚，还在地平线之下，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他强迫自己从沙发上站起来，伸手去摇旁边的另三名玩家：“神皇、风雨、深渊。” 三名玩家躺在沙发上，你偎着我、我偎着你，傲世深渊的口水甚至都流到了傲世风雨的胸口……不是路诤腐眼看人，确实是他们的姿势有点辣眼睛。 “傲世深渊！”路诤又摇了摇，他微微睁开一条眼缝，嘟哝了一句，翻了个身，脑袋靠在傲世风雨的怀里，再次睡着了。 “妈的。”这帮家伙大概是夜店泡惯了，虽然能熬夜，但第二天必定睡到中午。 距离天亮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他必须抓紧时间了。路诤叹了口气，决定自己出去打探。他推开门，一层薄薄的雾气弥漫过来，盖住了他的脚面——雾变得稀薄了，但依然没有散去。 这种雾气在他送尚口晴来的那一天并没有出现，这似乎预示着村子里正在发生某种异变，他不知道这种变化和尚口晴是不是存在某种联系，但留给他的时间应该不多了。现在是5:04分，距离天亮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他必须找到突破口。 路诤裹着大氅，往美津子的住处疾奔。这是他昨晚就计划好的，作为巫女家族的成员，如果问题出在神社，那么尚口晴的外婆大概率知道些什么。 村子不大，很快他就来到美津子的住宅前。 屋前的红灯笼依然亮着，在黑暗中像是一处鬼宅。他又想到了昨晚在这里看见的那一幕，那时他被吓得落荒而逃。而现在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是美津子原地变身成哥斯拉，他也不会感到惊讶。 “穿山鼠，把门撞开。” 地面系精灵的基本能力之一，是操控物质的内部应力。应力是由物质受外力而引起的内部力，任何一种材料都有其极限应力，超过极限应力，材料就会破坏。通过引爆应力从而破坏物质，这就是地面系的本质，也是大威力技能“地震”的原理。 美津子的宅子太老了，充当门的木板已经开裂，门锁已经锈蚀，这都是天然的应力集中点。穿山鼠调动地面系能量，将其灌入，路诤猛地在门上一踹，“砰”的一声脆响，门栓断裂，木门应声而开。 路诤一个箭步冲了进去，他快速找到卧室。这时，卧室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是谁啊？” 可能是因为老年人的睡眠很浅，美津子已经被惊动了。 路诤把身体缩在卧室的门后，房门被缓缓拉开，穿粉色碎花睡衣的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既然得手了，还不趁夜送到神社里去，找我干什么？” 她看到了大开的木门，愣了一下。但在她发出呼救之前，路诤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 两人扭打起来，美津子的力量大得出奇，根本不像个正常的老年人，但路诤占据了先发优势，将她放倒在地，再用膝盖压住腰椎，成功将其制服。 路诤拔出匕首，锋利的刀刃贴在她的喉咙上，用极冷的语气说：“我问，你答，如果你的回答令我不满意，或者你敢呼救，我就会切断你的脖子。” 他缓缓松开捂嘴的手，地上的美津子愣愣地看着他，颤声问道：“你是小晴的那个朋友？” “那么你呢？你是小晴的外婆么？” 第九十八章 被诅咒的灵魂 路诤低声问道：“那么你呢？你是小晴的外婆么？” 美津子的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你既然是小晴的朋友，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已经看到了，你锅里煮的东西。” 美津子眼中露出惊疑，那些伪装出来的和善像是露水那样蒸发：“你都看见了什么？”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路诤不想再跟她多说废话。他手中加力，锋利的刀刃嵌入皮肤，“你是人也好是鬼也罢，都跟我没有关系，我是来找小晴的，她人现在在哪里？” “我告诉你，她就在……”美津子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干枯的右手忽然紧握成爪。 但路诤早有准备，猛地把匕首扎进了她的手掌。这一击路诤用了全力，锋利的刀刃透过手掌扎进了地板里。 “啊——！”在美津子发出惨叫之前，路诤拿起旁边的枕头，按住她的头。凄厉的惨叫声被堵在嘴里。 美津子拼命挣扎。路诤一边用左手手肘支撑，利用自己的体重按住美津子的脑袋，同时用右手在她的腹部猛击。他选择的位置是横膈膜，那里密集神经和血管，正常人被重击一下就会丧失抵抗能力。但美津子依然在奋力挣扎，简直是一头发狂的疯牛。 路诤连续十几下重拳，美津子才逐渐安静下来。他瞥了一眼美津子被匕首扎透的手掌，从伤口流出的并不是鲜血，而是棕黑色的类似泥浆的液体。 路诤松开枕头。即使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也忍不住被吓了一跳。 只见美津子的脖子上静脉血管暴突，像是紫黑色的蛔虫在皮下蠕动，她的嘴张开，口中的牙齿尖锐而密集，层层叠叠，简直像是七鳃鳗。 “你果然不是人。” 美津子扭头就要咬他的胳膊，路诤一记重拳狠狠击在她的下巴上，美津子的嘴里飞出几根断牙。 路诤没有立即停手，直到连续的重拳打得美津子满嘴血污才停下来。 “我再说一遍，你是人是鬼都跟我没关系，我对你们村的秘密也没有兴趣。”路诤掐住她的脖子，让她正对自己的眼睛：“听着!我只是来找尚口晴的，她在哪里！” “嘿嘿，真像啊！真像啊！就像当年的那个三轮……”美津子笑了起来，满嘴的污血混着尖锐的牙齿，像是噩梦里才会出现的怪物：“自古美貌的女子总少不了多情的男子种意，你很钟意小晴么？” “别废话！告诉我她的位置，或者死！”路诤拔出扎在她手掌上的匕首，按在她的脖子上。这一次，刀刃深深嵌入皮肤里，棕黑色的液体从皮下流了出来。 但美津子没有丝毫的害怕，她咧开嘴角，露出叫人生寒的笑意：“死？你杀得了我么？” 路诤按在她脖子上的刃口再陷进去半分，“你可以试一试。” “哈哈哈！”美津子大笑起来，她一边笑，脸上青黑色的静脉血管颤抖起来：“这里是白色神明的应许之地，我们永不会死去，只是坠落在阴影里，再从阴影中重生！” 路诤听到这里，忍不住眼角抽搐了一下。现在他明白了，白见村里的这伙人并不是什么黑暗组织的成员，而是邪教徒。 对付黑暗组织尚且还能够威逼利诱，但邪教徒全是疯子，你怎么威胁一个疯子？ 他暗暗叹气，报应，都是报应……说起来，他一周目的时候勉强也算是一个邪教徒来着。 路诤想了想，决定打感情牌。他的语气变得柔和一点：“你选择什么信仰是你的自由，但小晴是无辜的，你只有这一个外孙女，她是你唯一的亲人，你真的要为你的信仰牺牲她的人生么？世界上没有永恒的生命……” “信仰？永恒的生命？”美津子疯癫地大笑：“我们当然不会死，因为他不让我们解脱！哈哈哈！永恒的徘徊在生死之间，无穷无尽的折磨，反复循环的噩梦……你看到的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生命就是他的诅咒！他诅咒我们永远得不到安宁！” 路诤听得眼皮直跳，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疯子的呓语。 皮可西本质是妖精系的精灵，而站在妖精系顶点的是象征生命的哲尔尼亚斯。他确实不相信白见神社里供奉的神能够让信者永生不死，但如果这位神是极高位的皮可西，赐予生命力确实在它的能力范畴之内。 但美津子说的话却带着邪气，她用的词是“诅咒”，而皮可西的能力和诅咒没有关系。 她说了几句，笑声忽地转为哭声：“怜子……怜子……你可怜可怜妈妈，妈妈错了，过去是妈妈错了！都是妈妈不对，让妈妈解脱吧！求求你，让妈妈解脱吧！” 她哭了半天，转而又再次大笑：“很好！怜子你不原谅妈妈也没有关系！还有小晴，小晴会替代你完成仪式！我就要解脱了！我终于能解脱了!哈哈哈！” 美津子说着，肤色转为尸体的死灰色。她现在一点也不像个活人了，而是像一具被风干的泥塑，脸上的皱纹如同泥塑上一道道裂缝。 路诤看得直冒冷汗，但他不敢有丝毫的示弱，“我不管你的‘神’对你施加的是诅咒还是恩赐，我只要尚口晴！她在哪里！说！” 他一边喝问，手腕加力，匕首按进美津子的喉咙里，刀刃入肉一指深，几乎切断动脉。 美津子眼中满是癫狂和讥诮，“不不不！你不能带走晴子！她被选中了，她还会替我们完成仪式！” 路诤看向窗外，漆黑的天空露出一线微微的亮光。现在的时间是早上5点27分，很快就要天亮了。这座村庄的村民全都是邪教徒，一旦让他们发现自己一伙人没有死于黑影的袭击，那必定生出其他的变故，他找到尚口晴的概率只会越来越小。 “你要解脱，好，我给你解脱。” 路诤调动幽魂之玉的力量，幽灵系能量覆盖匕首的刀刃。他手腕用力，匕首一按一拉，已经切断了美津子的喉咙。 美津子脸上的讥诮还没有退去，这具死尸般的身体在喉咙的切口处忽然腾起一股幽暗的黑烟。她的身体猛烈地抽搐起来，片刻后，她身上的皮肉完全枯萎下去，化为一具森然的白骨。 路诤低头看着地上顷刻间化为白骨的尸体。他不知道刚才腾起的黑烟是不是“诅咒”的本源，但这种诅咒无疑和幽灵系有关……不过皮可西怎么会跟幽灵系扯上关系呢？白见村的谜题越发扑朔迷离了。 他忽然想，尚口晴如果知道自己的外婆死了，大概会很难过。而自己是杀了她外婆的人，她会恨自己么？ 但他没有时间犹豫，他必须赶在天亮之前，去下一个地方。 路诤沿着村里的道路疾奔，两边低矮的建筑在薄雾中隐现轮廓，像是一个个巨大的坟茔。美津子身上诡异的变化让这种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他现在觉得所谓的白见村就是一个乱葬岗，每间屋子里都住着死而复生的尸体。 他回到了昨晚疯婆婆的屋前，只有这个状似疯癫的老太太让他感觉像是个正常人。 他的手指扣在门上，现在天快亮了，他不敢太用力。但手刚一碰到，“滋”的一声，那扇木门居然打开一道缝——门没有上锁。 路诤压低声音：“婆婆？你在么？” 无人回答。路诤想起了昨晚趁着大雾对他们发动袭击的那团黑影，心头一紧，生出不妙的预感。 他推门而入，四下打量，疯婆婆不在里面，只看到床上撩开的被子。他伸手探进被子里，里面还残留着暖意，从被子里的温度看，疯婆婆离开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这说明，疯婆婆大概率没有遭到袭击，只是出门去了。 路诤稍微放心，但现在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天彻底放亮，村民醒来之前决定行动的方向。他不甘地在房间里打量了一圈，这时，他注意到一个异常。 虽然疯婆婆的宅邸空间并不大，但从门外进来就是卧室，这种户型显然不太符合民居的习惯。 他在房间里走了几步，用脚步丈量房间的大小……卧室的空间深度远比屋外要小，这里应该还有一个房间。 路诤走到正对床头的那个衣柜，如果这里存在某个暗门，那么只能藏在这里。他缓缓打开衣柜，看到衣柜的另一面的木板被凿空了，紧贴墙面的地方立着一面锈蚀的铁门，铁门的门栓上挂着一把很厚的锁。 他伸手在锁上摩挲了一下，这把锁上没有锈迹，应该是经常被使用。 路诤把手按在铁门上，闭上眼睛，打开“心眼”。精神力穿透金属壁障渗了过去，门后面是向下延伸的台阶，通往黑暗阴湿的地下——那是一处地下室。 他试图把精神触角伸得更远，但他还不是真的超能力者，更远处“看”不到了。 这时，他好像感觉地下室的黑暗中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发出一阵沉重的喘息声，像是某个巨型的动物。 路诤浑身一震……这里的村民每个人都藏着秘密，疯婆婆也不例外。 “穿山鼠！”他依法炮制，指挥穿山鼠将地面系能量引导向铁门的应力集中点。 铁门远比木门抗应力的能力要强，以穿山鼠现在的等级，要震断铁门而不发出剧烈的响动是不可能的。不过好在这面铁门修筑在老旧的墙面上。 随着地面系能量的灌入，墙面震动起来，材质老化的脆弱部分应力陡然变大，一道道裂纹肉眼可见地生长。路诤用匕首挖开涂在墙上的壁纸，后面的水泥层已经开裂，露出红砖。 地面系能量继续灌入，震动变得更加剧烈，那些开裂的红砖成为最好的解离面，粉碎的砖块噗噗往下掉。路诤配合着用手指把断裂的砖块清理掉，砖头粉碎得越来越快，不多时，他把固定在墙面上的门栓整个拔了出来。 路诤推开铁门，一股排泄物的臭味扑面而来，在这股臭味之中，又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他打开手电筒，踩着台阶缓缓走了下去。 藏在黑暗中的东西被脚步声惊动了，发出“哗啦”一声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 手电筒的银色光柱扫过去，在黑暗中照出一只被铁链束缚的怪物。它被突然出现的光源激怒了，嘴里咆哮着发出嘶吼，作势要扑上来。“噌”的一声，钉在墙面上的铁链立时绷紧，怪物不能靠近，匍匐在地上发出威胁的嘶吼声。 路诤愣住了，在它扑上来的时候，手电光照亮了它的脸。 那不是一只怪物，那是一个人！那个人的脸上满是污迹，看不出男女，头发因为油污虬结成一缕缕毛辫。他的头发太长又太脏了，以至于路诤第一眼看到才会误解是动物的皮毛。 “我不会伤害你，我是来救你的。”路诤上前一步，把手电照向自己，以便他能看清自己的脸：“告诉我，你是谁？又是谁把你囚禁在这里的？” 那个人看到了路诤的脸，却不领情，反而作势又要扑上来，“蹭”的一声，铁链再次绷紧。黑暗中，路诤依稀看到他咧开嘴角，像是要咬断他的脖子。 也许是长年的囚禁已经彻底摧毁了他的理智。 路诤不敢再靠前了，他把手电光打过去。但此人似乎非常讨厌光亮，被照到的时候，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角落里。 路诤没有再尝试沟通，借着手电光束的照明，他越看越心惊。 眼前这个人的四肢干枯得像是朽烂的树枝，一层青黑色的皮紧紧贴在骨头上，每处关节清晰可见，简直像是墓室里风干已久的尸骸。他的肤色是死寂的青紫色，随着手电光照到他的手指，路诤看到上面遍布黑色的斑点——这些是尸斑，人体死亡后血液循环停止，血液沉积在毛细血管和小静脉，然后渗透皮肤呈现的现象。 他的身上居然同时兼具活人与死人的特征，简直像是一具复活的僵尸……这让他想起了昨晚在影子里的那些恶灵怪物。 他往后退了几步，刚准备撤离，这时，他听到铁门被拉动的声音。片刻后，一个缓慢的脚步声在通往地表的楼梯上响起。 路诤浑身一颤，立时关闭了手电。他矮身缩到了墙角，手中握紧了匕首，准备随时扑上去给来的人致命一击。 但他着实没有任何的信心，来的人看到了被震塌的墙面，必然已经知道有人进入了地下室。 一个佝偻的身影踩着台阶缓缓走了下来，“哐当”一声，手中的铁桶放在地上。 路诤的视线在上面扫了一眼，里面是一大团血糊糊的内脏，大概是刚破的，还非常新鲜，散发着一股腥浓的臭味。在黑暗中，他看不清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但他联想到了在美津子家里曾看到的，立时一股恶心欲呕的感觉从胃部涌了上来。 但他强行把这种感觉压了下去，冷冷地逼视着来客。 路诤原本以为她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好人，甚至是唯一的好人，但现在看来，她的秘密也许并不比美津子的要小。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他们隔着黑暗彼此对峙，像是两条偶遇的孤狼。杀机一触即发，路诤紧紧握着手中的匕首，屏住呼吸，怕任何一点异动都可能引起对方的暴起。寂静的黑暗中只闻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砰砰直跳。 对峙只是平白浪费时间，而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瞥了一眼脚边的穿山鼠，暗暗通过游戏面板下达指令，他的计划很简单，先以穿山鼠的滚动攻击将疯婆婆撞倒，然后用匕首割断她的喉咙。 他握了握匕首，准备上了。这时，身后传来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是那只被铁链捆住手脚的怪物。它嗅闻到了血食的腥味，猛地向疯婆婆摆放铁桶的地方扑来。铁链绷紧、碰撞的声音交杂着那只怪物口中嘶哑的咆哮声，响个不停。 疯婆婆听见怪物的声音，往前走了一步，口中念道：“儿啊……娘来看你啦……给你送吃的了。” 路诤听得一愣，他意识到这件事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别过来！”路诤喝道。 疯婆婆听到声音也是一愣，她慌忙从怀里掏出手电照过去，看到在地下室里贴墙站了一个人：“是你？你是……昨晚的那个后生？是你砸坏了牢门？” 路诤“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他的目光落在她脚边的铁桶里，在手电光的照耀下能看清了，里面是肝肠肾等血糊糊的内脏。他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疯婆婆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可能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路诤眼角余光向后瞟过，被疯婆婆打开的手电光一照，那怪物再次缩进角落里，发出恐惧的呜咽声。 现在他有点回过味来了，疯婆婆没有第一时间打开手电，是不想让这怪物害怕。老人家的眼神不好，在黑暗中，其实她根本没有看到自己。 “他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路诤低声再问。 “我的儿……我的儿……”疯婆婆发出类似呓语一样的叹息：“我的儿，已经被邪魔占据啦！” “邪魔？”路诤想起美津子的话：“是白色的神明么？他也被白色的神明诅咒了？” “不，不是神明，是影魔！” 路诤感觉烦躁起来，她们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语言系统，说出来的话像是谜语，完全听不懂。他能够把皮可西、白色神明、生命赐予联系在一起，但和影魔、诅咒、幽灵系之间，依然存在着一道巨大的断层。 “村里的每个人都被影魔诅咒了么？被影魔诅咒的人会永生不死？” “不会死，但也不能算活着。”疯婆婆从地上提起装满内脏的铁桶，把它放到那怪物的跟前：“儿啊，吃吧。” 怪物闻到血食的味道，猛扑上去，干枯的双手捞起桶里的东西，大口吞食，发出叫人心颤的咀嚼和吞咽声。 随着血食的下咽，肉眼可见的，这怪物身上的尸斑居然消退下去，四肢也盈润起来，像是枯朽的树枝唤醒生机，或者，死者重获生命。 路诤看得目瞪口呆，也毛骨悚然，“这就是永生不死的代价？也是你们要那么多‘人口’的原因？” 疯婆婆的手抚摸着怪物的头发，不，那不是怪物，随着生机的复苏，现在他越来越像个人了。 看着儿子的脸，疯婆婆的眼中同时闪过清明和悲痛：“这是牛的内脏，不是人的，所以他只能稍微缓解一点，但变不回人……其实这里的每个人都变不回人了，不论他们做什么，都变不回人。” “所以，这就是影魔的诅咒么？被诅咒的人必须‘进食’才能维持人形，否则就会沦为枯槁如尸的怪物？” 他又想起了昨晚袭击他们的那些恶灵，他明白了那些东西是什么变的，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战。现在他有点理解美津子话中的意思了，“我们永不会死去，只是坠落在阴影里！” 路诤忽然想起了一周目在论坛上听说过的一些传闻，低声呢喃道：“原来传闻是真的。” 一直藏在幽魂之玉里的幸依也看得目瞪口呆，她一直保持沉默，现在终于忍不住问道：“路诤，什么传闻？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灵魂畸变体。”路诤说：“传说某些极高阶的幽灵系训练家能通过幽灵系能量改造人的灵魂，从而炼造出半人半鬼的仆从供其驱使，这就是灵魂畸变体。我想，这些怪物，就是某个存在创造出来的灵魂畸变体，或者可以称作是尸傀儡。” “那些村民们可能外表很正常，但内在已经是另一种生物了。他们不能算是人了，当然不能以寻常的手段杀死，但也再不能以人类的方式生活。” 幸依低声问：“有办法解除么？” 路诤说：“不知道，我猜如果想恢复过来，恐怕会很难。” 其实他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去干涉如此高位的存在。也许理性的做法是拍拍屁股掉头就走，但路诤完全没有这个想法，相反，现在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把尚口晴夺回来。 这孩子不是他的什么人，但他不敢想假如现在她害怕得瑟瑟发抖，口中叫着“小狞”，但周围全是可怕的怪物，这个孩子该有多么孤独和难过。所以小狞绝不能逃之夭夭。 路诤看向疯婆婆：“阿婆，我有一个朋友，她是神社上一任巫女的女儿，他们要她继承巫女，还要她完成一个仪式，你知道她在哪里么？” “巫女……巫女……”疯婆婆念叨着这个词，她眼中的清明再度消失了：“他要回来了！他要回来了！” “婆婆！如果有机会我会救你儿子！我发誓！”路诤抓住她的胳膊：“告诉我，我该去哪里找巫女！” 疯婆婆疯癫的话停住了，她脸上的表情也僵住，良久，她发出一声像是叹息的声音：“神社，一切都在神社……那是所有罪孽的开始，二十年前的神社……” 第九十九章 潜入神社 路诤回到住处的时候是早上6：12分，窗外的雾中隐隐出现一道红色的细线，太阳正在地平线上跃跃欲试。 蜷缩在沙发上的三名玩家还在搂搂抱抱、呼呼大睡。路诤连连拍打他们的脸蛋：“起来了！快起来！” 傲世神皇微微睁开一道眼缝，路诤见他醒了，赶快去叫另两个人。但背后久听不到动静，他回头一看，差点气笑了。只见傲世神皇翻个身，扯过毛巾被，又睡过去了，还露出又翘又挺的屁股。 另两个人中，傲世风雨睡得像个死猪似的，倒是傲世深渊睁眼看了一眼窗外，又倒回沙发，嘴里嘟哝说：“这不是天还没亮么？让我再睡一会。” 路诤不再废话，他从盥洗室内拿出三条毛巾，用凉水濡湿，丢在他们的脸上。 冷水敷面，三人被冻得打了一个哆嗦，终于睁开了眼睛。傲世神皇一脸茫然，似乎在疑惑怎么自己的豪华卧室变了个样子。 路诤鼓了鼓掌，示意他们听自己说话：“赶快把脸擦一擦，我们五分钟后就出发去神社！动作快！” 三名玩家并排坐在沙发上，全都一脸睡眼惺忪。傲世深渊抓了抓自己睡成鸡窝的头发，本来那是个相当时髦的碎分微盖：“五分钟？拜托，我头发还没梳呢。” 路诤不理他：“一边擦脸一边听我说。我刚得到情报，昨晚袭击我们的怪物是村民变的，异变的源头就在神社内部！也就是说，我们潜入神社不能被村民发现，否则必然会遭到围攻！趁现在天还没亮透！动作要快！” 三名玩家依然坐在那里，毛巾挂在脖子上，也不擦脸，只是一副刚睡醒的痴呆相，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刚才他在说什么。 路诤有点抓狂，他回来的路上想了很多，也预料到会有很多阻碍，他已经做好了挂掉的准备，但从没想到会折在第一关，把队友叫醒上。 路诤又急又气：“你们攻略副本就这种态度？还要不要月光之濯了？” 傲世深渊打了个哈欠：“你问老大……不过这种事他一般都用钱解决。” 再看傲世神皇，他还是睡眼惺忪，一脸的呆相。 “妈的富二代，我……”路诤很快意识到抱怨无济于事，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转头望向窗外，猛地跺了下脚。 实在不行，他就只有一个人上了。 他正要推门，只听背后响起傲世神皇冷峻的声音：“富二代怎么你了？净会给人贴标签！难道我看上去很骄傲么？少他妈瞧不起人了，老子没说不去！” 傲世风雨和傲世深渊心说，老大，你那不叫骄傲，你那是傲娇。 见老大发话了，傲世风雨和傲世深渊也只能跟上。他们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一把脸，但眼袋上泛起的暗沉和脸上的油光还是很明显。 三人看到门外大雾弥漫，视野中建筑物的轮廓模糊，犹如一副用色阴郁的水彩画。傲世深渊挑眉道：“我靠，景色不孬啊。” 路诤说：“听着，一会去神社的路上，我们分两组，我和神皇一组，深渊和风雨一组。组员一左一右双手互握，千万不要分开……” 他还没说完，就见三人看着他，表情古怪。 又是傲世深渊先开口吐槽：“这让我想起以前上小学的时候，同学们一起结伴去撒尿……拜托，正常的男生会手拉手一起走么？” “这雾有古怪，昨晚我回来这么晚就是被它困住了，里面藏着说不清的东西。”路诤看向傲世深渊，故意用阴恻恻的语气说：“我们手拉手，这样多出来一个人，才能及时发现。” 听到这话，傲世深渊咧了咧嘴，不响了。 路诤继续说：“神皇，你让戴鲁比打前阵。”见傲世神皇面露犹豫，路诤知道此君心疼狗子，于是便说：“不是让它参战，只是警戒，如果有灵体或者幽灵系宝可梦靠近，方便提醒我们。” “都把武器拿出来，如果有人靠近，就杀了他……哎，神皇，把枪收起来，这玩儿动静太大了。” “好，”路诤扫视众人，见他们都已准备妥当，沉声说道：“出发！” 此时是早上6:36分，已经日出了，但大雾依然不散，村子笼罩在一片朦胧中，视野中全是白蒙蒙的。正常来说，这雾就算和幽灵系能量有关，日出破晓，也该散了，但现在能见度依然只有十几米。 疯婆婆曾告诉过他说，晚上起雾以后就不要出门，暗示只有晚上才有雾，但现在白天也起雾了。路诤心中越发焦急，他想大概正有什么不好的变化正在发生，但他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大雾封村也有好处，他们很难发现敌人，敌人也不容易发现他们。 神社距离他们住的客房不远，一路上没出现什么波折，很快就到入口了。 入口是一座高大的鸟居。鸟居后面是一条向上的石阶，两边种着翠绿的竹子，每隔几米都点亮一盏驱邪的石灯笼。石灯笼上蒙着红色的灯罩，里面的火还没有熄，在雾中显出一圈红色的光晕。 领头的戴鲁比每爬一阶都龇牙咧嘴，如临大敌。 “谁！”傲世神皇转头对着竹林大叫了一声。 几人都被他吓了一跳，赶忙张头四望，只见竹林中白雾如烟，竹叶微动。傲世深渊说：“老大，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真的看到有人站在那里！”傲世神皇把手指向一个方向：“就在那里！” 路诤感觉他握自己的手非常用力，紧紧握住，好像生怕自己没了。路诤现在能够确认此君其实胆子很小，只是爱装。他也紧紧握住傲世神皇的手腕，温言安慰道：“别怕，有我在。” “谁怕啦！”傲世神皇一把甩掉路诤的手：“我真的看到了，刚才有一个人站在那里，还冲我们笑。” 傲世深渊又往那里望望，摊手道：“啥都没有。” 这时，傲世风雨笑笑说：“深渊，你不觉得你刚才的台词特别像恐怖片里那种便当仔么？什么‘你看错了’、‘世界上怎么会有鬼’、‘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之类的。” 傲世深渊被他叼得无言以对。路诤想到了什么，沉声问：“你看到了他的脸？”见傲世神皇点头，他又问：“那你有没有看到他的身子？” 傲世神皇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没有，我就看到一张脸。” “陆哥、老大……你们什么意思？”傲世深渊的声音有些打颤。 路诤开启阴阳眼，顺着傲世神皇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视线完全被那层雾气给挡住了。他想了想，丢出精灵球：“巴大蝶，对着那边用起风。” 飞行系能量化为的风暴刮向石阶一侧的竹林，快速流动的空气将竹林中的雾气吹散了一点，就像是风掀起白色的薄纱。竹叶在气流中翻飞，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东西。 众人看得又是一震。 出现在竹林中的是一张张皮肤惨白的人脸，两颊红得诡艳，他们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却没有身子，只有一颗头颅立在竹竿上。那些人头插在竹林里，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根本说不清有多少，之前只是因为隐藏在竹林里，再加上雾大，才没有被看见。 傲世神皇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另一边，却听路诤说：“别看了，那边应该也有。” 傲世深渊不由得低喝道：“见鬼！这是什么东西？用人头做的祭品？” “这叫木芥子，是用来祈福或者招灵的。如果你玩日式恐怖游戏，大概会经常看到那种诡异的人偶，这是一种区域文化，就跟洋人的小丑，咱们中国的纸人差不多。”傲世风雨简单把神道教的泛灵论和人偶崇拜解释了一番。 傲世风雨向众人解释完毕，冷笑了一声，说道：“不过他们确实把这些木芥子做得太像真人了，狗策划，气氛烘托得够阴间，小爷点赞了。” 气氛确实有点阴间。 现在天未亮透，竹林夹着的石阶更显黑暗，两边的石灯笼散发微微红芒，像是铺着一层血。几百上千的木芥子站在两边，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他们，嘴里勾起诡笑。这一幕就像是四个活人走在奈何桥上，两边开着大片诡笑的人头花。 所幸随着“起风”停止，被吹散的雾气从两边补充上来，木芥子们再度隐没在竹林和白雾中。 傲世深渊频频往两边张望，总觉得雾中什么东西正看向自己。他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上面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不久前的睡意早已经被吓得没影了。他嘟哝着说道：“我怎么总觉得那些木芥子好像在看我们？” 傲世风雨说：“淡定，就算真闹鬼又能怎样？昨晚的真鬼不是也被我们击退了？” 傲世深渊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但目光还是忍不住往两边瞟。 路诤轻轻握住傲世神皇的手腕，他的手有点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神皇，没事儿，区区几颗人头而已。” “什么人头！是木芥子！”傲世神皇哼哼。 路诤笑笑：“好好好，木芥子。”他又看向后面的两人：“你们也跟紧了，千万别走散了！要是一会儿听见两边有人叫你，别回头，也别慌张，切记一定要跟紧我们！千万千万别走散了！” “陆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傲世深渊弱弱地问。 路诤摇了摇头，默默关闭了自己的阴阳眼。他的阴阳眼从刚才起就一直开着，在巴大蝶的起风吹散雾，隐藏在竹林中的成百上千个木芥子露出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每个木芥子上都附着幽蓝色的灵体，连在一起像是大片的鬼火。 傲世深渊的感觉没错，现在众人正行走的道路两边，正有成百上千个灵体目送他们。 路诤低头看向在前面引路的戴鲁比，大概是因为那些灵体并没有威胁，戴鲁比虽然一直很紧张，但却始终没有发出警报。 “快快快！我们快点去神社！”傲世深渊说：“这地方太阴间了，我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了！” 在傲世深渊的催促下，几人加快了脚步。很快，一座朱漆的殿门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这里的地势远比村舍要高，但雾却更重。 四个贼人站在殿门口，鬼头鬼脑地往里瞧去。雾中，只看到参道深处朱红的第二鸟居，隔着第二鸟居，拜殿隐没在雾中，上面挂着泛黄的注连绳，轮廓若隐若现。 但依稀能看出，这里的神社远比山下的古老。 其他就只是一片白雾霭霭，什么也看不清了，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守卫。 “让超音蝠释放一次超音波。”路诤说。 傲世风雨闻言照做，但很快说：“不行，超音波穿透不了这层雾。” 路诤摸了摸胸口的幽魂之玉，自从靠近神社，这件幽灵系相关的传奇道具就不断散发凉意，似乎变得兴奋。他低头看向脚下，忽然沉声说道：“这些雾是从神社里冒出来的。” 几人听得有点茫然，傲世风雨笑笑，说：“你的意思是这雾是人造的？看起来特效有点逼格啊，如果是技能带来的倒也罢了，如果是道具带来的，我们说不准除了极品月之石之外，还能有其他收获。” 路诤想，傲世风雨的直觉倒是蛮准，不过雾和雾之间的成因有很大的差异。有些是由妖精系能量产生的“薄雾场地”，这是能够被人类理解的。但还有其他的雾和妖精们没什么关系。 比如合众地区的“奇幻桥”，这是座跨海的大桥，因为水汽聚集而常产生大雾。据桥边的村民所，当大雾封桥时，经常会听见雾中传来一阵缥缈的歌声，隐约能看见一个白衣的小女孩。有人摸索进入迷雾，后来再也没有出来，所以传说那个女孩是乘龙的精魄所化，以歌声引诱凡人坠入水中。 不过路诤知道这个都市传说跟乘龙没有关系，而是因为那里有美梦神出没。那是梦境世界的主宰，祂的王座所在，即是梦境和现实的通道，那些所谓的失踪者，很可能迷失在美梦中自己不愿意回来。 再比如神奥地区的“送行之泉”，号称“第四湖”。湖面终年大雾弥漫，据传湖的对岸即是灵界，亡者的魂灵们会渡过湖水，最终走向安息之地。因此在古代的神奥，王者死后，随从们会做一条小舟，载着王者的尸身，助他顺利渡过湖面。 白见神社这里的情况，应该跟“送行之泉”比较相似，制造迷雾的，是磅礴的幽灵系能量，所以这里很可能也有一道灵界入口！ 路诤只希望幕后的人没把尚口晴送去灵界。 路诤点了点头，他想起了那夜误入阴阳路的情景，说道：“紧紧抓住彼此，千万别走丢了！还有宝可梦，也盯好了！我再强调一边，遇到突发情况千万千万千万别慌乱，要相信身边的队友！” 他想了想，又说：“还有，恐怖片都看过吧，不要随便跟着那种低着头一言不发的陌生背影走，说不定就是鬼假扮的。” 傲世深渊苦着脸，说道：“陆哥，你别说了，你越说我越慌。” “所以叫你紧紧握住队友的手，不要松开。”路诤握住傲世神皇的手腕，示意做五指相扣状：“那句台词叫什么来着，‘时代姐妹花，永远不分家’？” “呸！谁跟你姐妹花？” “那兄弟连行不行？” 傲世神皇翻了个白眼，不过没把手松开。 “错错错，兄弟怎么能是莲呢？”傲世风雨说。 “那是什么？” 傲世风雨盯着说话的傲世深渊，也和他五指相扣，抛了个媚眼，做深情状，“嘿嘿，那还用说，当然是兄弟菊。” “我必须得说，你有点恶心到我了。” “好了好了，都严肃一点。”路诤鼓了鼓掌，试图把他们发散的注意力收回来：“抓紧时间。” 既然是做贼，便没有遵照神社礼节的道理。几人踏着参道中央，疾疾往拜殿狂奔，一路上穿过第二鸟居，路过手水舍、绘马挂和纳札所，也没有留步。 傲世神皇似乎非常急于脱身，他仗着人高腿长，又有戴鲁比开路，跑得飞快，拽着路诤往前猛冲，很快穿过迷雾来到拜殿门口。 拜殿即是神社供奉神体本尊正殿前的前殿，也是一般游客参拜的建筑，前面摆放着募集善款的箱子。 路诤回头看去，没多久，傲世深渊和傲世风雨也手挽着手从雾中钻了出来。 四名玩家顺利汇合，他们猫着腰，躲在拜殿旁边的角落里。 路诤事先已经做好了遇到各种状况的心理准备，比如参道的路变得很长，有各种灵体试图迷惑他们的心智，但过程居然出奇的顺利，什么也没发生。他能确定身旁的傲世神皇没问题，那么剩下的就是傲世深渊和傲世风雨了。 “陆哥，你用这种眼神瞅我们干嘛？”傲世深渊说。 路诤低声说：“报上各自的姓名。” “傲世深渊。”“傲世风雨。” “举一个自己喜欢的女演员。”路诤又说。 “拜托，要不要这么认真？”傲世深渊忍不住嘟哝。 “别废话，不然怎么确认咱们中没人被悄悄替换了？你也不想自己身边的人突然变成鬼吧？” “好吧。”傲世深渊缩了缩脑袋，说道：“我最喜欢鞠婧祎老师了。” 傲世神皇翻了个白眼:“鞠婧祎也能算演员？” 见自己的偶像被诬蔑，傲世深渊不能忍:“小鞠怎么不算演员？她演过很多热门的电视剧的好不好？比如九州天空城，还有轩辕剑。” “你什么品味啊？”傲世神皇一脸恨铁不成钢。 “老大，你这么有品味，你喜欢谁啊？” “伊莎贝尔·阿佳妮。”傲世神皇淡淡地说。 这是个法国女演员，老是演内心偏执压抑的神经质美人。傲世深渊作为一个爱打游戏的偶像宅，对此并不了解，他以为是演文艺片的，气势上弱了三分，嘟哝说：“洋人了不起啊。” 傲世神皇昂着下巴，看向傲世风雨，说道：“该你了。” “我最喜欢的女演员，嘿嘿，当然是枫哥。” 几个人都忍不住看他，脸上露出揶揄。路诤点了点头，这些名字都是现实世界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路诤刚想动员他们一起闯进神社，只见傲世深渊看向他的身后，努嘴道：“嘿，那是什么？” 路诤回头看去，只见拜殿侧面不起眼的角落里，立着一座不大的建筑。他想了想，说道：“那是摄末社，也叫枝宫，供奉神社神主本尊之外的其他神灵，可以理解为一种从神。” 傲世神皇看向摄末社，“咦”了一声：“那不是皮可西么？”他因为收服皮皮的关系，特意查阅了有关的资料，知道这是皮皮的进化形。 路诤闻言仔细再看，果然在建筑内看到一个石雕的皮可西塑像，胖胖的，四肢粗短，憨态可掬。他愣了一下，如果在摄末社偏殿内供奉的是皮可西，那么神社本殿里又供奉了什么？ 只能是月光之濯了。 但仔细一想，还是不太对劲。按神官们的说法，月光之濯是白色神明赐予初代宫司的信物，供奉在神社里是合理的，但不管怎么说，白色神明本尊也不该出现在偏殿里。 他转念又想到，那位白色神明大概是一只特殊的皮可西个体，就像血月熊是一只特殊的月月熊个体一样。它和普通的皮可西截然不同，所以神官们以其为神明，供奉在本殿内。而其他的皮可西作为月见山山神供奉在偏殿。 这个解释其实相当牵强，路诤没想明白，但他很快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别耽误时间了，我们赶快探索本殿。” 要到达本殿须先穿过拜殿，现在拜殿的大门紧紧关闭着。 路诤把手放在朱红色的门扉上，闭上了眼睛，精神力量透过门扉，里面的东西一一显现在他的脑海中。 “好机会，现在里面没人。”路诤睁开眼睛。 傲世神皇疑惑不解：“这是什么侦察技能？” “算是精神力的一种运用吧，简单来说，就是第六感。你要是肯在意志属性上加点，把精神力撑到一定数值，你也能觉醒这种能力。”路诤一边解释，一边打开精灵球召唤出穿山鼠，依法调动地面系能量，在神社的门上灌入应力。 傲世深渊不肯放过这个话题，接着追问道：“陆哥，你精神属性现在是多少点？” “将近600点。” 傲世深渊掰着手指算了算，倒吸一口凉气：“我靠！你不会是纯意志加点吧？” “差不多吧。”路诤随口回答，注意力全放在神社的门上。 闻言，几人都是啧啧称奇。玩家之间早有共识，意志属性对战斗能力的提升是半点用都没有。现在排在头部的玩家大部分都是主力量副体质，在意志属性上投入的也早就删号重练了。 “陆哥，你一个中立玩家，还全意志加点，厉害了啊！”傲世深渊忍不住赞叹。 他还想再聊，只听一声清脆的“啪”声，神社的门开了。路诤满意地点了点头，神社的大门是完全木质的，要震开并不难，难的是不发出动静。好在这旧神社多年无人修缮，早已朽烂不堪，内部有大量的应力集中点，穿山鼠依次尝试，顺利震断了门栓。 “赶快进去！” 四个人依次排成一个小队，钻进拜殿内部，像是四只首尾相衔出去冒险的老鼠。 拜殿内部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似乎随着神社迁往山下，内部早已搬空了，只有头顶上垂挂的稻草编织的注连绳。 穿过拜殿，通往本殿的门并没有加锁，他们顺利开了门，位于神社最深处的本殿已经对他们敞开了怀抱。 路诤站在门口，看向本殿的方向，一般参拜，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终点，而供奉神主的正殿是不向游客开放的。目之所及，围在本殿建筑四周和过道上的是一根根杵立的木头栅栏。这种朱红色的木头栅栏叫做玉垣，是结界的象征。 踏过象征结界的玉恒进入正殿，就意味着踏上神的领土。 他轻轻握了握挂在胸口的幽魂之玉，感觉上面的凉意越来越盛。 路诤回头看向三人，说道：“抱歉，有件事我骗了你们，我不是来做任务的，而是来救人的。我有个朋友陷落在这里，我是来救她的。这里很危险，大概率藏着我们现阶段应付不了的敌人，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第一百章 葬人井 听到路诤的说法，三人眼中都没露出什么明显的波动。 傲世深渊一摊手，说道：“早猜到了，不过只要你跟咱们的目标没什么冲突，我是不太介意。老大说了，你小子嘴里的话真一半假一半，上次还把他一个人抛下来，不过人倒不坏，可以合作。你说是吧，老大？” 路诤一愣，心说原来傲世神皇只是看起来傻，不是真傻，当初诓骗他的话大概早就被他看穿了。他很快想到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各种表演，忍不住脸上有点发烫。 傲世神皇双手交叉放在胸口，“哼”了声，说道：“别废话了，一起进去。” 见傲世神皇发话，他也不再多说，往神社本殿走去。 一般神社的神殿以功能划分，分三层，分别是拜殿、币殿、本殿。这三层建筑往往毗邻，乡野小社甚至共用一套建筑。然而在白见神社这里，拜殿和本殿却离得较远，中间还隔着很长一段的参道。 脚下的雾愈发浓重，周围的能见度不超过三米，像是穿过一片云层。 几人手拉着手摸索往前，参道上除了栽种的神树之外，正中还有一口井。 来到神社本殿门前，路诤依法把手放在门上，他刚一闭眼就急忙睁开，“快走！有人来了！” 三人赶快往回跑。刚走到拜殿后门，却听到那里也传来脚步声。现在快早上7点钟了，来的人很可能是住在村里的村民。 他们心里一惊，再往本殿的方向跑，但不知道那边是不是也有人来。参道上没有遮蔽的地方，他们只能靠在道中的那口水井边，向本殿的方向张望。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本殿那边也能隐隐看到一个人影在往这里靠近。 前后被包夹，几人都有点不知所措，傲世深渊压低声音问道：“小陆哥，怎么办！” 路诤有点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暴起发难。隔着大雾，他们对来人的情况完全不清楚，如果不能一击制服，很可能惊动更多敌人。 他思索着，忽然注意到眼前的井，井呈五角，看直径装下四个人绰绰有余。他把手放在井壁上，精神力下探，一直探到底部，眼中冒出惊喜：“下面没水！” 月见山是座雪山，这村子所在的海拔不高，冰水融化渗透进地下，很容易在山麓处生出泉眼，这大概就是这座水井的水源。不过，现在已经干涸了。 傲世深渊听到这话忍不住伸头往里瞧了一眼，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 他的脸色发白，絮絮叨叨地说：“我有没有跟你们讲过我为什么怕鬼？全是因为我小时候看《午夜凶铃》，里面有一幕，就是贞子从井里爬出来，把我吓到了，以后我就再也不敢看恐怖片了。我觉得，那口井，就和这口长得有点像。” 脚步声越靠越近，很快就能和他们碰上了。 路诤沉声说道：“别废话，跳！” 他身先士卒，第一个跃入。 这井不深，大概也就五米出头，不到三层楼。井底是层浮土，入脚绵软，路诤稍微屈膝下蹲便泄去力道。 他伸手摸向墙壁，却摸了一个空。转头一看，井底居然别有乾坤，在靠近底部的壁上居然有一个可供一人通行的通道，通道中一片漆黑。从入口处的墙壁分析，显然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路诤打开手电筒，往里照去，那通道居然极深，向前延展，看方向，一直通往神社本殿的地下。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现了神社的密道，往前走了几步，忽地有一阵阴风从里面吹过，一股臭味被空气带了出来。路诤抽了抽鼻子，闻出了那是什么臭味，他的脸色蓦地一变，瞬间打开阴阳眼，死死盯着通道的方向。 这时，从后面发出连续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风雨，你也太瘦了吧，身上的骨头都咯到我了。”傲世深渊小声嘟哝。 傲世风雨瞪了他一眼：“拜托，你还有脸抱怨，我都没先说你压到我了呢。” 傲世深渊揉了揉屁股，从傲世风雨的身上站起来，也发现了井底别有乾坤。他走到通道的入口处，向里面张望，表情惊疑不定。 最后一个跳下来的是傲世神皇，他落地后也靠了过来。 三人并肩而立，傲世神皇忽然皱眉问：“等等，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傲世深渊想了想，说：“我觉得说不定是屎臭，我以前看马亲王的小说，说唐朝的时候，古都长安，因为生活污水渗入井下，导致地下水污染，硝态氮含量严重超标，无法饮用，最后只能迁都。” “拜托，你这都什么时代的老黄历了？”傲世风雨翻了个白眼：“我觉得这就是处地牢的入口，设计师故意……” 路诤喝止他们的讨论：“小声点！”他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这是尸臭。” 三个人嘴上吐槽，但其实心里早有准备，闻言倒没大惊小怪，只是龇了龇牙。 “那我们还进去不？”傲世深渊缩到傲世风雨背后。 “你要是实在害怕，也可以选择自己留在这里。”傲世风雨说。 傲世深渊看向四周，不敢想自己要是一个人被丢下该怎么办。他摸着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连连点头道：“别别别，我去我去，我去还不行么。” 几人刚准备出发，井口上方传来一串脚步声。 “把手电关了！”路诤喝道。 三名玩家依言照做，井下再度陷入一片黑暗。他们都屏住呼吸，一片寂静。傲世深渊缩着脑袋看向黑洞洞的通道，想着刚才路诤所说的话，打了个寒颤，忍不住伸手抓住旁边傲世风雨的袖子。 路诤抬头盯着几米高的井口，只看到几个身影在那里晃动，但不知道有几个人。他忽然想到，藏在井底算不得是什么好主意，如果被上面的人发现了，就是个翁中捉鳖的局。 但所幸来人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站在井边小声议论，因为隔得远，对话的声音听不清。随后，是两件重物落地的声音。 井口的光照亮了刚才被扔下来的东西——是两个人，准确地说，应该是两具尸体。 看到落下来的尸体，三名玩家都是全身一震。路诤赶快伸出另一根手指压在傲世神皇的嘴唇上，示意他千万别发出声音。 很快，井口又垂下一根绳梯。 见有人要下来，路诤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躲进通道里。几人依言行事，在深入十几米的一个转角处，贴墙躲避。三人一起探出头，看到沿着绳梯，爬下来一个身穿麻衣的村民。 他站在井底，对上面比划了一个手势，同伴从上面传给他一个红色的烛灯。 村民站在井底，把地上的尸体拖到通道内，提着红色的烛灯往通道口照去。红光耀眼，他借着烛光伸头向里张望，看神情似乎在防备着什么。但见没有动静，抬头对井口处的同伴说：“没事，你下来吧。” 又有一人踩着绳梯下来，是一个身穿狩衣的神官。看来从拜殿和本殿先后走过来的，正是这两人。 他们互相帮忙把尸体托到对方的背上，一人背着一具尸体往通道里面走来。 “机会！”路诤伸手比划。 他和三名火箭队玩家靠在通道的转角处，悄然放出巴大蝶，听着脚步声一点点靠近。 “巴大蝶，麻痹粉！” 两人全无防备，被迎面的一大波淡黄色粉末淋个正着。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转角处的黑暗中就窜出好几个人。为首的年轻人一记重拳打在他们的小腹上，剧痛让他们吐出一口胆汁，嘴里的呼救声却怎么也发不出来了。 路诤绕到其中神官的身后，右手肘部夹住他的咽喉。这种技术叫单手裸绞，通过肘关节和大臂肌肉群发力，能轻易阻断颈部动脉和气管，甚至绞断喉骨。 那人尝试挣扎，但巴大蝶的麻痹粉瘫痪了他的抵抗能力，他全身使不上一点力气，很快放弃了抵抗。 剩下的那个村民也被傲世神皇等人用衣服堵住嘴巴，死死按在地上。 被控制住的神官和村民俱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些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人，眼中满是惊惧。 路诤的另一只手从腰带上掏出匕首，刀锋抵在神官的颈动脉上，在他耳边低声威胁道：“如果你胆敢呼救，我就扎进你的脖子。听懂的话，就眨三下眼睛。” 神官唯恐不及，赶快眨了三下眼睛。 路诤没立刻放手，他想起美津子说过的话，在那人的耳边又说道：“也许你心里正有恃无恐，觉得自己不会死？” 他冷笑一声，拖着神官靠近地上的村民，耗费最后为数不多的几点灵魂点数，将幽灵系能量注入匕首。幽蓝色的刀光一闪，被按在地上的村民浑身巨震，黑色雾气从他的眼耳口鼻中腾起。他的身体中的水分似乎随着那些腾起的黑雾一起流失了，转瞬之间，那人的皮肤从略微的苍白变为青黑，紧紧贴在骨头上，像是一具风化的干尸。 见被自己按住的人身上居然发生如此诡异的变化，那神官还没怎么着，傲世神皇三人却被吓得不轻，一下子跳将起来，连退了好几步。傲世深渊更是瞪大了眼睛，看路诤的眼神像是在看索命的鬼差。 路诤没有理会他们的大惊小怪，俯身在神官的耳边冷冷地说：“作为一个灵魂畸变体，也许对别人来说，杀死你很难，但我不一样，我是一名阴阳师，最擅长超度亡魂。如果死亡对你是一种解脱，那么你大可以试试。” 说完，路诤松开胳膊，血液和氧气重新进入神官的脑部。 神官双手按在自己的喉咙上，发出好几声干呕，这才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咳……咳……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么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路诤念出台词，从傲世神皇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磁卡，放在他眼前，“你认得这个么？” 借着烛灯的红光，神官看清了磁卡上的LOGO，“你们是火箭队的？” “是我问你问题，而不是反过来。”路诤冷冷地问：“你的名字？” 神官略一犹豫：“我叫白见浩。” “你家里几口人？” 神官露出戒备的眼神，没有第一时间回话。他犹豫了一下，说道：“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弟弟。” 路诤冷冷地逼视他，“你在说谎。” 问话的时候，路诤全程释放精神力观察这人的微表情。刚才他回答的时候，眼角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这是心虚的表现。 “不！这是实话！我就只有一个弟弟！” “是么？”路诤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匕首抵进他的指缝里。被冰凉的刀尖触碰到的时候，路诤明显感受到他的食指跳动了一下，“回答我，你家里一共有几口人？” “我说的全是实话！我只有一个弟弟……不！我说！别插进去！我说！我还有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 这是很简单的审讯技巧，由浅入深攻破被审讯者的心理防线。一般来说，家人的情况都是隐私，受讯者只要在压力下肯说出自己的隐私，而后很容易触发破窗效应，再从他的嘴里撬出其他秘密就不难了。 “早这样配合不就行了么？为什么要说谎呢？”路诤收起了匕首，还从傲世神皇那里要来一个止血喷雾给他包扎。处理手指上的伤口后，路诤拍了拍他的脸，微笑说：“我们对你的家人没有恶意，我们对神社的秘密也没有兴趣。我们只是来找东西的，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保你无虞。” 审讯也要软硬兼施，先打一棒再给个甜枣，调动受讯者的情绪，让他在心理上软化，甚至依赖上审讯者，这就叫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效应。 旁边的三个火箭队玩家看着他审问，也不禁眼角抽搐。 路诤继续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而后话风一转：“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背着尸体做什么？” “这里是……”神官张了张嘴，回答却堵在嗓子眼里。 “说！”路诤再次拔出匕首，眼神陡然变得凶恶。 “这个地方叫‘藏人井’，宫司专门安排我们在这里……制作一些东西，然后把产品送到神社里。”神官一口气说完，喘了好几口气，脸色难看，像是刚跑完一圈马拉松。 “很好，这么说这通道能一直联通到神社本殿？你会带我们进去，对么？” 神官看了看路诤的脸，又看了看磁卡上的LOGO，艰难地点了点头。 井下的通道可供一人通行有余，墙壁上砌着石砖。傲世风雨和傲世深渊走在前面，手中提着烛灯照明。傲世神皇则走在最后，路诤则负责劫持神官。他握紧匕首顶着神官的后腰，朝散发红光的烛灯努了努嘴，问道：“红灯笼是有什么寓意么？” 神官目光闪烁了一下，说道：“是宫司安排的，他说，在阴气重的地方，必须打红烛才不会迷路。” 阴气应该指的是幽灵系能量，那么阴气重的地方……路诤正盘算着，他们已经来到地下通道的尽头，位于尽头处的是一扇刷红漆的铁门。铁门并没有上锁，傲世风雨缓缓把铁门拉开，饶是他做足了心理准备，仍不免发出一阵惊呼。 铁门后面是一处地下仓库，一股福尔马林味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压不住的腥味和臭味。 打头的傲世风雨把手中的烛光照向左右两边，映入红光中的，是一张张惨白的人脸。连号称雅爱灵异的傲世风雨都被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妈的！”心里的恐惧化为一句粗口，傲世风雨低吼了一声，掏出手电，向人脸所在的地方照去。只见那是一面货架，每层都摆满了木芥子。那些木芥子的脸上涂着腮红，眉眼生动，恍若诡笑。 “这里就是，”傲世深渊咽了口唾沫，“制作木芥子的地方？” 傲世风雨没有回答，他紧紧握着手电，脚步一点点向前挪。银色的光柱缓缓扫过，在某个位置之后，架子上的不再是木芥子娃娃了，而是一个个玻璃器皿。 手电光照过去，里面装着淡黄色的液体，他们闻到的福尔马林就是从这里来的。傲世风雨把手电光打过去，照亮了福尔马林里泡的东西，那是一颗颗人头，他们的脸上没有诡艳的腮红了，而是惨白的、浮肿的面孔，眉眼也不再含笑了，空洞的眼中什么神彩都没有。 手电的灯光最后落在仓库的尽头，那是一个水池，水池中的水呈暗红色，几具无头的尸体浮在水中。 傲世深渊眼前一黑，他心里早有猜测，但还是忍不住腿一软，差点跌倒。 “你慌个毛！”傲世风雨一把托住他，低声骂了一句。但他很快发现自己的掌心也全是汗。 傲世风雨手中的手电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因为傲世深渊整个人像是根面条似，他必须两只手才能托稳他。 傲世风雨咒骂道：“别靠我身上，胆小鬼！你就当这里是医学院，前面是清洗大体老师的水池！” “我又不是学医的，我他妈大学念的是工商管理。”傲世深渊哭丧着脸：“你说，他们不会突然动起来，然后从池子里爬出来，BOSS战什么的，我觉得狗策划做的出来。” 傲世风雨被他说得心里发毛，但想骂却骂不出来，因为傲世深渊的推测不无道理。 “你们开和谐模式吧。”身后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傲世风雨回头看去，只见路诤挟持着神官跟了进来，旁边站着脸色如常的傲世神皇。 傲世深渊闻言也不矜持了，他点开游戏系统，打开和谐模式。系统大神出手，周遭环境的画风陡变，那些阴沉诡异的人脸全都变成了喜羊羊画风的二次元头像，瞪着无神的死鱼眼，眼袋呈黑色，像是熬夜过度。 “妈个鸡，和谐社会就该玩和谐游戏嘛。”傲世深渊脸色还是有点不太好看，但腿已经不那么软了。 路诤的手电筒在仓库里来回照耀，仔细观察了两边木架上的“木芥子”，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人头，还有水池中的新鲜尸体。最后，他在水池后方发现了一个铁质的手术台，旁边放着一个巨大的电锯，电锯的锋利齿轮呈黑色，透着隐隐的暗红。 幸依又开始在他脑中大呼小叫了，不过现在没时间去搭理她。 路诤看向旁边的神官，心里的邪火越烧越旺。但他的脸上却露出笑容：“说说，你们都是怎么制作产品的？” “这全是宫司的主意，我只是负责执行……”神官畏惧地看着路诤，断断续续地解释道：“他让我们切开尸体，把头做防腐处理，做成祈福用的木芥子。然后身体……” “身体怎么了？” “身体……身体……扔到山里去了。” “不，你说谎。”路诤看向水池：“如果你们把身体扔掉，就不会把它们泡在水里，这是为了把血放干净，否则在煮的时候，血液残渣会起大量的白沫。” 路诤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好吃么？” 神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你都知道？” 路诤说：“我也知道你是被迫的，你也是诅咒的受害者，这些是你必须支付的代价。” “对！我是被迫的！我也是受害者！” “那么告诉我，用人头做木芥子的目的是什么？” 神官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这都是宫司的主意。” 路诤观察他脸上的微表情，看神情他似乎没有说谎。这名神官身上的狩衣是白色，意味着他的位阶并不高，知道得少并不奇怪。 “你知道宫司最近要举行某个仪式么？别说你不知道。” 神官点了点头。 “是什么仪式？”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神官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宫司正筹措要举行一个特别重要的仪式，仪式上可能会用到那些木芥子……当然，这是我猜的，因为他最近不断催促加快制作木芥子的速度。” 路诤转头看向木架上的那些头颅，眼中闪过一抹悲意，这些牺牲者中有些是结伴旅行的情侣，有些是一家三口，有些是被人贩子拐来的孩子。 他们像是牛羊那样被人宰杀，身体被分食，灵魂却还被人以邪法困在木芥子里，既不能返回阳间，也不能去往灵界转世。夜晚降临后，他们的灵魂飘荡在阴阳路上，渴望一具身体像是渡船那样载着他们去往彼岸，却永远也找不到。 但现在不是为死者打抱不平的时候，重要的是问出尚口晴的所在。他压下内心的义愤，决定从别的地方开始问起：“那么月光之濯呢？听说它是白色神灵的赠予，在仪式上会起什么作用？” 神官摇头：“我不知道，仪式的细节我概不知情。” “那么它藏在那里？或者，你可以带我们找到它。” 神官说：“月光之濯是神社供奉的神器，自然供奉在本殿的神龛里。” 听路诤和神官的对答，火箭队玩家们互相对了对眼神。 “很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路诤终于找到机会问出自己真正关心的问题：“我听说你们找到了新任的巫女，带我去见她。” 第一百零一章 神像 离开处置尸体的地下仓库，他们沿着石阶向上，打头的傲世风雨推开地窖井的井盖，向身后比划了一个手势：“没人，赶快出来！” 后面三个人押着神官从地窖下面爬了出来。 路诤四下瞧了一眼，这里是一处储物间。他把匕首抵在神官的腰间，再次威胁：“快带路。” 几人走出储物间，沿着走廊一路向里。在一个转角处，负责探路的超音蝠忽然落在傲世风雨的肩膀上，他止住脚步，压低声音说：“等等，前面有人。” 路诤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果然看到两个身穿白色狩衣的神官守在门前。 他在被挟持的神官耳边冷冷地说：“就照我之前教你说的去做，不要试图耍花招。” 神官点了点头。路诤松开绞喉的手臂，让他走出转角。神官向前一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两条正盘蜷着身体的阿柏怪，脸上的神色变化了数下。最后，他咳嗽了一声，这声音引起不远处同伴的注意。 “原来是浩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白见浩神官瞟着旁边路诤冷若冰霜的脸，声音干涩道：“宫司大人交代的让任务，我大概完成不了了？” 听到这话，守门的两人脸色略微变得阴沉，其中一人迈动脚步往这里走来，语气责备道：“浩桑，你知道明天就要举行祭典了吧？我们已经筹备了20年，你知道耽误这种大事意味着什么么？” “所以我来找你们帮忙，希望你们一起来帮我制作聚灵用的木芥子。”他一边说着，鞠了一躬，看上去很诚恳。 “宫司大人不是安排村民帮你了么？”守门的神官一边往这里走，语气颇为不善。 “他们……他们不太懂制作木芥子的技巧，做出来的形制不大好看。” 路诤靠在墙根，听着神官越走越近的脚步声，握紧手中的匕首，同样紧张得手心冒汗。 “哼，关键是聚灵的效果，反正祭典马上就要开始了，有一两个不像也没关系……” 神官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他感觉到不对劲了，之前他本以为白见浩身上的异常是因为没能按时完成宫司交代下来的任务而焦虑，但似乎并不是如此。 他站在原地，不再向前，同时伸手拦住跟着他的另一名神官：“等等，浩君，你旁边有什么东西么？” “没……没有……就我一个。” “是么？”他刚要说话，转角处猛地有人暴起。神官睚眦欲裂，张口疾呼：“你——！” 一只锋利的匕首直接捅入他的喉咙，把后面的声音堵了回去。于此同时，早已准备好的阿柏怪也猛地窜出，它的速度极快，向另一名神官扑去，一口咬住他的脑袋。 尖锐的蛇牙扣合，但那名神官的呼救声却也发了出来：“敌袭——！” 被这声呼救惊动，走廊那头传来木门被拉开的声音，人声和脚步声从那边响了起来。 路诤从神官的尸体拔出了刀刃，既然他们的动作已经惊动了神社里的守卫，就没必要再矜持了，他扭头对三名火箭队玩家说：“拦住他们！” 他放出穿山鼠：“用重踏！” 神社房间的门是木质的，根本挡不住穿山鼠的攻击，随着“嘎吱”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房门轰然倒塌。 房间内，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女孩穿着巫女的白衣绯袴，蜷缩在榻榻米的角落里，一脸的惊慌。当她看到了门外的人时，一下愣住了，“小狞！” 路诤快步赶过去，把她从榻榻米上拉起来：“是我！” 他打开阴阳眼，上下打量了尚口晴，同时简单给她检查了一下。这身巫女的衣服还挺适合她的，衬得女孩刚开始发育的身形既挺拔又稚气，像是棵小树，还带着巫女独有的不染尘世的空灵。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路诤稍微松了口气，说道：“你相不相信我？” 尚口晴连连点头，眼中的惊慌全化作了委屈，像是糊上了一层雾气：“小狞，他们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出去。” “好！赶快跟我走！”路诤一把拽着她的胳膊，就把她往外面拽。 尚口晴乖巧地跟在后面，像是只跟在母鸡后面的小鸡。她看到陈列在地上的尸体，被吓了一跳：“小狞！” 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从走廊那头传来，赶来的守卫战斗力和普通人差不多，傲世神皇等人将他们解决了，回过头来和路诤汇合在一起。 三名火箭队玩家看到了被他牵在后面的女孩，眼神都变得有点古怪，“这就是你要找的朋友？” 尚口晴看着三名火箭队玩家，眼神有些畏惧。 “别怕，他们是我的朋友。”路诤说：“你别多问，赶快跟我走。” “小陆哥，好手段啊，精灵宝可梦被你玩成了美少女梦工厂。”傲世风雨啧啧道：“可惜这个游戏有和谐机制，不能全CG了哦，是不是有点遗憾？” 路诤呸了一声，“别废话，趁大部队还没赶来，我们快走！” 傲世深渊说：“小陆哥，要不要这么紧张啊？我看这里的守卫都废柴得很。” 路诤摇了摇头，这件事三言两语很难解释清楚，真正恐怖的东西并不是神社的守卫，而是造成白见村出现古怪变故的元凶。 “喂，还有我们的极品月之石，别忘了。”傲世神皇说。 “行，你们跟神官去取月光之濯，我先带人出去，就在之前的出口汇合。”路诤指的是走来时的那条地下通道。极品月之石固然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但他不想节外生枝，只想带着尚口晴早点离开。 傲世神皇有点犹豫，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强行带上路诤。 这时，他们听到一声低沉的嘶吼声从地上的尸体口中传来。 几人低头看去，只见两名被击杀的神官尸体都出现了古怪的异变，静脉血管在他们的脸部浮现，像是一道道黑色的蜘蛛网。他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得青黑、干枯，同时四肢反曲，似乎要挣扎着爬起来。 “这什么情况？”尸体的诡异变化看得傲世神皇等人目瞪口呆。 路诤低声喝道：“快！用溶解液！” 傲世神皇等人虽然是火箭队玩家，但似乎这是第一次处理尸体。但现在不是有闲情讲究的时候，马上依言照做了。 阿柏怪从胃里吐出有毒的酸液，那酸液浇在尸体的头部，人体的蛋白质在酸液下被快速氧化，变得焦黑，发出轻微的“呲呲”声，散发难闻的臭味。同时，尸体上正在发生的变化被打断，那东西的手脚不断抽搐着。 但同时，嘶吼声从走廊那边传来，被傲世神皇等人击杀的守卫们同样化为尸鬼从地上站了起来。 枯瘦的尸鬼四肢伏地，像是四脚的蜘蛛那样往这里爬动。一声凄厉的爆喝，最靠前的尸鬼越过十米的距离猛扑过来。所幸阿柏怪一直蓄势待发，将尸鬼的攻击接下，但遭到攻击的颈部，却露出一块青黑色的斑点。 “这不就是那天晚上攻击我们的怪物么！”傲世深渊瞪大了眼睛。 “没错，所以还是用之前的战术，让阿柏怪用恶系绝招！” 路诤没待再说，他感觉握住自己的手一阵发凉，回头看去，只见尚口晴早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他赶快出言安慰：“别怕，我马上就带你出去。” “地下通道不能走了。”那条路进去容易出来难，一旦井口的绳梯被人抽走，就是瓮中捉鳖。路诤稍一思忖，转头看向神官，“本殿的出口怎么走？” 神官伸手指向前方，正是神社内的守卫走出来的地方，现在那里尸鬼复苏成群。 “一起吧。”路诤丢出精灵球：“穿山鼠！变圆！然后用滚动！” 有阿柏怪在前面阻挡尸鬼，为穿山鼠使用强化技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穿山鼠蜷缩成一个土黄色的岩球，岩球表面被灰色的岩石系能量包裹，它向前滚动，凡是试图阻挡的尸鬼都被轧得四分五裂。 被击倒的尸鬼在缓缓复苏，但没有晚上那片诡异的影子庇护，它们复苏的时间变得非常漫长。 路诤估算了一下，这些神官尸体化为的怪物，大概相当于15-20级左右的幽灵系宝可梦，而且相当贫招，只有一个削弱版的暗影拳可以使用。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他们这只四人的团队完全可以把这个副本杀穿，但是…… 他们沿着走廊一路前进，一层白色雾气从门缝下面涌出，在脚下弥漫开来。路诤心里一动，看来他们已经接近神社本殿的中心区域了。 被他们挟持的白见浩神官说道：“穿过前面的殿厅，就是出口。” 傲世神皇问：“殿厅是什么地方？为什么那里不断往外冒白色的烟雾？” 神官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是供奉厅，是本社供奉神体的居所。” “这么说，极品月之石就在那里？” 神官艰难地点了一下头。傲世神皇闻言，和两名手下对看了一眼，三人眼中都露出惊喜。唯独路诤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他按了按胸口的幽魂之玉，越靠近那处供奉厅，这块幽灵系道具上散发的波动就越强烈，像是一颗不断跳动的心脏。 傲世风雨推开供奉厅的大门，一尊白色的神像默默矗立在大厅的中央。神像的前面，一枚乌木匣子被供奉在矮脚的桌台上，白色的雾气不断从上面涌出来，像是一台干冰机。 “极品月之石！”三名火箭队玩家的眼中都迸射出惊喜和贪婪。 唯独路诤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那尊巨大的神像。 在看到神像的那一刻起，他终于明白白见神社、白见村，乃至白见村的村民身上发生的异变是怎么来的了。 那尊神像通体白色，身材矮胖，四肢粗短，但那不是皮可西。 他只是先入为主的认为月光之濯是一枚月之石，那么赠予它的当然是皮可西。皮皮因为进化的原因，会本能地搜集月之石，而月见山附近的皮皮实在是太多了。皮皮和皮可西被称为月见山的山神，那么供奉在神社里的当然也是它们，这实在是太符合直觉了。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被供奉在白见神社，据传赠予初代宫司一枚极品月之石，并且许诺将庇佑整个月见山一千年风调雨顺，被称为白色神明的存在，并不是皮可西。 而是耿鬼。 一只异色的，白色耿鬼。 “住手！不要动那块石头！”路诤大吼。 但他的提醒已经晚了，傲世神皇已经挪动了供奉在神像前的石头。那一瞬间，像是某处隐秘的闸门被打开，他们仿佛面对发怒的大海，澎湃的阴冷潮湿的气息像是汹涌的巨浪那样拍来。 刹那间，所有人的脑子都变得一片空白，像是灵魂被冻结了似的。 “路诤……路诤……” 有人在喊他，路诤打了一个哆嗦，睁开了眼睛。视野中尽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能见度不超过一米，这种感觉像是待在一间充满水蒸气的桑拿房，连坐在旁边的人的脸都看不见，但这雾透过来的，却是一股冻彻心扉的寒意。 “路诤，你没事吧？”声音从他的脑中传来，好像是一个寄宿在他身体里的灵魂直接跟他对话。 “你是……幸依？”路诤脑海中是一片茫然，他有点搞不清状况，就好像刚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似的，一时间连自己在哪都忘了。他刚想回忆，但脑袋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没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就像是脑浆都被抽走了。 “你快点想办法带小晴离开，这里有问题！”幸依说。 听到小晴的名字，路诤心里忽地一紧，他想起来了，自己来这里是为了把她带走的。他赶紧回头，隔着不到一米的地方，一个白衣绯袴的女孩静静站在那里，而自己正紧紧攥着她的手。 路诤把尚口晴拽到自己跟前，现在她不仅小脸煞白，而且眼中似乎完全失去了神志。 “小晴！小晴！”路诤拍了拍她的脸，但她的灵魂似乎被抽走了似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神皇！深渊！风雨！”路诤又向雾中大喊。雾气滚动，同样没有任何回应。 路诤猛地甩了甩自己的脑袋，打开游戏系统查看自己的人物状态。系统显示，现在他的精神力点数是：21/630，并且这个点数正在缓缓上升。 随着精神点数的恢复，他脑海中的茫然消散了一点，随即而来的是精神方面的刺痛，仿佛有一根锥子曾经扎进过他的颅骨里，在里面搅动。头疼归头疼，他的思考能力正在恢复。 路诤打开游戏日志查看，日志提示说，之前他受到灵魂冲击，精神点数被清空，短暂处于“精神失常”状态。 他大概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傲世神皇碰了耿鬼神像前的供品，触发了什么机关，海量的幽灵系能量喷涌出来。他们的灵魂之火在此冲击下差点熄灭，代表理性和灵智的精神点数被瞬间清空，进入类似行尸走肉的状态。 路诤刚想摸索傲世神皇等人的位置，幸依忽然说：“注意！你前方3点钟的位置，那里有什么东西！” 幸依话音未落，她提到的地方传来一阵骨节弹响的“嘎嘎”声，像是干枯的树枝折断的声音。雾后隐隐有一个鬼影四肢伏地向这里贴地爬行。 路诤丢出精灵球：“巴大蝶，用起风！穿山鼠，变圆！” 巴大蝶的磷翅刮出风暴，但这里的雾实在太厚了，空气的流动无助于提高能见度。下一刻，一只干枯的手爪猛地从雾里探了过来，好在穿山鼠早有防备，挡住了这次偷袭。 那鬼影一击不中，缩回了回去，厚重的迷雾挡住了它的身形。但在短暂的交锋中，路诤已经看清了偷袭者的样子，他穿着白色的狩衣，赫然正是一直被他们挟持的神官白见浩。爆发的幽灵系能量似乎触发了白色耿鬼种在他身上的诅咒，让他褪去了人形，也失去理智。 “他在移动，现在在你背后7点钟方向……不好，我感觉到有很多东西在往这里赶，快走！” 幸依所说的应该是那些被他们击退的守卫，阿柏怪来不及把他们留下的每一具尸体都用溶解液销毁，现在他们开始复苏了。 路诤感觉头皮发麻，隔着大雾，他没有丝毫的视野，仅白见浩化为的那只尸鬼蹲在角落里伺机偷袭就已经很难缠了，更别说一群了。 “小晴！快醒醒！”路诤猛拍尚口晴的脸蛋。 她的眼球微微颤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彻底恢复神智。路诤一咬牙，右手捞起她的膝弯把她拦腰抱起。这姑娘还是个小女孩，体重大概也就80斤左右，算不上重，但路诤的力量属性不够，抱一个人逃跑还显吃力。 所幸本殿的供奉厅门外就是出口。 路诤抱着尚口晴跑了十几步，刚摸到了通往外界的大门，身后的雾中白见浩化作的尸鬼再次发动偷袭。负责保护他后方的穿山鼠挡住了第一次袭击，但被暗影拳的储力一击击中，穿山鼠不免撞到了路诤的小腿。 他膝盖一软，摔倒在地。 偷袭的尸鬼发出一声欣喜的笑声，它四肢着地调整了一次姿势，绕过穿山鼠的阻挡，从侧面猛扑过来。白见浩的面孔清晰可见，只不过现在他的面孔遍布铁青色的血管，牙齿暴突，张开巨大的嘴裂就往路诤的喉咙咬来。 千钧一发之际，路诤从后腰拔出匕首，他发动最后一点灵魂点数，将幽灵系能量镀在匕首上，锋利的刀刃扎进它的喉咙里。 幽魂之刃附着的幽灵系能量爆开，穿透肉体的保护，将他早已畸变的灵魂击溃。白见浩发出痛苦的惨叫声，他的皮肉如同被烈焰灼烧的血肉那样碳化、焦黑，很快这具异变的身体化为一堆青黑色的枯骨。 但路诤来不及欣喜，他已经听到供奉厅的侧门传来一串凌乱的脚步声，随即是木门被推倒的声音。 傲世神皇他们应该还在供奉殿里，但路诤已经顾不上他们了。他咬牙吼道：“穿山鼠！” 穿山鼠全力一击，“咔嚓”一声，神社本殿的外门被撞开。密闭的空间被打开一个缺口，就如同水位线高涨的水库开闸放水，浩瀚的幽灵系能量从被穿山鼠撞开的大门涌泄出去，一时间，滚动的白雾如同江水奔流。 路诤抱着尚口晴，把她的脑袋护在自己的胸口，也来不及爬起来，就这么贴地滚了出去。 可能是幽灵系能量的密度陡然下降，尚口晴悠悠转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顾睁着乌黑滚圆的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男孩，一时茫然。 路诤来不及做任何解释，十几只尸鬼已经踏着滚动的白雾从神社的本殿追了出来。 神社外面的参道能见度比里面高出不少，尸鬼们踏出神社的刹那挤在门口，这是绝妙的机会。 “穿山鼠，重踏！” 穿山鼠滚了上去，粗短的双足猛地蹬地，土黄色的地面系能量以它的身体为中心扩散，石砌的地面在重击下凹陷下去。首当其冲的几只尸鬼下肢折断发出凄厉的惨叫，剩下的也被震得纷纷摔倒。 路诤丢出精灵球：“巴大蝶，麻痹粉！” 淡黄色的粉末从巴大蝶的磷翅下洒落，迎面的尸鬼中了麻痹粉，肌腱不受控制，动作变得迟缓下来。 但尸鬼的数量太多了，神社本殿内部没受到致命攻击的尸鬼推开身前挡道的同伴，四肢伏地一拍，青黑干枯的身体跃起，将刚刚释放过技能的穿山鼠逼退。趁这个机会，后方的七八只尸鬼从里面窜了出来，四散到迷雾之中了。 神社外的参道能见度稍好却有限，隔着五六米，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 路诤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尸鬼们借助雾气对视野的阻碍，躲在里面伺机偷袭，他必须时刻防备，这样逃离的速度必然大受限制。而他们的行动已经惊动这里的守卫了，想必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穿山鼠守卫他的背后，巴大蝶扇动磷翅逗留在他的头顶。他丢出最后一个精灵球，从里面放出烈雀，指挥这只褐色的猛禽在他周身盘旋，负责警戒雾中随时发动的袭击。 他一手拉着尚口晴，一手握紧匕首，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 雾中鬼影绰绰，七八个黑色的影子在其中晃动。 路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阵容有一个缺陷，就是缺少保护训练家的近卫。巴大蝶、烈雀、穿山鼠的地空组合本来是应对PVP环境设计的，在有烈雀提供高空视野的情况下，并不需要近卫手。但这个缺陷在眼下的环境被放大了，大雾阻挡了烈雀的视线，周围又时刻有敌人准备偷袭。 “小晴，你的快拳郎在不在身上？”路诤刚问出口就暗骂自己说了一句废话，这里的人把她软禁在神社里，又怎么会给她留精灵呢？ 尚口晴摇了摇头，轻声说：“我的东西都被宫司爷爷收走了。”她顿了一下，转而问道：“小狞，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我外婆啊？” 路诤手忍不住一颤，不知道怎么该回答这个问题。但现在周身的处境没给他时间去处理多余的情绪，他必须找到一线机会杀出重围。 他从怀里投出精灵球，放出了自己的第四只精灵。 第一百零二章 神社追逃战 从精灵球里放出来的，是一只浑身翠绿色的虫宝可梦，它的四肢纤细笔直，棱角分明，在背后长出一对白色的翅膀，身形宛如一棵初生的竹子。 飞天螳螂从精灵球里一出来，就振动翅膀停在路诤的身边，左右张望，显得非常警觉。 这只飞天螳螂刚刚脱离幼生期，身高只到路诤的肩膀位置，以年纪来算，大概只相当于人类的小学生。 它从精灵蛋中孵化出来，刚刚经历不到两周的训练，面前等级只有8级。路诤本意不想让它参与野外对战，以免糟蹋它的天赋，但现在情况紧急，即使陷入一次濒死而影响潜力，也只能以后再找补了。 “飞天螳螂，聚气。” 听到路诤的命令，跃跃欲试的飞天螳螂一下子沉静下来，白色的刀锋缓缓收拢在身侧，如同绝世的剑客准备做倾世的一斩。路诤暗暗点头，这只飞天螳螂的天赋确实相当不错，不愧是虫王的后代，果然是天生的战士。 四周绰绰的鬼影依旧围绕着他和尚口晴，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是大群的田鼠在麦梗下穿行发出的声音。 “啊！小狞！”尚口晴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如此骇人的景象，不禁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勇敢一点！不要害怕！睁开眼睛！”路诤拽着她的手，低声喝道：“想想你的母亲！当年她鼓足勇气离开这里，才有后来的你！” “妈妈？”尚口晴松开双手。 她刚想说些什么，这时，盘旋在半空的烈雀发出一声尖锐的警告声。这声警告像是发令枪一般宣示了进攻的开始，三只鬼影猛地贴地窜出，幽蓝色的幽灵系能量镀上它们干枯的手臂，奔着路诤的后心掏来，暗影爪！ 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是负责守卫后背的穿山鼠，它从地上跃起，以自己浑圆的身躯阻挡尸鬼的攻击。 三只黑色的鬼爪击打在穿山鼠的后背上，幽灵系能量沿着一层浑厚的一般系能量爆开，像是黑色的烈焰灼烧在钢铁的甲壳上。 穿山鼠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系统显示三次暗影爪的攻击带走了它大半管血。所幸暗影爪是物理攻击类技能，穿山鼠提前使用了多次变圆提高自己的防御能力，才没有被击溃。 偷袭的尸鬼尽在咫尺，第二轮攻击同样瞄准了路诤的后心，但这同样是一次绝佳的机会。穿山鼠猛地向下急坠，重踏！ 地面系能量以锥形扩散，偷袭的尸鬼下肢发出一阵骨骼折断的脆响，它们一下子摔倒在地，发出凄惨的嘶吼。 穿山鼠储力一击成功破敌，正处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之际，迷雾中再次蹿出青黑色的鬼影。那同样是三只尸鬼，它们借着同类的掩护，继续发起进攻。 这种战术暗合古典的波浪式冲锋，这是种骑兵战术，将骑兵组成多个小队，逐波发动冲锋，通过连续不断的冲击撕开步兵方阵的阵线。 一直悬浮在路诤头顶的巴大蝶扇动磷翅，狂猛的风劲向冲锋的尸鬼倾泻下去。巴大蝶的“起风”攻击并不致命，但巨大的风压却阻碍了尸鬼的进攻速度。旁边警戒的烈雀已经支援过来，一记凌厉的“燕返”，从尸鬼中穿过，飞行系能量灌注的双翼如同武士刀那样斩断一只尸鬼的脖子。 但还是有两只尸鬼攻了过来，路诤拉住尚口晴往后疾退，巴大蝶从他的头顶降下，张开磷翅，将训练家护在身后。 尸鬼们无法越过巴大蝶的防卫，只得握爪成拳，暗影拳重重击在它的身体上。连续两击，肉眼可见的，黑色的斑点在巴大蝶的腹部蔓延，那是幽灵系能量侵蚀造成的次生伤害。 巴大蝶的物理耐久远比不上穿山鼠，它发出一声闷哼，生命值归零。路诤腰间的精灵球弹开，自动将受到重创的巴大蝶收了回去。 但巴大蝶为穿山鼠争取到了时间，它第二次重踏。在地面系能量的加持下，穿山鼠如同轰击地面的碾路机那样，将尸鬼的骨骼碾得粉碎，一声声骨头碎裂的脆响、一声声尸鬼的惨叫，在山间传得很远。下肢粉碎性骨折的尸鬼们在地上爬动，既可怜又可怖。 不待路诤和尚口晴放松，第三波尸鬼小队从迷雾中袭来。 刚刚使用燕返的烈雀翅膀一振，再次划过一道弧线，像是箭矢那样朝着尸鬼俯冲。但它们对来自背后的攻击不管不顾，仍然朝着路诤所在的方向猛冲。 来不及再使用重踏了，路诤指挥道：“穿山鼠，滚动！” 穿山鼠双足在地上一蹬，迎着攻击的尸鬼滚了上去。双方撞在一起，又是三记暗影爪，穿山鼠的生命值终于归零，但三只袭击的尸鬼同样被岩石系技能撞倒。在脱力的最后一刻，穿山鼠尝试使用一次重踏，但精灵球的紧急救助功能已经启动，将它收了回来。 被撞倒的尸鬼甩了甩头，凶恶的眸子看向路诤，它们正要跃起，来自前后两侧的攻击已经到来。 守卫在路诤身侧的飞天螳螂一记聚气过后的连斩，斩向尸鬼的脖子。 聚气的效果是提高下次攻击命中要害的概率，而现在尸鬼翻倒在地，飞天螳螂占据地利，居高临下的进攻，镰刀直接斩断了尸鬼的脖子。 飞天螳螂并不停手，它的两只镰刀继续挥舞，如同当年号称“剑圣”的宫本武藏，使用二天一流的双刀发动连续不断的斩击，刀刀斩中尸鬼的要害。 飞天螳螂的等级远比尸鬼们要低，但连斩这个技能的效果是，在连续使用后威力会提升。在图鉴中，初始参考威力是40点，理论最高值是160点。高威力的技能弥补了属性方面的不足，飞天螳螂的连斩攻击居然击破了两只等级远比它高的尸鬼。 最后一只尸鬼一个后跃调整自己的姿势，它的后肢蹬地逃入雾中，烈雀向它俯冲过去，锋利的鸟喙像是长矛那样一击啄穿了它的脑袋。褐色的体液从它脑袋上的创口喷涌而出，尸鬼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一共九只尸鬼皆被击毙，但代价同样高昂，穿山鼠和巴大蝶都已陷入体力耗尽的晕厥状态，需要治疗才能重新恢复战斗力。现在依然危机四伏，在浓重的幽灵系能量的加持下，这些灵魂畸变的怪物们仍在缓慢复苏，山下的村民随时会参与对他们的围捕。 路诤回头拉起尚口晴的手，刚想温言安慰安慰这已被吓呆的女孩，脑海中忽然响起幸依的警告声：“小心——！” 路诤闻言心头一凛，不待他做出反应，就见眼角的余光中，一道狰狞的影子从侧前方急闪。随着一声短而急促的破空声，进攻的鬼影已经到了路诤的身前，干枯的鬼爪高高扬起，下一刻就要撕裂他的胸膛。 “蹭！”的一声，黑色的鬼爪与翠绿的刀锋相交，双方身形皆是一震。 拦住偷袭者的正是守卫在近侧的飞天螳螂。在雾中最后一只尸鬼发动偷袭的时候，它挥舞上肢的镰刀，刀锋拦下了这必杀的一击。 但飞天螳螂自己却被击得横飞出去，它的等级太低，被高过自己将近10级的对手储力一击，生命值被瞬间清空，翠绿的虫肢上，大片的灰黑色的斑点如同墨滴在宣纸上那样散开。 路诤来不及心疼，他必须抓住飞天螳螂为他争取到的这一线机会。 他拔出后腰的匕首，刀锋径直扎向尸鬼的喉咙。他不知道这些理论上已经死亡的东西要害在哪里，也不知道这些被幽灵系能量支配的东西需不需要血液循环，但既然是人形的生物，脖颈处自然是最脆弱的部位。 匕首的刃尖扎进了尸鬼的脖子，路诤用力一搅，将切入的创口变为一个血洞。尸鬼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双爪抓向路诤的手腕。路诤不退反进，纵身将尸鬼扑倒。 在幽灵系能量的强化下，尸鬼肢体的力量远比人类要强，但路诤利用自己的体位优势，双掌像两只起重机的底座那样将尸鬼的肘部按在地上。 尸鬼发出狂怒的吼声，两颗充血的眼球像是蜥蜴那样转动，嘴咧张开，腥臭的涎水从嘴角流下，它头部向前一挺，作势咬向路诤的鼻子。 “小狞——！”尚口晴发出惊慌的叫声，她看着在地上贴身肉搏的一人一鬼，不知所措。 但这声女孩的呼喊在路诤的耳边响起，却如同一面古老的战鼓被锤响，传承自智人、猿人、猿猴的凶戾从他内心深处被唤醒。 对死亡的恐惧在这一刻化为愤怒，高速跳动的心脏像是水泵那样把血液输送向全身，随着血液输送出去的还有大量的肾上腺素。激素和热血冲进颅脑，人类作为兽的野性被点燃了，他一口咬住尸鬼的耳朵，脖子一扭，把它的整个耳朵从脸上撕了下来。 尸鬼身体里泥浆一般的血液冲进他的口腔，那股臭味就像是腐烂了一整个月的尸液。 但路诤好像根本没有闻到这股恶臭。他再次下嘴咬住尸鬼的脖子，然后扭头发力，像是鲨鱼猎杀那样，利用身体的扭力撕下猎物的皮肉。 尸鬼发出一阵阵凄惨的叫声，这一瞬间它好像恢复了一点人性，像是一个被饿狼咬死的活人。 这声音像是人类临死前的哀求，但路诤的心中没有升起丝毫的怜悯，恰恰相反，猎物的惨叫声是对猎手的褒奖。他感觉畅快极了，用牙齿咬住尸鬼脖子上任何一点还能啃动的组织，一口口撕扯下来，一口口吐出去，肌肉、血管、筋膜、气管……人类的脖子和鸭脖也没什么区别。 尸鬼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了，路诤最后用后槽牙扯断一根不知是筋膜还是神经线的组织，它的腿抽搐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路诤从尸鬼的身体上缓缓站了起来，吐出一口污浊的液体。随着肾上腺素的衰退，他能问到口鼻中的那股异味了，不止充塞了他的口腔和鼻腔，刚才咬断尸鬼动脉血管的时候，他不知道喝进去多少这种液体。 他现在感觉有点恶心了，胃部翻滚起来，捧腹欲吐。 “小狞……”尚口晴想上前一步去搀扶他，但又害怕得停住了，“你没事吧？”她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枚手帕，要去帮路诤擦脸。 路诤抬手挡住了她，刚才他看到了尚口晴的脸上的表情……以前也有人这样看他，像是在看怪物。 “我没事。”他抹了抹嘴角，除了尸鬼的体液外，还有大片的猩红，这是他自己的血，因为过度使用咬合肌而导致的牙龈出血。 路诤的目光扫过，被击飞出去的飞天螳螂已经被精灵球自动收回了，追击尸鬼的烈雀也早已飞回来了。 其实未必一定要用这么极端的法子，稍微侧身让过一个空隙，也许就能让烈雀啄穿它的脑袋，只不过当时有点杀红了眼了，所以才暴露了本性。在尚口晴面前暴露这样的自己并不是他的本意，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每个知道他真实一面的人，最终都会离他而去。 “她好像有点怕你了。”幸依说：“我觉得你可能真像那个绿毛说的，有点……精神方面的疾病，你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路诤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以后吧。”他对尚口晴比划了一下，示意她跟上来，“快走！” 两人刚准备沿着参道往神社拜殿的方向走去，忽然听到身后的雾中响起一阵骨关节移动的脆响。白雾中显出四五个青黑色的影子，四肢着地在地上爬行，像是四脚的蜘蛛。 路诤心一沉，那些是被穿山鼠在神社门口重创的尸鬼，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缠斗，它们在幽灵系能量的刺激下复苏了。 他指挥烈雀向复苏的尸鬼发起阻击，但尸鬼的数量太多了，只有烈雀一只精灵是无法阻挡它们的攻击的。 路诤猛地回头，拽住尚口晴的手，把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幽魂之玉塞到她的手里，“你先走！我给你断后！” “路……”幸依的声音刚从幽魂之玉里响起，但因为道具所有者的转移，她后面的话就被打断了，只有那颗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道具不断散发青色的幽光。 “小狞？”尚口晴一下呆住了，“你说什么？” 路诤瞪着她，厉声喝道：“我叫你快走！” “小狞，那你怎么办？”尚口晴的眼中一下子腾起大片的水汽，笼罩在她的眸子上。她不怕路诤了，一下子抓住他的胳膊：“我……我……我不要一个人走！” 路诤感觉自己快被这傻丫头气晕了。 这个副本场景的最终BOSS不论是白色耿鬼也好，还是神社宫司也罢，总之都是高位的幽灵系存在，不论是幸依的灵魂还是尚口晴落在他们的手里，都不会有好下场。但自己不同，自己是玩家，有系统大神的庇护，总有办法脱身，最不济无非是死一次。 但完整的理由一时说不清楚，路诤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脖子上青筋暴起，“出去以后找你爸爸来救我！快！” 尚口晴脸色发白，还是紧紧握着他的胳膊：“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路诤脸上的狰狞一下子消退下去，他努力挤出一个温柔的笑脸：“小晴，勇敢起来，就像你妈妈那样。”他在尚口晴的背后推了一把：“听话！” 雾中的尸鬼分出两只和烈雀纠缠，剩余的三只已经从雾中显现出来，现在它们完全依靠幽灵系能量维持存在，身形越发不似人类，更像是由黑色的沥青塑造的怪物。 “跑！”路诤大喝。 尚口晴眼中的水汽一下子凝实为雨水，像是一颗颗珍珠沿着黝黑的玻璃滑落。她松开拉住路诤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却还是盯着他的背影。 “跑！”路诤再次大喝。 尸鬼的后肢发力蹬在地面上，向这里猛扑。与此同时，路诤张开双臂，像是老母鸡张开翅膀保护背后的鸡仔，他已经做好了自己的血肉之躯被一块块撕咬下来的准备。 这时，迷雾后面忽然窜出两条狰狞的大蛇，它们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咬在尸鬼的脖子上。大蛇发力一扭，轻松将尸鬼的颈骨扭断。 “阿柏怪？”路诤一愣。 两只阿柏怪从背后偷袭，用恶系的咬住攻击轻松将三只尸鬼击毙。与此同时，烈雀也把两只和它纠缠的尸鬼解决了。 迷雾后面又走出几人，当先一人用冷峻的声音骂道：“姓陆的！你他妈的又抛下我不管！” 路诤还没来得及回答，刚跑出几步的尚口晴忽地折回，一下子扑到他的身上，双手狠狠攥紧他的衣角，把头埋在他的衣服上，哇哇大哭起来：“小狞！我们不用分开了！” 几人走近了，正是傲世神皇和他的兄弟们。只见他们三人脸上都挂着血痕，尤其是傲世神皇，在白皙的脸颊两侧能明显看到两道红痕，像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的血泪。 路诤明白过来，他妄动了神前供奉的匣子，导致海量的高浓度幽灵系能量倾斜出来，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受到连续的“意志检定”。路诤自己的意志属性最高，率先恢复过来，而傲世神皇三人大概到现在才恢复神智。 说起来眼下的困境倒有一半的锅应该扣在他们头上，不过好歹傲世神皇救了他一命，路诤向他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傲世神皇“哼”了一声，双手叉在胸口，脸上的表情颇为不屑，看上去着实有点记仇。 “精灵宝可梦不香了！精灵宝可梦不香了呀！”旁边的傲世深渊看向路诤怀里的萝莉，一脸羡慕嫉妒恨：“教练，我也想玩萝莉宝可梦！” 路诤顿时感觉脸上发烫，他赶忙推开尚口晴，解释道：“神皇，我不是有意撇下你们不管，只是当时室内雾气非常浓重，我看不到你们。” 傲世神皇瞥了一眼还在抹眼泪的尚口晴，又是“哼”了一声。 “老大，恕我直言，换我我也先救萝莉。”傲世深渊说。 傲世神皇没料到自己的手下会强行拆台，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但傲世风雨知道自己老大只是习惯性傲娇，他们看到路诤旁边横七竖八的尸鬼尸体，知道路诤的行动引开了追击的尸鬼，这为他们的恢复赢得了足够的时间。他竖了个大拇指，“小陆哥，给你打尻哦。” “逃出去再说！”路诤说。 三人知道轻重，也不再吐槽，沿着参道往拜殿处赶。 路诤一边跑，一边问：“神皇，你们拿到要的东西了么？” 傲世神皇好像还在生气，对他不理不睬。旁边的傲世深渊则伸手指了指傲世神皇腰间的挎包，扬了扬眉毛，显得志得意满。 路诤点了点头，刚想再问，忽然感觉一股极为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幽灵系能量亲和已经到达了中级，自然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幻觉，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小心！”路诤赶快停下脚步，出言示警。 傲世神皇三人闻言也停下来，他们知道路诤有侦查类的技能，戒备地向四周打量。几人向前挪了几步，一口井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正是之前他们潜入神社本殿的那处地下通道的入口，这表示他们距离拜殿已经不远了。 雾气弥漫，比他们来时还要浓重一点，但周围除了翻滚的雾气，并没有发现什么敌人。路诤打开自己的阴阳眼向四周观望，同样一无所获，剩下的只有不远处的那口井了。他忽然觉得，这口井黑洞洞的入口莫名的瘆人。 傲世深渊问道：“要不我们一鼓作气赶快离开这里吧？” 路诤点了点头，说道：“那口井有古怪，我们绕远点过去。” 三人闻言也点了点头，他们刚准备行动，就在这时，井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阵幽幽的哭声，有男有女，层层叠叠。 听到这些诡异的哭声，尚口晴被吓得紧紧攥住路诤的衣角，傲世神皇等人也被惊得直冒冷汗：“我操！什么情况？谁在下面哭？” 哭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凄厉，下一刻，一颗颗气球似的东西从井口冒了出来。但那些东西不是气球，它们披头散发，脸颊惨白而嘴唇鲜红，那是一颗颗人头。 人头们看到了距离井边不远处的活人们，一个个飞扑过来，发出动人心魄的哀泣，嘴角却勾起惊喜的笑容。 第一百零三章 逃离魔窟 “我干！”傲世深渊瞪大眼睛：“这什么玩意儿？飞头蛮？” 飞头蛮是一种最早出自《搜神记》的长颈妖怪，脖子可以伸得很长，甚至可以让头部和身体分离。在这种长颈的状态下会吃飞虫，据说也会吸食人畜的血液，更有甚者会杀死对方。这种说法的重点在于一个“蛮”字，大概最早是用某些脖子比较长的少数民族编排出来的，不过后来传到东南亚，变成了一种邪术，叫飞头降。 路诤对飞头降没什么了解，但这些栩栩如生的人头他却打过交道，正是在阴阳路上袭击过他的残缺灵体们。他转头向傲世神皇三人大吼说：“阻击！不要被它们咬住脑袋！” 傲世神皇等人闻言放出自己的精灵。阿柏怪、超音蝠、尼多力诺、皮皮、喵喵、蚊香蝌蚪组成一道阵墙，将几名玩家围在中心。 人头怨灵一拥而上，宝可梦们各自释放自己的技能，那些怨灵像是气球被戳破一般，化作一缕青烟融入滚滚的浓雾之中。 人头怨灵知道这些人类有宝可梦的庇护，轻易难以得手，腾空拉升，地上的精灵很难追击它们。它们很快散入浓雾中，白雾一滚，这些怨灵就像是鱼儿藏进了海中一般，消失不见了。 “什么嘛，吓我一跳，这些人头的实力也就那样嘛。”傲世深渊长出了一口气，但脸色依然难看。 傲世风雨问：“这些人头怨灵不会就是之前的那些木芥子吧？” “是的。”路诤将自己在木芥子上感受到灵体的事跟他们说了。 傲世风雨若有所思：“所以，这些东西是有人故意制造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路诤拢了拢尚口晴的肩膀，对傲世风雨说：“不用管这些，我们赶快出去。” 他们把部分精灵收进精灵球里，刚准备动身，忽地几张人脸从雾中冒了出来，借助移动中阵型的溃乱，人头怨灵们再次一拥而上，从宝可梦的间隙扑了过来。 玩家们只能再次放出精灵阻挡，攻击受阻，人头怨灵再次一哄而散，借助浓雾的庇护隐藏起来。唯独白雾后面依旧响着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的哭声，凄厉诡谲，昭示这些怨灵们并没有离去。 “这算什么？敌进我退、敌退我扰，游击战么？”傲世深渊瞪着眼睛。 他们都意识到了不妙。这些人头怨灵的力量并不强大，轻易就可以击退，但它们的数量太多了，又借助飞行优势，就像是一群夏日扰人清梦的蚊子，杀又杀不光，赶又赶不走，在眼下这种环境下，就更难对付。 “只能用飞行系宝可梦来驱赶了。”路诤问：“你们一共有几只飞行系宝可梦？” “只有我的超音蝠。”傲世风雨回答。 “再加上我的烈雀，一共是两只精灵。”路诤沉声说：“我有种感觉，这些怨灵是被人故意放出来的。有人在拖延时间，我们不能让他如意，必须赶快离开，再晚就走不了了！”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精灵，吩咐道：“留两条阿柏怪和喵喵负责近卫，蚊香蝌蚪用水枪来补位，其余的精灵先收回去。风雨，超音蝠负责驱赶左边的怨灵，烈雀负责右边。” “好！” 几人沿着参道往前飞奔，人头怨灵们见有机可乘，再次扑下来。盘旋在左右两边的烈雀和超音蝠鼓动迎上去和它们缠斗，像是驱赶大群麻雀的猎鹰。 这些人头怨灵受到技能攻击，灵性溃散，化为青烟。 烈雀和超音蝠在其中如入无人之境，尤其是烈雀，它的属性有一般系，受到幽灵系技能的攻击有极高的伤害豁免。它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每次施展燕返，飞行系能量灌注的双翼就如同一把快刀在气球堆里横斩，刀光所过一个个气球爆开，青烟袅袅。 但这些东西实在太多了，两只飞行系宝可梦都擅长对单的物攻类技能，不断有人头怨灵落在训练家的后背上。它们张开嘴露出鲜红的舌头，像是会飞的蚂蟥，一口咬在训练家的脖颈后面。 人头怨灵的本质是灵体，吸食的并不是活人的血肉，而是类似精气、阳气之类的事物，被这东西咬住并不疼，而是感觉到阴冷、疲惫。 喵喵和阿柏怪就近驱赶，但依然险象环生。 其中路诤和傲世深渊的处境最为危急，人头怨灵似乎很中意他俩，屡次落在他们的背上啃咬。 路诤倒也罢了，因为他有幽灵系亲和的天赋，这种天赋说白了就是比较招鬼，怨灵们中意他的口感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好在路诤的意志属性比较高，精神点数够吸一阵。 但傲世深渊就惨了，他开始还嗷嗷乱叫，像是只被马蜂蛰的狗子，很快，随着精气的流失，他的脸上露出灰败，双腿一软，摔倒在地。 千钧一发之间，傲世神皇丢出精灵球，召唤出皮皮，皮皮使用一次“看我嘛”，将围咬傲世深渊和路诤的人头怨灵们吸引过去。 左右的傲世神皇和傲世风雨把瘫软的傲世深渊架起来强行带跑。跑出一段距离，傲世神皇按在精灵球的回收键上，将皮皮收回。 视野中终于看见拜殿的轮廓，傲世神皇仗着身高腿长飞起一脚，将殿门踢开，身后的几人先后滚进拜建筑里。“啪”一声，殿门关闭，成群的人头撞在门上发出一声声诡异的咒骂声。 傲世风云把一根针剂注射进傲世深渊的脖子里，这是种火箭队研发的神志唤起类药物，虽然可能有致瘾性，但药效够猛，可以将人从精气耗竭的半晕厥状态中强行唤醒。 傲世深渊摇了摇头，醒转过来，看了看眼前模糊的人影，嘟哝说：“老子没死？” “不，你已经死了，咱们正在奈何桥上排队领汤圆。”傲世风雨说。 “放屁！老子连自己死没死都不知道？”傲世深渊想站起来，但身体又是一歪，傲世风雨赶快搀扶住他：“快检查自己的状态，有伤赶快补！” 傲世深渊一瞧面板，说：“我的精神点数清空了，现在还在恢复中。” 傲世风雨若有所思，对旁边的傲世神皇说：“老大，看来论坛上的论断是错的，意志属性不是完全不用加。不然你看小陆哥，他看上去好得很。” 路诤并没有“好得很”，他现在头晕目眩，眼前各种光影缭乱，只是没倒下，但脸色同样灰败。 旁边的尚口晴在路诤的掩护下完全没有被人头怨灵袭扰，她的状态还不错。刚才她看到很多怨灵在路诤脖子后面咬，急得哇哇大哭，但无可奈何。因为刚哭过，现在眼睛有点红肿，像只小金鱼。 她伸手去摸路诤的脸颊：“小狞，你怎么样？” 路诤看了一眼自己的状态栏，刚回上来不少的精神点数又快要见底了。但他感觉摸在自己脸上的手指异常冰冷，不想让她太担心，于是笑笑说：“别抹了，你的鼻涕都抹到我脸上了。” 他说了一句俏皮话，但尚口晴却不笑，眼睛又红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狞，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路诤刚想开解两句，旁边的傲世神皇冷冷地说：“别废话！能走的就赶快！” 傲世深渊状态也恢复了，忙道：“老大，我可以！” 路诤知道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跟上他们往拜殿的正门赶。门一开，他们刹时感觉雾气稀薄了不少，能见度从5米差不多恢复到了10米。 烈雀和超音蝠也从神社的屋顶飞了下来，和自己的训练家会合。 他们沿着参道继续往前赶。因为幽灵系能量下降、能见度上升的关系，烈雀和超音蝠可以提前驱赶怨灵，他们被人头怨灵追击得并不那么狼狈了。 很快，他们穿过第二鸟居，神社山门的轮廓也已经显露在视野中。接下来穿过石阶和立在入口的第一鸟居，就算是彻底离开了神社的范围。 但就在此时，路诤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拦下了疾奔中的几人。 “你搞什么？”傲世神皇还是一副我很记仇的臭脸。 路诤耗费所剩不多的精神点数，强行打开阴阳眼。这一次阴阳眼的开启，让他又是头晕目眩，但他强迫自己向雾中看去，只见大片的雾中，漂浮着一个个篮球大小的幽暗火炬。 路诤沉声说道：“你们难道忘了我们在石阶两边的竹林里看到了什么？” 几人受到提醒，同时脸色一变，“你是说，那些木芥子？” “别吧，我觉得刚才那种难度已经很高了，策划应该不会这么不做人吧？他还想不想愉快的过母亲节了？”傲世深渊说：“陆哥，你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傲世深渊话音未落，一阵阵哭声从他们眼前的雾中传来，与身后正追击他们的那些哭声呼应，连成一片。雾气翻滚了一下，露出若干张诡笑的人脸，诡笑的人脸缘聚越多，从雾中飘了过来。 傲世深渊哭丧着脸骂道：“孤儿策划我干你娘！” “怎么办？”几人同时看向路诤。 路诤的脑中念头急转，他们需要的是类似热风、冲浪术、岩崩之类的群攻类技能，然而现在他们手中没有这样的精灵。即使将那枚极品月之石交给尼多力诺使用，让它进化为尼多王，却也没有技能机。 他咬牙道：“没办法，狭路相逢勇者胜，冲过去吧！把精灵都放出来！全力往前冲！” 四人对视一眼，站成前后两排，如同一个微型的四人方阵，一人对付一角的敌人。尚口晴是女孩子，年纪又小，由她站在正中心，玩家们把她围在里面。 现在他们已经把精灵全放出来了，除了阿柏怪、超音蝠、喵喵、皮皮，还有新加入的尼多力诺、喇叭芽、蚊香蝌蚪、小拳石。 训练家和精灵们组成的方阵往石阶下冲去。迎头的怨灵被浩浩荡荡的阵势冲散，但后续更多的怨灵从竹林里飞出，一边发出凄厉的笑声，一边扑向眼前这几个活人，像是马蜂从蜂巢里倾巢而出。 这是一通乱战，玩家们没法做有效的指挥了，只顾自己蒙头往前冲，任由精灵们肆意使用自己的技能。初始外围的精灵还能挡住大部分的怨灵，但随着移动距离的拉长，很快阵型散乱，小拳石、喇叭芽、蚊香蝌蚪这样的移动速度缓慢的就被拉到了后面。 阵型的缺口让人头怨灵们有机可乘，外圈的烈雀和超音蝠拼命驱赶，内圈的阿柏怪、超音蝠也拼命驱赶，但仍然无济于事。 走到最后一程，四名玩家组成的方阵也散了。人头怨灵们一个个飞扑上来，就像是亚马逊河的食人鱼们争抢落水的角马。 人头怨灵们狠狠叮在路诤的头脸和后背上，恐怕傲世神皇他们也是如此，负责近卫的精灵优先保护的还是自己的训练家，现在顾不上自己。现在他也顾不上别人，甚至顾不上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是把尚口晴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这些吃人的妖魔。 路诤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冷且沉重，头脑变得昏沉，随着精神力的耗竭，他的生命力也在不断流失。他再也跑不动了，腿一软，跌倒在地。尚口晴也被他带倒，两人就这么抱着，一路沿着石台阶滚下去。 “小狞……小狞……” 路诤听到她在喊自己的名字，又像是在哭。他感觉有点抱歉，如果当初自己不多事把她带来这里，就不会有如今的困局了，当然如果尚口晴遇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位更厉害的训练家，也不至于破不了这样的困局。 其实真的不该是自己重生的，他的生命很无聊，罪孽也太深重，第二次生命于事无补。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人比自己更适合回到故事最开始的那一刻。 现在路诤唯一能做的只有抱紧她，用自己的手背托住她的头，不让她在地上翻滚的时候被台阶磕到后脑勺。 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呢……大概只是想借这样的机会抱着谁，得到一点温暖，因为现在他能感觉到唯一温暖的东西就只有这怀里小小的孩子。他好像能听见这孩子的心跳声，抱着这具温软的身体，就好像是抱着自己的生命。 路诤感觉身体一震，重重摔在地上，他抬眼望去，看到朱红色的木栏立在他的头顶——这是鸟居，他现在正站在人神两界的分界线上！ 这些人头怨灵似乎并不能离开自己的凭依物太远，之前从那口井中飞出来的怨灵已经不再追击了。 路诤心底升起一股希望，但这希望似乎转瞬即逝，漫天的人头怨灵再次俯冲下来。 他用力抓着尚口晴的肩膀，想把她推走，自己有幽灵系能量亲和的天赋，也许以身为饵能为她争取到一线逃离的机会。但这孩子似乎是吓傻了，两只手挂在路诤的脖子上，不敢松开。 现在他已经很虚弱了，连把小女孩推走的力气都没了。他急得想破口大骂，这时一对褐色的羽翼落在他的脸上。 烈雀张开双翼，像是想模仿他保护尚口晴的那个姿势，以自己的身体阻挡人头怨灵们的噬咬。但烈雀属于小型宝可梦，翼展只到半个人那么大，无法把自己整个人遮挡在下面。 这时，一道淡淡的白光在烈雀的全身闪烁，这光越来越明亮，像是它全身都点燃了苍白的火焰。烈雀在光中舒展自己的羽翼，它的羽翼竟然越变越大，在路诤的视野里，这对羽翼几乎遮挡了整个天空，漫天的怨灵们都被这对羽翼遮挡在外面。 烈雀的身形继续伸展，更长更锋锐的喙替代了原来短小的鸟嘴，原本褐色的羽毛也变成橙色。 关键时刻，烈雀进化了！ 之前它就在对阵尸鬼和人头怨灵的战斗中就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在训练家面对生死关头，这只宝可梦天生的凶悍和斗志被激发，它以愤怒相进化为大嘴雀！ 大嘴雀以巨大的羽翼庇护了自己的训练家，它发出一声长嘶，向漫天的怨灵发出凶狠的威胁！ 漫天的怨灵向大嘴雀扑去。大嘴雀振翅猛拍，进化后它的攻击力不是之前的烈雀能比的，双翼下的飞行系能量如同一台无形的绞肉机，将俯冲下来的怨灵纷纷拍碎。 这些灵体的攻击力本就贫弱，而大嘴雀具备的一般系属性，能极大程度屏蔽怨灵的幽灵系攻击，短时间几乎没有怨灵能够近身。但怨灵们渴了太久，太过渴望新鲜的灵魂，它们不顾危险，前赴后继。 大嘴雀奋力扑打，但它的气力值（PP）是有限的，而这里的幽灵系能量却无穷无尽。只要这片土地下死者们的怨恨不消失，即使怨灵一时被拍散，怨气凝结，总会再次从雾中凝结为新的怨灵。 但这一刻路诤内心的斗志被自己的精灵点燃了，他看向自己的面板，精灵对战获得的经验也同样被分享给训练家。他的训练家等级不知在何时，从8级提升到了9级。那个愚蠢平庸的人物头像上亮起了一个红色的“+”号，这次升级让他获得了两点自由属性。 意志！全加在意识上！ 意志带来的精神力如同滚烫的泉水，从中枢神经往四肢蔓延。 路诤恢复了点力气，他从地上坐起来，推开覆盖他的大嘴雀。怨灵见猎物主动离开了庇护所，像潮水那样向他涌来。 他抬起左臂，对上面那个明显凸出来的肿块吼道：“你想要和我一起死么？还不出力!” 人头怨灵们咬住了路诤身体的每一寸，就像是成百上千的马蜂群覆盖了一整人，那一颗颗人头脸上露出嬉笑的表情，口中的哭声也化为笑声。 “小狞——！”大嘴雀的羽翼下响起一个女孩的哭声，那哭声被怨灵们的笑声淹没。 下一刻，一道紫红色的光芒闪动，怨灵们忽然感觉身下的那个人浑身变得滚烫起来，就像是那些沉寂在地幔层深处亿万吨的岩浆突破了地层的桎梏，将一切束缚住它的东西冲破，黑色的烟柱直冲上平流层才止歇，赤红的水流过，把沿途所经的寒冰、坚石和空气都加热到沸腾。 路诤发出长啸，来自始祖基因的超能力在这一刻爆开，咬住他的怨灵们发出一声短而凄厉的叫声，全部化为飞灰而散。 他在空中挥舞自己的左臂，就像是当年那只被老君炼化的猴子从炼丹炉里跳出来，手握那根铁棒指天震地，凡它经过的方向，怨灵们都发出恐惧的叫声。 路诤却不抓住机会离开，他反向冲上通往神社的石台阶，把路边的石灯笼掀翻，露出下面的蜡烛。 他把蜡烛一个个丢进竹林里，但竹子包含水分，幽灵系能量化作的雾气沉重而阴冷，这一点点烛火很快在白雾中熄灭。 路诤咬牙再往上赶，始祖宝可梦的超能力当然无与伦比，但作为宿主的他却是有限的，他必须在自己的极限到来之前抓住破局的机会。 好在超能爆发期间，他周身十几米的白雾都被驱散，很快两个并肩战斗的人影出现在他面前。正是傲世神皇和傲世风雨，他俩一左一右架着已经昏迷的傲世深渊，四周守着几只精灵，但被上百倍的怨灵围困，两人正进退维谷。 路诤冲过去，左臂乱挥，把围困他们的怨灵驱散。两人瞪大双眼，不知道怎么眼前这厮忽然具备如此神通。 他们刚想说话，路诤张口吐出一口血沫，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喝道：“快！戴鲁比！” 傲世神皇知道情况紧急，赶快从精灵球里招出狗子。这狗子一出来，尾巴就竖了起来，露出凶狠的表情，对四周的怨灵汪汪大叫。 路诤再咳出一口血沫，他也顾不上抹血，伸手指向旁边的竹林：“放火！” 傲世风云一下子反应过来，对傲世神皇说：“老大！让戴鲁比用火系技能去烧那些木芥子！那些东西是这些怨灵的本体！” “明白了！” 戴鲁比作为“地狱犬”的幼崽，虽然现在还是只小奶狗，但一身恶系能量让那些怨灵们不敢近身，它在竹林里来回跳跃，全力释放“火花”技能。 那些木芥子本是用人类被砍下的头颅经过脱水、防腐、塑化、附灵，等一系列处理后的产物，内部富含油脂，非常易燃。精灵的技能也远非凡俗世界的火焰能比，很快，木芥子就化为火球，像是一个个立在竹林里的火炬。 高温把竹子的水分蒸干，很快这些植物变为合格的燃料，火焰在竹林里蔓延，而后点燃更多的木芥子。 灵体的凭依物被毁，它们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尖啸，说不清是哭声还是笑声。 火光冲天，地上的烈焰和天空中的太阳交相辉映，把笼罩在这里的那层厚厚的幽灵系能量逼得退开。霎时间，浓雾几乎被驱散。 “搞定了！我们搞定了！”傲世神皇和傲世风雨忍不住手舞足蹈。 路诤笑了笑，从口中再次咳出一大口血和内脏组织的碎片，他这次终于支撑不下去了，一下子瘫倒在地。 两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这时，石台阶下面又蹿出一个人，尚口晴抱着路诤，嘴唇哆嗦，眼泪扑扑往下掉：“小狞！你不要死啊！” “别担心，只是有点脱力。”路诤说：“风雨，你要不给我也来一针？” 傲世风雨正给傲世深渊注射药物，这倒霉的家伙连续两次被吸个半死，也真是够招鬼的。听到路诤的话，傲世风雨有点为难，倒不是心疼道具，而是这种针剂是用火箭队内部的积分兑换的，他们每个人只有一支。 “用我的吧。”傲世神皇说。 他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瞪着路诤：“给你药可不代表我原谅你了！之前你把我丢下来的仇我可没忘！哼！” 傲世风雨给路诤注射药物，背对着傲世神皇，对路诤耸了耸肩，比划了无奈的表情。 “我们赶快走吧！放火烧山，先不说会不会坐牢，村民只要不是眼瞎，总归发现了。” 几人搀住伤员，往村门口赶。 离开神社的地界，白雾把那一层火光隔在后面。路诤知道村里也有木芥子，虽然数量没有那片竹林里多，但不敢掉以轻心。说也奇怪，现在是白天，路上却不见村民，山上火光冲天，他们也不出来，倒像是这伙人全是鬼，只在晚上出现似的。 “不太对劲。”路诤皱眉说道。 他话音未落，几人同时站住，只见通往村门口的蒙蒙的雾中飘起一团红光，像是雾中睁开了一颗巨大的红色的眼睛。 第一百零四章 白见宫司 随着红光越来越近，雾中走出一个提着灯笼的人影，那是一个老人，须发皆白，身材高瘦，身穿紫色的神官狩衣。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像是一具行走的僵尸。 路诤瞳孔猛地一缩，这人正是神社的宫司！ 宫司慢条斯理的走近，身后浮现越来越多的人影，全是一个个面无表情的村民，连成一片，粗略扫过足有上百人之众。 宫司走到距离玩家们二十米外，站定了。他轻轻抬了下手，那些村民也站定，立在他的身后。这一幕就仿佛他是傀儡师，那些跟在他身后的村民全是他的傀儡。 傲世神皇等人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这老人站在那里，不紧不慢，但似乎只要他出场，一切尽在掌握。 傲世深渊低声问：“老大、陆哥，他们人多势众，怎么办？” 路诤一言不发，死死盯着眼前的老人。他打开了阴阳眼，和傲世神皇等人看到的完全不同，在路诤的视角中，这家伙全身一片漆黑，简直像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恶鬼。 宫司抬起浑浊的老眼：“一时不察，差点被你们把神社里重要的东西偷走。” 他似乎指的是被傲世神皇偷走的月光之濯，但目光却黏在尚口晴的身上。 感受到那不怀好意的目光，路诤把尚口晴拽到自己身后，用沙哑的声音说：“老先生，真的不给活路？我们也就罢了，小晴可是你们的血亲！” 宫司没有回话，他的眼中露出淡淡的笑意，这笑意有些古怪：“就是你杀了美津子？没想到居然是一位有阴阳师天赋的客样，真是罕见。” “不过即使是真正的阴阳师，想解脱受神束缚的灵魂，却也没那么容易。”宫司勾了勾手指，他身后的人群分开，走出一个面容平静的老太太。 路诤眼角抽搐了一下，他清楚记得，用幽魂之刃割断了美津子的喉咙后，她的肉体枯朽，灵魂溃散，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再次出现了。 下一刻，老太太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勾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像是蜡像馆中的人像那样瘆人，“来，小晴，到外婆这里。” “外婆？”尚口晴没有动，回头看向路诤。 路诤对她摇了摇头：“冷静！小晴！那不是你的外婆！看清楚，那只是一具躯壳！你真正的外婆大概早已经死了！” “不，小晴，美津子真的是你外婆，我没有骗你。只是我们现在被束缚在白见村，希望你帮我们做一件事，完成这件事之后，我们才能得到自由。”宫司的眼中也露出慈祥，他伸出手说：“来，小晴，到我们的身边来，跟你真正的家人站在一起。” 路诤拽着尚口晴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一步，“你要小晴去做什么？说清楚！” “小晴，你路途看到很多可怖的东西，大概早就觉得我们是坏人了吧？之前没有告诉你真相，只是不想让你难过。”宫司状似悲悯地说：“不过既然你已经都看到了，不如把一切都告诉你，让你自己做出选择。我们身上发生的事，得从白见村的建立开始说起。” “你们应该听说过白见神社的故事，说一队在月见山上寻找月之石矿脉的人偶遇一位神明。神明向它许诺，可以庇佑这块土地一千年的风调雨顺。为了供奉这位神明，人们建立了白见神社，其中领头的那一位，就是初代的宫司。” “但这个故事还有后半部分。神明的庇佑并不是免费的，而是一项契约。契约的内容包括，人们必须每年在月亮节这一天，举行供奉的仪式，仪式有很多要求，但其中有一项，就是必须有特定的人参与。因此，这项责任是随血脉流传的。” “这个约定在古代可能是一件好事，因为风调雨顺的环境让我们丰衣足食，但到了现代，年轻人越发不愿意待在封闭的村落里。”宫司的目光落在尚口晴的身上：“到了怜子这一代，她不愿意再过清苦的生活，离开了白见村。然而，为了举行祭祀仪式，巫女是必不可少的。” “因为没有巫女，我们无法完成仪式，于是神明的祝福化为诅咒。剩下的人受困于诅咒，身上发生了种种可怕的异变。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被神诅咒的下场。”宫司的眼中露出悲凉：“怜子是我们的家人，她渴望自由，我们不怪她，但还有很多无辜的人，不该为此承担这样巨大的代价。” 尚口晴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原来一切都是妈妈的错么……” 宫司说道：“小晴，不要自责。怜子是我们的家人，你也是我们的家人。我们只是需要你替怜子完成仪式，去平息神明的怒火。不过不要担心，这项契约只定立了一千年，而这一千年就要完了，今年就是最后一场仪式。” “在这场仪式上，我们会解除这项契约。所以，你只是需要完成最后一场仪式就足够了，在那之后，你就永远自由了。”宫司说道。 “宫司爷爷，我答应！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尚口晴眼中含着泪点头答应，她踏出一步，刚要走过去，却被路诤拽住了。 路诤逼视眼前的老人：“你说谎！你需要的从来都不是巫女，而是祭品。” 宫司眼中的悲悯和慈祥僵了一下，“年轻人，你这么说，有什么凭据么？” “因为，你们祭祀的对象，不是神。”路诤冷冷地说：“而是鬼。” 宫司缓缓把黏在尚口晴身上的目光移走，他抬头看向火光冲天的神社山门，脸上的笑意消失了，重又变得面无表情，“为了这一天，我等已经等待了二十年，神明保佑，神社重又迎回了巫女，我等身上的诅咒、我等身上的悲运，终有结束的这一天。” “为了新生。”宫司轻声说。 他背后上百名村民脸上的表情也微微发生了一丝变化，他们嘴唇轻轻颤动，齐声念诵道：“为了新生。” 傲世神皇等人正听剧情听得津津有味，忽然被这场面镇住了。傲世深渊忍不住嘴欠：“我靠，这是什么邪教法会的口号么？比念经的话我也会，焚我残躯，熊熊圣火，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宫司往前动了一步，路诤忽地扑到傲世神皇身前，傲世神皇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左轮枪已经被夺了过去。 路诤双手握枪，大拇指压下保险，“嘭”的一声，枪口焰闪灭，二十米之外的宫司额头上出现一个血洞。 “嘭！嘭！嘭！嘭！嘭！”连续的五声枪响，转轮转过一圈，白色的硝烟在枪管上弥漫，路诤已经打完了全部的子弹。 宫司仰头着头应声连退了几步，那仓促间连发的六发子弹居然枪枪爆头。 但傲世神皇等人顾不得称赞自己的同伴枪法如神。只见宫司仰头后退，却不栽倒，等左轮枪里的六发子弹打空，他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有六个黑黝黝的弹孔的脸。弹孔往外喷着黑漆漆的血，正常人早就应该死了，但他居然还在微笑。 宫司微笑的表情一动不动，那六个喷血的弹孔很快止血，粘稠的黑色液体像是分裂的菌丝那样填满他脸上的伤口，他的面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 这一幕实在是太瘆人了，傲世神皇等人全都打了个冷战，对宫司来说，那张脸似乎只是一张无关紧要的人皮面具。 “擒贼先擒王！”路诤喝道。 在开枪前他就已经通过游戏面板下达了命令，是故大嘴雀去势极快，一个振翅俯冲，就逼入宫司面前。 宫司站立不动，周围的两人已经将他拦在身前，但进化后的大嘴雀翼展将近四米，在飞行系能量的灌注下，就如同一把拉开的铡刀，白光划过，两名守卫直接被腰斩。污浊的血和内脏流了一地，如同打碎了一坛装满粪水的瓮。 更多的人从两侧扑向大嘴雀，像是涌上来的群狼。大嘴雀虽然凶悍，但毕竟定位是刺客，并不擅长贴身肉搏，它用锋利的喙凿穿了几个村民的脑袋，再次振翅，升空摆脱了纷涌的人潮。 一个照面的交锋后，傲世神皇和他的弟兄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指挥自己的宝可梦发动攻击。 经过刚才和人头怨灵的纠缠，他们的宝可梦也有伤亡，低级别的喇叭芽、蚊香蝌蚪之类的精灵多已丧失战斗能力，一般系的喵喵、皮皮虽然抵抗幽灵系，但也状态不满，具备战斗力的依然还是充当主宠的阿柏怪、超音蝠。 傲世神皇的尼多力诺打头阵，这只豪猪型的宝可梦挺起独角，向人群中猛冲，它借坚固且长满尖刺的皮革在人群中左突右冲。两条阿柏怪则跟在后面，借助尼多力诺冲开的缺口探入人群。 路诤把打空的左轮丢回傲世神皇的手中，也不顾他快要喷出火来的双眼，死死盯着混乱不堪的战场。 那些护卫宫司的村民似乎真的只是村民，他们现在又手无寸铁，尼多力诺和阿柏怪这种中型宝可梦杀入阵中，像是狼入羊群。村民们在宝可梦的攻击下发出一声声惨叫，混合着骨头断裂、肌肉撕裂的响声，一时如人间炼狱。 片刻后，宫司周围的村民就已经死得七七八八，但后续的人接着补上来，前赴后继，像是守卫蚁后的蚂蚁。那些侥幸没有死透的，因为腿骨或者腰椎骨被撞断而导致瘫痪，他们的手却还在挥舞，去指甲去抠、用牙齿去咬，简直像是坏掉的机器人。 一切都疯了，唯独被守卫的那个人默默站在原地，平静得像是在冥想。 宫司脸上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他的目光静静落向前方，似乎身边那几十具尸体真的只是蚂蚁。 发动进攻的宝可梦被人群所阻，有余力进攻的只剩下这些训练家们了。傲世神皇已经给左轮填上新的子弹，他右手持枪左手握刀，傲世风雨和傲世深渊也取出了趁手的武器。 如果换做平时，他们肯定就上了，但被那宫司的气势所阻，他们心里发寒，竟然一时踟蹰起来。 傲世深渊握着明晃晃的大砍刀，问道：“老大，干不干他？” 傲世神皇瞥了瞥路诤，但路诤也很犹豫，很显然，这个副本的最终BOSS就在眼前，击败了这厮，就算通关。但不论直觉还是经验都告诉他，眼前的BOSS绝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一旦出手，他们立刻就得团灭。 那么要不要撤回神社，去找寻找别的出路呢？ 但神社里真的有活路么？ 先不谈被供奉的白色耿鬼，此地疑似存在的灵界缝隙，至少那里的浓雾中还藏着无数人头怨灵和等待复苏的神官尸鬼。 他们并没有揭开全部的秘密，如果稍有决策错误，整个队伍立刻就会全军覆没。 路诤满脸的凝重，接下来的选择非常重要，整个队伍的存亡就在一念之间，如果只是玩家就罢了，但他们中还要小晴，她如果死了，就真的死了。 他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尚口晴的脸。她双手抓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一个村民倒下，现在还站在场上的只有那个神秘莫测的老头了。 路诤的目光看向天上的大嘴雀，他咽了一口唾沫，已然下定决心。但就在这时，宫司忽然抬起双手，一片黑色的阴影从他的脚下向四面八方扩散，像是天然的油井向往喷出大股的沥青。 黑色的阴影扩散得极快，一个眨眼间就将满地的尸体都包含进去，玩家的宝可梦也被那片阴影包含进去。站在阴影中的宝可梦们感受到了什么，局促不安起来，连毒系的阿柏怪都浑身战栗。 玩家们同时心里“咯噔”一声，生出不妙的预感。那片阴影让人联想起正泛舟的人，忽然看到船下生出浓重的阴影，那阴影是湖底浮起的巨大的生物，现在它要张嘴了！ 宫司的双掌翻转，阴影中冒出黑色的东西，就好像是煮沸的沥青在翻滚中冒出的气泡。那些黑色的东西侵入了地上村民的尸体，黑色的斑点在尸体上蔓延，很快将他们同化。那些尸体失去了人类的外形，也恢复了活力，它们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下垂，嘴巴大张，像是溺死在沼泽地中的水鬼。 “我操！”傲世神皇等人齐声惊呼。宫司翻掌之间，村民已全部化为了尸傀儡，而且，是和脚下黑影同化的、无法被击杀的尸傀儡。 宫司轻声说：“生者无常，死者永心。我将会把永恒的生命赐予你们，我的好孩子们，愿你们也能摆脱俗世的欲望、爱恨、衰老和悲伤。” 上百头尸傀儡把他们包围，这一刻他们已经身临绝境，就如同误入枉死城的活人陷入死者的大海。 傲世深渊一下泄了气，握在手里的大砍刀也坠落在地上，他高举双手，哭丧着脸说：“话说，咱们这儿有没有投降输一半的说法？” 傲世神皇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输人不输阵，想投降？不如我先弄死你！” 傲世深渊嘟哝道：“老大，如果你实在有气憋不住，就对我撒吧。正所谓打不了BOSS，还打不了我？” 傲世神皇差点被自己的手下气得背过气去，他狠狠一跺脚，把刀都举了起来。旁边的傲世风雨虽然也被傲世深渊不顾场合的吐槽弄得很无语，但也只能赶快拦住他，“老大，BOSS还看着咱们呢。” 三个活宝卖蠢吐槽的时候，路诤的心却往下沉。 他眼前泛黑，透支精神力的后遗症又要发作了。傲世神皇打给他的药剂虽然效果够猛，但只能压制一时，不是治本的办法。况且他本来就被灵体吸干了精力，又强行激发外源基因动用超能力，现在他感觉大脑灼痛，腹中的五脏也灼痛，大概是大量的细胞因为刚才的举动而坏死。 但他现在手里牵着另一只手，他必须想到办法。 好在一周目的时候，他生过病，有过类似的症状，虽然最后也因此而死，但对这种痛苦却不陌生，所以还忍得住。 路诤猛地拽住傲世神皇的衣领：“快！把月光之濯给我！” 傲世神皇不知道路诤拿的什么主意，他虽然不想放弃极品月之石，但如果人死在这里，东西照样要爆出去，给他倒也无妨。 他操作游戏界面，从道具栏里把极品月之石给了路诤。给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他居然敢拽自己的衣领，还对自己大吼大叫。这么一想，立刻柳眉倒竖道：“喂！姓陆的！你什么意思？居然敢吼我！” 傲世神皇的抱怨路诤充耳不闻，他接过匣子的那一刻，同时伸手把傲世神皇右手上的左轮枪也抢了过来。 【物品名称：月光之濯】 【类别：月之石（极品）】 【简介1：本是修补灵界缝隙后剩下的最后一块高阶材料，因受到‘鬼王’祝福，后又被供奉在神社宝坛上，受罗舍人千年香火，已具备初级神性。】 【简介2：？？？】 【提示1：你对幽灵系能量的敏锐感知，让你察觉它正渴望着新鲜的灵魂，这并非是月之石本身应该具备的效果，似乎其中隐藏着别的秘密。】 【提升2：你感觉到匣子里面的东西正与‘幽魂之玉’共鸣。】 道具古怪的描述映入眼帘，但他现在头晕脑胀，也来不及细想。此刻，四肢着地的尸鬼们已经近在咫尺，一个飞扑就足够咬住他们的喉咙。 路诤把抢来的左轮枪顶在了匣子上，抬头看向驱使尸鬼的宫司，眼中透露出一丝狰狞：“它们再上前一步，我就开枪。” 宫司眼神冰冷：“年轻人，神石固然宝贵，不过和神之契约相比，不值一提。你如果想用神石要挟我，就大错特错了。” “你可以试试。”路诤手指扣动扳机，冷冷地说。 宫司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竖起手掌。尸鬼们接到讯息，强行把探出去的鬼爪收了回来，趴伏在地上，胸腔中发出沉重喘息，就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猎犬，只要主人发出一丁点暗示，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撕碎眼前的敌人。 路诤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止步的尸鬼，露出一个微笑：“你的家人们有点凶，让它们散开一点，不然的话，我一紧张，可能会不小心扣下扳机。你也不希望走火打坏你的宝贝吧？” “年轻人，你可以走，但神石和小晴必须得留下。”宫司说。 双方都没有退路，毫无疑问，接下来必然会是漫长的对峙和谈判。但路诤剩下的体力已经不支持他这么做了，他的眼前一阵发黑，精神透支的后遗症越来越强烈。 但路诤知道这种时候绝不能示弱，让老东西看出破绽，他用快要失明的眼睛冷冷地逼视过去：“如果我说不呢？” 宫司叹了一口气，“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没有办法了。” 昏暗模糊的视野中，一道黑影闪过，几乎像光照在大地上投射出影子那么快。 路诤忽然生出一股极为不妙的预感，但他来不及做出反应，下一刻，他就看见自己的胸口喷出一道血箭，像是红色的喷泉。 他感觉到大脑为之一空，愤怒、斗志，一切的情绪和思想都像浮光幻梦那样消散了，一起消散的还有他浑身的力气。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视线渐渐变高，然后身体一震，最终视线定格在一片灰蒙蒙的天空。那片天空的色彩也逐渐暗淡下去。 是太阳要落山了么？他想。 他眨了眨眼，在天空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一个人影出现他的面前，低头抚摸着他的脸，好像很焦急，好像在对他说些什么，但他听不清。 高缘，是你么……他努力想要看清那张脸，但天已经黑了，什么都看不清楚。 最后他放弃了，他感觉自己很累了，要睡过去了。 这时，一段模糊的记忆进入了他的脑海，好像也发生在某个黑暗即将笼罩他的时刻，他本该睡着了，永远的睡着了，一个金灿灿的影子却出现在他的眼前，在黑暗中像是发光的星星。 你是神么？ “神？勉强算是吧。”发光的星星说：“那么人类，你真的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么？这个机会可是很珍贵的哦，错过了这一次，要下一次的话，就要一千年以后了。哦，你应该等不到下次机会了，因为你就要死了。” 第一百零五章 壁画厅 路诤醒来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两张男人的脸，但视线很模糊，那两张脸有点看不清楚，“我……”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好了，我已经替你把台词说了。”其中一个男人说。 路诤直起腰，从地上爬起来，但同时感觉背心剧痛，像是身体要裂开了。他想起来了，自己在晕倒前，似乎被人从背后偷袭：“我……我不是死了么？” “没错，你已经死了，现在你在阴曹地府里准备投胎。说吧，下辈子你准备玩男号还是女号？”刚才说话的男人又说。 “别废话了，你很烦哎。”另一个男人说。 “老大，没办法啊，说好的精灵宝可梦，结果变成了坐牢模拟器，我也很无聊，只能苦中作乐了。”男人耸了耸肩。 路诤知道他们是谁了，但他的头还是晕乎乎的，视野也一片模糊，像是眼前罩了一面毛玻璃。 他点开自己的人物面板，瞬间感觉头皮发麻，人物状态为“重伤”，还附带各种类似脑梗死、神经衰竭、脊柱擦伤、内脏肌溶解等各种DEBUFF，看上去他现在更应该在医院的ICU里好好呆着。 路诤看向四周，虽然视野还是一片模糊，但他大概能分清这是一个大厅，自己身边蹲着两个人，远处站着一个人，在对着墙壁猛瞧。 从刚才他们说话风格看，蹲在自己身边的是傲世神皇和傲世深渊，用排除法，远处站着的那个人应该是傲世风雨。他们三个人居然都没死，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他们福大命大……路诤猛地一惊，问道：“小晴呢？” “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关心萝莉，真的，我哭死。”傲世深渊喋喋不休地吐槽道：“不多说了，要是我，让我以身相许我都觉得不过分……” “我说！小晴呢！”路诤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 “她被BOSS带走了，自愿跟BOSS走的。还记得之前的剧情么？BOSS要说需要她参加一场仪式，她是巫女，非她不可。她同意了，条件是让BOSS留你一命。”傲世神皇说。 路诤声音干涩：“过去多久了？” “十年了，你的女主角早就结婚生娃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真可惜。”傲世深渊嘴欠道。 路诤忽然感觉心里一空，好像就要失去什么，他想起之前做的那个噩梦，尚口晴被剥了皮，缝在皮套里面，浑身都是血，她哭着说，小狞，你来晚了……路诤感觉到害怕了，他忍不住抱着自己的肩膀，害怕得瑟瑟发抖。 “你秀逗啦，姓陆的！代入感这么强？”傲世神皇皱眉。 傲世深渊见他这个样子，也赶快拍他的肩膀：“不好意思啊，陆哥，我说着玩儿的，其实还不到一天。你之前被BOSS从背后掏心，不过侥幸没死，但陷入昏迷。你家萝莉和BOSS谈完后，我们就给你用了好多救命的药，都是巨他妈贵的那种。你还别说，这一分价钱一分货，还真把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了。” 他嘴碎好半天，才终于把前因后果给讲清楚。 路诤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起关键作用的是自己的那个天赋，斗争心，在受到致命一击时，强制保留一点生命值。靠着这一点生命值，加上火箭队的特殊药物，还有尚口晴的自我牺牲，把自己救了回来。 “喂，陆哥，你什么情况？不就是给BOSS干倒了么，也就是强制黑屏呗，怎么整得真的跟重伤昏迷了似的。代入感强虽然利于享受游戏，不过代入感太强的话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傲世深渊说。 路诤明白傲世深渊的意思，他在委婉地提示自己看开点，尚口晴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游戏里的原住民，一个过客，一段微不足道的代码。 但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衣角，那个地方曾经被一双手紧紧地抓住过，他再伸手去摸自己的肩膀，那个地方曾经被温热的泪水浸湿过……那些地方全都透着一股隐隐的暖意。 世界是这么的孤单、这么的冷，能让人暖和起来的东西本就很少，你又怎么能忍心让这些暖意消散呢？ “哦，对了，她还让我把这个东西转交给你。”傲世神皇说着，把一枚东西放在他的手心。 路诤低头看去，是幽魂之玉，之前他在神社把这件道具托付给她保管，让她带着先走。现在这枚东西复归原主，自己还活着，但应该先走的那个人却不见了。 他想站起来，但两条腿没有丝毫知觉，像是自己的下半身根本不存在了似的。 这时，他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有若干条异常状态，其中一条，是因为脊椎受创而导致的下肢瘫痪。 路诤双手发力，想强行把自己撑起来，但打了一个趔趄，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因为这次摔击，他胸口的伤口又裂开了，渗出血。 “喂，陆哥，你别勉强啊。”傲世深渊说：“我可跟你说，我们现在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你要是再大出血，只能等死了。” 路诤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伸手去摸自己的腰带，但摸了一个空，精灵球、匕首、未知图腾指环，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们把我们的随身物品都拿走了。老大能交给你那个东西，是因为只有萝莉没被搜身，她趁机偷偷交给老大的。”傲世深渊说：“陆哥，你也别费那劲个儿了，坐牢模拟器就坐牢模拟器呗。” 路诤的手轻轻摩挲着幽魂之玉，他想，小晴能从家里溜出来可能还真的是靠得她自己，这孩子其实挺聪明的，自己从来都小看她了。 他想着尚口晴的事，感觉有点难过了，就算自己活了下来，又能怎么样呢？全身性的器官衰竭、神经麻痹、下肢瘫痪，就算自己处于健康状态，大概也打不过那个神秘的宫司，更别提白色耿鬼了，何况现在自己身上什么依仗也没有。 他没有来晚，但依然没有改变结果……如果当初她遇到的不是自己，那就好了……或者如果当初，他没有重生，就这么安静的死掉，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他活在世界上从来都是多余的，做什么事都没有意义。 路诤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颊，无声地哭了起来。 傲世神皇和傲世深渊看他居然这么伤心，一时间全都觉得莫名其妙，连槽都不知道怎么吐了。 “别划啦，兄弟们！快来看看这个！”房间的另一边传来傲世风雨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还颇为兴奋。 傲世神皇闻言，和傲世深渊一起往那边去了。 路诤捂着脸冷静了片刻，他现在确实做不了什么，但却未必一点希望也没有。 他双手挪动身体，往傲世神皇那边爬过去，样子有点狼狈，“神皇，能不能拜托你件事？” “嗯？”傲世神皇一门心思研究墙壁上的东西，头也不回。 “我想请你帮个忙，借你的人脉一用……” “哼，已经安排过了，我的人正往这边赶。” 路诤愣了一下，他知道现在常磐市那边的局势有点紧张，围绕着争夺从新手村通往常磐市的道路，两个玩家阵营之间的摩擦越来越频繁，大战一触即发。这个档口下，傲世神皇作为会长，要调人去填一个不知深浅的PVE本子，这个决心属实不太好下，很容易导致那边的战场一触即溃。 事实上，他猜傲世神皇这么早谋取极品月之石，就是为了让尼多力诺尽早进化，以此获得战场上的优势。 傲世神皇眼角的余光往这边瞟了一眼，说道：“跟你的事情没关系，我他妈的就是单纯看不惯那个老家伙装逼的样子，这个世界上从来都只有老子装逼，哪里轮得到其他人在老子面前装逼？至于联盟那边……哼，先放他们一马。” 路诤有点感动：“神皇，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让你的人给联盟，我是说真正的联盟，捎个消息，说尚口晴就在月见镇，现在有生命危险。” 傲世神皇皱眉：“这有用么？” 路诤说：“据她自己说，她的父亲有彻侯的爵位，虽然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实权贵族，但在联盟内部想必有不少高层关系，亲生女儿丢了，总不会不着急。” 在来白见村之前，他曾在山下的神社解救过一位被绑架的女孩，拜托她外地报警，并在网上留一段信息，说尚口晴就在月见镇。这是给她那个彻侯老爹留的，但就怕那个姑娘出于担心惹上麻烦的考量并没有这么做。 “十个萝莉九个富，还有一个特别富。”傲世深渊啧啧称奇：“行啊陆哥，富婆萝莉爱上我，宝可梦这款游戏算是被你玩明白了。” 路诤撇了撇嘴：“算了吧，论起没节操，我可比不了你们跪倒在玉宫雅典娜的高跟鞋下面高呼女王陛下的奴才相。” 火箭队中有四位高级干部，合称四将军，玉宫雅典娜作为其中唯一的女性，长得还相当不赖，身材高挑，一头酒红色的长发，有时穿黑丝高跟鞋，有时穿马裤马丁靴，装扮风格在职场女高管和女特务之间来回切换，但不论如何，都荡漾着女王气场，幻想被她用脚欺负的不在少数，“雅典娜脚臭吧”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在火箭队阵营的玩家群体中人气相当之高。 傲世深渊也听说过，忍不住捂脸：“妈蛋，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傲世神皇点了点头，说：“这倒不难，我在联盟阵营那边安插过不少线人，这件事让他们做倒也没问题。” 路诤大大松了口气，其实他本该有更可靠的路子，就是若叶的加密电话卡，不过当时一念之差，没有动用，现在这张电话卡被收走了。 一念既松，他的心情好了不少，视野都变得清晰了，他抬眼看向傲世风雨他们正研究的东西，愣住了。 那是一张壁画，刻在房间墙壁的岩石上，线条古朴刚健，完全没有上色，像是原始人在岩壁上用凿子凿出来的。从线条的斑驳程度看，这些画相当古老。 他继续向四周张望，这里的墙壁上遍布着大量这种壁画，几十张。 “这里是哪？”路诤问。 “当然是神社的牢房里。BOSS答应不杀我们，但也不能放我们出去。”傲世深渊耸耸肩。 “不，神社是宗教场所，是供奉神明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牢房？”路诤说：“这里应该是用什么房间改的。你们之前被押送进来，难道没有看清么？”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如果我所料不错，我们现在应该正在山洞里。”一直在旁边琢磨的傲世风雨说：“神社本殿虽然看起来是木制建筑，但其实是外层部分，它的内层修建在山壁的岩洞里。” “连体式建筑，里外两层？搞这么麻烦，图个什么？”傲世深渊问。 “不知道，不过我猜，可能正是为了这些壁画。”傲世风雨盯着墙上的壁画猛瞧：“我看那个宫司老头有点不学无术啊，这些壁画才是这个神社真正的传承吧？” “你看得懂？”傲世深渊瞧不惯这强行装逼的调调。 “看不太懂，不过作为一个魂系游戏爱好者，我最喜欢从只言片语中推理整个游戏的剧情了。”傲世风雨说。 “那好吧，说说你推理到了什么。” “首先，我们要找到壁画的第一张，然后才能把整个故事的线索梳理清楚。”傲世风雨走到一副画前，说道：“我觉得这就是第一张。” 傲世深渊抬头看起，喃喃道：“一面被摔碎的……石头做的门？” “‘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傲世风雨摇头晃脑地念完，“我看这是宝可梦版的盘古开天。” “道理我都懂，但盘古呢？” “比喻，只是比喻啦。”傲世风雨说：“那块被摔碎的石板，我看就是宇宙的象征。这副壁画是描述天地开辟的，所以这理所当然是第一幅壁画。” 傲世深渊捏着下巴琢磨了片刻，道：“有点牵强。” “被摔碎的石板？”路诤在太阳穴上揉了半天，可惜双眼还是看不清，“什么石板？” “风雨也是猜的，鬼知道是什么。”傲世深渊耸了耸肩膀：“也许是镜子、门，甚至是棺材板也说不定。” “截图发到群里。”路诤说。 他的游戏人物现在因为脑梗，视力有问题，看东西看不清楚，但发到群里的东西是超越这个维度的，不受游戏人物的影响。 傲世风雨截了图，发到群里。 那是一面巨大而恢弘的石板，灰扑扑的，但通天彻地。之所以给人这种感觉，是因为整幅壁画上只有这一块石板，没有任何参照物，就如同一旦这块石板竖立起来，任何人、宝可梦、日月、星辰，在它面前，都渺小得像是一颗灰砾。 也难怪傲世风雨会觉得这是宇宙的象征。 路诤再看过去，这块石板上还刻有精美的线条，那是一些奇诡的符号，就像是……卡巴拉生命树的阵图。这让他想起《钢制炼金术师》里，主人公爱德华打开的真理之门，是如此的神秘、如此的完满，就好像上面记叙着整个宇宙的真理。 但几道裂缝破坏了它的完满，就仿佛是盘古以他的巨斧劈开了混沌，从此天清而地浊。 路诤的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他好像听说过类似的东西，但如果真的是那种东西，又怎么会碎裂呢？ “陆哥，你怎么了？莫非，你认出那是什么东西了？”傲世深渊看到路诤一脸的凝重。 “没有。”路诤摇头：“继续截，都截给我看看，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傲世风雨走到下一幅壁画下，调整好视角，用截屏工具把他看到的东西发到群里。 但第二张图和第一张似乎没什么关系，上面是七个小人，他们聚在一起，正中点燃了一团篝火，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根棍子。壁画的下面还刻了两个古朴的汉字——三轮。 “三轮？这是什么意思？”傲世深渊问。 “人有身、口、意三业，谓之三轮，对应行为、言谈、思想。这是个佛教用语，不过我猜，这里的三轮，应该只是个名字，壁画上那七个人中的某个人的名字。”路诤皱眉道：“奇怪，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有点记不清了。” 傲世风雨问：“所以，你认为这是某个叫三轮的人传下来的？” “有可能，”路诤说：“他们七个人做了一次会盟，签订了某个盟约。” “你怎么知道他们做的是会盟？而不是吃烧烤？”傲世深渊看着壁画，说：“你看，他们中间还有火，手里拿着棒子，说不定那不是棒子，而是是烤肉用的签子。” “那不是棒子，而是权杖。在古典的壁画中，只有特殊的人才能握有武器，这就好比中国古代皇帝恩赐‘剑履上殿’代表了朝臣的最高荣誉一样。武器意味着权能，这表明这七个人都是掌握权能的人，或者，瓜分了某项权能。”路诤说。 “如果理解成瓜分权能的话，你觉得会跟第一幅图，那个碎裂的石板有关么？”傲世风雨问道。 “不知道。”路诤摇头，“不过从象征性来看，那块石板的位格很高，如果把它理解为真理或者知识的话，也可以理解成，七个人平分了知识、秘密、藏宝图之类的东西。” 傲世深渊抹着下巴说：“有意思起来了，嘿嘿，我闻到了隐藏任务的香味。” 他们往下看，第三幅图还是跟前面的内容对不上，只见天空中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从缝隙里伸出一只干枯的鬼爪，地上还有很多小人儿，小人儿被鬼爪吓得东奔西逃。 路诤的眼皮又跳了一下，他想起了月见山这里的灵界缝隙。 傲世风雨发来第四和第五幅壁画，这两张壁画上的内容似乎和前面有关联了。一个小人用棍子和鬼爪搏斗，居然斩断了鬼爪，然后指挥鬼爪托起地上的石头，把天空中巨大的裂缝给修补好了。 “虽然不知道第一幅图算不算宝可梦版的盘古开天，但这两幅图我看明白了，这是宝可梦版的女娲补天。”傲世深渊说。 “也不排除男娲补天。”傲世风雨调侃。 他们继续往下看，接下来的几幅壁画分别描写了小人用棍子把鬼爪钉在地上，在钉住鬼爪的地方建立了一个房子，还有很多小人围绕着最初的那个房子建立了村落。 “如果我们的解读没有错，看起来这个故事应该是这样的。”傲世风雨说：“很久以前有个叫三轮的家伙，他从某个神秘的地方继承了某项传承，总之，本事很大的样子。在途径某处地方时，遇到一个从异空间偷渡过来的邪魔，他用自己的本事把邪魔镇压了，然后围绕在当初镇压邪魔的地方，建立了一个村落，是不是这样？” 傲世深渊沉吟道：“所以，当初那个镇压邪魔的地方，就是这里？” 傲世风雨点头，看向路诤，问道：“小陆哥，你怎么看？” “那个被镇压的邪魔叫耿鬼，它不出意外的话，来自灵界。你们所说的‘女娲补天’，补的是灵界的缝隙。”路诤说。 “耿鬼？灵界？” “耿鬼是一种幽灵系宝可梦。而灵界，是亡魂们的去处，也叫冥界，可以简单理解为阴曹地府，里面全是厉害的幽灵系宝可梦。” 傲世深渊忍不住吐槽道：“嘿，你不说我都忘了，咱们这个游戏叫‘精灵宝可梦’。” 路诤说：“之前我跟你们说过，昨晚我被人头怨灵袭击了，但还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们，当时我误入了阴阳间。阴阳间，就是物质世界和灵界的交汇处，凡阴阳间，必有灵界缝隙。” “听起来就叫人不安呐。”傲世风雨想了想，说道：“所以，镇压耿鬼和修补灵界缝隙的人，就是建立神社的人？他建立神社的本来目的，应该是维持镇压耿鬼和灵界缝隙的封印吧？” “从直觉上看是这样，但这和宫司说的并不一致。”路诤脸色凝重。 “你说那个老头？”傲世风雨回忆道：“那个老头的版本是说，初代的宫司遇到了一位神明，神明与他定立了一个契约，赠予他一枚月之石为凭证。契约的内容是，人类每年向它举行供奉的仪式，它保证月见山下的居民风调雨顺。” “那个老头不是BOSS么？BOSS的话你们也信？”傲世深渊说。 “就算是一个谎言，那这个谎言也持续了很久。”路诤说：“我在遇到你们之前打听过神社的事，我从月见镇的镇民们嘴里，听到的也是这个版本。” “老头自己就是神社的扛把子，镇民们听到的故事还不是从他嘴里传出来的？” “是这样没错，”路诤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存在一个疑点，那就是为什么他把这里改成了牢房，还把我们关在这里，不怕我们拆穿他的谎言么？” “可能是觉得有恃无恐？”傲世深渊说。 路诤说：“有可能，但我总有种感觉，白见神社的宫司自己，可能也被误导了。” 傲世风雨沉吟了片刻，说道：“如果顺着这个思路走下去，那么就会产生一个推论，神社的传承，从某一代出了问题，出了大问题。有人骗了他们，甚至让他们把最初建立神社的目的都混淆了。” 傲世深渊一拍大腿：“肯定是那个耿鬼！耿鬼从封印中逃出来了！” “封印应该没那么容易破除，大概率是封印松动了，耿鬼蛊惑了神社里的人。”路诤说。 “所以，所谓的神，”傲世风雨挑眉道：“其实是鬼？” “很可能是这样。”路诤的脸色越发凝重：“如果我想的没错，明天他们要举行的仪式，和最初的目的，是相反的。如果最初的仪式是加固封印，那么明天他们要做的，就是破除封印，甚至重新打开灵界缝隙。” “灵界缝隙被打开的后果是什么？”傲世风雨问。 “灵界是亡魂们的去处，灵界被打开的后果，当然是百鬼夜行。”路诤脸色苍白：“明天就是3月17号，广场上将举办庆典，到时候镇子里会汇聚超过二十万人。如果封印在那时候破除，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么我有一个坏消息。”傲世风雨说。 路诤看向他。 傲世风雨一摊手，说道：“不是明天，而是今天。你重伤昏迷以后睡了20个小时，现在已经是3月17号了。” 第一百零六章 拜月庆典 玩家们觉得自己大概摸清了整个副本的剧情，但他们却毫无办法，只能在这里干等。 “小陆哥，这个副本根本不是我们现在能够插手的。”傲世风雨安慰道：“别太难过了。” “我没在难过，”路诤咬着大拇指沉吟：“我只是在想，当初用来封印耿鬼的权杖去哪儿了。” “听起来就是神器，”傲世深渊懒洋洋地说：“不过我觉得大概率要把最终BOSS灭了，才能拿到神器。可我们连最终BOSS的面都没见到呢，光是那个老头，就把我们全秒了……千年厉鬼有多么厉害，哇塞，我都不敢想。” 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什么神器？” 闲聊中的众人看过去，只见躺了好几个小时的傲世神皇从地上爬了起来。 “哟，终于上线了啊，老大。”傲世风雨向他打招呼。 之前路诤找他帮忙，让傲世公会内部的联盟阵营玩家向官方请帮，但现在他们处于“囚禁”状态，只有在同一个场景内的小伙伴能拉进群聊里，其他人都处于“离线”状态。傲世神皇只能强行登出，从线下联系。不过他们现在处于非安全环境中，强退惩罚让他过了两个小时才再次登录上线。 傲世神皇看向路诤，说道：“搞定了，我的人分头给搜查部、社交媒体捎了你说的消息，不过有没有用就不好说了。” “尽人事，听天命。”路诤轻声说：“多谢神皇。” 傲世神皇点了点头，又看向自己的两名手下：“风雨、深渊，我听见你们刚才提到了神器，什么情况？” “嘿嘿，老大，你刚才不在真是太可惜了，我们发掘了神社背后的大秘密！”傲世深渊把刚才他们在神社的发现给傲世神皇说了。 傲世神皇听完，围绕着神社的墙壁转了一圈，把那些壁画一幅幅瞧了，也不禁啧啧称奇。他回到众人闲聊的地方，抹着下巴，眼中冒出精光：“你们说，这所谓的神器，有没有可能就是那枚极品月之石？” “老大，月之石不是用来进化的么？”傲世深渊不解。 傲世神皇闻言，大有深意的摇了摇头，在群里放出了一张截图。 【物品名称：月光之濯】 【类别：月之石（极品）】 【简介1：本是修补灵界缝隙后剩下的最后一块高阶材料，因受到‘鬼王’祝福，后又被供奉在神社宝坛上，受罗舍人千年香火，已具备初级神性。】 【简介2：？？？】 【提示：这枚石头似乎隐藏着其他的秘密，也许你从发掘它的神社里能找到答案。】 路诤一愣，傲世神皇的截图给他提了个醒，让他想起之前自己在物品介绍栏里看到的古怪描述。 “原来如此。”傲世深渊看完截图，恍然大悟道：“这和我们在壁画上的解读能对上。那个叫三轮的厉害家伙，就是用月之石修补了灵界缝隙，但还剩下一块，于是就放在神社里留作纪念。” “不过，这和神器有什么关系？”傲世深渊还是不解。 傲世风雨瞥了他一眼，嗤笑道：“蠢材！截图上这么明摆的暗示都看不懂，还要策划把线索喂到你嘴里么？你说说，什么叫‘其他的秘密’，如果仅仅只是一枚进化石，需要这么去写？就算那枚月之石不是神器的本体，也和神器有莫大的干系，比如说，就是打开存放神器宝库的钥匙。” 傲世深渊被他叼得脸颊涨红，但傲世风雨的说法确实让他无从反驳。 傲世风雨越说越起劲：“如果我是策划，我就把神器安排在封印耿鬼的地方，就在小陆哥说的那个‘阴阳间’里。必须手持和封印同源的月之石，才能潜入封印之地。” 他说得眉飞色舞：“如果我来写剧本我就这么安排，修建封印的那位祖师，一直等待某个大智大勇的有缘人，继承神器，将被漫长封印磨灭了神通的耿鬼斩灭，结束这段千年的孽债。自此以后，封印无破除之危，神社无禁锢之祸，神器也有发扬之福，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傲世风雨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一圈，笑道：“至于这位大智大勇的有缘人在何处嘛……” “锵锵锵锵！正是老大！”傲世风雨做狗腿状。 傲世神皇挑起眉毛，嘴角疯狂上扬：“神不神器的我从不放在心上，只是单纯的见不惯有人为非作歹，生灵涂炭。” 傲世深渊对傲世风雨吹嘘拍马哄老大开心的手段很是无语，他翻了个白眼，摊手道：“说得好，但毫无意义，东西已经被老头拿走了。” 一泼凉水透顶，几人全都灰心丧气地蹲在地上。 “小陆哥，你怎么看？”傲世深渊看向始终不发一言的路诤。 路诤没理会他们的歪歪，他摸着失而复得幽魂之玉，来到第一幅壁画下面，抬头看向壁画上那块四分五裂的石板，低声问道：“幸依，你有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 “壁画么？没有哎。”幸依说。 “那你家里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传家宝是从哪里来的？” “没有，”幸依说：“不过既然是传家宝，当然是从老祖宗那里传下来的。” “我的意思是，你家的老祖宗，是从哪里得到的？” “老祖宗的事儿，你应该去问老祖宗。” 路诤有点焦急，他郑重地说：“这件事对我很重要，你有什么情报一定要告诉我，比如解除封印的仪式、口诀、咒语之类的。” “这些都没有哎，我妈妈只是让我把东西保管好，以后再传给自己的女儿。”幸依想了想，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猜测？” “别问我是从哪里知道的，但你的名字不是邱月幸依，而是七夜幸依。凿出这些壁画的人，叫三轮。七夜、三轮，你不觉得有什么内在的联系么？” 幸依将信将疑：“你的意思是，这个叫三轮的人，有可能就是我的祖宗？” “不不不，他不是你的祖宗，但他很可能认识你的祖宗。” “你怎么知道？” 路诤来到第二幅壁画前，抬头望着上面的七个小人，他们手握权杖，围绕着燃烧的火焰：“如果封印耿鬼的神器指的是第一幅画上的石板碎片，那么，取得石板碎片的人，还有六个。” …… 不知过了多久，囚禁他们的门终于被打开了，走进来几个村民。玩家们被反绑住手脚，塞进棺材里。棺材的盖子关上，里面陷入一片黑暗，但从颠簸的程度看，他们正被抬往什么地方。 玩家们只能通过群聊交流，傲世深渊说：“我猜他们应该不是准备把我们放了。” 傲世风雨说：“这不明摆的么，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是现成的祭品。” “我要是邪神，我就点几个美少女当祭品，一群大老爷们当祭品，不嫌臭么？”傲世深渊说。 “放屁，你才臭呢！”傲世神皇说。 “老大，这种时候，就没必要较真了吧？”傲世深渊无奈。 路诤说：“神皇，你的人到哪里了？” “不知道，我们现在和外界的联系都被切断了，只能线下去联系，要不我下个线？” “算了，很快就要到最终场景了，你现在强退的话，就赶不上最终决战了。” 傲世深渊打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包：“最终决战？应该是最终盛宴吧，我们就是那个盛宴。希望邪神的牙口好，给个痛快。” 路诤关掉了聊天窗口，闭上眼睛，开始储养斗志。他必须强迫自己相信那个猜测，只有这样他才能够不放弃希望。 今年的三月十七日，月见镇的拜月祭如往年那样举行，来访的游客数以十万计。 镇里的罗舍人穿出了他们传统的民俗服装，沿街的商铺把庆典用的摊位摆了出来，上面悬挂出照明的红灯笼，红灯笼的下面缀满了用月之石做成的小铃铛。 一阵阵“咚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是巨人的脚步，那是太鼓被锤响声音。太鼓是一种古老的乐器，因为声音沉重肃穆，常用在宗教的祭祀中。 来访的游客也安静下来，他们纷立在长街的两侧，看向太鼓被敲响的地方。 身穿白色狩衣的神官手拄长幡从那边缓缓走来，载满花灯的长车跟随其后。神官们面戴白纸面具，扮作神的使者，神使面具上的脸唇红而齿黑，眉眼很淡，既高贵又诡谲。神官们的背后跟着随行的使女，使女们的长衣也是素色，手中拿着钲笛和琵琶，吹奏起一曲婉转悠远的长歌。 迎接神的庆典既是欢快的，也是肃穆的。游客们安静下来，目送神官驾驶的礼车，孩子们却不明就理，依然拿着吃的玩的，叽叽喳喳个不停。家长们无奈，只得管教自家的孩子。 这时，游客中有人看到，随着车队的走近，一片朦朦的雾气也跟随他们的脚步靠近。但那片雾很薄，像是淡淡的烟，在夜晚并不明显，所以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春季昼夜交替，因为温差导致的自然现象。 这点小小的异常很快埋没在庆典的热闹氛围中。 车队沿着长街，渐渐往城镇中心的广场上去了。游客们随着车队也向那边汇集，那里是庆典的中心，将要在那里举行盛大的拜月祭。 一阵风吹过，在长街灯烛的照耀下，雾变得更浓了一点。 月见镇的中心广场上，拜月祭用的高台早已准备好，神官用象征神域的界绳围出了一个偌大的舞台。 迎神的车队缓缓停下，车队中走出一男一女，那是年迈的神官和年幼的巫女。神官身着紫色的狩衣，巫女则穿着白衣绯绔，手捧黑色的匣子，缓缓走向高处的舞台。 经历过不止一次庆典的人有点惊讶，今年主持庆典的神官有点不同寻常，神官和巫女似乎都换了新的人选。 但上了年纪的老人却说，今年的庆典不得了啊，山上的老神官居然亲自下场了，距离上次，已经过去差不多二十年了吧。年轻人不明就里，老人说，你看那神官的衣着，他穿着紫色的狩衣，这是最高等的神职人员才能穿戴的法袍。 对主持者的讨论很快过去，游客们目不转睛地盯住那个匣子，按照传统，那个黑色的匣子里面装着罗舍人的圣物。传说中，这枚神石是神社的先民和月见山的山神定下契约的凭证。 游客们中有不少是刚出道的训练家，他们沿着初始城镇一路向北来到月见镇，既是参加庆典，也是来此收服本地特有的精灵。 相比较于热闹的庆典，训练家们对匣子里的东西更感兴趣，据说这枚圣物是号称极品的月之石，这种等阶的进化石世间每一枚都有自己的名字，有的放在博物馆里，有的是神殿的收藏，有的镶嵌在国王的宝冠上。 有人调笑说：“这里面的进化石不会是假的吧？” “这么大的祭典，应该是真的吧？” “不好说，我觉得是假的，要是真的，半途被人抢了怎么办？” “你们说，要是我们的精灵用极品进化石来进化，会发生什么？” “哼，你们要是不怕被通缉，大可以试试。”旁边有人冷冷地说。 几个讨论的人讪笑了一下，不响了。他们都是外地来的训练家，来此参加庆典，有很大的缘故是想见见传说中的极品进化石和普通等阶的究竟有什么不同。 宫司走上神台，他把手中的匣子放到神台中心的神龛上。 舞台四周的游客们纷纷伸长脖子，往那边瞧去，不免发生一些推搡。 不待他们看清，广场四周照明的灯忽然黯淡下去，唯有中心的舞台灯光璀璨。钲笛、琵琶和太鼓演奏的神乐中，身着华彩衣衫的使女们站在在舞台上跳着祝神的舞步。 台下的游客们中响起一阵阵掌声。 这时，四周的黑暗中，一盏盏灯火亮了起来，伴随神乐的曲调，缓缓向着天空飘去。 那是祈福用的纸天灯，用薄而轻的纸做成一盏灯笼，在里面点燃一根小蜡烛，蜡烛的火加热灯笼里的空气，就会缓缓飘到天上去，就像是一个个小小的月亮。 放飞的天灯吸引了游客们的注意，整个祭典的氛围被推向最高处。 然而借着广场周围的照明灯全部关闭，视野黯淡的机会，宫司悄悄离开了祈福的高台。现场主持庆典的属下中有人向他递过去一个通讯用的无线对讲机。 “都布置好了么？”宫司问。 “好了，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沿途插满了固灵的魂器。现在大阵已成，阴气逐渐向城镇中心扩散，一切都已就绪，只等您的命令。”对面的人说。 “有人警觉起来么？” “大部分居民和游客都集中到中心的广场上了，街道上的少部分人我们已经处理掉了。至于留宿在房间内没有出来的，我们已经切断了镇子和外界的网络信道，即使他们发现异常，也无法向外界求救。”对面的人说：“今晚，没有人能干扰到您。” 宫司缓缓闭上眼睛，片刻后猛地睁开，眼中迸射出一抹残酷的笑意：“那么，开始。” 这时，广场忽然出现骚乱，几个冒出白烟的罐子被掷入了人群里。 那是白磷烟雾弹，借助烟雾弹产生的白烟遮掩，一只比比鸟俯冲下来。在途径广场时，一个身影从比比鸟的羽翼下跃出，他就地翻滚卸去力道，正好站在祈福的高台上。。 使女们愣愣地注视这贸然闯入的家伙，似乎是被吓傻了。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蒙面人，他恶狠狠地喝道：“别碍事！不然我就弄死你们！” 使女们站在原地不动，蒙面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扑到高台上的神龛边，一把夺走装神石的木匣子，塞到自己的怀里。 在进行庆典活动的时候，此人就一直潜藏在广场不远处的一个商场的楼顶，用望远镜观察广场上的情况。在宫司拿出装圣物的匣子后，他就果断出击，自己混入人群的同伴投掷烟雾弹制造混乱，自己则抓着比比鸟的爪子，从空中俯冲，果然顺利突破庆典的安保防线，一举得手。 眼见这一幕，高台下的人群中爆发出惊呼：“是窃贼！”“有人夺走了月光之濯！”“快抓住他！” 外围负责安保和维持秩序的本地搜查官挤入人群，往高台上的蒙面人那边靠去。 但蒙面人并不慌张，没有丝毫跃下高台逃命的意思，低声说：“得手了，准备撤退。” 声音传入悬挂在耳廓上的耳麦，化为电子脉冲，传到他同伴那里。 于此同时，比比鸟再次俯冲下来，他高高跃起，一把抓住比比鸟的爪子。这只鸟宝可梦虽然体型不够大，无法用以骑乘，但借以滑翔还是可以的。借助烟雾和人群的阻碍，安保团队虽然从怀里掏出了枪，却难以开火。 有人认出了蒙面人，大吼道：“他们是最近恶名昭彰的珠宝猎人！犯下了好几桩案子了！千万别让他们走脱！” 广场外的街道上开来一辆重型摩托，一个带着头盔的皮衣人驾驶着那俩车横在路上。蒙面人松开抓住比比鸟的手，正巧落在那辆重型摩托的后座上。 蒙面人顺利逃脱，吹了一声口哨，张狂地大笑：“月光之濯！好大的名头，我就却之不恭了，哈哈！” 皮衣人一踩油门，四联气缸发出一声轮机的咆哮声，加粗加厚的轮胎摩擦地面，嗖的一下往长街尽头驶去。 安保团队这才姗姗来迟，但他们已经来不及合围，只能默默注视着两名嚣张的劫匪扬长而去。 欢快热闹的庆典转瞬之间变成了一场骚乱。游客们面面相觑，觉得颇为扫兴，本地人看到本族圣物被夺更是心里一空，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甚至潸然落泪。 安保团队的队长看着劫匪走远，从怀里掏出对讲机，“宫司大人，我们没能拦住他们，他们往南边走了。如果他们的目的是离开镇子，必然会看到我们的布置。” 对讲机那边的声音颇为冷淡：“没关系，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两名劫匪驾驶着摩托沿着南北走向的长街一路疾驰，月见镇不大，还有五公里就能离开镇子的范围。一旦让他们驶上104国道，那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蒙面人的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眉眼娇媚的脸。那竟然是一个女人，她双手搂着前面驾驶摩托的皮衣人，把脸贴着依在他的后背上，娇声道：“亲爱的，等换到了钱，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你一半，我一半。” “死鬼！”女人在他腰上拧了一把：“你不是说好做完这一票钱就攒够了，可以娶我了么？” 男人腰间吃疼，驾驶的摩托都抖了一下。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厌烦，嘴上软语讨饶：“别急，宝贝儿，等把东西出手再考虑不迟。” 两人是一对情侣，结伴犯下过不少盗窃珠宝的案子，但夺取像月光之濯这种等阶的东西还是头一回。月光之濯作为进化石的等阶是极品，价值不可估量，如果能顺利脱手，足够他们过几辈子的逍遥日子。 女人还要与他争论，男人连忙说了几句动听的话，逗得她咯咯直笑。 驶过几个路口，前方很快就要见到出口，身后丝毫不见追兵，这月见镇安保团队的业务水准，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连之前几个珠宝商店都不如。 沿着道路往前行驶，雾气越来越厚，能见度开始下降了。但两人哼着歌，沉浸在夺宝的喜悦中，似乎没有察觉。 又驶过几个路过，男人忽然惊疑道：“这个路口我们刚才不是刚走过么？” 女人把贴在他背心上的脸抬起来，茫然地看向四周：“你是不是看走眼了？” “不对劲！”男人低头看着摩托上的转盘读数，语气古怪道：“上面的读数显示，我们跑了二十公里了，怎么还没见到镇子的出口？” 他一脚踩在油门上，摩托野马似的奔出去，沿着道路疾驰。远处一个蓝色的路牌横在路口——前方5公里处，104国道入口。 “死鬼，不是还有五公里么，你慌什么？”女人轻轻拍了他一把。 山风越急，雾气弥漫，男人隐隐感觉不安，但眼前的路标让他心里的石头落地，放松了许多。男人稍稍松开油门，但摩托车依然嗖的一下从下面蹿过去。 再次驶过几个路口，雾气越发沉重，能见度越来越低。男人看着摩托轮盘上的读数，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不对！我都已经跑了8公里了，怎么还不见出口？” 女人也觉得不对了，她看向四周，脸色惊疑不定：“这四周怎么起了这么大的雾啊？你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你也看到了，我笔直往前走，弯都没打一个，怎么会走错方向呢！” 女人知道他所言不虚，目光紧紧盯着前方。他们继续沿着长街行驶，再驶出几公里，那块蓝色的路牌再次横在路边——前方5公里处，104国道入口。 两人看着路牌，背后不禁流下冷汗，怎么会有两块一样的路牌呢？ “死鬼……”女人声音发颤：“我，我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男人不说话，踩住油门往前疯也似的疾驰，过了几分钟后，那块蓝色的路牌再次出现。他一脚踩住刹车，摩托急停，发出一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让比比鸟在上面凿一个洞出来！”男人指向那块路牌。 女人闻言，放出比比鸟。那只鸟宝可梦从精灵球里一出来，翅膀不住拍打，似乎在驱赶周围涌上来的雾气。 “我能感觉到比比鸟十分不安，”女人望向四周，目光警惕：“周围的雾似乎有问题。” “别着急，先用我的办法。” 女人点了点头，指挥比比鸟飞向路牌，用鸟喙在上面啄了一个洞出来。 男人再次启动摩托，这次他把油门踩到底，几分钟后，路牌再次出现。而这一次，那块路牌上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破洞。 “我们好像迷路了。”男人的脸色很难看，“不能再继续跑下去，我们还要给车子留足够的油料。” 他们偏腿下车，现在四周的雾气已经很重了，能见度不超过十米。 “亲爱的，这……这是不是鬼打墙？”女人想起了听说过的一些传闻，害怕起来。 “屁的鬼打墙？闹市之中，哪来的鬼？我看是有人作鬼！”男人话虽然说的斩金截铁，但任谁都能听出他话里的心虚：“我找人问个路。” 可能是因为参加庆典的关系，街道上没有人，道路两边的建筑都没有亮灯，提供照明的唯有这俩摩托的前灯。 女人不敢一个人呆在路上，跟着男人下了车：“亲爱的，别把我丢下来，我怕黑。” “没想到鼎鼎大名的珠宝猎人，还怕黑？说出去不被人笑死。”男人嗤笑了一下，故作豪放。 道路上沉积着厚厚的一层雾气，山风一吹，雾气翻滚起来像是滚滚的浪涛。前灯照在浓雾上，犹如向漆黑的海面打灯，光被水面挡住，海面下面依然一片黑暗，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 他们刚走出几步，忽然听见雾中传来一阵隐隐的哭声，两人都一震，呆在原地。 “亲爱的，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女人抓着男人的衣角，怯声道。 “慌什么！”男人呸了一声，吐出一口痰给自己壮胆，他从怀里掏出一柄手枪，按下了保险：“有人就行，就怕没人。” 他挪动着往前走了几步，看到那边似乎亮着一盏灯。他一边举着手枪，一边向那边高呼：“谁？什么来路？” 浓雾翻滚了一下，灯光处露出一张人脸，似乎是一个提着纸灯笼的老太太。老太太笑容慈祥，问道：“后生，你找谁啊？” “我来问问路。”男人稍微镇定了一点，他之前比较担心的是这片雾是某种新型的安保措施，专门设计出来围困像他这样的窃贼。不过既然出面的是老太太而不是君莎，他至少觉得自己还没被搜查官困住，不然这老家伙就是现成的人质。 “阿婆，我是来参加庆典的，现在有急事想离开，你知道往哪儿走么？” “后生，你是迷路了哇。来，到婆婆这里来，婆婆带你出去。”老人笑容慈祥，语气诡异。 男人往前又走了几步，忽地站住了，“你怎么——！” 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女人也看清了，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只见雾中的东西并不是什么提着纸灯笼的老太太，而是在纸灯笼边，飘着一颗孤零零的头。 她发出一声惨叫。 男人没有丝毫犹豫，抬手往那边开了一枪，“嘭”的一声，子弹正中那颗老太太的头颅。但那颗头似乎只是烟气所化，脑袋渐渐化为烟尘，脸上的笑容却始终不变。 “那是什么！”女人抓着男人的胳膊，吓得腿都软了。 “别怕，别怕。”男人赶快安慰：“你看我不是打死它了么。” 女人点了点头，稍微恢复了一点冷静：“亲爱的，我们要不把那神石还回去吧？这东西好像有邪性，可能真的是神明赐予的，我们动了这东西，触怒了神明，祂放恶鬼来抓我们了！” “还回去？你不要钱了？”男人说。 “钱还能有命重要？” 男人磨了磨牙，没说话。 他们回过头去，只见不远处停在路边的摩托车几乎已经看不到了，不知从何时起，雾大得已经让能见度不足3米了。如果不是摩托上亮着的照明灯，他们可能已经找不到这唯一的载具了。 男人和女人往灯光亮起的地方小跑，但他们很快站住了，只见摩托车附近被光源照亮的地方，密密麻麻露出几十张脸。它们或老或少，或男或女，见有人来，纷纷看向他们，脸上露出同样欣喜诡异的笑容。 男人举枪向人头们瞄准，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手枪里还有7发子弹，是不够的。 女人从怀里掏出匣子，颤颤巍巍地说：“我还给你们，别杀我，我知道错了。” 她对人头们挤出一个笑容，把匣子掀开，下一刻，她愣住了，那个匣子里面空空如也。 “不是我拿的，不是我拿的。”女人脸色煞白。 但人头们根本不为所动，它们脸上的笑容还是喜悦的。 正在此时，男人做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他拔枪在女人的小腿上开了一枪。 “抱歉。”男人丢下两个字，往相反的路上跑去。 “不！”女人的眼神先是震惊，然后是愤怒，最后化为绝望。她抱着自己受伤的小腿，往前跑了几步试图追上男人，但很快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人头们见猎物摔倒，嬉笑着涌了上来。女人口中的咒骂很快变成惨叫，惨叫变成哀嚎，哀嚎变为呜咽，最后呜咽声也消失了，剩下一片宁静。 人头们离开了女人，沿着长街飘去，在地上留下一具全身变得紫青的尸体。摩托车灯照在她的脸上，那张原本娇媚的脸在极度的惊恐和绝望中变得扭曲。 第一百零七章 中心广场 每年一度的拜月庆典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灾难。 因为神石被窃，举办庆典的广场爆发了骚乱，安保团队试图控制人群，排查其中可能的窃贼同犯，但受惊的人群只想尽快从广场上撤离。 之前为了燃放祈福的天灯，广场周围的照明设备都被关闭了，黑暗让冲突和骚乱变得更加剧烈。 现场开始出现惨叫和哭声了，有些体弱的女人和老人在骚乱中被推倒，因而被踩伤。人群还冲散了结伴的队伍，孩子找不到父母急得哇哇大哭，父母在混乱的人群中试图寻找自己的孩子，但这种行为无疑加剧了混乱，就像是一辆在高速公路上逆行的轿车。 过了好一会儿，广场周围的照明灯重新被打开。光线让惊慌失措的人群恢复了几分冷静，工作人员几番努力之下，喊得嗓子都哑了，终于才重建了秩序。 “野村先生，多谢您了。”穿着黑色安保制服的工作人员深鞠了一个躬。 野村浩按下了精灵球的按键，把旁边的尼多王收了回来。 他是一名资深训练家，曾经进过石英大会的海选，后来更是一脚踩在进阶精英训练家的门槛上。但因为家境的拖累，这一步始终无法迈出，在认识现在的妻子后，他从全职训练家的岗位上退役了，现如今在一家培训机构任职。 不过虽然不再担任全职训练家，但他本身的实力还在。当发生骚乱的第一刻，他就放出自己的王牌精灵，尼多王。借助尼多王的帮助，他轻而易举地护住了妻儿，更是协助现场的工作人员一起疏散陷入惊慌中的人群。 所以，现场工作人员对野村浩行了个礼，表示感谢。 但野村浩并没有给工作人员一点好脸色，他带着妻子和女儿是来月见镇参加月亮节庆典的，然而这次庆典之旅并没有成为一个美好的回忆。 他冷淡的点了点头，拉着妻子和女儿的手就要返回酒店。 然而此刻人群并没有全部离去，很多人站在广场外围，似乎被什么东西拦住了。 “怎么回事？”野村浩有点困惑。 他往前走了几步就明白过来，广场外围不知从何时起忽然泛起了大雾。肉眼可见的，这雾随着空气流动正变得越来越浓，就仿佛是洪水决堤那样，几乎快要封锁整片广场。 “老公，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野村浩的妻子对突如其来的大雾有点不安。 “不……不对，这雾不对头。”野村浩瞳孔缩了一下，伸手抓住女儿的胳膊。 小女孩看起来十岁不到，头顶扎着两根非常幼齿的羊角辫，“爸爸，你弄疼我了。” “听着，爱子，你从现在开始起，不能离开爸爸妈妈一步！听到没有！” 野村浩的妻子见他语气郑重，更加不安：“老公，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野村浩摇了摇头，不待他解释，人群外围响起一阵骚乱，一人屁滚尿流地往这里跑，一边跑一边喊：“鬼！有鬼！” 那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冲入人群，连喘了几口粗气，终于停了下来，但脸上的恐惧却丝毫没有消散。小伙子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哆哆嗦嗦地说：“人头鬼！那雾里全是人头鬼！” 周围的人完全没有听明白：“别紧张，慢慢讲，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年轻人恢复了一点冷静，断断续续地说道：“我、阿和，还有小武，我们一起回酒店。结果走到一半，不知道为什么路上忽然起了雾，我们走着走着，路上同行的人群忽然一个个就不见了。我们有点担心起来，越走越快，最后开始小跑，但就是走不到酒店！” “雾越起越大，路上又黑，阿和说让我们等等，他去找人问问。但阿和去了，等了好半天都没能回来，结果我们就去找他，但是……” 年轻人说着，脸上露出恐惧：“没走几步，我就看到他躺在路边，旁边飘着好多人头鬼！阿和就是被它们杀的！” “我害怕得惊叫了一声，结果惊动了那些人头鬼。我和小光就往回跑，但小光跑得慢，被追上了，最后只有我逃了回来！” 年轻人的话引起了周围人的恐慌。有些人将信将疑，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周围变得闹哄哄的。 野村浩的妻子抓住丈夫的胳膊，问道：“老公，他说的是真的么？” 野村浩没有理会妻子，他皱眉看向那个被吓破了胆的年轻人，沉声问出他话里的一个疑点：“小伙子，你之前说‘走不到酒店’是什么意思？你们迷路了？” 年轻人的脸上露出茫然，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就是那条路忽然好像变长了，怎么走都走不到头。” 野村浩想了想，追问道：“你们住在哪家酒店？” 年轻人报出了一个酒店的名称，那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月见镇本就不大，镇中心广场被一条南北走向的主干道贯通，那家酒店只距离这里不到800米，即使大雾封路，总是能走到的。 对未知的恐惧开始在人群中蔓延，另一个方向似乎也有人从雾里逃了回来，带回了类似的情报。 如果不是有人在刻意散播谣言，那么这片古怪的雾里确实隐藏着致命的危险。不论那是一种新型的致幻气体，还是有人在里面畜养了食肉的巨型昆虫，又或者真的有鬼，但危险是随大雾而来的却是一个事实。 只见大雾越来越厚，从长街向这里扩张。这种感觉就像是站在一座孤岛上，现在是涨潮，上涨的海水已经从他们的脚面上升到膝盖了，不用多久就要把这里也淹没。 “先报警吧。”有人提议。 他们掏出手机试图拨打搜查署的号码，却惊讶地发现手机没有任何信号。现场就有维持秩序的君莎，但君莎表示，她们也没法和署里取得联系。 现在，人群意识到他们被这片大雾困住了。 人群的意见开始分裂。有人质疑带回来的消息不实，胆大的年轻人自发组建队伍向外探索。更多人觉得他们鲁莽，但承认固守在原地无济于事。恐慌情绪再度蔓延，女人和孩子被恐慌情绪带动，广场上陆续响起了哭声。 野村浩的周围，也组建了一个试图突围的队伍。 “亲爱的，我们要加入么？”野村浩的妻子抱着女儿，期待地看着丈夫，她知道丈夫的本事，希望他说出有把握安全离开这样的话。 野村浩望向茫茫大雾，只感觉眼皮直跳。他虽然年纪大了，但年轻时在野外九死一生的经历让他闻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他回头看了一眼妻子怀里的女儿，小家伙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满眼都是不安。他柔声说道：“爱子别怕，今晚就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去好不好？有爸爸和妈妈陪着你。” 小女孩转了转眼睛，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爱子要爸爸抱，还要爸爸讲故事。” 野村浩看不穿大雾的真相，但他的判断是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恐怖袭击，如果有一晚上的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那么联盟早就应该解体了。所以，他决定和更多的人待在一起，固守待援，到了第二天天亮，自然会有转机。 很快，探索小队组建完毕，领头的是熟悉路口的本地人。很多想要尽快回去的人紧随其后，小队变成中队，上百人的队伍就这样走入了长街。 长街两边的路灯都已熄灭了，他们只得动用手机自带的光源和祈福用的灯笼来照明。留在广场上的人目送他们离去，雾实在是太浓了，走出没十几步，他们的背影就已消失，只留朦胧的灯光，再走出十几步，那些光源也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儿，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呼喊声，似乎那边发生了什么变故。留下的人变得紧张，野村浩把手放在精灵球上，眼睛死死盯着街口。 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他们听到有人在喊：“救命！鬼！真的有鬼！” 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对未知的畏惧驱使他们往后面缩。 雾气里亮起一抹抹幽蓝色的光，像是雾中有人提着一盏盏彩灯。人们呆呆地望着，只见雾气翻滚了一下，从里面冲出十几个人影，他们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一边跑一边哭爹喊娘。 “不好！这是鬼火！”野村浩脸色大变。 只见那些逃亡中的人背后，亮起一盏盏之前放飞的天灯。天灯的旁边，无数个诡笑的人头跟随着灯光从雾中冲了出来。 跑在最后面的一个中年大妈不幸被人头们追上，她的后颈被一只人头鬼咬住，发出了一声闷哼，倒在地上。更多的人头像是汹涌的蜂群那样扑了过去，在她身上蜇得密密麻麻。 在生死关头，广场上的人群发生了骚乱，他们疯了似的往后面跑。然而祭典现场的各种设施成为碍事的路障，踩踏随即发生，老弱们被推得摔倒，成为追上来的灵体们最好的猎物。 但好在有人力挽狂澜。 野村浩第一时间丢出自己的精灵球，精灵球落在人群和灵体之间，他厉喝道:“大岩蛇，拦住它们！” 大岩蛇从精灵球里弹出，它舒展超过超过十米的身体，像是城墙那样把人头怨灵们隔在外面。不幸摔倒的人赶快从地上爬起来，往后面跑。 野村浩继续召唤精灵：“尼多王，用喷射火焰！” 尼多王张开嘴，滚烫的火系能量在它的颚前酝酿，烈焰喷吐而出，如同是一柄重型的火焰喷射器四下扫射。流光四溅，冲在前面的人头怨灵们被点燃，它们在空中化为一团团明亮的火球，嬉笑声变作惨叫。 借尼多王争取到的时间，野村浩召唤出自己的第三只精灵，“比雕，用清除浓雾！” 比雕鼓振羽翼，翅膀下凝聚的飞行系能量化为猛烈的风暴，向着街道入口吹了过去。狂暴的气浪把那些燃烧的人头怨灵们吹得溃散，那些滚滚而至的浓雾也被吹得一滞，广场入口的雾短暂的消散了。 随着浓雾的退却，大部分人头怨灵们也退却了，少部分暴露在外的，被尼多王的喷射火焰点燃了，化为青烟消散。 “大岩蛇，布下隐形岩。” 大岩蛇尾巴一扫，岩石系能量化为无形的悬砾，堵在路口，如果人头怨灵们再次发动进攻，就会被这些悬砾所伤。 野村浩蹲在地上检查那几具尸体，脸色有点难看。这些死者在极度的恐惧中死亡，面部扭曲变形，遭到过攻击的皮肤露出一块块紫青色的尸斑，这是皮下毛细血管破裂导致的，仿佛他们真的曾经遭受过鬼魂们的啮咬。 危机被暂时解除，人们不再推搡逃跑。但更大的恐慌像是野火那样顺风蔓延，人们都看到了地上尸体的惨样，之前攻击他们的人头怨灵们历历在目。每个人都意识到了危机，如果雾气最终覆盖整片广场，那么这些地上的尸体就是他们所有人的下场。 陷入恐惧和绝望中的人开始攻击主办方不负责任、安全搜查部玩忽职守，但这对改变当下的困局无济于事。 很快，另一种说法甚嚣尘上，“听着，这是诅咒！你们这些外乡人，是你们夺走了神石，你们破坏了神圣的庆典！所以神降下了诅咒，那些人头不是鬼，它们是神使！它们是惩罚你们这些亵渎神明的家伙！” 这种攻讦显然毫无道理，有人不服气道：“东西又不是我们偷的，关我们什么事？如果真的有神，也应该去惩罚窃贼，而不是把怨气发在我们头上！” “走，去问神社的家伙们要个说法！” 恐惧让大部分人失去了理智，惊恐中的人们一股脑地涌向广场中心的神台，但他们没有找到任何一个神官，只有一些跳神乐舞的乐师和使女。 “之前举办祭祀的神官们去哪儿了？” 使女们本就害怕，现在面对被愤怒支配情绪的群众，更是吓得脸色惨白：“不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就全都不见了。” “那些雾是怎么回事？是你们召唤过来的么？为什么今年会发生这些事情！” 使女和乐师们拼命摇头：“不知道，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是被请来表演歌舞的，负责祭祀活动的都是月见神社的神职人员。” “我不管！今晚不给老子一个说法，老子就给你一个说法！” 被诘问的使女和乐师都是本地居民，有人开始帮腔道：“你们怎么还有脸说这种话？这场祸事还不是你们外乡人闹出来的？如果不是你们盗走了神石，怎么会引来诅咒？” “诅你妈的咒！老子就算是死，死前也要弄个垫背的！” 恐惧和愤怒无处宣泄，矛盾在本地人和外地人之间爆发，眼见人们即将被愤怒冲垮，爆发出更大的骚乱，野村浩再次召唤出大岩蛇，把两拨人隔开。 他扬声高呼道：“冷静！请冷静下来！这场大雾和诅咒没关系，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恐怖袭击！” 他训练家的身份颇有几分说服力，再加上之前是他抵挡了人头怨灵的进攻，在场的人都承他的情，纷纷住手，没有立刻打起来。 野村浩继续说道：“想想看！先是现场被投掷了烟雾弹，强行制造了混乱，紧接着就是大雾封锁广场，就算是神明发怒，有这么快的么？这分明是事先谋划好的！他们选在月亮节这天，就是看中这天我们大家都汇聚在广场上！” “恐怖袭击？刚才我们分明看见了鬼！” 野村浩斩钉截铁地说道：“就算是鬼！也是恐怖分子驱使的鬼！这是我赌上自己作为训练家的名誉做出的判断！” “听着！如果我们自己内部先乱了，只会让恐怖分子得意！”野村浩扬声说道：“我是一个有女儿的人，你们大家也有自己的家人吧？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不为自己的家人考虑么？你们想让自己爱的人死在恐怖分子手里么？” 野村浩的演说再次力挽狂澜，他的这一席话熄灭了周围人的怒火，也唤醒了他们求生的渴望。 “训练家先生，您有办法么？” “事到如今，我们大家先冷静下来，配合现场的搜查官和安保人员，做好防务，才能最大化存活的机会！”野村浩说完，看向站在旁边的君莎。 君莎掏出证件，举在头顶，让周围的人看清楚，“我是月见镇的搜查官，君莎！联盟那边很快就会收到消息，大家只要再撑片刻，救援队伍很快就会抵达，我一定会带着大家活着离开！请大家相信我，拜托了！” “那些恐怖分子有从空中袭击的武器，可能是一些无人机！”君莎巧妙的偷换了概念，以此降低群众的畏惧心理，“我们先找合适的隐蔽物藏起来！让小孩、妇女、老人躲好！青壮年尽量收集设施组成路障，把外围封堵起来！” 君莎的动员相当有效，在这种性命攸关的关头，最重要的其实是让惊恐中的人们有事可做，不然他们就会把恐惧转化为暴力。 很快，青壮年们开始拆卸广场上庆典的设施，推到广场的外围作为路障。路障边一个个用于照明的篝火也被点燃了，火焰的光亮和温度都给恐惧中的人们带来了安全感。 他们正检查用于迎神的长车时，有人惊呼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几名玩家平躺在棺材里，在黑暗中一路颠簸，过了不知多久，终于停了下来。他们以为是自己要被活埋了，正忐忑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又过了不知多久，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玩家们只觉莫名其妙，傲世深渊打字道：“拜托，狗日的要不要这么磨蹭？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要弄死爷爷就爽快一点，砍不死爷爷，想急死爷爷么？” “只有你急着被砍死，别拉上我们，谢谢。”傲世风雨说。 “拜托，咱们是要被活埋！活埋哎！”傲世深渊继续打字：“我看这里面的氧气迟早得耗尽，我们就得被憋死，这种死法很痛苦的。死了还会有很多蛆之类的小虫子在咱们的肚子里爬来爬去钻出很多个洞。” “深渊，你要再多打一个字，我下次再带你出门，我就是狗。”傲世神皇打字道。 傲世神皇的威胁让他消停了片刻，但平躺在棺材里实在太无聊了，他还是忍耐不住，打字道：“小陆哥，你怎么不说话？” 此刻路诤正把手按在棺材的内壁，他闭上眼睛，全力把精神力向外伸展。他们并没有被活埋，而是在一个车厢里。 一开始负责守卫的神官已经离开了，现在车厢内空无一人，嘈杂的吵闹声是从外面传来的。过了一会儿，车门被掀开，几个平民装扮的人走了进来，他们看到了车内的棺材，有些惊疑不定。 路诤睁开眼睛，在棺材内壁上拍打，一边拍打一边呼救。 棺材内的响动让进来的人十分惊惶，他们第一时间选择退了出去，“野村先生！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野村浩走进神轿的车厢，这辆车本来是运送祈福的用具，结果接到群众消息，说在里面发现了几具棺材。他看向不断发出响动的棺材，也十分的惊疑。 他稍一犹豫，放出了尼多王，“把棺材掀开。” 尼多王粗壮的前肢在棺材上一震，封棺用的楔子就被震了出来，再一用力，棺材板就被掀了开来。 路诤从里面探出身体，看向躲在尼多王身后的野村浩，道：“麻烦您把其他几具棺材也打开，里面有我的同伴。” 野村浩点了点头，他没有贸然靠近路诤，还是以尼多王戒备着，“你是什么人？” 路诤打量了一眼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尼多王，从这只宝可梦的情况判断，眼前的人至少是一名资深级别以上的训练家，“我叫陆狰狞，因为知道了白见神社的秘密，结果被他们绑架了。” “白见神社？”野村浩皱眉道：“你是说策划恐怖袭击的是白见神社的神职人员？” 路诤听到了一个关键词，恐怖袭击。他皱眉道：“这里是哪里？” 野村浩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指挥在场的其他人去开另外几口棺材，从里面把傲世神皇等人陆续救了出来。群众给玩家们简单搜了身，没发现什么危险的物品。 “这里是月见镇的中心广场，我们刚才正举行拜月祭的庆典，结果遭受了恐怖袭击。你刚才说因为知道了神社的秘密被绑架，是什么意思？” 路诤听到这里居然是月见镇，和旁边的傲世神皇等人对了一眼，刚想说话，这时，车外跑来一人，慌道：“野村先生！人头鬼攻进来了！” 第一百零八章 祭坛封锁 广场上聚集了几万名游客，他们在路口点燃篝火，火光似乎能让那些人头怨灵们忌惮，不敢靠近。 但形式忽然急转直下，大雾像是决堤的洪水那样冲进了中心广场。能见度变得很差，人们几乎看不清周围人的脸，他们本能向火光亮起的地方汇集，变作一个个聚居点。 人头怨灵们随雾而动，就像是乘浪登陆的海盗，把那些聚居点分割包围。大雾中，人们无法互相帮助。即使有少量的训练家抵抗，但也只能在数十倍于他们的人头怨灵的围攻下饮恨。很快，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化为了阴灵口中的食物，大雾中留下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及时向中心区域撤退的人们侥幸逃得一命，但他们就像是古代战争中的溃兵，只带来了惊恐和混乱。 野村浩从车队里出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样棘手的局面。 他丢出大岩蛇，十米长的蛇躯横亘在他们搭建的简易窝棚前，把溃逃的人群和尾随而至的人头都拦住。 人群向他发出哀求，希望能躲进窝棚里，但野村浩不为所动，他本不吝救助旁人，但情况紧急，现在他只顾得上自己的妻女。 除去封路的大岩蛇，野村浩招出自己全部的精灵，尼多王、比雕，还有霸王花、豪力和隆隆石。 “老公！”“爸爸！”躲在窝棚里的妻女见他还站在外面，不由向他招呼。 但野村浩深知现在不是独善其身的时候，那些进攻的人头鬼物们正啮咬溃散的人群，一时间自己无虞，但随着牺牲者增多，他们这些幸存下来的人势必要遭到围攻。因此，现在能多救一个人，接下来就多一个人为他分担力。 野村浩留下大岩蛇和豪力守卫妻女所在的帐篷，自己则带着其他几只精灵主动出击，前去营救被追杀的人。 他故技重施，让比雕用“驱除浓雾”开道，先以飞行系能量驱散弥漫的诡异阴气。狂暴的气流会误伤其他人，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了。 他刚跑出没多远，忽觉旁边多了几个脚步声，回头一看，居然是那几个从棺材里被救出来的人。其中竟然还有一个人，拄着两根拐杖，跟在他后面一蹦一蹦，显得有点滑稽。 他对这些人不太放心，皱眉道：“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路诤心说，废话，我们哥几个别说手无寸铁，就算齐装满员，不跟着强者混，难道还跟一群老弱妇孺混？ “我们过来看看情况。” 野村浩没有理会玩家们，他在广场上行了一圈，期间还碰到了驭使卡蒂狗的君莎小姐。当时君莎护着十几名老弱妇孺，人头怨灵们虽然畏惧卡蒂狗的火系技能，但它们的数量太多，君莎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有野村浩这位强援为她解了围，两名训练家组队，卡蒂狗和尼多王配合着喷吐烈焰，向更远处探索。 有精灵傍身的训练家存活的概率相较于普通人更大，不过他们大多实力有限，很多是刚出道的新手训练家。现在有野村浩和君莎镇场，那些训练家自然跟了上来，组成了一只临时的小队。 路诤见时机成熟了，开口对野村浩说道：“想必你也看出来了，眼下封锁城镇的大雾是幽灵系能量激发的阴气。那些人头怨灵是有人以诡秘手段炼制的灵体，那些悬浮在雾中的人头根本不是它们的本体，就算你杀了它们再多次，只要本体不灭，那些人头就会在雾中一遍遍重生。” 野村浩刚刚指挥尼多王用喷射火焰引燃了一批怨灵，救下了一波人，他闻言皱眉道：“本体？怨灵还有本体？” 路诤把他在神社那口井里的见闻说了，“白见神社最近几十年有意收集人口，造成过大批量的人口失踪，如果你不信，可以去向君莎求证。” 野村浩看向君莎，君莎面露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野村浩直觉头皮发麻：“你是说，这项谋划可能进行了几十年？神社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路诤没有讲壁画上的事，他含糊道：“很显然，他们是一个邪教组织，特意挑选了这么一个日子，以附着怨灵的木芥子残害人命，其目的当然是以此为献祭，去取悦他们信奉的邪神。”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你是什么人？”野村浩问。 “我是一个阴阳师，途径这里的时候窥破了幕后黑手的秘密，结果被他们逮住了。” 野村浩没有说话，他见路诤语气自信，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了。 他本人作为一个资深训练家，在野外冒险多年，但接触到幽灵系相关知识的也很少，只有一次年少的时候在深山里遇过一个荒村，在里面过夜的时候遭遇了一些说不清楚的事情。后来见识广了，才知道他当时可能闯进了一个鬼村，能逃得性命实属侥幸，现在想来，还十分后怕。 这时，旁边的君莎问道：“你是一个阴阳师？那你的式神哪去了？” 所谓阴阳师，其实就是专精幽灵系的训练家的别称。只是这个群体相比于普通训练家有点特殊，为了驯服诡异的幽灵系宝可梦，训练家自己多少也具备一些异能。他们为了让幽灵系宝可梦和自己心意相通，常会以自己的精血饲养，不以精灵球，而是以各种灵体凭依物，比如说符纸来封镇。于是，这样的幽灵系宝可梦，也被称为式神。 路诤并没有完全说谎，现在他身上就有一个现成的式神，那就是幸依，某种程度上说，他算得上是个念野狐禅的阴阳师了。 “我被他们制服了，式神也被他们收缴了。” “那么他们为什么没有杀你？”君莎再次问出了一个疑点。 路诤顿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伸手指向外面的雾气，说：“没发现么？外面的雾正越来越大！我说了，这是幽灵系能量产生的阴气，死的人越多，幽灵系能量越盛，阴气当然也就越盛。他们是没杀我，但根本没准备放过我，也没准备放过你们！”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献祭给邪神的牺牲品！”路诤冷冷地说。 训练家们大哗，队伍出现骚乱。 “大家别慌！我们一定会得救的，请大家相信我，相信联盟！”君莎向四周扬声高呼，然后回头瞪了路诤一眼，冷冷地说：“请你不要散播恐慌情绪！” “现在出现的还只是灵体，而不是幽灵系精灵，所以即使是在场的新手训练家，也能够和它们周旋一二，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真正的幽灵系精灵加入狩猎，那该怎么办？”路诤高呼道：“如果那位邪神现身了，又该怎么办？” 训练家们听到此话，寒意直冒，都顾不上大哗了，纷纷面面相觑。 君莎气恼道：“那你说怎么办？” 路诤斩钉截铁地说：“既然这是一个仪式，自然有主持仪式的人，事到如今，我们当然只有主动出击，把执掌仪式的人制服，自然危机就解除了。”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策略，现在他和傲世神皇他们的精灵球都被收走了，要在这片迷雾中找到那位宫司，只能依靠在场的训练家。 他一直跟着野村浩的目的也是如此。据他观察，这位野村浩的精灵配置和他的手腕都相当出色。此君的训练家类型应该是“山男”，意思是登山者，大概老家在深灰市附近，精灵以岩石系和地面系为主。不过，在山男群体中，他绝对算得上是佼佼者，尤其是尼多王，怪兽组的尼多王丰富了山男最匮乏的元素系打击面。 路诤的话音落下，但周围的反响平平。 普通的新人训练家对路诤的话将信将疑，他们能力有限，不想冒险，只想固守在原地等待联盟的救援。搜查官也是相同的想法，他们在体制内混久了，明白多做多错的道理。 野村浩虽然觉得路诤的话有一定道理，但他心系妻女，不想离她们太远。 “我们还是不要冒险，先固守待援吧。”野村浩说。 再说下去只会适得其反，玩家们没有办法，只得听之任之。 众人回到广场中心的窝棚区，那边点燃起了更多的篝火，火光暂时驱散了逼迫过来的浓雾，但剩余的空间不到四分之一了。人们围绕着篝火挤在一起，到处都响着啜泣的声音，经过刚才的变故，至少有一半的人被那片浓雾吞噬，幸存的几率已经不大了。 几名玩家凑在一起小声商量，他们刚才接到一个任务。 【任务：逃出迷雾镇】 【类型：生存逃脱】 【难度：困难】 【参与人数：无限制】 【任务目标：逃出月见镇范围，或存活至天亮】 【通关奖励:经验糖果*20】 【可选任务一（仅联盟阵营）：保护幸存者，因玩家努力，每多存活1人，奖励阵营声望50点】 【可选任务二：破坏魂器，每破坏一枚魂器，获得‘灵性残余*1’，灵性残余可用于激活幽灵系能量亲和（详情请点击）】 傲世深渊盯着任务界面紧皱眉头：“你们说系统是什么意思？我们忙活半天没个动静，现在突然给个任务，设计师是怎么想的？” “我猜，是这个副本等级太高了，所以即使我们就在场景核心区域打滚，也触发不了任务。但现在我们混进人堆里，系统判断我们有机会混过去，于是随便给了个逃生任务敷衍一下。”傲世风雨冷笑道：“你瞧瞧这两个可选任务，明摆着瞧不起人，我都已经猜到第三个可选任务是什么了，但就是舍不得发。” “第三个可选任务？”傲世深渊不解。 傲世风雨瞥了他一眼，道：“当然是找到幕后黑手，阻止他们。”他说完，又扭头看向沉思中的路诤：“陆哥，你是怎么想的？” “我准备试一试。”路诤用木柴捣着火堆，眼神像是发狠的杀手。 傲世风雨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龇了龇牙，说道：“陆哥，咱们别说现在不知道BOSS在哪里，就算知道，你准备怎么过去？咱们从神社逃出来的时候可是没少吃那些人头恶灵的苦头，但当时咱们至少齐装满员，可现在咱们连精灵都没了。” 路诤摇了摇头，他苦恼的就是这件事情，要主动去找BOSS，只能依仗这里的训练家。 他苦思了半天，却没有想到万全的说辞，然而现在时不我待，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尚口晴在那边的情况会变得越来越危险。也许就在现在，那个老家伙已经用刀在剥她的皮了。他不想干等下去，从篝火边起身，准备再去劝一劝野村浩。 野村浩他现在正组织着一群训练家在外围巡逻。 路诤说：“野村先生，现在的时间是午夜23点，距离天亮还有6个小时，你看看周围的雾，我们能撑到那个时候么？” 野村浩一边指挥比雕驱散雾气，一边让隆隆石在各个路口布置隐形岩，“所以我更加不能离开这里，不然谁来保护这里的安全？” “现在譬如是一场对战，敌方在暗处肆意施展自己的策略，我方在明处被动应敌，甚至都算不上应敌，只是干等。野村先生，您是训练家中的前辈，这样的对战，您有几成把握？” “几成把握？那好，我问你，”野村浩手指大雾，“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是精英训练家都办不到。大雾茫茫，我们怎么找人？就算找到了人，就我们几个，和这等人对上，你又有几成把握？” 路诤无言以对，他的胜算在于一个猜测。这个猜测能给他自己一个拼命的理由，但却劝不动野村浩。他这么积极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尚口晴有危险，但野村浩的身后同样有老婆孩子，换作是他，他也不想冒险。 正踟蹰间，前方的大雾忽然剧烈地翻滚，其中一股极为阴冷的气息从里那边涌来，像是一面冰墙缓缓向这里推进。在这股压力下，他们身后的篝火猛地颤抖，周围警戒的宝可梦发出急促的警告声。 迷雾中钻出几个模糊的人影，他们走得摇摇摆摆，像是关节僵硬的木偶。 野村浩看向那几个人影，惊疑道：“什么人？” 那些人影听到野村浩的喝声却不回应，反而后肢着地，陡然加速，向这边冲了过来。 野村浩想也不想，“隆隆石，岩石封锁！” 隆隆石张开四条手臂，岩石系能量化为的岩石凭空出现在它的手中，它猛地一掷，巨石落向那些人影出现的地方，将他们挡在外面。 最早出现的几个人影被落石砸断了腿，但更多的人影不断从大雾里钻出，一眼望去至少上百人。幸好岩石路障阻挡了他们的去路，巡逻的人才没有第一时间被包围。 但这些人影也暴露在他们的视野中，一名训练家看清人影身上的衣着，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喃喃道：“死去的人……他们复活了？” 只见一个个脸色青黑的游客手脚并用，在岩石路障上攀爬，但他们的手脚都已干枯下去，似乎身上的体液凭空蒸发了，干巴巴的面皮贴在脸颊骨上，像是复生的干尸。 野村浩倒吸了一口凉气，“隆隆石！岩崩！” 这是一个大威力的岩石系群攻技能，只见隆隆石铆足了劲，在那些干尸的头顶制造出岩石，岩石坠落下去，随着一阵阵地动山摇的震响，那些干尸大多被石砾砸断了脊椎，被岩石镇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那是什么东西？”野村浩看向路诤。 路诤凝重地说，“那些是尸鬼！” “尸鬼？” 不待他回答，营地中的扩音器传出君莎尖锐的警告声：“敌袭！二号路口、三号路口、四号路口、五号路口受到敌袭！二号路口、三号路口已告急，请附近的巡逻小队极快支援！再重复一遍……” 野村浩脸色一紧，他的妻女现在就在广场中心，如果广场周围的任意一处路口告破，她们都有丧命的危险。 “新一、昌浩、亚由美，”野村浩点了几个人的名字：“你们随我支援二号路口，剩下的人都去支援三号路口！” 训练家们闻言，立刻分成两个小队，朝两个方向跑去。 守卫路口的游客根本没有做好应对尸鬼的准备，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上百个尸鬼已经冲破了他们搭建的路障。 训练家第一时间试图反击，但他们数量有限，而且多是新手。十多级的宝可梦被数十倍于它们的尸鬼围攻，轻易落败。 守卫路口的青壮年正用手中的木棒、椅子等武器和它们搏斗。但人类的力量有限，根本挡不住这些被幽灵系能量强化过的怪物。它们不知疲倦、不知疼痛，又力大无穷，利爪轻轻一扯，就能让人类皮开肉绽。 随着尸鬼的突破，它们身后的迷雾在路口扩散，篝火像是在身处狂风中的火苗那样剧烈抖动，变得越来越小。 失去火焰的压制，一颗颗人头怨灵从雾中显现，它们看到了营地之中的活人，口中发出垂涎欲滴的嬉笑声。 这些守卫路口的人本就是游客，根本没有受过足够的军事训练，挫折让他们的士气崩溃了。有人丢下了手中的武器，也不顾倒地的同伴，惊叫着往更后方逃跑，而他的逃跑也引发了更大规模的溃逃。 “救我！救我啊！”那些倒地的受伤者有些并没有受到致命伤，但失去同伴的保护，饥渴的尸鬼和怨灵们纷纷扑上去大快朵颐，那些求救声很快化作了惨叫。 野村浩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睚眦欲裂：“保护篝火！优先使用火系技能！” 但是跟随野村浩来此的人都是平民训练家，他们的实力有限，起不到什么作用。 在连续使用几次喷射火焰击退人头怨灵之后，尼多王的体力有些不支了，没有火系能量的抗衡，脆弱的篝火摇曳了几下，最终还是熄灭了。 失去火光的压制，人头怨灵和尸鬼顿时活跃起来。 野村浩咬牙道：“你们先撤，我来断后！” 跟随他来此的训练家们都齐齐应了一声，他们就近找了几个受伤的游客，一人扶着一个往后撤退。傲世神皇等人分别也救了一人，但那些失陷在更远处的人却也顾不上了。他们意识到自己将要被放弃了，在绝望中发出祈求和咒骂。 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无济于事。野村浩且战且退，在撤退前，他指挥隆隆石用了一次“岩崩”，无差别地落向路口，让落石将那些受伤者痛快地砸死，这是他最后的慈悲了。 野村浩回到位于广场中央的指挥中心，各个糟糕的消息接踵而至。 “二号、三号、五号区域陷落，我们关闭了一号入口，二号和三号区域的陷落暂时不会危及到中心区域。其中大约8000人撤回中心区域，但还有4000人失踪。”说话的人很委婉，但言下之意，就是差不多死了三分之一的人。 此人本是负责祭典治安的安保团队的一员，自从他的上司失踪后，他就成了应对眼下危机的核心团队成员。他口中的“区域”，是安保团队内部为了疏散广场上的人群而规划的，现在反而用于避难所的建设。 君莎脸色惨白：“怎么会这样……” 路诤说：“广场是开放地形，基本无险可守，敌人从任意一个方向攻破我们的防线，都会造成致命后果。除非我们能搬到建筑物内，比如大型商场或者地下车库，否则营地陷落是迟早的事。” “你说什么！你说这种话，是在为黑恶势力站台么？”君莎狠狠逼视着路诤，眼中的沮丧化为怒火。 “我说的是事实。”路诤逼视回去，“如果我们不主动出击，那么就是慢慢等死。”他又看向野村浩：“另外，野村先生，您的精灵气力值还够么？” “散播负能量的人给我滚出去！”君莎指向帐篷的出口。 路诤毫不退让：“那么你的正能量能让死去的人活过来么？” “不要做无畏的争吵，请你们冷静一点。”野村浩同样焦虑，但他现在是这里最强的训练家，虽然只是一介平民，没有公职在身，但为了妻女，他只能抗住压力。他看向君莎，说道：“陆君是阴阳师，他的专业建议还是有一定价值的。” “什么阴阳师？我看他说不定是恐怖分子的内应。” 野村浩摇了摇头，看向路诤：“陆君，你之前说的‘尸鬼’是什么意思？” “尸鬼是我自己的称呼，那些东西的学名叫‘灵魂凭着体’。” “灵魂凭着体？”周围的人都很疑惑，这个词他们都没有听说过。 路诤说：“幽灵系又叫鬼系，本质上是对灵魂能量的一种运用。我们之前看见的那些人头鬼，实质就是受人驱使的灵魂。” “正常人死后，灵魂会析出躯壳，渡往灵界。但有些死者的执念太强，灵魂不愿离开，在合适的环境下，就可能产生灵体，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鬼。这些灵体本质只是灵魂，通常来说不会对人类造成威胁。” “但有些邪派的阴阳师，就会利用这点。他们残酷地杀死活人，将死者满怀怨念的灵魂附着在某些适合滋长灵性的道具内，再把这些道具置于充沛的幽灵系能量中，温养它们的凶性和戾气，以供其驱使。” “我之前在神社里见过人头鬼的本体，是用活人的脑袋做成的木芥子。游客尸变的原理和这差不多，他们生前被恶灵残酷地杀死，因为恐惧而产生怨念，那片大雾又提供了足够的幽灵系能量，他们的灵魂无法顺利渡往灵界，于是附着在自己的尸体上，成为某些人驱使的傀儡。” 路诤继续说道：“我必须提醒大家，我们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说话，不是因为我们够强，也不是我们运气好，只是因为那些灵体在城镇中猎杀别的幸存者，等其他人被杀完了，它们就会全力向我们这里发动进攻。” “算上常驻居民，城镇大概有15万人，现在广场中心大概有5万人。”路诤环顾一圈，和每一张惊惧的眼睛对视：“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城镇里剩下的那10万人全都变成尸鬼，尸潮一齐涌来，我们还能抵挡得住么？” 全场鸦雀无声。 旁听的傲世神皇等人也不由得龇了龇牙，傲世风雨在群里说道：“如果真像小陆哥说的，那么这款游戏就不应该叫精灵宝可梦，而是应该叫使命召唤丧尸版。策划发给我们几只召唤兽有什么用？他们应该提供机枪、地雷、坦克和武装直升机。” 静了片刻，野村浩缓缓开口道：“世界上不可能存在这样的人，别说驱使十万人的尸鬼大军，如果有人能驱使一千人，那么他就有资格裂土封疆。如果我是联盟，我愿意给这样的人一座城市作为他的自治领换取和平。” “人类当然没有这样的力量，但不代表别的存在没有。” 野村浩眼中闪过惊疑，他看向路诤的眼神变得警惕起来：“按你说的，他们是邪教徒，你不会也相信邪教徒背后真的站着神明吧？” “灵界，”路诤吐出一个词：“你听说过灵界么？” 野村浩刚想说话，这时，他们开会的帐篷外面响起一阵阵惊呼声。很快，外面有人喊：“野村先生！君莎小姐！你们快出来瞧啊！天！天要裂开了！” 几人掀开帐篷，仰头望去，只见原本灰蒙蒙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血红的裂纹，像是一道巨大的眼缝即将睁开。 随着这道裂纹的出现，他们惊愕地发现，地上那片白色的雾，竟然像是被血染红了似的，渐渐变为红色。血雾缓缓地滚动，如同无垠的血海把他们包围在一片小小的岛礁上。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浑身颤抖：“我的……天呐！” 第一百零九章 自救小队 “尸体开始行动了！” “六号路口受到攻击！四号区域危急！” “一号路口受到攻击！” 一号路口在中心区域的三点钟方向，一旦那里被攻破，尸鬼们就能够长驱直入，在人口密集的中心区域展开屠杀。 野村浩再也顾不上支援更远的四号区域，当然他赶到一号路口的时候，看到那里泼上了应急用的汽油，汽油烧出一面厚厚的火墙，几十个焦黑的人体在火中挣扎。 他看得睚眦欲裂，这几十个被烧死的人中，并不都是被大雾复活的尸鬼，还有一些和它们搏斗的守卫。 野村浩刚想发作，这时，他腰间别着的对讲机响了起来，对面用沉痛的声音说道：“野村先生，您可以不用去四号区域了，那边已经沦陷了。” 野村浩放下对讲机，对面没有说有多少人遇难，但想必不会低于几千人。 至此，广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从二号到五号区域都已经被大雾侵占了，现在只剩下位于中心处的一号区域。 那个自称阴阳师的小子说得对，他们一开始的决策就错了，广场虽然远离大雾，但这里四通八达无险可守，到处都是漏洞。虽然他们用路障封堵，但这些临时制作的简易路障都很脆弱，一旦任意一个地方告破，别说被怨灵屠杀，即使是恐慌造成的踩踏，死伤也难以计量。 野村浩呆呆地看向火墙，火墙熊熊燃烧着，明亮的火光将血雾驱赶得很远，但他心里的火却渐渐消熄灭了，反而生出无尽的惶恐。 燃料非常有限，为了这一次的阻击，他们烧光了汽油，这面火墙大概还能支撑一个小时，但接下来尸鬼再次进攻，他们又该怎么办？ 他又望向血海般的迷雾，到时候只能强行突围了，踩着复活的尸堆和迷雾中数不清的人头怨灵冲出去，找一间写字楼安顿下来，也许还能撑过后半夜。 他这么想着，默默盘算带着妻女从这里突围的胜算。 这时，背后传过来一个糯糯的声音，“爸爸，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野村浩回过头去，看到不远处，一个年轻的父亲搂着自己五六岁的女儿，“小奈别怕，我们天亮就回家。” “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天亮啊？” “还有几个小时，小奈如果累了，就在爸爸怀里睡一会儿，等睡醒了，天就亮了。” 野村浩默默听完这对父女的对话，他回头看向广场，这里汇聚着超过三万名幸存者，不到八千平方米的地方人挤着人，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家庭。 可到时候能有多少人幸存，又有多少个家庭将会破碎？ 野村浩回到指挥中心，“如果全力燃烧，我们剩下的汽油能支撑多久？” “一、三号路口都已经使用过汽油，从二、四、五、六号匀过去一点，大概能支撑四十分钟左右。”负责物质统计的人说。 野村浩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现在是凌晨0：17分，至少还有5个小时才会天亮。” 大家都沉默了，君莎说道：“请不要灰心丧气，联盟的救援未必一定要等天亮才会到来。” “我们和联盟取得联系了么？”有人问道。 君莎沉默不语，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没有人主动上报，至少要等第二天一早，没有接到晨报，上级部门才会发现下属机构的失联。 当然，国土防卫部的军事侦查卫星有可能提前发现异常，当近地轨道上的卫星途径月见镇上空时，会拍摄到一片血红的雾。这当然是一个异常的气候现象，但月见镇只是一个旅游城市，又没有什么重要的军事设施，在联盟的经济和政治版图中处于边缘位置，他们未必会第一时间反应。 野村浩看向路诤：“你之前说，造成这次异变的力量来自于灵界，是什么意思？” “我也是猜测。”路诤内心十分焦急，当他看到血雾弥漫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事情要失控了，但他脸上却没表现出来，“据说月见镇附近曾经出现过通往灵界的裂缝，有人把它封印起来了，并且在封印附近修建了一个神社，每年举行仪式加固封印。” “灵界……不是一个传说么？”旁听的训练家中有人听得发愣。 “谁知道呢？”路诤瞥了他一眼：“也许我们今晚有幸能进去看看。” 这是一个冷笑话，传说中，灵界是死人才能去的地方。周围的人听得心胆发颤，这些刚出道的新手训练家都听说过灵界的传说，但都把这个传说当成瞎编出来的故事，他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去迎接神话中的存在在他们眼前降临。 有人仍然心怀侥幸，“所以今年他们也是在加固封印？” 路诤伸手指向天空中那道巨大的裂纹，“这种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么？” 所有人都望向天空，答案不言而喻，“有人想打开封印？他们图个什么？” 路诤冷冷地说：“他们是坏人，坏人做坏事不需要理由。” “那么如果他们成功的话，后果是什么？”野村浩声音发堵，他的见识远胜过新手训练家，也听说过关于灵界的只言片语，知道路诤大概没有说谎。 “我不知道，但我猜如果灵界之门真的打开，我们绝对一个都活不了。” “你胡说！联盟会救援我们！”君莎恶狠狠地瞪着他。 “等到了那一步，联盟又有什么办法？”路诤冷笑一声，森冷的目光扫过全场，“诸君听说过紫苑镇么？如果灵界之门打开，那么这里就是下一个紫苑镇。” 全场鸦雀无声，紫苑镇在关都是一个禁忌。没有人能说清那里发生了什么，官方只说因为山体滑坡的安全隐患，镇子不再住人了。民间流传着其他版本，有人说那里曾发生过一个恐怖的事故，镇子里的人一个都没能活着出来。 但不论如何，那里被封锁却是一个事实。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看向路诤，像是想要用眼神杀死宣告厄难的女巫。 “陆君，你之前说，如果找到幕后策划的人，就能够解决危机……”野村浩用干涩的声音问：“你有几成把握？” 路诤心脏狂跳，这位在场最强的训练家终于迫于形势点头了，他赶快伸出五根手指：“五成！我有五成把握！” “居然有这么多？”野村浩眼睛一亮，“你需要我们怎么做？” 路诤按耐住自己的激动，沉声道：“首先，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才能找到主持仪式的人。为此，我需要在座所有的训练家齐心协力，集中我们全部的力量！” “不行！他们跟你去了，那广场上的群众谁来保护？”君莎怒拍桌子。 “说的不错，如果我们都贸然离开，一定会产生恐慌。大伙的理智都逼近极限了，如果到时候发现我们离开，谣言四起，现在暂时的安定立马就会崩溃。”有人说。 这话说的老成持重，周围的训练家都出言附和。然而其中有多少人是真的担心群众，又有多少人是心存侥幸不想出头，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路诤本来就没指望全部的训练家一齐出动，“那么，至少要包含5名以上的资深训练家，组成15人的小队！”他伸手指向野村浩说道：“还有，野村先生必须包括在内。” “野村先生是营地的顶梁柱，他不能跟你一起去冒险。”君莎冷冷地说。 路诤瞥了她一眼，心说如果她不是个女的，想必这时候就该吹胡子瞪眼了。他一向对搜查官体系没有好感，现在因为心里焦急，有点按捺不住，忍不住想说点难听的。 这时，野村浩开口道：“君莎小姐，现在情势越来越危机，这样下去，我们是守不到天亮的。我自己的妻女也在营地中，我选择出去冒险，也是为了她们考虑。” 他说完，转头看向路诤：“陆君，我这次相信你，跟你出去冒险，实际上是把我自己的性命、我妻女的性命、营地里上万人的性命压了上去。但如果你辜负了我的信任，那么……” 野村浩的声音平静，但一个老牌训练家的威仪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路诤点了点头。 “好好好！”见他们三言两语敲定了合作框架，傲世深渊忍不住起哄道：“三十五岁以上的训练家！出列！” 并没有人出列，所有人看傻子似的看向他。 傲世深渊撇了撇嘴，咕哝道：“妈蛋，这和电影里演的不一样啊。” 傲世神皇和傲世风雨努力绷着脸上的表情，把这丢人现眼的玩意儿给拽了回去。他们在这里很低调，一是不知道能做什么，二是他们的身份敏感，要是被君莎瞧破了底细，可能会生出什么不妙的误会。 “我来组织人手吧。”野村浩扫视众人一圈：“除了巡逻的人，有能力突围出去的人员都在这里了，我也不勉强你们，凭自愿原则。我有言在先，出去了，我会以‘海事法’中的‘船长原则’来统管大家。” 船长原则起源于大航海时代，因为公海航行远离大陆，一切的法律条文失去了背后的执行者不免沦为一纸空文，再加上公海航行非常危险，一旦遇到挫折船员哗变，船体受创，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在《海事法》中规定，远洋航行的船长拥有主宰一艘船和船上乘客的一切权限，包括在紧急状态中生杀予夺的权力，几乎相当于那艘船的领主。 野村浩的意思是，一旦加入他的小队，那么就必须服从他的一切管束，在极端情况下，他不排除会对小队的内部使用致命武力。 见野村浩组建团队还需要一点时间，路诤凑过去和傲世神皇等人开小会，“神皇、风雨、深渊，你们怎么说？” 傲世深渊眉飞色舞道：“这么大的热闹不去瞧瞧，到时候还怎么出去吹逼？当然是一起啦！”他说完，忽觉得不对，看向傲世神皇，讪笑道：“当然老大的决定权也是很重要的。” 傲世神皇扫了一眼路诤腋下拄的两根拐杖，道：“姓陆的，没有我，你行么？” 路诤不免有点感动：“神皇，其实这事儿吧……你也不一定非要掺和。” 傲世神皇皱眉道：“哼，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你吧？” 傲世风雨瞄了他一眼，笑道：“老大的神器还在老家伙那里没要回来呢，自古宝物有德者居之，老东西残害百姓，天怒人怨，自然到了神器更易的时候。” 他拽了几句文，半白不白，像个蹩脚的狗头军师。但傲世神皇闻言，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不错，拯救天下苍生，在下责无旁贷。” 野村浩走进妻子所在的帐篷，看到她正抱着女儿靠在地上浅浅地入睡。野村浩的妻子被动静惊醒了，见来人是丈夫，低声唤了一声：“老公？” 野村浩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指了指女儿，小声说：“别吵醒爱子。” 他走到妻子旁边，从腰带后面掏出三枚精灵球，递过去：“里面是大岩蛇、豪力，还有霸王花，你记得怎么用吧？我教过你的。” 野村浩的妻子嫁给他多年，对丈夫的精灵并不陌生，但听到这话，却不接过精灵球，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你要去做什么？” 野村浩摇了摇头，“我一会儿要出去看看情况，会有一段时间不在营地，我怕到时候有危险，留给你几只精灵防身。” 妻子立时警觉起来：“营地里是不是出事了？” 野村浩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这样下去，我们……我们可能撑不过今晚。” 妻子下意识抱紧女儿：“你说什么！” “恐怖分子的招数越来越厉害，营地要守不住了。”野村浩说：“我们商量了一下，不能坐以待毙，所以要出去碰碰运气，不说能和联盟取得联系，就是寻一处新的避难所，也好过在这里呆着。” 妻子听到丈夫的解释，稍微放了点心，但仍然不满道：“你又不是官儿？这种事他们搜查官不去做，为什么又差遣你？” 野村浩笑了笑：“能者多劳嘛，你知道我的本事。” 妻子翻了个白眼，“就爱逞能。” 她还想叮嘱几句，这时，怀里的女儿被他们的对话惊醒了，小姑娘睁着惺忪的睡眼，看到是父亲，张开双手唤道：“爸爸，抱抱。” 这声呼唤让野村浩的心猛地一颤，他几乎要落下泪来。他不敢去接女儿的拥抱，否则自己有可能再没勇气离开她们。多年的家庭生活消磨了他作为训练家的志气和野性，现在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不再是当年那个在野外和人搏杀的年轻人。 “爸爸还有事，等忙完再会来找你，爱子，以后你要听妈妈的话。”野村浩在女儿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又看向妻子，“佳奈，我……”他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堵住了，“爱子就拜托你了！” 说完，野村浩猛地回头，径直离开了帐篷。 妻子和他朝夕相处，怎能不知道他的为人，听到这话，顿感一股毛骨悚然：“野村浩！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她放下女儿，追着丈夫就离开帐篷，但野村浩已经汇入人群，她心系女儿，不敢追出去，用嘶哑的声音吼道：“阿浩！你回来啊！” 声音飘摇在血红色的天空下，也不知道远处的男人有没有听见。 野村浩来到事先商量的集合点，那里曾是中心区域通往二号区域的入口，一共八名训练家在那里集结着，加上野村浩，其中只有两名是资深训练家。 “野村先生，这次的袭击，真的和灵界有关？”说话的人是另一名资深训练家。 此人名叫小豆沢裕太，说是资深训练家，但今年才二十四岁，他两年前试图参加石英大会，但连八枚徽章都没有收集圆满。今年再度启程，结果第一站就遭遇到了这等恶性事件，也许这件事之后，他会放弃吃训练家这碗饭。 野村浩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这次召集的人数和战力远不及预期，绝大多数人都是刚出道的新人，这群小家伙中多少人有生死搏杀的经验？有多少人抱着誓死必胜的决心？又有多少人是因为觉得有自己的庇护反而安全才跟来的？他们遭遇生死危机时会不会情绪崩溃？ 这些都说不准。 野村浩看向远处，皱眉道：“他们还没到么？”他指的是路诤一伙人。 “来了来了。” 野村浩循声望去，脸色不禁有点古怪。只见不远处三个人小跑着过来，其中两人端着一副担架，那个自称阴阳师的小子正端坐在上面，像是个坐轿子的老爷。 傲世深渊和傲世风雨一前一后抬着担架，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们出发前觉得让小陆拄着拐杖实在是太不方便了，所以找人帮忙做了个担架。晚到了一点，请诸位多担待。” 野村浩见这几人嬉皮笑脸，不知道的还为他们是要去郊游，心里不免有几分怒意。说他们是神经大条都不够确切，应该说这几个小子大概是根本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只有担架上的那名阴阳师还有几分事关生死的严肃，野村浩说道：“出发吧。” “等等。” 野村浩回头看去，说话的正是担架上的那名阴阳师，“你有什么话说？” “野村先生，难道你准备就这样去城镇里无头苍蝇似的乱找？” “如果你有什么建议，请便。” 路诤说：“我们这次行动是为了破坏幕后黑手的计划，事不宜迟，当然是立刻去寻他。” 野村浩皱了皱眉，他的动机比较复杂，如果能顺利找到幕后策划者解决这次危机固然很好，但假如没找到，能找到一条退路也不错。 他准备就近寻找一处商场，确保那里和广场之间的道路通畅。再找到足够的车辆，最好是大型的客车，月见镇是座旅游城市，这类车辆应该不少，用客车把人从广场上接过来，借助人工建筑抵挡恶灵，也许能撑到天亮。 “你知道幕后的人在哪里？” 路诤抬头看向天空中的血色裂纹，转向北面：“我猜，他现在应该就在神社里。” “行，那就去北面。” 他们13个人组成的小队从北面的路口离开营地，野村浩走在最前面，让他的比雕使用清除浓雾。但清除浓雾的效果越来越差，最初比雕凝聚的飞行系能量能清除一条街上的浓雾，但这个距离正渐渐缩短到几十米，现在更是只剩下十几米了。 随着这十几米的雾气一扫而空，几人瞧得目瞪口呆。 只见到处都是会动的尸体，它们的面容还栩栩如生，但肢体青黑干枯，齐齐望向他们，像是漫山遍野的狼群那样，嘴咧张开，发出无声的嚎叫。 他们打了一个寒战，在不知道的时候，几千具尸体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准备发动进攻。如果不是这次他们提前发现，也许不久之后，营地已经被攻破了。 “跑！”野村浩大吼：“不！把它们引开！隆隆石，滚动攻击！” 隆隆石四肢缩了进去，化为一颗岩球，在广场上横冲直撞。这里的地形平坦，隆隆石如同一辆重甲的坦克在平原上迎着密集的步兵方阵发起冲锋，它将近一吨的体重碾过尸鬼群，发出一声声骨骼碎裂的脆响，在地上留下一道道乌黑的血痕。 “我操，爽！”傲世风雨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眉飞色舞：“我已经决定了，我也要收服一只小拳石，我都不敢想用这玩意儿殴打联盟玩家到底有多爽！” 但他很快爽不起来了，更多的尸鬼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们，随着其他地方的幽灵系能量补充过来，“驱除浓雾”的效果逐渐消退，那些人头怨灵们也随着浓雾飘了过来。 负责后卫的小豆沢裕太放出自己的王牌精灵，火恐龙。火恐龙吐出一颗颗由纯粹的火系能量凝聚出的火球。火球在那些源源不断的怪物身上炸开，灼热的火焰一时驱散了幽灵系能量，那些干枯的尸鬼被点燃了，在火焰中跑了几步，最后不动了，跪在地上化作一具燃烧的焦尸。 另外两名训练家则只有皮卡丘和六尾，两只可爱宝可梦全力施展自己的技能，将侧翼的敌人逼退。 开道的野村浩跑出一个弧线，路诤看出他有意吸引更多的怪物，可能是想为营地方面减轻压力。 路诤大吼道：“野村先生，别跟它们纠缠，它们是杀不光的！节省气力值，赶快去找辆车！” 野村浩闻言，径直沿着街道向北奔去，没多久，他们发现路边停靠的一辆家用SUV。他随即指挥隆隆石碾过SUV旁边的尸鬼，再让尼多王施展喷射火焰烧出一片火墙，阻挡他们靠近。 野村浩上前检查，这辆车的左前窗的车玻璃被砸烂了，驾驶座上的门大开，里面的司机已不见了踪影，但车钥匙就插在驾驶座上。 他跳进驾驶座上，踩了一脚油门，“能开！” 紧随他的三名训练家跳进车里，野村浩猛踩油门，SUV如发狂的野牛，向前猛冲了一阵，把前方的尸鬼群撞倒一片。他再扣动离合器，换挡倒车，将后面的尸鬼群也撞倒一片。 有SUV和隆隆石开道，剩下的人压力降低了不少。他们跟在SUV后面，沿着街道向前又跑了一百多米，再度找到一辆小型厢型客货车和一辆轿车。 众人搞出的动静引来了周围一大片的人头怨灵，一张张栩栩如生的脸从血雾中浮现，脸颊带着瘆人的笑意，蝗虫般扑来。 他们把油门踩到底，迎着拦路的恶灵冲了过去。那一张张人脸打在正前方的玻璃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如同一个个长着人脸的蛾子密密麻麻地撞上来。 车子轮胎碾过被撞倒的尸鬼，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坐在车内的众人随着车身乱晃。 所幸在宝可梦帮助下，几辆车顺利把速度提了起来，三辆车排成一串，冲出了广场周围密集的包围圈。 “野村先生！”摆在方向盘旁边的对讲机响起一个声音，那是跟在后面训练家之一，他的情绪似乎非常激动：“我们冲出来了！这样下去的话，我们可以沿着道路逃去别的城市！去那里我们可以找来足够的援军！” 野村浩摇了摇头，他不像年轻人那么天真，如果驾车就能逃出去，那么这几辆车的原主人也不会下落不明了。 往前驶了五六公里，野村浩忽然道：“不太对劲！” “野村先生？您发现什么？”对讲机那边的训练家问道。 在前面领路的一直是野村浩，他的目光透过前窗玻璃看向窗外，但四周全是血红的雾，车前的氙灯照在那片雾上就被挡住，能见度不到五米，能看见的只有脚下的柏油马路。 “按理应该到神社了，但是……”野村浩没有把话说完，他松开油门，把SUV的速度降了下来，从玻璃窗丢出精灵球，“比雕，祛除浓雾！” 比雕双翼下的飞行系能量驱散一部分血雾，这时，一直观察周围环境的野村浩蓦地愣住了。 出现在他面前并不是一条笔直的柏油公路，而是无数条蜿蜒曲折的道路虬结在一起，类似火车终点站里交叉汇集的上百条铁轨那样纵横交织的路面，犹如一张蜘蛛织成的巨网。 看到这一幕的其他人也全都愣住了，对讲机静了片刻，随即响起嘈杂的议论声，“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野村浩嘴唇颤抖，喃喃地说：“‘怎么走都走不到酒店’，原来是这个意思。” 第一百一十章 玩偶公主 望着蜘蛛网般的道路，所有人都有种坠入噩梦的荒诞感。 这时，对讲机里响起一个声音：“野村先生，我知道怎么回事！” 说话的人是路诤，他行动不便，落在了后面，与负责后卫的小豆沢裕太坐在轿车里，同车的还有傲世深渊和傲世风雨。之前冲出重围的时候颇为惊险，所幸副驾上的训练家有一只六尾，此君把小狐狸抱在膝盖上，向逼近的恶灵喷吐火苗，犹如抱着一把自动投掷燃烧弹的发射枪。 “怎么回事？” 路诤的话通过对讲机传到每个人的耳中：“这里应该是阴阳间。” “阴阳间？” “所谓阴阳间，就是夹在灵界和现实世界的中间区域，通常是由被灵界侵蚀的现实世界扭曲形成的。与现实世界不同，在这里没有上下四方，空间是混乱的，常人如果误入，在这里很容易迷失。” 野村浩想了想，把之前他听一个从迷雾中逃回来的年轻人的事说了。那人自称和同伴在路上遭遇大雾迷路了，通行的很多人渐渐走丢了，最后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 路诤说：“阴阳间本质上，是由灵界打开的通路，是用于引渡亡魂的，根本不是让活人走的。活人在这里胡乱走动，最差的情况下，会最终走入灵界。” 这话听得叫人毛骨悚然，有人在对讲机中颤声说道：“那岂不是说，那些驾车逃亡的人，有可能误入灵界？误入灵界的人还有可能回来么？” 路诤摇了摇头，他一周目的时候玩的是菜刀职业，没跟幽灵系扯上过太多关系，对灵界没什么了解。 不过从意象上说，逃出灵界是死者复活的象征，想必并不容易。 希腊神话中，俄尔普斯就曾为了他老婆欧律狄刻闯过冥界，靠着弹了一手好琴，把冥王哈迪斯都感动了，可最后还是没有救回老婆。无独有偶，日本神话中，伊邪那岐也为了老婆伊邪那美强闯黄泉比良坂，他贵为始祖神，居然也没搞定这事儿。 可见从灵界返回现世，在哪里都是个禁忌。 路诤想了想，说：“现在灵界之门还没打开，但距离打开已经不远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即使站在原地不动，也有可能被拖入灵界。” 野村浩咳嗽了几声，打断了对讲机里众人乱哄哄的讨论，他沉声说道：“你不是阴阳师么？你有没有法子？” 路诤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在白见村逃出过阴阳间，不过上次那个阴阳间不大，可能只是灵界力量的外溢，而这一次，是幕后黑手试图打开灵界之门，这个阴阳间覆盖了整座城镇。 “我试试。” 车队慢慢停下，他们换了个位置，路诤坐到野村浩的副驾驶座上。 他打开阴阳眼，看向窗外。这项特殊能力赋予他以肉眼看穿灵性的能力，那层浓厚的血雾让他的视野受限，但透过前窗玻璃，被幽灵系能量侵蚀扭曲的柏油路却很清楚。 路诤伸手指路，野村浩瞧了他一眼，再度发车。在当下，他只能选择相信这个年轻人。 行出了片刻，随着精神力的降低，路诤又感觉头疼了起来。开启阴阳眼需要每分钟支付100点精神力，但他过度使用超能力导致的精神衰竭状态还没有褪去。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像是一台工业时代烧煤的蒸汽机，一股股热浪在自己的脑部血管里流进流出，仿佛高压高热的蒸汽，即将冲破脆弱的阀门。 他眼前一黑，鲜血从他的眼角流了出来。 “喂！你怎么了！”野村浩有点着急，现在这个年轻人是他们唯一的指望。 路诤抹了把脸，用手指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大脑深处的痛感如同一把锥子在里面搅动：“不行，我每开启一次阴阳眼都至少需要休息五分钟。” “是说要我们干等五分钟么？”对讲机里响起其他人的声音：“别说五分钟，我一分钟都不想等。” 路诤也不想等，他比谁都要着急，在这里消耗的每一分每一秒，不止是时间，也是那孩子的生命，“只能用另一个办法了，让活人站在车前，闭着眼睛不看路，凭直觉引路。” 野村浩瞧着他，脸上的表情像是病患的家属听到老专家要用跳大神来治癌症。 路诤只好解释：“活人在阴阳间里迷路的原因，在于这里是扭曲的空间，五感在这里是混乱的。活人毕竟不属于灵界，在阴阳间里会受到规则的排斥，抛却五感，凭借直觉，反而有可能走出去。” “‘有可能走出去’，那是不是也有可能走不出去？”有人说道。 “还是试一试吧，即使走错也没关系，陆君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纠正方向。”野村浩说：“你们谁的直觉比较准？” 一时间没人应答。 如果说是要凭直觉抓合众地区的特务，相比大家会踊跃报名，但让人在一个鬼地方独自走夜路，还得闭着眼睛，众人都忍不住发憷。 沉默片刻，有个听起来不着调的声音响了起来，“要不，让我试试？” 说话的人是傲世风雨，和他同座的傲世神皇瞥了他一眼：“你？” “老大，我觉得我的直觉还是蛮准的，上次你说要抽SSR，我说你会沉底，你果然就沉底了吧？” 傲世神皇本来还想鼓励他一下，结果这货一言不合就揭他老底，气得把话又憋了回去，“不会说话就给我少说几句！” “哈哈！”傲世风雨推开车门。 傲世深渊用手肘捅了捅他的后腰：“风雨，地府一日游，你期不期待？” “希望阎王好客。”傲世风雨淡淡地说。 傲世风雨下了车，走到野村浩驾驶的那辆SUV之前，闭上了眼睛。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失去了视觉，听觉和触觉变得灵敏起来。他感觉一股凉意笼罩了自己，即森且寒，就像是身处一间停尸房的冷库里，周围停摆着一具具尸体。 他好像听到那些尸体的低语了，它们发现自己了，正缓缓向自己靠近，它们走得越来越近了，那些低语声也近了，就像是就在自己的耳边。随着这些声音变响，他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一块块诡谲的暗斑和扭曲的线条，仿佛是一张张鬼脸正贴在自己耳边说话。 “啊——！”傲世风雨的额头冒出一片片细汗。 “风雨！别被幻觉迷惑了，平静下来！” 听到一声低喝，傲世风雨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站在车前，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天人交战，一步都没有迈出。 傲世风雨喘了几口粗气，他忽然有点后怕起来，要是他走了一段之后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后没有那辆车，那又该怎样？四周是死寂的黑暗，到处弥漫着化不开的血雾，脚下的道路扭曲变形，引导着自己去往未知的领域…… “我操，陆哥，这体验真的够带劲儿！”傲世风雨苦笑说。 “你看到什么幻觉？” “一些声音，还有一些鬼影。”傲世风雨说。 路诤点了点头，这是正常现象。阴阳间里充斥着幽灵系能量，这种能量就属性来说，是阴暗和负面的，不仅能激活灵性产生各种灵异现象，而且能干扰人的心智，让意志不坚定的人产生幻觉。 “这样，你打开和谐模式，然后点一首你喜欢的曲子，跟着节拍走，就像是随便瞎溜达那种。” 傲世风雨闻言也不逞强，他打开和谐模式，四周的画风陡然变成阴暗的油彩画风格的卡通贴图，虽然还是有点阴森，不过相比较于之前已经好多了。 “话说，你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傲世风雨问。 “什么‘什么推荐’？” “曲子啊。” “你自己想啦，别废话。” “我推荐一首吧。”说话的是傲世深渊：“我点小鞠的‘恋爱告急’。” 傲世风雨翻了个白眼，随手打开了网易云的歌单，点了一首时下最流行的说唱。 一段语无伦次的歌词开始在他的耳边演奏起来：“一种祸、一种惑、一种美妙的错！欧耶……一场火点燃我、又烧光了我！无处躲、无处落、无所谓地难过，欧耶……” 傲世风雨一边哼着歌，一边跟着动感的节奏在路上又扭又跳。 众人看他腰肢扭得肆无忌惮，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野村浩表情古怪地瞧了路诤一眼，大概意思是，真不愧是练习两年半的阴阳师，根本不把灵界放在眼里。他缓缓踩下油门，跟着扭动前行的傲世风雨往前继续开。 玩家们更加蛋疼，傲世深渊忍不住捂脸，“妈蛋，你这样要遭律师函的知道吗？” 期间有部分怨灵阻拦，但车上的训练家顺利将它们击退。 傲世风雨受到鼓励，胆子大了起来，他改为快走，然后改为小跑，SUV的速度提了上去。 过了五分钟，再换路诤引路，SUV沿着蜿蜒的路径行驶。行出一段路径，随着一个左转，SUV驶上了一条平直的柏油公路，那蛛网般的柏油路已经不见了。 “那是什么？”同车的训练家透过车窗看向路边，脸色惊疑不定。 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颗颗人头，它们插路边的棍子上，这些东西的面容和活人并不完全相似，但隔着大雾，却格外的惊悚。 路诤向那边瞧去，说：“我想我们应该已经返回现实世界了，那就是我之前说的怨灵的本体。都是用活人的头颅塑化蜡封做的木芥子。” 一边说着，路诤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就是幕后策划者用来聚集阴气的工具，难怪他们要买卖那么多人口！现在这座城镇的街道上应该到处都插着类似的东西！快！用火烧了它们！” 车上的训练家降下车窗，指挥火系精灵将它们点燃。这些东西全都经过脱水处理，内部充满油脂，即使在当前幽灵系能量这么浓重的环境下，也一点就着。 随着本体被点燃，周围的怨灵发出痛苦的嘶吼声，它们围绕着燃烧的木芥子乱飞，却不敢靠近，像是一群巢穴被点燃了的苍蝇。 车队一路前行，在路边留下一排火炬。 路诤望向窗外，心说，他们大概马上就要见到那位神秘的宫司了。 …… 月见镇北面的山坡上，太鼓捶打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惨死者的怨气化为一阵阴冷的风，带着滚滚的浓雾穿过朱红色的鸟居，如同无形中真的有神明登上石阶，踏着参道，走到挂满石灯笼的广场上，接受凡人予自己的献祭。 神社广场上，一盏盏烛火在红色的灯罩内缓缓燃烧着，如同一双双血红的眼珠，正满怀敬意地注视着中间那人。 那人身着紫色的狩衣，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苍老，本是仙风道骨的长相，却在红色的光芒中显得阴森诡谲。 他站在高处，目光穿过大雾俯瞰整座垂死的城镇，眼中却挂着淡淡的笑意，像是欣赏着罗马城毁于大火的尼禄。 红色的雾已经笼罩了月见镇绝大多数地方，就如同一面红色的裹尸布盖住一个人的脸。 镇子里还有很多人在垂死挣扎，但那只是延长自己临死前的恐惧。魂器上附着的怨灵在这种环境下如鱼得水，它们会乘着雾穿梭在每个建筑物的缝隙中，循着活人的气息前去猎杀，就像灵敏的鲨鱼能隔着几十公里的海水闻到一抹淡淡的血腥气。 这座城镇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而它的新生也即将开始。 宫司强行压下自己想要纵声狂啸的冲动，淡淡地说道：“差不多到时候了。” 两名随行的神官将一座古老的石台抬到他的面前。 这座石台很重，但这两名神官轻而易举地将它抬了起来，因为他们早已经不是人类了，或者说他们早已经死了，被浓郁的幽灵系能量强化之后，他们的力量不压于一只40级的幽灵系宝可梦。这样的人还有很多，而今晚之后，他们会变得更强，强到足以追随自己征服整个关都。 宫司站在石台前，将一枚纯黑色的石头从怀里掏了出来，放在古老的石台上。黑色的石头滑入卡扣，严丝合缝，丝毫不差。 “小晴，该你了。”宫司转头望向不远处的一个女孩。 尚口晴并没有穿着白衣绯绔的巫女服，她的身上仅仅披着一件粗布衣衫，像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姑。 尚口晴像是没有听见，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双手抱膝，把头搁在膝盖上。 宫司叹了口气，说道：“小晴，不是你自己答应的么，我放了你的朋友，你就为我完成最后的仪式。这也是你该做的，你是白见千年传承的巫女，村里的人都是你的家人，我们被神诅咒了，只有你才能解开神的诅咒。” 尚口晴依然目光呆滞，似乎根本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瞧，你的外婆也在其中。”宫司轻轻拍了拍手，围在广场周围的村民中走出一人，她撩开罩在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慈眉善目的脸。 美津子缓缓走到她身边，俯身要去牵她的手，“小晴，乖乖听外婆的话，只要稍微疼一会下，很快就会结束。” 尚口晴的手轻轻摆了一下，但还是被美津子握住。 “把她带过来。”宫司吩咐。 美津子的手像是一把冰凉的钳子，紧紧扼住尚口晴的手腕，轻易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再把她拽到宫司的身边。 尚口晴也不挣扎，顺从地跟着，像是一只失去灵魂的木偶。 身边的神官捧来一只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一把短刀。这是供奉在神社里的礼神刀，刀长只有十几公分，说是刀，实际上更像是匕首。除了装饰，最大的作用是用来切割供神的贡品。 宫司把礼神的刀握在掌心，也不看旁边发呆的女孩，大声说：“今晚之后，我们将重获新生、力量、自由，还有尊严！” 站在广场周围的村民眼中闪烁着泪光和狂喜，他们曾经被恶毒地诅咒，被圈禁在狭窄的村落里，被迫吞咽同类的血肉来维持自身的存在，就像是被神放逐到挪得之地的该隐，连安宁的死亡都得不到。 但这一些都将过去，今夜之后，他们将重获新生。 在狂热的人群中，只有尚口晴呆呆地站着，像是一只被献上祭坛的羔羊。 “来，把手给我。”宫司把刀拔出刀匣，“你也不用太害怕，只是需要一点你的血解除神石的封印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尚口晴并不怎么害怕，她只是觉得有些孤单。 她从小被寄养在一座奢华的乡下庄园里，庄园里有一座巨大的花园，里面开着各种各样的花卉，有艳红的玫瑰、洁白的月季、灿烂的向日葵，还有桂树、樱树和铃兰树。每天花匠师傅都会去精心裁剪那些花卉。 巴大蝶和傲骨燕常从外面飞进来，在花园里玩耍嬉戏。她很喜欢这些小家伙们，喜欢在花园里消磨时光，和它们蹦蹦跳跳一起玩耍。春天的时候，精灵们会在花园里面求偶，生下精灵蛋，精灵蛋里会孵化出新的小精灵。 她也很喜欢这些新出生的小精灵，会一整个下午一动不动地盯着着树上的燕子窝，看着小燕子从蛋里孵化，然后长大。 但花匠师傅不喜欢它们，因为这些精灵会把他精心培育的花园弄得很乱，他会定期理这些精灵蛋，把刚出生的精灵赶走。 有一天，她一直关注的小燕子被花匠师傅打死了。她伤心了，抱着从树上落下来的小燕子哭得很难过很难过。 花匠师傅也感到抱歉，后来，他做了一个鸟笼，从花园里抓了一只小燕子关在里面，送给自己。 她初始很高兴，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朋友，但慢慢的，她开始变得没那么开心了。笼子里的小燕子老是撞笼子，也不肯吃东西，慢慢的它变得越来越虚弱。 她想，是因为小燕子不想和自己交朋友么？她有点难过了，但还是打开了笼子，小燕子从笼子里面钻出来，吱吱叫几声，好像是在和自己告别，最后，它飞了出去，越过庄园的高墙，消失不见了。 那一天，她产生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也要去庄园外面看看。 她很多次偷偷溜出去，但每次都被贴身的侍女拦住，没有一次成功翻越过围墙。但透过围墙，她知道，庄园的外面是一棵棵高耸的树，高耸的树组成了一片林海，把她隔绝在这座庄园里。 这座庄园就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城堡，每个人都觉得她是一位小公主，小公主就该住在与世隔绝的城堡里，等待与她命中注定的王子相逢。 在这里，她有奢华的礼服、公主裙，水晶做的树形吊灯，巨大的毛绒熊，还有花园、马场和人工湖，庄园内部有将近一百个人的团队全天候为她服务，有女侍、管家、匠人和卫兵。 她的父亲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他很忙，所以没时间来陪自己，但每次过来，都会给自己带来礼物。 那些礼物中，她最喜欢的，就是卡牌游戏，因为卡牌上面画着自己小时候交过的巴大蝶和傲骨燕朋友。上面还有其他的精灵，透过这些图画，她想象着更外面的世界，想象越过庄园的外墙，再越过林海，去更外面的世界交更多的朋友。 有的时候她也很埋怨为什么自己不能和爸爸住在一起，要把自己寄养在别的地方，还要关着自己。 但其实她是知道原因的。 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公主，她只是一个私生女。 她那美貌的母亲和年轻的侯爵定情，却因为彼此之间身份的差距不能在一起。侯爵有自己的妻室和家庭，所以只能把情人和情人的女儿寄养外面。这并非他不爱自己，相反，他已经尽量把最好的东西都给自己了，奢华的庄园、侍从、花园、人工湖、马场……在这里，她会度过幸福的童年，不会被父亲的仇人盯上，也不会被善妒的正妻谋害。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娇生惯养的金丝雀，住在一座用纯金打造的笼子里。构成这个笼子的，除了奢华的庄园，还有庄园里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面具，尊敬和鄙夷是这张面具的两面。 有的时候，她想，如果有一天笼子的门开了，她也会像曾经的那个傲骨燕朋友，不管不顾地飞向天空么？ 她其实根本不知道月见镇在哪里，也不知道那里是不是自己的家乡。从小到大，她就被关在庄园里长大，她的世界就是那座奢华的庄园。 她其实只是不想一直待在笼子里，想要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 就像她其实并不是真的沉迷卡牌游戏，也无所谓每天都大吃大喝，她只是想要有个真心的朋友。 尚口晴扭头看向远处，红色的大雾遮蔽了天空，就如同一片鲜血组成的云，云层压得很低，无数的冤魂厉鬼在里面发出凄厉的恸哭。 她忽然想，其实自己根本无处可去，她也没有属于她的地方，她不是傲骨燕，她不属于天空，她尽力飞高也只会摔死，她是一只金丝雀，她只属于那个黄金的牢笼。 “来，乖孩子，把手给我。”宫司又说了一遍。 尚口晴伸出了手，她袖子下面的小臂纤细，皮肤白皙，如同一只精美的玩偶。她乖乖地把手放在宫司的手心里，就像过去的岁月里，她那么的听话和乖巧，任由别人摆布自己的命运。 这时，神社的石阶下面亮起了一束灯光，透过血红的迷雾照来，就像银色的闪电劈开黑暗的天幕。 有人正驾着车风驰电掣地赶来，尚口晴忽然愣住了，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人是为了自己而来的。 随着一阵急促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那个人隔着血雾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小晴！你在么！” 这句咆哮仿佛雷吼，声音大得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震塌，连同这层血雾，和困住她的牢笼。 她知道是谁来了，这一刻，某种东西仿佛解冻的冰，豆大的泪珠沿着她的眼角向下滑落，她把手高高举过头顶，又蹦又跳、又哭又笑：“小狞，我在这里！” 第一百一十一章 黑暗祭祀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入神社的中庭。 宫司冷冷地瞥过去，只见十数个人从雾中钻了出来。 路诤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宫司旁边的尚口晴，“小晴！” 尚口晴也看到了他，她兔子似的就要往这边跑，但宫司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淡淡地说：“没想到居然有人闯到这里，不过这也很好，一场盛大的仪式不应该没有观众。” 野村浩向神社的中庭扫了一眼，他没多说一句废话，直接从袖子里丢出三枚精灵球：“尼多王！比雕！隆隆石！” 小豆沢裕太也丢出自己的精灵球：“火恐龙！尼多力诺！穿山王！” 跟随两位资深训练家的脚步，剩下的训练家也召唤出自己的精灵，皮卡丘、伊布、嘟嘟、六尾、比比鸟、大针蜂、走路草、小拳石、尼多朗…… 面对十几名训练家组成的队伍，宫司却没有丝毫慌乱，他轻轻扬起下巴，“拦住他们。” 中庭周围的人走向参道，他们人数众多，将近一百人，在石阶前组成一道厚厚的人墙。每个人都披着麻布的长袍和灰色的兜帽，如同拱卫祭祀的僧兵。 野村浩不想造过多的杀孽，这一百多人就算每一个都是手上沾满鲜血的狂信徒，但判处他们死刑的也应该是联盟的法庭。他指挥尼多王将火焰喷向他们的脚面：“快闪开！” 火焰在人群面前炸开，高温造成的热浪吹起他们的衣摆，路诤看到了一张张兜帽下的脸。这些人都是白见村的村民，路诤脸色微变，吼道：“野村先生，别留手！他们是灵魂畸变体！” 野村浩并没有听说过灵魂畸变体，但下一刻，他们身上发生的畸变就告诉他，这些村民早已不是人类。 只见那些村民身上发出一声声骨骼移动的脆响，他们的身形猛地拔高，肢体却干瘪下去，如同一具具风干千年的木乃伊。 “这是……那些复活的尸体？”随行的训练家愣愣地说。 但这些村民远比广场上他们曾经见过的活尸可怕的多。那些活尸只是因为残余的灵性被幽灵系能量刺激产生的行僵，而这些村民却是被更高位的力量直接改造过的异种。 一道道漆黑的烟雾从毛孔中钻入这些尸鬼的身体，像是无数只蚯蚓钻进泥土。它们的静脉血管鼓胀起来，幽灵系能量取代了原本的体液，在血管里流动，输送着诅咒和力量。 尸鬼们浑身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紫黑色，就像是放入沥青中的塑像，它们身上属于人类的特征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幽灵系宝可梦的气息。 众人被这变化震得目瞪口呆。路诤指向宫司面前的石台，大声说：“野村先生，从它们头顶绕过去！” 这些家伙的肉体强度已经接近宝可梦了，但路诤和它们交过手，知道它们有个致命缺陷，就是极度贫招。 野村浩猛地回过神来，他作为老牌训练家一点就透，振臂道：“比雕！急速折返！” 比雕振翅升天，从面前上百只未知的幽灵系生物头顶绕了过去。它飞到宫司背后，然后是一个凌厉的俯冲，伸出自己的利爪，向石台抓去。 宫司微微皱眉。 当年白见村的村民被那发狂的家伙诅咒，沦为半人半精灵的怪物，但它们毕竟不是真正的幽灵系精灵，这一线之差，让它们只能被动接受幽灵系能量的强化，而无法直接操纵，因此无法使用暗影球之类的技能……除了自己。 一个眨眼的功夫，比雕的利爪就已经逼近了身前。 宫司拢在袖子里的手轻轻一捻，磅礴的幽灵系能量向他的指尖聚拢，他屈指一弹，一道黑色的阴影像是利箭那样射在比雕的胸口。 半空中的比雕身体一颤，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它奋起残余的力量，凌空转身，缓缓降落在不远处的神树上。 这一下交锋的速度极快，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有路诤大概猜到了部分，这位神秘的宫司因为某种原因，对幽灵系能量的操纵脱离了人类的范畴。所幸比雕的属性中有一般系，这个属性对幽灵系能量有很强的抗性，所以即使宫司具备压倒性的力量，但这一击仍然没有致命。 野村浩背后冒出冷汗，但事到如今，就算事不能为，硬着头皮也要上，他大吼一声：“随我冲上去！” 隆隆石四肢蜷缩为球形，岩石系能量将它包裹，沿着参道向正前方的尸鬼群滚去，它越滚越快，表面储积的能量也越强，像是从断崖滑落山坡的岩球。 这是岩石系招牌式的“滚动”技能，随着滚动的距离加成，储积的岩石系能量越盛，威力也愈大。 隆隆石和尸鬼撞在一起，枯瘦青黑的手臂撑在岩球之上，正当前方的尸鬼被撞得连退好几米。在刚才的撞击中，这只尸鬼的臂骨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几乎要断裂。 但更多的手臂伸了过来，隆隆石的势能被耗尽，岩石系能量也逐渐被幽灵系能量侵蚀殆尽。它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停在尸鬼群的正中。无数只手臂从四面八方伸出，青黑色的拳爪上凝聚叫人心悸的幽暗。 野村浩的脸色变了。 隆隆石是他的初始精灵，从小拳石一直带到现在，虽然这只精灵的资质并不算优秀，远及不上后来作为绝对主力的尼多王，但他花的心力却是最多的，却没想到储力过后的滚动攻击，连冲破敌方的人墙都做不到。 他意识到自己的预料出现了偏差，那些异变的村民绝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敌人。如果应对无措，别说阻止那位宫司的行动，恐怕他们连那位宫司的衣角都摸不到。 野村浩吼道：“尼多王，喷射火焰！”他转头向小豆沢裕太，“火恐龙也上，一起！” 两道明亮的火流以叉形攻势向隆隆石的两边发射。 有喷射火焰的掩护，来自两侧的攻击压力大减，隆隆石趁机在参道上布下隐形岩，这些由岩石系能量构成的无形岩砾犹如一根根尖锐的拒马，如果尸鬼试图越过它发动进攻，那么比然会被隐形岩割伤。 这是一个岩火联攻的经典战术，岩石系精灵体型庞大，犹如拦路的城池，而火系技能就是它的护城河。 但尸鬼们就是绕过了隆隆石。它们不顾自己腿部和腰部被隐形岩割裂，顶着喷射火焰的灼烧，径直朝训练家们涌了过来。 后排就是作为输出主力的尼多王和火恐龙，这是他们取胜的关键，绝不能出现差错。 小豆沢裕太指挥自己的两只精灵迎了上去：“穿山王！拦住它们！尼多力诺！你也上！” 穿山王和尼多力诺向着汹涌的尸鬼们迎了上去。它们和隆隆石不同，尼多力诺的全身都长满了毒刺，会扎伤向自己发动攻击的对手，穿山王的背后也是尖锐的刺，一旦蜷缩成球只露出后背，向它们使用暗影拳或者暗影爪就要掂量掂量了。 但尸鬼们根本不打算和精灵们纠缠，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参道末端的训练家。只要杀死这些负责指挥的训练家，无主的精灵根本不足为患。 小豆沢裕太有点手足无措，他的野战经验并不多，十分缺乏应对危局的经验。 他出生在深灰市，双亲承包了一家精灵食品制造工厂，是联盟开设的饲育屋的供应商之一，算是联盟的自己人。他16岁领取了初始精灵后就开始了修行之旅。不过他是中产阶级出身，做事从来循规蹈矩，修行路上也讲究属性克制和等级压制，所以修行也一直不温不火。 像他这样的联盟训练家还有很多，他们家境殷实，所以不太愿意冒险，更希望循序渐进提升自己的实力，实在不行还可以回家继承祖业。这些人正是支撑着联盟的底座，但相比于真正的亡命之徒，在生死搏杀之时却始终差了一点。 野村浩叫道：“裕太，用流沙地狱，还有‘毒菱’！” 小豆沢裕太闻言反应过来，他虽然在训练家中不算优秀，但自己的精灵掌握的技能还是烂熟于胸的。 尼多力诺浑身一抖，背上的毒针往外激射出去，插入地面，闪烁着淡淡的紫光。周围越过去的尸鬼被毒菱扎伤，毒系能量从伤口侵入它们的循环系统，对神经系统发起攻击。 然而小豆沢裕太培育尼多力诺时不太重视对毒系的培育，因此尼多力诺的毒性有限，再加上这些尸鬼由幽灵系能量驱动，对毒系有很强的抵抗，毒性一时难以对这些尸鬼造成致命威胁。 紧接着是穿山王，它的身下荡起一片土黄色的地面系能量，参道的砖石在这股能量的侵蚀下很快碎开，脚下的泥土也化为沙砾。周围的尸鬼踩在沙土上，小腿一下子陷了进去，行动的速度大大减缓。 但穿山王能够侵蚀的区域有限，后排的尸鬼踩着前面同伴的身体，从流沙区域跃过去，接着发动攻击。 野村浩有些后悔把大岩蛇留在妻子那里了，如果大岩蛇还在，依靠体型优势，尸鬼潮未必能那么容易贴近他们。 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野村浩只能让那些新手训练家的精灵充当防线。 但那些小型精灵在尸鬼的攻击面前一触即溃，皮卡丘、六尾、走路草之类的精灵还能够使用元素类技能进行远程攻击，但像尼多朗、伊布、小拳石这样的精灵，只能够贴身与冲上来的尸鬼硬碰硬。 双方的等级差距是决定性的，那些不到20级的精灵一个照面就被尸鬼击溃，它们在暗影爪之下霎时皮开肉绽，甚至破腹剖心。 有些精灵被精灵球的紧急救助功能救了一命，而有些倒霉被击中要害的精灵则失去性命。 一名训练家茫然地抱着自己的伊布，那只倒霉的小家伙被暗影爪划开了腹部，肚子里面的肠子流了出来，随着大量的失血，伊布不动了。 训练家的嘴唇开始哆嗦起来，这只伊布是他的初始精灵，也是他出人头地的指望。为了这只小家伙成才，花在它身上的钱前前后后加起来超过了30万，而这笔钱是父母亲小半的积蓄。 随着局势的恶化，这些临时召集的新手训练家打起了退堂鼓，好几个人主动收回了自己的精灵，开始返身往回跑。 野村浩看着这个临时的小队即将崩溃，心里暗暗焦急。 现在尼多王和火恐龙不得不优先处理尽在咫尺的敌人，没有它们的远程支援，前面的隆隆石也被十几只尸鬼包围。暗影爪和暗影拳接连打在它的身上，即使隆隆石的防御能力出众，但缺乏作为盾牌的回复能力，也撑不了太久。 野村浩回头对周围的训练家大吼道：“趴下！” 训练家们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见野村浩和小豆沢裕太已经弯下了腰，他们也不由照做。 “隆隆石，大爆发！” 随着野村浩的话语落下，一阵巨响从尸鬼群中传来，犹如一颗高爆炸弹炸响，冲击波从起爆的震心向四方横扫，将周围十米内的尸鬼一扫而空，砖石的碎片和尸鬼被炸断的肢骸震得乱飞。 隆隆石的牺牲几乎扭转了战局。 尸鬼们在隐形岩、毒菱和喷射火焰的三重阻击下本就损失了不少生命值，这记大爆发将它们剩余的生命值一扫而空，上百头尸鬼现在能动的只剩下了冲着最前方的不到二十只。 野村浩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抹了把脸，大吼道：“别吝惜精灵！不然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他率先振作，小豆沢裕太同时响应，尼多王、火恐龙往前冲锋，尼多力诺、穿山王从后方包夹，这一轮攻击再次击溃几只尸鬼。 众人受到两位资深训练家的鼓舞，士气为之一振。他们从背包里掏出最好的伤药，给精灵补了状态，不待再做处理，就立刻投入战场。 但站在高处的宫司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动容。 只见血雾翻滚了一下，幽灵系能量凭空凝结出来，向地上的尸鬼们汇集过去，犹如一道道黑色的绷带。 原本被击杀躺倒在地的尸鬼们动了起来，它们的身体再次发出“嘎吱嘎吱”骨骼位移的响声。幽灵系能量从它们的伤口处涌了出来，犹如地狱的入口喷出黑色的沥青，这些液体重塑了它们的断肢，一个个利爪就这么凭空长了出来。 “这些东西……它们是……杀不死的么？”看到这一幕的训练家们全都愣住了，连野村浩也目瞪口呆。 尸鬼们再次恢复了活力，而这一次，它们新长出的肢体更加漆黑和干枯，也更加狰狞和可怖。 它们咧开大嘴露出獠牙，发出低沉和痛苦的吼声，就像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亡魂，它们已经被囚禁了太久，急于在人间得到新鲜的血食。 训练家的情绪彻底崩溃了，有人大喊：“那些阴阳师呢？他们不是说有五成胜算么？” 野村浩也有点崩溃，如果这些怪物可以直接从这片环境中汲取力量来恢复伤势，一次次复苏，那么战胜它们就是不可能的。现在他亟需从“阴阳师”那里获知克制这些鬼物复苏的方法，否则就来不及了……其实现在已经有点来不及了，随着隆隆石使用大爆发失去了战斗能力，接下来的局势只会更糟。 他回头望去，却看到身后空无一人，不知何时起，自称阴阳师的人已经离开了，四个玩家一个都不在。 这一刻，野村浩的心中生出了很多不好的念头，比如说这四个从神轿里爬出来的家伙其实从来都和这帮邪教徒是一伙的，所以他们具备所谓的“阴阳师”的知识，从而能带着自己这一伙人到这里。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阻止这次仪式，而是为了运送祭品，或者是为了分化瓦解营地的守卫力量，方便之后彻底的屠杀。 这时，石台阶的下面传出一阵引擎的轰鸣声，两道车灯从那边照来，有人大吼：“闪开！闪开！” 随着这句大吼，一辆黑色的SUV冲破迷雾，从石台阶下面冲了上来。 这辆车的速度极快，它越过石阶，冲向参道。也亏这是辆越野的运动车型，底盘很高，轮胎的性能也还不错，才能以这样的高速翻越石阶而不翻车。 “闪开！闪开！”里面的人接着大吼，参道上的训练家如梦初醒，纷纷往两边跳开。 傲世神皇把油门踩到底，又经过一段距离的加速，这辆黑色的SUV以100公里的时速正对参道上的尸鬼撞了过去，犹如披挂着战甲的犀牛冲向臘狗的群落。 “嘭”的一声，一只尸鬼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迎面就被SUV撞飞出去。 高速行驶的SUV替代了之前隆隆石的作用，将近两吨重的越野车把尸鬼撞得人仰马翻。 早在上百个尸鬼现身时，路诤就暗叫不妙，他和傲世神皇等人商量了一下，自己等人没有任何战斗力，思来想去只有把车开上来，也许还能发挥点作用。 尸鬼们被幽灵系能量强化后的利爪能轻易穿透钢板，但无法阻挡巨大的动能，SUV把挡在前方的一只只尸鬼撞倒，高速转动的轮胎从它们身上碾过。 尸鬼不再从正面拦截，它们开始与SUV并排奔跑，从两侧攻击舱内的驾驶员和车前盖里的引擎。 傲世神皇发出一声闷哼，他左边的大腿中了一爪，所幸有车门的保护，并没有致命。 更多的尸鬼从两边一拥而上，它们的手臂扎入车内，隔着钢板胡乱挥舞。 尸鬼的利爪在傲世神皇的身上抓出一道道伤口。这种感觉像是被一把把小刀凌迟，傲世神皇的俏脸疼得扭曲起来，左半边身子被血染得通红。 又是一抓，利爪擦着傲世神皇的脖子划出一道血痕，这一抓差点切断他脖子上的动脉，尸鬼已经距离他很近了，下一击大概足够抓破他的肚子。 “老大！”“老大！”“神皇！” 坐在后排的三人齐声发出惊呼，但安全带将他们死死压在座位上，无法给前面的傲世神皇提供一点帮助。 此刻，在跑车俱乐部里组队飙车的经历给了傲世神皇一些启发，他握着方向盘猛地往左打，SUV冲入参道旁边的竹林，密集的竹子像是根根擀面杖打在尸鬼们的身上。剧烈的摩擦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尸鬼被一个个扯落在地。 车里的人也吃足了苦头，他们的头被撞了七八次，全都眼冒金星，如果不是有安全带的保护，大概早已经因为脑震荡而失去了意识。 左侧的尸鬼虽然数量大减，但没有被完全解决，傲世神皇却不敢继续下去，糟糕的路况已经让SUV的速度降了下来，如果他们因此被后面的大部队围住，那么结果也是死。 傲世神皇再打方向盘，SUV往右冲上参道。他低头看了一眼亮起红光的指示灯，“不好！引擎要撑不住了，赶快把那些烦人的家伙解决掉！” 坐在车后座上的傲世深渊和傲世风雨对望了一眼，“妈的！拼了！” 他们解开安全带，居然从两边打开了后座的门，用拳头猛击尸鬼的头部。尸鬼被激怒，抓住两名玩家的小臂，利爪入肉，血水一下子把他俩的袖子都染红了。 “我操你妈！”两名玩家也不甘示弱，反扑了上去，双手掐住尸鬼的脖子。 他们的力量属性不弱，双腿蹬车借力，居然把尸鬼推了出去。在最后一刻，傲世深渊的声音传了过来：“陆哥！记得给那个死老头一点颜色瞧瞧！” 他们扭打着落向地面，翻滚着，被远远甩在后面，消失不见了。 路诤坐在车厢里，一边抹眼泪一边磨牙：“放心！老子一定会宰了他！” 傲世深渊和傲世风雨的自我牺牲解决了一部分挂在两侧的尸鬼，防冻液和电解液开始泄露了，但发动机仍然没有熄火，傲世神皇再次把油门踩到底，发动机发出最后的咆哮，轮机的速度提到极限。 与此同时，后面的野村浩指挥道：“比雕！顺风！” 这只鸟宝可梦受到幽灵系技能的偷袭而被重创，经过羽栖的治疗，它终于恢复了战斗能力。比雕扇动翅膀，飞行系能量化为空气流，从两侧把那些追击的尸鬼吹飞，同时也从后面把开到极限的SUV提得更快。 黑色的SUV碾过一路尸鬼，冲入中庭，如骑着黑马的骑兵冲入敌阵。 宫司站在原地，脸上罕见地露出一抹难堪，他冷哼一声，脚下的黑影贴地疾行，像扑击的活蛇。黑影接近SUV的车头，它拔地而起，化为一根由幽灵系能量凝聚的利刃，自底而上刺了出去。 “嘭”的一声，轮胎爆裂，SUV的前部发出爆响，一片电火花闪过，驾驶的傲世神皇再也控制不住这辆机械了，它滑了一个大弯，侧翻着撞入旁边的竹林里。 SUV的引擎被幽灵系能量化为的利刃彻底摧毁了，水箱破裂，输送液体的管道被切断，防冻液、电解液全部逆流出来，发动机在一声急促的轰鸣声中停止了工作，像是一颗力竭的心脏。 电火花点燃了渗漏出来的汽油，侧翻的SUV缓缓燃烧起来。 后面的训练家都看到了这一幕，所有人的心向着谷底坠落。事实证明，这次的行动只是一次垂死挣扎，宫司的力量来自于另一个维度，远远凌驾于他们之上。 现在复苏的尸鬼们已经全部从地上爬起来了，火恐龙和尼多王左冲右突，杀伤一个又一个尸鬼，却无法阻止它们一再复苏。 更多尸鬼已经绕到后面，把训练家彻底包围了。 宫司对训练家那边不感兴趣了，他握着尚口晴的手腕，淡淡地说：“来吧，小晴。” 女孩一口咬在他老朽的手背上，像是一只被逼急了的兔子。 但宫司却不在意，他的力量极大，轻而易举地瓦解了女孩的反抗。宫司把尚口晴的手按在石台上，用刀隔开了她的手腕，汩汩的鲜血从伤口流了出来，像是液体的宝石。 鲜血滴在石台凹槽上的那颗月之石上，月之石慢慢颤抖起来，它居然开始皴裂了，一道极细的裂纹从表面长出来。 随着尚口晴手腕上流出的鲜血充满凹槽，“啪”的一声，这枚名叫月光之濯的极品月之石发出一声脆响，彻底裂成了两半。 一道红色的光冲天而起，直插云霄，像是一根红色的柱子。 围绕着这道红光，笼罩月见镇上空的血雾翻滚起来，一个巨大的旋涡在上空形成，旋涡之中仿佛还能听见无数人在嘶吼和痛哭。 宫司仰头看去，兴奋得浑身颤抖。他早已衰老的心脏正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仿佛时间一下子被拉回到了他的青年时代，充满激情、斗志和野心。 他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布局，一个一个收集活人，再把他们炼制成魂器。这一万两千个用活人炼制而成的魂器插满了月见镇的每一条道路，再在合适的时候揭开上面的封印，将灵体们的怨气同时释放，怨气冲天，犹如一座万鬼噬人的大阵，成功把月见镇拖入了自己布下的祭坛。 但这些努力和罪恶都是值得的，现在月见镇的上空弥漫着由十万人的灵魂力量构成的大雾，而这片大雾终将为他重塑生命。 今晚过后，什么四大天王、什么地区冠军？他是神！新生的猛鬼之神！只有凤王才配做他的对手！ 石台的凹槽里，月光之濯已经彻底碎裂，宫司将碎裂的月之石碎片剥去。这块供奉在神社里的神石竟然内有乾坤，号称极品的月之石只是外壳，用来封印真正的神物。 宫司把那东西握在掌心，高举起来，像是把祭品托举着献给神的祭祀。那是一片紫黑色的碎片，像是玉，又像是石头，红色的光柱就是从这东西上面激发出来。 巨大的旋涡围绕着那根红色的光柱越转越快，缓缓降临下来，要把力量灌注在那枚石头上。 宫司勾起嘴角，发出张狂的大笑：“人类！这将是你们一生中所见最伟大的一幕，你们的生命将因见到这一幕而不朽！” 在参道下的训练家们全都看到了这一幕，巨大的旋涡就像是绝望本身，重重压在他们的身上，他们不知道这股力量是从何而来的，但在这力量面前，没人能生出反抗的念头。 宫司说的不错，这是新神登基的典礼，在这场典礼中，凡人只是祭品，应该在神威下恐惧的下跪。 这时，高速旋转的旋涡忽然发生了变化，天空中的血雾再次翻滚起来。 宫司愣了一下，他回头看去，只见另一道红色的光柱冲天而起，插入云霄。 第一百一十二章 神之石片 第二根光柱来源于在竹林边燃烧的SUV，一个年轻人匍匐着从车厢里爬了出来。他的手腕上鲜血淋漓，但眼神却愤怒而凶狠。 路诤从宫司的举动中获得了灵感，他咬破了自己的手腕，把血涂抹在幽魂之玉上。这件来历诡秘的道具一直发出叫人不安的躁动，似乎是里面封印的凶灵要破封而出。被鲜血浸透后，这件道具表面的树脂居然慢慢融化了，最终，他得到了一块黑紫色的石片。 这块石片刚从树脂的封印中解脱出来，就坍塌似的吸收四周的幽灵系能量，像是一口吸取灵魂的海眼。 这是一件邪物，但哪又如何？ 路诤高举着手，把这块紫黑色的石片举了起来，红色的光柱从石片上冲入云霄，天空中出现第二个旋涡，围绕他手中的石片缓缓的旋转。 宫司愣住了，为什么会出现第二块镇魂石？ 他第一次生出事情脱离掌控的预感，但此刻灌注魂力的仪式已经开始了，他不能离开仪式的中心。宫司向尸鬼们吼道：“快！阻止他！” 尸鬼们就在不远处，只要几个跳跃就能够将路诤扑倒，把他撕成碎片，然而它们此刻想要发难已经晚了，仪式现场到处都是死难者的灵魂。 997……998……999…… 那个宏大而庄严的声音再次在路诤耳边响起，“要交换么？” 幸依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但路诤再没有犹豫，他的指尖触摸到黑色的边框，按了下去。 巨大的旋涡沿着红色的光柱降临，幽灵系能量犹如海水倒涌。四周奔袭而来的尸鬼被磅礴的力量击飞出去，犹如被海啸掀翻的小舟。 幽灵系能量涌向路诤手中的石片，再从石片涌向他的指尖，黑曜石般的颜色从他的指尖蔓延到他的全身。 还存活的训练家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血雾经过石片，化为无数条黑色的丝带，这些丝带把他紧紧包裹起来，像是一个黑暗的蚕蛹。 难以形容的精神冲击贯穿他的脑海，某种力量或者意志像是细密的针那样刺入他的每一根毛细血管。他的视野彻底变黑了，像是坠入了无底的深渊，黑暗从四面八方将他笼罩，他想自己大概会永远这么坠落……坠落……向下坠落……直到意识彻底化为虚无。 这时，黑暗忽然亮了起来，四面八方出现无数的光点。 路诤向周围望去，发现这里并不是深渊，而是宇宙，那些光点是一颗又一颗的星星，他也不是在坠落，而是在穿梭。宇宙没有方向，也不分上下，他的灵魂脱离了肉体的桎梏，像是一道光在宇宙中穿梭。 穿梭停了下来，路诤抬眼望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颗巨大的红色的天体。 路诤难以形容此时的感受，他的正面视野完全被这颗红色的天体覆盖，就像是人类低头看向大地时，会觉得这是一面无限巨大的墙。 红色的天体颤动了一下，路诤忽然有点战栗起来，因为他发现这不是一颗天体，而是一颗像天体那么巨大的眼睛。 路诤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存在，祂的形态完全出乎于路诤的预料之外，祂是如此的亘古、庄严、孤独，看上去和享用灵魂献祭的邪神扯不上丝毫的关系。 眼睛也在看他，像是等待他先开口说话。 路诤咽了口唾沫，“你……你好？” “你好。”眼睛眼睛注视着这位觐见的凡人，态度居然十分温和，像是人类对待误入书房的松鼠：“你知道代价么？” “代价是……我的灵魂？” 眼睛说：“你只是一个人类，这个宇宙中每一刻都有无数的灵魂诞生，又有无数的灵魂消亡，你的灵魂与他们没什么不同，就像尘灰那样渺小。尘灰般的灵魂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价值。” 路诤张了张嘴，来这里前他做足了心理准备，决心以灵魂交换力量，就算是销号了也不在乎。但听眼睛的说法，祂并没有这个意思，路诤忽然陷入有宝无处献的惶恐。 “我……”路诤一时语塞，他稍微整理思路，赶快道：“我是来交换力量的，外面有个王八蛋杀了很多人，我要去弄死他！代价是什么好商量，只要我支付得起。” 眼睛说：“这里没有力量，这里只有问题的答案。在支付代价之前，首先我得知道你的问题是什么。” 路诤一愣，问题？ “可……可我没什么问题想问的。” “每个生命都有自己追寻的问题，神也不例外。”眼睛说：“如果没有追寻的问题，生命就是虚无的。对你来说是这样，对另一个石板持有者，也是这样。” 这算什么？心灵鸡汤之神？他来这里之前，做的心理准备明明是面对一个发癫的神明，这位神明可能确实发癫了，但发癫的路线不太对劲。 “能不能打个商量？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真的很着急！”路诤有点抓狂。 “你不用着急，在这里，时间虽然不是完全静止的，但是过得很慢很慢。”眼睛说。 “好吧。”路诤冷静了一点，眼前的这位逼格这么高，应该不至于哄骗自己。 他挠了挠头，心想这似乎有点像古埃及神话中斯芬克斯的谜题，这位大仙用语言构建了一个迷宫，勇者需要穿越迷宫，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过在神话中，斯芬克斯的迷宫是一个问题，而眼前的这家伙却反过来问他要问题。 路诤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脑筋急转弯，需要问一个回答不出的问题，或者是一个陷阱，比如说他要是问出了什么蠢问题，就会立刻被弄死。 他抓耳挠腮了半天，忽然说：“你说神也不例外，那么你呢？你在追寻什么？” 路诤刚说出口就有点后悔了，因为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也算一个问题。 但眼睛很淡然地说：“可信的知识。” “宇宙是由无数根琴弦组成的织网，这些弦有的交织、有的缠绕、有的平行，每一根弦的振动就像是一个音符，无数的音符组成了混沌的乐章。凡人居住在琴弦之上，只是随着琴弦的振动起舞，以为那是自我的选择。而我穿梭在琴弦与琴弦之间，过去、现在、未来，万事万物对我来说，只是弦的振动。” 路诤挠了挠头，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在讨论“弦论”。 这是一种试图做出统一模型的理论物理模型，大致意思是说，电子、光子、中微子、夸克等所有粒子，本质上都是更小尺度上的一种振动，也就是“弦”。振动本质是一种能量，这样，物质就在微观尺度上，与能量等同起来。 但他只是一个学数学的，而且还是本科，不久之前正为了发毕业论文惆怅。 “不懂。”路诤很老实地说。 “我观察宇宙，就像人类观看一部可以选择分支的电影。你拖动进度条，就能在时空轴上穿梭，在不同的时刻做出选择，就进入了不同的世界。”眼睛说：“简单的讲，在这个宇宙中，我就是全知全能的观察者。” “哇偶，真厉害。”路诤由衷赞叹，“不过，这跟‘可信的知识’有什么关系？” 眼睛耐心的解释道：“我能在这个宇宙中取得全部的知识，是因为我能观察到每一根弦的振动，但是仅限这个宇宙之内。这个宇宙对我来说就像一个匣子，我的目光越过匣子，却只看到一片黑暗的视界。所以，我的困惑是怎么获得匣子之外的知识。” 路诤挠了挠眉心，心说，匣子之外还能是什么，现实世界呗，虽然你很能打，但仅限于游戏世界了。 “你又怎么知道自己的世界不是另一场游戏？”眼睛说。 路诤一愣：“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我之前说了，在这个世界之内，我就是全知全能的观察者。” “可我……” “你虽然来自于另一个时空，但却身处于这个宇宙之内，既然如此，我自然也能观察到关于你的知识。” 这段话的信息量着实有点大，路诤心中一阵翻江倒海。 眼睛接着说：“人类，你们获取知识的方法也源于观察，但你们的观察能力有限，在历史上，你们曾得到不同程度上错误的知识。比如说，地球是宇宙的中心、大地是平的、重的东西落地比轻的快等等，这些知识虽然被推翻了，但一度统治人类的观念几千年，叫你们深信不疑。” 路诤心说，行吧，你连中学课本都看过，真不愧是全知全能的观察者。 眼睛没有理会他的腹诽，“如果过去的知识被证明是不可靠的，那么现在的知识就是不可靠的。进而说，如果观察是不可靠的，或者不可行的，那么如何能得到可靠的知识？” 路诤好像有点明白了，这位大佬真正要讨论的是有关“认知论”的问题。 这是个非常古老的哲学问题，早在古希腊，高尔吉亚就提出了三个命题：客观事物不存在、人类的意识无法了解客观事物、即使了解了事物，也无法得到普遍的知识。这三个命题宣告了怀疑主义的开端。 不过路诤没读过有关哲学的书，唯一能扯得上关系的，大概是中学时代的思政课，什么主观唯心、客观唯心之类的，事实上那玩意儿也跟哲学扯不上什么关系，就是个政治宣传，据说用了这套理论的家伙们取了天下，闭着眼睛吹捧就完事儿了。 路诤想了想，好像以前看科幻小说的时候，在刘慈欣的《朝闻道》里见过类似的桥段。说外星人打来了，要把人类的科学家全弄死，但是给他们一个提问的机会。一个个科学家上去提问，问完之后就被弄死了，然后作为救世主的霍金老师就上场了，他问的问题和这差不多，说宇宙存在的目的是什么？然后外星人都卡壳了，说，滚吧，老子也不知道。 话说，现在紧急联系三体吧老哥请求场外援助还来不来得及？ 路诤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我是个人类，别说外面的宇宙是什么样子，就说这个宇宙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如果你要找一个讨论宇宙真理的对象，你应该找奈克洛兹玛，他老人家不是据说就是从别的宇宙来的么，我可不够格。” 眼睛说：“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个宇宙，每个人都受困在自己的宇宙中。” 路诤觉得这句话说得相当有逼格，简直像念诗一样，不过毫无意义。他摊手道：“我不觉得自己被困住了，宇宙够大，足够我过得自在。” “你听说缸中之脑么？” 路诤听得一愣。 缸中之脑是由希拉里·普特南在1981年提出的思维实验，在怀疑论、感知论之类的书籍中多有提及。 实验大致是说，如果某人被一个邪恶的科学家施行了手术，他的大脑被切下来放入一个盛满了营养液的缸中，并将神经末梢与计算机相连，通过计算机程序输入电子信号，模拟出一切完备的信息，让他处于一切正常的幻觉中，似乎触觉、嗅觉、味觉、知觉一切都很完美，那么他感知的世界是不是存在？ 眼睛说：“如果你是实验者，你如何证明自己不是那颗被养水缸中的脑袋？” 路诤想了想，说：“所以，你觉得宇宙就是那个水缸？” “有可能。”眼睛说：“你们世界的杨振宁不是说了么，宇宙的规律呈现一种秩序感，这说明宇宙是被创造出来的。如果宇宙是被创造出来的，那么这个宇宙就很有可能只是一个水缸。而水缸之外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 路诤又是一愣，“你不就是宇宙的创造者么？” “我可没这么说过，我一直说的是，我是观察者。”眼睛闪过一抹笑意：“你好像知道我是谁了。” 此君是谁已经很明显了，不过祂好像有看穿人心的能力，路诤赶快把注意力放在思考问题上，不然有可能提到什么不大雅观的外号因此得罪祂。 路诤说：“作为一个凡人，我从来没担心过自己的脑袋被泡在水缸里，这颗星球上有几十亿个和我一样的脑袋。我很普通，不值得某些人花大价钱为我专门构建一个虚拟的世界。” “难道你从没有想过自己所在的世界不存在么？也许你真的只是生活在一个游戏、电影或者小说里。如果真的如此，难道你不想看一眼那个为你谱写世界的人？” “不想，但如果他存在，那么他就是一个王八蛋。” “哦？为什么？”眼睛好像来了兴致。 但路诤不太想提及这个话题，有些记忆是尘封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就像是《EVA》里所说的绝对领域，心之壁障，那是一个被上了锁的匣子，除非遇到某个持有钥匙的人，否则连神都不能打开。 何况现在他还有事情要办，和这位聊了这么半天纯属有求于人。 路诤正了正，准备把话题引回正轨上，他搜肠刮肚，想了又想，想到文艺复兴时期的哲学家笛卡尔的一句名言：“‘我思故我在’？” 笛卡尔是怀疑主义的一个顶峰，他不仅怀疑人类对客观事物的认知能力，甚至怀疑客观世界是否真的存在，这正合缸中之脑这个思想实验。 不过笛卡尔在怀疑主义中属于相对积极的那一派，他认为，世界可能是虚假和不可靠的，但人类能确认自我意识超脱于世界，因此，如果你认为自我意识是可靠的，那么基于意识的理性就是可靠的，换言之，可靠的知识，只能来源于理性。 这就是理性主义。 路诤心里一振，脑海中蹦出一道灵感，他赶快整理思路，说道：“人类的观察能力有限，不过基于理性，我们可以通过逻辑推理，构建一套抽象的、形而上的知识系统，比如说……数学。” “数学也许能帮助你理解宇宙之外的世界。”路诤说。 数学算是他的老本行了，不过作为一个不那么擅长数学的数学专业学生，路诤只希望这位全知全能的观察者别当场出个题考他。 “数学、逻辑、美，这些东西与其说是知识，不如说是一种形式，形式超越宇宙之上，却不是具体的知识。”眼睛淡淡地说：“也许匣子之外的世界在形式上与我们共通，但我们却观察不到它的存在。” 观察不到的东西不就相当于不存在么？ 路诤有点抓狂，他好像理解“每个人都受困在自己的宇宙中”是什么意思了，这就好比你猜测世界上应该有那么一个人，却始终找不到她。 他泄气了，“好吧，如果连数学都帮不到你，那么也许只有爱可以了。” “爱……”眼睛顿了一下，“爱有什么用呢？” “也没什么用，不过如果能爱着谁，人就不会那么孤单了。如果人不用孤单的活着，宇宙外面有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路诤忽然觉得有点尴尬，他抓了抓头，爱是独属于人类的概念，人类不吝用华美的词汇去修饰它，但也许所谓的爱其实只是激素分泌的结果，既不神圣也不高贵。在神面前提爱，大概就相当于狗狗因为觉得屎很好吃，所以想当然的以为人类也会喜欢吃屎。 “好吧，对于人类来说，爱是用来弥补我们残缺的内心的。你是神，爱对你来说确实没什么用。” 路诤咳嗽了一下，准备结束这个话题：“我想我具备的知识没法参与讨论这么高深的问题，也没资格陪你聊天，你能跟我说那么长时间的废话，我其实觉得还挺荣幸的。不过我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你说在这里可以交换到某个问题的答案，是么？” “是的。”眼睛说。 “那好，”路诤准备单刀直入了：“我现在想弄死外面那个家伙，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有什么好的法子？我不介意付出点代价。” “这其实很简单。”眼睛说：“答案就在你自己的手里，你既然猜到了我是谁，应该也已经猜到了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了。” “你是说……石板？”路诤试探着问。 “灵魂石板，准确的说是七分之一的灵魂石板。本来这东西不是给人类使用的，不过你要杀的那个人恰好构建了一个激活它的环境。石板中的力量同时侵蚀你们的身体，它将赋予你观察到某种振动的能力，等你出去以后，自然会知道怎么做。” 路诤大喜：“这么简单？” “并不简单，你还要为此支付代价。” 路诤忐忑起来，眼前的这位看上去似乎很温和，很耐心，还有点话痨，像是个宽厚的长者。不过路诤知道祂的本质是神，祂的温和、耐心其实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冷漠，就像祂自己说的，凡人对祂而已，就像尘灰那样渺小……也许其他神对祂来说也是一样。 “您想要我付出什么？” “不是我，我不需要你的东西，你对我没什么价值。”眼睛说：“只不过你使用石板，需要承担使用它的后果。你是一个凡人，使用你驾驭不了的东西，就会反过来被它侵蚀。最后，你的灵魂会被石板同化，被永远的禁锢在上面，直到这个宇宙消亡。” 路诤大大松了一口气，这位还真是个好说话的主，他随口问道：“那有没有办法解决？” 其实他根本没指望得到解答，没想到眼睛居然开口了：“这种侵蚀通常来说是不可逆的，不过宇宙的存在，在形式上呈现的是一种均衡。我建议你寻找黑暗石板或者心灵石板以中和这种侵蚀，不过说到底，这种方法只是短暂的平衡，除非你能集齐全部的十八块石板，像我一样，聆听整个宇宙的声音。” “好了，这次会面结束了，如果你真的能集齐石板，到时候，我们还会再见。不过在此之前，我可以帮你一个忙。” 路诤感觉自己的额心生出一抹凉意，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上面划了一下。 “去吧。”眼睛说。 路诤恢复知觉的时候，发现自己依然站在那片黑暗的天空下，旋转的血雾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气旋，四周的尸鬼依然在向自己扑击，就好像他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刚才所见到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他举着手中的石片，这片石片发出的光柱连接着天空中的气旋，他似乎能感受到那片气旋的重量，就像自己正举着一根巨大的铜柱，这根铜柱正抵着摇摇欲坠天空。 现在天空要坠落下来了，像几千米高的海浪即将崩塌。 此刻旁边的宫司也站在气旋的下方，他的口中不断发出惊恐的尖叫：“阻止他！阻止他！快阻止他！快！” 路诤感觉爽爆了，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看过的一部动画片，举着手对天吼道：“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 巨大的气旋涌了下来，他的额心亮起一个紫色的六芒星，直径几万米的气旋忽然坍塌为一道细线，通过那个六芒星一下子穿过他的额头。 路诤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无限巨大的瀑布下，无数古奥的知识涌入他的身体，穿过大脑、脊柱、骨骼、直到每一根毛细血管和末梢神经，深入每一个细胞的内部，最终抵达构成他生命特征的基因。 DNA的双螺旋像是两棵缠绕的藤蔓组成的树，现在两根藤蔓在某种力量的侵蚀下分开，藤蔓上的碱基对分裂、重构、拼合，随即出现的是两根崭新的藤蔓，现在它们再度缠绕在一起，化为一颗新生的树。 路诤重新向周围张望，坍塌的气旋将他整个包围，裹成一个黑色的蚕蛹，但气旋的背后，是一根根细细的丝线，就像那个眼睛说的，世间的万事万物只是琴弦的振动，他好像能看到琴弦的振动了。 【‘神鬼再临’已激活】 【你获得‘神化之躯’】 【注意：你的属性当前为‘幽灵’，除灵魂攻击外，免疫一切物理伤害。】 路诤轻轻摆手，四周弥漫的雾气分成了两半，他像是钻破茧衣的蝴蝶，从漫长的沉睡中重临世界。 他的目光透出淡淡的紫金色，“老东西，受死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灵魂骑士 从天而降的气旋缓缓的荡散。 出现在神社中庭广场上的，是两个相对的影子，他们通体漆黑，仿佛黑曜石铸造的神像。 宫司踏出气旋的包裹，十万人的灵魂为他重塑了生命，现在他是踏上神坛的新神，却依然带着解不开的困惑。他睁开眼睛，血红色的眸子看向不远处的那个年轻人：“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也有镇魂石？” 路诤也踏出一步，“你叫它镇魂石么。” 宫司的眼皮跳了一下，一缕缕淡淡的黑气从他的脸上腾起，“年轻人，我们没必要打生打死，世界很大，我们可以彼此分享。” 路诤缓缓走向他：“很慷慨的提议，不过真可惜，我说过要宰了你。” “拦住他！”宫司脚下的阴影忽然动了起来，像是黏菌那样伸出黑色的触手，扎入他周围的村民的背心。 黑色的触手鼓动着，将力量分享给那些受他控制的村民，他们的四肢和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丰润起来，从干枯的尸骸重新化为人形。他们的灵魂不完整，所以才需要不断吞服同类的血肉来汲取灵魂以维持自我的意识，现在磅礴的灵魂力量补完了这些缺陷。 村民们身上不断冒出淡淡的黑烟，那是外溢的灵魂力量，这让他们看起来像是一具具燃烧的木炭。 转眼间，这些村民从尸鬼进化为神之侍从。 宫司在说话的时候就准备了这一手，他没有真的想要谈判，世界上不应该有两个猛鬼之神，就像关都不会有两个皇帝。 进化后的神侍一字排开，向缓缓靠近的路诤发起冲锋，这些人生前是他的爪牙，现在更是他的军队。 然而路诤突地消失了，他化为地上的一片影子，影子飞速地闪动，快得像是一道黑暗的闪电。下一刻，他直接出现在一个神侍的背后，漆黑如墨的手从他的后心捅入，然后破胸而出。 路诤冷冷地把手拔了出来，把手中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捏碎，随手丢了出去。 黑烟从巨大的伤口中涌出，神侍的血肉溃散，化为一具漆黑的骷髅。那具骷髅发出尖叫，他跌落在地，如沙塔般坍塌成灰。 四周的神侍合围上来，但路诤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他从两侧把手抬起，像是拉斐尔所画的，耶稣的复活。幽灵系能量顺从的在他身侧环绕，凝结出一个个黑暗的光球。 他现在是幽灵系领域的主宰者，他能轻而易举地操纵幽灵系能量，就像是神支配凡人的生命。 刚才他杀死那名神侍的是影子偷袭和暗影爪，现在他要试试另一个技能了。 路诤反手握住那些黑暗的光球，将它们一个个掷了出去。光球穿透那些围攻过来的神侍，他们冲锋的身躯忽然定住，像是被拔去了电池的机器人。神侍们缓缓跪倒在地，一个呼吸间，他们的身躯化为石头，再一个呼吸，石头化为尘土。 他对这些被幽灵系能量强化过的村民们没有兴趣了，神侍也好，尸鬼也罢，在真正的支配者面前，那只是一具具可怜的傀儡。他们残破不堪的灵魂被禁锢在早已死去的身体上，就像是因为诅咒死而复生的吸血鬼，真正的仁慈，是允许他们安息。 “欧拉欧拉欧拉！”路诤加速向宫司奔去，把一个个拦路的神使撕成碎片。 宫司死死盯着狂奔而来的年轻人，现在他已经放弃了所有的侥幸心理，眼前的这位和他是同等的存在，是灵魂领域的支配者，已经彻底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宫司的脸上闪过一抹惧色，他脚下的阴影剧烈地抖动起来，一根根黑色的触手从阴影中伸展，像是长矛一般向着路诤那里投射出去。 这些是高纯度的幽灵系能量，可以轻而易举地洞穿水泥、钢铁，甚至灵魂。 但路诤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那些飞掷过来的触手，随手挥舞，那些幽灵系能量转瞬之间就彻底荡散。他就像是希腊神话中逆着箭雨发起冲锋的阿喀琉斯，这位英雄曾在冥河中沐浴，因此万物都无法让他受到伤害。 宫司脸上的恐惧更甚，现在他已经意识到了，幽灵系能量对两位支配者的服从是等价的，等闲的攻击不会有任何建树。 他把自己的意识向外扩散到极限，这一刻，镇子中游荡的尸鬼和猎杀活人的怨灵们忽地停住，转向同一个地方，像是朝拜先知的僧侣，灵魂像是蒸发的露水那样从它们的身上析出，缓缓汇聚在一起。 此刻，已经攻破了中心广场的尸鬼们同时停住。从屠杀中侥幸逃过一命的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有人指天，他们才看到灵魂的潮汐向镇子的北面汇聚，如同一道道奔流入海的湍流。 宫司发出狂笑：“来吧！” 灵魂潮汐蓦地降下，潮汐中几乎包含了月见镇中所有的亡魂，这些灵魂在他面前凝结成晶，化为一面面黑色的镜子。无数面镜子垒在一起，层层叠叠，像是一座黑水晶铸成的堡垒。 宫司将面前的堡垒向路诤推了过去，这是用物质化的灵魂构建出来的绝对防御，也是绝对的进攻，任何不能将它瓦解的人，只会被它碾碎。 但路诤不闪不避，他向这座堡垒伸出自己的双手，现在他是暴走的初号机，他狂吼着向前奔跑，注定要撕碎力天使的防御。 路诤的双手撑在堡垒的表面，无数的灵魂交织而成的巨力压迫而来，这股力量简直无与伦比，就像是有人把北冰洋那么大的冰层竖着拍了过来。 但他把自己的意识探入冰层，轻轻拨动琴弦，细密的裂纹延展，这面无限强大的堡垒从构成它的最底层的物质开始皲裂。 宫司感觉一个意识穿过他的灵魂壁障向自己刺了过来，这股意识是如此凌厉，带着让人畏惧的杀心，如同一个人把自己的骨头磨成武器，捅向仇人的心脏。 他别无选择，只能同样以意识防御。 两股意识猛地撞在一起，堡垒剧烈地震动起来。 还存活的人看过去，却只看到一片灵魂湮灭的黑尘，这是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战争，就像是两颗互相旋转的中子星的相撞。 相撞的瞬间，巨大的坍塌吸收了周围一切的物质，时空颤抖起来，引力波以光速扩散，向整个宇宙宣告这场战争的开始。 天体发出无法形容的光和热，高温和高压让物质在天体的内核中发生人类无法理解的变化。在这个过程中，中子被撕碎成质子和电子，巨大的冲击波以高能粒子流的形式横扫虚空的宇宙。随后，撕裂的物质被抛飞出去，金、铂、铀等重型元素诞生，然后渐渐冷却。 黑尘散尽，战争落下帷幕。两位权能者之间的对抗发生在很短的一瞬间，却不亚于一颗超新星的死亡。 人们终于能看到这场战争的结果，那座由灵魂构筑的堡垒已经消失不见，凶焰滔天的宫司也不知去了哪里，战场中只剩一个孤零零的人影。 他原本的肤色呈现一种黑曜石般的黑色，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尊神庙中的神像。现在那种黑色逐渐从他的脸上消退下去，像是黑曜石打造的面具破裂了，露出面具下的脸。 那是一个脸色略显苍白的男孩，他的面容安详平和，眼神宁静，就像是刚从午后的安眠中醒来，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他刚刚杀死了一个近乎于神的对手。 男孩抬头望天，今夜封锁月见镇的雾终于被清空了，玉轮般的月亮破云而出，月光洒落，月见山山顶的雪峰在月光下像是接水的银杯。 路诤身体一晃，差点摔倒。 “小狞！”远处传出来一声惊呼。 路诤转头看去，尚口晴正焦急地往这边跑了过来。他停下和幸依的对话，对尚口晴笑笑说：“别担心，我没事儿。” 他确实没事儿。他本来应该被灵魂石板的力量彻底侵蚀的，不过这个过程被强行打断了，他的身体中被灵魂力量改造过的物质结构正慢慢消退就是明证。这大概就是眼睛所说的“帮忙”。 路诤点开自己的游戏界面，看到人物状态简直焕然一新，一直困扰他的脑梗死、脊柱擦伤、下肢瘫痪也被治愈了，甚至左臂上那颗神秘的肿瘤都消停不少。 只是刚从强到爆炸的状态中退出，身体有点不适应。 不过没关系，爽过就行了。 尚口晴刚想说什么，旁边忽然窜出两个人，一左一右凑过来。路诤瞧了他们一眼，笑道：“这都没死，福大命大呀。” “那必须的。”两人嬉皮笑脸。 两人正是劫后余生的傲世深渊和傲世风雨。他们之前和尸鬼扭打，从高速行驶的SUV上翻滚落地，以身下的尸鬼为肉垫，没有第一时间摔死，随后野村浩救援及时，把他俩救了下来。这次能够幸存，除了体质属性不错外，大概真是福大命大。 “我也没死，你是不是有点失望？”耳边又响起一个声音，却是傲世神皇。 只是他看起来颇为狼狈。因为SUV被掀翻，驾驶座旁边的门正好被卡在地上，他只能从副驾驶座爬出来，车前部的引擎着火，不仅把他VIP限定款的时装风衣烧得一片焦黑，时髦的发型只剩下一半，连那张俊美的面孔都被烧伤了。 路诤双手抱拳：“这次真的多谢神皇，也多谢深渊和风雨。” “好说好说。”傲世深渊抓了抓头，“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主要还是陆哥你自己牛逼把BOSS摆平了，哈哈。” 傲世神皇板着脸，咳嗽了一下。 傲世风雨听到他咳嗽，眼睛转了转，用屁股拱了拱，“嘿嘿，陆哥，让我们见识一下呗。” 路诤知道他的意思，这是再问BOSS有什么掉落。 他摊开左手，露出掌心的是一颗网球大小的珠子。三人均被那珠子吸引，低头看去，只见它整体呈现紫红色，有一道隐隐的黑气在其中旋转，像是藏匿在珠子中的灵魂。 傲世神皇把那东西拿了起来，这居然是一件道具。 【道具名称：力量宝珠（上品）】 【种类：携带物】 【简介：邪恶的祭祀以残酷的仪式献祭了众多生命，因为机缘巧合产生了这件道具，里面蕴藏着亡者们的力量和诅咒。精灵携带后，可以从中借用亡魂的力量，从而提高技能威力，但同时会遭受反噬】 【效果：携带该道具的宝可梦的招式威力提升（30+当前等级/5）%，损失（20-当前等级/10）%的最大体力，当使用招式为幽灵系时，额外提升20%招式威力】 （作者注：由于‘剩饭’这件道具的存在实在是太难以理解了，所以我把‘剩饭’改为‘生命宝珠’，原‘生命宝珠’改为‘力量宝珠’，这样让道具的效果更加直观一点） “百分比提升？我操，极品啊！”三人异口同声叫道。 确实是极品，这枚力量宝珠，是刚才路诤和宫司争斗时，残余的月之石碎片融合了物质化的灵魂产生的。 不过虽然极品月之石毁了，但得到这个也不赖，相比较于消耗品，携带物可以一直发挥作用。这等品阶的力量宝珠，甚至可以作为一个训练师家族的传承之宝。价值也很难估量，拿去拍卖的话，恐怕有人会抢破了头。 “很遗憾，你们要的极品月之石被毁了，现在变成了这个东西，不过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玩意儿可比月之石要稀罕得多了。” 三人全都恋恋不舍地盯着这件道具，尤其是傲世神皇，不断摩挲着，像是传中用手把印章都磨圆了的项羽。 路诤笑了笑：“神皇，你要是实在喜欢，就拿回家慢慢看呗，看个够。” 傲世神皇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说，这东西现在是你的了。”路诤淡淡地说。 “这……这……”傲世神皇捧着手中的力量宝珠，那张傲气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点羞怯。如果他是女的就好了，这个时候可以很自然的露出一抹淡淡的红晕，可惜他不是。 路诤说：“我们不是一起组队下副本的么，BOSS掉了东西，自然人人有份。” “无功不受禄啊，BOSS是你打掉的。”作为一个自视甚高的中二病，傲世神皇虽然身体很想要，但还是过不了嘴上的那一关。 “没有你、深渊、风雨，我都走不到这里，这个BOSS，是我们一起打掉的。”路诤说。 傲世风雨笑道：“老大，陆哥都这么说了，你再不收，就是瞧不起他了。” “好吧。”傲世神皇抹了抹嘴，变戏法似的把力量宝珠收进背包里，动作快得像是只害怕别人跟他抢食吃的仓鼠。 这位富二代虽然偶尔有点盛气凌人，但心肠却不坏，最多是中二病久病不愈。路诤想了想，说道：“神皇，如果你的尼多力诺准备着重培养，我建议你让它走特攻路线。” 见傲世神皇欲言又止，路诤打断他，继续说道：“你别问我从哪儿打听到的，但记着就好。宝可梦培养到一定阶段，可以激活第二特性，个别资质优秀的，还可以激活隐藏特性。尼多王的隐藏特性是‘强行’，这个特性可以将技能的追加效果抹去，换取更大的威力。” “在尼多王的技能池里，特攻型的元素类招式恰合这个特性。比如你看那个野村浩，他的尼多王就是走的这个路线。不过他的技能机应该没买全，还差一口气，所以没能进阶精英训练家，不过你正好不差钱，这个缺点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傲世神皇听完点了点头，旁边的傲世风雨若有所思。他刚想说什么，傲世神皇开口道：“小陆，那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傲世神皇说：“你把BOSS的掉落给我了，那你呢？” “我有这个。”路诤摊开右手，其上是一枚紫黑色的石片。 “我操！”几人同时震惊了。傲世深渊快人快语，他咽了口唾沫，第一个发问：“陆哥，这东西到底是啥玩意儿？还有，我早就想问了，你究竟是怎么干掉BOSS的？” 这事儿一言难尽，还涉及到一些他个人的私密，路诤面露难色，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陆哥，看这东西的材质……”傲世风雨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不会跟我们在壁画上看到的那面石板有关系吧？” “是的，这东西就是那面石板的碎片。”路诤笑了笑，决定没必要藏着掖着，反正以傲世风雨的聪明，他总能猜到，与其他们私下里传些流言，不如当面解释清楚。 他把从幽魂之玉里取出来石片也拿了出来，两块石片一左一右捧在手心里，向给他们展示：“BOSS的那个东西，恰好我身上也有一个，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激活这件道具，结果把我身上的也激活了。” “陆哥，这东西果然是神器？”傲世深渊问。 “算是吧。” 三人见路诤承认，全都变得郑重起来，傲世神皇问道：“你又是从哪弄来的？不会是你的身世词条自带的吧？这是中立阵营的隐藏福利？” 路诤看了他一眼，觉得有点好笑，此君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好奇，不如说是不甘，可能是觉得自己充值充到VIP12，正对自己创建的人物志得意满，却发现世界上还有出身比自己更拽更拉风的富二代。 “我也是在一个随机副本偶然间遇到的，这东西有自己的传承者，只是传承者意外亡故了，我暂时替她保管。”路诤说。 傲世深渊咧了咧嘴，说道：“陆哥，你说句实话，你现在什么水平？” “什么‘什么水平’？” “就是等级啊、战斗力啊，什么的。” “等级的话，9级，不过还查临门一脚就到10级了。战斗力的话……”路诤想了想：“比你应该高点，不过也高不了多少。” “拜托！”傲世深渊不满道：“我们刚才明明看到你手撕鬼子……错了，是手撕BOSS。” “不是解释过了么，BOSS献祭了一城的人，恰好激活了我手中的这件道具，才能进入刚才那种状态，正常情况下可不行。”路诤说：“老家伙倒行逆施，才会被制裁，你可以理解为刚才发生的是剧情杀。” “原来如此，吓死我了。”傲世深渊手按胸口，长长出了口气，嘿笑道：“我就说嘛，这游戏还是有平衡性的。不然像你这种欧皇玩家在路上随便捡个神器就能大杀四方，那我们这种实力玩家，还怎么玩儿嘛。” 路诤苦笑摇头。 这时，傲世风雨忽然开口问道：“陆哥，神器能不能给我看看？” 正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路诤也不废话，把从宫司那里得到的石片丢了过去。 见路诤真把“神器”给他，傲世风雨接的时候手都有点抖，好像那不是一个石片，而是一颗手雷。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仔细研究了起来，剩下的两人好奇心难耐，把脑袋凑过去也要看。傲世风雨觉得他们有点烦人，最后截了张图，放到群里。 【道具名称：镇魂石】 【类别：？？？】 【简介：自古以来，白见神社内供奉着这枚古老的石片，因其有镇邪封魔之能，故称镇魂石。相传，这枚石片还隐藏着其他的秘密，但这秘密只在特定的传承者内部流传。找到它真正的继承人，也许你能解开其中的秘密。】 【状态：封印中（1/？）】 【效果1：？？？】 【效果2：？？？】 【提示：你并非道具所有者，无法看到完整提示】 “镇魂石？”傲世深渊扬了扬眉毛：“效果看不到啊，陆哥，你能看到不？” 路诤摇了摇头：“我也看不到，系统提示说我也不是它的所有者。” 不过路诤也没把全部的信息都说出来，因为在他的界面，这件道具不叫镇魂石。 “你也不是道具的持有者，什么意思？”傲世神皇不解。 “老大，道具简介上说了，这件道具有自己的传承者。”傲世风雨做狗腿军师分析道：“你们还记得在神社里见过的那些壁画么？第二张壁画上有七个人，他们各自握着一枚权杖，如果我所料不错，所谓的权杖，就是这枚石片。而这枚石片，来源于第一张壁画上那张巨大的石板。” 傲世深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石板一共碎成了七块，然后分别被七个人继承了，那个宫司就是传承人之一？” “还你了。”傲世风雨把石片交还回去。 “这么爽快？” 傲世风雨摊手道：“传承者已经死了，这道具就算送给我也没用。” 路诤瞥了一眼尚口晴，这丫头还在旁边傻愣愣地站着。这件事还有很多的疑点没有解开，也许真正的传承人并不是那位宫司。 “小陆……”傲世神皇犹豫了一下：“卖不卖？我出一百万。” 傲世风雨闻言吹了下口哨。 路诤愣了愣，傲世神皇见他不吭声，加价道：“两百万？”他见路诤眼神闪烁，再次加价道：“两百万不够，那三百万呢，三百万够不够？” 路诤摇头：“神皇，不是钱的问题。” “哼！”傲世神皇双眼望天，手抱胸口，像是个向班花告白但是被拒绝以后死要面子的初中生。他故作倨傲道：“三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 “是啊，够我用很久了。”路诤的眼神忽然飘忽起来，他笑了笑：“等我哪一天撑不下去了，就来联系你，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想要的话。” 这句话大有深意，不过傲世神皇没有听懂，他哼了一声，咕哝道：“卖就是卖，不卖就是不卖，敷衍什么。” 傲世风雨眼睛转了转，扯开话题道：“我和深渊折腾了好半天什么收获都没有，陆哥，你给参谋参谋，这个副本什么地方可能还有油水？” 路诤想了想，说：“我们之前来的路上见过很多木芥子插在街边，这些东西是人头怨灵的本体，我们不是接到一个支线任务么，可以去做一做。还有，经过之前的那轮变化，有可能存在部分怨灵补完自己的灵性，我们顺便沿途还可以找一找有没有初生的幽灵系宝可梦。” 傲世深渊想起一件事，忧心忡忡道：“咱们的精灵现在还处于遗失状态呢，还有很多消耗品，以及证件什么的。” “那些东西应该都封存在神社里，这些神官图谋大事，绝不会节外生枝。”路诤说：“另外，神社里可能也藏着什么宝贝，比如说历代宫司收藏的月之石，虽然不太可能有极品货色，但上品月之石还是有指望的。” 路诤的话打开了他们的思路，三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傲世神皇尤其眉飞色舞，他的两只精灵，皮皮和尼多力诺进化都需要月之石，虽然此行没捞到极品月之石，但上品的也不赖。 见傲世神皇等人的注意力已经转移了，路诤和尚口晴走到一边。 尚口晴轻声说：“小狞，谢谢你来救我。”她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轻如蚊呐。 “也不只是为了你的事，老家伙倒行逆施，害死了这么多人，我也是替天行道。”路诤说：“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我……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旅行么？” “不行。” “为什么？”尚口晴瞪大眼睛。 路诤叹了口气：“因为你还是个孩子。” “可我……可我没有外婆了，我也没妈妈了，我……”尚口晴眼睛又有点泛红：“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你不是还有爸爸么。” 尚口晴一言不发，低头看向脚尖，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路诤犹豫了一下，把石片递给她，说道：“这是白见村世代传承的宝物，宫司非要用你的血来激活它，说明你是它认可的人，它很可能是你母亲的遗物，我现在物归原主。” 尚口晴有些惊讶，她抬头看向路诤：“你说，这是妈妈的东西？” 这话说出口，路诤不免有点后悔。按眼睛的说法，这东西不是凡人能够驾驭的，如果强行使用，会被侵蚀。 幸依家族的石片和白见家族的石片都被人以特殊的手法封印起来，前者用的是某种类似树脂的东西，后者用的是月之石，这说明两件道具的前任持有者都意识到了它的危险性。但现在表层的封印已经被解开了，如果尚口晴真的贴身收藏，说不定会出问题。 尚口晴看了一眼紫黑色的石片，低声说：“可是因为它死了很多人。” 路诤说：“虽然我不能告诉你它具体的来历，但这东西并不是邪物。不过它确实也很危险，你不能贴身收藏，找个地方藏好，就当是个纪念，如果实在不行，你就让你爸爸处理。” “切记，这东西真的很危险。”路诤说着，把石片递了过去。 尚口晴点了点头，接过石片，放进口袋里。 “我还以为你会自己留下来呢。”幸依说。 “这是人家的传家宝，又不是我的。”路诤笑了笑，说：“我手上的这块也不是我的，而是你的，我只是替你保管，等你复活那天，我就物归原主。” 幸依沉默了一会儿，说：“刚才真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就要死了。” “因为我激活了这个宝贝？” “嗯。” “有人告诉我说，凡人使用这东西会被侵蚀，这侵蚀是不可逆的，最终被它同化，灵魂被永远的囚禁在上面，直至宇宙消亡。”路诤轻声说：“真是个浪漫的死法。” 幸依一惊：“什么！你……” “淡定，我还没被同化呢。”路诤笑了笑，说道：“如果有一天我暴毙了，你又没有复活，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接替我的人？你觉得那个叫傲世神皇的家伙怎么样，他虽然脑子有点不太好使，但长得不赖，或者之前我们认识的那些人中有你喜欢的么？四季雨怎么样？” “你要死了？”幸依的声音颤抖起来。 “暂时还不会。”路诤说：“不过这种事情说不准，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未雨绸缪个屁咧。” “万一呢？也许明天我起床撒尿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血尿出来了，就挂掉了。” 幸依没好气道：“你今天怎么了？净说些丧气话？” “很丧气吗？” “拜托，你今年才16岁。” 路诤的眼神又飘忽起来：“每个人都会死，或早或晚。” 第一百一十四章 寻找小晴的人 路诤走向受伤的训练家，此刻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参道上，轻伤的人在给重伤的人实施急救。 经历这一晚后，他们中大部分人可能会选择回家，渡过自己平静的一生，也许个别人会愈挫愈勇，当然，还有人不用做这个选择了，因为他们永远的留在了今夜。 这样的人还有很多，遍布整个小镇。 野村浩平躺在地上，在和尸鬼的近身搏斗中，他的左胸遭到暗影爪贯穿，折断的肋骨插进了肺里。所幸他作为一个资深训练家，和两只精灵建立过友绊契约，恰好岩石系精灵擅长防御，他护住心脏，侥幸没死。 路诤走过去，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轻声说：“野村先生，抱歉。” 野村浩脸色惨白，上面没有丝毫的血色，他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容：“抱歉什么。” “其实我骗了你，我不是什么阴阳师。” “不是阴阳师，那你还说自己有五成胜算？” 路诤扫视附近死去的训练家，沉默不语，良久之后，他开口道：“野村先生，其实我来之前，找人带出过消息，不出意外的话，天亮之前就会有人来处理这里的事情。” 野村浩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牵动他胸口的伤口，疼得他咧了咧嘴。过了一会儿，他叹气道：“唉，年轻人，你这又是何必呢……” 路诤知道野村浩心里有气，今晚的事他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宫司能开始他的谋划，和自己的所作所为脱不开干系。一周目的时候，他没听说月见镇发生过这种惨案，而今却死了这么多人，不知道有多少父亲失去女儿，又有多少孩子失去母亲。 今夜过后，月见镇十室九空，剩下的罗舍人还会不会留在这里？一个民族也许就这么消亡在历史里。 如果他不曾来过的话，是不是这些就不会发生？路诤想。 这时，远程传来一阵轮胎转动的声音，刺眼的灯光照亮竹林相夹的参道。几辆墨绿色的运输车先后停在鸟居下。车门洞开，二十几个男人们从里面钻了出来。 男人们分成两列往参道上跑，每个人都身形挺拔，披着黑色的长风衣，腰间鼓囊囊的，现在明明是黑夜，鼻梁上却挂着纯黑的墨镜，看上去像是特勤局的酷哥。 酷哥们人数众多，一进场就彻底控制了局面。他们对地上的人逐一检查，却没有丝毫救助的意思，看过一个人的脸后，马上就换下一个。 这种粗暴的做派让训练家们有点恼怒，不过这些人明显大有来头，训练家第一时间没有发作。 为首的人注意到站着的路诤，他缓缓靠近。此人身高体长，比路诤高了将近一个头。他走到路诤面前，低头俯视，眼神冷漠，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感让人觉得有点难堪。 路诤猜到了他们是谁，不过他一向不喜欢联盟，再加上雄竞失败，所以明知道这些人的目的，却故作冷淡地问：“你们是谁？” “我们是猎人公会的。”为首的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路诤的面前：“你见过这个女孩么？” 所谓猎人，是赏金猎人的简称，意思是说，他们是一伙收钱办事的民间机构。 路诤一愣，这个说法似乎和他想的不太一样。他低头看去，那是一张亚麻色头发的女孩骑马的照片，摄影师用的焦距很远，只拍到了女孩的侧脸，看上去是偷拍。 低头的时候，路诤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男子的皮靴，他认得这种形制，这是军靴。 这些酷哥绝不是什么赏金猎人，而是军人。不过按尚口晴的说法，她老爹是联盟的大贵族，能调到军人救助女儿也不算什么，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当初在火箭队基地外用武装直升机进行大屠杀的国土安全部。 这时，神社中庭那边响起了一个声音：“队长！人找到了！” 一个戴墨镜的酷哥把躲在神社里的尚口晴拽了出来。 “放开我！放开，我不愿意跟你们回去！”尚口晴好不容易从家里跑出来，当然不愿意就这么被逮回家。 但酷哥的动作相当粗暴，拽着她的手腕硬生生把她从躲藏的建筑里拖了出来。 “你弄疼我了！”尚口晴大叫，她的手腕上有伤，被这么一捏，伤口破裂，血又流了出来。 路诤心里咯噔一声，“你们——！” 但还不待他说完，一把消音手枪抵住了他的额头，下一刻，“砰”的一声轻响，子弹贴在路诤的额心发射。他身子一软，歪倒在地。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愣住了，有人意识到不对，但已经晚了。 男人从路诤的尸体上跨了过去，淡淡地说：“清理干净。” 伴随一声声轻脆的枪声，鲜艳的血花从训练家的颅心绽放。 此时，远处神社的建筑里，三个鬼头鬼脑的家伙们缩在墙根后面观察，看到这一幕，傲世深渊瞪大了眼睛，差点叫出声来：“喂——！” 旁边的傲世风雨一把把他的嘴巴捂住。 他们本以为从车上下来的是联盟的人，因为阵营问题，他们不想和官方照面，所以第一时间藏起来了。但没想到这群人进来以后居然开始屠杀幸存者，自己反而因为躲藏起来，侥幸捡回一条命。 三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事情诡谲，均是震骇莫名，躲在建筑物的墙根后面一动不敢动。 尚口晴被男人从中庭拽到参道，上一刻她还在闹腾，眨眼间就看男人把枪抵在路诤的额头上，枪开了，她的脑海一片空白。 过了片刻，她缓缓回过神来，路诤的尸体已经趴在地上，就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幕中有一段时间凭空被剪掉了似的。 尚口晴疯了似的挣扎，她的力气很小，不足以从男人的控制中摆脱，但她手腕上的伤彻底破裂了，大片鲜血流了出来。 注意到她的伤势，男人的手松了一下，借着这个机会，尚口晴一下子蹿到路诤的身前。 这是一个失误，因为目标身份特殊，办事的人担心过度使用暴力会出现差错。不过这个失误很小，现在这里被几十号训练有素的武装人员包围，目标插翅难飞。 “小狞？”蹿到路诤身边的尚口晴用手推了推他，轻声呼唤。 但路诤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茫然还没彻底消退，悲伤来不及酝酿，但现在这个孩子必须要接受现实了，城堡外面的森林是自由的沃土，也是黑暗的猎场。傲骨燕自由的代价，就是要自己去学会寻找食物，并且躲避猎手的抓捕。 开枪打死路诤的男人脸色一沉，这项任务关乎到关都的未来，不容有失，而且他们时间紧迫，另一波人随时会赶来这里。他使了个眼色，前后几个男人往尚口晴那边靠过去。 尚口晴蹲在路诤的身前，吐出了一口气。这口气吐出去的时间很短，还不够男人走到她身前，但又似乎很长，长得足够一个孩子长大。 此刻，尚口晴做出了一个决定，她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口袋里有一片紫黑色的石片。据说这片石片很危险，她也亲眼见证了有人为它做出过什么，不过她不在乎。她猛地把石片插进自己手腕上的伤口里，伤口继续迸裂，鲜血从静脉溢出，一下子浸润了整片石片。 男人准备把这个小女孩拦腰抱起，抗在肩膀上，但下一刻，他的动作停住了，脸上失去了全部的血色。 一只白色的手从他的胸口贯穿，上面握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所有靠近的男人们忽地止步，直觉浑身僵硬。他们的同伴死了，杀死他的一只从石片里伸出来的手。那枚石片悬浮在尚口晴的面前，上面沾了她的血，不断发出血红色的闪烁，像是正在兴奋得颤抖。 另一只手从石片里探出了出来，然后是一颗畸形的头颅，最终它整个身体都从里面爬了出来。 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古怪的精灵，它通体呈白色，身材矮胖臃肿，但眼睛却一片血红。它有双脚，却不踩地，而是微微悬浮起来，像是一团白色的影子。 白色的精灵舒展着身体，它张开血盆大口，把从男人的胸膛里掏出的心脏凑到嘴边，缓缓攥紧，残余的血从心房里流了出来，透过它的指缝，滴落在嘴里。血迹染出一抹红色，像是在白纸上画出了一弯鲜艳的嘴唇。 它享受完了血食，一挥手，把干瘪的心脏丢了出去。 男人们的目光随着那颗心脏看向地面，却忽然发现不止从何时起，神社的地面全部化为一片暗红，像是涂上了一层凝固的血。 他们抬眼看去，天空中出现了一道裂缝，像是世界的伤口，红色的光就是从这道裂缝里照出来的，把地面染成一片血红色。 直觉告诉他们，这道裂缝的出现和那只白色的精灵有直接关系。他们咽了一口唾沫，举起了枪，但却不敢扣动扳机，纷纷把目光投向为首的高个子男人，那是他们的指挥官。 指挥官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沉声说道：“不要惊慌，那是皮可西，用精灵解决。” 说着，他从腰部摸出精灵球丢了出去：“去吧，怪力！” 见指挥官做出决断，队员们也纷纷跟进，“妙蛙花！铁甲暴龙！风速狗……” 他们召唤出了很多精灵，尤其是怪力，因为队长判断，那只白色的精灵是皮可西，皮可西是一般系，作为格斗系的怪力对皮可西有压倒性的优势，所以每个人都召唤了一只怪力，现在参道上的怪力不下20只。 精灵们密密麻麻排成一排，个个资质不凡，又得到了很好的培育，全部进化到顶点。这是一支强悍的军事力量，足够攻略任何一个武装部门。 强大的队伍让男人们从愕然中恢复了一点信心，因为他们不仅本人武装到了牙齿，而且每一个人都是精英训练家，背后更是站着组织。 不过，他们的心里还是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因为眼前这只精灵，和皮可西有明显的区别。 此刻，白色的精灵却不顾那些密密麻麻的对手，而是回过头看向尚口晴，它的眼睛一片血红，嘴巴上残留着血迹，狰狞可怖。但在尚口晴的眼中，它的眼神温暖得古怪，好像是久别重逢的人在遥望自己的故园。 它缓缓伸出粗短的手，像是要触摸尚口晴的脸颊，巨大的嘴咧张了一下，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小怜，你终于来找我了么？” 尚口晴本有点害怕，但听到它居然说出人话，愣了一下，“你认识我妈妈？” 那只手在尚口晴的脸颊边停住了，它的眼中血光闪动，某种情绪在里面酝酿，像是血海在翻涌，“你是小怜的女儿？小怜呢，小怜在哪里？” “我妈妈她……”尚口晴顿了一下：“已经过世了。” 那片血红的眼中闪出一抹茫然：“你在骗我？” “我没骗你，”尚口晴轻声说：“她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白色的精灵一下子呆住了。 “怪力，用十字劈！”男人们试探着进攻。 怪力冲了过来，它很健壮，全身上下虬结着狰狞的肌肉，棕红色的格斗系能量凝聚在四条胳膊上。十字劈是手臂根部发劲，以肘部带动小臂发起的攻击，力大且精准，眼前这只怪力的等级超过40级，十字劈的威力可想而知。 但白色的影子一闪，人们根本没有看清刚才的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只见高大魁梧的怪力缓缓跪了下来。 那只白色的精灵张开大嘴咬在怪力的脖子上，怪力发出痛苦的嘶吼，四条手臂拼命挣扎。但只听几声骨骼断裂的“咔嚓”声，怪力的四条手臂统统被折断，白色的精灵大口大口地吸吮怪力的血液。 怪力的嘶吼变为呻吟，它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化为一条干尸。 白色的精灵把吸干的怪力丢向一边，对着天空发出无声的怒吼，“小怜！我的小怜！” 此刻，一根根血管从那只精灵的脸上浮现，血管抖动着，像是上百根红色的蚯蚓在白纸上爬行。 随着它的怒吼，黑色的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两边推了过来，封锁了月见镇的上空。黑暗的云层中隐隐响起沉闷的雷吼，紫色的闪电在云层中酝酿，那道裂缝开始崩裂，暗红色的气息从裂缝中渗出，向外扩散，仿佛血雨从天空中坠落。 真像是世界末日。 男人们都经历过严苛的训练，但此刻也忍不住颤抖，有种大难临头的预感。 “一起上！”指挥官比了个手势，众人缓缓后撤，让精灵队伍压过去。 二十几只怪力组成的浩大队伍向白色的精灵冲了过去，它们的侧翼，风速狗从两边包抄。 但白色的精灵化为一道影子，贴着地面闪动。影子像是无形的巨刃划出刀芒，凡它经过的地方，巨大的血花从怪力们的身上绽放，血肉飞溅。怪力们高大魁梧的身体四分五裂，头颅从脖子上掉落，身体断成两半，内脏流了一地。 转瞬之间，怪力们死伤殆尽，那只白色的精灵双手上沾满了鲜血，它吮吸着手指，眼中满是疯狂和无助，“小怜！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为什么！” 指挥官躲到一辆运输车的后面，他吼道：“用重火力！不要留手！” 这些人训练有素，只要指挥官做出决策，也不用多作解释，每个人都各自站定，分工配合井然有序。 十几只妙蛙花从背包伸出藤蔓，朝那只精灵的位置捆了过去。妙蛙花的数量很多，翠绿色的藤蔓密密麻麻，从几个方向发动进攻，几乎无法躲避。 白色的精灵也不用躲避，它反手抓住藤蔓，往这边一扯，双方等阶上的差距是压倒性的，十几只妙蛙花的力量居然还及不上它，反而被它拽动。 但指挥官并没有把希望都寄托在妙蛙花的藤鞭上，他大吼一声：“开火！” 两声猛烈的雷暴几乎在通一时间震响，便携式反步兵火箭弹划过两道耀眼的火光，像燃烧着火焰的标枪那样刺向那只白色的精灵。 巨大的爆炸腾起，像是点燃了几人高的火炬，爆炸中心一瞬间产生几千度的高温，还有巨大的冲击力和弹头爆炸产生的碎片激波。这就是人类工业能力的结晶，让神也忌惮的武力。 指挥官抬眼看向火光激起的地方，期待那里烟雾散尽，看到一具被炸碎的尸体。 烟雾抖动了一下，指挥官的瞳孔缓缓缩紧。 那只白色的精灵缓缓从火光中走了出来，巨大的爆炸似乎一丝一毫都没有损伤到它。它发出低沉的吼声：“是你们，要伤害小怜么？” 指挥官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比了个手势：“喷射火焰！” 两侧的几只风速狗喷出滚热的火流，交叉着向那边攻了过去。 但那只白色的精灵速度快得像是瞬移，一个眨眼的功夫，它就跨越了几十步的距离，直接出现在一只妙蛙花的身前。在妙蛙花试图反击之前，白色的爪子已经插入那只妙蛙花的头部，妙蛙花发出一声闷哼，脑浆迸裂出来，巨大的身躯一下子瘫软在地。 它把妙蛙花举了起来，向两翼的风速狗掷去。 风速狗调转火焰的方向，但这些火焰被妙蛙花巨大的身躯挡住。在喷射火焰的炙烤下，妙蛙花绿色的尸体变作一片焦黑，散发出一股蛋白质被烤焦后的臭味。 借助妙蛙花的掩护，这只精灵成功突破风速狗的封锁。鬼爪拍在一只风速狗的头上，这只威风凛凛的狗子发出一声浅浅的哀叫，同样脑浆迸裂而死。 狗子们被巨大的恐惧压垮，试图逃窜。 但白色的精灵并不打算放任何一个人或者精灵离开，它曾受困在黑暗的深处，在没有一丝光明的地方，唯一支撑它的，只是某个人在记忆中投射出的影子。然而当它再次返回人间，却被告知那个影子已经消散了。 白色精灵的眼中红芒高涨，散发出深刻的绝望和怨毒，“小怜！我的小怜！” 它痛苦而疯癫地吼叫，白色的利爪轻而易举地贯穿了风速狗的身躯，利爪猛地一扯，风速狗的躯体犹如棉花做成的玩偶，被瞬间撕成了两半。 它吼叫着，把风速狗撕碎的尸体塞入口中咀嚼起来，鲜血和肉沫不断顺着嘴角滴落。 然而敌人的血和痛却丝毫无法弥补它内心的空白。它一边咀嚼着，一边把目光投向站在不远处的那些男人，眼中满是仇恨和嗜血的渴望。 指挥官微微感到微微的战栗，他喝道：“火力组准备。” 身边的队员回答道：“火力组已就位！” 他的余光向那边一扫，两架黑色的运输车已经碾过竹林，驶上了参道。它们侧停下来，机械装置打开，从车腰的位置伸出一支闪着漆黑光泽的枪管，三个黑洞洞的枪口平静却狰狞。 这群男人开来的运输车里居然藏着车载机枪。这是种转轮式的机枪，由三支12.7毫米口径的机枪并联组成，每分钟能够倾泻4000发子弹，有效射程高达1500米。 车载机枪是他们最后的底牌，也是他们最强的武器，他们准备这件武器，预想的敌人当然不是眼前的精灵，而是另一伙竞争者。 指挥官很有信心，在这种程度的火力面前，钢铁和水泥都要被撕裂，即使以防御著称的岩石系或刚系宝可梦，也坚持不了太久。 他猛地挥手，雷暴般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两支车载机枪同时喷吐致命的金属风暴，炙蓝色的枪口焰喷出将近半米远。 指挥官从车后探出头去，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密集的子弹像是横行的疾雨那样把那只精灵全身都覆盖住了。但那只精灵伸出双手，血色的能量向它的手中汇聚，仿佛托举着一面无形的盾牌，那些子弹接近它一米左右的位置，就被那层红色的壁障挡住了，子弹打在上面，犹如落入湖中，振荡出密集的水波，壁障在暴雨中急颤，却不崩溃。 “继续！全速射击！不要停火！”指挥官大吼。 神社的另一边，另一伙人也探出脑袋，悄悄观察着远处的那一幕。机枪射击发出的声音压住了他们的声音，几人凑在一起，通过游戏界面谈论起来。 “乖乖，连机枪都动用了，我感觉自己正匍匐在一战的索姆河战场的壕沟里。”傲世风雨啧啧称奇：“真的是宝可梦之使命召唤。” 这段剧情的转折实在是太突然了，一点铺垫都没有，傲世深渊苦思冥想，依然猜不透怎么一会事儿。他问道：“这群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傲世风雨摇了摇头：“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要说是坏人的话，我们才是坏人。”傲世深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们是火箭队的，干坏事才是我们的天职。” 傲世风雨捏着下巴，不想理队伍里的活宝，这时，傲世神皇冷笑一声，说：“我瞧他们是联盟的人。” “何以见得啊，老大？” “只有联盟的伪君子才会暗中偷袭。”傲世神皇傲然道：“我们火箭队就算做坏事，也从来光明正大。” 傲世深渊和傲世风雨见老大又进入状态了，无奈地对望了一眼，傲世深渊说：“喂，陆哥真的挂掉了？” “应该没有。”傲世风雨低头看了一眼游戏里的聊天群，“群里的状态你也看到了，他没进入死亡状态。” “那为啥我们艾特他，他都不叼我们？”傲世深渊不解。 “不知道。”傲世风雨想了想，说道：“不过趁他们打着，我们先把萝莉抢回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白色凶灵 两支机枪保持全速射击已经五分钟了，火控手告警：“队长，枪管过热！” 指挥官说：“左一继续保持射击，右一更换备用枪管。” 随着他们的动作，单位时间内倾泻下来的火力明显降低，此时，远处抵挡子弹射击的红色壁障颤动了一下，几颗紫红色的圆球从那里飞了过来。 现场没人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只看到一道流光穿过右一的车厢。 “右一！报告你们的情况！”指挥官对着手中的对讲机吼道，但那里什么回应都没有，他生出不妙的预感。 “去看看怎么回事！” 副手接到命令，离开掩体，向右边的那辆运输车奔去。透过车窗，他看到车厢里的驾驶员和火控手瞪大双眼，保持他们身前最后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他打开车门，把手指按在他们的脖颈上，指尖没有丝毫活人该有的温度，也没有脉搏的跳动。 这种死法就像是那里刚才正路过一位死神，死神随意挥舞了一下镰刀，就勾去了几条无辜的灵魂。 副手按下自己的对讲机，声音干涩：“右一全部阵亡，死因……未知。” 指挥官接到报告，但来不及做出反应，又是一道红色的流光一闪而过，这一次，它穿透的是左侧那台运输车。 “左一！左一报告情况！”指挥官在自己的对讲机上大吼。 回应他的是杂乱无章的电流声，而那台全力发射金属风暴的机枪，也随着左一的沉默，缓缓停止了运转。 指挥官放下手中的对讲机，抬头看去。在几分钟里，他们已经倾泻了超过三万发子弹，这些12.7毫米粗的黄铜弹头滚落满地，围在那只精灵身前，犹如一座由金属堆成的小山。 这样的火力足够把一面大厦的承重墙打垮，但居然没能对那只白色的精灵造成伤害。 现在它踏出自己的防御圈了，一道紫色的闪电从黑暗的云层中劈了下来，电光照亮了它苍白的脸，怨毒和仇恨从它血红色的眼中迸射出来。 指挥官感到真正的战栗了。他已经预感到这次任务的失败了，但这次是因为他们遇到了某种程度的不可抗力，而任务目标还在，即使引起对方的警觉，之后还有机会。 他当机立断做成决定：“撤吧！” 躲在掩体后面的人跳进运输车里，驾驶员踩下油门，火焰产生的热浪推动涡轮发动机运转起来，带动传动轴高速旋转，轮胎转速从静止一下子提高到3000转每分钟。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野马般的嘶鸣，但车窗外面的风景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指挥官问道。 “不知道，”驾驶员一遍遍检查着控制台上的读数，冷汗已经从他的额头上流了下来：“一切正常，但是车子就是开不动。” “车子开不动是什么意思？” “队长！看那边！” 指挥官循着副官的声音，把头探出车窗，下一刻，他明白运输车为什么开不动了。 只见那只白色的精灵所站的地方，黑影从它的脚底一直延伸到运输车的轮胎下。轮胎飞速转动，摩擦路面掀起大片的泥土，运输车本该被巨大的摩擦力推动驶出去，但却被那道黑影给死死拽住了。 白色的精灵居然踩住了运输车的影子。 它的双手缓缓举过头顶，四周氤氲的气息向它的头顶汇聚过来，化为一颗巨大的能量球。能量球中闪烁着紫色的电光，就如同头顶那片黑暗的云层，驳杂的灵魂力量被强行凝聚在一起，压缩到极限，像是一颗随时会爆发的恒星。 影子一闪，那颗能量球被投掷过来，飘然碾过路上所有的机械车辆。灵魂力量轻而易举地越过金属掩体，穿透他们所有人的血肉之躯。 一瞬之间，体温、生命，乃至于灵魂都被剥夺。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指挥官终于体会到了死亡的冷，但他来不及恐惧或者忏悔，青黑色的尸斑已经爬上了他的脖颈，意识被永远冻结在了这一刻。 白色的精灵垂下双手，站立不动，片刻后，它缓缓走向神社的中庭。 这时，它血红的眼中闪过一抹惊愕，始终被它护在身后的女孩已经不见了。 惊愕化为愤怒，白色的精灵把自己精神力往外扩张，就像是某种功效特殊的雷达，任何具备生命的东西就无法逃过它的感应。 很快，它就发现了自己要找的目标，除了放它出来的女孩，还有另外三个人。 此时此刻，傲世神皇三人正护着尚口晴慌慌张张地逃跑。 神社的后门出去，是一片茂密的竹林，这里没有经过任何修缮，路况糟糕，几乎没法落脚。但傲世神皇他们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那边的战斗一旦决出胜负，不管是谁赢，恐怕都不算好事。 三人在竹林中奔跑。尚口晴因为失血，非常虚弱，行动不便，傲世神皇干脆把她背在背上。 “听陆哥说，你名叫小晴？”傲世风雨搭讪道。 尚口晴轻轻嗯了一声，傲世风雨又问：“你知道他们是谁么？我是指那些来抓你的人，那是你们家的对头？” 尚口晴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知道。 她的情绪有点低落，但傲世风雨对她的事似乎颇有兴趣，接着问：“小晴，听陆哥说，你还是个贵族后裔？” “烦死了！能不能少说几句废话？”傲世神皇皱眉。 傲世风雨有点委屈，叹道：“老大，我这是在挖掘剧情呐。你想，那伙人袭击我们的人显然是冲着萝莉来的。萝莉身上值得别人觊觎的无非就是两点，一，她是贵族后裔，二，她是传承者。” 分析到这，傲世风雨忍不住又开始问：“小晴，你是传承者么？” “什么传承者？我不知道。”尚口晴再次摇头。 傲世风雨眼珠转了转，说：“你要不是传承者，那个白色的家伙又是谁召唤出来的？” 尚口晴从口袋里掏出那枚紫黑色的石片，现在上面蘸着她的血，带着殷红，“你们说的传承，是指这个东西么？” 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望向那枚石片，之前他们见过这件道具爆发出的威能，要说一点不心动，那是骗人的。 “算了算了！”傲世神皇皱眉道：“这东西是小陆还给人家的，你就别老是惦记了。” 傲世风雨缩了缩脑袋，刚想嘟哝些什么宝物有德者居之的话，见依伏在傲世神皇背上的尚口晴眼眶又红了，叹了口气，说道：“萝莉，别这样，陆哥应该没死。” 尚口晴闻言一愣，刚想说话，忽然一阵阴气吹来，周围的竹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一个白色的影子忽然出现在他们前方的竹林里，它血红的眼中流露出凶光，一字一顿道：“你们，想带走我的小怜么？” 三人齐齐打了个寒战，他们都见过这只精灵屠杀的场面，面对这样的敌人，他们一点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甚至他们都不知道眼前的家伙究竟是不是精灵，至少他们从来没见过精灵会说人话的。 “跑！”傲世神皇低喝。 三个人撒丫子往回跑。用尽吃奶的劲儿摆动双腿。然而刚跑出没几步，眼前白影一闪，那只白色的精灵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三人急忙驻足，但脚下踩中凹坑，脚一崴，摔到地上。 白色的精灵一步步逼近，眼中凶光愈盛：“你们！要抢走我的小怜么！” 面对这种绝境，摔倒在地的三人全都脸色难看至极。傲世深渊哭丧着脸，两只手举过头顶，说道：“太君，我投降！能不能别杀我们？” 傲世神皇也有点害怕，但他还是看向自己不成器的下属，狠狠瞪了他一眼。 “老大，都什么时候了还死要面子？”傲世深渊一把抓过他的手，“赶快跟我一起投降，你还刚得了个道具呢，爆出来多不划算？” 傲世神皇一时失语，双手就这么被傲世深渊抓着，举过了头顶。旁边的傲世风雨见他们都这样了，要是不投降就显得自己有点不合群了，叹了口气，也把手举了起来。 换个人面对这三个活宝开耍，可能已经笑场了，但那只白色精灵的内心已经被孤独和怨毒支配，满心只有杀戮的欲望。它抬起手，手掌上沾满了殷红的血，也不知道是人类的还是精灵的。 三人眼见这一幕，自知无法幸免，一个个缩着肩膀瑟瑟发抖。 “太君，别杀我们！要是太君要花姑娘，我们也可以带路，一起找花姑娘咪西咪西！”傲世深渊有点语无伦次了。 “别伤害他们！”尚口晴忽然挡在傲世神皇等人的面前。 白色的精灵将要挥下的手僵在半空：“小怜，你怪我了么？” “我……我叫小晴。”尚口晴说：“你说的小怜，应该是我的妈妈，但她已经过世了。” “你骗我！小怜怎么会死？”白色精灵血红色的眼睛扭曲起来，它忽然捧住尚口晴的脸颊：“你就是小怜，对不对？” 尚口晴手足无措：“我……我……” 白色的精灵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说：“小怜，你能不能别离开我，能不能永远陪着我？” 眼前这只白色的精灵狰狞可怖，尚口晴亲眼见过它将人类和宝可梦撕成碎片，再吞噬他们血肉的样子，但不知怎么的，她并不感到害怕。眼前的这只精灵似乎并不是什么逃出地狱的厉鬼，而是一个凄惶孤独的孩子。 她轻声说：“我可以陪着你，但是，我不是妈妈。” 白色精灵沉默着，红色的气息从它的身体上氤氲着升起，像是被蒸发的血。任谁都能看出它内心剧烈的情绪波动，它正变得越来越危险，随时会将自己满腔的怨恨倾泻向尘世的生灵。 傲世神皇等人对望了一眼，傲世风雨低声说：“我靠，看不出来，这位还是只死病娇啊。” 白色的精灵张开双臂，好像要拥抱身前的女孩，这时，它的身体僵了一下，缓缓回过头，盯着另一个方向。 竹林中踉跄着走来另一个人影，他捂着额头，指缝里透出淡淡的紫光。 尚口晴的目光越过白色的精灵看向那边，她的声音即惊喜又惶恐：“小狞！你别过来！” 路诤把捂住额头的手放了下来，此时，傲世神皇他们看到，他的额头上有一个古怪的印记，不过那不是子弹留下的弹孔，而是一个散发荧光的角型符号。 “陆哥，你不是中枪了么，怎么看上去像是中了阿瓦达索命，成哈利波特了？”傲世深渊看得惊疑，但忍不住嘴欠。 路诤摇了摇头，他当时确实中枪了。换作常人，或者换个位置，可能都已经毙命了。不过他情况特殊，中枪之前被来自于灵魂石板的力量侵蚀，一度“神化”，之后他额头的印记发挥作用，将他身体中的石板力量收拢，并封印起来。 那颗子弹好巧不巧就贴在他的额头上发射，子弹打中了那枚印记，印记中封印的灵魂力量在外界的刺激之下再次外溢，形成了屏障，救了他一命。 不过他本人并不好过，“逆神化”的进程受到干扰，他的大脑在外溢的灵魂力量侵扰之下，思维一片混乱，现在刚缓过神来。系统警告说，他额头上封印的灵魂力量还在不断外溢，虽然很慢，但很致命。 路诤想起了那只眼睛的话，说要帮自己一个小忙，这道印记就是祂留下的，还说要自己去寻找其余的石板。 作为全知全能的观察者，这颗射在他额心的子弹大概早已在祂的预料之内。 “你就是白色神明？你果真是一只耿鬼？”路诤看向它，脸色阴沉。 图鉴上说，耿鬼属于影子宝可梦，习惯于隐藏在阴影里伏击猎物，夺取猎物的魂魄。一般来说，耿鬼的身体是深紫色的，能力越强的耿鬼，颜色越深，越是偏向于黑色，而白色的耿鬼……只有异色的mega耿鬼才会具备这种特质。 也难怪那些军人没有认出来，到死都以为那只是一只皮可西，选择用怪力去主攻，结果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普通的耿鬼想要进化为mega耿鬼，必须以训练家的精神激活钥石，再以钥石打开某种特殊的石头，从中汲取力量辅助其完成进化。并且这种进化是暂时性的，随着训练家的精神剥离钥石，进化就会中断。而眼前的这只耿鬼显而易见没有自己的训练家，那么，这种级别的鬼物只能来源于一个地方。 路诤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裂缝，那道裂缝不断向外散溢着红色的气息。那些气息是从灵界裂缝逃逸出来的灵魂，今夜过后，关都互联网上的灵异模块大概要热闹起来了。 耿鬼看向路诤，眼前这个人身上的气息有些古怪，让它有点忌惮。耿鬼用凶毒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你也要，来抢我的小怜么？” 路诤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恐怖三原则有云，怪物不能口吐人言，因为能说话就意味着可以沟通，那么对方就是具备理性的。不过眼前的这只精灵口吐人言，却加强了恐怖感，它夹在类人和非人之间，既不属于宝可梦的世界，也不属于人类的世界，就像是触发恐怖谷效应，显得更加诡异。 另外，就算要沟通谈判，也得在表现出谈判的资本之后。 因为封印在额头的灵魂力量外溢，路诤重新具备使用部分幽灵系技能的能力，但效果远不如他和宫司战斗时的水平，而且随着印记的恢复，外溢的灵魂力量正在收拢，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路诤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多说废话，反手丢出一枚暗影球。 这枚暗影球被他提前扣在掌心，因此没有从周围凝聚幽灵系能量的动作，所以没被耿鬼发现。这一击突然而发，去势极快，眨眼间就逼近了耿鬼的面门。 耿鬼慌忙阻挡，红色的壁障出现在它的面前，但幽灵系和幽灵系之间是互相克制的关系，它的防御能阻挡火焰、拳击，甚至炮弹，但唯独难以防住同属一源的灵魂力量。 暗影球穿过它身前的壁障，直接命中它的额心。 耿鬼发出一声惨呼，遍布它全身上下像是红色蜘蛛网般的血管剧烈地抽搐起来，苍白色的影子也剧烈地抖动，像是狂风中颤抖的火焰。 趁这个机会，路诤猛地蹿出，化为一道影子贴地疾行。他的时间所剩无几，刚才的那枚暗影球几乎榨干了他身上最后的力量，他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给这位伟大的白色神明一记狠的，把小晴从它手上救出来。 耿鬼一边嘶吼，同时伸脚踩向路诤化作的影子。 路诤不敢硬接，对手是玩弄影子的行家，而自己只是个人类。 他从影中蹿出来，左右手各握着一柄匕首，像合击的铡刀那样，捅向耿鬼粗短的脖子。这两只匕首是他从那些阵亡的军人尸体上搜到的，现在上面镀上了一层幽灵系能量。 幽魂之刃！ 耿鬼伸出手，苍白的鬼爪一左一右捏住了路诤的手腕。 路诤感觉自己被鬼爪捏住的地方冷得像浸泡在液氮里。如果此刻他还是那具黑曜石般的神化之躯，当然不惧怕这种幽灵系能量的侵犯，但现在他的神化之躯退化了，只是个肉体凡胎。寒冷透过毛孔侵入他的血肉之躯，脆弱的神经系统很快失灵了，他感觉自己握住匕首的手掌已经失去了知觉。 连续两下“啪嗒”声，匕首从路诤冻僵的手中掉落在地，离开了使用者，匕首涌动的幽灵系能量也随即熄灭了。 地上的傲世神皇等人看得脸色惨变，任谁都看得出来，没有了手中的匕首，路诤已经彻底对耿鬼失去了威胁。 耿鬼的目光随即从路诤的脸挪向他的脖颈，眼中的怨毒和仇恨愈发高涨。它伸出紫黑色的舌头，舔了一下鲜红的嘴唇，似乎对仇敌颈下动脉里的血很感兴趣。 “就凭你，也想抢走我的小怜么！” 路诤苦笑一下，他其实不太想和这位“白色神明”对上，即使粗略估计，这位存在的实力也远远超过了四大天王，而他自己也已不再是“神化”状态，如果有的选的话，他只想逃之夭夭，远离这是非之地，赶快去华蓝市做他的晋级任务。 可惜他们之间存在结构性矛盾，既然这位打定主意要来一出宝可梦版的鬼王娶亲，那么路诤只能硬着头皮演一演燕赤霞了。 耿鬼咧开巨口，就在它即将咬向路诤脖颈的时候，路诤眼中寒芒一闪——其实幽魂之刃并不是他的杀招。 路诤把头猛地前磕，额头狠狠撞在耿鬼的脑袋上。 这才是他真正的杀招，他的额头上有那位全知全能的观察者留下的刻印，这道刻印既然连作为幽灵系源头的灵魂石板都能够压制，更何况一只幽灵系宝可梦呢？ 在撞到耿鬼的刹那，那道印记发出淡紫色的光芒。路诤感觉自己似乎撞入了一片大雾，在那片大雾的深处，他看到一个男孩的身影，那个男孩也看到了他。双方都很惊愕，下一刻，他们的意识撞在了一起。 路诤脑袋一空，铺天盖地的白色和某种奇怪的情绪向他笼罩而来，他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失重感，就好像地球重力的方向忽然调了个各，他猛地从地面向着天空坠落，坠落到白茫茫的云层中。 天地逆转，时光倒流。 第一百一十六章 阿丑 我掀开泛黄的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是一个家徒四壁的家。房间里能称得上家具的东西，除了一张只供单人安寝的小床，只有一面从村里垃圾堆里捡来的桌子，上面还堆着不少东西，也是从同一个地方捡来的。 我叫阿丑，以捡拾垃圾为生。我每天早晚去一次村口的废品回收站挑选同村不要的东西，从里面翻找损坏的机械设备和电子产品，把它们修好，或者拆卸出里面的金属制品，把这些物什定期送到山下镇子贩卖，换取生活费。 我带上遮阳的斗笠推门出去。但今天，我没有如往常一样去村口的回收站，而是去后面的院子里。 因为某一个对我来说，特别的日子就要来了。 院子里面堆着我最近一个月的收获，我把它们整理好，堆到我自制的手推车上。我稍一用力，手推车的木轮转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载着大捆大捆的物什离开我家的院子。 我的家是村子西北角的一间瓦房，据说以前住的人是一个单身的老瓦匠，后来得了一场病死了，这间房子没有人要，于是就借给像我这样的人暂居。 我推着车，沿着村子的主干道往入口走去。 沿途的村民看到我，纷纷避让，尤其是带孩子的妇女，她们慌慌张张地拉着自己的孩子远远逃开，就好像是我身上散发某种致命的传染病。 我知道他们不喜欢我的原因，因为我很丑。 我的五官和正常人不一样，比如说，我的嘴咧特别大，眼睛的颜色是红的，耳朵也长在和普通人不一样的位置上。最古怪的是，我的皮肤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白色，这让我讨厌阳光，喜欢黑夜，白天出门的时候，必须戴着遮阳的斗笠，走在影子里，才不会被灼伤。 据镇子里的医生说，我患有一种非常罕见的先天畸形，这是种基因缺陷，从娘胎里带来，没得治。这种基因缺陷导致我患有严重的白化病，我畸形的五官，也是这种先天畸形的结果。 （作者注：白化病，一种黑色素合成障碍导致的遗传性白斑病，患者视网膜无色素，虹膜和瞳孔呈现淡粉色，怕光，体毛均呈白色。白化病属于遗传性疾病，染色体隐性遗传，常发生于近亲结婚的人群中） 我想，可能正是这样的原因，我的爸爸妈妈才会把我遗弃在村子里，让我自生自灭。 “快看！是阿丑！”几个在村子里玩耍的少年看到了我，他们身边没有大人，所以不太顾忌。 “阿丑的头，像皮球，一脚踢到村门头。” “阿丑的脸，最可怜，远看像是狗大便。” “阿丑的白，比鬼白，妖怪不从娘胎里来。” 这些半大的孩子远远看着我，手舞足蹈蹦蹦跳跳，一边念着他们自己编出来的顺口溜，一边对我比划着鬼脸。 “看我不揍死你们！”我作势向前猛冲了几步，少年们吓得一哄而散。 换做平时，我可能还要多追出去几步，最好能逮住其中的某个，给他点苦头吃，不过今天还是算了，我去镇里还有要紧的事情。 以前第一次听少年们念出顺口溜的时候，我还有点伤心，觉得大人们讨厌我长得丑就也罢了，如果孩子们讨厌我，大概是因为我真的令人讨厌。 不过后来随着我了解的事情越来越，我逐渐知道，村民们厌恶我，除了因为我的外貌畸形，还和村子里的传说有关。 我所在的村子叫白见村，这是一座为了供奉神社而聚集的村落。居住在村中的人大都和神社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要么是神官们的家眷，要么是侍奉神官的佃农或仆从的后代。 如果把前者比作贵族，那么后者就是平民。不过村子不大，随着时代通婚，村民们大多沾亲带故，祖上是神官或者仆从的区分也逐渐淡了。 这些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是，神社中世代供奉的神主却与我有关。 据传，那是一位来自异次元的大妖，残酷而暴虐，曾经在月见山附近兴风作浪，吞吃人畜无数。后来，这位作孽的妖魔遭遇了初代的宫司，初代的宫司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她成功将其降服。妖魔也在宫司的教导下洗心革面，诚心实意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赎罪，帮助宫司封堵了通往异次元的入口，同时也答应庇护神社周边的土地。 于是，大妖就变成了被供奉的神明。 我没有见过这位神明，但据见过它的人说，这位神明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有人说，我是被神诅咒而诞生的鬼，又有人说，神想要逃出封印，我就是被它选中的载体。 神的载体么？神的诅咒么？人们在供奉神的同时，也会对它如此恐惧么？ 我想，其实那位白色的神明根本不是什么神，它从来都是一只鬼。 人们以供奉的名义将它镇压在神社里，以注连绳和玉恒为封印，把它牢牢锁在神像中，在神龛前点燃熏制的香炉，在两侧摆放雕刻精美的人偶，在神社的周围种上神树……就像用锁链困住一只狮子。 千年以降，因为这只妖魔，罗舍人只要往山上一躲，就能躲避赋税和徭役，诸侯的官吏也徒之奈何。这样，月见山的居民才能安然渡过纷争而动乱的历史。 但人们也畏惧它。他们担心有一天当神社的牢笼腐朽，这只受困千年的妖魔从束缚中解脱出来，它将高唱着血腥的圣歌，向当年困住它的神官的后代索取他们应该支付的报酬。 所以当他们每次见到我时，就会想起那只受困的妖魔，世代相传的恐惧从心底里浮起。 不过这种想法真的有些可笑，就算我长得和它有点像，那又怎么样？ 也许我是一只鬼，生下我的人为我的存在而蒙羞，她把我丢弃在村舍的门口，害怕得逃之夭夭。我承载着耻辱和困顿长大，并注定要继续承载这份耻辱和困顿，我必须独自行走在建筑的阴影和众人目光的缝隙里，躲避阳光和人烟，否则就会被那些滚热的东西灼伤。 但我也是一只无害的鬼，我没有它的力量，当然也不会有它的暴虐。 村民们对我的厌恶我全盘接受，但他们对我的畏惧却是杞人忧天。 这样想着，我走到村口的时候，向一个阿婆轻轻打了一个招呼，她也向我微微点头致意。 老阿婆叫钱婆婆，她是这个村子中唯二对我好的人。她经常会给我带吃的，虽然只是剩菜，但味道却很不错。还有一次我生了重病，快要病死了，也是她带给我药。所以，我以前曾怀疑过，是不是她就是我的妈妈，因为我长得丑，把我遗弃了，但还是心怀愧疚，所以才对我这么好。 钱婆婆有一个儿子，志男。志男很粗鲁，还对小怜有非分之想，夏天乘凉的时候，我偷听到他和同村的其他男子一起传小怜的闲话，为了这事，我狠狠揍过他一次。 当时他带着另外两个年轻男子跟我对打，不过我不怕，因为我虽然身体畸形，但是力气却很大，我一个打他们三个，他们也打不过我。 不过也是因为这事，钱婆婆再也没有给我带过饭。大概是因为记恨我打伤了他的儿子。也是因为这件事，我再也没有把她当成过妈妈，因为她已经有一个亲生儿子了。 对了，小怜是这里除了钱婆婆之外，另一个对我好的人。 我今天带着货物去镇子，就是为了给小怜带一件礼物，因为马上3月17号就要到了，这一天，是小怜的生日。 我和小怜的相逢是在一个破房子里。 那时候我的脾气没有现在这么好，村里的孩子说我是没娘养的野狗，我很难过，就和他们打了一架。他们人多，十几个人打我一个，但我生气了，和他们死打。 有好几个孩子被我打伤了，但他们有大人出头，那时候我还小，力气没有现在这么大，我打不过大人，只好躲在村边堆柴火的破房子里，连续好几天都不出来。孩子们找不到我，为孩子出头的大人也找不到我。 但我也没占到便宜，我的腿断了，脸上和手上的肉也被抓烂了，伤口很深，不断往外冒血。 我想我就要死了，我终于要死了，我终于不用再躲着人，也不用躲着太阳，不用一直活在别人看不见的影子里。 这时候，空屋的大门被人推开了，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她一眼就看到了我，对我说，哇，你怎么浑身都是血？ 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她有一头亚麻色的头发，被剪裁成工整的姬发式，平直的流海挡住额头，两侧的头发很自然地搭在白皙的双颊边。那时候她的双颊还是圆鼓鼓的，像是一只粉雕玉琢的兔子。 她说，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一个人躺在这里？ 我说，我和人打了一架，马上就要死了。 她稍微走近了一点，看了看我身上的伤口，对我说，那你们打得可真狠，不过你别怕，我马上就去喊人来帮你。 我说，你别出去喊人，你喊来的人只会打我。 她想了想，说，她学过一些处理外伤的办法，可以自己帮我。说完，她转过身，推开空屋的门，蹦蹦跳跳就消失不见了。 我当时很想叫住她，因为我没指望她能帮到我，我也没那么想活下去，我只是不想死得那么孤单，我想死的时候，旁边有人能看着我，陪我说说话。 但很快，她就从外面回来了，手里居然还带着毛巾、脸盆和药箱。 她把毛巾浸泡在盐水里，帮我把伤口上的血痂和泥灰清洗掉。她清洗完伤口之后，把药涂在棉布上，再用棉布缠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她问我，你疼么？我摇了摇头，说我不疼。她说你骗人，带盐的水碰到伤口应该会很疼。 我真的没有感觉到疼，我觉得很温暖，她手心的温度比太阳还要温暖。 她看着我，说，既然你不疼，那你为什么要哭。 我摸了摸眼角，从眼角流出来的是一种温热的液体，我用手指蘸着放到嘴里尝了一下，是咸的，味道像是血，不过颜色却不是红的。 这就是哭么？什么是哭？我为什么要哭？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一种液体，是从身体里淌出来，却不会让人感觉到疼呢？ 我说，你不害怕我么。 她说，我为什么要害怕你。 我说，因为我长得很丑。我忽然就低下了头，这是我第一次因为自己的长相而羞愧，别人说我丑我从来不在乎，但唯独这一刻我感觉到了慌乱，我低下头，是因为不想让她看到我丑陋的脸。 她说，我叫怜子，你可以叫我小怜，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没有名字。 小怜说，你没有名字，那别人怎么称呼你呢。 我说，他们叫我怪胎、那家伙，还有喂。 小怜说，每个人都该有个名字。她看着我，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你既然这么丑，那么你就叫阿丑吧。 从此之后，我的名字就叫作阿丑。 小怜说，阿丑，你不要老是和别人打架。 我说，可是每次都是别人来惹我的。 那时候我脾气不好，要是有人敢惹我，我就冲上去狠揍他们。我的力气很大，单对单没人打得过我。这一次，也是因为他们纠结了好几个人，朝我远远的丢石头，以为这样我就不敢动手了。 小怜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说，阿丑，你这样会交不到朋友的。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会有朋友的，因为我是一个鬼，鬼不会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小怜说，你不是鬼，你是人，人都需要朋友。 她想了想，说，这样吧，你要是以后不再打架，我就是你的朋友了。 我的脾气很暴躁，喜欢把惹我的人狠狠揍倒，看着他们被地上的石头磕破，血流如注的样子，这样会让我痛快。但为了小怜，我愿意收敛自己的暴脾气，就算别人惹我，我也不去揍他们。 但我并没有交到其他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就是小怜。小怜却有很多朋友，她长得很好看，心肠也很好，村里的每个人都喜欢她，村里的年轻一代都愿意和她交朋友。 可我不喜欢小怜的朋友们，因为当他们和小怜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没法跟我在一起了。这些人有的时候，也会在小怜面前说我的坏话，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小怜会故意避开他们，在太阳落山之后独自找我。 她知道我白天不方便出门，所以会在夜晚降临之后，把白天攒够的所有她觉得有意思的事情都说给我听。 邻居养的狗狗又下崽了、隔壁家五郎大叔的儿子白天在麦田里追抓兔子，结果把腿崴了、小隆和小胜比赛爬树，结果爬到一半，两个人都从树上掉下来了、雪子喜欢国治，但国治喜欢嘉美……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得像是黄莺的啼声。 这让我知道了她心里藏的很多小秘密。比如她讨厌谁、喜欢谁，谁家的大人很势利，谁家的孩子很臭屁。 小怜在别人面前是庄重温婉的后备巫女，唯独在我面前是一个有点焉儿坏的女孩。她会把藏在心里很深的小秘密都说给我听，可能是因为觉得我只有她一个朋友，所以不会把她的小秘密告诉别人。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棵不会说话的大树，在田野边孤独的生长，忽然有一天这棵树上来了一只鸟儿。鸟儿每天会飞走，但一定会在傍晚的时候回来，把她听到的故事编成歌，唱给这棵孤独的大树听。 作为一棵树，我没什么想要的，我只想守着我的鸟儿，让她一天天唱歌给我听。 时光荏苒，小怜一天天长大了，长成了村里最美的女孩。 作为上一任巫女的女儿，她注定要继承神社里巫女的职责。每天早上，她会去神社里进习，那也是在白天我最期待的一刻。 当小怜身穿绯绔脚踩木屐，缓缓走上神社的石阶。我躲在神社外的砖墙后面，偷看她的背影。那一刻，她亚麻色的头发被风吹得扬起，阳光透过发丝的缝隙，会有金砂般的颜色闪动，如同金缕，就像入秋时麦田里起伏着金黄的浪涛。 就因为这一幕，我连会灼痛我的阳光也不那么讨厌了。 村里的其他男孩也会偷看小怜，他们把她叫作白鹿女，因为她皮肤白皙、四肢修长、身段窈窕，眼神纯洁温顺，就像是一只纯白的鹿。 他们一边偷看，一边交流对白鹿胴体的幻想，发出那种青春期的男孩特有的猥亵的低笑。我很讨厌那种笑，恨不得撕烂他们的嘴。 其中我最讨厌志男，他老是用那种令人厌恶的眼神看小怜，因为这事，我才狠揍了他。 也因为这事，小怜好几天没有来找我，因为我答应过她不去打架。但我不后悔，有人惹我，我可以不放在心上，但他们不能去惹小怜。小怜是停在我枝头上的鸟儿，我的枝头上只有这一只鸟儿，谁敢动我的鸟儿，我就跟谁玩命。 我离开村子，沿着栈道去了山下的月见镇。清完了手上的货，我来到镇上的商业街。因为月亮节就要到了，镇子里来了很多外地的游客，这条街上的商铺都开了，商铺琳琅满目，显得很热闹。 不过我不太喜欢这份热闹。 “喂，妈妈，你看那个人！他长得好怪啊！” 我斜眼瞥过去，说话的是一个拿着气球的孩子，年纪看上去七八岁，正在跟自己的母亲说话。 年轻的母亲也看到了我的脸，她微微愣了一下，“人家可能是特型演员，在脸上涂了彩妆。你看他多像皮可西啊，你不是最喜欢皮可西么？” “咦，皮可西圆嘟嘟的多可爱，才不像这个人，这个人丑死了，像个怪物。” “小贤，别这么说人家，这多不礼貌啊。”年轻的母亲说。 她看了看我，有点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要让自己的孩子道歉。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远远走掉了，可能她心底也认同自己儿子的看法，只是出于礼节，不会这么说出来。 我拉了拉遮阳的帽檐，竖了束外套的领子，尽量不让他们看到我的脸。 我走到一家卖玩具店的铺子前，指着柜子里的毛绒公仔说：“我要这一件。” “好嘞！全棉的等比例皮可西公仔，一共是2899。客人您可真有眼光，这是我们镇子周围最出名的精灵，好多游客慕名而来，就是为了在月亮节这一天看到皮皮沐浴在月光下，进化为皮可西的景象。” 我刚想掏出电子手环付钱，听到价格手僵了一下，指了指旁边稍微小号一点的，“这只太大了，那只呢？” 店员好像看出了我的窘迫，“哦，那只是缩放过的，只要1899。” “好的，就要那只1899的。” “我们店里还有很多纪念品，客人您要不要看看？”店员不太甘心，尝试推销他家的其他商品。 “不用了，帮我包好。” “好吧。”见我无动于衷，店员的态度稍微变得冷淡了一点。 我付了钱，这笔钱也许对别人不算很多，但对我来说却是一笔巨款，是我辛苦了一个月，一个子一个子攒下来的。为了攒这笔钱，我已经一个月没有吃肉了。 不过看着被店员包好的皮可西公仔，我觉得一切都值得。 我选了皮可西公仔作为小怜16岁的生日礼物，是因为小怜也说皮可西有点像我，因为我和它的皮肤都是白色的，耳朵也是尖尖的。 我想象这只皮可西就是我的化身，当我不在小怜身边的时候，由它替我守护小怜。她难过或者欢喜的时候，能够抱着这只白色的玩偶倾吐自己心底的秘密。每个夜晚，月光透过窗沿照在地上，皮可西静静地立在床头，守着小怜安然入睡。 这么想着，我迈开步子向村里走去，心里微微有一分暖意，好像里面也藏着一只小小的皮可西，那只小东西忍不住雀跃起来。 回到村子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我躲在距离一间民居的墙后，望着鸟居。 神社的神官在白天开设了一些课程，讲授自古流传的宗教知识。讲授的对象除了村子里的少年男女，还有一些从外来的人，他们是住在山下镇子上的年轻人，父母如果对传统仪式感兴趣，就会送孩子来这里进修。 小怜当然也不例外，而且她被寄予厚望，会成为下一任巫女。 竹林后面响起悠长的钟声，这代表神社终于放课了。很快，参道上响起了木屐踏地的声音，进修的少年男女们结伴离开神社。 我望着鸟居的方向，抱着刚买的皮可西玩偶，焦急等待小怜，期待她收到我买给她的东西时露出的笑脸。 终于，一个白衣绯袴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但我愣住了。 她正和另一个男孩并排走在一起，他应该是从山下的镇子上来的。那个男孩高高瘦瘦，身姿挺拔，眉目清朗，穿着得体的运动衫和牛仔裤。 小怜牵着男孩的手慢慢悠悠地走下石台阶，脸上带着欢喜。他们走到鸟居下面，小怜把脸凑过去，凑得很近，男孩把头贴在她的耳边说了什么话，小怜抿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 我看到她耳边亚麻色的鬓发被晚风吹动得摇摆，露出下面红透的耳根。我从没有见过小怜露出这样的表情，原来小怜还有这么多事是我不知道的。 此刻，太阳落山，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而来，我忽然感到一股迟来已久的疼痛，某些曾经愈合的伤口正在无声地开裂。 第一百一十七章 影中人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呆呆地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没有发现我，因为我能融入影子。现在太阳落山了，漆黑的夜晚是地球的影子，在这片黑暗中，没有人能发现我。 这是我的一项特殊能力，是我小的时候偷别人家里的东西吃被人追着打的时候突然学会的。不过我不喜欢这项能力，它似乎一直在提醒着我，我是一只鬼，不是人，我属于那片漆黑的世界。 鬼是不是就应该活在黑夜里？ 可是黑夜真的很孤单，无边的黑暗里只有我一个人，不管我往哪个方向走，永远都那么冷。 其实我并不喜欢冷，我也喜欢温暖，我也希望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让我温暖起来，同时又不会把我烧死。 在遇见小怜的那一刻，我以为那个东西终于到来了，当阳光透过小怜的头发化为金缕，照在我的脸上，我终于感觉到自己暖和起来了。她就是我的太阳，除了她，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能让我感觉到暖和的呢？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躲在小怜家的窗沿边，现在我离她的距离很近，只隔着一面墙，但却又很远，仿佛隔着两个世界。墙的里面是亮着灯光的人世，外面却是一片鬼的漆黑。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了起来，那是热水从浴室的莲蓬花洒里淌落的声音。 这一刻，我忽然想起了志男他们所说的白鹿。林中的白鹿涉水渡河，纤细的足踝踏在水中，轻柔的脚步溅起晶莹的水花，从脊背上缓缓流淌下来。 白鹿涉水渡河之后，还会回来么？她是不是就要离开这片树林，去往外面的世界了？是不是再也看不到她路过的背影了？外面的世界会不会有危险？她如果不幸踩中了猎人的陷阱那该怎么办？ 我想得出神，缓缓蹲了下来，把身体靠在那面墙上。 这时，我忽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呢？如果我想的话，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打破这面墙，因为我的力气很大，砖石砌成的墙根本挡不住我。 但我不没法这么做，小怜曾让我不去打架，让我收敛自己的脾气，去做一个温和善良的人。温和善良的人不该做这种事情，如果我这么做了，小怜会讨厌我，我不能去做小怜讨厌的事。 可我该怎么办？ 小怜，我该怎么办？ 这时，我听见水声停了，里面响起争吵声，“怜子，我听人说，你和那个叫邦彦的人好上了，是这样么？” 原来那个人叫邦彦么。 “妈，你找人监视我？” “这么说，你真的和他好上了？”美津子的语气冷淡：“怜子，和他分手吧。” “为什么！”我听到小怜的声音高了起来，“我已经长大了，你凭什么还要管我的事？” “我是你妈妈，你的事我当然能管。” “可我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不行就是不行。”美津子的声音还是很冷淡。 “妈，你简直不可理喻！” 小怜的声音很愤怒。作为她的好朋友，我本应该站在她那一边，反对她母亲的一意孤行，但听着她们的争吵，我发现自己并没有对美津子生气，反而生出一分窃喜。这分窃喜让我有一种背叛小怜的羞愧。 “别的事我可以不管，但唯独这一件不行。”美津子说：“听着，怜子，你不能嫁到外面，你的血脉必须要在村子内部流传，这是你作为巫女的责任。” “巫女的责任？好，我不做这个巫女了！行不行？” “不行。”美津子冷冷地说：“宫里已经决定了，你就是下一任巫女。另外，作为神官的传人，你有义务生育血统优良的后代。年轻那一辈中也没有特别优异的，我们商量了一下，准备让你去为宫司续弦，再过两天等你过完16岁生日，就立刻去办这件事。” “妈，你疯了？”小怜声音惊骇：“宫司今年已经五十岁了，足够当我爷爷了。” 我也是听得一呆，心里生出各种念头，后面的对话没有听清。 随后是“哐当”一声巨响，她家的门被重重推开又摔上，小怜低着头从家里逃了出去。 我默默跟在后面，看到她跑到神社的石阶前，缓缓蹲了下来，把脸埋在手心里。她在神社的鸟居下踟蹰了一阵，最后没有进去，踏着夜色在白见村里徘徊。 我一直跟在后面，但却不敢上前。因为我不知道如果她问起来，我应该怎么回答。小怜肯定不会喜欢我尾随她的，所以我只是默默跟着，却不出现，就像是独属于她的影子。这是我唯一擅长做的事，只要我活在世界上，她就至少会有一个忠诚的影子。 小怜徘徊了一阵，踉踉跄跄地向一个方向走去。我忽然心里一热，那是我住的地方。 她走到我居住的那件瓦房，轻轻扣响，“阿丑，你在么？” “我在！我在！”我赶快绕到另一个方向潜进去，从里面推开门：“小怜，你……怎么了。” 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了小怜的脸，她那张脸真糟糕啊，脸色苍白，眼睛红红的，微微肿胀起来，像是两条小金鱼。 我从没想到小怜也会有这样的一面，这样的一面一点也不好看，一点也不像我记忆中的她，反而像我。 我感到很难过，“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这就去揍他！” 小怜摇了摇头，不说话。她走了进去，坐到床边，这是她以前跟我闲聊时常坐的位置，过去她总是说个不停，还咯咯地笑，但现在她却沉默了，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看着窗外的月亮。 “小怜，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就去揍他，不管他是谁。”我说。 “我真的没事。”小怜用手抹了抹眼角。 “可是，你哭了。” 小怜长长出了一口气，她用手揉了揉脸，对我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阿丑，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你虽然痴痴傻傻的，但是什么烦恼也没有。如果一个人没有烦恼，那该多开心？” 我愣了一下，原来我在小怜心里，是一个没有烦恼的人么？ 可能是吧，我只是一棵不会说话的大树，只要每天能听到那只鸟儿的歌声，一切的烦恼都会消失。 我从身后把那只皮可西布偶拿出来，递给她。我本想说，虽然它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它很像我，如果你有什么心事不知道说给谁听，可以全都对它倾诉，它乐意听你说话，它会永远陪着你，守护你的秘密，不告诉任何人。 但我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话到嘴边，变成了干瘪瘪的几个字：“祝你，生日快乐。” “是皮可西，真可爱。”小怜接过皮可西玩偶，捏了捏它圆嘟嘟的脸，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谢谢。” 看到她露出笑容，我也很高兴。 这时，我看到她左手的手腕上带着一串手链。那串手链整体呈银色，样式很精美，装饰着一粒粒蓝色的小点，看上去就很昂贵。我直勾勾地看着，心里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情绪，像是一团躁动不安的火。 注意到我的目光，小怜大方地伸出手腕，“这是别人送我的，你说好不好看？他说这叫‘蓝色丝语’，是用纯银打造的，表面的纹饰是四叶草，点缀是蓝水晶。” 直觉告诉我，那个人就是邦彦。 她爱惜地摸着手链，脸颊上生出一抹淡淡的红晕，“我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好的东西。” 我的目光已经从手链上移开了，现在落在了她的脸上，我从来都没有在小怜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小怜跟我说话的时候从来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一次都没有。而今天我连续看到了两次，那种既羞怯又欢喜的表情。 本来她开心，我也应该开心的，但这一刻我就像是被投入湖中的石头，“噗通”一声，直直地沉下去，最后撞在湖底，石头开裂，什么酸楚的液体慢慢从石头里面流出来。 我涩声说：“你喜欢他么？” 小怜没想到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愣了一下，“你说谁？” “送给你这根手链的人，我是说……邦彦。” “你居然也知道他？” 她的回答印证了我的猜测，我的心越发往下沉：“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小怜好像注意到我脸上的表情不太对劲了，她犹豫了一下，“他……他对我很好，我们的价值观相符，他还会讲故事，跟我讲很多外面发生的事。” “外面？”我顿了一下：“你会离开这里么？” 小怜想了想，坚定地说：“会的，我今天才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疯了，我会离开这里。” 我生出一种预感，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或者说点什么，否则小怜将会永远消失在我的生命中。她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如果连这点光也消失，那我的世界只剩一片漆黑，就像是沉入湖底的石头，被无穷无尽的水淹没。 一直酝酿着的情绪堵到了我的胸口，我张了张嘴，忍不住吐出来：“如果你要走，我也可以跟你离开村子！” 小怜愣了一下，似乎没有听懂我的话。 但这些话已经埋在我的心底里很久了，就像是被堵在水库里的水，现在水闸开了，洪水一下子涌泄出来，“小怜，你对我很重要，在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把你当成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能没有你，你说你想离开村子，好，我跟你一起走，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小怜呆住了，她愣愣地看着我把那些话语无伦次的说完，“我是说要走，但是……但是我不是想和你一起走。” “可我们不是朋友么？” “我们是朋友，但只是朋友，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 “那为什么邦彦可以？”我有些焦急：“我也对你很好，我……我还给你买了生日礼物。” 小怜又愣了一下，她慌忙把手里的皮可西玩偶冲我递还回来：“那，还给你好了。” 我感到一阵彻入骨髓的冷，那种冷就像是身体中的每一根血管被塞入了冰渣，冰冷和麻木的感觉从四肢一直蔓延到心脏。 “为什么？为什么？”我开始慌不择言：“为什么邦彦就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小怜看着我，摇了摇头，“我不想伤你。” 虽然我重复着这个问题，但也许我内心深处其实是知道答案的。我望了一眼窗上的玻璃，现在房间里开着灯，玻璃上映出我惨白的面孔和血红的眼珠，我低声说：“是因为我丑么。” “不是。”她摇了摇头，然后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不想伤你。” 这让我生出一点希望，我鼓起最后的勇气看向她的眼睛：“那我到底需要做什么，你才肯答应？” 小怜咬住嘴唇，从床上站了起来，一步步回退，“今晚你们怎么都在逼我？为什么连你也在逼我？” 看到她的眼睛开始泛红，我的心一下子乱了，“我我我……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答案？好吧，那我告诉你。”小怜看着我，眼神却很陌生，“你变成正常人，等你什么时候把病治好了，变成正常人，我就和你在一起。” 说完，她推门而出。 我愣在那里，此刻我感觉到一股重压从天而降把我的脑袋压得沉沉的，就像是整个天空一下子塌了下来，砸到我的头顶。 把病治好以后才可以么？ 但其实她知道治不好的。医生说那是一种基因病，村里的人说那是来自神的诅咒，不管是病，或者诅咒，都是治不好的，所以妈妈才会抛弃我。这些她全都知道，我的事情从没有瞒过她。 我颓然坐倒在床上，看着旁边的那只皮可西玩偶，小怜走的时候，把它留在了原地。 我呆坐着，一动不动。那种奇怪的情绪又开始翻腾起来了，它像是一只从我的心底里伸出的爪子，扼住了我的咽喉，让我没法呼吸。它在四处寻找出口，想从我的身体里逃出去，如果我再不放它出去，它就会把我掐死。 我想我必须要做点什么，去证明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说过，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也说过，如果有谁欺负她我就揍谁。 这时，小怜和她母亲的对话闪过我的脑海。 黑暗中响起我沉重的呼吸，此刻，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离开了自己居住的瓦房，前往神社。那是村里最重要的建筑，村里一切的生活和仪式都围绕着它，人们以此划定尊卑，构建了传统和秩序。作为一个低贱丑陋的人，他们当然不会允许我进入神圣的神社，当然，我也不稀罕进那种地方。 但今夜不同，我要进去找一个人，就是那个叫“白见茂”的宫司，我要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我行走在黑暗中，黑暗是我的保护伞，就像水是鱼的保护伞，有黑暗的庇护我可以随意进出任何地方，没人能看到我，当然也没人能阻挡我。 穿过鸟居，我大步走在参道上。神社的参道是为神开辟的道路，按规矩，凡人朝觐必须低头走在参道的两侧，以免冲撞神辇。当然，没人告诉过我这个规矩，所以我大步流星的走在上面，无所顾忌。 神社的中庭摆放着一盏盏灯笼，全是用石头雕刻的，样式古老。有人在里面点燃了蜡烛，蜡烛的灯芯燃烧发出的光亮透过灯罩，在黑暗中如同一颗颗巨大的萤火虫。 这些烛光宁静而浪漫，但却不利于我的行动，我小心翼翼地踩在石灯笼的影子里，绕过那些烛光。 我听小怜说过，宫司老头儿虽然有自己的房子，但常年居住在神社里。 但没人告诉过我神社里有什么，宫司又住在哪里，我只能一个建筑一个建筑挨个寻找。很快，中庭两边的建筑我都检查了个遍，这些建筑似乎都是在白天用来迎宾的，现在午夜了，里面黑洞洞的，空无一人。 检查完中庭的最后一处建筑，神社的拜殿，随即，我发现这座建筑有一个后门，推开后门，我发现后面还有一条参道。这条参道在中段立着另一座鸟居，一直通往神社的深处。参道的尽头，远远能望见一座更加气派和古老的建筑，建筑的周围都贴满了象征结界的玉恒。 我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这座建筑应该就是供奉神明的地方。 不过我无所谓，我只是来找人的，这些建筑是不是供奉神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打扰到了神明的安寝我也无所谓，反正又不是打扰到小怜睡觉。 我无所谓地沿着参道继续往里走，当我越过第二鸟居，一脚踏在地上时，忽然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悸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 我一下子停下脚步，往两侧打量，两边种着茂密的树，树影间还是一片漆黑，并没有人。 我揉了揉心口，那种悸动感消失了，刚才可能是我有点疑神疑鬼，出现了幻觉。我有点摸不着头脑，继续往前。 很快，我来到正殿。正殿的大门紧闭，不过里面有隐约的灯光从门缝中透出来，看起来我要找的人就住在里面的某个房间里。 正当我把手放到大门上时，那种悸动又出现了。 我一下愣住了，这种感觉绝不是什么幻觉，因为我清晰地感觉到，呼唤我的那个人就在这扇门的后面。 门发出轻微的嘎吱嘎吱的响声，越开越大——它居然没有上锁。 我犹豫了，来之前我本来已经想好，今晚要给宫司一个教训，但这一刻，我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一旦推开这扇门，似乎有什么东西就会发生变化。 向好？或是向坏？我不知道。 此时，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小怜的身影。我想通了，向好或者向坏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在这个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她就是唯一的光。我今夜是为了她而来的，为了她，我可以去做任何事情。 我推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尊巨大的神像。那尊神像通体惨白，眼珠血红，有巨大而狭长的嘴咧。 我又愣了一下，现在我明白过来，为什么村民们会觉得我跟神的诅咒有关。 因为它的外貌几乎与我如出一辙，看着它，就像是看着另一个、厉鬼版的我。 我缓缓靠近，仰望着这尊神像。这尊神像在这里矗立了多少年？几十年，还是几百年，又或是上千年？ 望着这尊神像，我忽然产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这位被称为神的妖魔是在等待什么，又或者是在守望什么。在那么漫长的时光里，不管它是神，还是鬼，如果不是在心底里守望着什么，又怎么能够撑得下去呢？ 这时，神像前的神龛忽然动了一下。 我低头望去，出现动静的是神龛里供奉的一个乌木匣子。那种悸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此刻我有一种无比强烈的感觉，呼唤我的东西，现在就在这个匣子里。 我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轻轻打开匣子，在里面看到一颗黑色的石头。 这枚石头叫月光之濯，听说，神社里的人称呼它为神石，据说是初代的宫司遗留下来的，已经有将近一千年的历史了。 我好奇地低头打量着月光之濯。我不知道这枚石头为什么会跟我扯上关系，但它出现在我的手中之后，上面就不断冒着淡淡的黑烟。我隐隐有一种感觉，这黑烟是从石头里面冒出来的，它里面藏着什么东西，而且那东西是活的。 就在我产生这个念头的那一刻，我忽然在耳边听到一个声音。 “交换么？” 我吓了一跳，手忍不住抖了一下，赶快转头张望，但四周一片寂静，什么人都没有。我正有点发懵，那个声音又在我的耳边响了起来，“交换么？” 我低头看向手中捧着的石头，愣了一下，这下我明白刚才我听到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了。我一边把耳朵凑近，一边压低声音问：“你是谁？你在跟我说话么？” 但这次，我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 我看了看手中的石头，又看了看神龛前打开的匣子，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它放回去。毕竟我今晚是来找人的，而不是来偷东西的。 这时，我抬头看到了那个巨大的神明石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刚才这枚石头里的那个声音，也许来自于神，那位绝世的妖魔。刚才是它正在问我，要不要跟它达成一项交易。 它正被镇压在石头里么？石头就是它的封印？它想要逃出封印？如果我把它放出来，它就能给我回报？什么样的回报都可以么？ 我又想要什么样的回报呢？ 答案显而易见。小怜今夜跟我说过的话在我的脑中不断浮现，她说如果我治好自己的病，她就可以跟我在一起。 我激动得浑身颤抖，医生说，我的病治不好，但是如果是神呢？神是无所不能的东西，它什么事情都能办到！ “小怜，小怜，我生命中唯一的光！”我喃喃地说：“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活下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镜中鬼 我手捧着神石，准备离开了。 虽然我今夜来神社的目的是为小怜出头，揍宫司一顿给她出气，但现在事情有了转机。我获得了可能封印着神的石头，里面的灵魂向我提出一项交易，这项交易为我带来了希望。 我推开本殿的大门，还没踏出，却迎面撞见一个身穿白色狩衣的人。他手上提着一盏灯笼，看起来是负责今晚在这里巡逻的神官。 神官看到了我，“什么人！” 这时，他注意到了我手上捧着的东西，惊呼道：“你——！” 我刚才因为听到石头中那个神秘声音的缘故，太过于兴奋，才没有注意到门外的脚步声。现在我想要遁走，但神社的内部亮着长明灯，没有足够多的影子让我藏匿。 在神官发出更多声响之前，我冲上前去，一把捂住他的嘴。 “闭嘴！”我低喝。 神官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我的脸，满眼都是震骇。他拼命挣扎，但我的力气很大，他挣脱不开。 看着他的眼睛，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刚才只看到了一个人站在神社里，却不知道是谁，我本有机会逃进神社深处，只要绕开长明灯，遁入阴影，我就能像鱼入大海一般消失在黑暗里，但现在已经晚了。 我的脸已经被他看见了。 我的脑海中一片乱麻，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是在听到那个声音之前，我应该会勒令他带我去找宫司，然后狠狠揍他俩一顿。 这时，我的手一阵剧痛，那名神官狠狠地咬在我的手掌上。 我疼得打了个哆嗦，手一松，叫他挣脱开了。那只手掌被他咬破了，伤口还不浅，出了很多血。我赶忙用这只手去握神石，换另一只手去捂他的嘴，但已经晚了，他已经发出了一声惊叫：“快来人——！” 我感到一阵恐慌，被人抓住不算什么，但如果让他们知道是我偷走了神石，我就再没有希望了。我必须要治好自己的病，只有这样才有机会继续跟着小怜。 看着神官的脸，我忽然从心底里生出一个非常邪恶的念头——如果能让他从此闭嘴就好了！ 我想，如果此刻我的手里有一把武器，比如说用来裁剪塑料或者纸版的剪刀什么的，我会毫不犹豫地捅进他张开的嘴里。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我忽然感觉手上握住的那枚神石生出一股凉意，随即我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感觉，四周黑暗的阴影就好像是我的仆从，我可以随意驱使它们。 我没有多想，随手挥舞了一下。其实我的本意只是想要发泄一下心里的恐慌，或者威胁他让他闭嘴。 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道黑色的影子在我的正前方一闪，那名神官脸上的表情僵在了这一刻。他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红色的细线，鲜血从那道细线上喷了出来，温热的液体溅到我的脸上。 我愣愣地看着那名神官摔倒在地。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慢慢的，我低下头，看向手中握着的那枚石头，刚才奇怪的凉意就是从这上面散发出来的。现在这枚黑色的石头莹莹发亮，上面出现一抹青紫色。 它沾上了我的血之后，发生了某种异变，刚才的能力应该是它赐予我的。 这么想着，我试了一下，一根漆黑的东西从地上的影子里伸了出来，随我的心意动作，灵活得就像是我自己的手指。 我的心里生出一股寒意，这枚石头里封印着的东西大概真的不是神，而是鬼，只有鬼才会这么嗜血。 因为它，我刚才杀了人，现在这名死者正睁着无神的眼睛盯着我看。这是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而且我认识眼睛的主人，在这所不大的村子里，我不止一次见过他，现在他死了，死在我的手里。 不过让我真正感到害怕的是，刚才他的血喷到我脸上的时候，其中有不少溅到了我的嘴里，但那时候我感觉到的是一股扑面而来的甘甜。 人血的味道对我来说居然是甘甜的。 难道我真的是鬼么？ 不！我不是鬼！在认识小怜以后，我就不再是鬼了！我要做人，我还要跟小怜在一起！ 人也不是我杀的，我不是故意的，是石头里封印的鬼利用了我！ 我害怕了，想要把石头扔掉，但小怜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犹豫了，这枚石头里封印的鬼给了我希望，只有依靠它我才有机会治好自己的病，也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继续和小怜子在一起。 它是神、又或是鬼，对我有什么区别？我一生下来就活在他人的阴影中，我终日与孤独为伴，在这些日子里，神给过我什么？只有小怜给过我温暖，是这点温暖让我有理由继续活下去。 如果是这样，那我向鬼求助，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这时，我听到背后传来凌乱急促的脚步声。那是神社里的其他人，他们听到神官发出的声音，正在往这里聚集。 我下定了决心，把这枚邪恶的石头揣进了怀里，往影子里一躲，沿着参道出去了。 回到家里，我把门窗关得死死的，虽然这里没人愿意来，但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我还是把它们关紧了。 我把那枚石头摆放在床上，对它说：“喂，你叫什么名字？” 石头静静地躺在床上，什么动静都没有。 我忽然有点慌了，如果我猜错了，石头里什么都没有，刚才我操纵影子的能力其实是我自己觉醒的，就像我小时候忽然具备了在影子里隐形的能力，那该怎么办？ 我一点也不想要那种能力，我只想治好自己的病。我趴到床上，对它低喝道：“喂！我跟你换！你想要什么？自由么？我可以给你自由！” 我把耳朵贴在石头上，但过了好半天，依然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我急得抓耳挠腮，这时，我产生了一个灵感。也许石头里的鬼需要贡品，或者它的力量在漫长的封印中被消磨了，需要外界的补充才能够重新跟人对话。 我想了想，从厨房拿来一把切菜用的刀，把刃口贴在掌心，一用力，刃口按下去，血珠涌出。我不知道以自己的血喂养一只千年恶鬼会发生什么，也许会与那只恶鬼产生联系，从此被它缠上，直至灵魂被它吞噬殆尽。 但我没别的办法了，如果因为此刻的胆怯，小怜从此再也不出现在我的生命中，那么活着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定了定神，把割开的伤口贴了过去。 刹那间，石头上的荧光高涨起来。我感觉自己手掌贴住的位置传来一股吸力，就好像那是一张嘴，正在吮吸着我的伤口。红色的血丝一点点渗透进去，黑色的石头渐渐变成紫红色。 我有点慌乱，产生出一种自己要被它吸干的错觉，这时，一股冰凉的感觉顺着我的手向上蔓延，像是某种意识，它的速度极快，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彻底进入了我的大脑。 我感到大脑剧痛，就像是有一把快刀一下子将它劈成两半，汹涌的狂潮以我的手臂为桥梁涌来，那是铺天盖地的黑色记忆，如同冥河倒涌，从地狱最深处灌入我的身体。我没有见过海，但此刻我坚信，人站在海啸中就应该是这种感觉，遮天的浪涛一下卷了过来，无可阻挡、无可逃避。 完了！我想，这大概就是被封印在石头中的那只恶鬼的灵魂，它从封印挣脱出来了，要占据我的躯体了。 如果我就这样死了，这只被囚禁已久的恶鬼会不会借用我的躯体展开报复？小怜会不会有危险？还是说她在此之前已经跟邦彦一起离开村子了？她会不会觉得那个叫阿丑的朋友也对她很好？她还会想起他么？ 我忽然很难过，同时又生出一种强烈的不甘心，我不想就这么死掉！ 黑暗的巨浪就这么反复冲刷着我的脑海，我咬着牙，拼命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冲击，就像是在海潮中孤独支撑的礁石。巨浪把我淹没了，四周正变得越来越黑、越来越静，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投入大海的人，仰望着海面，身体向下沉，天顶的光亮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当那些光亮彻底消失，我的意识就会湮灭了吧？我想。 终于，光亮彻底消失了，我的意识也将沉入黑暗，但就在此刻，另一束光亮了起来，那是某个人在我的记忆深处绽放的笑脸。 我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起来。 旁边蓝黑色的窗帘后面透着光亮，我看了一眼墙壁上悬挂的时钟，现在是4:23分，居然已经下午了。 头还是很疼，我双手撑床，让自己坐起来。这时候，我的指尖猛地碰到一个凉飕飕的东西，那种感觉就像是摸到一条冬眠的蛇。我猛地缩手，低头看去，那是一颗黑色的石头，表面凝结着一层紫红色的血斑。 昨晚的种种记忆浮起，我感觉自己就像是重新跌入了一场噩梦。 我快步走到洗手间，打了一瓢水，把浸湿的毛巾敷在脸上，冰凉的感觉让我恢复了一点冷静。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镜子里面的那个人皮肤惨白，像是失血垂死的病人，或者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他的眼珠是紫红的，像是一对快要腐烂的葡萄。 真是个丑陋的怪物，我想。 两道暗红色的痕迹从这头怪物的眼角一直延长到嘴唇，像是用粗大的毛笔蘸了血画出来的。 我掰开自己的眼皮，对着镜子看了看，眼睛里全是一道道狰狞的血丝，只不过因为瞳孔的颜色不太明显。我记起来了，昨晚我用了自己的血去喂养困在石头里的恶灵。我眼角流出来的血，大概就是因为遭到恶灵的精神攻击，导致血管破裂，流出来的。 现在我知道自己太过莽撞了，人怎么能轻易去相信一只鬼呢？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侥幸了，而且多亏了小怜，如果不是她，我可能已经沉入黑暗再也醒不过来了。 想到这里，我又担心起小怜，不知道昨天她离开这里之后去了哪里？她有平安到家么？她又和妈妈吵架了么？还是，她去找邦彦了？ 我有点想去找她，但我的手刚放到门上，想起一件事——昨晚逃离神社的时候，我杀了一个人。 现在距离神社每天的早课已经过去快十个小时了，他们不可能没有发现神官的尸体，也不可能没有发现神社里供奉的那枚石头失踪了。 现在他们肯定正满世界追查杀人凶手。 如果我向他们辩解说，全是因为石头里的恶灵作祟，大概没人会相信。因为确实是我偷走了石头，而且动手的也是我，恶灵只是强化了我的能力。 我会被判刑还是枪毙？小怜会怎么看待一个杀人凶手？ 我感觉到害怕了，缓缓后退，不敢去推那扇门。 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到洗手间里的镜子，镜子里那只通体惨白的怪物正冷冷地盯着我看，脸上带着平静的讥诮。 我一点点靠近，镜子里的怪物也一点点靠近。我挥手，他也挥手，我歪头，他也歪头，我做什么动作，他都做同样的动作。 我稍微松了口气，刚才看到的可能只是错觉。我对着镜子，咧了咧嘴角，挤出一个愚蠢的笑容，想给自己一点鼓励。但是我愣住了，镜子里的那个家伙并没有笑，他什么表情都没有。 冰冷的感觉缓缓爬上我的后背，我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是你！你就是石头里的恶灵？” 恶灵看着我，脸上依旧只是平静的讥诮。 我盯着镜子，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你不是说要跟我做交易么？我可以放你自由，只要你治好我的病。” 镜子中的恶灵淡淡地说：“不，你的病是治不好的。” 听到他的话，我的心猛地下沉，“那我就不放你出来！我还会挖个坑把你埋起来！你再也别想获得自由了！” 面对我的威胁，恶灵一点也不着急，他冷冷地说：“别忘了，外面的人还在找你。一旦被他们抓住，你才是完了。” “你胡说！我没想杀他，我只是想要他稍微安静一点，我就随手推搡了他一下，就这么推搡了他一下……”我比划了一下动作，“那个人是你杀的！你这个该死的怪物！” “不不不。”恶灵连连摇头：“人是你杀的，我只是给了你一点能力。” “什么……什么能力？” “当然操控黑暗的能力。”恶灵平静地看着我，眼神说不清是怜悯还是讥诮：“你不觉得自己很奇怪么？生下来就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可以生活在阳光下，只有你必须活在影子里。” “活在影子里的人，当然需要一点小小的能力，不然，这个世界就太不公平了。”恶灵说。 我呆了一下，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我对着镜子咆哮起来：“是你么！就是你诅咒了我，害得我变成这个样子的么！” “是啊。”恶灵满脸的无所谓：“可是，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我又愣了一下，“可你不是说我的病治不好么？” “我是说过，我治不好你的病。可治好你的病和满足你的愿望，是两件完全无关的事。”恶灵猛地把脸贴在镜子上，像是想要挣脱封印冲出来，“你真正的愿望，难道不是想要占有那个叫小怜的女子么？” 我像是被激怒的狗狗那样大喊大叫：“你要是敢对小怜出手，我就杀了你！” “不，我没想对她出手，想对她出手的人是你。”恶灵伸手指着我。 我气得浑身颤抖：“你胡说！我只是想治好自己的病！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占有小怜！” 恶灵看着我，眼中透露出着狡黠的笑意：“那你为什么那么想治好自己的病，不惜向我求助？” 他的话让我哑口无言。我慢慢后退，直到靠在墙上。 镜子中的恶灵却不后退，他反而走出镜子，一步步靠近，一步步逼迫过来。我害怕了，双腿发软，靠在墙上的身体慢慢滑向地面。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三轮丑！难道你不想获得真正的能力么？不是那种小心翼翼地躲在影子里逃避别人目光的能力，而是真正的能力！连太阳都能遮蔽的、把整个世界都拖入黑暗的！无与伦比的能力！” “昨晚你已经试用过了，那感觉好极了，不是么？拦你路的人，你随手就可以把他们杀掉，而我将许诺你的，远比你昨晚用过的，要厉害千百倍！” 他像是个激情四射的魔鬼，用硫磺与火焰说话，我害怕得只想逃跑，“不！我不想要那种能力，我也不想杀人，我只是想治好自己的病。” 我的语气像是哀求，但恶灵却不准备放过我，他俯身在我耳边大声地咆哮着：“三轮丑！三轮家千年以降最杰出的继承人！你本该高高在上，但那些卑贱的凡人却把你践踏在泥尘里！难道你不想向他们复仇么！” “不！我不要复仇！”我双手抱头，瑟瑟发抖：“小怜……小怜……你快来救救我，快来救救我……” 恶灵俯身拥抱我，把头贴在我的耳边低语着：“你难道不想得到她么？你难道不想把她关在你为她打造的笼子里，让她只看到你一个人，只对你一个人说话，只对你一个人笑？你难道不想抱着她，看着她在你身边慢慢入睡，跟她分享同一个梦境？你难道不想彻底占有她的生命，看着她慢慢长大，然后看着她慢慢变老？” “这些对你唾手可得，只有一个小小的条件。”恶灵的声音像是毒蛇那样循循善诱：“只要你肯放我出来，她就是独属于你一个人的，谁来跟你抢她，你就砍掉谁的手。比如那个叫邦彦的人，你能轻而易举地将他除掉。” 他的拥抱是冰冷的，但他说出的话却是如此的滚热，就好像是一团火星，顺着我的喉咙掉进我的心底里，试图把深埋在里面的那种黑色的、粘稠的东西点燃。 “滚！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我咆哮着一把把他推开：“你别想蛊惑我！你别想让我做出对不起小怜的事！” 恶灵缓缓直起身体，他的脸恢复了之前的那种表情，平静、冷静、冷酷。 我从地上爬起来，对他吼道：“我是想要治好自己的病，但我不能背叛小怜，我做了这种事，就是背叛她！她会讨厌我的！” 他漠然地注视着我的表演，“三轮丑，难道你真的觉得，她会喜欢你这样的人么？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别人眼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恶灵咧开那张令人讨厌的嘴，他的目光像是剑那样锋利，一下子刺穿我的伪装，切开我的胸膛，把那颗跳动的心脏剖开，“你这丑陋的、卑贱的、孤独的怪物！你说，你这样的怪物再没有力量，如何取回失去的尊严？又凭什么让别人接受你那一文不值的感情？” “不！不是这样的！她和别人不一样！她对我……她对我……” “不要骗自己了，三轮丑。”恶灵的眼神那么悲悯、那么恶毒：“她说，你是一个痴痴傻傻的人，没有烦恼，没有忧愁，过得很快乐。这说明其实她从来都没有在意过你的感受，只是施舍你一点怜悯。怜悯和鄙夷又有什么区别呢？她和别人其实是一样的，都把你视为一个卑贱的人。” “是时候取回你的力量了，同时，你也将取回你失去的一切。”恶灵一字一顿。 “不！不是这样的！”我的双手抓着头，每一根手指都抠进头皮里，“小怜不是这样的！” 恶灵没有反驳，他也不用反驳，他此刻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落入陷阱的困兽，垂死挣扎、走投无路。 缓缓的，他转头望向窗外，“三轮丑，既然你不愿意相信，那么为什么不自己去确认一下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鞭刑 我和恶灵陷入对峙，双方谁都说服不了谁。 时间到了6点整，墙上挂着的吊钟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终于，对小怜的关切压倒了对案发的担忧，我小心翼翼地把那枚石头藏进床底下的箱子里，然后推门而出。 日渐西斜，像是天空裂开了巨大的伤口，云层被血染红了。时间接近傍晚，阳光的威力减弱，不再能灼伤我的皮肤，但又能提供足够的照明，这个时间段非常适合我行动。 我走进村子，天还没黑，但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我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出事了。我赶紧加快脚步，来到小怜的住处。 犹豫了一下，我扣响了门：“小怜，小怜，你在么！” 没有任何回应。 “你瞧，她已经跟那个叫邦彦的人走了，甚至没有跟你告别。”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我回头看去，愕然地发现说话的居然是那个白发红瞳的怪物，他不但从镜子里钻出来了，甚至能跟着我一起行动。 “滚开！你快滚！别跟着我！”我吓得落荒而逃。 我沿着村里的道路一路狂奔，像是只被人追着打的野狗，如果被人看见的话，大概会以为我被吓疯了。我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可能是这只可怖可恨的怪物，但也有可能是某个我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站在神社前，距离村里负责接待外人客居的房子不远。 我转头张望，看到那只恶灵现在就站在那栋房子下面，正抬头看向二楼的某个窗户。可能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缓缓回过头，微笑着看向我，对我比了一个口型，似乎在对我发出挑战。 邦彦是外来人，他现在就住在这里。 我不太想接受这个挑战，我害怕面对某些事情，害怕得想要逃跑。但我别无选择，因为我更害怕假如此刻我逃跑了，我就再也找不到小怜了。 所以我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客居并不大，房间有限，我站在玄关向里张望，发现里面居然有两拨人互相对峙。七八个客人脸色铁青地坐在沙发上，而他们对面，站着几个持械的村民，他们手中握着驱狼的钢叉，以看守野兽的姿态看守着客人们。 听到我的脚步声，持械的村民回头看向玄关的方向，我看到他们的脸色比客人还要阴沉。 “阿丑？你来这里做什么？”其中一个壮硕的中年男人说。 我认得他，他叫昭一郎，是巡逻队的一员，负责驱赶村子附近的野生宝可梦。现在他出现在这里，手里还带着武器，说明确实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我的心跳忍不住变快了一点。 如果放在往常，我并不会怕他，因为他一对一的情况下，肯定打不过我。但现在我心里有鬼，气势上便弱了，“我……我来找小怜，你们看到她了么？” 昭一郎猛地看向我，眼中闪过惊疑：“你到这里找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的心跳变得更快了：“我去过她家了，但是没找到。我想找人问问，但路上没人，逛着逛着，就到这里了。对了，为什么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昭一郎眯着眼睛：“你要找怜子小姐，不是应该去神社么？” 我的手指忍不住抖了一下，但我把紧张压下去：“神社又不欢迎我，我为什么要进去？” 我的情况他们都清楚，昭一郎点了点头，语气变得冲和了一点，但眼睛中的惊疑并没有散去，“你找怜子小姐，是什么目的？” 我张了张嘴，有点卡壳。 昭一郎往前走了一步，还要再问，这时，旁边的一个年轻人发出一声轻微的嗤笑：“还能是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呗。” 年轻人叫阿聪，跟着志男他们厮混在一起，也传过小怜的闲话。他附耳在昭一郎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嘿，我当是什么事呢。”昭一郎看向我，眼中的惊疑终于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不屑，“阿丑，你虽然丑，但也是村里的一员，如果知道些什么，要提前告知我们，不能隐瞒，特别是怜子小姐的事，知道么。” 他随口说道：“这次如果不是雪子提前通知，事情就大了。” 雪子是小怜的一个朋友，和她一起在神社里学习巫女的传承。我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和小怜有关的事，但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一件好事。 阿聪看出了我的疑惑，他不怀好意的解释道：“怜子小姐上了一个外乡男子的当，想和他离开村子，还偷了神社里的一件重要的东西。如果不是雪子向宫司告发，让我们堵住他们，怜子小姐丢了也就罢了，那件重要的东西如果丢了，导致神社的传承中断，那才是完了。” “不过，那个男子确实长得英俊，也难怪差点把怜子小姐骗到手。”阿聪看向我，语气嘲弄：“也许，已经被他得手了。” 阿聪就是这样，说话很咸湿，更咸湿的话也不是没说过，因为这个，我才揍了他。他现在说这些，应该是想激怒我。 我下意识转头看向旁边，那个恶灵就靠在玄关的墙上。他跟我进来以后，就一直站在那里，奇怪的是，这里的人似乎都看不到他，除了我。 我本来以为他的脸上会露出恶毒的嘲讽，或者愤怒地咆哮起来，但他没有。他就这样默默看着我，满脸的无所谓。 “他们……他们现在在哪里？”我强行让自己保持平静，但就连我自己都感觉这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艰涩，就像是一块黑色的煤摩擦着另一块黑色的煤。 我想这里的人应该都听出了我声音的异常，不过他们并不在意。 “哦，现在他们正被关在神社里，宫司亲自在处理这件事。”昭一郎淡淡地说。 我一步步后退，从玄关退了出去。 太阳沉得更深了，天空就像是两方军队彼此搏杀的战场，黑色的军队快要锁定胜局了，他们把红色的军队驱逐到了悬崖的边缘，只剩下最后一推，整个世界就将彻底陷入他们的掌控。红色的军队还在垂死挣扎，但根本无力回天，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少，被飞快的蚕食，很快就要消失殆尽。 我忽然想，也许世界终将被黑暗吞没，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的，就像是地平线上的那一片红霞，消失只是时间问题，也许需要几十分钟，也许就在下一个眨眼。 我呆呆地凝望那里，心里一片空白。很快，最后一抹红霞消失了，地平线上一片漆黑，一切都如我所料，并没有什么奇迹出现。 “你不去神社里看看么？”恶灵说。 我没有说话，低着头，默默向鸟居的方向走去。我马上就要去面对当初我杀死神官的那个现场了，也许那具尸体现在还躺在那里，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看向我。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步入神社的参道，迎面有不少人正从里面出来，都是村子的居民。看来他们一整个白天都在里面参与着什么，所以下午的时候，才没有出现在路上。 他们没有发现我，一个个交头接耳地说话。因为我现在正潜行在影子里，黑暗庇护了我，虽然我不喜欢它，但它仍然包容我的一切，包括我的丑陋、卑贱和恶毒。 我侧耳听了听，他们正在激烈讨论的话题，果然是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们说，有一个狡猾的外乡人骗取了巫女的信任，趁夜潜入神社，盗走了一直供奉在神社里的至宝。他被巡逻的神官撞见，居然出手杀了他。然后第二天一大早，这个外乡人害怕事情暴露，匆匆忙忙想要离开，却被抓了个正着。 村民们忿忿不平，纷纷表示一定不能轻易放过那个狡猾的异乡人。 我吃了一惊，加快脚步，往神社深处赶，我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关押邦彦的地方很好找，就在神社的本殿，因为那里正被十几个拿着武器的人围着。他们的目光警惕地盯着四周，连一只飞虫都不想放过。 没东西能不动声色地潜进去，但影子除外。 我踩着灯光的间隙，蹑手蹑脚地往里走。过程有惊无险，有的时候我和某个人脸贴着脸，他几乎能感受到我的气息了，但就是看不见我，就像是他面前的我是一个鬼魂。 神社的本殿贴山建造，从外面看上去只是薄薄的一进，但我没想到里面的空间居然很大。 我穿过上次偷走石头的供奉厅，在走廊里绕了好几圈，终于在最里面找到了那间关押邦彦的房间。那是一个在山壁上开凿出来的山洞，没有窗户，原本大概是用来储藏古物或者书籍的，现在他们把里面的东西搬空了，用来做囚禁的私牢正合适不过。 看到邦彦的时候，我呆住了。 那个男孩被吊在一个叉字的刑架上，四肢被皮带牢牢扣在上面。他低着头，上半身布满一道道血糊糊的鞭痕，他的衣服也烂了，上面凝结着暗红色的血痂。 这个男孩刚挨过残酷的鞭刑。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他微微抬起头，让我看到了他苍白的脸。他的嘴唇开裂了，颜色和他的脸一样苍白。平心而论，那张脸确实十分清秀，也难怪小怜喜欢的是他。 邦彦抬头看了一眼，但我站在房间角落的影子里，他什么都没有看到。随后，他再次低下头，丧乱的头发垂了下来，挡住了他的脸。 我转头看向那个一直跟着我的恶灵。他双手抱胸，一脸事不关己，好像在说，看，有人替你背了黑锅，而且那个人恰好是你讨厌的，你是不是应该笑出声来？ 我没有笑，往前踏出了一步，想要帮他解开镣铐。现在我的一只脚已经踩在了有光亮的地方，但我的另一脚还在阴影中，它似乎变得很沉重，我费了半天劲，但就是没办法把它从影子里拖出来。 邦彦听到了动静，他再次抬头，但没有看到我，只是瞥见角落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他用虚弱的声音哭诉道：“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没有偷东西……我真的没有偷神社里的东西……我也没有想要拐带你们的人……全是那个女的主动提议的……” “那个女的”是指小怜。 我知道自己的另一只脚再也迈不出去了，它被牢牢地钉死在黑暗中。 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赶快缩进房间角落的黑暗里隐藏起来。 进来的是三个人，宫司、小怜的妈妈美津子，还有小怜。 小怜看到被绑在刑架上的邦彦，情绪一下子崩溃了。她扑到邦彦身上，试图为他解开身上的镣铐，但她没有钥匙，也不像我有那么大的力气，她撕扯了半天，但绑住邦彦手脚的皮扣纹丝不动。 小怜转而检查起他的身体，她摩挲着上面的鞭橫，那些伤有新有旧，粘了她满手的血。 她看着手中的血，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流了下来，“小彦……小彦……你有没有事……你别吓我……” “怜子，你失态了。”旁边有个人冷冷地说。 小怜过扭头，刚才说话的人是她的母亲，美津子。她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像是只护崽的母狼那么凶恶：“是你们打他的！你们为什么要打他！” 美津子皱眉说：“怜子，你就这么喜欢这个男子么？” 小怜没有说话，这时，被绑在刑架上的邦彦抬起头，用有气无力的声音说：“怜子，你跟他们说，真的不是我要拐带你的，是你自愿跟我走的。” “是的，我喜欢邦彦，我想跟他离开。”小怜抹着眼泪，说：“妈妈，你能不能放过我们？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此刻我应该冲上去，把这里的人都打倒。我发过誓的，谁惹小怜哭，我就要谁的命。 但我没有这么做，我僵直地站在黑暗中，默默听完这段对话，浑身的血没有随着愤怒而开始沸腾起来，反而越来越冷。 我又看了那个恶灵一眼，他也站在黑暗中，和我并肩而立。 “怜子，你不能跟这个男子走。”美津子沉声说：“你身上流着古老的血，同时你也继承了那个古老的使命，你的血脉必须在村子内部流传，这是你必须履行的义务。” “疯子！你们这些疯子！你们全是些疯子！” 这时，刑架上的邦彦说：“怜子，既然你家里人不同意，我们要不……还是算了吧。” 小怜的吼声一下子僵住了，她回头看了一眼邦彦，眼中的凶狠像潮水那样消退了，逐渐变成了一片空白。慢慢的，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好吧，只要你们肯放过他，我……我就留下来，你们就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她抬头看着美津子冷漠的脸，忽然想起了什么，慢慢滑跪下去，匍匐在美津子的脚下，哀求道：“我答应你，只要你肯放过他，你昨晚说的事，我答应你。” 美津子没有说话，扭头看了一眼宫司。 注意到自己母亲的目光，小怜转而匍匐在宫司的脚下，抓着他的衣角，“宫司大人，求你行行好，放了邦彦，我答应做你的妻子，为你生育后代，继承神社。” 宫司低头看着她，目光穿过她衣服的领口，看向脖根的深处。 这目光带着些微的淫亵，但此刻小怜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她一边哀求，一边哇哇大哭，像是被整个世界逼到绝境中的孩子。 我从没有见过小怜的这一面，现在她哭得那么伤心、那么绝望、那么耻辱。 我感觉自己内心的愤怒像是从深渊腾起的狂龙，必须见血才能平息下来。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杀人，杀掉这些欺负小怜的人，宫司、美津子……也许还有邦彦。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个恶灵，他也在看我。他红色的眼珠闪着狰狞残忍的笑意，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根根血管，在皮肤下面像是蛇那样抽动。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此刻我们居然如此的默契，默契得就好像是同一个人。 小怜哭着说：“宫司大人，你愿意放过他了么？” “别这样，怜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像是我的亲生女儿一样。”宫司伸手把小怜搀了起来，叹了口气道：“我也想成全你们，不过这种事情，还是要你母亲做主。” 宫司又说：“除了你们俩私自叛逃的事，昨晚神社里供奉的神石也失窃了。神石是从先祖那里继承下来的，不容有失。只要你把它还回来，我可以不计较这件事情。” 小怜低声说：“我们真的没有偷神社里的东西，我只是想要和邦彦离开。” “我个人原意相信你，不过事关神社的千年传承，不得不谨慎小心。”宫司说道：“这样吧，你先带这位客样出去休息，在镇魂石找回来之前，还需在本社客居几日。” 这几句对话像是一泼凉水浇了下来，把我心里的邪火一下子浇灭了，我刚想踏出去的脚步也一下子收了回来。 神社里供奉的石头是我偷的，和邦彦无关，这顿鞭子本来应该抽在我身上才对。换而言之，小怜眼下的困境，其实大半是我造成的。 我该怎么向她交代？ 宫司对守在走廊外的神官比划了一下，两名神官走了进来，他们掏出钥匙，解开了绑住邦彦四肢上的皮扣，像是拖一只死猪那样，把他拖了出去。 小怜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跟着他们离开。 我想跟上去，但宫司和美津子就站在门口，而我的能力只是在影子里隐形，并不能穿越物理障碍，我只能期盼他们赶快离开。 美津子看了一眼远去的女儿，低声说：“你觉得是他们么？” 宫司摇了摇头，说：“当然不是，镇魂石可不是一般人可以触碰的，轻则精神受到冲击而昏迷，重则因为灵魂创伤而丧失意识。能动用它的人，必须得是有血统的后裔。” “您的意思是？” “皓史的尸体你不是也检查过么，他的伤口被强烈的幽灵系能量侵蚀过，这显然是借用了镇魂石的力量。” “您是说，偷走他的人是村里的一员？可是，谁有这个能力？您不是守印人么？” “我也在纳闷这件事。”宫司皱着眉：“按理说，镇魂石上有我的精神烙印，没有我的同意，没人能动用它的力量，动了它，我这里也会有所感应，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那个人是被镇魂石主动接纳了，我在上面留下的精神烙印被更高级别的烙印覆盖了。” “这不可能！”美津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千年以降，除非传说中的先祖重生，否则谁能让镇魂石主动认可？” “我也这么觉得。”宫司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我虽然不知道拿走镇魂石的人是谁，但我能感应到，它就在村子里。” 美津子想了想，说：“这样也好，借这件事让怜子让步，把她拴住。过完生日，她就十六岁成年了，那件事也该操办了。” “你来安排吧。”宫司淡淡地说。 美津子白了他一眼，嗔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宫司微微露出笑容，他伸手勾住美津子的肩膀，在她的耳边说：“血统衰退越来越严重了，年轻一辈中别说出现自然觉醒的人，连能与镇魂石构建精神链接的人都没有一个，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千年传承，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断绝。” 美津子摇头叹息道：“唉，我苦命的女儿。” “就快了，按照预言，镇魂石里的那只精灵快要与镇魂石融为一体了，我们再把镇魂石上的封印解开，我们就将彻底收服它，得到它的力量。三轮这个姓将重返人间，到时候，我们不止将得到自由，甚至是属于我们的王国。”宫司用沉雄庄重的声音说。 美津子把头轻轻靠在宫司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我听得呆住了，他们说的话每个字我都认识，但连起来，我却一句都听不懂。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鬼，而他们是人。因为他们生活在阳光下，我生活在影子里。也许我错了，其实每个人都生活在影子里，因为每个人的心都藏在极深的黑暗里，再强烈的阳光也照不到那里去。 生活在阳光下的就一定是人么？生活在影子里的就一定是鬼么？我不知道。 我再次扭头看向那个恶灵，现在他已经从刚才的愤怒中平静下来了，脸上挂着事不关己的漠然。 第一百二十章 囚徒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想着那些难懂的事情，怎么都睡不着。到了深夜，屋外的门被人扣响了。 村里的人和我的关系都不好，我住的地方只有一个人会来。 我打开门，小怜站在门外，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怎么了。”我赶快让她进来。 小怜没有发现我语气里的异常，她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我看到她的脸，吓了一跳，她的模样比昨天晚上还要糟糕，整张脸就像在水里浸泡了太久的浮尸。 我的心揪了一下，我开始痛恨自己的懦弱，为什么没有在当时她受辱的时候站出来。我应该把欺负她的人打倒，这是我的使命。 “抱歉，我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找你的。”小怜一下抓住我的手，像是在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盯着我的眼睛，“邦彦被他们关起来了！他们怀疑他偷了神社的东西，这样下去，他们会打死他的！” 她现在的眼神那么脆弱，像是一面稍一触碰就会碎裂的镜子，让我忍不住避开。 小怜的手用力晃了一下，哀求道：“阿丑，帮帮我吧，算我求你。” 我看着她抓向我的那只手，那只手很柔软，也很凉。这是她第一次求我为她做什么，为了另一个男孩。 我张了张嘴，很想告诉她就在不久前我在神社里听宫司说的那些，宫司早就知道并不是他们偷走了神石，但是我没法解释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也同样没法解释神石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手里。 “我……” 这一刻时光好像变的非常漫长，漫长得足够满树的叶子枯萎凋落。 “我答应你。”我说。 这句话非常沉重，就好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我刚才把它扔进了水里，噗通一声，然后看着它慢慢下沉。 听到我的回答，小怜放松下来，如释重负，她按着胸喘了几口气，像是刚被救上来的溺水者。 她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可以早一点出发么？” “你是说现在么。” 小怜咬着嘴唇，“阿丑，我知道这有一点为难，但我怕邦彦会撑不下去。现在天黑，守备松懈，我们成功的机会反而比白天大。” “好吧。”我点了点头，反正都已经答应了，早或者晚，也没什么区别，而且，在晚上行动对我来说确实更方便。 小怜笑了笑，我看得出来，她这次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了，“阿丑，你对我真好。” 我也很好么？我想。 “阿丑，其实你人很好，就是有点怪……我不是说你长得有点怪，是性格上有点怪。昨晚我对你说的那些你别放在心上。”她顿了一下，又说：“就是我说让你治好病就跟你在一起什么的，那个是我乱说的，你把它忘了吧。” “你其实没觉得那个病可以治好的，对么。” “阿丑，听我说，你有病不是你的错。以后会有人喜欢你的，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其实在村子里，我也传过你的坏话，抱歉了。” 我呆了一下，回头去看那个恶灵，他正站在黑暗中发出无声的冷笑。 “阿丑……”小怜看了我一眼，低声问：“我们能出发了么？”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现在它接受到了一个指令，写在磁盘上的程序正在驱使着它动起来，去完成这个指令。 我挤出一个笑容，“你在客厅稍微等我一下，我去里屋拿个趁手的东西，马上就出发。” 我推开卧室的门，门缓缓在我的背后闭合，挡住了来自客厅里的光亮，光暗的分界在我的脸上一点点划过，上面的笑容也一点点消失，最后，这张被黑暗笼罩的脸什么表情也没有了，像是一张凝固的面具，和那个恶灵一模一样。 我默默从床下的箱子里翻出那个黑色的石头。 “你准备把它还回去？”恶灵问。 我没有看他，这只恶灵对我的心思了如指掌，“一切的变故都是这件东西带来的，如果它回归神龛，宫司就再没有借口逼迫小怜了，她也就不用再像现在这么难过。” “你准备放弃了？”恶灵又问。 “放弃什么？” “你的病，你难道不想治好自己的病了么？” “你不是说治不好了么，而且……也许治好了也没用。”我说。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会怎么样？”恶灵笑着说：“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你不是只偷了东西，还回去就没事了，你还杀了个人呢。” 我摇了摇头，看向床上的那只皮可西玩偶，低声说：“明天是小怜的生日，我不想看她在生日这一天难过。我本来打算把这只玩偶送给她，但她不想要。那么这件事就当成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吧，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送给她生日礼物了，以后陪她过生日的就不是我了，希望她会喜欢。” 我从房间里出来，脸上恢复了笑容，“走吧，我们去救邦彦。” 小怜嗯了一声，“他就在神社里，我帮你把守卫引开，你进去把他抢出来，抢出来就往山下跑，等到了镇子上，就安全了。阿丑，我知道你力气很大，但你不要跟他们硬拼，他们人多。” 我默默跟着小怜，望着她的背影。我忽然希望这条路长一点，让我能多看几眼，因为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但这条路却变得很短，几个眨眼，神社的本殿已经到了。 小怜的计划本来是打算自己引开守卫，让我趁机潜进去，但没想到本殿前居然无人看守。 “也好，那我们一起去吧。”小怜说。 我的心情有点复杂，既有能和她再多一点独处时间的欣喜，也有马上要见到那个叫邦彦的男孩的烦躁。 囚禁邦彦的房间很快到了，但上面上了锁。小怜拽了几下铁锁，神情有些绝望。 “让我试试吧。”我说。 铁锁是没法拽断的，但神社的建筑结构却是木头的，即使选用的是特殊的木材，经过加固处理，但与真正的钢铁依然没得比。我双臂撑在上面，咬牙猛地一推，只听半寸厚的木门发出痛苦的嘎吱声，铆接门闩的位置木材撕裂，铁质的门闩掉了下来，锁也就没用了。 小怜震惊地看着我，她以前知道我的力气很大，但没想到我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你进去找他吧。”我不太想看到邦彦。 小怜点了点头，进了房门，很快她搀扶着一个脸色煞白的英俊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邦彦看了我一眼，眼中露出几分惊诧，可能是因为我的长相。他遭遇大难，情绪很低落，对我勉强点了点头，算作是感谢了。我也点了点头，双方都没有说话。 “这次多谢你了。”小怜轻声说。 我没有说话，把手悄悄放到背后，刚才我用了太大的力气，可能出现了骨裂，但我不想让她看到。 “我们快点走吧。”邦彦说。 小怜也知道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搀扶着邦彦往外赶。邦彦受过酷刑折磨，不过大都是皮外伤，还有基本的行动能力。 我跟在他们后面，抬眼就是两个人并肩的身影，有点般配，只有我是多余的。这么想着，我慢慢放慢脚步，小怜现在一门心思全放在邦彦身上了，没有注意到我落在后面，距离他们越来越远。 很快，供奉厅就到了，他们两个已经离开了神社，现在是我把石头还回去的好机会。 我看着那尊白色的神像，它默默矗立在那里，千百年。忽然间我鼻子发酸，觉得它有点孤独。 我从怀里掏出石头。 “你真的选择放弃了？”那个恶灵说。 我的眼中一片茫然，我不想放弃，可是我还有其他的选项么？我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石头，它现在莹莹发亮，显得很活跃。也许，我可以换取些别的东西……但是我反复思索，居然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我准备打开那个匣子了，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小怜的惊叫声：“阿丑——！” 听到她的声音，我顾不上去还神石，赶快往外跑。 神社本殿的参道上，密密麻麻亮着一盏盏灯笼，每个灯笼后面都站着一个人，他们把小怜和邦彦堵住了。 小怜回头看我，脸色惨白。现在我也明白了，为什么神社的门外没有守卫，因为这是一个圈套。 宫司分开人群，走了出来，淡淡地说：“怜子，也许我们对你太过惯纵了。”他对左右比了个手势，“拿下。” 人群黑压压地涌了上来，我忽然一阵热血上头，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小怜！快躲起来！” 我迎面一拳砸在一个守备队员的脸上，这一拳我没有出全力，但依然把他揍翻在地。剩余的人被我激怒了，他们挥舞手中的木棍，砸向我的头脸后背。我虽然力气比一般人大，但还是肉体凡胎，被木棍砸中的地方一阵火辣辣的疼。 我打过很多次架，大部分时候是一个对上一群人。平心而论，一个人是打不过一群人的，但每打一次架，和我打架的人都会绕着我走。其中的精髓在于气势，只要你拼命逮住其中的某个人狠揍，不让他占到便宜，让他知道你的威胁，他以后就轻易不敢惹你。 我挑选的目标是那个宫司，他是领头的人，只要制服了他，剩下的人就有顾忌。 我不顾棍棒的威胁，径直往宫司冲去，像只健勇的豪猪。 这个策略相当有效，大部分人都被我吸引过来了。我揍翻了十几个人，也挨了更多的棍子，那个宫司就在眼前了，只要让我接近他，把他控制住，就算我赢。 小怜也就没事了。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惊呼：“你们放开我！” 我转头望去，心一下子凉了，只见另一边，小怜没有按我的吩咐躲起来，她担心邦彦，结果被村民们围住了。她还想挣扎，但几个壮汉已经把她的手反曲到背后了。 “小怜！小怜！”我担心地叫道。 趁我分神的空挡，有人从后面猛地用棍子捣中我的膝盖，我下肢一软，跪倒在地。无数的棍击落了下来，我双手抱头护住自己的头，但我的臂骨本来就有伤，现在受到棍击，大概已经被打断了。 最狠的一击正中我的后脑，我眼前一黑，支撑不下去了，面朝下摔倒在地。 更糟糕的是，那枚黑色的石头从我的怀里咕噜噜地滚了出来，滚到所有人的面前。 人群愣了一下，随后响起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是你！”“神石原来是你偷的！”“这么说，人也是你杀的？” 他们赶快控制住我，几个人用脚踩住我的头、手、还有背，我就没法再站起来了。他们一边咒骂着，碾动脚掌，把我的手踩得鲜血淋漓，更多的人用棍子猛击我的腿，把我的腿骨也打折了。这下，我彻底失去反抗能力了。 我有点慌乱，努力侧头，想要去看小怜那边的情况，但我的脸被人用脚踩住了，视野中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腿，像是牢房的栅栏。 这时，宫司走了过来，他俯身捡起地上的石头，说道：“既然真凶落网了，其他人自然就是无辜的，把他们放了吧。” 听到宫司的命令，控制小怜的人松开了她。她站在远处，呆呆地看着被人踩在脚下的我，没有第一时间走过来。 “小怜，不是这样的！”我想解释。 宫司说：“事情的原委已经很明朗了，是阿丑偷了神石，然后嫁祸给外来的客样，导致我们做出冒犯的举动，真是该死。” 他转身朝小怜和邦彦那边鞠了一躬，“请客样见谅，神社对您的遭遇表示歉意，之后我们会正式道歉，以及做出合理的补偿。” 邦彦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小怜！你听我说！宫司不是为了神石才囚禁邦彦的！他是想利用这件事强迫你！”我语无伦次地辩解。 小怜慢慢走过来，轻声说，“阿丑，你为什么要偷神社的东西？” 我挣扎着抬起头，却看到一对眼神陌生的眼睛。这一刻，我彻底慌了，“我只是想要治好自己的病，我从没想过其他的东西！” 小怜没有接受这个解释，她低头俯视我，说：“你这么做是不是为了害邦彦？你以为害了邦彦，我就能跟你在一起了？你做梦！” “小怜，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我大吼。 “阿丑，”她摇着头，轻声说：“我对你太失望了。” 我感到非常委屈，想要大哭：“小怜，真的不是这样的！” 她没有再听我的辩解，跑开了。 我忽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身上的伤也不疼了，黑暗正无声地向我笼罩过来，真像是一场坠入深海的噩梦。 我被关在神社本殿的地牢里，他们用铁钉凿穿了我的肩胛骨，然后给我带上木枷固定住双手，在脚踝上戴上铁链。这样，我就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逃脱了。 开始的时候，我还通过他们给我送饭的频率算一下时间，但很快，我意识到这个行为是没有意义的。现在，我的命运完全被其他人的主宰着，如果他们决定把我关到死，我就会被关到死，如果有人觉得我应该早一点被送去联盟的司法系统接受审判，我就会被送过去。 那么，有没有人会为了我，和他们抗争呢？ 我等了很久，我想象中的那个人依然没有来看过我，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最终放弃了计算时间。我想，她应该已经离开村子了。其实这样也很好，她自由了。唯一遗憾的是，我没能与她做个告别。 至于事情的真相……其实也没有什么真相，神石是我偷的，人也确实是我杀的，我没法反驳。 牢门被打开了，须发皆白的老人走了进来，是那个宫司。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了眼帘。 宫司没有说话，使了个眼色，被他带进来的随从按住我脖子上的木枷，然后用医用针筒抽了我一管血，离开了。 这是他们隔三差五会做的一件事。他们要我的血做什么？我不关心。 宫司离开以后，门外进来一个穿白色狩衣的神官，那是个年轻人，叫阿浩。他拿进来一个食盒，掀开盖子，里面还有一块很厚的牛肉饼。每次他们从我的身上抽过血之后，饭食就会丰盛一点，大概是想给我补点血，让我活得久一点。 阿浩并没有给我解开禁锢双手的木枷，他只是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我低下头去，把脸埋进食盒里，张嘴去够食物，咀嚼，然后吞咽下去。米粒和油渍涂满了我的整张脸。 他冷冷地站在旁边看着我，像是看着一只把头伸进泔水桶里进食的猪。 我其实也觉得这样很丢脸，可是尊严对我来说又算什么呢？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它，又谈何失去？ 不过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吞咽食物，其实我真的没那么想活下去，大概只是凭借生存的本能去进食。这是一种惯性，或者，我的内心深处隐隐有一个希望，想要知道小怜的消息，如果她好好的，再也不需要我了，我大概就会安然的去死。 这时，可能旁边看我吃东西的阿浩看得烦了，说道：“知道今天为什么多给了你一块牛排么？是村子里有大喜事儿啦，给你加个餐。知道是什么喜事儿么？” 我没理他，继续张嘴吞咽食物。 阿浩也没准备等我的回答，他状若无意地说：“明天就是怜子小姐出嫁的日子，是不是很喜庆？” 我停下了咀嚼，抬起头看他。 “怎么样？牛排好吃么？”阿浩皮笑肉不笑地问。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牛排好吃么？” “是前面那一句！小怜的！” “你说怜子小姐啊，让我想想……”他故意把声音拖长，“哦，我好像说过，她要嫁人了。” 听到他的回答，我心里一空。我下意识地咀嚼了几下嘴里的牛肉，然后吞咽下去，好像是想用这块肉把我胸膛里那片空洞的东西填满。但可能是那处空洞太大了，仅仅凭借这块牛肉，是填不满的。 而且那块空洞正在变得越来越大，大得足够我整个人坍塌下去。 “新郎是他么？”我问。 “‘他’是谁？”阿浩仔细打量着我脸上的表情，目光像是一把尖刀，正刻意寻找我内心的弱点，然后捅进去，欣赏我血流如注的样子。 “就是那个人。”我不想提邦彦的名字。 “哪个人？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知道他的恶意，但事关小怜，我没法回避，只能涩声说：“邦彦。” “那个外乡人啊。”阿浩故意做思索状，然后嘿嘿笑了起来：“很可惜，你猜错了，怜子小姐要嫁的不是他。” 我愣了一下，如果不是邦彦，小怜又会嫁给谁呢？这时，一张苍老的面孔进入了我的脑海。我紧紧盯着他，“是谁？” “喂喂喂，怜子小姐结婚，关你什么事？给你加了一块牛排，你还不满足？”他瞥着我，轻蔑地说：“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吃天鹅肉啊？” 我咆哮起来：“告诉我！新郎是谁！” “关你屁事。”阿浩冷冷地说。 “告诉我！新郎是谁！”我咆哮着，向阿浩猛扑过去。 我没能抓住他，拴住我脚踝的铁链崩得笔直，扣住我双手的木枷被我拧得嘎嘎作响，但它们都太坚固了，我震不开。最要命的是，我肩胛骨的位置，被打入了一枚一寸长的铁钉，我一用力，骨头就会裂开。 但我不怕疼，拼命挣扎。 阿浩被我吓了一跳，连退了好几步，他看着我，眼睛抽动了一下，“告诉你也没事儿，是宫司啦。巫女家族和宫司家族的联姻，还挺般配的不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们年纪相差有点大。” “不应该的！不应该的！小怜他不是喜欢邦彦的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阿浩冷哼一声：“还不是你害的？” 我愣住了，看着他。 “你偷了神石，嫁祸给那个外乡人，导致他吃足了苦头。那家伙既没要道歉，也没要补偿，一洗脱冤屈，恢复自由身，连夜就下山了。所以，怜子小姐就被他甩了咯。她从小在山上长大，无处可去，所以只好答应这桩婚事，不然还能怎么样？” “不是我害的……不是我害的……”我浑身发抖，向他哀求道：“阿浩，你能不能替我转达小怜，让她快跑，别相信宫司，是他故意陷害邦彦的！神石失窃是他的借口，是他利用了这件事，我亲耳听到的！让她快跑，跑啊！” 阿浩呸了一声，把一口浓痰吐在我的脸上，“神经病。” 他转身离开，把牢门关上了，里面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第一百二十一章 极度悲伤的恶鬼 “不行！我要去帮小怜，她现在需要我，需要我去帮她……”我把木枷往墙壁上撞，一下一下撞，试图把它撞断。 但我稍一用力，打进我肩胛骨里的那枚铁钉被带动了，伤口崩裂，鲜血染红了我的上衣。 骨裂带来的疼痛让我快要昏过去了，但我咬着牙，发出野兽般的怒吼：“我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至于要做到这种程度么，她又不爱你，她给予你的一切，只是一点小小的施舍。” 我猛地回头，居然又看到那只恶灵了，他站在牢房的角落里，冷冷地逼视我。 “你在这里等待了那么久她都没有来，而那个邦彦，只是一天她就坐不住了，为了换取他的自由，不惜用自己作为筹码。” “而你呢？当她觉得你变得麻烦之后，就将你弃如敝履。她甚至忘了，如果不是为了帮她，你也不会被囚禁起来。” “现在你没有死，只是囚禁你的人需要你的血去验证什么东西，一旦他觉得你没用了，你就只能孤独地死在这里。而她什么都不会知道，不会难过，不会惋惜，也许等到很久之后，才会在偶然间获知你的消息，而那时候，她大概已经连你的名字都忘记了。” 我抱着头，嘶吼道：“不会的！小怜不会的！她只是误会我了！是那个宫司误导了她！我要杀了那家伙！” “不要再骗自己了，三轮丑，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位置是留给你的。看看你自己吧，你这么卑微，这么可怜，当然不会有人爱你。不过作为三轮家的后裔，你还有另一种选择，就是与鬼融合，去交换力量。那样当然会很孤独，但是总好过像现在这样孤独地死去。” 我呆呆地想了很久，问：“如果接受自己做鬼，就能帮到小怜了么？” “三轮丑，为什么不换个思路呢？”恶灵幽幽地说：“那个宫司能做的，你也能做，而且你做的将远比他好。我确实不能治好你的病，因为那根本不是病，而是命运的馈赠，命运馈赠予你登上神座的机会。你只需要支付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抛弃一点小小的人性，作为交换，你将获得伟大的力量。” “到那时，她将住在你的掌心，为你一个人所有！” 我看着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很久之后，我轻声说：“我要怎么做？” “答案不是早就在你心里了么，三轮丑？” 恶灵说的没错，早在那晚我割开自己的手腕，把血滴在石头上，条件就已经具备了。那一刻，石头里的精神烙印释放，巨大的精神冲击让我陷入深度昏迷，但是，烙印中海量的知识，也随着那股精神冲击，倒灌进我的脑海。 也是从那一刻，我才知道这里建立者的姓氏应该是三轮。 觉者以身、口、意三净业碾摧众生之惑业，谓之三轮。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的五感进入封闭状态，意识沉入黑暗，但灵魂却从肉体的桎梏中解脱出来。那无边的黑暗就像无边的苦海，凡人注定要在苦海中沉沦，但一道红色的幽光在某个地方亮了起来，像是灯塔，为我指明方向。 我努力向那个地方游，近了，近了，很近了！ 那就是供奉在神社本殿中的镇魂石，它也感应到了我，光芒抖动着，仿佛石头被触动，微微战栗起来。那是镇魂石里承袭自远古的精神烙印，在那晚我踏上神社的土地时，就是它在呼唤我。 因为我是三轮丑，三轮家千年以降最杰出的继承人，它一直在等待我的到来，已经等待了一千年之久，现在它正迫不及待的想要——重临世界！ 我猛地睁开眼睛，以血统为锚，隔空与几十米外的镇魂石重新建立了精神链接。 一根漆黑的触手从地上伸了出来，那是实质化的影子，那道影子的前端插进锁眼里，“咔嚓”一声，我手上和脚上的镣铐应声落地。 我用手指捏住打进我肩胛骨里的钉子，血箭激射，那枚钉子被我拔了出来。 我伸手推在牢房的门上，哐当一声，门被推开一条细缝，铁锁绷得笔直。值班守夜的人听到声音，往这边小跑过来，是阿浩，他凑近门缝，往里窥视。他看到了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 他想要大叫，但受我控制的黑色触手已经绑在了他的喉咙上，他的双手扣在脖颈上挣扎，但凭他的力量，根本挣脱不开影子的束缚。 我如法炮制，门外的锁也被我打开。 阿浩现在的模样有点凄惨，舌头突出，眼球上翻充血，唾液不受控制，像是个快要被绞死的人。 我靠近他的耳边，低声说：“放心，我不会杀你，如果不是你带来了小怜的消息，我也不会下定决心去做鬼。” 他的眼球转动，带着彻骨的恐惧。 我一把把他推进牢房，捡起地上的木枷和脚链，就用他们曾经对待我的那种做法，把他锁在这里。 我松开影子化为的触手，用手捏住他的喉咙，他咳嗽起来，大口喘息：“怪物……怪物……” “不是怪物，是鬼。”我拿起刚才捡起来的铁钉，一下子扎穿他的舌头。 血流如注，阿浩喉咙里的声带凄惨地震动，但疼痛让他发不出声音。我缓缓关上门，把那仅有的一点惨嚎声也锁在里面。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摇摇晃晃走出囚禁我的地方。现在天已经亮了，阳光从神社的窗户上照进来，就像是火焰那样灼痛着我全身上下的皮肤。可这样也很好，从地狱中重返人间的恶鬼，岂不是正要沐浴着火焰么？ “是你！”“你怎么出来了！” 本殿中的守卫发现了我，他们立时向我冲了过来。 在他们的眼中，我作为一个囚徒，肉体饱受折磨，走得步履蹒跚，只要稍微推搡一下就会摔倒，可以轻松制服。 但是他们错了，大错特错。 黑色的影子从地面蹿出来，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就直直地捅进他们的咽喉里。血花飞溅，两具尸体软软地倒地。 我一路前行，留下一路的血和尸体。 最后，我站在供奉厅向外眺望，看到神社本殿参道的神树上挂着红色的灯笼，这是喜庆的颜色，寓意幸福美满，参道那头传来婉转的和歌。 按阿浩的说法，今天就是小怜的婚礼，迎亲的队伍将把小怜从她自己的家里接出来，送往神社，随行的神官将高举悬挂白色的长幡和朱红的罗盖，一路敲响神乐铃。红色的地毯铺在青石砖上，这支队伍将走过竹林和银杏，最终抵达这里。 神社的本殿，新郎和新娘将于神前举行三献之仪。 迎亲的队伍已经出现在参道上了，我已经能看到队伍中的新娘了，她穿着纯白的白无垢，头插淡黄色的兰花。 小怜穿着这身衣裳真的很美，即使是在梦中，我也从没有想过自己能这样牵着她的手，走在这条道路上。可现在牵着她的人是那个新郎装扮的老人，穿着黑色的付纹羽织，腰间插着白扇。 不过让我感到吃惊的是，我居然没有感到特别愤怒。可能是随着我与镇魂石缔结精神链接之后，此刻在胸膛里跳动的，是一颗属于鬼的心脏。 我上前一步，踏出神殿的门廊。 迎亲的队伍终于注意到了我。在他们的视角中，衣服被血濡湿的囚徒正站在神殿的正门口，他的背后，白色的神像站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 人们愕然了片刻，两边持杖的护卫冲了过来，为首的是那名身材健硕的昭一郎。 但他一看到本殿供奉厅里的惨状，吓得一呆，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神像前，血流满地，像是一处人类的屠宰场。这些死者都是留在神社里的神官，他们本该为新郎和新娘主持三献之仪，可现在他们全都死了。 昭一郎的身后，几十个人站在门口，但没人敢进来。 “你——！”人群发出即惊且惧的声音，他们看到了我的虚弱，但也看到了我的残忍，“是你杀了他们？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没有回答人群的诘问，只是看向其中的某一个人。她涂着腮红，嘴唇上也点了唇彩，但依然掩盖不住脸上的苍白。 小怜被人群拦着，但依然看到了满地的尸体，“阿丑，你……” 我露出一个丑陋的微笑，让自己看起来柔和一点：“小怜，我来了。” 我缓缓把目光移开，扫过人群，他们中有各种各样的眼神，都那么令人讨厌，尤其是宫司和美津子，如果不是他们，小怜也不会被迫披上嫁衣。 该到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我转头走到神像前，那个呼唤我的东西就摆放在这枚漆黑的匣子里，微微颤动着。 “你要干什么！”昭一郎大吼，要冲上来，但他被脚下的影子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此刻，神社本殿的门像是光与影的分界，在那道门槛上，影子如同群蛇那样摆动。 人群呆住了，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唯有宫司看出了什么，他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震骇，揭开了供奉镇魂石的匣子。石头表面布满斑斓的暗红色，有人曾把它浸泡在血里，试图唤醒什么，但很遗憾，真正起作用的，并不是血，血只是灵魂的凭依，只有那个命中注定的人亲自站在它面前，被封印的魂灵才会点头认可。 我伸手抹去石头表面的血斑，举起礼神的祭刀。 “等等——！”背后有人急迫地喊道。 我知道是谁在说话，他应该就是这一代的传承者，知道三轮家的秘密，但是，他自己的血统太差了，差得太远太远。 祭刀落下，鲜血滴落在镇魂石上。感应到我的到来，那块石头发出红色的荧光，里面的东西穿透月之石的封印，照亮了我的脸。 我放开自己的心神，接受那枚石头的呼唤，随着我们之间的精神链接被彻底打通，一声轻微的咔嚓声，镇魂石表层的封印裂开一道细缝，红色的光柱从裂缝里伸出十几寸，像是一把深埋在石头里的剑柄。 淡淡的黑尘从地上死去的神官们身上析出，围绕着那根光柱旋转。 这是人类灵魂湮灭时产生的力量，也是封印在镇魂石的东西真正渴望的柴薪。 随着灵魂的析出，地上的尸体干瘪下去。那抹红光变得更盛，淡淡的白汽涌出来，像是烈火中的白烟。这是来自地狱深处的业火，以人畜的灵魂为燃料，点燃它的人，终将堕入无间地狱。 “这怎么可能？怎么有人能仅凭借意志解开镇魂石？！难道说你是！你是——！” 发出惊呼的是美津子，她满脸的震怖。对别人来说，他们可能会把我当成一个疯子的狂举，但只有真正知道三轮家秘密的人，才会明白，眼前的这一幕意味着什么。所以宫司已经说不出话了，他正一步步往后退。 我抬头仰望矗立在供奉厅里的巨大神像：“你们在漫长的时光里对着它顶礼膜拜，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朝拜什么，也不知道石头里封印的东西在等待什么。” “今天，白见家，不，应该是三轮家，每个三轮家的后裔都应该亲眼见证这一幕，这迟到了一千年的重逢。” 不知从何时起，本殿的地面已经积起了一层厚厚的雾。雾越起越大，就像是传说中，隔开生者和死者国度的海面。 隔着那层雾气，人们能隐隐看见对岸站着一只白色的鬼影。 “天呐！白色神明！这是白色神明！”人群发出惊呼，而知道底细的美津子已经快要石化了。 白色神明？或者白色恶鬼？随便怎么称呼都无所谓。不管是神明也好，恶鬼也罢，它都于黑暗中孤独了太久。 “醒来啦，孽障！” 白色鬼影听到我的声音，缓缓向我走来，它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我。我没有拒绝它的拥抱，在与它重叠的一刹那，磅礴的幽灵系能量侵入我的血肉之中，改造着我的身躯，像是苍白色的火焰在愤怒地燃烧！ 这才是三轮家最终极的秘密，只有那个凭借血统让镇魂石里的精神烙印臣服的人，才能驯服里面镇压千年的魂灵。 怨毒、仇恨、孤独、残暴……无数的负面情绪随着那些幽灵系能量向我一起涌来。 那些冰冷的东西冲入我的四肢百骸，我感到某种束缚住我的东西正慢慢脱落，像是我的大脑极深处的地方，有一扇漆黑的门正在缓缓打开。 什么是鬼呢？ 我想，也许所谓的鬼，其实是堕入地狱的人，因为太多的仇恨，太多的不甘，他们从人类的世界里索取不到，所以才会转而向地狱索取。 这时，一道金色的光缕在我的记忆深处闪烁，像是一根从云端垂下的长梯，联通地狱和人类的世界。 我忽然在那只鬼影的身上推了一把，在我的灵魂即将与它合二为一的最后时刻，它被我推开，我们的灵魂没有完全交融。 现在，这具人类的躯壳上正容纳着两个灵魂，鬼影带来的幽灵系能量开始反噬，鲜血从我的五窍横流出来。也亏我足够特殊，对凡人来说致命的阴气，在我的经脉里却能自然流淌，只造成了部分神经的坏死。不过，人与鬼的灵魂冲突不可调和，这具身躯最终还是避免不了死亡的命运。 恶灵在旁边不解地看着我，“为什么？你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去做鬼了么？” 我站在原地试了试，仅以自己的意志，我就能让周围的黑暗剧烈地起伏，犹如狂舞的浪涛，“我不想做鬼，我只是需要鬼的力量，但这种程度的力量就已经足够了。” “听着，三轮丑！鬼不是你的终点，烙印里的东西你自己不是也看过了么？只有凭借鬼的躯壳，你才能融合镇魂石，最后登上神座！”恶灵咆哮着说：“你难道要放弃神座么？” “神，或者鬼，对我来说其实是一样的。” 恶灵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将得到永恒的生命，无与伦比的威严，生杀予夺的权力。众生将匍匐在你的脚下，这些你都不想要么？” 我轻轻摇了摇头。 恶灵愣住了：“为什么？”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默默回头。 那只恶灵也许知道我的所有心思，但他并不是真的懂我。其实理由很简单，在这个世界上，我只从一个地方获取过温暖，既不是来源于神，也不是来源于鬼，如果神的世界和鬼的世界都没有那种温暖的感觉，那么对我来说就是一样的。 我看向门外那颗悬挂在苍穹之上的大火球，过去的我曾在祂面前不止一次的落荒而逃，但是现在——黑色的云层就这样忽然而至，向这里极速地聚拢，阳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挡在天穹之上，在大地上投射出巨大的阴影。 在人群的视角中，黑暗正从我的背后涌出，扑向大地。 迎亲的人群在恐惧中崩溃了，他们疯了似地往神社外面逃跑。 但比他们更快的是遮蔽大地的黑影。黑影从后面追上了他们，一根根黑暗的立柱从影中升起，如同长枪，从下身刺入，再从喉咙刺出。这是一种古老的刑罚，受刑者的身体被刺穿，内脏却不破裂，他们将在痛苦中哀嚎几天几夜，直到浑身鲜血流尽方才死去。 我一步步向前，一个又一个的人被黑影追上，然后刺穿，悬挂起来。他们哀嚎、求饶、咒骂，但我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怜悯。 我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在痛苦中扭曲起来，心里慢慢放空，就像是一根根和过去的连线被割断。也许当最后一根丝线被割断的时候，我的灵魂就将彻底沉入地狱苦海。 我放过了两个人，其中之一是钱婆婆，她落荒而逃，嘴里高叫着影魔影魔。 现在，神社的广场上只剩下那个人了。在刚才的混乱中，她的发髻被打乱了，光从云顶垂落，照在她亚麻色的头发上，一缕缕金色散开。 云顶的那个空洞是我故意留下的，唯有她应该生活在有阳光的地方。 “雪子……小敏……阿胜……妈妈……再坚持一会儿！你们不会死的！我马上就去叫救护车！坚持住！别死啊！”小怜学过一些医疗技术，但面对这种致命伤，她什么都做不了。 我走到她的面前，想要抚摸她的脸。 “滚开！别碰我！” 我停在原地，不止因为这声呵斥，也因为当我伸手的时候，我看到自己伸出的已经不是人类的手了，而是一只干枯的、苍白的鬼爪。 “小怜……” 她退后几步，用看魔鬼的眼神看着我，“你疯了！你为什么要杀死大家？” “我只是想帮你。”我说。 “帮我？”她指着在刑架上哀嚎的人群：“这就是你帮我的方式？你只是想要报复！你在享受虐杀的快乐！” 我无言以对，小怜是对的，我今天来这里并不只是为了她，同时也是为了复仇。但是这些村民和我有仇么？可能没有。我只是单纯的想要把心里的怨恨发泄出去。 “他们不死的话，你很难得到自由。” “自由？你肯放我走？”小怜看着我，眼中带着些微的讥讽：“放我去找邦彦？” 我再次无言以对。 “你忘了么？邦彦是被你逼走的，你今天还搅乱了我的婚礼，你把我认识的人都杀了。这样你就开心了？” 我愣了一下，“你真的决定要嫁给宫司？你不是被强迫的么？” “强迫？没人强迫我。”小怜忽然惨笑起来：“邦彦不要我了，我还能怎么办？不留在这里，我又能到哪里去呢？” “可是你还有我，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我说。 “宫司虽然老了，但他还是个人。但你呢？阿丑，你是一个怪物，怎么会有人喜欢怪物呢？你那么丑陋，那么恶毒，那么自私，永远只在乎自己。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邦彦被你逼走了，村民们被你杀光了，神社也落在你的手里了，下一步你要做什么？是不是要逼我嫁给你？” 人们那么厌恶怪物，究竟是讨厌它丑陋的外表，还是恶毒的心？ 我忽然想把自己的心剖开，去看一看现在上面是不是长满了绒毛或者鳞片。 我下意识伸手按在胸口，等了很久，才发觉那里是不跳的，不知从何时起，里面已经空了。 “小怜，我们可以回去么？回到过去那种关系，做好朋友，只是做个好朋友。”我说。 小怜一边摇头，眼泪一边从她的眼角流了出来，“当初我只是可怜你，觉得你什么都没有，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所以抽空陪你说说话。但我从没想过你会干出这种事情，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当初就不应该救你，应该让你死在那个仓库里。” 我抬头看向天顶的阳光，它终究还是视我为仇敌。 也许恶灵才是对的，我要么作为一只鬼孤独地活着，要么作为一个人孤独地死去，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好吧，那我还给你。” 我又一次推动身体里的那只恶鬼，现在我们之间的灵魂融合彻底崩溃了，黑色的烟尘反向从我的身上腾起。 我把从那些祭品身上吸来的灵魂力量返还回去，随着力量的溃散，黑色的刑具缩回地面，那一具具哀嚎的人体摔倒在地。 但我能够返还回去的只有一半的灵魂，另一半的灵魂被囚禁在了镇魂石里。 从此之后，除非镇魂石换了新的主人，否则只要里面的灵魂烙印不灭，他们将永生不死，即使自身的肉体或者灵魂毁灭了，也能被镇魂石补全。而代价是，由于自身的灵魂并不完整，他们必须要定期食用富含灵性的东西，以维持自我意识，否则就会沦为没有灵智的鬼魂。 随着力量的交换，被我虐杀的村民们越来越不像个人了，而我身上的血口开始崩裂，原本停止的心脏再次跳动，就好像是从鬼又变回了人。不过和鬼不同，作为人的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立锥之地。 那个恶灵发出愤怒的咆哮：“三轮丑！你疯了！你真的疯了！她到底给了你什么，让你连神座都放弃！” 我没有理会他，轻声说：“小怜，我真的……真的从没有想过要做对不起你的事。” 小怜还是一步步后退，“你是个怪物……你是个怪物……” 此刻遮蔽天空的阴云也散去了，阳光再次洒落大地，黑暗越来越少。她一步步回退，退到阳光里，距离我越来越远。 远处传来机车的轰鸣声，轰鸣声中还夹杂着犬吠。 几条威风凛凛的大狗从参道两侧奔跑过来，它们身后，还有十几名骑着摩托的搜查官一路疾驰。 “砰！”的一声，搜查官手中的子弹击中我的胸口。 鬼的加护越来越弱，而一旦失去了力量，我只是一个力气有点大的凡人罢了。子弹打在我的胸口，我连退好几步，勉强站稳。 风速狗一跃而出，张开大嘴，喷吐出火流，把我的全身都点燃了。我曾经无比厌恶的皮肤也不再苍白了，而是化为黑色的焦炭。 “小怜——！”我剩下的生命已经不多了，我挣扎着上前，想要质问她，是不是也曾有一瞬间，她也觉得我很好。 但搜查官以为我要对人质不利，又开了一枪，子弹击中了我的头，轰塌了我的半张脸。这下我终于支撑不住了，一下子扑倒在地。 搜查官的背后走出一个年轻人。他骑着高大的白马，白马背上燃着蓝色的火焰。我不认识他，但从气质看，他显然身份尊贵。 这名身份尊贵的年轻人是随搜查官一起上来的，一个月前，他们接到报案，说山上有恶性案件，报案的人自称遭到了绑架、拘禁，还受到私刑拷问。白见村作为罗舍人的宗教圣地，地位尊崇，所以本地的搜查部一直把案子压着。 但不巧日前有大人物路过，正是这名年轻人，他注意到了这个案子，没办法，月见镇的搜查部只能装出秉公执法的样子，陪他来走这一趟，结果没想到，真的撞上了恶性案件。 年轻人笑道：“我当是什么邪教作祟呢，原来只是个无聊的疯子。” 他轻踢烈焰马的马腹，就要上前。 这名年轻人的身份太尊贵了，如果他出事，别说几个小小的搜查官了，整个北方的官场都要地震。搜查官一下急了：“尚口先生，嫌疑犯很危险，您别过去！” 年轻人也不在乎，他早已注意到我旁边的小怜，眼睛亮了一下。 现在我确实对他没什么威胁，因为作为一个人，我马上就要死了，只是在死前用最后的力气伸手，想要去够小怜。 那个年轻人纵马向我冲了过来，他伸手轻轻一拉，把小怜拉上了他的马背。我伸出的手一下划空了。 年轻人“吁”了一声，指挥烈焰马向我重踏下来，燃火的马蹄踩在我的背上。我的脊柱裂开，肋骨折断插进肺里，胸腔里的大半内脏也被踩成了肉泥。 年轻人把小怜横抱在怀里，身穿白无垢嫁衣的小怜乖巧地把头依偎在他的怀里，向着去往山下的方向。即使今天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但却像是命中注定的相逢。 搜查官们见我已经丧失了抵抗能力，放下了枪。 现在唯一对我感兴趣的，反而是那个宫司，他越众而出，把手伸进我的腹腔里，开始掏我的内脏往嘴里塞，大口吞咽着我的血肉，吃得满嘴是血。他是三轮家这一代的正统继承人，只不过血统衰退，显得很平庸，但现在得到我的基因补完，之后他大概也能具备一部分能力。 因为背对着，没有人看见他的一举一动。只有我听见他不断发出低语：“传说是真的！传说是真的！神座是我的！神座是我的！” 我笑了一下，也许像宫司这样的人才应该得到力量，换成是我的话，即使得到了神的躯体，但里面却依然藏着人类怯懦的灵魂。 在黑暗彻底吞噬我之前，我转动了一下仅剩的左眼，看向他们走入阳光的方向，“小怜……我真的……真的从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最后一缕光明，终于熄灭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光与影的终结 路诤和那只白色的精灵同时从彼此的记忆世界里挣脱出来。 双方刚才还在打生打死，但现在杀气居然一下子散去了，一人一鬼直愣愣地看着对方。这种感觉很奇怪，不是仇敌之间的对峙，反而像是在照镜子。 “喂喂喂，你们这什么情况啊？怎么玩起一二三木头人了？还打不打啊？再不打我下线吃饭了。”傲世深渊忍不住吐槽。 “阿丑？”路诤试着叫了一下这个名字。 耿鬼没有放下鬼爪，但他眼中的疯狂却消失殆尽。 路诤转头对旁边的尚口晴说：“小晴，你过来。” 尚口晴慢慢走过来，路诤撩起她的额发，把她推到三轮丑的面前，低声说：“你好好看清楚她的脸，她叫尚口晴，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她只是那个人的女儿，你记忆中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三轮丑眼中重又出现疯狂的情绪，他上前一步，好像是要抓住面前的女孩。 路诤也上前一步，“阿丑！你爱的人已经死了，难道你想要的是一个替代品么！” 三轮丑眼中愈加疯狂，简直像是血海在翻涌，他发出吼声：“小怜——！”肉眼可见的精神冲击以他为核心向外扩散，竹林簌簌而动。 三名火箭队玩家一边在地上屁滚尿流地后退，一边在心里吐槽，喂喂喂，陆哥你这是点了什么嘲讽技么。 但路诤不为所动，他已经从三轮丑的记忆世界中了解这个人了。他们是同一类人，都是孤独的怪物。但每一个孤独的怪物在自己的内心深处，都存在一块净土，唯有这块地方是永远不会被污染的。 三轮丑没有动手，他狂吼着，眼中的疯狂化为鲜血流了下来，像是红色的眼泪。最后，他轻声问：“你妈妈是怎么死的？” “她是病死的。那时候我还小，只记得她有阵子经常呕吐，不喜欢吃饭，就变得很瘦，然后她说自己肚子疼，再后来，她开始吐血，然后就过世了。” 三轮丑浑身颤抖，“她那时候很疼么？” “医生开了止疼药，但还是经常整夜整夜疼得睡不着。”尚口晴说。 三轮丑双手抱头，又开始咆哮起来：“小怜……小怜……”他猛地瞪大眼睛：“你爸爸呢？为什么你爸爸没有带她去治病！” 尚口晴看了情绪失控的三轮丑一眼，缩了缩头，说：“我爸爸带她去看过医生了，但医生说，她的病已经到晚期了，治不好了。” 路诤捕捉到一个关键词——晚期，“小晴，你妈妈得的是癌症？” “肝癌。”尚口晴说。 路诤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这件事里面有问题。癌症属于慢性病，常发于中老年，但当时白见怜子的年纪应该才三十岁出头，发病的概率并不大。年轻群体中得肝癌的重要诱因是长期摄入有毒物质，比如霉变的食物。但她嫁入的是豪门，吃穿用度和医疗条件都是顶级的，除非…… 路诤悄悄瞥了三轮丑一眼，他不太敢把自己的猜测讲出来，否则以三轮丑的情况，一旦意识到白见怜子可能是被人害死的，不知道会发多大的疯。 “小晴，你爸爸，他是叫邦彦么？” 尚口晴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刚要说话，旋翼切割空气发出的声音打断了她。 巨大的风压把竹子吹得东倒西歪，几架武装直升机像是黑色的巨鸟那样在空中急停，机舱门打开，十几个身穿黑衣的男人从垂挂下来的悬梯上跃下。 男人们在不远处降落，但没有立即动手。他们一边低声和自己的指挥官沟通，一边分开，从两侧包抄后路，把目标围在中心。 这时，他们组成的阵型分开，一个面目白净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到了站在路诤身旁的女孩，大喊道:“晴子——！” 尚口晴也看到了他，眼睛亮了一下：“爸爸？” 路诤心说要遭，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杀身之仇也许好商量，但夺爱之恨就难说了。 果然，三轮丑死死盯着那个中年男人：“是你！” 侯爵大人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一只精灵居然开口说出人话了。这只精灵的外貌非常古怪，不过作为一名超品贵族，他见过鬼系天王出手，当然不会像那些丘八一样把三轮丑当成是一只皮可西。 侯爵扭头看向路诤，十分忌惮地说：“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你肯放了晴子，能满足的我尽量满足。” 在他看来，站在女儿旁边的路诤才是话事人，这只颜色古怪的耿鬼只是受路诤驭使的精灵。 路诤没说话，但见白影一闪，三轮丑直接贴身站在了侯爵的面前，一字一顿地说：“就是你！抢走了！小怜么！” 侯爵在鬼王的威压面前浑身僵硬，他旁边的保镖大吼道：“保护候爷！” 一只只精灵从掷出的精灵球里弹出，全都是进化到最终阶段的强力精灵。怪力将侯爵护在身后，喷火龙迎头阻击，妙蛙花伸出藤蔓构建了一张大网。 喷火龙尾巴上的火焰燃烧起来，它张开龙嘴，试图喷出致命的火流。但白影又是一闪，可怜这只资质不凡的御三家，还没来得及用出技能，就已经被掏出了心脏。 三轮丑随手将龙尸推倒，死死盯着侯爵，一步步前进。 他的身边环绕着一圈苍白的火焰，这是被幽灵系能量点燃的鬼火。妙蛙花的藤蔓刚一靠近，就被燃了，火焰顺着藤蔓一路烧进妙蛙花的身体里，这只草系的御三家发出凄惨的叫声，很快被鬼火烧死，落了和喷火龙一样的下场。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线了，两只怪力舍身向三轮丑扑去，试图从两侧发动势大力沉的爆裂拳。但三轮丑的速度远比怪力要快，在怪力出拳前，鬼爪就已经折断了它们的手臂。怪力哀嚎着在地上打滚，丧失战斗能力。 三轮丑再次贴到侯爵的面前了，一字一顿地问：“就是你！抢走了！小怜么！” 侯爵脸色苍白，连连后退，“你是谁？” 训练家们放出更多的精灵，但它们来不及发动进攻，地上的黑影扭动成一根根张扬的触手，将那些靠近的精灵一个个刺穿，就像是当年他处刑那些与他同姓的村民一样，不论是什么种类、什么属性的精灵，全都在刑架上哀嚎。 保镖们虽然都是身经百战的精英训练家，但面对这一幕，均被震骇得无以复加。从经验判断，能轻松碾压十几名精英训练家的，至少也是四大天王级别的高手。 眼见侯爵被擒，他们赶快向尚口晴奔去，但三轮丑伸脚一踩。他们被自己的影子绊了个踉跄，全都摔倒在地，再也动不了一步了。 地上的精英训练家们朝路诤看去，路诤赶快摆手，表示和自己毫无关系。 三轮丑的鬼爪扼住侯爵的喉咙，把他生生提了起来：“你抢走了小怜！那为什么又没有保护好她！”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侯爵的眼球充血，死亡已经逼近了这位大人物了，现在他的权势并不能挽救他的生命。 侯爵精锐的保镖团队脸色煞白，他们当然携带了威力巨大的武器，但侯爵本人现在成为了人质，武器的威力再大也毫无作用。 正在此时，一个女孩跑了过去，拽住了三轮丑的手腕。 “你别打我爸爸！”尚口晴大叫。 三轮丑扭头看向旁边的女孩，那张脸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咳咳咳……”空气重新进去了侯爵的肺部，他发出剧烈的咳嗽。他喘息着，眯眼看向面前狰狞的恶鬼宝可梦，微微感觉有些面熟，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这时，一道明亮的火流划过天际，向这里坠落。 三轮丑猛地抬头，脸上闪过一抹狰狞，他举起双手，幽灵系能量化为一面黑暗的晶体。于此同时，火流落在他构筑的晶体面上，下一刻，“轰——！”的一声剧烈的爆响，滚滚热流沿着晶体面滚动。 爆炸被三轮丑的灵魂壁障挡下，但震波依旧透了过来，所有人摔在地面上，脑中一片空白。 巨大的爆炸把周围十几厘米厚的泥土层高高扬起，半空中的那架直升机不幸被爆炸波及，在地上坠毁，又是一记爆炸。 路诤从落下的泥屑里把脑袋拔了出来，大吼道：“155毫米榴弹炮！这是155毫米榴弹炮！” 毫无疑问，动手的是军方的人。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尚口家的侯爵，最初冲着晴子来，大概也是想通过女儿让侯爵就范。 他不知道自己的呼喊有没有被听到，因为爆炸震波，他们的耳膜严重受创，处于暂时或者永久性的失聪状态。 第二发光流很快到来，又是一次剧烈的爆炸。 火炮号称战争之神，而榴弹炮作为其中的佼佼者，射程高达二十公里，每分钟可以射出六发，光弹头就净重50公斤，杀伤力无与伦比。这是种攻坚型武器，假想敌是装甲部队或者军事堡垒，如果对人发射的话，威力足够把半个足球场的人送上天。即使是以防御力见长的钢系或者岩石系宝可梦，在榴弹炮的重火力面前，也只有落得被碾成齑粉的下场。 三轮丑虽然位格够高，但他本身的属性是幽灵系，并不以防守见长，硬生生接下第二发榴弹炮已经感到有点吃力了。不过如果他要走的话，当然也没人能拦得住他。 他一手抓在尚口晴的肩膀上，准备利用炮击的间隙脱身了。 尚口晴看向他，大声说：“你能不能救救我爸爸，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我可以代替妈妈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三轮丑看向女孩的眼睛，过去的记忆画面从心底浮现，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女孩推开房门，也是这样哀求自己，眼神那么脆弱。 这时，第三发高爆弹头在三轮丑构建的灵魂防御层上炸开。 路诤屁滚尿流地向侯爵带来的保镖们身边跑去，他虽然和三轮丑因为某种原因惺惺相惜，但总不能完全把活命的指望放在他身上，毕竟怜子是他的软肋，爱屋及乌之下，小晴也变成了软肋，但其他人并不是。 他一巴掌甩在一名被吓傻了的保镖脸上，伸手指向流光射出的方向，对他大吼道：“带没带飞行系宝可梦！还不快去定位炮兵阵地！” 保镖脸色发白，这群小伙子虽然是精英训练家，但毕竟生于和平年代，哪见过这个。 路诤又扇了他一巴掌，“榴弹炮打不了鸟！” 保镖赶快从地上坐起来，丢出精灵球，一只喷火龙、一只比雕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第四发炮弹落下。 路诤扭头看向三轮丑，他的灵魂壁障被高爆弹头炸得摇摇欲坠，显然支撑不了太久。当然，如果不是有小晴拖后腿，别说榴弹炮了，就算是携带核弹头的洲际导弹，他要想脱身，只要往灵界一钻，难道人类的武器还能炸穿次元壁么？可惜，他的软肋实在太要命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有这根软肋，他现在很可能已经登上神座了。 路诤跌跌撞撞往第二个人那边跑，三轮丑能争取到的时间有限，他必须抓紧每一秒。 接着爆炸的间隙，又是一只喷火龙和比雕冲天而起，侯爵自己也丢出一只精灵球——快龙。 “其他的不用管！让你们的精灵优先击毁榴弹炮！” 十几只飞行系宝可梦组成的队伍向西南方向略去，如同无人机群。他们也不知道炮兵阵地那边是不是有对空武装，但也只能这样反击。 第五发炮弹落下。 第六发炮弹落下。 第七发炮弹落下。 作为一个新手训练家，路诤没什么能做的，只能抱着头听天由命。他默默在心里数了几十秒，但第八发炮弹迟迟没有落地。 路诤抬起头，看向远处，西南方向冒出一团小小的火光，那是喷火龙居高临下的喷吐火焰攻击，看来部署在十几公里外的炮兵阵地被他们捣毁了。 三轮丑放下了手臂，没有再去管侯爵，默默往路诤这边走来。 路诤看着他的样子，愣了一下。这只白色的恶鬼宝可梦身形比初见他时大了几倍，显得凶焰滔天，现在它像是一团不断冒着黑烟的火，剧烈地燃烧。 但这不是他变得强了。 路诤看向三轮丑的腹部，在剧烈颤抖的白影中，有一道紫红色的裂痕不断冒出淡淡的黑烟，那些颤抖的白影其实是不断挥发的灵魂力量。 “怎么你的灵魂之核——！”路诤惊声叫道。 三轮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伸手递给路诤一件东西。路诤接过一看，居然是那枚黑色的石片。 “这是三轮家传承的东西，不过三轮家的血到我这一代就算断绝了。这件东西即是馈赠，也是诅咒，以后就交由你保管了。还有——”他从自己身上掏出一团白影，“这家伙被封镇太久，剩余的意识只剩下这一点了，也送给你了。” 系统显示，这团白影是一只鬼斯。 路诤抬头看他，三轮丑说：“我想拜托路君一件事情。” “请说。” 三轮丑狰狞的鬼脸显得格外郑重：“我想请你替我照顾小晴。小怜只有她一个女儿，如果以后遇到什么麻烦，或者有人强迫她做什么不愿意的事情，请路君你务必要出手相助。” 路诤愣了一下，“你为什么不自己照顾她？有你在，谁敢欺负她？” 三轮丑说：“如果是路君你的话，应该会明白吧？” “没有必要吧？”路诤声音生涩，像三轮丑这种级别的存在，如果不想死，没人杀得了他。但他就这样任由自己的灵魂之核破碎，灵魂蒸发湮灭却不阻止。 三轮丑笑了笑：“像我们这种人活在世界上，只是某个人给了我们一个理由。既然给我那个理由的人已经不在了，那我也就没必要继续再活下去了。况且，我以前说过，小怜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现在要去找她了。” 路诤感觉一股酸楚涌了上来。 “路君，”他又说：“你为什么不去找那个人呢？” 路诤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想再让她讨厌我一次。” “但也许这一次她在等待着你。”三轮丑说：“小怜也讨厌我，但是我还是要去找她。我很害怕假如这一次她需要我，而我又不在她身边，她该有多么孤单。我想，即使身边多一个讨厌的人，总好过什么人也没有。” 三轮丑走到尚口晴的身前，伸手擦去她脸上的尘土，轻声说：“你能，对我再笑一下么。” 尚口晴微微勾起嘴角。 时间好像忽然被拉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邻居养的狗狗又下崽了、隔壁家五郎大叔的儿子白天在麦田里追抓兔子，结果把腿崴了、小隆和小胜比赛爬树，结果爬到一半，两个人都从树上掉下来了、雪子喜欢国治，但国治喜欢嘉美…… “你疼么？” “我不疼。” “既然你不疼，为什么要哭？” 三轮丑忽然笑了起来，这一刻，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破开黑暗，照在大地上。光从亚麻色的头发上穿过，照出一丝丝金缕。 白色的鬼火烧尽，所有的阴影消失不见。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尾声：离开月见镇 眉目阴沉的老太太拄着她的拐杖，默默沿着月见镇的街道行走。 大街上还有大量的尸体没有被收纳，街道的两边插着用人头制作的木芥子，当然，现在上面的灵体已经消失不见了。 老太太的脸色愈加阴沉，她抬头仰望穹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跟在后面的官员见她久久不再动作，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走一下流程，月见镇的自治领地位取消，所有官员隔离审查，期间的公共服务由联盟提供，具体的分配你们和深灰市商量着办吧。” 官员们对望了一下，脸上露出喜色。名义上说是暂管公共服务，但只要人事安排落实下去了，自然权力的触角就伸进去了。 每一次的灾难，都是一次权力的重新分配。月见镇原来属于罗舍人的自治领，有自己的政治势力，不过经过这一次的灾难，本地的政治势力将被连根拔起。月见镇的经济利益倒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这里将是中央打进北方派系的一根楔子。 “您还有其他指示么？” 老太太瞥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这时，挂在她耳边的耳机响起一个声音：“昨晚动手的是火焰盾集团，性质上是私人军事公司，由希鲁夫公司注资成立，但股权结构相当复杂。主要业务是……” “行了行了，这些我不关心，我关心的是人。”老太太说：“有谁对此事负责？我只关心尚口家问我要人的话，我该把谁交出去。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要给人家一个说法吧。” 耳机对面的人说：“阁下，直接参与的是火焰盾下的一个特种部队，全部士官已经畏罪自杀了，提供武器的是国土防卫省的一个后勤校官，也已经于今早自裁了。我们查了他们的交往记录，走的是私人账目，属于风纪贪腐案件。” “好，好的很。”老太太冷笑。 “根据他们的通讯记录判断，这个部队被极端宗教势力渗透，他们自称‘解放者兄弟会’，对目前联盟现行政策非常不满，尤其是对训练家的优待政策。面前这股思潮在社会上很流行，而军队……” “打住。”老太太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非常严厉：“军队的事情你不要管。” 耳机里的声音犹豫了一下：“那么我们还继续调查下去么？” “军方的人你不要碰，专注这次对尚口家的袭击，给他们一个交代，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明白。我们已经有线索了，尚口家私生女出走事件背后，应该也是他们的策划，不过出现了某些纰漏，具体情况我们还在调查。” 老太太阴沉着脸把他的话听完。 耳机对面的人说：“还有一件事，阁下，您关照过的人我们已经找到了，您要见见他么？” …… 路诤蒙脸的黑布被摘去，他左右张望，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个黑洞洞的审讯室，没有开灯。 这也算是二进宫了，虽然他一周目的时候和联盟结的仇大了，不过这不是二周目么。老是被搜查官这么针对，他也有点郁闷。他现在有点怀疑是自己的魅力值的问题，毕竟正常人的魅力值应该是5，而他只有3，稍微有点不正常。 “阿Sir，我真的是良民。”路诤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搜查官瞟了他一眼，关上了门，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那夜之后，尚口晴被她那个身份尊贵的老爹带走了，他没为难自己，但也没给自己什么关照，大概是担心自己这只卑贱的野猪拱了他家精养的白菜。不过怎么说呢，路诤也对这群家伙没什么好感。 只剩下路诤和三名火箭队玩家，几人商量了一下，去神社找回他们被扣的东西。结果在下山途中，几人分道扬镳，路诤运气不太好，被搜查官撞了个满怀。 他没做贼，但还是有点心虚，月见镇爆发的灾难，根源在于灵魂石板，而两块灵魂石板碎片都在他的身上——当然现在全被搜查官扣押了。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然后又被关上，黑洞洞的房间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路诤看向那个人影，眼睛猛地一缩。 “看来你认识我。”老太太把手里的拐杖放到一边，坐在路诤对面。 这张脸在全关都应该没有人会不认识，路诤声音有点苦涩，“菊子……天王。” 来的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在情理之中。月见镇闹出的动静和幽灵系有关，那么善后的事宜由幽灵系天王出手，当然合情合理。不过这样一来，他的秘密就无从保守了，灵魂石板这种东西，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一位幽灵系天王。 菊子冷冷地盯着他，问道：“你姓什么？” 路诤一愣：“我姓陆。” “陆？”菊子伸手从怀里掏出两枚石片，丢在他们之间的桌子上，用手指点在上面：“我是说你真正的姓。” 路诤抬头看着她，目光一呆：“你是……” 菊子抬了抬浑浊的老眼：“昨晚死了六万人，六万人的性命，可没这么好糊弄。” 路诤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该装傻，还是该说实话。菊子身为幽灵系天王的身份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她在联盟的职位。她是内务部的主事，这个部门负责公安和情报工作，她手下有数不清的秘密警察。简单来说，相当于宝可梦版的贝利亚同志。 在一个贝利亚同志面前，路诤觉得自己还是说实话比较好。 “天王，我真的姓陆，这两枚石片……”路诤叹了口气，说道：“是两个朋友送给我的，一位姓七夜，另一位姓三轮。” “哦？不是你杀了人，再夺来的？” 路诤露出无辜的表情，“我就是一个新手训练家，刚出道的那种，杀人这种事，我可不会。” “哦？那你在常磐市的黑市杀了几十个人，又如何解释？” 路诤又是一愣。 “别说你是一腔义愤，而不是为了收割灵魂。”菊子冷笑着从怀里又掏出一枚东西，丢在桌子上，那是一枚电话卡，“你骗得了小叶，但骗不了我。” 路诤简直要崩溃了，他在心底里骂了一圈娘，最后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真的只是一腔义愤，一之丘若叶能够为我作证，如果你不愿相信，我也没法解释。” 提到若叶的名字，菊子冷笑了一声，笑声阴寒。 她人没动，只见黑影一闪，一对血红的眼珠出现在路诤的面前。随即，一只鬼爪点向路诤的额头。他心说吾命休矣，但一道紫金色的符号在他的额头闪过，试图掏出路诤灵魂的耿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伸出的鬼爪缩了回去。 菊子坐在椅子上，浑浊的老眼死死逼视着路诤额头上的印记，脸色阴晴不定，“小家伙，你说实话，我们七家同属一源，我答应，绝不为难你。” 路诤没相信菊子的话，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没别的选择，咽了口唾沫，说道：“怎么说呢，真的只是一个误会。” “那就说说，误会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路诤把他和幸依相遇捡到幽魂之玉，然后到三轮家的宫司举行血祭的事情，事无巨细讲了一遍。当然，他隐去了自己在里面的作用。反正当时的目击者都死光了，只剩下尚口晴一个，只要她不拆自己的台就没事。 路诤做好了一问三不知的准备，但没想到菊子没有继续逼问。 菊子愣神了很久，轻轻叹息了一声：“原来，三轮家、七夜家，也都绝嗣了。” 也？路诤没太明白。 “那个小姑娘呢？你把她叫出来。”菊子说。 小姑娘指的是幸依，路诤的舌头舔了一下上颚，激活了藏魂这个技能。 短发圆脸的幸依从灵魂石片里飘了出来，她的灵魂现在已经摆脱虚弱状态了，虽然还没能恢复之前路诤初见她时与火恐龙的头盖骨融合而成的嘎啦嘎啦形态。 “您是菊子天王？”幸依睁大眼睛。 菊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对于一位幽灵系天王来说，一只灵体是不是厉鬼，手上沾了多少人命，是一目了然的。 她的态度稍微变得温和了一点：“你就是七夜家的后人？” “我……”幸依疑惑地看了路诤一眼，说道：“我姓邱月，邱月幸依” 菊子叹气道：“你妈妈或者奶奶什么都没跟你说么？魂石在你手里，你应该算是七夜家这一代的家主才对，难道她们一点都没有告诉过你关于神都七魂的事？” 神都七魂？幸依和路诤都愣了一下。幸依是完全没听说过，但路诤却对这个词有点耳熟。 菊子瞟了一眼茫然的幸依，缓缓说道：“那是几千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神奥曾经发生过一场恢弘的圣战。灵界之主率领着祂的鬼王军团，跨越现实世界和灵界之间的壁垒，试图将人间纳入祂的统治。” “为了抵挡灵界之主的入侵，当世所有顶级的训练家都齐聚天冠山，当然，那时候还叫魔兽使。他们在圣殿的带领下阻击破界而来的鬼王军团，那一场战争旷日持久，人类训练家死伤无数，连众神都不能置身事外，不断有旧神陨落，新神诞生。” 路诤心说这剧情我好像在圣斗士星矢里看过啊，雅典娜和哈迪斯撕逼什么的，圣斗士大战冥斗士，不过你确定自己不是冥斗士那一伙的么？ “在那场战争的结尾，灵界之主被成功击退，但祂也留下了某样东西。”菊子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石片上。 幸依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桌子上摆放的两枚石片，结结巴巴地说：“天天天天天王阁下，您的意思是，我家的传家宝就是从那来的？” “嗯。”菊子点头说：“当时的人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有人觉得这是被故意留下来的，灵界之主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精神烙印，因此会导致下一次圣战，应该销毁。但也有人觉得这是不可多得的宝物，是众神都会觊觎的东西，应该保留下来。 “但显然，后者的意见占了上风，能被灵界之主看重的东西，当然不会有人舍得销毁。” “作为圣战的主导者，天冠圣殿当之无愧成为了这件宝物的保管者。但在当时的训练家中，有一派是驭使灵体的阴阳师，因为擅长的属性和灵界之主的权能有重叠，于是受到了宝物的蛊惑，居然出手偷袭圣殿的守卫，偷走了这件东西。” 路诤心说，好嘛，从圣斗士星矢又跳到指环王了。 他抬眼偷瞄了菊子一眼，心说，这应该是种美化的说法，这件东西和冥王龙真没什么关系，所以也不存在什么蛊惑，大概率就是见财起意。 当然，作为当时顶级的幽灵系训练家，他们感受到这件东西的力量，进而没能经得住诱惑也不奇怪。毕竟灵魂石板这东西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于奇幻小说中的“神格碎片”——比如三轮家，他们就摸索出了把人类和宝可梦的灵魂融合，进而借用石板力量的方法。 “这群阴阳师偷走东西后，被圣殿派遣的神官追上，双方爆发血战，又死了很多人。但一方面圣殿的实力在大战后受损严重，另一方面那东西真的具备某种力量，于是，圣殿的追击者只能无可奈何，被剩下的七人各带走了一部分宝物，逃之夭夭。” 菊子说：“那七个人离开神奥之后，通过大陆桥一直逃到了西南，并定居在这里，被称为‘神都七魂’。幸依，你就是这七个人中的七夜的后裔。” 路诤听到这里，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说过这个词了。在关都成都地区的北方雪山中，隐藏着一座“神都遗迹”，据说就是从神奥地区的移民为了纪念故乡，修建出来的。 但他本能觉得这个故事绝没有这么简单，里面应该还隐藏着大量的秘密，至少有一点菊子完全没有说明，那就是持有石板碎片的这七大家族为什么会衰落——最符合直觉的一种可能性，就是这七大家族都想集齐碎片，然后爆发了内战。 路诤现在有点后悔暴露幸依的存在了。 “幸依，现在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么。”菊子说。 幸依眨了眨眼睛：“可是，我已经死了。” 这话说出来，三个人都有点沉默。 菊子看向路诤，说：“幸依我就带走了，她跟着你没什么好处。” 路诤猛地抬头，紧紧盯着菊子的脸。 菊子冷笑一声，轻轻一挥手，幸依居然凭空消失了。 【灵体‘七夜幸依’脱离了你的控制】 【由于灵体离去，‘幽魂之刃’、‘灵魂咒印’，威力大幅下降，是否保留？】 路诤浑身的肌肉一下子抽紧了。他忍不住把审讯椅摇得发出“哐”的一声，但他现在双手双脚都被铐住了，动惮不得。 他的喉咙里隆隆作响，像是有雷声在酝酿，但最后，他缓缓闭上眼睛，把愤怒和不甘都咽了下去——面对一位天王级训练家，他没有任何胜算。 菊子看着路诤，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慢慢站起身：“你出去以后，别对其他人说你见过我。对了，再给你一个建议，作为一个即将要去做间谍的人，你行事太高调了。” 说完，菊子推门而出。 路诤睁开眼后，居然发现桌子上的两枚石片居然留在那里——菊子没把它们取走。 而且，铐住自己的手铐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卸掉了。他把桌子上的两枚石板碎片和一张电话卡揣进怀里，抬头看着菊子离开的方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菊子不是为了筹齐灵魂石板的碎片而带走幸依，那就未必对她心怀恶意。但作为一个二周目玩家，他深刻明白一个道理——要相信上位者的权能，但不要相信他们的仁慈。 路诤目光低垂，他捏了捏拳头，把骨节捏得嘎吱作响。 调整好情绪之后，他走出审讯室，旁边一名搜查官随手丢下一个袋子。路诤弯腰捡起来，检查了一下，里面是自己被神社扣押的个人物品。可能是因为有上面的大领导的缘故，这一次居然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丢，尤其是金珠和不记名存单，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这笔钱都变成搜查官绩效奖金的心理准备。 他离开了月见镇的搜查署，来到刚刚恢复运营的城际大巴的客运中心前台：“我要一张前往华蓝市的单程票。” “360块。” 路诤果断付钱，坐在车上。过了一会儿，大巴缓缓开动，离开了这座千疮百孔的城镇。 他翻看自己的游戏日志，查看自己最新获取的几件道具： 【物品名称：神秘碎片（2/7）】 【类别：？？？】 【简介：古老家族从未知之地获取的神秘碎片。你无法破解这项道具的秘密，只能凭借对幽灵系能量的感知获取一些粗浅的使用窍门。也许集齐全部碎片，可以开启该道具的使用方法】 【警告：使用这项道具有极高的风险，可能导致你的账号无法正常登陆】 【状态：精神链接，你可以使用自己的精神点数，来代替灵魂点数进行支付】 【效果1，转魄：该道具能感知到附近即将消散的灵魂，自动收集溢散的灵魂之力。灵魂点数能提升你的灵魂强度，消耗30点灵魂点数，永久提升你的1点意志属性】 【效果2，藏魂（1/3）：幽灵系宝可梦或者特殊魂体可寄居于该道具中，通过存储的幽灵系能量修复灵魂创伤或者提升灵魂强度】 【寄居魂体：白色神明(残魂)、空、空】 【魂体俯身技能：幽魂之刃（削弱）、灵魂咒印（削弱）、毁灭之影、影匿、折射、鬼影重重】 【效果3，炼尸：你可以将死者的亡魂附着于他生前的尸骸中，将其改造为你的傀儡，傀儡强度视死者生前强度和你付出的幽灵系能量而定】 【效果4，聚阴：每支付（50点/分钟）精神点数，召唤并维持一个游离的阴灵，阴灵将为你开启一个适合幽灵系作战的场地，该场地的提升效果和范围将视你召唤的阴灵数量而定】 路诤看着系统面板，新追加的效果似乎都是当初宫司曾经使用过的能力。 路诤点开新出现的一个生涯任务： 【任务名称：解除始源侵蚀】 【类型：生涯】 【难度：未知】 【简介：你强行使用超出你能力范畴之外的道具，将在（51838419）秒后遭到反噬，届时你的账号将无法登陆，请你尽快解除该状态】 【第一环：收集全部的神秘石板碎片（2/7）】 【第二环：携带完整的石板前往天冠山山顶神殿】 他看出系统的古怪了，石板的原主人对自己说明过使用石板的代价和风险，并且给了自己一个方案，先不说那个方案是不是可行的，但游戏系统似乎有另一个立场。 他想起当初自己得到“幽魂之玉”时，系统着急要用专精点数和自己换的那一幕了。 天冠山？ 路诤抹着下巴，觉得游戏系统好像是在引导自己把这件道具物归原主。 算一下系统给出的时间，如果这个数字代表灵魂石板的侵蚀速度，那么自己大概还有10个月的时间。 他甩了甩头，决定把这个问题先抛在一边，先看另一个更加直接的收获： 【种族：鬼斯】 【等级：LV5】 【状态：残魂，等级无法通过对战经验提升，仅能够通过吞噬灵性进行恢复】 【属性：幽灵、毒】 【技能列表：舌舔、催眠术、黑色眼神、诅咒】 【特性：漂浮】 【简介：原本是来自灵界的超级耿鬼，被尊称为白之神明，因被封印长达千年之久，主体力量散逸，只残余了部分灵性。随着灵性补完，可能再次恢复为当初的远古大魔，该只宝可梦的潜力之强无可估量。】 这只鬼斯简介上的金光简直快闪瞎路诤的狗眼了，作为曾经来自灵界的超级存在，它的资质等级当然是最高的橙色。 三轮丑曾借由这只耿鬼的身体轻松碾压几十号精英训练家，甚至以不擅长防御的幽灵之躯接下榴弹炮轰击。如果真的能恢复当初的鬼王之身，路诤大概可以在关都横着走了。 路诤望向窗外，手指摩挲着那枚石片，轻声说：“阿丑，怜子的仇，我会替你报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华蓝道馆前的口角 长途大巴沿着103国道向东行驶，很快，进入月见山脉下的岩山隧道。 隧道里面亮着一排排照明的路灯，一直延伸到视线看不见的地方。这处隧道是连接103国道和104国道中间的连接点，全程超过20公里，横贯月见山脉，大巴开出去还需要很久。 沿途没有什么景物可以观赏，路诤把注意力收了回来。来的时候还可以和尚口晴玩卡牌对战消磨时间，现在她人已经走了，忽然间就有点想她。 这时，一个聊天框弹了出来，“老陆，在不在？” “不在。”路诤打字回复。 “别介，”风度哥发了一个江湖救急的表情包：“嘤嘤嘤，我被人欺负了，快帮我找回场子！” “你不是应该去找你的女王陛下给你出气么。”路诤没忘他赶着去常磐市，是想和自己女朋友会合的事。 “别说了，都打起来了。”风度哥说。 “恕我直言，女王陛下揍你的屁股，你应该说，谢主隆恩。” “不是，”风度哥字打得飞快：“是联盟阵营和火箭队开战了！你没看论坛么？老热闹了，现在最热的就是这事儿！” 路诤一愣，他前几天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攻略月见镇的副本上，根本没心思去管论坛什么情况。不过按时间推算，玩家们的情绪确实应该发酵的差不多了。他点开论坛，大致扫了一眼，首页上的帖子全是各种骂战，有人约架的，有人叫骂某某以多欺少，有人叫骂某某是缩头乌龟，还有人秀战绩嘲讽的。 风度哥说：“老陆，我跟你说，阵营战真的老有意思了，线上线下全在PK。我听说鬼魅的人为了挖七界群英的情报，找了个麾下八块腹肌的体育生去卧底，泡到了群英的副会长，成功把她策反了。” 路诤“哦”了一声，这些事情他也略有耳闻，网游里打公会战，最先开始的是情报战，美人计美男计反间计什么的，乐此不疲。 “更觉的在后面，这副会长是会长的女朋友，会长阁下忍不下这口气，雇了几个商K的燕子，装成雅爱宅文化的Coser，把鬼魅的高层约到别墅一起玩轰趴，玩到一半警察破门而入，结果这帮家伙全进去作笔录了，哈哈。” 路诤忍不住发了个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包，“仙人跳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过分，怎么不过分！”风度哥说：“我跟你说，我就亲自经历过一次好玩的。我们盟的大群里一直有妹子在发自拍，本来以为是发福利给大家提提神，大家没在意，结果临战前夕，你猜怎么着？嘿嘿，那个群给封了……” “对了，”风度哥说：“你还记得四季雨么？” “那个武术家。” “她家的公会把咱们攻略的伐木场给占了！” “占了就占了呗。”路诤说。 “她们在里面卖补给品，女的五折，男的翻倍。你说气人不气人？” 路诤想了想，他们攻略的那处伐木场正好卡在新手村和常磐市的中间位置，属于重要补给点，想必雨季借用这个地方发了不小的财。 路诤劝道：“你别买不就完了么。” “这怎么行，我们盟跟人干架，我肯定要积极参与啊。” 路诤想了想，说：“你什么阵营啊？” “当然是联盟啊。” “你家女王陛下没意见？” “嘿嘿，正是奉了女王陛下的懿旨。” 路诤恍然大悟，打字道：“小风啊，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当二五仔最遭人恨了。” “我们盟里绝对不止我一个当卧底，我一个小角色，想泄露什么关键情报都没机会。” 路诤发了个熊猫翻白眼的表情包：“你到底要怎么样？” “嘿嘿，最近有一个好机会，我们盟主发了个任务，要咱招新，招三个人就当小队长，招十个人当中队长……” “行啊，开始组建乡勇了，怎么说，要是招揽到一万个人，是不是该封万户侯？” “招一万个人不太可能，不过封万户侯有机会啊，咱们要是杀进火箭队基地，火烧燕山、封狼居胥，妥妥的万户侯啊。怎么样？要不要跟哥哥一起干？” “没兴趣。” “别啊，老陆，你的实力我是知道的，你就好比我的关云长，不趁着十八路诸侯讨董建功立业，怎么对得起你平日里熬夜练级的苦功？我们再找个兄弟，桃园结义，歃血为盟，一起匡扶汉室……” “你忘了，你是霸王转世，和刘家有仇来着。” “好办，你就是随我一路伐无道、诛暴秦、大破章邯二十万的乌骓马！” “滚。” “错了错了，是大将龙且！” “行了，我还要做晋级任务呢，拜拜。”路诤关掉了聊天窗。 被风度哥一打岔，路诤的心情倒是好起来了，他继续在论坛上冲浪，看得津津有味。目前两个阵营间的对局尚处于乱战阶段，玩家们都达成了要干一架的共识，但公会之间谁都不服谁，并没有形成自己的盟主。与其说是十八路诸侯讨董卓，不如说是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 论坛上打得火热，路诤切到自己大学的室友游戏群里，发现几个室友也在参与，周庭还给自己留了言。 路诤看得着也有点心痒，有点想凑热闹，可惜实力不允许，他决定还是安安心心去做晋级任务。 随着在论坛上消磨时间，很快几个小时过去了，城际大巴终于驶出了漫长的岩山隧道。 岩石隧道外就是华蓝市区域。这里纬度并不低，但因为毗邻东海，温暖的洋流和季风带来了充沛的降雨，将这片区域化为千里泽国，104国道两边随处能看到蓝色的湖泊和河流。 湖泊表面漂流着荷叶，蚊香蝌蚪们躲在荷叶下面警惕地观察巨大的巴士。河流两边种着大片柳树，柳叶随风招摆，好像一下子从塞北穿越到了江南。 城际大巴缓缓停靠在华蓝市郊外的客运中心，路诤从车上下来，走进城市关防中心，办理入关手续。 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坐在窗口后面，“请出示您的身份证件。” 路诤摘下手环，从窗口递了过去。 工作人员接过手环，在磁卡上一划，“姓名，陆狰狞，身份为注册训练家，为了确保城市安全，请上报你的精灵信息。” 路诤摸出自己的精灵球，也一一递过去。 工作人员接过精灵球，放进类似运输中心的扫描装置里，“嘀”的一声，信息报了出来，“你目前持有的精灵为，巴大蝶、大嘴雀、穿山鼠、飞天螳螂，一共4只精灵，请确认无误。” “确认。”路诤说。 “你携带的精灵等级为安全，目前没有违反华蓝市的治安管理条例，核准通关。” 这是城市入关的一个流程，作为训练家，必须上报自己携带的精灵，以免能威胁到城市治安的高危精灵进入。如果携带而不上报的话，会以危害公共安全而获得刑事指控。 路诤只上报了四只精灵。 幽灵系的鬼斯，由于喜欢吸食活人魂魄，就处于高危等阶，有入关限制，所以他没亮出来。不过幸好鬼斯现在寄居在灵魂石板里，而不是精灵球里，只要路诤自己不作死在光天化日之下纵鬼伤人，联盟一时也查不出来。 离开城市西部的客运中心，路诤搭上城市内部的公共交通系统，他坐在公交车上，公交车驶入城市中心，路诤看向窗外，沿途观察着这座城市。 华蓝市是座临海的城市，毗邻关都地区北面最后一座全年不冻港。 不冻港外有一处渔场。北方的寒流和南方暖流在这里汇聚，深海的盐分被搅动来到浅层，滋生了大量的浮游类生物，而浮游类生物吸引了鱼群来此进食。因此，这里的渔业相当发达。 渔场的更北面，海水很快转冷，适合养殖蚌类。因此，华蓝市也有华蓝之珠的美誉，路诤坐在公交车向外眺望，就看到了不止一家贩卖珍珠的首饰店。不过很可惜，就算他买了，也没有人送，总不能带自己头上吧？ 总的来说，华蓝市的经济要比深灰市发达得多，不过同为海滨城市，与因为远洋贸易而崛起的枯叶市没得比。 没多久，公交车缓缓停在城市中心广场，路诤下了车，正眼就看到一座相当气派的露天喷泉，华蓝道馆就在不远处。 不过相比于道馆，倒是隔壁那座水上艺术表演馆人气更旺一点，路诤远远的就看到慕名前来的宅宅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他们一个个豚头豚脑，绑着白海狮头带，揣着握手券，大声叫他们偶像的名字。 华蓝市著名的天青三姐妹，牡丹、菖蒲、櫻花，每周五都会在这座场馆内表演水上芭蕾。 路诤远远望了一眼那座舞台，没看到那几个女孩子。说起来，华蓝道馆的剧情内幕相当阴暗。 因为两藩之乱，华蓝道馆同样遭到联盟的清算。不过和深灰道馆不同，华蓝市的经济更发达，因此清算更加彻底，城市内部的局面也更混乱，各个政治派系都在这里安排自己的人马，每年都有因为斗败而落马的官员。 在这种局面下，为了把从父辈手中继承下来的道馆经营下去，天青家的女孩们不知道忍受了多少屈辱。 不过好在天青家族还有第四位幺妹，她最终以训练家的方式会重振家族。 路诤走进华蓝道馆，和之前一样，他缴纳了25000块的挑战费用，获得了认证资格。 华蓝道馆内部有不少人挑战，路诤拿着号码牌，等在自己被安排的场地外面。现在，那处场地正进行着一场对战，还挺凑巧，对战的是名玩家，还是个女生。 这女生身材高瘦，一头爽利的短发，旁边还有两个小姐妹观战。 女生用的精灵是卡咪龟，相比于杰尼龟，这只精灵体型更大，身体的颜色更深了，嘴巴露出小小的獠牙，指甲也更加锋利。 “卡咪龟！用咬住攻击！”女生连续用了几次水之波动后，终于发现水系技能在内战里并不好使，她果断变招，冲上去肉搏。 卡咪龟从水中向海星星逼了过去，它的耐久能力相当不错，硬顶着吃了两发水枪攻击，将海星星击破。 道馆训练家收回精灵，“换你上，角金鱼！” 女生故技重施，试图再次与对手贴身肉搏。 但角金鱼变动鱼鳍，在水中连续变位，几次绕开了卡咪龟的攻击。这也难怪，作为一只不能上岸作战的鱼宝可梦，角金鱼在水中的优势是绝对的。它的特性是“悠游自如”，在水中的速度会翻倍。 角金鱼灵巧地绕开卡咪龟的袭击，张开嘴巴喷出一道水线，击中卡咪龟，将它推了个趔趄。 水枪的伤害并不高，但很烦人。 女生只能变招：“卡咪龟，水之波动！” 道馆训练家也随之变招：“角金鱼，用水流环！” 水流环是个变化类招式，通过调动水系能量，在精灵周身形成一道水幕，在增加了防御能力的同时，汲取水中的养分慢慢恢复生命值。 训练家布置好防御后，指挥角金鱼用水枪和女生的卡咪龟对攻。 双方的技能伤害都不致命，但一方既有防御加持又有回复，而另一方什么都没有。女生观察了片刻，知道这样耗下去败亡只是时间问题，果断举起精灵球把卡咪龟收了回来，叹道：“我认输。” 道馆训练家也收回精灵，说道：“作为前辈，我给你点建议，你太过注重初始精灵的培育，而忽视其他几只精灵，因此一旦主力精灵受到战术牵制，就会陷入困境。” 女生点了点头，扭头就走，顺便招呼了旁边观战的两个小姐妹。这姑娘可能是小团体中领头的，另外两个女生像是她的跟班。 路诤和她们打了个照面，对领头的女生笑了笑。 天可怜见，这真的只是玩家之间表达友善的方式，结果其中一个圆脸女生居然像是只被踩到尾巴的猫那样炸毛了，“普信男，你笑什么！” 路诤不料自己笑一下居然惹出祸端了，他赶快举手，作投降状：“姑奶奶，你看错了吧。” 这句话确实有点阴阳怪气的嫌疑，但毕竟算是服软了，可那女生不依不饶。她蹦到路诤跟前，瞪了他一眼：“笑了就是笑了，你一个大男人，敢做不敢认？” 之前挑战道馆的短发女生单手插兜，很拽的样子，“丸子，你别欺负人家。” “谁欺负他了？这男的刚才明明取笑我们！” 路诤扫了她们一眼，这发难的圆脸女生叫做“小丸子大人”，之前挑战道馆的短发女生叫“茶小树”，最后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女生叫“北北”。 小丸子大人杏目圆瞪：“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女生？” 路诤叹气道：“哪敢呐。” 北北拉了拉那女生的袖子，也劝道：“丸子，算了吧。” “不行！”小丸子大人一跺脚，嗔道：“北北，就是因为咱们女生脾气太好，才会被这帮臭男人占便宜。” 路诤心说，拜托，谁要占你便宜？ 小丸子大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笑道：“原来是一个中立阵营的，你们中立阵营的也敢来道馆挑战？” “不然呢，总不能是来偷拍各位女侠飒爽的英姿吧？” 小丸子大人一愣，没反应过来这是句揶揄。那边道馆工作人员报号道：“113号挑战者！113号挑战者在么！” “在呢在呢。”路诤正事在身，不想和她计较，赶紧错身借路。 那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湖南人，剁椒吃多了，火气比一般人大。她斜跨一步，挡在路诤面前。这下，是个人都不免有点生气。 路诤心说玄幻小说里多少破家灭门的事儿最初不过就是一点口角。他压了压自己的脾气，柔声道：“小姐姐，你想怎么样？” “道歉。” “好吧，不好意思，我道歉。”路诤随口敷衍。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路诤最后一点耐心也耗尽了，他没说话，侧身用肩膀撞了那姑娘一下，往对战场地那边走去。 但因为身体发生接触，冲突升级了，小丸子大人一把拽住路诤的胳膊：“你什么意思！” “放手。”路诤用力一振，试图把手抽出来。但这时尴尬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力量属性有点低，试了好几次，居然没抽出来。 三个女生“噗嗤”一声，齐齐笑出声来。 路诤脸一黑，可惜光天化日之下，总不能拔刀砍人。 “你再这样，我报警咯。”路诤无奈威胁。 “你报啊你报啊。”小丸子大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路诤还真有点犯难，首先，搜查官大概率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出警，就算出警了，大概率也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不过和现实世界不同，在咱们宝可梦世界里，并不是因为性别，而是因为出身阶层。 他扫了周围一圈，因为他们的口角，喜闻乐见的人民群众渐渐围过来看起了热闹，其中还颇有几个玩家。 这要是被人录像放在论坛上，路诤做游戏主播的梦想恐怕就要化为泡影了。 想象一下，他在直播间里紧张刺激的冲顶大师杯，打得四大天王满地找牙，正志得意满之间，忽然直播间里飘来一条弹幕，喂喂喂，你们瞧，这不是那个被三个女的按在地上暴打的某某某么。 拜托，有了这段黑历史，还怎么混？ 路诤赶紧求饶：“女侠饶命。” 小丸子大人露出胜利的笑容，她“哼”了一声，得意洋洋：“知道错了？” 路诤指了指在对战场地边等得有点不耐烦的道馆工作人员，说：“错了错了，能不能先放我过去？” “你真是来挑战道馆的？”小丸子大人终于松开了手。 路诤没搭话，径直走向道馆训练家，“我就是113号挑战者，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因为馆主的原因，华蓝道馆更加偏向于吸收女性训练家。路诤的对手正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大姐姐，穿着束腰的蓝色卫衣，很御姐风。她低头查看了一眼路诤的训练家信息，系统显示了路诤目前的训练家等级、精灵配置和徽章获取情况。 道馆训练家冷淡地点了点头：“需要我再解释一遍规则么？” “不用。” 【对战模式：道馆挑战（新人）】 【对战规则：标准，挑战方中途有2次更换宝可梦机会，更换期间不可以使用回复类道具】 【限定规则：双方宝可梦限定等级不大于25级】 【宝可梦数量：3】 【对战场地：规模小，70%湖泊、30%空地】 华蓝市的对战场馆类似一个大号的游泳池，在游泳池里零星散落着一块块用硬质塑料搭出来的跳板，这就是所谓空地，让水系之外的精灵使用。由于空地面积狭小，且被水网分割，在上面跑动会非常困难，像大岩蛇这种大型精灵，大概只会沦为被攻击的靶子。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水系具备绝对优势的对战地形。 道馆训练家先召唤出精灵：“去吧，海星星。” 海星星是一只纯粹的水系精灵，不过它的进化型是鼎鼎大名的宝石海星，水系加超能系，定位属于高速特攻手，在掌机游戏的前几个世代，稳定处于OU分级。 正是因为华蓝道馆的初始精灵是海星星，所以华蓝道馆的实力虽然不怎么样，但一度成为选择“道馆学徒”角色的热门开局。 与此同时，那三名女生居然没有走，正在旁边观战。其中那个叫北北的女玩家轻声对旁边的圆脸女生说：“丸子，你干嘛针对人家？” “男人针对了我们女人几千年，我稍微找回点场子不行啊？”小丸子大人左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捻出一道细缝，比了个杨家指：“我一肚子火，这男的还笑，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活该他倒霉。等他输了，看我怎么羞辱他。” “至于嘛。”北北对闺蜜的小心眼也有点无语，“丸子，要是那个男的侥幸赢了呢？” 小丸子大人嗤道：“怎么可能？他刚才一副绵软无力的样子你不是没看见，我要是再用点力，他就躺地上了。” 北北忍不住噗噗笑出了声，笑完，她又说：“可是咱们游戏是靠宝可梦对战的呀。” 小丸子大人撇了撇嘴：“那更加不可能了，咱们中间最厉害的茶茶都输了。你说是吧，茶茶？” 那名一直单手插兜，看上去有点酷的短发女生点了点头：“他是中立玩家，这个阵营现在比较弱势。” 小丸子大人往她身上虚靠了一下，“嘿嘿，茶殿最懂了。” 路诤往旁边瞥了一眼，看到三个女生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聊什么。他脑中稍微一转，猜想她们可能是想看自己被道馆训练家打得满地找牙，然后羞辱自己。他心说老子念中学的时候每天放学打篮球刻意耍帅没人看，结果换了异世界，倒是有几个娘们故意等老子出丑，这他妈找谁说理去？ 不过这只是个小插曲，他很快把注意力收了回来，全力应对道馆挑战。 华蓝道馆的水系精灵在这个地形下，对地面系的穿山鼠有绝对克制，另外，由于存在水体隔绝，巴大蝶惯用的睡眠粉战术也很难生效，所以—— 路诤从腰间掏出精灵球，“去吧，大嘴雀！” 第一百二十五章 晋级 “去吧，大嘴雀！” 这只褐色的猛禽宝可梦从精灵球里一飞出来，就发出尖锐的长呖。它随着路诤的指示在空中盘旋，凌厉的目光扫向水中的海星星。 大嘴雀的特性是锐利目光，有增加视野的效果，这个场地游泳池并不深，水也很清，一眼就能看透。 道馆训练家有自己的绩效，不会无故拖延时间，她随即指挥试探性的进攻，“海星星，用水枪攻击。” 海星星随着训练家的指挥，浮上水面，伸出自己的触角。同时，路诤也下达了自己的命令：“抓住这次机会！” 盘旋在空中的大嘴雀猛地向下俯冲，陡然加速，生吃了一记水枪攻击的同时，一记凶狠凌厉的燕返，直接将海星星击败。 “这只精灵是……”围观的三名女生掏出图鉴对着空中那只看起来就凶悍的飞行系精灵扫去。 “大嘴雀？居然是烈雀的进化型？”茶小树挑了下眉毛，“这名中立阵营的玩家有点意思啊。” “一只刚进化的精灵而已嘛，咱们又不是没有，茶殿你的卡咪龟都20级了吧。”小丸子大人不太服气，“而且他不是也只击败了第一只精灵么。” 茶小树摇了摇头，内行看门道，同是击破了道馆训练家的第一只精灵，路诤的大嘴雀要比卡咪龟的表现干脆利落的多，这说明，大嘴雀的输出能力要远胜于卡咪龟。 道馆训练家收回海星星，随即丢出第二只精灵球：“换你上，角金鱼！” 这一次，道馆训练家变得耐心了很多，多次利用角金鱼灵活的优势在水底和水面上下来回，连续使用水之波动技能进行远程骚扰，勾引路诤入彀。 但路诤不上当，角金鱼定位上其实是物攻手，特攻能力很弱，水之波动的伤害比海星星的水枪还要差些，唯一的优势是它在水中能发挥百分之两百的战斗力。 所以，路诤并不着急，利用大嘴雀的飞行优势，在空中盘旋，寻找出手的机会。 “喂！动作快点啊你，怎么这么磨叽！”围观的小丸子大人看得不耐烦了，忍不住飚了点垃圾话。 路诤没说什么，那边的道馆训练家先哼了一声，可能是觉得有指桑骂槐的嫌疑，她说道：“角金鱼！冲上去，用攀瀑！” 随着训练家的指挥，缩在水底的角金鱼一摆鱼尾，如炮弹一般跃水而出，浑身包裹着一层淡蓝色的水系能量，头顶锋利的独角闪着凌厉的寒光。 攀瀑是个威力相当不俗的物理技能，如果吃足伤害，恐怕得大残，不过路诤战术风格比较谨慎，之前没有贸然进攻，所以现在大嘴雀距离水面有一段距离，尚有转圜的余地。 “大嘴雀，避开！” 大嘴雀的速度很快，振翅一偏，躲过了角金鱼势在必得的一次攻击，现在，它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要落向水面了。 “好机会，用燕返攻击！” 大嘴雀俯身冲击，攻向角金鱼脆弱的背部，角金鱼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大嘴雀性情凶戾，它之前被角金鱼三番两次用水系技能骚扰激发了凶性，这次让它逮到机会，没准备放角金鱼落水，燕返攻击后又是连续的啄击攻击。 “噗通”一声，角金鱼落回水中。但很快，水中冒出了一片气泡，失去战斗能力的角金鱼缓缓浮出水面。 现在，只差最后一只精灵，就能通过挑战了。 形势变化得很快，刚才角金鱼还把大嘴雀赶得满天乱飞，结果一个照面就被击败了，围观的三个女生都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和路诤有过口角争执的小丸子大人尤其目瞪口呆：“我靠，伤害怎么这么高？凭什么啊？” 帅女生茶小树把目光转回图鉴，翻看了半天，重复了一遍：“那只大嘴雀是进化型。” “进化型？”小丸子大人不太服气：“茶殿，我们的主力精灵也都进化了啊？” 茶小树没有抬头，依然看着图鉴，用手指在上面指了指：“你们看，图鉴上说，大嘴雀是由烈雀在20级进化来的，而且上面没有第三段进化了。” “是啊，所以网上都说波波比烈雀的潜力更大些呢。”一旁的北北没听懂。 北北看向旁边的圆脸女生，“丸子，你不是养了一只比比鸟么，你觉得相比这只大嘴雀，怎么样？” “哼，我的比比鸟等级没满，不然肯定比它强。” 茶小树淡淡地说：“换成比雕，确实要比大嘴雀强几分，不过就我观察，20级的大嘴雀，至少速度和伤害都要远高于同级的比比鸟。这个人很可能是专门挑的，就是为了卡烈雀20级进化这个档口，利用进化阶段早的优势，去完成晋级任务。” “是歪打正着吧？” “不知道，我猜的。”茶小树说。 路诤的心思和这差不多，不过有一点茶小树猜错了，他选择发力期更早的大嘴雀，其实更多是为了和玩家PK。 有一周目的经验垫底，他知道最近白露杯的第二阶段要开了，这个阶段的积分远比一阶段能换到的东西要更有价值，所以他尽力在积攒前期优势。 包括尽早来做晋级任务。 可惜他从杉原吉那边抽到的精灵是飞天螳螂，如果是赫拉克罗斯就更稳了。 茶小树想了想，说：“对了，之前会长让我们拉人，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要是他入会了，放在你下面？” 小丸子大人连连摇头，一副不太满意的样子，“实力也就那样吧？还要我们主动招揽？” “最近会里缺人，因为阵营冲突，加上很多男生退会了，你懂的。你要是实在不肯，我让小北去了？” 一旁的北北说：“好啊，我还蛮想要个自己的小弟的。” 小丸子看了那名叫北北的玩家一眼，说道：“算了，我收就我收吧，小北脾气太软了，压不住这群男的。” 北北吐了吐舌头。 就在三个女生窃窃私语打着算盘的同时，道馆训练家掷出精灵球，召唤出她的第三只精灵，“去吧，小海狮！” 小海狮抬头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的大嘴雀，作势就要潜入水里。 但路诤这次没有和之前一样，在试探中慢慢寻找机会，他果断下达指令：“大嘴雀！我们也潜下去！” 大嘴雀陡然加速，一下子追着小海狮就冲进了水里。 道馆训练家脸色微变，“小海狮，用冰冻之风！” 随着她下达指令，小海狮周身缠绕起一股淡蓝色的冰系能量，不知从而来的冻风呼啸着向大嘴雀的方向吹去。站在不远处观战的三名女生被这股冻风搏击，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冰冻之风，冰系技能，威力不算高，不过让人棘手的是，冻风会干扰对手行动，从而下降对手的速度。 飞行系的大嘴雀受到的影响尤其明显，不过它已经处于俯冲趋势，“噗通”一声，大嘴雀顶着冻风冲入水中。 “抓住它！”路诤微微屏住呼吸，这场挑战的成败在此一举。 与海星星和角金鱼不同，小海狮虽然也是纯水系，但它的进化型白海狮具有冰系，所以小海狮能学会很多冰系招式，造成的威胁远比前两者大得多，这也是路诤更换战术的原因。 他虽然还有其他几只精灵，但在目前场地能发挥作用的，还真就只有大嘴雀。他必须把大嘴雀进化阶段早的优势发挥出来，利用高种族值硬吃对手。 几人的目光都盯着水面，水面冒出咕咕的气泡，可见两只精灵正在水下贴身肉搏，很快，随着一阵剧烈的翻滚，褐色的猛禽拔地而起再次冲入天空，它的利爪下死死抓着皮毛雪白的小海狮。 小海狮刚想使用使用技能抵抗，大嘴雀松开爪子，径直将它丢在一个小平台上。小海狮不巧正好脑袋着地，滚了好几圈，摔了个七晕八素。 路诤微微露出微笑，这是海鸟捕鱼的战术，只要将猎物丢在陆地或者舰艇的甲板上，双方场地的优劣就瞬间逆转了。 “大嘴雀，解决它！” 对面的道馆训练家被路诤前两次的战术风格迷惑，没有料到他这次打得这么激进，一时不察，被路诤得手。但她的应对也很果断，“小海狮，用冰砾反击！” 听到训练家的指令，小海狮不再试图逃进水里，它嘴巴张开，冰系能量凝结为一颗冰球，往猛扑上来的大嘴雀掷去。 大嘴雀之前受过几次水枪的骚扰攻击，之前又被冰冻之风刮伤，现在的血量不到一半，受到被克制的冰系技能伤害，有不小的概率落败——不过路诤这次同样提前准备了树果。 面对投掷过来的冰球，大嘴雀不闪不避，冰球掷在它的翅膀上，溅起一片雪尘。大嘴雀发出凶狠的嘶鸣，向它俯冲下去。 岸上的小海狮无从闪避，脆弱的腹部被尖锐的鸟喙命中，接着头部也被巨大的翅膀攻击，它发出“嗷呜”一声哀鸣，化为一道红光，被精灵球收了回去。 一穿三！ 大嘴雀利用高种族值和合理的战术安排，完成了一穿三的壮举。 路诤瞟了一眼旁边围观的三个女生，她们表情各异，其中那个和他起冲突的女生脸色看上去十分阴沉。他不免觉得有点得意。 道馆训练家很干脆，她抛过来一枚蓝色的水滴型的徽章，淡淡地说道：“你通过了我们华蓝道馆的考核，恭喜你。另外，你可以凭借徽章，购买我们道馆的秘传技能‘水之波动’。” 【恭喜玩家通过华蓝道馆挑战，获得‘水滴徽章’】 【物品名称：水滴徽章】 【类型：凭证（不可交易）】 【效果：消耗一个通用专精点数，你可获得‘初级水系能量亲和’】 很快，系统又弹出一个提示窗： 【你获得‘灰岩徽章’、‘水滴徽章’，晋级任务完成，训练家类型变更为：资深训练家，变更说明如下：】 【1，训练家等级上限开放为20级，可收服及培育的精灵等级上限为40级】 【2，自由对战模式下可指挥的宝可梦上限开放为6，即，最多同时驭使6只宝可梦而无经验获取惩罚】 【3，获取一次与麾下的宝可梦缔结‘友绊契约’的机会】 【友绊契约：与宝可梦建立特殊誓约，使缔结誓约的宝可梦成长率提升25%，并且可以开启‘精神共鸣’。此外，训练家得以分享宝可梦对自然能量的应用。例如，你选择与小火龙建立誓约，则会随机获得一项‘火’属性有关的能力】 【精神共鸣：持续消耗训练家的精神点数，在此状态中的宝可梦的战斗力将得到亲密度加持，玩家相应属性抗性等级上升2级】 路诤看着页面上的提示，挑了下眉毛。 相比于等级上限的开放，最重要的其实是这个神秘的“友绊契约”，这是真正拉开玩家之间差距的东西。 因为友绊契约相当于一种誓言，而誓言是不能随意撕毁的。也就是说，选择缔结誓约的精灵，大概率将会陪伴训练家一生。 所以，选择一只合适的精灵就非常重要，马虎不得。一周目的时候，很多人就随意选择了自己的初始精灵作为誓约对象，结果后悔的时候已经晚了。 每个属性各有其特点，最全面的属性毫无疑问是龙系。但入手龙系精灵太看运气，所以路诤最初给自己规划的是同为上位属性的超能系。超能系虽然在防御方面不算出色，但胜在灵活，有很强的功能性。 和超能系精灵建立誓约极大概率可以获取一个提升精神力的被动技能，这样一来，自己兼任超能力者副职的成功率就更大了。 不过坏消息是，他到现在还没有见过野生的超能系精灵。 路诤关闭这面弹窗，打开其他的消息提示，由于完成进阶任务，获得了海量的经验，路诤的训练家等级也顺利突破，来到了10级。 【你的训练家等级上升，获得‘自由属性’*5、‘训练家技能’*3】 【你的训练家类型发生变更，获得‘通用专精’*1】 10级是一个槛，这次升级给的属性尤其的多，他和之前一样，把属性全都加到了意志上。由于需要培育飞天螳螂，训练家技能则加给了“体质增强训练”。 目前他的个人面板如下： 【体力：200/200（体质*20）（精力充沛：体力消耗-30%）】 【生命值：200/200（体质*20）】 【精神：777/777（意志*10）（个人修正+110%）】 【搏击：10（力量*2）】 【移动速度：6（5+灵巧/5）】 【体质：10，意志：37，力量：5，灵巧：5，魅力：3】 【职业：宝可梦训练家LV10（资深）、初级宝可梦培育家LV2】 【职业技能：宝可梦鉴定学（5/7）、速度增强训练（3/10）、体质增强训练（5/10）、营养方块制作（4/5）】 【冒险技能：临时工具(1/1)、陷阱制作(1/1)、野外急救(1/1)】 【个人特质:偏执狂、自闭症、精神专注、坚韧、斗争心】 【被动技能：精力充沛】 【特殊技能：阴阳眼】 【能量亲和：中级幽灵系亲和】 【知识图谱：野外生存、初级宝可梦培育】 【剩余专精点数：14】 【携带宝可梦：巴大蝶（LV18）、大嘴雀（LV20）、穿山鼠（LV19）、飞天螳螂（LV9）、鬼斯（LV5）】 【重要道具：未知图腾指环、神秘碎片*2、加密电话卡】 【固定资产：金珠*2、渣打银行的大额存单】 【账户余额：12191】 路诤走出华蓝道馆的大门，正一项项关闭弹出的任务完成提示，同时清点自己的收获，旁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嘿，打得不赖啊。” 路诤转头一看，说话的是那名短发女生茶小树，她还单手插兜的样子，痞帅痞帅的。小丸子大人正站在茶小树的旁边，她双手抱胸别过脸去，塌拉着嘴角，满脸写着别来惹我否则要你好看。 “运气好罢了。”路诤没弄懂她们的来意，不过看茶小树脸上的表情，感觉她应该不是来开团的。 “你刚才用的什么精灵？”茶小树扬了扬下巴。 “大嘴雀，烈雀的进化型，图鉴里应该有提示的。”路诤指了指她腰间的图鉴。 “你很了解我们？” “论坛上听来的，了解谈不上。”路诤心说姑娘不亏是天生的政治家，最擅长扯大旗，一言不合就代表起“我们”了。看起来要是刚才自己没退让的话，事情很有可能就变成了中立玩家在公共场所强行挑衅联盟玩家。 “用大嘴雀通关华蓝道馆也是论坛上看来的？” “哦，也不是。我身上几只精灵要么被水系克制，要么等级还比较低，所以就选大嘴雀了，碰巧道馆训练家没认真打，所以才侥幸通关了。要是刚才她再认真一点，恐怕我就得再回去练一会级了。” “喂，什么叫‘没认真打’？这么装？”小丸子大人摆着一张臭脸，话是那种玩家之间常见的吐槽，但这话经过她的嘴，却像是在嘲讽。 茶小树拉了一下同伴，问道：“你还有几只精灵？” 路诤挑了挑眉，茶小树语气虽然冲淡，但这连连提问的架势，不像在聊天，反而像是阿里的HR，“女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茶小树微微一笑：“你听说过雨季么？” 路诤一愣，他心想难怪这三位看上去就武艺高强，原来是季沐霖老师的高徒。他抱拳一声，用陈友谅奉承峨眉女侠的语气：“原来各位是雨季公会的，久仰久仰。说起来，我跟你们公会的四季雨女侠还有一面之缘，受过她不少照顾，真是失敬。” 小丸子大人没听出他话里的揶揄，以为他真是久仰已久，哼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 “那我就直说了，我看你实力不错，想拉你进我们公会。”茶小树说。 路诤心说这可不行，男人进了峨眉派，别说灭绝师太那一关了，丁敏君师姐那关就要脱层皮啊。 “承蒙各位女侠厚爱，不过我闲散惯了，只想一个人玩玩。” “喂！我们可是大公会，这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哦？”小丸子大人有点不高兴了。 路诤瞅了她几眼，心说这姑娘不会真是阿里的HR吧，什么能来我们阿里学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之类的。 不过路诤刚晋级成功，心情正好，不想和她一般见识。他只当没听见，对领头的茶小树拱了拱手，说道：“江湖路远，下次再会？” 茶小树点了点头，刚想转身走人，旁边的小丸子大人再次炸毛了。她伸手一把拽住路诤的手腕，怒道：“想走？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 “你还欠我一个道歉。” “女侠，有完没完啊？” “你以为你过了华蓝道馆就了不起么？别忘了，你连我都打不过哎，就这样你还瞧不起我们雨季？你觉得你有这个资格么？” 路诤目瞪口呆，觉得这女的简直莫名其妙，她们公会的四季雨虽然为人刁蛮，同样雅爱拳法，但至少讲基本的逻辑。 他不知道她们之前的商量，是打算拉自己入会以后，安排在小丸子大人下面做事。自己拒绝这个提议，茶小树和北北无所谓，唯独小丸子大人觉得这是在扫她的面子，所以就借题发挥了。 “丸子，人家不肯就算了嘛。”北北在旁边劝阻。 “小北，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好说话了。”小丸子大人回了闺蜜一句，然后扭头继续用她的杏眼瞪着路诤，粗短的眉毛竖起来，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橘猫，“道不道歉？” 路诤低头看向她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有点不耐烦了：“到底放不放手？” 小丸子冷哼一声，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 路诤向四周望了望，如果换作是野外，他就直接动手了，可惜这里是市区。 城市管理者很忌讳训练家们在闹市私斗，毕竟掌握暴力的训练家对公共秩序确实有威胁。一旦发现，根本不会管事情的由头，反正谁敢第一个动用精灵球，势必被铁拳锤个半死。考虑到他是平民阶层，而对面是联盟的自己人，这女的要是咬死说是自己挑衅在先，想必执法人员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小丸子大人可能也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才有恃无恐。 路诤叹了口气，心想难怪孙笑川吧的好汉们个个谈起女人就脾气暴躁，这种事换谁谁不想重拳出击？ 只用肉搏，他确实打不过，不过好在还有其他办法。 他的另一只手摸向胸口的灵魂石片，眼底的黑芒一闪，肉眼看不见的幽光飘向得意洋洋的小丸子大人。 灵魂咒印。 小丸子大人忽然感觉一股阴森诡谲的气息穿透自己的身体，那种冷像是能把自己的灵魂里也冻起来似的。她张开嘴，想要向同伴呼救，但周围的人忽然间就远去了，除了眼前那个人影，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波澜，僵硬得像是一个纸人。 她打了个哆嗦，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哎哎哎，别客气啊。”路诤装作要去扶她。 旁边两个女生也注意到了同伴的异常，“丸子！你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小丸子大人嘴唇发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路诤心底暗爽，脸上却不动声色。灵魂咒印本质是一种咒术，除了提供定位，还能对目标造成精神冲击，效果和双方的意志属性对比有关。路诤的意志属性，大概是她们的好几倍，虽然这个技能因为幸依的离去而被削弱了，但对这种全力量加点的肌肉玩家还是很可观的。 “诸位女侠，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会了。”路诤赶快开溜。 过了好半天，小丸子大人才回过气来，重新具备说话的能力：“是那个男的害的！他对我用了技能！” 茶小树和北北面面相觑，众所周知，宝可梦是一款指挥精灵对战的游戏，而她们刚才并没有看见路诤召唤宝可梦。 但小丸子大人并不这么想，在她的游戏日志里明明白白有记录，她遭到的是陆狰狞的袭击。 她本来就因为被扫了面子不痛快，吃了这记闷亏后，她的火气更加压不下住去了。她蹭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往前跑了几步，想要找回场子，但路诤已经走远了。 “好小子！叫陆狰狞是吧？我记住你了！下次别让我逮到你！” 第一百二十六章 金黄市的特殊任务 晚上22点，山野章打着手电筒在大楼里转悠。 这里是圣心疗养医院的门诊大楼，黑漆漆的通道上亮着绿色的安全灯，医生护士早就下班了，整个大楼只有他一个人。山野章缩了缩脑袋，莫名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些发生在医院的灵异故事。他有点发瘆，加快速度检查了大楼的门锁，确认无误后从门诊大楼里退了出去。 山野章是一名保安，在这里上夜班，晚上10点到第二天早上6点。工作内容比较简单，检查医院大楼的门锁，然后每隔两个小时在医院巡查一遍，确认没有蟊贼偷窃医院里昂贵的医疗设备。 门诊大楼没人，病人和护士都在疗养区。病人们休息得早，灯光都歇了，整个医院静悄悄的，树影绰绰，阴暗寂静。 山野章吹着口哨在医院里瞎溜达，慢慢的，他走到心理诊疗大楼前，停了下来。因为前面就是精神康复区。 金黄市这边可能是水土方面的问题，新生儿具有精神方面疾病的概率比联盟其他城市要大不少，因此，每家医院基本都设有精神康复区。 不过，山野章想到一件事情。他当初来这里应聘的时候，保卫处的前辈明确告诉过自己，每晚巡查的职责范围不包括精神康复区，并且严禁自己进去，理由是说，有精神疾病的患者非常忌惮异常的声音和光线，所以不能去打扰。 不管这个理由成不成立，反正他只是打工的，对规章制度接受就好。但今晚不知怎么的，他忽然特别想进去看看。 山野章左右望了望，一个人都没有。他关了手电，吹了吹口哨给自己壮胆，然后，他抬脚，越过心理诊疗大楼的门，向更里面的精神康复区走去。 溜达了片刻，山野章发现精神康复区和普通区域也没什么不同，水泥马路、两边的林荫、黑洞洞的窗户。慢慢的，他对神秘的康复区失去兴趣了。 “嘻嘻嘻……”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山野章被这声嬉笑吓得身子一震，他的耳朵立时竖了起来。这阵声音好像是从住院部前面的花园里传出来的，但听了半天，那边没有传来别的声音。 是幻听？还是窃贼？ 作为一个保安，他是不是应该过去看看？山野章不知道，不过领导明确说过，精神康复区不归他管，即使抓到了窃贼，他还得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他想了想，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刚准备原路返回，身体又是一震，刚才转身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在树荫下，正有一对红色的眼睛。 山野章猛地转身，看到一张古怪扭曲的脸，巨大的眼睛几乎占据了那张脸的一半。更加诡异的是，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那张脸歪过了几乎180度，像是颈椎被折断了。 经过片刻的僵硬后，杉原野打开手电筒照过去，“什么鬼！” 被光线惊扰，那怪物“咕咕”叫了两声，拍打着褐色的翅膀无声地飞走了——那是一只咕咕。 咕咕属于猫头鹰宝可梦，民间的说法叫夜猫子，颈椎非常灵活，甚至可以转过360度。 “娘希匹，吓老子一跳！”山野章缓缓吐出一口气，砰砰跳动的心脏也慢慢平复下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医院里会有咕咕出没，不过这是一只精灵，而不是怪物。 “嘻嘻嘻……” 刚平复下来的山野章又被这声嬉笑吓了一跳，他赶快扭头，这次，他看到了发出嬉笑声的人。 在不远处的凉亭前面，站着一个矮小的人影。它穿着红白相间的衣裤，戴蓝色的鞋帽，涂着大红的唇彩和眼影，但面孔却一片惨白——那是一个小丑。 “谁！”山野章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短路，小丑应该出现在马戏团或者游乐场，而不是夜晚的医院。 小丑双手举过头顶，以一种滑稽的姿势，蹦蹦跳跳的向他这边走来。 “我警告你，别过来啊！”山野章发出威胁，任谁在乌漆嘛黑的晚上遇到一个小丑，都会觉得诡异的。 但小丑置若罔闻，依然蹦蹦跳跳着向他走来。 山野章拔腿就跑，他已经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顾忌前辈的告诫，深夜来这神秘的精神康复区溜达了。 “嘭”的一声，山野章脑袋剧痛，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刚才他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他一边捂着脑袋，一边摸向前方，在距离他一步之外的地方，他果然摸到了一面透明的墙壁。 山野章来不及细想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赶快扭头去看身后，令人诧异的是，他背后什么都没有，那只诡异的小丑居然凭空消失了。 没有发现小丑的山野章回过头来，却又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心跳差点停跳。只见那只小丑就站在自己面前，涂着鲜艳唇彩的嘴唇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看着自己。 山野章看向旁边大楼的名字——非正常行为矫正中心，他心里闪过一个灵感，也许眼前这位衣着和行为都非常另类的家伙其实是从病院里逃出来的患者。从身高看，眼前的患者还是个孩子，大概只有十岁出头。 山野章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他也咧开嘴唇，挤出一个笑容，“你你你你你你想怎么样？” 小丑没有说话，它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掏出一个苹果，抛了向空中，然后又从背后掏出一个苹果，抛向空中。它没有停，继续掏着苹果，没过多久，空中已经出现七八只苹果了。 这是一个非常经典的抛彩球游戏，不过寻常的表演只同时抛三只彩球，即使功力精深的，也不过五只。而眼前的这只小丑却能同时控制八只苹果，那八只苹果像是受到它的控制一般，排着整齐的队伍在空中上上下下。 不过越是这样，山野章越是害怕，只是装作很高兴的样子鼓着掌。 表演结束，小丑把自己的帽子丢在地上，弯下腰，比了个请赏的姿势。 山野章下意识摸了摸裤子后面的口袋，不过里面空空如也，既没有值钱的铜币，也没有纪念瓶盖，连糖果都没有。 他咽了口唾沫，说：“不好意思啊，我什么都没带，要不下次？” 他说完就有点后悔了，下次？还有下次？万一这鬼玩意儿缠上自己可怎么办？ 小丑听说没有赏钱，夸张上翘的嘴唇一下子耷拉下来，变成了一张苦了吧唧的沮丧脸。 山野章再次咽了口唾沫，指了指前面，说：“我还有事，需要去那边巡逻，现在能离开了么？” 小丑伸出手指，摇了摇，意思是不能。 山野章也不废话，拔腿就跑，但又是“嘭”的一声，他被凭空出现的无形墙壁再次撞了个趔趄。 “救命啊！救命啊！”摔倒在地的山野章一边连滚带爬地逃跑，一边大喊。 小丑蹲在山野章的面前，然后当着他的面把手指放到自己的嘴唇上，比了个静音的手势。山野章只觉身体一麻，求救声就被堵在喉咙里，他拼命振动声带，却只发出了低沉的呜咽声。 小丑咧了咧嘴，山野章也咧了咧嘴。小丑从地上站起来，山野章也站起来。小丑蹦蹦跳跳，山野章也蹦蹦跳跳。 山野章表情僵硬，眼中却满是惊恐。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被小丑控制住了，不听自己的使唤。 他在心里大叫，妈妈，救我！但空无一人的医院只有自己和眼前这恐怖的小丑，而他的母亲，还在数百公里之外的乡下，什么都不知道。 豆大的眼泪从山野章的眼角滑落下来。 小丑看眼前的男人哭得伤心，困惑得挠了挠头。它想了想，双手摸向自己的嘴角，一勾，涂着鲜艳唇彩的嘴唇像是一根红色的香蕉般弯曲起来。山野章的嘴角也勾了起来，笑容夸张。 小丑见眼前的男人又变得高兴了，便往病栋深处走去。山野章受他的控制，跟着它的步伐，一步步往里走。 他们走进病栋的地下室里。 山野章不知道精神康复区的病栋下面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地下室，走廊逼仄狭长，两边是不知名的房间，大门封闭，房间前面的铭牌被拿掉了，也不知道原来是做什么的。 他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走入怪物的巢穴，心慢慢往下沉。 七拐八拐，最后他们穿过狭长的走廊，来到一间宽敞的房间，这里没有装饰，四周的墙上粉刷着刺眼的白垩。 他想也许这里曾经是太平间，而这只古怪的小丑就是里面的冤魂化为的厉鬼。厉鬼被困住这里实在太孤独了，它迫切的想要另一个冤魂来替代自己。 山野章想要大叫，想要嚎哭，想要求饶，但他的身体完全不能动，嘴角还被控制着勾起夸张的弧度，只有眼泪扑扑往下掉。 小丑停在那里，没有看痛哭的山野章。它开心地鼓起了掌，对着房间尽头的黑暗蹦跳着，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声音，却不说一句人话。 随着它的鼓掌，山野章发现自己的身体恢复了知觉。 他本该立刻逃跑，但过度的恐惧让他的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因为他发现房间深处的墙壁前面，影子里有什么东西。他哆嗦着，战战兢兢地往那边看去，只见黑暗中站着一排矮小的人影。 那是一群小孩子，身穿白色的病号服，十岁上下，脸色苍白。在这间黑暗的房间里，一群十岁上下的小孩子居然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不发出一丝声音，像是一群人形的标本。 但他们分明是活的，被小丑的掌声惊动，那些小孩子齐齐抬起头，睁着巨大浑圆的眼睛看过来，瞳仁枯槁，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妈——妈呀！”山野章终于从恐惧中恢复了一点力气，他迈开发软的双腿往外跑去。 凌乱的脚步声在空洞的走廊上回响，像是一把尖刀击打着冰冷的手术台。他感觉背后什么东西追了过来，但他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看见背后那个恐怖的东西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山野章无头苍蝇似地乱转，他已经忘记当初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只顾沿着走廊狂奔。但这条走廊出奇的长，一扇门的背后还是一扇门，有的时候走廊尽头的通道上了锁，他就只有绕路。 在连转了几个弯后，山野章彻底分不清方向了。 他停下脚步回头张望，背后追着他的脚步声也一并消失了。午夜的医院地下室，阴暗、潮湿、寂静，四通八达的走廊连接着无尽的黑暗，走廊两边是一扇又一扇紧闭的房门，房门的后面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 山野章打了个寒战，忽然觉得这地方简直是一座层层嵌套的迷宫，似乎是专门为了困住什么人而设计的。 他摸了摸裤子，从后面的兜里摸出一台对讲机，这是和医院的安全科联系的工具，这让他恢复了一点希望。 “喂喂喂！喂喂喂！”山野章压低自己的声音，“这里是山野章！这里是山野章！我被困住了！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对讲机那边一片忙音，什么都没有。 山野章手都有点抖了，他不信邪地继续按住通话按钮：“这里是山野章！这里是山野章！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依然是一片忙音。 他看向对讲机的屏幕，心一下子沉入谷底，一格信号都没有。 “快回话啊！快回话啊！求你了，快回话啊！”山野章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嘻嘻嘻……”他真的听到了一个声音，却是一个诡异的嬉笑声。 山野章猛地抬头，警觉地向周围张望，他有点分不清刚才他听到的，究竟是对讲机里的声音，还从周围黑暗中传来的。 他一边戒备着，同时颤巍巍地把对讲机凑到自己耳边，但依然是一片忙音，周围黑暗也同样沉默，就像是一片冰凉的裹尸布，从四面八方把他团团包围。 “呼——！”地下室的通风管发出尖锐的啸声，像是什么妖怪在呼吸。 这时，他凑在耳边的对讲机响了一下，有人在对面说话，那是一个低沉的、充满磁性的声音：“往前面走，然后右转……” 山野章愣了一下，然后像是连珠炮似地说：“是保卫科么！我是山野章，我在地下室！我被困住了！救我！快来救我！” “嘀”的一下，对面的声音不再响了，像是断了线。 山野章低头看向对讲机，上面的信号还是一格都没有。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刚才和他通话的绝不可能是保卫科的人，如果真的有人在对面，更大的可能那是一只鬼。 “噗通噗通……”走廊的深处又有一个声音传来，像是什么小孩子拍皮球的声音，但也有可能是一具僵硬的尸体正用脑袋在地上走路发出的声音。 山野章感到毛骨悚然，恐惧的重压让他几乎快要崩溃了。如果此时此刻地上有一把锋利的手术刀，他可能会考虑插进自己的脖子里。 正感绝望时，他手中的对讲机又响了，“往前面走，然后右转……” 绝望之中的山野章决定听从这个声音，如果那是个鬼的话，也许能跟他商量一下，给自己一个痛快。 他摸着墙，拖动两条发软的大腿往前挪动，在推开一扇门后，那个对讲机又响了：“继续往前，然后左转。” “你究竟是人是鬼啊？”山野章问。 但对面只是报出方位，其他的什么也不说。 山野章循着那个声音指明的方向，向前摸索，在走过一个转角后，他居然看到了一抹白色的亮光。 灯光驱散了他一部分的恐惧，山野章朝那边看去，只见走廊的尽头，有一间房间亮着灯，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影站在前面。 山野章差一点因为过于激动而摔倒，然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灯光亮起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医生，救命啊！救命！” 医生叹了口气，说：“所以才让你们没事别到这里来，真麻烦。” 听到这话，山野章愣了一下，这时，他看清了那名医生的脸。那名医生……竟然是没有脸的。 同时，他也看到了医生背后的那间房间里，站着一排矮小的人影，那是一群小孩子，他们披着病号服，但脚上却踩着小丑鞋套。 …… 路诤走出金黄市市中心的渣打银行营业厅，刚才，他支兑了不记名的信托本票，个人资产规模来到了61万。 他转头便给风度哥汇了40万过去，“剩下的还需要点时间。” 很快，一个聊天窗口弹了出来：“兄弟，说了不用。” 路诤摇了摇头，把那个窗口关了。游戏币可能不算什么，但他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东西的感觉。 风度哥一共为他的保释付了60万，剩下的20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差不多是金黄市这边一个普通工薪阶层一年的薪资。其实这些钱他手头就有，不过作为训练家，他的日常开销也大。 按计划，晋级之后，是要去配置自己的第四只精灵的。可惜因为钱的问题，他只能提前去做后面一项任务——开启超能力者副职。 路诤离开渣打银行营业厅，前往赏金猎人协会。 “赏金猎人”其实是个黑话，正规的称呼应该是“综合劳务派遣公司”。 甲方，也就是委托方向公司提出任务申请，公司根据需求评定难度及人力开支。如果甲方接受，那么就拟定合同并支付押金，之后，公司会负责协调丙方，也就是下辖的猎人，完成需求。 当然，乙方也会提供包括情报、保险、法律咨询等服务。完成需求后，事后甲方支付尾款，平台方根据提供的服务抽取25%至45%之间的佣金。 总的来说，“赏金猎人协会”本质是个劳务中介，相当于就是宝可梦版的58同城。 路诤走到前台，向柜员小姐递上自己的身份手环，“你好，我是一名训练家，我想注册为一名猎人，这是我的个人信息和训练家资格认证。” 柜员小姐熟稔地做完人脸识别和指纹认证，“您好，陆狰狞先生，您已获取两枚甲级道馆徽章，根据资格认证协议，对应您能至多接取C类劳务。不过按照规定，由于您未从事相关工作的经验，必须至少成功完成一次D类任务，才能激活您的权限。另外，您必须缴纳15000元的保证金以解锁委托资格。” “好的。”路诤刷卡付钱。 “对了，我们诚挚向您推荐由我司与‘金色人寿’共同推出的意外伤害险，该险种将赔付您在任务期间的遭受的一切意外伤害，每月保费只需要……” “谢了，我暂时不用。”路诤把自己的身份手环和“猎人执照”从柜台小姐的手中抢了回来，转身就往业务办理中心而去。 他的目标是一个D类任务。 这个任务是他一周目的时候听一位论坛老哥分享的。大致内容是说，一对夫妇的儿子失踪了，玩家需要在指定时间内找到失踪的儿子。 任务本身的奖励不算丰厚，但老哥经过一番调查，发现犯罪集团其实是一伙超能力者。这伙人是被从超能协会清除出去的败类，不过他们似乎不太服气，暗地里挑选有觉醒超能资质的孩子，将其绑票、洗脑，发展自己的势力。 老哥完成任务以后，除了委托者的酬谢，还有超能协会下发的奖励，是一枚资质不错的超能系宝可梦的精灵蛋。 不过按他的说法，他完成任务的方式其实是“举报”。但根据事后复盘，玩家们推测，这条任务线奖励的大头，应该在于犯罪集团的老巢。如果玩家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解决这伙犯罪集团，那么应该能得到不少有关超能力的东西，譬如——冥想法。 冥想法是一种锻炼精神的方法，也是超能者的就职道具。 当然，使用该道具需要不少前置条件：精神力相关的人物特质、足够的意志属性。 而这些条件路诤已经具备了。 其实按正常的流程，加入金黄市的超能协会，通过完成阵营任务积累声望，也能获得冥想法。不过这样一来，游戏自由度就会因为阵营的关系而受到限制，尤其是开放资料片之后，跨地区的旅行会变得非常麻烦。 所以，路诤准备走野路子。 他在赏金猎人协会的电脑上登录自己的账号，然后在D类任务中输入关键字，很快定位到了那个任务。 【任务：寻找失踪的儿童】 【类型：D类】 【报酬：12000】 【说明：小敦在东郊的游乐园里失踪了，请安排一位资深猎人寻找他的下落。即使没有找到人，如果发现线索，我们也可以根据线索给予报酬，具体情况请联系我，联系电话：……】 【委托人：石原杏子】 这类寻找失踪人口类型的任务报酬不多，而且非常麻烦，耗时耗力，所以一般高阶猎人不太愿意插手。路诤在任务说明扫了两遍，确认无误后，点下了接取按钮。 他知道任务的大致流程，但具体的细节，还需要自己去探索。 路诤想了想，直接拨通了电话，“您好，是石原太太么？我是一名猎人……对，就是那个意思。我在猎人官网上看到您发布的任务，能不能安排时间见一面？” 双方碰面的地点在一间咖啡馆。 石原太太是和石原先生一起来的，这对夫妇穿着体面，一看就是金黄市本地的中产阶级。 “我家小敦是两个礼拜前失踪的。因为游乐园刚推出了冬季的冰雪主题活动，我和我家先生刚放假，所以就带着小敦去玩玩。没想到，出事了。”石原太太抹着眼角。 “请你把那天发生过的事情详细描述一边，比如说那天你们玩了什么项目，描述得越清楚，发现线索的概率就越大。”路诤说。 石原太太想了想，说：“我记得那天天气有点冷，刚下过雪，他上半身穿黑色的羽绒服，棕色的棉裤。我先生是上午开着车带我们去的，从西门入口进去。一起玩了摩天轮、海盗船，中午吃过饭后，玩了乘龙滑雪场，最后是雪地摩托……” 路诤点了点头，这些都是很普通的项目，几乎每个游乐园都有：“好的，那孩子是怎么丢的呢？” 石原太太深深吸了口气，说：“到了晚上，园区开始放烟花展，当时人有点多，我只顾拍照，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都怪我，当时应该看好他的。” 见妻子声音变得哽咽，石原先生拍了拍她的肩膀。 “烟花展？”路诤想了想，问：“你们有调取过游乐园的监控么？” 石原先生点了点头，“我们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园区的人，但什么没有发现。” 路诤揣摩着人贩子的思路，他们的目的是拐带有超能力资质的孩子，而这类孩子并不多见，所以需要仔细筛选，才能确定目标。如果他是人贩子，那么他就会选择通过赠送小礼品的方式，近距离观察猎物。 “那么，在烟花展的时候，你们有没有看到过周围出现什么奇怪的人，有意接触他，对他表现过兴趣……比如说，故意送给过他什么小礼品？” 石原太太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她目光闪烁了一下，想起了什么，“要说有什么奇怪的人曾跟小敦发生过互动，有一位街头魔术师。” “街头魔术师？” “对，他在广场上表演魔术，吸引了一群孩子，小敦参与过他的表演。其实没什么可疑的，附近还有一些皮套演员，还有扮演胖丁、皮可西、小海狮什么的。” 路诤挑了挑眉毛，这可能是一条线索，“能给我一张孩子的照片么？” 石原太太从自己的坤包里取出一枚照片，递给路诤，“我们家就小敦一个孩子，他丢了，我们夫妇感觉天都快塌了。我现在都不敢想，拐走他的坏人会对他做什么事情。” 路诤接过照片，照片上的男孩有张圆润的脸，乌黑的眼睛又大又圆，他蹲在花园前面，笑容灿烂，“我会为您找到孩子的。” “麻烦您了。”夫妇二人站起身，齐齐鞠了一躬。 孩子失踪的游乐园是金黄市最大的游乐园，地点在城市的东郊。这地方接近108国道，而108国道的尽头就是大名鼎鼎或者臭名昭著的紫苑镇，因此，这里的地价非常便宜。 路诤骑着用“自行车兑换券”兑换来的折叠自行车，顺着游乐园转了一圈，将近20公里，占地面积一千多公顷。 他观察完游乐园的各个出口，一打车把手，自行车咕噜噜地往东边的108国道去了。 这次任务刚接，时间还算宽裕。至少和一伙超能力者对上，他需要更多一些准备，他刚晋级资深训练家，需要点时间为自己的精灵补点等级。 尤其是飞天螳螂和穿山鼠。前者最近一直通过“体质增强训练”挂机进行强化，已经逼近当前等级的上限，需要对战调节。而后者22级可以进化为穿山王，一旦完成进化，战斗力可以瞬间提升一个档次。 金黄市周围的精灵分布和普通城市区别不大，多是小拉达、喵喵之类的小型宝可梦，不过路诤现在需要更加厉害一点的对手。 他沿着道路继续往东深入野外。金黄市附近的生态保持得不错，尤其是108国道这里由于人烟稀少，宝可梦繁衍得不错，火爆猴、臭臭花、比比鸟的种群在这里很常见，本地的训练家也多有出没。 很快，他发现了适合自己的目标。 树上有一支波波的群落，带头的是一只比比鸟。见来了人，波波群拍打着翅膀准备离开。 路诤连续丢出两枚精灵球：“大嘴雀，拦住它们！穿山鼠，用滚动攻击！” 第一百二十七章 魔术师 这天是周末，阳光正好，金黄市东郊的游乐园照常向游客敞开大门。 路诤手里捧着一杯果茶，穿着蓝色的连帽衫，在游乐园里闲逛。 经过好几天的训练，他的穿山鼠顺利进化为穿山王了。不过也仅仅如此，进阶为资深训练家之后，宝可梦等级的提升效率明显慢了下来。他在目前使用的属性上又完全没有投入专精点，因此巴大蝶、大嘴雀、穿山王几只精灵与野生精灵对战已经获取不到什么经验了，必须和人对战，最好是战胜强敌才能得到提升。 比如说现在他在寻找的这伙超能力者——前提是，没有翻车。 上午9点，游乐园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来这里的除了周末带孩子的一家三口，就是一些情侣，像路诤这样的单身青年，反而少见。 路诤“滋溜”一声把杯里的果茶吸了个干净，随手把空瓶子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嘬着几颗椰果含在嘴里嚼着。 他一边嚼，一边盯着手里的地图。因为某些原因，他从小没来过游乐园，对这里有些陌生。 研究了一会地图，路诤准备先去摩天轮看看，因为那里是整座游乐园的制高点。 他付了钱，坐进车厢里，随着巨大的轮轴转动，车厢缓缓升高，整座游乐园的布置尽收眼底。 以中心广场为分界，游乐园一共分四个区。 东区有一片人工湖，湖水清澈湛蓝，旭日东升，照得水面波光粼粼。围绕着人工湖，东区主打水上游玩项目，不过现在还没有入夏，来的人不多，只有一些人在湖上泛舟。 西区靠近市内，那里多是酒店和餐厅，还有贩卖小吃的步行街。南区和北区则以娱乐项目为主，北区的尽头是一片丛林，主打项目是野外探险。 路诤的目光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中心广场上，这里是四个区的交汇处，人流量最大。他看到不少园区工作人员在那里分发广告传单，石原太太所说的街头魔术师也会在那里出没。 三十分钟后，摩天轮转过一圈，车厢落地，路诤从里面钻了出来。 他从路边的商贩那里又买了一杯果茶，慢悠悠地往中心广场走去。 “您好，先生，袋兽乐园了解一下？”旁边一个穿着袋兽皮套的小姐姐凑了过来，她笑容可掬地递过来一张宣传卡片，“我们园最近开了一个新项目，活动期间五折优惠，内容主打亲子爱……” 路诤随便看了一眼宣传卡片，上面画了一个穿着袋兽皮套的女人，特别蠢萌的那种，把扮演小袋兽的孩子揣进兜里，在海洋球里蹦蹦跳跳。 他低头嗦了一口饮料，挠了挠头说：“你觉得我这种情况，应该扮演揣人的，还是被揣的？” “哈，先生您要是没有成家，我们这边也有情侣项目，看这个，正电拍拍与负电拍拍的旋转飞椅。” 路诤又嗦了一口饮料，“听起来不错，那么，你们这里有租赁负电拍拍的业务么。” 小姐姐闻言一愣：“您是一个人来游玩的么？” 这无疑戳到了路诤的痛处，他翻了个白眼：“弥补一下童年遗憾不行啊？” 小姐姐笑了笑，转身要走，路诤拦住她，问道：“我听说园里有烟花秀，有这回事么？” “有的，每周日的晚上八点，会在中心广场上燃放烟花，喏，就在那里。”小姐姐往不远处指了指。 “每周日？今天？” “是的。”小姐姐说。 “还有件事。”路诤的目光往旁边瞟，从刚才开始，他眼角的余光就一直放在中心广场上那些奇装异服的家伙们身上，“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园里的工作人员么？” “差不多吧。” “差不多？” “大部分是园里雇来哄抬气氛的，还有些像我这样是项目方的推广。” “项目方？”路诤扬了扬眉毛：“这里的娱乐项目不是园区开的？” “大部分是，但也有些不是。”小姐姐耐着性子解释：“中心区的项目大多数园区自营的，但周边区域的项目，像3D影视城，水上乐园、丛林探险之类的新锐是承包商加盟的。我们袋兽乐园就是这样，先生，您有空的话，可以去体验一下，我们也不排斥单身青年。” 路诤没理会她的后半句：“这么说，如果有外人混进来，也看不出来咯？” “怎么会？穿这身很热的，要不是为了工作，谁会喜欢穿这身啊。”小姐姐忍不住抱怨：“像我这种露脸的还好，不露脸的那才叫惨，一声皮衣将近30斤，还不透气。到了夏天，稍微逛两圈，就出一身臭汗，还有很多同事中暑昏倒的呢。” “哦，明白了。”路诤嘬了一口饮料。 发放宣传卡片的小姐姐继续搭讪其他人了，路诤坐到广场旁边的一张椅子上，目光不断向广场上的人扫视。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坐到路诤旁边，把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放到地上：“英子，你就乖乖坐到这里不要乱动，妈妈给你去买冰激凌，你帮妈妈看东西，乖乖的。” 小女孩默默点了点头，也没说话。 路诤侧头看去，那女孩看着大约七八岁，穿着白色的太阳裙，头上带着遮阳帽，帽子上系着粉红色的蝴蝶结，打扮得像个小公主。 妇人说走就走，路诤忍不住提醒：“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好贴身照顾，不然很容易弄丢了。” 那妇人闻言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孩子，又强调一遍：“英子，你不要跟陌生人走，就坐在这里，乖乖的，等妈妈回来。” “这样没用，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很调皮的，稍不留神，就可能跑得没影了。”路诤本来还想说尤其要小心人贩子，不过这句话有点突兀，他就没说。 妇人笑了笑，笑容微微有点苦涩：“我家英子要是皮一点，倒还好了。” 路诤这才注意到，这名叫英子的女孩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说过话。她只是听从母亲的吩咐，坐在长椅上，转动着手里的玩具，分外乖巧。 妇人没做解释，她小跑着去追广场上的流动售卖车，开始还一步三回头，见女儿乖乖坐着，也就跑远了。 路诤心说，难怪最近儿童走失的情况越来越严峻，他妈的也不全怪人贩子，你们这些家长难道没有一点责任么。这次幸好遇到的是老子，而不是什么咸湿的怪叔叔。 他看了旁边的女孩几眼，越瞧越觉得古怪，因为这女孩真的就这么坐着，目光低垂，如果不是手指飞快拨弄着玩具，看起来就像是只洋娃娃。 路诤顺着英子的目光看向她手中的玩具，那居然是个五魔方，呈十二面体，每个面是五边形，拼图形状不同，因此相对于普通魔方是一种更难的进阶。 路诤观察了片刻，女孩的手指在魔方上轻盈地跳动，不断打乱再不断重组，像是女巫翻弄掌心的小宇宙。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试探着问：“嘿，你好？” 英子依旧玩着魔方，对路诤的搭讪置若罔闻，活像个戴上耳机就魂游天外的网瘾少年。 “你在玩什么？我感觉好像挺好玩的。”路诤继续搭讪。 英子目不斜视，依旧玩着魔方，似乎被完全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听见。 路诤有些为难，他想了想，凑近一点，一只手抵在自己的鼻子上，拱出了一个猪鼻子，然后吐出舌头，发出几声“嘟噜嘟噜”的猪叫声。 这是他小时候用来逗自己开心的绝招，从来无往不利。 也不知道被路诤扮的鬼脸逗乐，还是吓到了，英子的目光第一次从手里的玩具移开，愣愣地看向他。 这时，路诤注意到，这女孩的眼睛一片纯净空灵，却没有神彩，像是一片被冰层封冻的大湖。 英子张了张嘴，双手比划了一下，好像想说什么，但她努力了半天，最后什么都没说，重新恢复为之前的状态。 一个词汇跳入路诤的脑海——孤独症。 孤独症又称自闭症，是一种起病于婴幼儿期的全面性精神发育障碍，常见的症状诸如社交障碍、语言退化、刻板兴趣和重复行为。以类型划分，大概可以分为冷漠型、怪异型和被动型。 在现实世界中，孤独症单纯只是缺陷，但在宝可梦世界中，有精神障碍或心理缺陷的孩子却意味着另一件事，比如说“陆狰狞”自己，就有自闭属性。 路诤目光闪烁了一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抢在犯罪集团前面发现了目标。他刚想再试探一下，前方响起了一个脚步声。 “你好，请问你是这位小朋友的父亲么？” 路诤心说拜托，老子长得这么成熟么？他抬眼望去，靠近的是一位身着燕尾服的绅士，他头戴黑色的高筒礼帽，手握一根木质的手杖，嘴唇上有两撇细长的小胡子。比较搞怪的是，他的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红鼻子。 “你是园区的工作人员？”路诤眼睛眯了眯。 “No、No、No，”年轻的绅士脱帽鞠了一躬：“如你所见，我是一名流浪的魔法师。” “魔法师？” 绅士用手杖压住自己的帽口，以极快的速度翻转了一下，然后把手杖移开，一只咕咕振翅从高筒帽里飞了出来。 从帽子里变鸽子是一个相当经典的街头魔术，大致手法是把鸽子藏在袖管里，用别针别好，然后利用身体借位把帽子扣在手腕附近，然后松开别针，鸽子就会自然飞出来，造成从帽子里飞出来的假象。 这个魔术在咱们宝可梦世界里实现起来会更容易一点，在手腕藏一枚精灵球，别说咕咕了，就算是大岩蛇，也不是变不出来。 不过绅士的表演仍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尤其是好奇心重的孩子，纷纷围了上来。 英子同样被魔术吸引，抬起眼眸，眼睛睁得大大的，把注意力全放在了绅士的帽子上。 绅士注意到她的目光，露出一个爽朗的微笑：“想不想学？” “想啊想啊！”围在绅士周围的孩子们纷纷举起了手。 绅士嘿嘿笑道：“不过学习魔法是需要天赋的，我们需要一个小测试。” 他从背后掏出一副扑克卡牌，用花哨的手法开始洗牌。他切了一下，忽然递到路诤面前，自信满满地说：“从里面摸一张，注意，别被我看到牌面。” 路诤无所谓地从里面摸了一张，背对着递了过去。绅士扫了一眼卡片的背面，把牌竖了起来，淡淡地说：“方片8。” 路诤看向牌面，他说对了。 周围的人看到翻开的牌面，纷纷鼓起了掌。 “这只是我所学的魔法中非常微不足道的一项，不过用来做小小的测试却足够了。”绅士笑着说：“心灵感应，只有具备心灵感应能力的人，才有资格学习魔法。” 他把那张卡片放回牌堆，重新洗切了一遍，解释道：“这个测试很简单，就像我刚才那样，从背面猜出卡片的花色，就证明了你具备心灵感应的能力，也就是有学习魔法的资格了。那么，谁想先试试？” “我我我！”孩子们举起了手。 绅士随便挑选了旁边的一个男孩，从牌堆里抽出一枚卡片，摆在他的面前，“好了，小家伙，猜猜这张卡片正面的花色是什么？” 男孩想了想，说：“是红桃A。” “为什么这么猜？” “因为红桃A最大最厉害！” “很遗憾，”绅士翻开卡片，“正确答案应该是梅花10。”他顿了顿，说：“大家不要猜，要用魔法，注意，是魔法！闭上眼睛，沉静下来，用你的心灵去看盖住的花牌！” 第二个男孩走了上去，他用两根手指抵在太阳穴上，嘴里发出“哔哔”的怪叫，好像是和飞碟接驳的外星人，不过他“哔”了半天，最终还是猜错了。 踊跃报名的孩子试了一遍，全猜错了。 这时，绅士把牌递到路诤跟前，微笑说道：“这位先生，你要不要也试试？” 路诤低头看了一眼那张卡牌，又抬头和他对了一眼，那绅士的眼窝有点深，脸上带着笑容，但眼神中却没有笑意，“我不觉得自己能学魔法，我又不姓哈。” “试一试。”绅士用戴着手套的食指和中指捻着那枚卡片。 扑克牌总共有54张，排除大小王，就是52张，猜中的概率当然不大。除非，真的有心灵感应能力。 路诤盯着那枚卡片的背面，如果现在他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将精神力透过去，“看”到牌面是什么。 他忽然间就明白过来这家伙在做什么测试，叫心灵感应也好，精神外放也罢，这本就是觉醒超能力的前兆。 “Joker。”路诤说。 绅士手指转动，缓缓把那张牌摊开，一只穿分形帽、尖头鞋，双手抛出彩球的黑白小丑剪影出现在卡牌上。 路诤愣了一下，他刚才是随口胡诌，因为一般的魔术师习惯只会保留52张真牌，是不含大小王的。 他抬眼看向这名自称魔法师的家伙，却见这家伙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下去。 双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交锋。 绅士首先把目光移开，咳了一声，笑容重新爬上了他的脸：“先生，可能你确实有成为魔法师的天赋，可惜年纪大了一点，如果早几年，我会考虑收你为徒的。那么好，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位没有测试过了。” “要试试么，小淑女。”绅士蹲在英子的面前。 英子的目光在绅士和他手中的卡片上来回打量，看上去有些意动，但似乎不知道怎么表达。 绅士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英子的异常，脸上的笑容更盛，“推开魔法的大门吧，有时候，你只是需要一点小小的勇气。” 路诤觉得自己找到了目标，他刚想阻止，一个声音从旁边响了起来：“英子，去试试吧。” 说话的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手里拿着两枚冰激凌，正是英子的母亲。她把手中的一枚冰激凌分给女儿，比划了个加油的姿势。 孤独症患者大部分都有社交障碍，所以除了生理性治疗外，很多医生会建议家长做行为矫正训练，想必她带女儿来游乐园，也是希望她能多与外界交流。 “英子，去吧。”女人再次鼓励。 见母亲在旁边，英子的胆子明显大了一点，她脸上的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两条悬空的小腿微微摆起来。 慢慢的，她点了点头。 绅士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从卡堆里抽了一张，竖在女孩面前，说道：“来，小淑女，告诉叔叔，这张卡牌的花色是什么？记住，不要用凡俗的眼睛，而是用你的心灵。” 女孩慢慢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而后嘴唇微微翕动。 在场的人没人知道她刚才说了什么，甚至是不是在说话都很难确定，唯独她的母亲把耳朵凑到她嘴边，半晌后，说道：“黑桃Q？” 绅士缓缓把那张卡片翻过来，上面是一位持矛的女皇，全身披挂着漆黑的裙甲。 路诤扬了扬眉毛，在现实世界的扑克牌中，黑桃Q对应的图案是雅典娜，智慧与战争女神，奥林匹斯众神中唯一能与神王宙斯匹敌的神祇。不过在宝可梦的世界中，黑桃Q对应的是谁就不好说了，也许是历史上某位女将军。 “很好，也许我们发现了一个学习魔法的好苗子！”绅士看上去很高兴：“不过我们还得再试试，是不是运气。” 他说着，从牌堆里又摸出一张牌，摆在女孩面前：“小淑女，这次最好别让妈妈代劳了哦。作为一个魔法师，你应该学会依靠智慧。” 英子的母亲柔声说道：“就按魔法师叔叔的话了么，这次你自己来表达。” 英子再次伸出手指，她的嘴唇翕动着，声音依然微不可查。 “英子别怕，大声一点。”母亲从后面搂着她的肩膀。 在母亲的鼓励下，英子张了张嘴，努力半天，终于吐出两声叮咛：“红桃3……梅花9……” “是红桃3？还是梅花9？别担心，说错也没关系。” “红桃3……和梅花9。”英子的声音很轻，不过附近的人都听见了。 围观的人听到她的话，都不免诧异，唯独路诤抬起眼眸看向那位握牌的绅士。至少他们两个显然都能确定一个事实了。 只见那绅士露出了一个微笑，他缓缓捻动手指，那张牌居然一分为二了——他刚才抽出的卡牌不是一张，而是两张。 红桃3和梅花9，英子都说对了。 “Bravo！”绅士喝了一声彩，微笑着把手杖夹在自己的腋下。他打了一个响指，变出一朵大红的玫瑰花，插到女孩的鬓发旁，“恭喜你，小淑女，你果然有学习魔法的资质。” “哇！真的是心灵感应！”围观的孩子们看向英子，眼神中既羡慕又嫉妒。 大人们则在旁边轻轻鼓掌，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位街头表演的魔术师逗一位有心理疾病的女孩开心而搞出来的小花招。 “英子，你真棒，妈妈为你骄傲。”英子的母亲搂着女儿的肩膀，笑呵呵的。 绅士微微一笑，他从怀里掏出一枚信封，递了过去，“女士，您有一位相当出色的女儿，她看上去可能有些孤独，不过这不是因为她的心灵呆滞，恰恰相反，这是因为她的智慧超越凡人。我来自一家特殊的机构，也许能帮到您，这是我们的邀请函。” 绅士说完，鞠了一躬，眼神有些诡秘：“小淑女，愿我们早点再次相见。” 英子的母亲一愣，低头去看那封信。 信封上写着，致所有起源自星星的孩子，愿你们都能推开心灵与星月的大门。落款是，星翼鸟的魔法教室。旁边画着一只咕咕的卡通头像，带着单片眼镜，正是这位魔术师早先从帽子里变出来的那只鸟。 英子的母亲并不认为自己的女儿真的有什么心灵感应的能力，在她看来，这可能是一个什么魔术培训班的宣传广告，教变戏法的。不过她没有把信扔掉，因为她看到一向冷漠封闭的女儿主动与人交流了。 也许英子真的有学变戏法的天资？或者，单纯的爱看变戏法？ 她刚想问你们的培训机构怎么收费，如果不贵的话，她可以考虑试试看，但那名绅士已经走远了，周围不少没有尽兴的孩子蹦蹦跳跳地跟着他，也走远了。 路诤低头把第二杯饮料一口吸尽，他的目光一下子转冷了，默默注视那人远去的背影。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绅士微微侧头，两个人的眼神隔空又对了一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吹笛人 路诤转向旁边的母女，指了指那枚信封，说道：“女士，能借我看看么？” 英子的母亲也不在意，随手就递了过去。 路诤检查了一边，似乎真的只是普通的信纸，他随即看向小姑娘头顶别着的那朵玫瑰。 英子的母亲见眼前的青年盯着女儿，有些警觉，“您好，看完能还给我了么。” “没问题。”路诤记下落款旁边的地址，把信交还了回去，“顺便问下，我听说今晚有烟花秀，你们会参加么？” “当然了。” “我其实对学习街头魔术还挺有兴趣的，不过怎么说呢，这种机构看上去很可疑，换成是我的话，更愿意去正规一点的地方。” 英子的母亲闻言笑了笑，提着地上的包裹，准备离开了。趁她们转身的时机，路诤眸中幽光一闪，精神点数扣去一截，灵魂咒印悄悄落在小姑娘的身上。 灵魂咒印可以标记一个目标，这给予他非常强的追踪能力。不过这种由幽灵系能量构建的标记会被超能系察觉，所以他没有贸然去标记那名街头魔术师。 既然找到了目标，就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路诤骑着自行车离开游乐园，再次前往108国道。 晚上七点，太阳落山，外面已经陷入一片黑暗，但游乐园却灯火通明，这里的夜场比白天还要热闹。纵横的长街上人声鼎沸，两边亮着彩灯，旋转木马像是一个金光的圆环，巨大的摩天轮亮着紫色的光圈，更远处的城堡更是整个沐浴在彩光中。 中心广场上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准备8点钟的烟花秀了，慕名前来的人渐渐往这里汇聚。 路诤在人群里穿梭，很快，他发现了自己的目标。那是一对母女，母亲牵着女儿的手，不停往两边灯光亮着的地方张望，正是英子和她的母亲。 他踩在灯光的边缘逼近，迅速地出手，把插在小姑娘头顶的那束玫瑰摘了下来。 小姑娘有一瞬间的愕然，她拽了拽母亲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帽子。 比划了好半天，母亲这才明白过来是指那束魔术师送给她的玫瑰不见了。母亲四下望了望，什么都没发现，“可能落在什么地方了吧。” 英子摇了摇头，想告诉母亲刚才是有人过来偷走了它。但她不善于表达，母亲以为是她弄丢了东西有点难过，柔声安慰道：“只是一束花而已，如果你喜欢，妈妈下次去花店里买给你一朵更好看的，好不好？” 这时，路诤已经拿着那朵玫瑰走远了。 【影匿：每分钟支付50点精神点数，你可以在黑暗中隐形，除使用精神观察外，肉眼和光学摄像头都无法捕捉到你的存在，从该状态发动的第一次攻击提升50%伤害】 这个技能是借由灵魂石片中寄存的白色鬼斯施展而来。它是操控影子的大师，只要小心不被超能力者或者同类注意到，路诤在黑暗中就可以肆意穿梭而不会被察觉。 路诤来到东区的湖边，漆黑的水面映照远岸的灯火，静谧而浪漫。 东区夜晚并不开放，现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是个适合搏杀的战场。路诤把玩着那束玫瑰，等待目标来找自己。 十几分钟后，湖边出现了另一个人影。他带着高筒帽，身穿燕尾服，正是白天遭遇的那名街头魔术师。 魔术师走到距离路诤不远的地方，拄着手杖，站住了。 “果然是你。”两个人异口同声。 听到这话，双方都错愕了一下，但他们都没有犹豫，路诤拔腿就跑，魔术师则丢出精灵球。 褐色的猫头鹰从精灵球里飞出来，向着路诤俯冲。 猫头夜鹰，咕咕的进化型，属性是一般加飞行，但相比其他的家门鸟，猫头夜鹰能够学习非常多的超能系绝招，尤其擅长催眠术。 路诤健步逃跑，快得像是幽灵穿梭，他几个闪身，往东区的建筑里跑去。 “自寻死路！”魔术师冷哼一声：“用反射壁！” 听到训练家的指挥，猫头夜鹰的眼中亮起幽光，在它的念力驱动下，一面无形的墙壁在路诤的前头立起。左右是建筑的墙壁，前面的路被反射壁堵死，路诤只能回头。 “现在能老实交代了么？那个女孩在哪儿？”魔术师堵住他的去路。 见面前的青年沉默不语，魔术师冷哼一声，正要发难，这时，他感到地面微微的震动。 魔术师向侧边一扑，刚才他站立的地方地面突然凹陷下去，一只土黄色的圆球从地下的陷坑钻了出来。 穿山王，挖地洞！ 魔术师手指一弹，另一枚精灵球从他的袖子里掷出，“去吧，哥达鸭！用神通力！” 被他召唤出来的是一只通体蓝色的宝可梦，一人高，形似鸭子，但额心点缀着一颗紫红色的宝石。 随着魔术师的话音落下，哥达鸭额心的那颗宝石散发出璀璨的光芒，它的双目赤红，超能力凭空出现，将穿山王顶得一滞，而后抛了出去。 “很好，哥达鸭，用念力制服他！” 哥达鸭的精神力继续向前扩张，路诤还想逃跑，但随着念力的重压作用在他的身上，他膝盖一软……然后变得透明了。 魔术师心里产生出一极为不妙的预感，他知道自己中了障眼法，喝道：“猫头夜鹰，用识破！” 但现在再想到去侦查已经晚了，下一刻，一个人影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背后，闪着寒光的匕首从后面按在了他的脖颈上。 “你是怎么做到的？”魔术师声音艰涩。 路诤瞄了一眼自己的面板，除影匿之外还有一项技能，这同样是那位白色的鬼斯为自己带来的。 【鬼影重重：支付（X*100）点精神点数，你将制造一个维持X分钟的灵魂投影，该投影没有实体，受到接触，或距离你的本体太远后消失。你可以支付50点精神点数，以自己的本体替换该灵魂投影】 手法其实相当简单，路诤先是利用鬼影重重的能力制造了一个投影假扮自己，把目标引入设计好的伏击点，然后利用穿山王吸引他的注意力，调动他的作战单元，最后自己则从背后出手一举将其制服。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落在我手上了。” 魔术师眼中的紫芒一闪，但与此同时，路诤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灵魂咒印在极近的位置施放，直接冲着他的灵魂之火而去。 被阴冷的幽灵系能量侵入，魔术师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混乱的精神状态让他的超能力使用失败了。 “老实一点！”路诤的匕首狠狠按在他的颈部，几乎割破了表层的血管：“把你的精灵收起来！” 面对生命威胁，魔术师只能照做，他的手指按在精灵球上，两只虎视眈眈的宝可梦化为一道红光，被收进了精灵球里，“你究竟是什么人？” 路诤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你的名字？” 魔术师犹豫了一下，说道：“和座永三。” “那么和座先生，你的老巢在哪儿呢？” 和座永三垂头丧气地报上了一个地址。 “这个地址我在你的信封上看过了！”路诤的手狠狠一扼：“别耍花招，告诉我你真正的老巢！” “我没第二个老巢了！”和座永三梗着脖子道：“那地方是我的办公地，也是我家，我就住在那里！” 听他的语气，不太像撒谎，路诤皱眉说：“你居然敢把自己的老巢公开贴出来，不怕搜查官上门查你的水表么？” 和座永三不知道查水表是个什么梗，但不影响他理解路诤的意思，“我又不是你，我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怕搜查官？” 路诤闻言一愣，他扼住和座永三的手腕继续加力，“胡说八道！你在游乐园里绑架有超能力天赋的孩子，算不算做亏心事？” 和座永三也愣了一下：“绑架孩子的不是你么？” “什么？”路诤心底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 “你先交代！”路诤低喝。 “好吧。”和座永三受制于人，只能认怂：“我是个魔术师，是超能协会的在编人员，在协会里进修过一段时间。目前开了一家工作室，叫做‘星翼鸟的魔法教室’，教魔术的，也提供一些心理方面的诊疗服务。这是家正规机构，有超能协会颁发的执照的，你可以在网上搜到。” 路诤搜索了一下，居然真的搜到了这家培训机构的官网，官网下面有合法的备案号，和此君所说的一般无二。 但他没有完全相信，“既然你是个教魔术的老师，为什么会来这里？” 和座永三叹了口气，说：“我负责的孩子中，有几个失踪了，根据家长提供的线索，都是在这里丢掉的。所以，我就过来看看。” “你一个老师，为什么要掺和进这种浑水？” “我有说过自己是超能协会的在编人员吧？其他人不清楚，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和座永三冷哼一声：“失踪的孩子大多有心理问题，但这并不是因为疾病，而是他们具备觉醒超能力的天赋。你们专挑这种孩子，显然是冲着他们的天赋来的，作为超能协会的一员，我当然要过问。” “就你？”路诤实际上已经信了七八分了，但他有点恼怒这货把水搅浑了，冷哼一声道：“你是超能者，怎么手上的精灵一个超能系的都没有？” 和座永三一时无语，他指了指前面的穿山王，说道：“你还不如我呢。” 路诤哼哼，“我又不是超能力者。” “你不是超能力者，为什么具有心灵感应能力？” “心灵感应能力？” 和座永三冷笑一声：“你忘了么，白天的那个测试游戏。” 路诤想到了那张翻开的Joker，他忍不住想扶额，碰巧猜中一张牌的概率是54分之一，这个数字很小，但不是零。 “你说你是超能协会的，有什么凭据么？” “在我的上衣口袋里，有一张协会颁发的执照。” 路诤摸进他的衬衣里，果然在燕尾服的内袋摸出了一张磁卡，磁卡上有他的一寸大的照片。照片上的和座永三并不是眼前这个穿西装的风骚小胡子，而是个目光略微呆滞的中年大叔，傻里傻气的，不过还是能看出是同一个人。 “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几个礼拜前吧，不到一个月。”和座永三说：“你呢，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那些孩子？” 路诤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匕首收了回来，和座永三没想到这青年居然放过了自己，他的手指扣在精灵球上，但没第一时间发难。 “我是个猎人。”路诤掏出自己的磁卡，展示给他看：“有家长雇我找他们失踪的儿子，所以，我也找到了这里。换而言之，今晚的事是个误会。” “误会？”和座永三不太相信。 猎人协会与超能协会不同，那是个架构松散的组织，并没有多少管束力，审核也不太严格。事实上，很多猎人利用协会组织人员在背地里从事不法的生意。 不过眼前的青年放过了自己却是一个事实。 和座永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咧嘴道：“你说你不是超能力者，那为什么具备心灵感应的能力？还有，你为什么忽然出现在了我的背后，是瞬间移动么？” 路诤摇了摇头，今晚的事是一连串巧合和误会导致的。双方的思路差不多，所以同时注意到了具备超能潜力的小女孩。而路诤被石原太太的话误导，以为拐卖小孩的是一个街头魔术师，但实际上那个街头魔术师其实和他一样，是来这里调查的。 他刚想做点解释澄清双方的误会，这时，远处传来“嘭”的一声闷响。 路诤扭头看去，随着这声闷响，一道道明亮的火流自下而上升入夜空，璀璨的星光随之炸开，一朵朵或是金色或是银色的巨花在空中争先恐后地盛开，刹那间把夜空化为一片火焰的花海。 烟花的亮光映在漆黑的湖面上，这是极美的一幕，但路诤脸色却忽地黑了下去。 他来不及再去跟和座永三解释，猛地向蹿向路边，从那里扶起早已准备好的自行车，全力蹬动，把速度提到最大。 “喂喂喂！你要逃么！”和座永三在后面直跳脚。 他的手指已经按在了精灵球的按键上，但他吃过亏，对路诤相当忌惮。 想了想，和座永三没有放出哥达鸭，而是选择了擅长侦查追踪的猫头夜鹰：“跟上去！” 路诤狠狠蹬着脚踏板，自行车沿着东西横向的小路一路向前面的广场飞驰。 他低头查看时间，现在是晚上8点12分，距离烟花秀开始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按照石原太太的说法，她的孩子就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点丢的。 路诤按动刹车，自行车停在中心广场外围。他往那里看去，只见广场上人山人海、人声鼎沸，大量的人拥堵在一起，挤得密密麻麻，他们齐齐仰望夜空，很多人还举着相机拍摄。 难怪石原太太的孩子会在这里弄丢，因为人实在太多了。在这种情况下，孩子被人墙一隔，很快就会消失在家长的视野里。更何况绑架者本身就具备超能力，他只要使用精神暗示的方法利用人流隔开家长和孩子，等家长反应过来，孩子已经被绑匪带远了。 但路诤有别的办法，他闭上眼睛沉静下来，幽暗的光点在远处亮了起来——之前他在英子的身上中下过一道灵魂印记。 他猛地睁开眼睛，现在这颗印记正向北面移动。 “借过借过借过！”路诤再次蹬在脚踏板上，自行车穿过中心广场，向北面驶去。 游乐园的北区，多是鬼屋、镜子迷宫、丛林探险等大型项目，随着夜晚降临，人烟散去、灯光熄灭，这里完全黑了下来。过山车停住路边，可达鸭车头在黑暗中笑得诡异，山洞口的暴鲤龙咧着嘴露出巨大的獠牙……午夜的游乐园显得有点可怕。 黑暗的街道上，穿着蓝色尖头鞋的彩衣人哼着曲调，蹦蹦跳跳地向北前进，一左一右还牵着两个七八岁的孩子。 “滋啦”一声，自行车车胎摩擦地面发出一声响声。 彩衣人慢慢回过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双颊的腮红却异常鲜艳——那居然是一只魔墙人偶。不，那不是魔墙人偶，而是一个扮成魔墙人偶的人。 路诤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午夜的游乐园，小丑拐带着无神的孩子，走向黑暗的深处。 这让他想起“吹笛人”的故事。那是个黑暗的欧洲寓言，故事的最后，身穿斑斓彩衣的吹笛人以笛声带走了哈默尔恩城的130名少年，去往东面的山谷，山壁裂开，吞没了无辜的孩童。当城中的家长赶到的时候，只挖出了已经高度腐烂的孩童尸骨。 “喂，你是工作人员么？”路诤明知故问。 小丑没有说话，依旧用那张惨白的脸盯着路诤看，嘴角勾起的弧度夸张诡异。 这时，四面八方有嘈杂的声音响起，“嘿嘿……嘻嘻……哈哈……” 路诤余光向周围一扫，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只见黑暗的游乐场中，正有无数只小丑从各种地方冒出来，旋转木马的背上、过山车的驾驶舱、鬼屋的收费站，天上的云朵降落，地砖的间隙裂开……无处不是小丑。 小丑们面目狰狞，手拉着手、蹦蹦跳跳地把他围住。 路诤瞥了一眼自己的状态栏，精神点数正在飞快下降。他一拍胸口的幽魂之玉，进入与鬼斯灵魂附体的状态，阴冷的幽灵系能量进入四肢百骸，驱散了无声无息间侵入的超能系能量。 幻象光线造成的影响祛除，无数只小丑也陡然消失，唯有其中一只小丑正极速逼近——这不是幻想，而是一只真的魔墙人偶。 魔墙人偶的超能攻击已经近在咫尺，路诤丢出早已扣在指间的精灵球：“巴大蝶，挡住它！” 这是他一早准备的计划，由于手头上没有能联防超能系攻击的精灵，所以只能动用特防相对出色的巴大蝶。不过巴大蝶的耐久有限，扛不了多少伤害，所以—— 他的继续丢出第二只精灵球：“飞天螳螂，十字剪！” 在巴大蝶张开蝶翼，抵挡魔墙人偶的念力攻击时，浑身翠绿的飞天螳螂翅膀微振，从侧面逼近。 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这只飞天螳螂已经摆脱幼生期了，路诤给它用的食品都是这个阶段能找的到的最好的，发育得不错，长得高大威猛。它使出承习自杉原吉那里取得的十字剪秘籍，两条锋利的镰刀交错，向魔墙人偶的腰部发动凌厉的攻击。 这时，远处寒芒一闪，“噌”的一下，飞天螳螂的镰刀没有斩向魔墙人偶，而是把一柄飞刀击飞出去。 路诤望去，只见远处的小丑左右手的指缝各捏着三柄飞刀。 小丑猛地挥手，寒芒又闪，“嗖嗖嗖”连续三道破空声，飞刀向路诤这里疾射。 “妈的，你是小丑皇么？”路诤知道厉害，躲向飞天螳螂身后。那家伙无疑是一名超能力者，使用念力驱动的飞刀又快又准，堪比手枪。 一旁的魔墙人偶也趁此机会连续几个后跃，成功撤退。短暂的交锋中，双方都没有遭到重大损伤，唯有路诤这边负责抵挡魔墙人偶的巴大蝶吃了一点小亏。 他的眸光微微看向小丑的头顶，下一刻，橙色的猛禽从漆黑的天空中向下急坠，如同箭矢一般刺向小丑。 小丑猛地抬头，他的双手合十向上一撑，一道光墙在他的头顶凭空出现，堪堪挡下大嘴雀这记势在必得的攻击。 但人类所能支配的超能力毕竟有限，大嘴雀的双翼连续拍动，在飞行系能量的轰击下，“咔”的一声，小丑制造的光墙被轰碎，他的身形也随之一颤。 紧要关头，从路诤这边撤离的魔墙人偶及时赶到，它在远处使用念力，将试图追击的大嘴雀牵制住。 小丑得到喘息的机会，他的指间以极快的速度翻转，旁边出现了一只通体黄色的宝可梦，有一根非常突出的鼻子，看上去极为猥琐——催眠貘。 催眠貘接替了小丑，第二道光墙立了起来。 与此同时，路诤向那边掷出一枚精灵球。 第一百二十九章 游乐城追击战 路诤向那边掷出精灵球。 小丑歪了歪头，眼中盛放出紫红色的光芒。半空中的精灵球减速到零，然后划过一道弧线，反向飞了出去。精灵球落在地上，滚了几圈终于停下了，却没有打开。 这枚精灵球是空的。 路诤摸向自己的腰带，再次掷出几枚精灵球：“换你上！伊裴尔塔尔！” 精灵球里显然不可能有那位毁灭之神，但小丑并不能无动于衷，他的念力继续爆发。这几枚精灵球同样被抛飞了出去，也同样的空空如也。 小丑并不焦急，他的精神力当然有限，但就这么耗下去，显然是对手携带的精灵球先被丢个干净。 又有几枚精灵球掷来，小丑再次使用念力。 但这一次，黑色的影球像是快刀捅入皮肉那般，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念力的壁障，击中了他的胸口，阴冷的气息炸开，小丑发出一声惨呼。 路诤咧了咧嘴，他的虚张声势从来都不是为了消耗对方的念力，而是确保他不会主动躲避。 【毁灭之影：支付50点精神点数，制作一个由幽灵系能量构成的黑暗球体，接触该球体的生物体将受到（50+2*意志）的伤害，并接受一次恐惧检定】 与此同时，另一枚精灵球紧随着掷了过去，这一次，精神遭受重创的小丑再也没有余力使用念力阻止。精灵球在他极近的地方打开，穿山王从里面跃出，扑向他的面门。 魔墙人偶试图保护自己的训练家，但它的物理防御能力太孱弱了，根本挡不住近在咫尺的穿山王。 穿山王继续挺进，危难之际，催眠貘放弃了维持头顶的光墙，它的精神力转而化为无形的精神波动——催眠术。 穿山王的动作一滞，慢了下来。 但于此同时，摆脱了束缚的大嘴雀反身下扑，一次凌厉的燕返攻击，将挡在小丑身前的魔墙人偶和催眠貘击倒在地。 路诤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随着催眠貘受到伤害，被禁锢在两边的孩子，眼皮颤动了一下。 他立时就反应过来，这家伙没有第一时间召唤出催眠貘，很可能是因为对孩子下达了精神暗示的就是催眠貘，受到攻击会解除该状态。 路诤一直束手束脚很大程度就是因为担心被劫持的孩子，见此，他心中一喜，又一枚影球被他捏住手里。 小丑从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他向路诤那边瞪了一眼，手臂翻转，按动隐藏的精灵球，将催眠貘和魔墙人偶收了回来。 他拔腿就跑，速度居然极快，几个跳跃间，已经跑出去上百米。 小丑使用的技巧原理和高速移动类似，他用精神力激发了自己的身体机能，在此期间，爆发力、弹跳力、柔韧性等身体机能都可以超越常人两倍以上。 但这种状态不能持久，路诤随即指挥道：“大嘴雀！追上去！” 大嘴雀扑打着翅膀从高空追击，小丑的速度固然很快，但逃不出空中的眼睛。 那小丑知道这样下去迟早要被追上，他的身体强行扭转，以一种非常滑稽的姿势跳进道路旁边的建筑里。 路诤蹬着脚踏车姗姗来迟，他偏腿下车，扭头看向小丑逃入的场馆，上门写着四个歪歪斜斜的大字——魔镜迷宫。 他推门而入，几千平米的场地内，是一扇扇银色和紫色的玻璃打造的镜子，那些镜子层层叠叠，组成了一个迷宫。 路诤站到入口处，镜面上映出了一个五官扭曲的自己。 迷宫里的镜子都是曲面镜，也就是俗称的哈哈镜，利用不规则光线反射与聚焦，镜面上的成像是扭曲的。在白天的时候，这些镜子只是平添乐趣，但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的脸在镜子上扭曲起来，任何人都会心生寒意。 这时，一个滑稽的彩衣人影忽然在迷宫的转角处蹿了出来，他看向迷宫的入口，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正是那名小丑，他在挑衅。 路诤站在原地没有动，他面无表情地看向迷宫中的小丑。那家伙正站在好几面镜子中间，镜子彼此映照，一时映出无数个高矮胖瘦的彩衣人影，它们齐齐抹动脖子。 见路诤没有动作，那小丑又比了个滑稽的姿势，似乎在嘲笑对手的胆怯。很快，他的身影往转角处一闪，镜子中映照出上百个背对着逃离的身影。 路诤没有追进去，在这种地方与一名具备幻术能力的超能力者作战，不是什么理智的行为。他决定用笨办法，“穿山王，用重踏！” 穿山王凝聚起地面系能量，猛地一震，迎面的镜子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咔嚓”声，裂缝在镜面上凌乱地生长，镜子上扭曲的人脸也像是被刀锋切割开来。 穿山王继续出力，迷宫中的镜子像是一面面多米诺骨牌似的接连倒下，砸在地上发出“砰砰砰”剧烈的响声。随着那些镜子崩塌、纷碎，那些映照在镜面上的人脸也四分五裂，最终消失不见。 路诤一路前进，穿山王一路使力，很快，这处魔镜迷宫里被拆了个七零八落，只剩下满地的碎玻璃。 但空荡荡的馆中却不见彩衣的人影，小丑不见了。 “坏了！”路诤脸色一沉，猛地向外奔去。他只顾着追这歹徒，却忘了留在外面的孩子。 两个孩子所在的地方距离这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路诤猛蹬脚踏车往回赶。昏暗的路灯下，他远远看到燕尾服的魔术师正和彩衣的小丑缠斗。 此人正是追着路诤赶来的和座永三，他的哥达鸭中了催眠术，只剩下猫头夜鹰一只精灵借助不免特性与对方周旋。但它的属性毕竟不是超能系，为了掩护训练家，很快在催眠貘和魔墙人偶的联攻下落入下风。 小丑从他的侧面灵巧地逼近，手中的飞刀向他的脖颈扎去。 和座永三侧身扑倒，在地上翻滚着，堪堪避过毒蛇般的锋刃。但小丑并不准备放过他，双手持握刀柄，一个虎跃，径直扎向他的要害。 仰倒在地的和座永三瞪大了眼睛，念力迸发出来，在刀尖即将刺中他咽喉的时候，双手险之又险地握住了小丑的手腕。 但对方同样是超能力者，那张惨白的小丑面具笑容狰狞，眼中迸射出残忍，念力自顶灌下，层层将和座永三的抵抗瓦解。 和座永三双眼通红，超频使用超能力的负担让他的血管破裂，眼球充血。双方的角力还在继续，但小丑占据了绝对优势，手中飞刀一点点下移，刀尖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口。 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大嘴雀，燕返！” 缠斗的双方同时回望，和座永三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他最后的念力爆发，把小丑手中的刀刃带得一偏。 小丑翻滚着从和座永三的身上挪开，他将手中的匕首猛地向飞扑过来的大嘴雀掷去。趁大嘴雀躲避的机会，他纵身一扑，试图挟持呆立着的孩子作为人质。 路诤早已防备着这一手，“巴大蝶！空气斩！” 凌厉的气流化为一把巨大的空气之刃，横切着从巴大蝶的磷翅下斩落。小丑发出一声闷哼，一道殷红的血线从他的左腿边留下。他已经尽力躲避了，但仍然被气刃擦中，左脚根部的筋腱因此断裂。 小丑拖动着受伤的腿，尽力往小孩那边跑去，这是他唯一的生路。但他脚跟处的伤让他再也保持不了平衡，跑了两步，最终还是踉跄着摔倒在地。 小丑硬撑着抬起头，试图使用念力把孩子抓过来，但一把翠绿色的刀锋已经按在了他的脖子上，按灭了他最后的希望。 与此同时，在大嘴雀和巴大蝶的支援下，催眠貘和魔墙人偶也顺利被击溃。 “好小子，终于逮到你了！”路诤一脚踩在小丑的脊椎骨上，弯腰扯掉他的小丑头套，露出下面一张颇为清秀的面孔。 那是一个年轻人，20岁不到，一头爽直的黑发，皮肤白皙、容貌俊朗，堪称得上是剑眉星目。如果不是在这个场合下见面，很难把他和一个拐卖孩童的人贩联系在一起。 “说说吧，你的名字。” 年轻人被踩在地上，他艰难地扭头，咧着嘴狞笑道：“别惹你惹不起的人，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路诤也不废话，他按住年轻人的后脑猛地向下一磕。此人的面孔狠狠撞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路诤抓着他后脑上的头发把他拎起来，现在他好看的脸只剩下一片血污了，刚才这一下让他的鼻梁骨断裂，血水汩汩地从两个鼻孔往外冒。 “你的名字？” 年轻人的嘴里发出凄惨的哼哼，似乎想说什么，“我……我……” 路诤侧耳凑过去，年轻人眼中寒芒一闪，像是野兽那样伸头，作势要去咬他的耳朵。 路诤扭头躲过，一脚踹在他的腰眼上，这脚势大力狠，如果年轻人运气不好的话，有可能脾脏或者肾脏破裂。 年轻人疼得在地上像是一根虾米那样蜷缩起来，满脸的血污和眼泪。 “真拿你没办法。”路诤叹了口气：“不过谁叫你去当贼呢？我有没有说过，我这辈子第三讨厌的就是人贩子。” 他摸向吊在胸口的灵魂石片，年轻人不配合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现在有一只鬼斯，技能列表中有一项叫催眠术。中了催眠术，大部分人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即使年轻人具备超能力，精神抗性远超常人，但世界上能叫人精神崩溃的方法多如牛毛。 路诤刚想下手，旁边传来和座永三的警告声：“小心！” 路诤扭头看去，只见黑暗的街道中亮起了一对明亮的氙灯，照得人眼睛睁不开。一辆厢式货车咆哮着，全速向这边撞过来。 现在这自重超过2吨的庞大机械已经逼近面前，冲刺的时速超过了80公里，想阻止它已经来不及了。路诤的脸色有点难看，之前它在黑暗中行驶，有人刻意用隔音技能屏蔽了噪声，所以他没有发现。 正在这时，和座永三从旁边猛扑过来，将路诤从原地扑倒。 疾驰的货车急刹车，发出一声叫人牙酸的声音。驾驶舱的门开了，一只纤细的手臂伸了出来，将地上的年轻人拉进驾驶座里。 同时，一颗精灵球被抛到两个孩子的脚下。精灵球打开，一只魔墙人偶跳了出来，它抓住其中一个孩子的肩膀，一个纵跃，跃到货车的甲板上，再一个纵跃，跳进驾驶舱里。 “狗日的！”路诤从地上爬起来，想去追赶，但那辆车的速度已经提了起来，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都怪我，是我没保护好她们。”和座永三十分沮丧。 路诤摇了摇头，这是他的失职。他早该想到的，人口贩卖都是集团化作案，有人负责拐带，有人负责运输，有人负责盯梢。这小丑奇装异服这么显眼，怎么可能没有同伙？ 他扭头想说什么，忽然看见和座永三脸色的苍白，“喂，你怎么了？” 和座永三苦笑了一声，捂住腹部的手松开。路诤这才发现，他的小腹上竟然一直插着一只匕首，鲜血染红了他大半条燕尾服西装。 “一不小心着了道了。”和座永三声音沙哑，有点后怕地说：“我想给小孩子解除催眠术来着，没想有人下了精神暗示，我没有防备，给小娃娃捅了一下。” “需要我送你去医院么？” “不用了。”和座永三想了想，说：“这件事情已经确定是超能力者作案，我会上报的。” 路诤“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协会应该会全权处理这件事的，我们会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如果下次他们还敢来这里，不可能全身而退。” 路诤沉默不语。 和座永三拍了拍路诤的肩膀，安慰道：“你就放心吧。” 路诤看着这魔术师步履蹒跚地慢慢走远，心想，多蠢的蠢货才会给第二次机会？换成是他，他恐怕会连老巢都整个搬走。 机会，只在今晚。 不过好消息是追踪的线索并没有断绝。路诤默默闭上眼睛，一抹幽暗的亮色正在远处高速向北移动——被劫走的那个孩子碰巧是英子，而他种在那孩子身上的灵魂印记并没有撤被销毁。 厢式货车沿着漆黑的公路行驶。 小田原和弘从那身逼仄的皮套里钻了出来，在副驾驶座上坐稳了。他狼狈地抹着鼻子，但他鼻子的伤很重，再加上之前超频使用超能力，伤口的血怎么也止不住。他越是抹，血越是流，最后那张俊俏的脸上全都是血糊糊的血痂，这让他看起来像个脸上画着血腥图腾的萨满。 开车的人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递了过去。 小田园和弘接过手帕按在鼻子上，他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的香气，这让他狂躁的情绪稍微平复下来一点。 “谢谢。”他低声说。 开车的人往旁边瞥了一眼。那竟然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身穿笔挺的蓝色制服，打着领带，手上戴着白手套，像是个严谨的行政司机。 女子拽了拽帽檐，压住自己的脸，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说：“阿弘，你又差点把事情办砸了。” 小田园和弘正是之前扮小丑的那个年轻人，他一拳锤在货车的门板上，“混蛋！可恶的混蛋！” 他连续爆了好几句粗口，才恨恨地说：“这次失手是因为有人偷袭。我大意了，陷入两个人的围攻。不过你放心，这个场子我会找回来的！我会让那个家伙付出代价！”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扇在小田园和弘的脸上。他捂着自己被打的脸，看过去，“真里，你！” 被称为真里的女子把扇出去的巴掌收了回来，继续开车，“阿弘，你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重点不是你没把事情办好，而是你差点被人逮住。听着，你个人的失败不算什么，但你不能把老师的任务搞砸。这是他多年筹备的心血，不能因为你的愚蠢而毁于一旦，明白么？” 她一边说着，同时目光往旁边睨，“如果我是你，在失手被擒的时候，就会第一时间选择自裁。” “你让我自裁？”小田园和弘争辩道：“真里，可我知道有你在！” “这次我出手营救你已经是冒险了。跟你缠斗的人中有一个是超能协会的，你知道他们的能量，也许当时正有一张天罗地网摆好了，准备围猎我们。” “哼！那个脓包？”小田园和弘冷笑：“如果不是二打一，我不会输！” 真里的手按在方向盘，手比了个开枪的动作，“听着，下一次，我会直接解决你。” 小田园和弘盯着真里的脸，表情变得很复杂，又是愤怒又是难过，还有几分羞耻。他紧紧捏着手掌，把手掌的骨节捏得劈啪作响。 他喘着粗气，像是只被激怒的野兽计划着杀人见血。 真里没有理会他，继续开着车。车速很快，没过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处位于北郊的建筑群，没有亮灯。货车减速，缓缓驶入打开的大门，最终停在一栋黑漆漆的大楼前面。 真里熄了火，将车座后面昏睡不醒的英子抱了起来，头也不回，“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提前准备一下怎么和老师解释。” 她怀抱着英子，走入那栋建筑。 …… 路诤一路追踪着移动的灵魂标记，但那印记到这里却消失了。应该是时限到了的缘故，幸依离开之后，幽魂之刃和灵魂咒印的效果都大打了折扣。 他偏腿下车，遥望大门，现在是晚上22:05分，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金黄市圣心疗养医院，这是一所私立医院。他上网查了一下，这家医院以前是一家专门面向老年人开设的半医疗半护理的健康会所，后来才转型做了综合性的医院。因为以前的底子，这家医院对老年人的护理相当在行，好评率很高，就是收费非常昂贵，入院常住的最起码也是中产阶级。 路诤揉了揉太阳穴，想不明白这样一家医院怎么会跟特殊儿童绑架联系在一起。 这时，他的脑中跳出一个词——器官移植。 不过用于移植的器官最重要的是匹配率，和来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能力没有关系。所以，也不排除这家医院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运气不好被选中当成了藏匿的巢窟。 路诤登录医院的官网，在医生的名单列表里排查了一圈，全是陌生的脸，里面并没有找到他见过的那个年轻人。 这些人中，他注意到了两个人。 一个叫青沢博，62岁，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也是大股东。 另一个叫国宗新一，44岁，是新设的心理诊疗科的主任。此人一年前刚入职，是从伽勒尔地区留学回来的心理学和脑科学方面的专家，被院方专门请来做精神健康诊疗护理方面的建设工作。 他暗暗记下这两张脸，如果院方在其中有参与，那么问题大概率就出在这两人的头上。 路诤走进黑暗里，进入影匿状态。 第一百三十章 圣心疗养医院 今夜，又轮到山野章值班。 他打着手电筒，在院区内检查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他打了个哈欠，踏着夜色返回自己的值班室，准备打两把排位，然后等待下一钟头。 这时，他隐隐听见自己身后有另一个脚步声。 “谁——！”山野章猛地回头，拿手电筒照去，但他的身后除了树影婆娑，什么都没有，那个隐隐的脚步声也消失了。 山野章往前走了两步，再次猛地回头，但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他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大概是幻听了。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自己总有点疑神疑鬼。 他摸了摸发凉的脖子，从裤裆里掏出手机，加快了脚步。在走到门诊大楼背面的小路时，一团阴影忽然在前方的地面抖动起来，化作一个身披白色病号服的厉鬼，猛地向他扑来。 山野章战栗了一下，想要张嘴大叫，但一只冰凉的手从后面扼住了他的嘴，把那声尖叫堵了回去。 他扭动身体想要挣扎，但鬼影逼近了他的面前，睁开一对诡异的无眸的眼睛，和他贴脸相对。 随即，山野章感到一股灵魂出窍般的无力感，他浑身一软，向下栽倒。 “行了，鬼斯。” 白色的鬼影“桀桀”怪叫了几声，从山野章的身上移开。一个照面，它就吸走了不少此君的阳气，此事过后，他大概会病上好几天。 路诤向鬼斯瞟了一眼，这位白色神明的残魂从实力和位格上没什么可说的，就是生性残暴，不服管束。现在等级低还好说，随着它的魂体恢复，重新成为鬼斯通，甚至耿鬼，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麻烦。 路诤托着山野章的腋下，努力了半天，终于把这人高马大的家伙拽进了小树林里。 这间医院想必就是那些超能力犯罪者的老巢，但院区很大，失去了灵魂印记的指引之后，他必须寻找其他的线索。 这名巡夜的保安就是不错的突破口。 路诤拍了拍他的脸蛋，把他唤醒：“嘿哥们，向你打听个事儿。” 山野章的上半身子靠在树上，两腿乱蹬，睁着他那对死鱼眼，浑身发抖，“别找我……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仇别找我啊……” 路诤一时间乐了，这货应该是把自己当成什么索命的厉鬼了。 说来也稀奇，这名保安的灵感出奇的高，之前他在影匿状态下尾随，居然也差点被发现了。考虑到这里是金黄市，此君很可能遗传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天赋。 “你叫什么名字？” 山野章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哆嗦。 路诤捡地上滚落的手电筒，把光打向自己的脸，“看清楚，我是人，不是鬼。” 山野章愣了一下，赶快闭上眼睛，“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路诤一时有点无语，这家伙生的人高马大，却是有几分谐气。 “好吧好吧，”路诤说：“我是受金黄市超能协会委托的调查员，特地来调查你院的违法行为。你只要配合调查，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绝不为难你，明白？” “明白明白。”山野章点头如捣蒜，但就是没睁眼。 “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山野……山野一郎。” “哦？是这样么？”路诤阴恻恻地说：“我刚才有说自己是超能协会的吧？作为超能力者，我自然有能力验证你话里的真伪。如果被我发现你骗了我，那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叫什么名字？” 他招了招手，阴影中发出让人心寒的阴笑。 “山野章！我叫山野章！”山野章咽了一口唾沫，豆大的冷汗已经顺着他脖子往下淌了。 路诤用这个名字在医院官网上的职工名单里搜了一下，依然没有搜索结果。不过医院的保卫科未必都是自己的雇员，为了节省成本，很多是找劳务公司外包的。 “好吧，山野君。”路诤问：“你是这里的保安？入职多久了？” “快半年了。”山野章赶快说：“我在这里值夜班，就是晚上随便逛一逛，查查门锁，抓抓小偷什么的，医院里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我真的概不知情哇！” 路诤点了点头，“今晚你见过一辆货车进入么？厢式的，白色，小型车，轿长3.2米左右。” “没见过。”山野章摇头：“病人在晚上需要休息，全静默管理，除了急诊，不接待车辆进出。” “以前也没见过？一次都没有？” “没有。” 路诤想了想，问：“你晚上负责的巡查范围是整片医院么？” “算……是吧。” “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什么叫‘算是’？” 山野章说：“我负责的是院里的绝大部分区域，除了精神康复区。” “精神康复区？” “就是俗称的神经病院。”山野章说着，眉毛皱了起来，“说来也奇怪，领导禁止我到那里去，也不说为什么。” “那你去过么？” “没有。”山野章斩钉截铁地说。 “那你听说过那里有什么奇怪的传闻么？” 山野章依旧摇头。 路诤点了点头，从这名保安这里应该打听不到什么更有价值的情报了，但他也已经找到了最有嫌疑的地方。超能力觉醒者往往因为高灵感导致脑神经发育异常，尤其是在孩童时期，往往伴随着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犯罪者利用这一点狩猎目标，确实是相当方便的做法。 “您还有别的问题么？”山野章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没有的话，我能离开了么？” 路诤瞥了他一眼。他赶快说：“我不会说出去的！不！我的是意思是，我今晚什么人都没碰见！” “嘿，见没见过我，你说了可不算。” 路诤不顾山野章变得煞白的脸，对着旁边挥了挥手。鬼斯再次从黑暗中飘了出来，巨大的白色瞳仁和他眼对眼，精神波动摄入他的大脑。山野章眼中的恐惧一下子凝固了，慢慢变得呆滞起来。 “刚才你就在院区里巡逻，然后躲进树林里撒了个尿，什么人都没有碰见，记住了么？” “我在院里巡逻，然后撒了个尿，什么人都没有碰见。”山野章呆呆地说。 “很好，在我打出响指的三秒钟后，你的催眠状态解除。”路诤举起手指，随口问道：“对了，你真的对精神康复区一无所知？” “精神康复区……”山野章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没去过。” 路诤从这个人的反应和语气中感到有点不对劲，他换了个问法：“精神康复区里有什么？” “我不知道，我没去过那里。”山野章呆呆地说。 路诤慢慢把抬起的手指放了下去，“刚才的指令撤销。” 山野章眼珠猛地一颤，从刚才呆愣愣的状态中醒转过来，“别……别杀我！我不会说出去！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你刚才说，你没去精神康复区？”路诤直接问。 山野章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老是揪着那片关精神病人的大楼不放，但他不敢得罪此人，只得小心翼翼地答道：“是啊。” “所以那里有什么你也完全不知情？” “是的。”山野章点头。 “门牌、建筑、医生、患者……你一概没有见过？” 山野章用手指扣了扣脑袋，他思索了片刻，居然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好像是没见过。” 路诤追问道：“你没有去精神康复区的原因是什么？” “领导不让我值夜班的时候去。” “值夜班的时候？”路诤问：“那么白天呢？领导有禁止你白天去那里么？” 山野章想了想，说：“好像白天是可以的，白天那里是正常营业的，病人需要去里面看门诊。” “你白天没有逛过医院么？” “逛过啊。” “那你白天的时候为什么也没有去过那里？” 山野章说：“可能是习惯？反正我到那里就停住了，没继续往前走。” “你人没有去过那里，但你的视线应该看过那里吧，建筑、道路、树木、患者、医生……你一个都没有见过？” 山野章忽然愣住了，他的思维沿着那条路往精神康复区走，但却忽然出现了断层，像是一副油彩画在某个位置被一片凄厉的惨白色抹去，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没去过精神康复区……我没去过精神康复区……我没去过精神康复区……”他神色呆滞，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眼球颤抖，胸口剧烈地起伏，口水不自觉地从嘴角流下来，像是个发了癫痫的病人。 路诤赶快指挥旁边的鬼斯，“快！催眠术！” 鬼斯的精神波动注入，山野章重新恢复为双目呆滞的状态。 路诤瞧着他，确认了这个人曾经被洗过脑，删除过一部分记忆。 但可能是因为时间太过紧迫的关系，或者是因为那段记忆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给他洗脑的那个人做法相当粗暴，蛮横地将所有与之相关的东西一概删除，从而导致逻辑混乱，留下了相当大的破绽。 一旦被其他人引导他意识到了自己思维里的矛盾，他就会不由自主地试图从深层意识中恢复那段被洗掉的记忆，而这会导致他思维混乱，甚至引发意识崩溃。 这个人的脑子里必然藏在什么秘密，可以通过反洗脑的方式逐渐把记忆挖掘出来，但留给路诤的时间同样不多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从这个保安嘴里问点什么，至少得知道自己马上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 “山野君，我之后会再问你一个问题，但听到响指，就立刻忘记这个问题，记住了么？” 山野章点了点头。 路诤举起手指，问道：“你在精神康复区，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 随着这个问题抛出，山野章的瞳孔猛地放大，那张呆滞的面孔再度扭曲起来。他抓着头，痛苦地低吼着。 路诤举着手指，仔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准备随时中断反洗脑的进程。 眼见山野章的精神状态即将崩溃，他暗暗叹了口气，准备放过这个可怜的倒霉蛋。这时，在地上来回翻滚的山野章忽然低吼出一个单词：“换头！换头！换头！” 山野章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同时额角的青筋不断抽搐。此刻他的心率来到了每分钟600次以上，几乎是正常心率的10倍，血压在加大，脑血管随时可能爆裂。 路诤赶快喝止他：“够了！马上停下来，忘记那个问题！” 山野章狰狞的表情这才逐渐缓和下来，但依然满脸的汗，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 路诤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一会你自己醒来，然后把遇见我之后的事情全都忘掉。” 他慢慢往小树林外面走。 也许这名叫山野章的保安的脑子里还有更重量级的情报可以挖掘，但路诤不准备再继续为难他了。 换头？ 路诤琢磨这这个词，他登录了圣心疗养医院的官网，从上面下载了一张地图。 地图显示，“精神康复区”在医院的西北角，和东面的老年疗养区隔着一片人工湖。如果从疗养区出发，需要从上面走过一座浮桥，才能抵达那里。 现在，这座浮桥上走着两个人。 一个是年轻的女性，20岁出头，身穿白大褂，身材高挑。另一个蜷缩在轮椅上，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年人，身材佝偻，双颊干瘪，有很深的眼袋。 其中的年轻女性叫青沢有纪，是这家医院的一名主任医师。 她推着轮椅，慢悠悠地说道：“关于灵魂的研究早已有之。在古代，人们相信人死后灵魂会在现世驻留七天，而后渡往灵界转世。有人称量新死者的尸体，发现体重轻了21克，于是便有灵魂重21克的传说。在关都，人们相信死后的灵魂会被凤王的庇护下重生，而在神奥，传说灵魂会渡过送行之泉，去往彼岸。” “青沢医生，”老头苦笑道：“你现在说的这些话可一点也不像个医生，倒像个神甫。” “樽田会长，正是因为我在医院工作得久了，遇见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才会不由得相信这种说法。”青沢有纪笑了笑，说：“我在急救科工作，从死神手里抢回来过不少无辜的灵魂。他们中有很多人说，会于一片黑暗中听见太鼓的捶打声，远处亮起灯火，灯火那边早已过世的父母亲正对着自己招手。” “这应该都幻觉吧。”被称为樽田会长的老人摇了摇头。 “这叫濒死体验，在学界是一项非常前沿的研究，关于灵魂、灵界，乃至灵魂转世。” 青沢有纪淡淡地说：“您应该听说过，成都的大日轮回寺供奉的尊者受凤王庇护，其灵魂经历轮回而宿慧不灭。尊者的幻身死后，寺院的僧侣受法谕，确定转世真灵的生日和出生方位，然后将其找到，供奉成为新的尊者。” “您也许会认为这只是迷信，不过关于转世的确切证据真的有很多。比如就在我们金黄市旁边的晴野县就有一位3岁大的女孩绫子，忽然有一天说自己前世叫小山健，家住深灰市旁边的石岗县，生前最后的记忆是周围全都是红色的树叶。” “起初，家里人当然觉得这只是这孩子的臆想了。但她说了很多细节，不止是那名叫小山健的护林员的个人信息，还有很多资深护林员才知道的技术细节。这件事被左邻右舍知道了，变成县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但随着事情越传越广，有人注意到了这件事，试着去调查那个叫小山健的人。” “结果居然真的找到了，他真的是个护林员，而且死于一场森林大火。”青沢有纪说：“于是这件事一下子轰动了，见了报。一家电视台出资，负责把这名叫绫子的女孩千里迢迢引见给小山健的家人。” “您知道么，小山健不是一个古人，他还有亲眷在世。” 听到这话，一直沉默不语的樽田终于被吸引，头昂了起来。 青沢有纪没有卖关子，继续说道：“小山健的父母已经过世了，接待绫子的是他的遗孀。这名妇人已经改嫁，但见到绫子后非常震惊地确信她真的是丈夫转世，因为绫子一见面，就说了很多只有夫妻间才知道的隐私。” 樽田的眼皮慢慢合上，“也许这是一场特意编出来吸引眼球的骗局，电视台负责编写剧本，两家人负责演出。” 青沢有纪摇了摇头，“其实我见过那孩子一面，不太像说谎。宿慧觉醒的现象不是孤例，类型的案例还有很多。樽田会长，现在学界越来越多的学者已经接受了灵界真实存在的观点。只不过那个世界存在于另一个维度中，以我们现在的技术难以观测。” 讲完故事以后，青沢有纪低头看向轮椅上的老人。 这位老人是金黄市弘富商会的总干事，麾下掌握好几家私募基金。通过风险投资，他的手里攥着无数家新兴科技公司的原始股，也促成了很多家独角兽公司的上市和合并，在投资领域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他在金黄市的企业界很有分量，自己有必要说动他。 青沢有纪想了想，说道：“樽田会长，您暂时不相信也没有关系，但不妨碍我们把这个结论与生物技术相结合，为我们服务。现在这个项目由我院的国宗大夫主导，是国内外最前沿的技术、最顶级的项目……” 樽田干咳了两声，似乎有点恼怒，出言打断了她：“我对成为一名志愿者没什么兴趣。如果你只是想要拉投资，可以去找我的秘书谈，没有其他事，现在就推我回去吧。” “怎么会？您是我们院最尊贵的客户之一，怎么会是实验对象呢？” 青沢有纪清秀的脸勾起了一个狡猾的笑容，她弯下腰，把脸蛋贴到老人的耳边，低声说道：“您可能不知道，我们的项目已经有成功案例了，而且对方您也认识。不准备去见一下再做决定么？” 樽田没有立刻反驳。 他今年已经82岁了，体检报告显示，他身体的多处器官都有衰竭的迹象，普通的肝肾也许还能换，但神经细胞的功能性衰竭最终会导致这具躯体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 如果不是这样，换在以前，这位青沢医生所说的什么灵魂、轮回、转世，他当然会当成无稽之谈。事实上，他现在也不太相信所谓的死后世界，作为一个在商界厮杀了几十年的老江湖，他见过世间太多的肮脏丑恶，不相信鬼神，也不相信善恶有报。 但随着死神一点点逼近，他每晚迷迷糊糊之间，似乎真的能听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鼓声了。 那么，如果相信另一个世界真的存在，似乎也算留个念想。 樽田没有立刻相信青沢有纪的说辞，他想了想，问道：“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是你父亲来找我谈？” “他正在亲自体验这个项目的效果。目前看下来非常顺利，下次您见到他，说不定会大吃一惊。”青沢有纪笑了笑。 “哦？院长居然自己也是体验者？”樽田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位青沢医生的父亲正是这间医院的院长，青沢博，在医学界和商界都略有薄名。樽田住在这家疗养院里，当然要给院长一点面子。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这层关系，他也不会给这名青沢医生开口说话的机会。 “当然，他的年纪也不小了。” “既然如此，我倒是可以见识一下。” 樽田座下的轮椅被青沢有纪推着，驶过了浮桥，来到湖边的一座凉亭里。 凉亭里边，一名年轻的女性侍奉着，身板站得笔挺，手里捧着一个形如灯笼的灯具。但那不是真的灯笼，而是一个做成灯笼外形的室外灯，光线很柔和，却把夜晚中的湖边凉亭照得够亮。 借着灯具照明，凉亭中的石桌边，两个人正对坐下棋。 这两个人的组合有点相当古怪。执白子的是一个是身穿白大褂的中年人，40多岁，执黑子的却是一个身穿黑色纹付羽织的孩子，看起来才刚刚十岁出头。 纹付羽织虽然是老少皆宜的传统服饰，但纯黑色的款式穿在孩子的身上，就有点古怪了，那本该穿在阴沉的老家伙身上。 青沢有纪把轮椅推了过去，那下棋的孩子往旁边瞥了一眼，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小孩的眼神和笑容比他的穿着更加古怪，樽田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我来为诸位引见。”青沢有纪走到凉亭中间，伸手指向穿白大褂的男人，对轮椅上的樽田说：“这位就是我刚向您提到的国宗大夫，刚从伽勒尔回来，主攻的是脑科学、神经科学、以及意识领域的研究，也是那个项目的负责人。” “樽田会长，久仰您的大名了。”国宗医生礼貌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微微躬身。 “这位是菊川真里小姐，国宗大夫的学生，也是脑科学领域的专家。”青沢有纪指向旁边掌灯的年轻女士。 樽田的目光扫过一圈，在国宗医生的脸上稍微停留了片刻，点了点头，算是见过面了。最终他的目光放在那个穿黑色纹付羽织的小孩身上，一动不动。 “最后是这位……”青沢有纪走向那个小孩。 “等等，别急着报我的名字。”小孩大咧咧地坐在席上，双手插在腰上，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让樽田自己猜。” 小孩的话简直没大没小，而且莫名其妙。 但樽田没有发作，他皱着眉，上下打量着小孩，“你是……” “就知道你猜不到！”小孩昂着头哈哈大笑，“我是谷仓治啊，樽田桑，你不记得谷仓治了么？” “什么！”樽田瞪大了眼睛。 他当然知道谷仓治，这位是金黄市保险行业的大佬，同时也参与不少投资银行和信托的业务。众所周知，在金融市场上，险资成本低，量又很大，是长期债券的主要买家，是风险资金的定海神针，是金主背后的金主。 同为一级市场上的玩家，他当然没少和这位谷仓社长打过交道。不过这位谷仓社长早已确诊患上胰腺癌而死亡了。 “你们在玩什么把戏？”樽田频频看向四周，好像要确认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但周围的人都没有说话，拢着手，包括推自己来的青沢有纪，还有国宗医生，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哈！”谷仓治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樽田的轮椅前，转了一个圈，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我这具新的身体怎么样？” 樽田愣了一下，这孩子童稚的声音配合他的语调简直让人毛骨悚然，但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话中隐隐透露出的意思，“新、新的身体？” “还是我向樽田先生介绍吧。” 旁边响起了一个磁性的声音，樽田看过去，说话的人是那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 “鄙人叫国宗新一，从事大脑和意识方面的研究，目前手上正开了一个项目，有一些进展。刚才来的时候，有纪应该已经向您介绍过了。不过她应该没详细向您介绍这个项目的情况。”国宗新一提了提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笑了笑，“这个项目的名字叫‘灯塔’。项目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实现——” “永生。” 第一百三十一章 永生之蛊 “永生？” 饶是樽田的城府颇深，都忍不住被震得目瞪口呆。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旁边的青沢有纪赶快走上去，按摩他的胸口为他顺气。 咳了好半天，樽田才恢复过来，他冷冷地说：“如果这是个骗术，那就太拙劣了。但如果这是个玩笑，那么并不好笑。有纪，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今晚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好了，送我回去吧。” 青沢有纪没有动。 樽田又咳了几声，语气稍微软化一点：“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们需要投资的话，可以去找我的秘书谈。” 国宗新一又提了提鼻梁上的眼镜，没有说话，气氛变得有点冷。 这时，清稚的笑声响了起来，“哈哈哈！” 发出笑声的是那个自称谷仓治的小孩，他走到樽田旁边，大力拍着他的肩膀，“樽田桑，你还是那么多疑。因为你的多疑，你错过了多少好项目？还记得那家做劳务中介的平台么？” 樽田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他口中的劳务中介是指猎人网。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曾有人把猎人网的策划书摆在自己面前，恳求自己投资这个项目，但自己出于对盈利前景的考量，拒绝了。不过事后证明，权力是高于金钱的，而权力的本质，实质上是对人的控制。 不过即使是多年前的旧闻，对业内的从业者来说，却也并不是什么秘辛。 仅凭这一点，就想让自己相信眼前的这个小屁孩就是早应该死去多时的谷仓治，是不可能的。 樽田脸色阴郁，没有说话。 “就知道你不信。”自称谷仓治的小孩冷哼一声，凑到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樽田的眼睛一下子瞪了出来，这小孩说的都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秘辛，绝做不得假。 “你……你……咳咳咳……”樽田咳嗽着，伸出手指指着面前的孩子，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那孩子笑眯眯的，“怎么样？现在你相信了？” 樽田抹了抹嘴角，擦去咳出来的口水，转头看向一直默默站立的国宗新一，“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国宗新一笑了笑，说道：“说来也简单，只不过是把大脑移植手术改进了一下，换了个新的移植标的物，灵魂。” “灵魂？”樽田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他愣愣地问道：“灵魂也能移植么？” “当然。”国宗新一淡淡地说。 “这是怎么实现的？” “所谓的灵魂，在哲学上，被认为是我们主宰肉身的、超脱于物质世界之上的一种灵。每个人的认识都有不同，这涉及到我们对肉体、意识、记忆，还有情感的理解。但如果我们仅把灵魂认为是一种脱胎于脑神经产生的思考回路，那么灵魂也许只是一种算法，或者习惯。就像是火，它是燃烧这个概念的一种具象化，在物质上产生，可以传导向另一个物质，并不拘泥于载体。” 国宗新一看了眼樽田脸上的表情，继续说道：“要从头解释起来会有点复杂，不过简单来说，我们会把两具身体的脑神经接驳，然后把其中一具身体的意识，转移进另一具身体里。” 樽田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他摇了摇头，“简直像是科幻小说，或者是惊悚小说。” “如果我们把今天的技术向古人展示，他们也会无法理解的。就像开颅手术，古人大概会以为这种技术完全是谋杀。”国宗新一笑了笑，“每种新技术的诞生，总会伴随观念的更新。樽田先生是做风险投资的，应该很容易理解吧？” 樽田继续摇头，“你们为什么单单找上我？为什么不去找其他人？” 旁边的青沢有纪说：“我要更正一下您的说法，您并不是我们最先找上的人。这个手术最早成功的案例就在您面前。” 樽田再次转头看向谷仓治。 谷仓治双手叉腰，哈哈大笑：“他们说能给我换一具身体，起初我也不信。但我的情况你也知道，癌细胞全身性转移了，只能等死，所幸就破釜沉舟试了一下，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现在我的身体年龄只有10岁，至少还有60年好活！如果手术能一直成功下去，也许还会有更漫长的寿命！” 樽田浑浊的老眼盯向青沢有纪，一字一顿地问道：“好，那我换个问法，你们需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青沢有纪笑了笑，笑容很柔和，“也没什么特别的。我们需要钱，更多的临床经验，还有权力的庇护，在这项技术可以公开之前，为我们保守秘密的合作伙伴。” “您知道的，这个项目最大的问题不是技术上的，而是伦理上的。” 听到青沢有纪的话，樽田的眼皮抖动了一下，到刚才为止，双方都很默契地没有问一个关键的问题，那就是这具被替换的身体是从哪里来的。 他看向谷仓治的新身体，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荒唐，简直是荒唐。” “樽田桑，别这么看我。”那孩子冷笑一声，说：“你现在眼睛还看得清东西么，吃在嘴里的食物还嚼得动么，见到了美丽的异性还有欲望么……对衰老的厌恶、对死亡的恐惧、对生命的迷恋，这些年轻人可能不懂，但你我已经完整得经历了这一切。” “所以你最终会跟我做同样的选择，我确信。” 樽田的眼睛慢慢闭了起来，他整个人缩在轮椅上，像是一颗脱了水的土豆。 “别这样，樽田桑。”谷仓治有点不耐烦了：“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这项技术被外界知晓会发生什么？” 不待樽田回答，他自顾自地说道：“公众会恐慌，核心圈层会辟谣说这是阴谋论，并且宣称永久冻结这项技术的研究。但你能相信那群流着蓝血的家伙能平静地面对死亡么？他们当然会把这项技术据为己有，悄悄使用，并在使用前做好安排，确保权力的转交不会引起任何波澜。而这些，都将和我们毫无关系。” “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吧！你我只是个商人而已，并不是真正的掌权者。我们只是替真正的掌权者从社会汲取财富的工具！到时候你再想使用也轮不到你！而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这是命运对你的垂青，难道你要拒之门外么？” 这位十岁的孩子慷慨陈词，像是个雄辩的演说家，痛斥道德的虚无和权力的傲慢。 国宗新一微笑，“是的，选择诸位作为合作伙伴也有这方面的考虑。相比于掌握国家机器的人，面对你们，我不用担心自己会突然人间蒸发。我们的地位是平等的，我出技术，诸位出钱，各取所需，我认为这桩买卖很公平。” 樽田默默听完他们各自的演说，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抬起眼帘，对国宗新一说：“这件事太离奇了，我还是不能相信你的一面之词。你必须展示更多有关灵魂移植的技术细节。” “没问题。”国宗新一保持着他一以贯之的微笑：“不过我的实验室建在比较秘密的地方，那里有些简陋。” 说着，国宗新一的目光看向旁边的青沢有纪。她会意，走到樽田的身后，推动他的轮椅，缓缓离开湖边的凉亭，向精神康复区的深处走去。 在离开凉亭的时候，国宗新一向周围望了一圈，微微皱了一下眉。 此刻，路诤正小心翼翼地潜伏在一个草丛后面。他猛地把头缩了回去，强迫自己把大脑放空，什么也不想。 国宗新一没发现异常，他敲了敲自己的眉心，收回了外放的精神力，离开了。 路诤松开捂住自己口鼻的手，睁开眼睛。 之前，他远远发现了在人工湖的浮桥上的樽田两人，果断选择进入影匿状态，跟了过来。影匿是个相当好用的能力，除了会被同为阴阳师的职业者看破外，唯独会被精神灵敏的人发现。 但这里恰好是超能力者的老巢。 他看向不远处的树梢，那里正趴伏着一只咕咕。这只精灵不是超能系的宝可梦，但它具备的精神力不可小觑，夜间视野同样大得出奇。 这只咕咕显然是被刻意豢养在这里的。 路诤不敢靠近，只好选了一个距离凉亭不远不近的草丛潜伏。凉亭里的几人之间的对话他没有完全听清，只捕捉到几个关键词。饶是这样，他的精神波动差一点被捕捉到。 “灵魂移植、永生？”路诤琢磨着这几个单词，越想越觉得荒诞。不过这确实像是这伙权贵能做得出来的事。他们习惯于从别人那里掠夺财富和地位，当然也不吝于掠夺健康和寿命——如果技术上可行的话。 那些人走得远了，那只咕咕拍打着翅膀，从树梢上无声地飞走了。 路诤等了片刻，从草丛里钻了出来，远远跟在后面。 午夜的精神康复区里，国宗新一等人踏着昏沉的路灯，走向精神康复区的深处。最后，他们站在了康复大楼的门前。 康复大楼也叫第七病栋，在心理楼的后面，是专门用来治疗，或者说关押精神疾病相对严重的病人。为了不影响到其他人，康复大楼的选址是最偏僻的。如果不是被带进来，樽田甚至都不知道这所以老年疗养服务著称的医院里还有这样的一栋大楼。 现在，这栋大楼正矗立在黑暗中。 “我的实验室就在里面。”国宗新一说。 樽田当然知道为什么他会选在这里，因为他的试验是见不得光的。精神病院的防备森严，不压于监狱，是现成的私牢。即使侥幸逃出去的人大喊大叫，也会被误认为是疯子的呓语。而且，在这里使用镇静剂等药物，也不会被人注意。 国宗新一和走进大门，青沢有纪推着樽田的轮椅跟了过去。 在进入大楼的最后一刻，樽田抬头看了一眼，忽然不安起来。 这栋大楼的每扇窗户后面的灯都是关闭着的，这让它看起来像是一个百眼的巨人，沉默而臃肿，巨大的眼仁漆黑如墨，没有一丝眼白。而那个黑洞洞的大门就像是一张等待进食的嘴。 谷仓治笑着拍他的肩膀：“别矫情了，老朋友。等你像我一样成功获得第二次生命，你一定会庆幸自己今晚的收获。” 樽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也没有阻止青沢有纪把他推进去。 也许这些人并不可信，他们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恢复年轻的诱惑对一个将死的老人实在是太大了，他只能选择承担风险。风险是利润的来源，在商场厮杀几十年的樽田深知这个道理。 一行人走入地下，国宗新一掏出钥匙，打开了地下室的门。门后是一条狭长的走廊，黑暗、阴冷。 他站在走廊出口处，轻轻咳嗽了一声。这里的设备居然是声控的，检测到了正确的声纹，走廊顶层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黑暗被驱散了，但阴冷如旧。 几人都没有说话，青沢有纪推着樽田的轮椅往深处走去。 转过好几个弯，他们来到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女人，穿着白大褂，头发盘在头顶，大概三十岁出头。 见有人来，女人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这是伊波慧大夫，国宗大夫的副手，也是脑科学领域的专家。”青沢有纪说。 双方互相点头致意，算是见过面了。 国宗新一上前一步，对名叫伊波慧的女人说：“把我们的培育园打开，给客人看看。” 伊波慧在键盘上操作了几下，投影灯在办公室的墙壁上的投出了一个房间的监控影像。那个房间很空旷，里面是一排排单人床，两三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安静地正躺在床上，眼睛睁着，看向天花板，一动不动。 “这是？”樽田看向国宗新一。 国宗新一没有说话，说话的是旁边的伊波慧，她的声音很慈和，“我们叫它培育园，其实就是专门为了寄养肉源的地方。” 她把孩子称呼为肉源。 樽田没有对这个称呼表达质疑，他皱了皱眉：“这些小孩好像不太对劲。” 国宗新一说：“转移灵魂和移植脏器一样，对标的是有要求的。不同点在于，我们在移植脏器的时候，考察的是基因的匹配度以降低排异反应，而在转移灵魂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转移目标的意识活跃度。” “你可以把这个指标理解为对方的灵魂强度，如果对方的灵魂强度越强，那么在转移意识的时候，对方的意识反扑也会越强。这样，就会导致手术失败。即使侥幸成功了，日后对方残余的灵魂也有可能重新产生意识，与你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经过多年的技术积累，我们特意选择了有心理缺陷的孩子。这样的孩子自我意识淡薄，灵魂强度很低。再配合上长时间的心理引导，以及定期使用药物，强化这种性状，才能勉强培育出一个合格的移植标的。” 这时，谷仓治插话道：“不错，我的手术就有不小的后遗症，时常在脑海中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 听到谷仓治的抱怨，国宗新一抱歉地笑了笑，说：“谷仓先生，您当时的排期太赶，导致标的物的训练还不完备，加上我们是第一次实行手术，应对意外情况的经验不足。现在已经好多了。” 谷仓治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他当时癌细胞全身性转移，时日无多，不过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下定决心接受这个天方夜谭般的实验。 国宗新一解释完，没有再说下去，给樽田留下足够的时间去消化这些内容。 樽田没有关注国宗新一和谷仓治的对话，他的目光放在了那具男童的身体上，圆润的脸蛋、乌黑的眼睛，皮肤是紧致健康的粉色……樽田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上面的皮肤枯槁，布满了灰黑色的老人斑，褶皱深得像是树皮。 “这些肉源是从哪来的？”他也用了肉源这个词。 “是从国內外的孤儿院里领养的，大多是因为心理疾病被父母遗弃，或者是双亲遭遇不幸死难后留下的遗孤。他们的身世很干净，一般没人会来查。我们这么做，主要是不想引起有心人的关注。” “不过这样一来，肉源的来源就少，再加上我们对资质有要求，合格的百中无一。如您所见，目前合适的标的只有三例，其中适合您的男童只剩下一例了。” 国宗新一顿了一下，说：“如果您对这个项目没有兴趣，我们会去找下一个适合的合作对象。不过请您为我们保守这个的秘密，否则……” 他最后一句的语气带着威胁。 旁边的谷仓治冷笑一声，“你放心吧，樽田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我太了解这家伙了。他的狡诈和多疑只是表象，冷血、自私和残忍才是他的底色。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他甚至可以挑战联盟，何况是为了自己的命。如果现在这里面躺着的是他的孙子，他也不会吝惜的。” 樽田猛地转头，冷冷地看着谷仓治。 谷仓治毫不畏惧，反瞪了回去，不屑道：“看什么看？你是我推荐的，我太了解你这家伙了！实话告诉你，下一个人是窪伸司！” 窪伸司也是金黄市商圈里的，和他们都是熟人，主营业务是私募基金，管理很多官僚的钱，能量很大，但掣肘也很多。 樽田的手紧紧攥了起来，目光像是只被激怒的狮子，但他没有质疑谷仓治，而是看向旁边的国宗新一，“不够！” “不够？” “你展示的东西还不够，我必须要看到完整的手术过程。”樽田冷冷地说。 国宗新一的眉毛皱了起来，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立刻拒绝，而是看向了旁边的青沢有纪，似乎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青沢有纪沉吟片刻，叹了口气，说：“樽田先生，这个项目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我完全理解您的感受。我答应你的要求，现在就带您去，不过仅限于今晚。” “现在？”樽田忍不住又开始怀疑这是一场骗局。 青沢有纪苦笑一下：“今晚是我爸爸的手术日。” 此时此刻，路诤正在地下室错综复杂的走廊里摸索前进，脸上有些阴沉。 之前他一路尾随，直到他们来到康复大楼的地下三层，国宗新一打开了灯。 影匿这个能力非常好用，但却有一个限制，那就是必须要在昏暗的环境下，借助影子才能够实现。 而灯光驱散了阴影。 路诤站在外面最后一片黑暗里，对是不是现在就立刻开团犹豫不决。最终，他把握在精灵球上的手松开了，对面有足足五个人，这不是一个下手的好时机。 干等了十几分钟，声控灯终于熄灭了，地下室的走廊重新被黑暗浸没。 他借助影子的庇护再次潜入，但国宗新一等人已经没了踪影。 路诤只好自己在地下室里摸索，很快，他发现这里的地形出奇的复杂。 这栋病栋下面似乎原来是一处防空洞，通道狭长、逼仄，而且并不是完全的直行，而是呈现隐隐的弧度，一旦走的距离拉长，就很难确认自己所在的方位。再加上情景重合度极高，走廊的两侧紧闭的大门形制如出一辙，太容易迷路了。 那个叫山野章的倒霉保安也被人带到过这里，就在这里迷路了，甚至精神崩溃之下一度想要自杀。不过那个家伙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一切行动，从始至终就被人看在眼里。 路诤抬头看了一眼，黑洞洞的通道上正有一个监控摄像头对着前方猛拍。 他一个加速冲刺，跑出了摄像头的视界，解除了影匿状态，继续向前摸索。影匿能躲过人类的肉眼，也能避开绝大多数摄像设备，但对精神有一定负担。一会儿应该还要恶仗要打，精神点数必须省着点用。 不过前提是得先找到人。 路诤把手放在走廊边一间封闭的门上，把精神力渗透过去，门口是一栋空荡荡的房间，墙壁表面砌着瓷砖，地上散落着旧桌椅，还有一层厚厚的灰尘，并没有人活动过的痕迹。 他继续往前走，一间一间检查过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超能者的杀伐 路诤又检查完一个房间，还是一无所获。 这时，他身后的走廊那头远远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有人正推着手术推车从通道的后面走过来，车轱辘在水泥地板上滚动，声音在逼仄的走廊上能传得很远。 路诤缩在墙角，进入影匿状态。 推车的人眉目清秀，但鼻子上却缠着一个巨大的纱布，显得很狼狈。路诤瞧见此人，扬了扬眉毛，他正是在游乐园里被自己砸断鼻梁骨的小田原和弘。 小田原和弘脸色阴沉，推着车走到通道的尽头，拐了一个弯。路诤默默跟上去。又转了好几个弯，他的车最终停在了一个房间的门口。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路诤站在房门外向里张望，里面是一排排单人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一个小孩子。孩子的手露在外面，手背上扎着针管。床边的点滴架上，输液瓶里不知名的药物正一点一滴地流进这些孩子们的血管里。 房间里没开灯，那些孩子们的脸在黑暗中显得呆滞。 路诤跟进去扫了一圈，看到失踪的英子也躺在一张床上，紧紧闭着眼睛。小田原和弘正从推车卸货，替换点滴架上的输液瓶。这里除了他，再没有其他敌人。 他握了握手中的匕首，蹑手蹑脚地靠近忙着换药的小田原和弘。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小田原和弘依然毫无察觉，但就在路诤准备下手的时候，黑暗的房间里有一道隐隐的流光闪过。 路诤猛地扭头，看到一对深邃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是一座塑像，黄铜质地，默默矗立在黑暗中。铜像的造型像是一个直立行走的狐狸，嘴边有狭长的胡须，额头上是古奥的五芒星——那是一只勇吉拉。 勇吉拉的铜像线条粗陋，并不像艺术品，但唯独眼睛是一对镶嵌在上面的红水晶，闪着隐隐的流光，这让它的眼睛看起来像是活的。 路诤盯了一会，觉得是自己紧张了，他把视线移开。但下一刻，“咔嚓”一声，红水晶做的眼睛裂开了，一股强悍的精神冲击向四面扩散。路诤闷哼一声，席卷而来的精神冲击破除了他的影匿状态。 “谁！”闷头做事的小田原和弘惊觉，他回过头，看到了从黑暗中显形的人影。 路诤忍着大脑被锥子捅入般的剧痛，猛扑过去，举起匕首扎向他的脖子。 …… 樽田靠在轮椅上，他面前的屏幕上展示着手术室内的景象。 两个人并排躺在手术台上，一个是青沢有纪的父亲青沢博，另一个是十岁左右的男孩。这两个人头发都被剃光了，光秃秃的脑袋上插着看不懂作用的电片。 移植灵魂的手术正在进行中，主导医师是国宗新一，他穿全套的深绿色手术衣，在并排躺在手术台上的两个人身边忙活。 樽田和青沢博相熟，他进去之前，樽田跟他攀谈了几句，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樽田只能相信院长本人也认可这项技术的价值，否则没法解释他为什么会愿意躺在手术台上。 几十分钟后，手术结束了，国宗新一推门而出。 “这么快？”樽田觉得不可思议，即使是疏通脑动脉的栓塞手术，持续时长在8个小时以上也是常见的事，他本做好了会一直持续到天亮的准备。 “手术本身并不复杂，难点在于前期的准备工作，对肉源的筛选和培养。”国宗新一懒洋洋地说话，他看上去精神有点萎靡。 这时，手术室的大门被推开，国宗新一的副手推着手术推车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个十岁大的孩子正平躺在手术车上，眼睛微微张开。 “爸爸，你感觉怎么样？”青沢有纪紧握着孩子的手，语气关切地问。 听到女儿的声音，那孩子的眼睛恢复了一点神志，他微微侧头，轻声说：“是有纪啊，我还好……只是有些头晕。” 旁边已经脱去了手术衣的国宗新一淡淡地说：“以后有的是时间聊，院长虽然意识清醒，但需要时间休息。” 青沢有纪点了点头。 樽田的注意力现在放在了手术室里的另一个人身上。 他一直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一旦意识在新的身体上苏醒，那之前旧的身体会怎么样？如果那具旧的身体意识还在，那么“我”就存在两个。 樽田没有把这个疑问问出口，他想自己亲眼来确认真伪。 另一张手术推车从里面推了出来，上面躺着的正是原来的青沢博，现在这老家伙的脸上罩着呼吸机，双目紧闭。 注意到了樽田的目光，国宗新一说：“这具旧的身体现在处于深度昏迷，大致相当于我们一般说的植物人。虽然内脏器官的活性还在，但随着脑功能的停止，器官的功能性也会逐渐丧失，我们能做的只是维持一段时间。” 樽田皱着眉：“那他算是死亡了么？” “如果您指的是青沢先生，那么他当然活着，活在另一具身体上。”国宗新一纠正了他的说法：“我们保留这具身体，只是出于伦理方面的考虑。如果他后悔，或者术后出现意外，我们可以再进行一次逆向手术把他的灵魂交换回来。不过说实在的，这具身体没法保留太久，因为随着脑功能停止，其他器官无法协同工作，生命体征最终会一一消失。” 樽田点了点头，这些内容他会一一去确认的，包括那个小孩现在的意识是不是青沢博，以及青沢博之前的身体是不是还有意识。 但如果一切确如这个国宗新一所言，那么…… 樽田的呼吸变得粗重，这一刻，他的手都忍不住有些颤抖起来，他生前投资过的一切项目加起来，可能都没有这个项目的影响来得深远。 樽田咳嗽了一下，刚想再问什么，但忽然间，国宗新一的脸色变了。 “是培育园！”担任国宗新一副手的伊波慧声音急促。 国宗新一点了点头，他转头对青沢有纪说：“你和青沢先生先留在这里，樽田先生也留下。” 青沢有纪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她上前一步，抱了国宗新一一下：“小心。” 这个动作让樽田的眼神有略微的闪烁，但现在不是探究二者之间关系的时候，刚才国宗新一的表现说明了此刻正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怎么了？” 国宗新一疾步往外赶，他扭头挤出一个笑容：“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会处理好的，樽田先生在这里稍等片刻。菊川，你跟我来。” 菊川是一直跟在他后面的那个穿制服的年轻女孩，闻言默默跟了上去。 离开那边，国宗新一的脸色陡然变得阴沉下来，和他并肩而行的菊川真里低声问道：“老师，怎么回事？” 国宗新一没有说话，从怀里掏出手机，递了过去：“你见过这个人么？” 菊川真里接过手机。手机上面是一段视频，标题显示是保育室门口的监控摄像头拍摄到的影像，两个年轻人先后从房间里逃了出来，前后追逐打斗。其中一个他们都认识，是今晚负责去换药的小田原和弘。 小田原和弘狼狈逃跑，他的魔墙人偶和催眠貘负责断后，虽然很快被飞天螳螂击破，但自己也借机逃出生天。后面的年轻人放弃了追赶，转向另一个方向。 菊川真里惊讶道：“就是这个人在游乐园里打伤了小田原。” 国宗新一冷着脸，语气责备：“看来那个时候你们就被盯上了。” “抱歉，是我的工作疏忽。”菊川真里赶快道歉。同时，她翻看着其他的视频记录，“别的摄像头显示没有任何异常，这个是怎么进来的？” 国宗新一摇了摇头，这里布有空间结界，使用瞬间移动之类的技能会被他们察觉，“先别管这些，我们要立刻把这个人控制住，不能放他就这样离开。” “他现在正在往出口跑。”菊川真里低头操作着手机。 “堵住他，处理掉。”国宗新一冷冷地说。 路诤按照记忆向出口跑去，转了几个弯，出口近在咫尺。但他很快停下了奔跑的脚步，因为出口处被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拦住了。他赶快回头，却发现后面的通道也被堵住了，那里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谁让你来这里的？”出口处的国宗新一提了提鼻梁上的眼镜。 路诤沉默不语。 “不愿说？没关系，我会自己撬开你的脑袋。”国宗新一的眼睛散发出淡淡的红芒，精神冲击猛地向路诤那边推去。 那股精神冲击像是一场无形的风暴，路诤的身体被那风暴吹散，一点点消失不见。 “不好，这是替身！”国宗新一低声说。 此时，小田原和弘捂着受伤的左臂狼狈地逃跑，鲜血从伤口处止不住地冒出来。他遭到偷袭，虽然因为勇吉拉铜像的示警而侥幸逃得性命，但左肩也被飞天螳螂的镰刀砍伤了，伤口很深，伤到了骨头。 “可恶可恶可恶！”小田原和弘一边逃跑，一边咒骂。他正逃向国宗新一的办公室，他要把偷袭者的情报带过去，叫那个家伙死无葬身之地。 转过一个弯，来到工作区，他看到手术室的外面正等着好几个人。 “小田原？你怎么来了？”被国宗新一留在这里的副手问道。 “伊波医生，老师呢？” 其他的人也看到了他，躺在轮椅上的樽田盯着这个年轻人狼狈的样子，忧虑地皱了皱眉。 “他去解决……”伊波慧刚要回答，忽然注意到小田原和弘脚下的影子在不规则地扭动，“谁——！” 小田原和弘听到示警，心里泛起一股寒意。他本能地侧扑，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抬起头，他看到自己背后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人。 路诤面无表情，之前他将计就计，制造了一个灵魂投影往出口跑，引开可能的追兵，本体则进入影匿状态，一直跟在小田原和弘的背后。 他在影匿状态中仔细观察过，早就确认了谁是这里最大的威胁。 路诤的手指搓动，一颗黑色的影球被他掷了出去。与此同时，伊波慧的念力也向他所在的位置攻来。 “小心他的——！” 地上的小田原和弘想要出言提醒，但已经晚了，幽灵系能量构成的影球轻而易举地穿越了伊波慧的念力屏障。伊波慧感觉一股极为冰冷的寒意袭来，大脑意识滞涩，像是脑神经在一瞬间被冻住了似的。 受到幽灵系能量的干扰，伊波慧的超能力一时间无法正常调度。她这才伸手去摸自己腰间的精灵球，但路诤的精灵球已经先行打开了。 翠绿色的飞天螳螂翅膀一振，逼近了伊波慧的位置，巨大的刀锋落下，血浆从她的脖子断口处喷涌而出，染红了一面墙壁。 路诤的偷袭战术已然成功，伊波慧的精灵球才姗姗来迟地打开，一只引梦貘人从里面钻了出来。 见自己的训练家死亡，引梦貘人有一瞬间的愕然，随即进入发狂状态。 “飞天螳螂，十字剪！”路诤指挥，同时再次使用毁灭之影干扰引梦貘人。 这只引梦貘人的等级很高，超能力也很强，但同时也有相当致命的缺陷，那就是速度很慢。 飞天螳螂抢在引梦貘人使用技能之前，一个振翅再次逼近，碧绿镰刀迎头劈在引梦貘人的脖颈上，撕裂了它的皮肉。 引梦貘人吃疼，发出尖叫。但相比肉体上的创伤更严重的是虫系能量的侵入。虫系克制超能系，引梦貘人的物防端本就薄弱，脖颈处的弱点受到飞天螳螂的攻击，已然被重创。 它一边惨叫，同时超能力爆发，把飞天螳螂推飞出去，但改变不了它败亡的命运。 “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轮椅上的樽田举起手，脸色惊恐。其他人也陆续举起手，做投降状。 路诤没有管这些人，他扭头看向通道口，小田原和弘的身影在那边一闪，消失不见了。 他没有在意，轻轻闭上眼睛，清晰地感知到了小田原和弘身上灵魂咒印形成的光点。那个光点正在快速远离这里。 这个人是被他故意放跑的，在除掉了此人的两只精灵后，他已经事实上丧失了威胁，不如作为引路的道标更加划算。 “你究竟是什么人？”说话的是小孩身体的谷仓治，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女尸，脸色发青。 路诤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古怪的小孩，心里满是疑窦，但他没有开口询问。国宗新一等人虽然被他引开了，但很快就会回来，他必须利用好剩下为数不多的时间把这处地下室变成适合他作战的猎场——至少，那些碍眼的摄像头需要清理掉。 他快步跑开，把一伙人晾在背后，去找自己预想的目标。 很快，他来到一处墙壁前，指着那里：“就是那里，穿山王。” 穿山王的地面系能量灌入墙壁，墙壁皴裂开，暴露出埋在墙壁里的电路线。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飞天螳螂挥舞镰刀砍在上面，轻而易举地切断了这里的电路。 电火花闪了一下，一大片区域陷入黑暗之中。 小田原和弘屁滚尿流地逃跑，迎面撞上了赶来的国宗新一和菊川真里。 “老……老师……”小田原和弘声音发颤，“伊波老师那里出事了！” 国宗新一的脸色很难看，他狠狠瞪了自己的学生一眼，杀意一闪而过。但他什么也没说，快步往手术室走去。小田原和弘脸色发白，跟了过去。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手术室外的电力供应已经被切断了，那里一片漆黑，只有应急灯散发着绿色的光芒。樽田和青沢父女等人站在大片的猩红中，浑身发抖，但哪也不敢去。 见国宗新一赶到，青沢有纪迎了上去：“刚才有人袭击了我们，就是他杀了伊波医生。” 国宗新一猛地把青沢有纪推开，站在伊波慧的尸体前。致命伤在脖子上，一道狰狞的裂口贯穿了她的颈动脉。她的白大褂被血染红了，眼睛睁得大大的。 国宗新一慢慢蹲下去，抚摸伊波慧的脸，帮她合上了死不瞑目的眼睛。他轻声说道：“阿慧，我会为你报仇的。” “我想，你需要给我们一个解释。”樽田试探着问。 国宗新一猛地扭头，此刻他脸上的平静温和消失不见了，眼镜下面的那对眼睛散发着野兽择人而噬的凶狂。 “嘭”的一声，超能力作用在樽田的身上，把这老家伙所坐的轮椅掀翻在地。 “你……你……”樽田在地上艰难地爬行。 国宗新一看也不看这老家伙的狼狈模样，他低头看着手机上的监控，往通道那头赶去。 入侵者沿途破坏了监控设备，但循着监控设备损坏的先后顺序，能推断出他的位置。 很快，国宗新一看到了那个入侵者，此刻，他正在折腾着一扇封闭的大门。 国宗新一放出了自己的精灵，一只引梦貘人。它全身上下呈黄色，唯有颈部是一圈灰白色的毛发。同时，跟随他的菊川真里也放出了自己所持的精灵，一只咕咕，一只魔墙人偶。 “我会让你后悔的。”国宗新一的目光在黑暗中闪着寒意。 路诤听到背后有人来，慢慢回过头。在视线接驳的一刹那，引梦貘人就释放了早已准备好的催眠术，但路诤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好像催眠术对他没有任何效果。 “这个是假的！”国宗新一回头看去，通道的另一个方向果然传来一串脚步声，此刻正有另一个人往反方向逃跑。 “真身在那里！”国宗新一掉头去追。 他追到通道的转角处，那个人影在前面一闪，居然突兀地消失了。他看得一愣，同时，脑后却生出几分寒意。 与此同时，身后的菊川真里的警告声也传来：“老师小心！” 国宗新一扭头看去，准备释放自己的精神力，但迎面看到是飞掷过来几颗黑暗的影球。所幸此刻引梦貘人正守卫在他的身边，一道光墙展开，幽光在上面炸开，随后化作无形。 之前，路诤设置了一个灵魂投影，本体利用影匿的能力藏在另一个方向，准备伺机偷袭。国宗新一没有被灵魂投影骗过，但也犯了一个错误，他没有上去把投影清除掉，而是直接掉头。这样，路诤自己使用“鬼影重重”的另一项能力，直接让真身替换投影，成功找到了一个让精灵贴身偷袭的机会。 国宗新一没有像伊波慧那样，因为精神受到幽灵系能量的侵蚀，思维迟滞而被偷袭而死。 路诤也不失望，他本就没有指望用一个障眼法就解决掉BOSS。 刚才他丢出影球的同时，还丢出了两枚精灵球，现在这两枚精灵球在距离国宗新一很近的地方打开，穿山王和飞天螳螂从里面跳了出来。 “重踏！”路诤指挥道。 “嘭”的一声，穿山王重重轰击地面，将挡路的引梦貘人震倒。 地面系能量随着震波延展，将国宗新一、菊川真里和小田原和弘全都放倒在地。 与此同时，飞天螳螂振翅飞到半空，避开了穿山王不分敌我的攻击。它跃过摔倒的引梦貘人，翠绿色的镰刀刃口直接斩向国宗新一的头颅。 千钧一发之际，摔倒的菊川真里眼中红芒闪过，念力爆发，将国宗新一向远处推了出去。她自己则猛地扭身，迎向飞天螳螂的刀锋。 碧绿色的刀光闪过，菊川真里感觉身体一凉，上半身重重地摔倒在地。她看到自己的身下有大片的血污流了出来，慢慢的，疼痛才传达到她的脑海。 小田原和弘扑到被腰斩的菊川真里身边，双手徒劳无功地抓向地上的血和内脏，但他无法阻止菊川真里的生命继续流逝。 “真里！真里！你不要死啊！不要死！”小田原和弘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孩。 失血让疼痛渐渐远去了，菊川真里的意识也慢慢模糊了，她定睛看向眼前的男孩，却发现他不是自己期待的人。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菊川真里扭头看向另一个方向。那个男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回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向远处跑去了，不再停留。 正是这个男人把自己从孤儿院里带出来，告诉她不用感到自卑和畏惧，其实她是一个天才，有不可思议的天赋。他教导自己，教她有关超能力方面的知识，治愈了自己的自闭症，也治愈了自己来自童年的孤独和伤痛。 所以她愿意为这个男人做任何事情，为他冒险、为他工作，也包括为他成为一名真正的女人，保持这样的秘密关系，即使他有自己的家庭。 “老……师。”菊川真里嘴唇轻轻颤动了一下，勾起一个微笑。然后，她的呼吸永远停止了。 小田原和弘哀嚎着，眼泪像是雨点那样落在菊川真里的脸上。 他俯身，做了一件堪称大胆的事，他吻了下去，嘴唇碰在那张苍白干涩的嘴唇上。 平时他是绝不敢做这样的事的。身下这个女孩一定会愤怒地用念力把他按在墙上，然后再狠狠羞辱他。可现在她没发反抗了，他想对她做任何事情都可以了，她不会再愤怒了，也不会再羞辱他了。 因为她已经死了。 看着匍匐在地上大声嚎哭的男孩，路诤的杀意散去了。他一步跨过，想要去追逃遁的国宗新一。 但小田原和弘却不准备放过仇人。他从地上站起来，那张痛苦的脸扭曲得像是恶鬼，嚎叫着扑过来，张开嘴咬向路诤的脖子。 守卫在路诤身边的飞天螳螂率先反应，它锋利的镰刀挥落，从小田原和弘的肩膀一直砍到他的胸口。鲜血从巨大的创口喷涌而出，把路诤上半身的衣服全都染红了。 小田原和弘的身体重重摔落在地，他咳嗽了几下，吐出一口鲜血混合肺页组织的血沫，停止了呼吸。 “别太埋怨。”路诤别过脸，丢下这句话，追入黑暗。 第一百三十三章 路诤 “嗒嗒嗒……”脚步声在黑暗中回响。 那是一条笔直的走廊，没有岔路，连接着一条向下的石阶进入地下三层。 到这里，四周不再是医院装修的风格，变作防空洞本来的模样，墙面上连粉刷的白垩都没有了，只剩下灰扑扑的水泥。 通道的尽头，国宗新一站在一间拱顶的房间里。 这间修筑在地下的房间很空旷，穹顶上是一个巨大的圆球，向四周辐射出一根根细线。那些细线连接向周围密密麻麻的圆球，像是一颗颗星辰。 地面摆着一盏盏烛台，烛火摇曳着，映照墙壁上的星辰和地上的线条，光在上面流转，仿佛是灵性在星空下流转。 路诤停在符号组成的阵图外面，与国宗新一隔着几十米对峙。两个男人脸上都没有表情。 路诤率先打破沉默：“你说，能交换人的灵魂，这是真的么？” “怎么，你也有兴趣？”国宗新一面沉如水，似乎完全没有因为副手和两个学生的死而愤怒。 “我猜这是一个谎言，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 路诤看着眼前的男人，说：“操控灵魂是幽灵系领域的权能，而你是个超能力者。超能系更偏向于操控灵智、记忆、情感……所以我猜，你并非转移了灵魂，而是转移了人格。我猜的对么？” “这不重要。”国宗新一忽然狞笑起来，他让过一个身位，露出被他挡在后面的东西。 路诤的眸子微微放大，那同样是一个人形的狐狸石像，但和路诤在关押那些被拐带来的小孩子的地方见过的不同，这里的不是勇吉拉。 它双腿盘坐交握，双眼紧闭，做冥想状，下巴上的大胡子垂下来。 胡地——超级胡地！ 国宗新一的额头上光芒闪动，与超级胡地额头上那颗璀璨的红宝石同时闪烁。随着光芒闪动，他的面孔扭曲起来，颧骨突出，下巴变得尖细，像是一只狡诈的狐狸。 路诤失声叫道：“精神链接！” 超能力化为的重压从天而降，将挡在路诤身前的飞天螳螂死死按在地上。 “降临！”路诤毫不犹豫地激活鬼影重重，替换自己留在外面的假身，从而达到移形换位的效果。 他眼前的景物刚发生变化，下一刻，国宗新一的身影紧随着出现在他的面前。 瞬间移动——国宗新一居然用超能力打开了空间之门，凭空降临在他的身边。 这是一个非常高阶的能力，但与不知何处的超级胡地建立了精神链接后，国宗新一的超能力获得了质的提升，这让他具备了使用这个过去根本不可能使用的能力。 “喂，你不要命了！” 精神链接的本质是开放自己的心灵空间，让别的存在进入自己的精神世界。这样做固然能分享其精神力量，但这样做当然不可能是毫无代价的。 虽然路诤不知道那只石像的背后究竟是不是一只真正的超级胡地，但显然这个级别的存在不可能是国宗新一自己的精灵。就算这只胡地是他自己的精灵也没用，强行让这样的存在进入自己的意识，同样是自杀的行为。 沦为对方的傀儡还不算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情况是，自己的意识彻底消失。 但国宗新一已经疯狂了，他的念力捕捉了试图逃跑的路诤，把他死死按在墙上。 “你不要命了？”路诤又喊了一遍，此刻随着超能力的过载，国宗新一的脸越发像是一只狐狸了。 但国宗新一毫不在乎，他伸出手，扼住了路诤的喉咙，狞笑道：“没关系，我可以用你的身体。那么，现在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路诤被国宗新一的念力压得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但就在此刻，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白色的影子从他脚下的黑暗里蹿了出来，扑向国宗新一的脑袋。 紫色的电光从双方接触的地方闪过，鬼斯发出一声“桀”的惊叫，这位白之神明残魂的力量不够，被国宗新一强悍的超能力弹飞出去。 但受到幽灵系能量干扰，国宗新一与胡地神像建立的精神链接有一瞬间的断开，他施加在路诤身上的念力也出现了滞涩。 路诤抓住了这次机会，反手握住腰后的匕首，猛地出刀，覆盖幽灵系能量的刀刃捅入国宗新一的小腹。 “啊——！”幽灵系能量侵入国宗新一的神经系统，他发出一声怒吼，脸上的青筋抽搐起来，像是一根根红色的蚯蚓在皮下蠕动。 国宗新一受到重创，但双方的视线也在此刻接驳。 路诤暗叫不妙，想要把视线移开，但已经晚了。他的视野完全被那对血红的眼睛占据。他看到国宗新一的眼中，一个个重叠的五芒星在飞快地旋转，像是巫师绘就的魔法阵图，神秘、瑰丽、古老。 “你是我的了！”国宗新一笑容狰狞，瞳孔越放越大。 路诤想要伸手再给他一刀。但巨大的精神冲击从那对眼睛中倾泻下来，把他的意识防线彻底冲垮，随之而来的，是国宗新一的意识。他的力量从四肢百骸流走，挣扎了半天，还是没有握到刀柄。 天花板也旋转起来，越来越快，最后化为一个漩涡，那些奇诡的符号一起荡散为红色和紫色的线条，在漩涡中流转。 路诤感觉自己的意识被那口漩涡吸入了，就像是被一口深不见底的海眼吞没。 一直向下。 …… “听说了么，那家伙好像杀过人。” “啊？那他怎么转进我们学校里来了？警察没抓他？” “不知道。” “喂喂喂，这不太好吧，让杀人犯进咱们学校，这还怎么学习啊？咱么还得中考呢，现在中考分流很严格的。” “还有更劲爆的，想不想听？” “怎么说？” “据说，那小子……是他爹强迫了他妈把他生下来的。” 路诤猛地扣上自己的笔盒，发出一声金属对碰的重响。 窃窃私语的同学们被吓得打了个哆嗦，停止了讨论，教室里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路诤低垂着眼帘，没有理会他们紧盯自己的目光，把笔盒、课本、作业本都塞进自己的背包里。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的，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同学们纷纷避让，让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些瘦弱的男孩离开。 传言并非子虚乌有，路诤犯下了一桩命案，而且，他也确实是一个强迫犯的儿子。 十几年前，他进城打工的老爹强迫了一个刚高中毕业的女学生，也就是他妈妈。那时候社会风气很保守，再加上妈妈当时年纪还小，对这种事不敢伸张，发现例假没有来也不敢告诉家里人。 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快8个月了，医生说，这时候进行引流手术可能会导致终身不育，甚至危机生命。 无可奈何之下，妈妈的家里人只能咬着牙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这个孩子就是路诤。 有了路诤这个现成的证据，他那个死鬼老爹很快被送进了监狱。因为情节非常恶劣，法院定格判处他20年有期徒刑。 强迫犯被绳之以法当然大快人心，但妈妈的人生也永远留下了污点。她家庭不想认下这个孽胎，所以路诤的监护权就落在奶奶那里。 奶奶住在乡下，靠着几亩茶田每月一千多块的收入，拉扯路诤长大。 乡下地方很小，路诤老爹造的业障很快传遍了左邻右舍，他走在路上当然会遭到各种指指点点，和他同龄的孩子被家长勒令，千万不能和他交往。像今天同学们的戒备，他其实已经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路诤知道别人不喜欢自己。奶奶白天务农的时候，他也无处可去，就坐在田埂边，看白云苍狗、日升日落。 某天，田埂边来了一只大黄狗，那是只流浪狗，低头去舔路诤的手指。 路诤心里一动，把自己的午饭分了一半给它，小家伙饿坏了，几口吃了个干净。之后，路诤来这里变得更殷勤了，之前他是无处可去，现在他是为了来找自己的朋友。 那只狗狗就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个朋友。 路诤每天跟狗狗分享午餐，跟狗狗学四条腿走路，还跟狗狗互相汪汪汪——撞见的人都说那个强迫犯的儿子大概脑子有病，是个智障儿。 有的时候路诤也想过，如果他生下来是一只狗会不会更加开心一点，可以不用被指指点点，可以远远逃离人类的世界。 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样，直到某一天他从家里带了饭，狗狗却不见了。他飞快跑去狗窝，却只看见那里有一道猩红的血迹。 路诤生出不妙的预感，他在村里跑，一边跑一边大喊：“你们谁看见我的朋友！你们谁看见了我的朋友！” 有人轻描淡写地说：“你说的那是只黄狗么？我们看它喂的挺肥，就搞来喂喂馋虫。” 说话的人姓黄，住在村头，今年三十多岁，还没有对象。因为经常有小偷小摸爱占人便宜的坏毛病，这里的人叫他黄鼠狼。 路诤疯了似的往黄鼠狼住的地方跑，一进门，他就愣住了，他的朋友被剥了皮，挂在院子的绳子上。 “喂！小兔崽子，你干嘛进俺家！”跟在后面的黄鼠狼很不乐意。 “你杀了我朋友。”路诤嘴唇干裂。 “你把狗儿放在外面，谁知道那是有主的呢？”黄鼠狼嘴里叼着牙签，满脸的无所谓。 “你杀了我朋友！”路诤扑上去，又抓又咬，像是只被激怒的狗那样报复人类。 黄鼠狼吓了一跳，随即恼怒地一脚踹在路诤的肚子上。当时路诤只有十岁出头，被这个成年人一脚踢倒在地发，翻了几个跟头，磕破了脸。 “小兔崽子，滚远点。”黄鼠狼把院子的门关上。 路诤在门外又捶又打，大喊大叫、嚎啕大哭……他惹来很多人的关注，但一切于事无补。 在乡下，偷狗实在是太常见了，养在院子里的都会被偷走，何况是那个强迫犯生的傻儿子的狗朋友呢？说给奶奶听，也没有用，老人家只会觉得他大惊小怪。 一只狗而已，没有人会在乎的。 但这是他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那天晚上，路诤缩在被子里辗转反侧，也许这里的生活温养了足够多的戾气，也许是因为自小没人教过他做人的道理，也许是他的血管中本来就流淌着罪恶的种子。总之，这天晚上，路诤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为自己的朋友报仇。 小孩子和小孩子之间的差别还蛮大的，很多十岁多的小孩子在学校里被老师凶几句，叫家长来，就会感觉天都要塌了。 路诤不太一样，他只是花了几天时间观察黄鼠狼的出行习惯，然后在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趁黄鼠狼在大树底下打牌，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手里的扑克牌上的时候，他摸到这个人的背后，从腰后攻击了他。 案情非常简单，难办的是他的年纪，路诤当时只有10岁出头，所以他只是被送进心理矫正中心辅导了几个月。 刑事责任可以不追究，但民事责任却无法逃脱。 奶奶为了应付民事赔偿，只能把承包的茶田转移出去，再加上以前的一些积蓄，零零总总凑了五万块钱，赔偿给黄鼠狼的家属。这点钱当然补偿不了一条人命，不过作为一个农民，家里的财产就只有这么多了。 这笔钱本来是留给她待在监狱里的儿子的，奶奶急火攻心，心脏病突发，过世了。 路诤见她的最后一面是在殡仪馆里，那是一具干瘦的身体，穿着白色的寿衣，双目紧闭。 村集体给奶奶举办了追悼会，骨灰埋在公益性的公墓里。 路诤再没了管他的人，家里的钱也全都用来赔偿了，只剩下一个宅基地，还有每个月一百多块的社会救济，不过凭借这些他没法自己养活自己。 这时，住在上海的妈妈向他伸出了援手，成为了他第二任监护人，甚至这能算得上是好事，因为他的户口得以迁入大城市。 所以他才能入读现在这所中学。 路诤背着书包默默离开教室，但有人在外面拦住了他。那是五六个高年级的学生，生得人高马大。 这个时代的孩子普遍发育得早，虽然是初中生，但身材上和成年人已经区别不大了，身高全都超过了1米7，把路诤围在中间很有压迫感。 “喂，听说你就是新来的杀人犯？看上去没怎么特别的嘛。”拿着篮球的男生说。 路诤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喂，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男生继续挑衅。 这几人显然不怀好意，路诤不想跟他们起冲突，把抬起的头又低了回去：“我要回家了，请你们让开。” “这么早回家，装什么好学生？”男生向周围看几眼，现在放学，这里的人流比较多。有人见这边起了冲突开始频频回顾。他咧了咧嘴，觉得有点不方便，把手里的篮球猛地砸向路诤的脑袋，“嘭”的一声，篮球飞出去很远。 “小子，走，陪我们打会篮球。”他把手搭在路诤的肩膀上。 男生和他的朋友开始推搡。路诤小时候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发育得晚，论身高和体能远远及不上那几个男生，被裹挟着带去教学楼后面的篮球场。 不过他们并没有真的玩篮球，而是利用体能上的优势频频把他挤倒。就算路诤不想接球也没用，有人会把篮球传给他。 现在天已经黑了，学生都已经走光了，篮球场上除了他们几个之外再没其他人。 他们玩得越来越过火，甚至故意伸脚踢在他的膝盖上。 路诤又一次从地上站起来，他的膝盖和手肘都被擦破了，上面是一道道血痕。 “我要回家了。”路诤低着头。 “听说你杀过人，看起来不像啊？不然怎么这么脓包？”领头的男生一把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对周围的几个兄弟说：“嘿，你们说，他脓不脓包？” 其他人不说话，只是笑。 “我说，你转学吧。”男生拍了拍他脸，“我不管你是回乡下，还是去其他学校，总之，赶快给我滚蛋。” 路诤没有说话。 “实话告诉你，我女朋友和你同班，你把她给吓到了。你是个乡下来的，还是个杀人犯，这里不欢迎你，快滚，听到了么？”男生在路诤胸口推了一把。 路诤心想，大城市和小地方也没什么区别，这里人很多，楼也很高，但这里的人不欢迎他……或者，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人欢迎他，因为他是个灾星，是个孽种，是多余的人。 他张了张嘴，想要答应下来，但是离开这里，他又能去往哪里呢？ 路诤身体颤抖了一下，这个男生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 他周围的同伴被逗乐了，哈哈大笑。 路诤脸色变得煞白，他的拳头握紧了，想要和他们搏斗，但各种念头进入他的脑海，迫使他把握紧的拳头松开了。最后，他声音艰涩地说：“有什么事冲我来！跟我妈没关系！” 见他有了回应，男生更加兴奋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值青春期，对这方面的知识尤其感兴趣，更多的污言秽语从他的嘴里冒出来，用各种下作的词语辱骂路诤的妈妈。 “啊——！”路诤再也忍不住了，他扑出去，用手去抓男生的脸。 男生退后一步，用手抹了一下脸，看到手指上有一道殷红，他的脸刚才被抓伤了。他简直不敢置信这个瘦弱的小子居然敢反抗，他左右望了一眼，和自己的同伴对了下眼神，同伴的目光很默契。 “真是翻天了！” “上，给他点颜色瞧瞧！” 男生的同伴加入进去，他们叫骂着，像是个卓绝的说唱歌手，极尽肮脏下作之能事，而周围的同伴是他的鼓手和乐手。 路诤抱着头，蜷缩起来。他想要夺路而逃，但周围的人像是一根根巨大的柱子，围成一个笼子，让他无处可去。 他心里忽然涌出奇怪的情绪，他感觉这些拳脚就像是神从天空中丢下来的石头，把他砸得头破血流，以此惩罚他的罪行。他是天生的恶人，他的血肉里埋藏着罪恶的种子，注定不容于神创造的世界。 他想要痛哭，想要哀求，想要咒骂……那些无名的情绪汇集在一起，就像是一口高温高压的熔炉里，各种金属被混合在一起煅烧，融化成一股金红色的熔液，在他的血管里缓缓的流淌。 最后，他想起了那种温热的液体流出来浸没他的手的那种感觉，让人想起恶魔在岩浆里为狂徒受洗。 路诤向一侧滚动，避开了落在他身上的拳脚。 男生和他的同伴踏前一步，他们再想起脚，但路诤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 “你他妈……”男生爆出一句粗口，但这句话只爆出一半，剩下的一半被化为呻吟，“别别别……” 路诤捏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人类的手指灵活而脆弱，男生没法挣脱，转而威胁道：“敢动我你试试！” 路诤没有理会这种无力的威胁，他略一用力，“咔嚓”一声，那根手指发出一声骨头折断的脆响。 “啊——！”男生惨叫出声，他的脸因为极度的痛苦扭曲起来。他的另一只手拼命扼住手腕，但手指的神经依然准确无误地把疼痛传递到他的大脑。 男生摔在地上，疼得打滚，一边打滚一边叫妈妈。 他的同伴们全都愣住了，齐齐看向路诤，却只看到一双黑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确实像是一个杀人犯的眼睛，冷漠、孤独、残酷。 从家长嘴里听到的话开始回荡在他们的脑海，他们刚见到路诤的时候，以为这只是传言，但现在传言得到了某种程度的证实。 “杀人犯……杀人犯……”男生们呢喃着，也没顾疼得在地上打滚的同伴，从篮球场上落荒而逃。 这些男生们居然被一个远比他们瘦小的人仅用眼神吓退了。 路诤低头看向地上的男生。 在黑暗中，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简直像是俯视的死神。 “别杀我！别杀我！”恐惧开始促使男生大量分泌肾上腺素，这让他骨折的疼痛缓解了不少，他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屁滚尿流地逃跑。 现在操场上什么人都没有了，只剩下他一个。 路诤的脸上和衣服上都是泥灰，黄扑扑的，像是一条流浪的野狗。他掸了掸，把那些灰拍去，衣服和脸变得干净一点，现在他像是个人了。 他慢慢走向篮球架，一瘸一拐的，去拎自己包。 男生们的殴打对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尤其是关节处的一些软组织。他们其实并不用落荒而逃，只要上前小小的推一把，就能把这个瘦弱的家伙制服。 但他们在路诤面前被吓退了。 不过这样也对，虽然那些孩子并不是什么好学生，说不上前途无量，但他们和路诤不一样，他们每个人有一个完整的、幸福的家庭，用不着和这样一个人玩命。 昏黄的路灯下，路诤低着头，在黑暗中独自前行。 第一百三十四章 梦魇 路诤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钟了。 但家里居然没人，他打开门，走进客厅，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张字条。 字条是妈妈留的，她说，今天是弟弟的生日，她们一家三口出去给弟弟过生日了，所以没有做晚饭。不过桌子上压了一张面额100的钞票，足够他填饱肚子。 妈妈的丈夫是她中学时的同班同学，也是她的初恋男友。发生那件事的时候，他在另一个城市里念大学。知道妈妈出事了以后，马上办了休学手续，从那边赶过来，陪了她整整一年。 妈妈最终从伤痛中走了出来，两个人的感情经过这件事以后变得更好，他们刚毕业就结婚了，今年有个三岁大的孩子，就是弟弟。 小家伙生的粉雕玉琢，很是可爱。 这一切都很美好，唯一的污点就是路诤，如果没有他的存在，这一切才是完美。 路诤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们不在，就不用给他们解释今晚为什么他会那么晚才回来，这让他感觉轻松不少。 他走到盥洗室，对着镜子仔细观察自己的脸。 被男生们痛打的时候，他刻意护住了头，这张猥琐又怯懦的脸上只是稍微有点脏，洗过澡以后应该看不出什么。 他的伤口主要集中在膝盖和肘部，上面有很多擦伤，但穿长袖的衣服就能遮盖住。唯一麻烦的是关节的软组织挫伤，很疼，会影响到他走路的姿势。拖到这么晚才到家，有很大一方面的原因是因为这点。 不过这些都是第二天才需要面对的事情，他感觉有点累了，洗过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钻进被子里，慢慢闭上眼睛。 黑暗笼罩下来，那些同情、嫌恶、畏惧、怪诞的目光，还有各种窃窃私语都远去了，世界重新安静下来。路诤慢慢入睡，这晚，他梦见了自己变成一只狗，被人剥掉了皮，然后挂在悬梁上。 …… “路诤，你出来一下。” 说话的是班主任老师，她站在教室的门口，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语气非常严肃。 她的背后，还站着一个穿制服的人，那是一个警察。 听到自己的名字，路诤慢慢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出教室。 同学们目送路诤走远，立时传来各种讨论：“这家伙什么情况？”“不知道，应该不至于又杀了个人吧？”“这货进来没个把礼拜，这就又闹事了？拜托，这日子还怎么过，能不能好好玩耍……我是说好好学习了？” 班主任瞧了一眼炸开锅的教室，在黑板上狠狠敲了一下，“安静！看书！” 教室安静了一瞬，但从同学们的眼神中能看出来他们的心情并不平静，等她走后肯定又是群魔乱舞。 但班主任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的心情也有点乱，当过班主任的都知道，这帮青春期的孩子有多难缠。带起来简直是折寿，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一个能捅破天……嗯，应该说是捅破过天的刺头。 她看向路诤，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种小孩，毕竟抛开老师的身份，她只是个普通人，所以只好摆出一张扑克脸。 倒是民警很和蔼，笑了笑，对路诤说：“别害怕，就是配合调查一下。” 走到校长办公室，里面传出女人的叫骂声：“你们学校怎么什么东西都收进来！我儿子出了事你们谁负责！” “这位家长，人家孩子也是可怜人，咱们得给人机会啊。”校长无奈叹气：“咱们是公立校，做的是义务教育。” 那是个妆容有点艳的女人，眉笔和口红都涂得很浓，像是什么萨满画在脸上的图腾。 她厉声喝问：“他可怜我儿子就不可怜啦！他手指头都被掰断了，昨晚连夜送进医院！这马上就要中考了，这可怎么办！耽误了孩子的前途你们学校负不负责！” 女人的丈夫也在旁边帮腔说：“不是说就不给他机会，但毕竟他杀过人。学校不为孩子的生命安全考虑，我们做家长的，要为自己孩子的生命安全考虑啊！” 警察皱眉道：“两位家长，监控你们也看过了，是你们家的孩子先去招惹人家的。” 那女人一听就炸毛了：“你的意思是我儿子活该？” “警察同志的意思当然不是说周同学活该。”校长连忙打圆场：“但是毕竟周同学有错在先嘛。” 女人的丈夫十分不乐意，他在旁边恨恨说道：“我家孩子是有错！但千错万错，无非就是发生一点口角，至于被掰断手指吗？他今天能为一点口角就把同学的手指掰断，你能保证过两天，他不会再去杀人啊！” 校长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班主任陪同路诤一起走了进来。 家长、老师，还有警察都一齐看向他，刚才的争论一下子戛然而止，眼神像是在看一只怪物。 路诤默默低下头，避开那些目光。 “是路同学吧，你稍微等一会，沈老师已经给你的家长打电话了，他马上就到。”校长说。 路诤抬起头，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但不是他害怕被学校开除，也不是害怕被关进少管所或者监狱。待在那种地方他反而会轻松很多，怪物就该被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笼子里，慢慢老死。那样的话，人和怪物都不会彼此害怕。 他害怕的是惊动妈妈。他不想给她惹麻烦，他惹来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路诤忽然很懊悔，懊悔自己当时不应该一时冲动去打那个男生，他应该缩在地上，被再踹几脚，他们总会疲倦的，等疲倦了就会离开。 “对不起。”路诤说。 “哈？”女人好像听到什么荒诞的笑话一样，她做了个夸张的姿势，表示拒绝这个道歉：“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你道歉我儿子的手指就能恢复原状了？你道歉被你杀掉的那个人就能原地复活了？你当过家家啊？” 某种恐慌的情绪在路诤心里酝酿，他心里一片空白，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的膝盖发软。“噗通”一声，他跪了下来，然后额头接触办公室的大理石地面，发出“啪”的一声，接着又是连续的几个“啪”声。 路诤给了那个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连连磕头，“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女人被他这种过激的行为弄得愣住了，再场的所有人都是一呆，他们的眼神逐渐从看一只怪物，变成了看一个疯子。 “求你，求你别……”但路诤的请求还没有来得及完整说出口，办公室的门又被人打开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走了进来。 被叫来的家长并不是妈妈，而是妈妈的丈夫。 路诤不知道怎么去称呼这个男人。他其实还蛮想叫他“爸爸”的，不过也得人家愿意接受才行。 爸爸的目光扫视一圈，正副校长、年级组长、教导主任，最后他看到两个警察的时候，眼皮忍不住抖了一下，“是什么情况？” 两个警察中稍微年长一点的说：“简单的讲，你的孩子和别人的孩子打架了，掰断了他的手指。受伤情况现在还在等医院的伤情诊断书。不过以我的经验，最多也就是轻微伤的级别。考虑到孩子的年纪，我们肯定不会做任何行政或者拘留的措施，还是要让学校、家长，多做思想教育。” 警察顿了一下，补充说：“至于受害者的家长嘛，该赔礼道歉赔礼道歉，该赔偿赔偿，应该支付的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都补给人家。” 爸爸听完警察的解释，看上去明显松了一口气，他走到瘫坐在地上的路诤旁边，把他拽了起来。 但旁边的女人却立刻不干了，叫嚷道：“你们什么意思！就这么算了？我儿子就被白打了？” 警察无奈地摇头说：“刑事上肯定是没法追究了。但该有的赔偿肯定会有。是走调解呢，还是民事庭，你们就自己商量着办吧。不过到了法院口那边，大概率也是劝你们走调解的。” 他转向爸爸，说：“我建议你多赔偿人家一点，这种事情不要小器，毕竟人家小孩指骨骨折了，对这个年纪的小孩影响还是不小的。” “没问题。”爸爸赶快点头，转向那个女人，说：“赔偿的事请你放心，还有医药费、营养费、请保姆的费用，我们家一定全额报销，绝不含糊。” “你什么意思啊？”女人的眼睛瞪出来：“意思是说我讹你的钱？”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请你原谅孩子的一时冲动。” 女人又要发作，她旁边的丈夫赶快拦住她，说：“你的钱，我们是一分都不要！” 爸爸等他继续往下说。 “我就是想要我家小孩有个安全的学习环境。我请你、求你、恳求你，”男人连续强调了好几遍：“把这孩子送走，送到别的学校去，行不行？” 爸爸深吸了一口气：“你这样是不是太霸道了一点？你家小孩子要学习，我家小孩也要啊。” 男人也深吸一口气：“你家小孩怎么样，我管不着，也不想管。这是你的事情，我只管我家小孩的事。” “实话说吧，今天来之前呢，我已经跟咱们学校的其他家长通过气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别的家长也是这个意思，尤其是和他同班的家长。” 他扭头看向校长，指着路诤，斩钉截铁地说：“这个小孩是一定要送走的！他要不走，那我们走！” 校长摘下眼镜，揉了揉眼，“你们的心情我理解。咱们中国人一向注重家庭，对孩子看得比什么都重。但是，你不能把别家的孩子逼死啊。” “哎呦喂，帮帮忙，谁逼谁啊？”女人说：“说得好像是我家孩子打了人似的！” “你看这样行不行，”男人转向爸爸，“你去找一家私立校送孩子读书。当然，学费肯定会昂贵很多，这多出来的部分呢，我和别的家长一起均摊。” 这话有点刻薄，但老师和校长都没说话，因为如果能按这个方案解决，那么最好不过。其实能把路诤这个定时炸弹送走，他们也很高兴。 只有爸爸一脸快要崩溃的表情。 他扫了一眼低着头的路诤，双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屈了屈，示意道：“今天的事，是不是我们父子两个一起给你下跪磕头，你才肯放我们一马？” 路诤猛地抬起头，他想要去拉爸爸的胳膊，却不敢伸手，怕弄脏他的袖子，“我……” 爸爸的目光瞥了过来，眼神很严厉，也很复杂，把路诤的话和动作都堵了回去。 校方的人也赶快宽慰：“这位家长，你不要这样子，好好讲，我们一起想办法沟通，问题总是能够解决的。” 爸爸正了正色，正要说什么，那个女人发出一声尖酸刻薄的嗤笑声，“父子？你说这种话我都觉得想笑。” 一股热血冲入路诤的脑海，他本能觉得那个女人接下来要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他必须立刻行动，堵上她的嘴，就算是为此再次使用暴力，再次犯罪，他也在所不惜。 但已经来不及了，更加尖酸刻薄的话从她的嘴里不断吐出来：“你看看清楚，那是你自己的小孩么？家长群里都传开了，这个小孩是那个强奸犯的，不是你的。你还一口一个父子，哎呦喂，我都替你害臊！” “别说了别说了！”女人的丈夫赶快喝止。同为男人，他当然知道这种伤疤当众被人揭穿是一种怎样的耻辱。 果然爸爸气得脸色发青，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断在那里哆嗦。 女人瞧了他一眼，把后面更难听的话咽了回去。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也很难做，但换做是我，我肯定是把这个小孩送走的。这就是个麻烦，是个雷，你自己放在身边看得不难受么？” 爸爸抹了一把脸，没有说话。 周围的人也没再说话。之前他们虽然在讨论路诤的问题，但本能地回避着一个问题，那就是路诤和另外几个孩子发生口角，进而打起来的原因。监控视频里拍得很清楚，一开始是七八个中高年级的孩子先去招惹路诤的。 作为成年人，他们或多或少能猜测到真相。 念初中的孩子看似叛逆，但实际上他们说的话、做的事、秉承的观念，都来源于对父母的模仿。关于路诤的事，他们都是从自己的父母嘴里得知的，可能有些是好心的关照，叫自己的孩子不要去招惹这种刺头。但从父母的语气里，孩子却能清晰的感知到他们的态度。 那是一个卑贱的人，随便怎么去冒犯也不会受到来自社会的指责，因为那个卑贱的人身上背负着原罪，就像是印度神话中的达利特，是梵天创世时残余的污秽，是肮脏的不可接触者。 此刻路诤年纪还小，想不明白这么复杂的事情。 他只是感觉自己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妈妈，更加对不起奶奶，同时也对不起那个男生，对不起黄鼠狼，对不起自己的狗狗朋友……如果当初他没有生下来就好了，或者从此消失不见，对大家都很好。 强烈的负罪感让他没法呼吸，他感到四面八方好像立着无数面透明的墙壁，让他走投无路。他想要逃跑，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但他迈不开步子，无形的锁链从遥远的过去伸出来，扣在他的四肢上，把他紧紧束缚在原地。 路诤站起来的身体又缓缓蹲下去，他很想在地上挖开一个洞，然后钻进去，把自己埋起来。 但这里没人在意路诤怎么想，他们的注意力全放在爸爸身上了。尤其是校方的人，他们不想看到两个成年男子在校长办公室里大打出手，一旦传到网上，必然会影响到学校的声誉。 “冷静，请诸位冷静！”旁边的民警赶快站出来，拦在他们中间：“这样，咱们先把结案书签了。” 说着，他给两边的家长和校方都递了一张纸，上面是一些简要的案情描述，时间人物地点。 “诸位看没有问题，就签个字。”民警说：“剩下的矛盾嘛，和案情本身无关，大家都先冷静一下，等两天再解决。行不行？” 对方的家长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们借着民警给的台阶，低头去看手里的纸，没有再说什么。 现场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 这种沉默让路诤忽然有种古怪的感觉，这一切都太像是一场噩梦。做噩梦的经验告诉他，如果走到高的地方，从上面跳下来，失重感会引导他从噩梦中醒过来。 但噩梦的外面有什么？真实的世界么？在真实的世界里，那天他是不是放学回家了，没有掰断同学的手指。又或者，在噩梦之外的世界里，他其实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那些糟糕的东西不会纠缠着他，他根本不需要面对这一切？ 路诤转头看向窗户，外面的阳光很好，学校花坛里花开烂漫。 过了很久，校长打量了几眼两边沉默的家长，开口说道：“两位家长，民警同志说得有道理，咱们确实需要冷静一下。我也是做父亲的，理解各位的心情，也理解各位的诉求。但今天各位的火气有点大，不如这样，我们今天先散了，等过两天，咱们心气平和下来，再过来一起来看接下来怎么办。” 女人不太乐意，想说什么，但她的丈夫拦住她。 今天他们向校方施加的压力已经够了，过犹不及。毕竟自己家孩子还是要返校念书的，太过得罪学校不太合适。 校长见他们没反对，暗暗松了口气，“沈老师、李老师，你们是两边同学的班主任，请你们麻烦点，回去做个家访，包括做后续点对点的沟通。” 被他点名到的老师都点了点头。 “至于路同学那里，”校长往这边看了一眼：“路同学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同学们对他大概也有不小的成见。这几天就不太适合再待在学校里了，不如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调整一下，等咱们家长这边商量出结果，再来看怎么处理。” 爸爸没有反对，他狼狈地摸了摸脖子，校长的暗示他听懂了。 他们从校长办公室里走出来，看到外面一大群看热闹的学生，他们缩在墙角，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满脸的兴奋。 “小兔崽子！还不回去！”年级组长大怒。 看热闹的学生们一哄而散。 爸爸把结案书放进公文包里，夹在腋下，走到走廊边，看向外面。 路诤站在他身后，隔着十几步，不知道现在自己应该去哪里。这时，班主任沈老师走过来，说：“跟我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 他们回到1班的教室，在走廊上就听到里面的讨论声。此时班级里非常热闹，密密麻麻挤了上百号人，除了1班本身的学生，还包括了隔壁2班、3班，甚至楼上的好几个班，都有学生溜进来，打听1班有关路猛男的传闻。 同学们兴奋极了，在枯燥的学期里，这种八卦简直比甜甜的初恋还要解乏，他们大声讨论着，声音大得像是在菜市场里的女人吵架。 见班主任回来了，上百人瞬间从后门涌出来，像是一群炸了窝的兔子。 班主任走到讲台前，无奈地说：“我今天有事不在，下午的数学课和晚自习换成英语课。路诤，你把东西整理一下，跟我走吧。” 路诤把课桌里的书一股脑地塞进自己的包里，拉上拉链。 在离开教室的前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属于自己的课桌，心想自己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其实，校长的暗示他也听懂了。 但回头去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右侧的那张桌子居然是空的。他愣了一下，忽然感觉不太对劲，这里应该是有一个人的。他冥冥中有种奇怪的感觉，那个人对他来说应该很重要才对，但他有点记不清了。 “路诤！”班主任催促道。 “哦哦哦。”路诤赶快跟上去，没有再去想这个人是谁。 第一百三十五章 记忆世界（求过审） 爸爸给沈老师沏了一杯茶，推了过去，“不好意思啊，给您添麻烦了。慧君今天在事务所，我给她打过电话了，她不用多久就会回来。” 沈老师摸着茶杯，说：“你们家的情况我事先也有一定了解，是比较复杂。如果一定要孩子母亲在场，我可以等等。” 爸爸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去看茶杯里冒出的水蒸气。过了很久，直到水蒸气渐渐散去了，一个穿着米白色衬衫，黑色长裙的干练女人推门回来。 女人回到家，脱去外套，凝重地看着在客厅里对坐沉默的一男一女。 “这是沈老师。”爸爸说。 沈老师从位置上站起来：“你好，你是路诤的母亲吧，我是他的班主任。” “您坐您坐。”妈妈赶快走上去：“沈老师，他……惹了什么麻烦？” “他和别的同学打架了，对方伤的很严重，手指食指骨折。”沈老师说。 “你过来。” 听到妈妈的话，路诤慢慢走过去。 “老师有冤枉你么。”妈妈看着路诤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路诤摇头。 “说话！” “老师没有冤枉我。”路诤一直试图用沉默来保护自己，但这层脆弱的保护膜被轻而易举地撕开，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只在下水道里出生长大的老鼠被丢在阳光下那样不舒服。 妈妈的五指扬了起来，但她的胳膊慢慢放了下去，这记耳光最终没有落在路诤的脸上。 她叹息一声，说：“你走吧。” 路诤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这句话是让他回自己的房间，还是有别的意思。但他不敢问，低下头，默默走开。 “我个人很同情你们，包括孩子。”沈老师也叹了口气：“但是他的情况吧，你也知道，学校肯接收他的学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别的家长从各个渠道向学校施压，这方面的压力一直很大。要是不出这码事，可能慢慢也就淡了，但是……请你理解。” “您的意思是？” “转校。” “转校？”妈妈有些为难地说：“您刚才也说了，他这种情况，即使是私立校，也不太愿意接收的。况且咱们这是户籍所在地，是对口……” “实在不行就回原籍。”沈老师又叹了口气：“我本人对孩子没什么意见，但别的家长意见太大了，他毕竟是……那种情况，还打了人，下手这么重，说句难听的叫屡教不改。学校不能不给别的家长一个教代，不然谁还敢把孩子送进我们学校，对不对？” 妈妈沉默不语。 沈老师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她旁边同样沉默不语的爸爸，“我知道你们家都是好人。这孩子其实跟你们关系不大，你们愿意管他，是你们善良，有责任心。但恕我说句交浅言深的话。” 她向四周扫了一眼，把声音压低下去：“这孩子是天生的，没法教，总有一天会给你们带来更大的麻烦，到时候怎么办，卖房子？不如趁早……懂我的意思吧。” 她说完，站起身：“我今天来，主要就是向孩子的监护人说明情况。这件事最后怎么解决，还是看你们。” 妈妈也站起身：“沈老师，我送送你。” 她们走了出去，现在这处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了。 爸爸站在客厅里，审视着路诤。路诤很想逃避这种目光，但他终究无处可逃。 “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 路诤脸色苍白，低着头，手足无措。 “你知不知道你是个多大的麻烦！”爸爸在客厅里咆哮：“因为你！慧君受了多少的罪、吃了多少的苦！因为你！我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他们用什么样眼光看我！他们在背地里说了多少闲话！这些都是因为你！” 他越说越愤怒，一把掐住路诤的喉咙，把他按在床上：“你为什么要加入我的家庭！你为什么要阴魂不散！” 脖颈被勒住带来强烈的窒息感，求生的本能让路诤拼命抵抗。他伸手去抓爸爸的手臂，指甲抠在他的手臂上，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你为什么生下来？你为什么不去死？”爸爸继续喝问。 路诤的力量和体力不足以与一个成年男子抗衡，他感觉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了，抠动的手指越来越无力。 这时，哐当一声，家里的门开了，送走沈老师的妈妈回到家里，她看到在房间里搏斗的两个人。 路诤眼角的余光看过去，因为缺氧的缘故，他的视线变得有点模糊了，但他能分辨出来，站在门口的那个人影什么也没有做。 你为什么要生下来？你为什么不去死？ 路诤不知道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也不想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神呐，如果你真的存在，你能救救我么？你能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么？一个就足够了。 但是神没有回应他，慢慢的，路诤把手松开了。 泪水从路诤的眼角流了下来，在死亡来临之时，他扭头看了一眼妈妈，用最后的力气比了一个口型，无声地重复：“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黑暗笼罩下来，路诤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轻松感，这样也很好，就当自己从来都没有出生过。 就在这时，他的左臂忽然生出一股灼热的感觉，一个巨大的肿瘤凭空出现。 下一刻，触手状的东西从那颗肿瘤中破肉而出，狠狠击中“爸爸”的眼眶。 “爸爸”惨叫一声，捂着受伤的眼睛，扼住路诤咽喉的手松开了。 粉红色的肉质触手在空中伸展，像是刚出生的婴孩睁眼打量这个世界。但那不是一个婴孩，而是极度危险的寄生怪物。 它来源于火箭队的秘密实验基地，在生存压力面前，它将自己改造为一种寄生生物，将自己的基因注入人类的身体中，借由人类的躯壳延续自己的存在。 这位伟大的生物感知到了宿主即将死亡，于是强行破茧而出。现在它抖动着，高频的精神冲击以它为核心，不断向周围扩散。 “爸爸”抬头，但那张脸变了，他的五官一瞬间坍塌下去，像是一张蘸了水的白纸，皱巴巴的，贴在脸上。 “爸爸”用没有眼睛的五官看了这根触手一眼，他略一犹豫，向床上的路诤扑了过去。 但这一次，他扑了一个空。 床上的路诤双脚蹬地腾空而起，避过了这次扑击。他的身躯居然在空中转体360度，肘部准确地夹住了“爸爸”的脖子，“咔嚓”一声。 他一脚踢开“爸爸”，抬起头，冷冷地注视着门外的“妈妈”。 “妈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爸爸”，转身往外跑。 路诤抄起房间里的椅子，狠狠掷过去。椅子砸中她的腰部，“哐”的一声，“妈妈”摔倒在地。 路诤一脚踩在她的背后，强行把她的脸扭向自己。 “妈妈”哆嗦着说：“小诤……小诤……你不能这样……”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路诤用低沉的声音说：“国宗新一，你几乎已经赢了，论精神对抗，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很遗憾，命运站在了我的这一边。” “妈妈”那张脸上的表情还是充满了恐惧，她摇着头：“小诤，妈妈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路诤没有再说废话，他双手猛地发力。 他等了好半天，但客厅壁上的时钟依然滴滴答答地向前走着，预想中的世界崩塌并没有出现。 路诤走到洗手间的镜子前打量自己，那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眉眼圆润，满脸的稚气。这是十年前的自己，如记忆里的一般无二——除了左手手臂上正在伸展蠕动的东西，那根粉红色的绦虫状的触手，正是它的出现，唤醒了路诤被深度催眠的意识。 他杀死了直接对自己施暴的对象，但精神世界并没有瓦解，这说明国宗新一依然借着某一具身体在这个世界活动。 路诤想了想，从厨房抄起一把水果刀，推门而出。 从居民区里走出来，是一条街道。道路两边开着各种商铺，有小吃店、熟菜馆、生鲜铺……也和路诤过去的记忆一般无二。 但居民们的脸上是一片空白，没有五官，就像是脸上贴着一张纸。 这个世界应该是由路诤的记忆构成的，而这些人并没有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所以才没有留下过脸。 那么反过来说，只有出现过脸的人，才可能成为国宗新一的傀儡。 路诤循着记忆，走向他过去就读的那所初级中学。这件事开始于此，国宗新一当然也应该藏于此处。 路诤从学校正门大模大样走了进去，站在教学楼四楼的某间教室门口。 现在是午休时间，除了少数人趴在课桌上睡觉外，大部分人在玩各种奇奇怪怪的社交游戏。 “砰砰”两声，路诤的手指扣响班级前面的黑板。 午休的同学同时转过头，看向讲台。和街道上的路人一样，他们也是没有脸的，除了那个手指上缠着石膏绷带的男生。 “你好呀，周……”路诤皱了皱眉，最后无奈叹气道：“好吧，你的名字我记不起来了。” 那个被折断手指的男生看过来，眼神惊疑：“是你！你居然还敢来学校？” 路诤没有理会他的埋怨，走了过去，站在他面前。男生的身高比他高出一个头，路诤必须要抬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怎么说呢，其实你做的那些事，我早就不在乎了。” “什么意思？”男生没听明白。 路诤没做解释。 旁边的女生愣了一下，随即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啊——！” 周围的同学们也疯了似地往后门逃跑，一边跑，一边叫喊：“出事啦！出事啦！”几秒钟之内，他们就从教室的后门逃得一干二净，只留下横七竖八被踢倒的课桌和椅子。 路诤用脚碰了碰地上的男生。 “看来不是你。”路诤在衣服上抹了抹，摇摇头，离开教室。 教学楼里的四楼乱做一团，别班的学生听到叫声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不要命的敢探头探脑地出来看热闹。但他们一看到路诤的衬衫，瞬间就恢复了理智，更多的尖叫声和求救声不绝于耳。 隔壁班的班主任听到学生的求救声从班级里走出来，迎面撞到路诤，直接愣在原地。 那是个中年胖子，教物理，路诤对他还算有点印象。 “好久不见啊，李老师。”路诤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李老师哆嗦了一下，转身窜进教室，“嘭”的一声，把班级门合得严严实实。 路诤不打算和他为难，径直离开教学大楼，沿着天桥往教导大楼走去。那里是老师们的办公区域，校长也在那里办公。 因为有不少亲眼目睹路诤行凶的同学跑去找老师了，当他走到教导大楼的时候，好几个男老师从那边风风火火地往这边赶。 领头的是年级组长，当时处理路诤的人里就有他。 年级组长看到路诤，立即睚眦欲裂地喝道：“你要干什么！” “陈老师，虽然之后没再联系，但我真的一直感谢您对我的照顾，谢谢，真的谢谢。” “快住手！” 路诤向前冲刺。 这个中年发福的男人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但他的痛苦没有持续太久。 “啊——！”被年级组长保护在身后的其他人彻底崩溃了，他们发出尖叫，一哄而散。 路诤低下头，对地鞠了一躬：“祝您，身体健康。” “他在那里！抓住他！”教导大楼的走廊里传来厉喝，然后是“噔蹬蹬”的脚步声。 路诤抬头看去，只见校长的带领下，三四个身穿深色制服的保安手提橡胶棍和防暴钢叉赶了进来。背后也有脚步声传来，从教学大楼那边，也有几个保安绕到路诤的背后。 他们是学校保卫处的，看到走廊上的视频监控，第一时间就往教学楼这里赶。 现在他们一前一后，把路诤围得插翅难飞。 路诤看着那些全副武装的男人们逼近，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缓缓解开缠绕在左臂上的衣服。 “抓住他！”校长大喝。 接到命令，手握防暴钢叉的保安冲了过来。 路诤扫了眼从自己左手小臂上钻出来的那根肉质触手，“原来你们看不见么。” 他左手前伸，那名冲锋的保安几乎是以翻了十倍的速度反方向飞了出去。“嘭”的一声，他撞在墙壁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吐出了一口血，手中的钢叉也掉在地上。 路诤轻轻翻掌，周围的其他保安居然双脚离开了地面，就好像是这里的重力忽然消失了。他们的双腿在半空中徒劳地摆动，但提供不了丝毫的动力。 这完全违背了科学常识和物理规律，保安们都呆住了，围观的老师、同学也全都呆住了。 路诤没有停下自己的进攻，他把手向上一抬，悬浮在半空的保安忽然感觉到身下传来一股沛然难当的巨力。他们的身体向上撞在天花板，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在这巨大的冲击下，保安们彻底丧失了战斗能力。 指挥保安的校长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撒丫子就往楼下跑。但已经晚了，一股巨大的吸力作用在他的背后，把他拉了一个趔趄，然后他凭空向后飞去，被死死压在墙面上。 “你……你……你要做什么！”校长看着走过来的路诤，脸色煞白。 “您是韩校长，还是林校长来着？”路诤摇了摇头，叹气道：“真抱歉，把您的名字给忘了。我知道，我入读贵校，虽然您一直有些意见，但毕竟还是把我收了下来，对此，我一直心存感激。” 他鞠了一躬。 校长脸上的表情十分茫然。 下一刻，路诤直起身，校长的瞳孔渐渐扩散了，直到这一刻，他都没有弄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路诤！你都做了什么！” 背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路诤缓缓回头，看到一个身穿米白色羊绒衫的女人，三十岁出头，带着黑框眼镜，她脸上的表情非常震惊。 路诤脸色一沉，那是他初中时的班主任。他向那边跑了过去。 沈老师哆嗦了一下，转身往走廊处跑。 “保护老师！”七八个穿着校服的男生从走廊转角处跑了出来。 “快跑啊——！”沈老师大喊。 但这群半大的孩子不管不顾，他们手里提着椅子作为盾牌，挡在胸口，脸上的表情即害怕又勇敢，像是龇牙咧嘴的小狼崽。 路诤抬起左手，无形的念力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把他们扼住，一时间，全是椅子“哐啷哐啷”掉地的声音。 路诤看着那一张张痛苦的脸——他们是有脸的，因为他们全是路诤过去的同班同学。虽然现在有不少人的名字他记不起来了，但记忆中，那一张张脸还是鲜活的。 沈老师不跑了，她回过头，双手撑在膝盖上，慢慢跪了下去，“小诤，算老师求求你，求你放过我的学生们，好么。” 路诤脸色愈加难看，他左手发力，试图一下子把他们所有人放倒。 这时，另一股精神波动从远处袭来，双方的念力隔空对撞了一下。 那股力量中和了路诤的念力，被扼住喉咙的同学们恢复了呼吸，大口喘息起来。 沈老师也瘫软在地上，“路诤，你……” 但她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就见不远处的路诤跑过来，路诤面无表情地一个个解决男生。 “路诤！”沈老师疯了似的大喊大叫。 路诤似乎什么也没听见，他漠然地动作，现在这里只剩下最后一个男生了，他哆嗦了一下，转身逃跑。这个男生是他以前的朋友，两个人经常一起去黑网吧。 路诤抄起一把椅子，从后面投掷过去，椅子砸在男生的膝窝上，他摔倒了，顺着楼梯滚了下去。男生四肢着地，连滚带爬地向楼下逃跑，但路诤从楼梯口高高跃起，重重踩在他的后背上。 路诤慢慢走到沈老师的面前，她勉强抬起眼帘，看了路诤一眼，满脸的呆滞。 “抱歉了，但在现实世界中，我一直在努力做回一个正常人。” 他的手指上，那些液体开始凝固了，像是红色的胶水，很粘人。他在衣服上抹了抹，但衣服上也全是这种液体。最后，路诤放弃把手擦干净了，他正了正衣领，缓缓呼出一口气，像是打开锅炉的盖子，从里面泄出一股高温高压的浊流。 他扭头看向一个方向，刚才那股念力的波动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路诤“噔噔噔”地下到一楼，他循着刚才的念力波动，穿过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一路往文理楼追去。 文理楼是一栋三层高的小楼，一楼是学校的图书馆，虽然只是校图书馆，但里面藏书还挺丰富，以前他经常在这里借阅。 “滋啦”一声，路诤推开木质的大门。 听到声音，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孩缓缓回过头，露出一张明媚的脸。 路诤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就好像刚才有一把攻城锤重重地捶在上面。 第一百三十六章 精神对决 看书的女孩吓了一跳，“你怎么浑身是血？喂！你别过来！” 路诤没有听她的话，他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走到桌子前，从下面抽出了一把椅子，坐在女孩的对面。 这张脸和他记忆里的那个人一般无二，眉毛修长浓密，显得很英武，脸颊的曲线却又很柔和。 路诤掏出水果刀，扎向桌面，刀尖嵌入，那把刀直直地立在桌子上，未干的血沿着刀身一点点往下淌。 “国宗新一，仅凭一张脸是没办法保护你的。” 女孩盯着那柄滴血的水果刀，满脸的慌张：“路诤，你在说什么？” “那天我没跟他们打架，所以我也没有因为掰断同学的手指被学校劝退。那天放学我被高年级堵在篮球场上痛打，我是想过要报复，但是高缘叫来了值班的老师，老师把那群坏孩子打发走了。” 过去的记忆不可阻挡地涌了过来，路诤忍不住想起那个黄昏，高缘穿越篮球场向自己走来，背后是整个被落日染成红色的天空。天空披在她的身上，像是女将军背后赤艳的大氅，她用睥睨的眼神呵斥那些高年级的男生，“你们滚远点，不准欺负他！” 那一刻路诤有一种错觉，他觉得天国之门终于为他开了，神遣自己最钟爱的炽天使点燃火炬，为他驱散一切的黑暗和恐惧。 路诤眨了一下眼睛，强迫自己不去回想过去的记忆，他冷冷地逼视着对面的人，“你改变了事情的走向，你把高缘的行动删除了，所以后面的一切才会发生。” “但怎么说呢，其实我的家庭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他们是有点讨厌我，但不至于要把我掐死。” 高缘还是一脸看疯子的表情，她拼命摇头：“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话都听不懂？” 她推开椅子想要逃跑，但路诤把左臂摆在桌子上，巨大的重压从天而降，把她死死按在椅子上。 高缘挣扎着，但路诤观察到她的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国宗新一，我们可以谈谈。我跟你的矛盾没什么不可解决的。我是杀了你的女人，但我猜她们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你是一个催眠师，你想要得到谁总是很容易。” 路诤继续说：“我不想知道你在金黄市里做什么，就算你打算通过金融领域颠覆联盟的统治，我也没兴趣管。当然，前提是你得付我一笔可观的封口费。” “我是个赏金猎人，谁出钱，我就为谁办事。有人花钱雇我营救被你绑架的儿童，所以我就来了。但如果你愿意付我更多的钱，我也不介意推掉这单生意，明白么？” 高缘恐惧地大叫：“你对我做了什么！你放开我！放开我！” 路诤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慢慢的，他的目光移向插在桌子上的那把刀上，“这么说，你是拒绝咯。” 在他低头的一刹那，坐在对面的女孩眼中红色的光芒高涨。 但巨大的念动力没有一瞬间把路诤的脑袋压扁。他抬起眼帘，眼中同样充斥着红色。 高缘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她很快做出反应，轻易挣脱了束缚住她的念力，转身向图书馆外面逃去。 初中的时候，女孩子普遍比男孩子发育要早，再加上高缘本身就是身材高挑的那种类型，迈开长腿跑得飞快，路诤狼狈地在后面追赶，就像是一只追赶羚羊的柯基。 他们一前一后跑出图书馆，此刻，学校上千名师生已经集结完毕。一千人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武装起来，那将近是一个步兵团的兵力，现在这一个步兵团全挤在图书馆外面的广场上，没有脸的人密密麻麻地排列成一个巨大的方阵。 高缘缓缓转过身，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阴翳，“杀了他。” 接到她的命令，那些无脸的师生开始向路诤这里发起冲锋，就像是受蚁后驱使的兵蚁。 但这些人跑到路诤身边十米的距离就停住了。 “你忘了么，这是我的记忆世界，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你是外来者。”路诤冷冷地说。 高缘的脸上闪过狰狞，她厉声喝道：“给我杀了他！” 随着这句命令的下达，站在她那边的师生空无一物的脸上长出了黄色的绒毛，下巴变尖，化为一只只长着狐狸脸的人。但类似的变化同样出现在路诤这边的师生们身上，他们的脸上长出一颗颗肿瘤，穿着身上的衣服也不断凸起，然后肉质触手破溃而出。 狐脸怪物和肉瘤怪物冲向彼此。他们的力量获得了巨幅的增长，他们的爪子捅进对手的肚子，撕裂对手的四肢撕下来，像是一对对互相破坏的毛绒玩具。 路诤踏着满地的断肢和鲜血，一点点走上去，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国宗新一，我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从我的记忆世界离开。” 高缘没有说话，她忌惮地看了一眼路诤的左手，接着转身逃跑。 路诤在后面追赶，他看到前面那根略带栗色的辫发在熟悉的背影前摇晃，那根摇摆的辫发就像是一根穿越时光的钟摆。 他忽然之间有一瞬的失神，他意识到也许自己已经掉进了国宗新一的陷阱里。他的意识能够在超能力的帮助下维持清醒，但却无法改变潜意识里的习惯。他本有机会捅出致命的一刀，但每一次都因为犹豫而错过了。 路诤看着前面那个背影，握紧那柄沾血的刀，准备下定决心了。 这时，高缘忽然不逃了，她站在教学楼的门口，缓缓转过身。 路诤看到那张脸上正不断皴裂出一道道细缝，就像是一面用黑色的胶带粘起来的镜子。和她的脸同样皴裂的，是笼罩校园的天空，蓝天白云之间正在开裂。 裂缝蔓延，同时纷碎的黑点凭空出现，就像是一卷被点燃的油画那样，露出一个个烧焦的窟窿。 “好像人死的太多了，这个世界快要维持不下去了。”路诤向周围扫了几眼。 高缘看向路诤，她纷碎的脸正被一个个黑洞替代，声音也不再清脆悦耳，而是变回了低沉沙哑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你究竟是什么人？这里好像不是关都。” “谁知道呢，也许我从来都没有出生过，一切都只是水缸外面的人编造出来的谎言。” 这句话没头没尾，高缘没有听明白。但她没有追问，目光向下落在路诤的手臂上：“那个东西又是什么？” 路诤没有回答，他把刀子握在手心，走上去，“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 高缘没有后退，相反，她纵身向路诤扑了过来，速度极快，同时储集已久的念力从她的眉心猛地释放。 巨大的精神冲击把路诤掀翻在地，她纵身一跃，虎扑在路诤身上，柔软的四肢钳住了他，像是一只咬住猎物的豹子。 但与危险同时向他扑来的，还有某种熟悉的气味，就像那朵被夹在日记本里的栀子花的味道。 “王八蛋！”路诤爆了一句粗口掩饰自己的慌乱，他试图把手里的刀刺出去，但却被爆发的念动力压住了。 路诤眼中的红芒也高涨，两种念力在极近的距离互相碰撞，像是两面透明的盾牌狠狠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声如同玻璃碎裂时的震响。 高缘全身的体重现在完全压在路诤的身上了，那两只纤细的手在念力的辅助下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把他的手腕死死扣住。 其实她一直在示弱，就是为了得到这样一个机会。 高缘俯身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路诤，睡吧，睡着了，你不用再害怕了。” 她的声音从低沉沙哑的中年男人又变回了那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她这么说话的时候，笑容明媚又狡黠。 路诤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向他铺天盖地的笼罩过来，几缕弯曲的头发触碰到了他的脖子和脸，温热湿润的吐息几乎把他的一切力量和意志都化为乌有，就像是阳光把泥泽地里的水都蒸发干净。 高缘的眼睛在极近的距离上和他对视，那对乌黑中带着些许栗色的瞳子里映照出一张稚嫩柔弱的脸。 那张脸上的表情极度凶狠，但眼神却那么悲伤。 高缘眼中的红芒浮出两枚五芒星，五芒星快速的旋转起来，化为混沌的漩涡，她的唇角还挂着淡淡的笑：“睡吧，安心睡吧，我会在这里永远陪着你。” 路诤感觉到内心深处不断涌出来愤怒、屈辱和难以言喻的委屈，他的脖子上青筋暴起：“王八蛋！你别想骗我！这个女人对我说的是最后一句话是叫我别再来了！”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喷在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 高缘歪了歪头，似乎很疑惑：“这不就是你自己的愿望么？你是这么弱小又孤独的存在，从出生就是多余的。你也活不长了，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你不是说宁愿自己从来都没有被生下来么？” “交给我吧！交给我，我会完成你的愿望！” 路诤左手上的那根触手在高速地颤动，超能力化为一道道精神激波向四周扩散，形成壁障防御国宗新一的侵入。 但超能力可以为他带来力量，却无法愈合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伤口。 现在，国宗新一挖出了他内心的弱点，并且撕开了一道缝隙，正通过这道缝隙捅出致命的一击。 “王八蛋！王八蛋！”他徒劳的咒骂，也许是在咒骂面前这个假扮高缘的人，也许是在咒骂高高在上的神，也许是在咒骂他自己。 高缘的脸渐渐变为空白，那张人格面具开始剥离，国宗新一的意识正通过负面情绪打开的缝隙融入路诤的内心，把他的意识一点点排挤出去。 在这个世界分出的胜负，将决定物质世界中那具身体的归属，而情势正一点点向国宗新一倾斜。 但时间却不站在他那一边。 此刻，天空被一道巨大的裂缝劈成两半，靛蓝色和白色的部分沿着中央的裂缝坍塌，大地也裂出地狱般的深沟，一切的存在都支离破碎。 两个人互相扭打的人被地裂吞没，一下子向黑暗的虚空中坠落。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明明就差一点！” 路诤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国宗新一那张双目圆瞪的狐狸脸，他嚎叫着，满脸的不甘心。 国宗新一咧着嘴，犬齿外凸，涎水从齿缝里滴滴答答地落在路诤的脸上。他眼中的红芒再次闪动，心理暗示化为念力，试图直接捣毁路诤的脑神经。 但现实世界中的路诤，左臂上也有一根触手钻了出来。 【警告：你的身体被未知基因污染】 【状态判定中……】 【检定为共生状态（暂时）：处于该状态下，你的精神污染豁免等级+2，并获得额外的2500点精神点数（当前精神点数为：2895/777）】 这根触手在现实世界中的能力远没有它在路诤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那么强，没有办法帮助宿主获得真正的超能力，除了被动的提升之外，只有一道道精神激波以它为中心扩散，中和了国宗新一的部分精神激波。 但国宗新一的力量依然是压倒性的，路诤感觉自己的大脑正因为缺氧充血而随时会陷入昏厥。 他的眼球向旁边的方向转动，一字一顿道：“鬼！斯！” 医院的过道中，一道白色的影子从黑暗中爬了出来，化为一团漂浮在空中的模糊鬼脸， 在路诤和国宗新一的漫长对峙中，鬼斯终于汲取了足够多的阴气，从被重创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这只精灵表现出来的战斗能力远比它面板上的等级要强得多。借助纯度极高的幽灵系能量，鬼斯成功突破了国宗新一的超能壁障，它从嘴里吐出一根猩红色的舌头，直直扎入国宗新一的后脑，像是脑虫吸取脑浆那样贪婪地吸吮着人类的阳气。 国宗新一的灵魂遭到重创，他原本雄浑的超能力犹如无根之水那样退潮。 路诤的一只手从被禁锢中恢复了活动能力，他摸向扎入国宗新一腹部的匕首，猛地一拧，把他那个贯穿伤化为血窟窿。 “啊——！”国宗新一发出一声惨嚎，他脸上浮突的静脉血管也因为剧烈的痛苦而抽动。 国宗新一的超能力进一步崩溃，路诤的手摸向自己的腰部，按在精灵球的按键上。精灵球打开，两只飞行系宝可梦同时飞跃而出——大嘴雀、巴大蝶！ 这两只飞行系精灵在封闭空间中难以腾挪，但现在不需要腾挪，只需要痛打落水狗就够了。 路诤喝道：“巴大蝶，空气斩！大嘴雀，啄击！” 大嘴雀箭矢般扑出，锋利的喙直接扎入了国宗新一的身体。随后巴大蝶的磷翅下也凝聚出飞行系能量化为的无形刀刃，刀刃贴着精神壁障的边沿横斩而过。 “啊——！”国宗新一的脸剧烈地扭曲，他最后一点超能力爆发出来，念力控制了凿穿他的大嘴雀，把它猛地砸向试图再次发动攻击的巴大蝶。两只精灵撞在一起，损失了大量的生命值。 国宗新一摆脱了攻击，但他的胸口却也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在刚才的战斗中，他的肺几乎被大嘴雀的鸟喙凿穿。而他腰部的伤口同样致命，从伤口的深度看，他左半边的肾脏大概已经被毁了。 如果此刻不是超能力封堵了那里的伤口，他已经因为失血过度而休克了。 路诤一步步逼近，国宗新一一步步后退。 但通往地下神殿的过道同样不是他的生路，只听那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嗡嗡”声。国宗新一回头，看到一只翠绿色的虫影挥舞着巨大的镰刀，从里面飞了出来。 那是曾被他的超能力压制得动惮不得的飞天螳螂，现在它重获自由了。 “现在到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路诤说。 “不！你不能杀我！”国宗新一脸上的表情带着那种走投无路的人特有的凶狠：“你不知道我们是谁，但你的脸已经被我们看到了，你不会想知道得罪我们的后果的！” 路诤把手举过头顶，向下挥落。 国宗新一面部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把手伸进了怀里，掏出一枚淡紫色的吊坠，攥在手心。 “咔嚓”一声，吊坠碎裂，一股精神波动从里面释放出来，与此同时，飞天螳螂的刀锋向国宗新一原本站立的地方斩落。 翠绿色的刀芒一闪而过，但并没有人头落地，国宗新一突兀地消失不见了。 “坏了！”路诤猛地扭头，往他来的地方疾奔而去。 …… 青沢有纪正领着身后的人外出避难。 他们一行总共四个人，她、樽田、谷仓治，还有刚做完手术需要她照顾的父亲，青沢博。 她扶着青沢博，谷仓治则推着樽田的轮椅，一行人走得很慢。 轮椅上的樽田变得越发焦躁，他的声音渐渐变得冷厉：“那个人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在这里杀人？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樽田先生，对于您今晚所受的惊吓，我们会给您一个交代，并且保证不会出现下一次。” “不！我要的不是这个！”樽田一把抓住青沢有纪的胳膊：“国宗医生呢？他出事了怎么办？他有没有向你透露过自己的来历？” 他话里的意思是问，如果国宗新一被人杀了，那么他可以联系谁为他实施手术。显然，这个耄耋的老朽已经动心了。 “樽田先生，请您放心，这个项目虽然是国宗医生主导的，但他留下的文档资料和实验数据都在院里，我们同样可以寻找其他适合的人接替。” 说话的是被女儿搀扶的青沢博，这个老家伙现在的声音虚弱而童稚，但他听出了樽田言外之意。 樽田点了点头，看向的人却是青沢有纪。 “青沢小姐，”他用了尊称：“国宗医生有没有向你透露过自己的来历？” “我之前向您介绍过，国宗大夫是从伽勒尔地区留学回来的脑科学方面的专家。确如我父亲所言，他是个高级人才，但在项目上并不是不可替代的。”青沢有纪勾了勾嘴角，笑容却有些苦涩：“不过我个人相信他会平安回来的。” 樽田双目炯炯地盯着着她：“不，我是问他真正的身份。” 重返青春的诱惑对他这个年纪的老人当然是致命的诱惑，但最终说服他的不仅是国宗新一演示的手术，还有国宗新一在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某些东西。那些东西让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听过的一些传说——在金黄市里流传已久的，关于某个神秘组织的传说。 青沢有纪愣了一下。 “刚才那只精灵是引梦貘人吧？如果我记得没错，那是一种超能系精灵。” “哦，您原来是指这件事。”青沢有纪解释道：“因为引梦貘人能释放一种精神射线，传闻它能进入人的精神世界，对脑科学领域的研究很有帮助，所以很多这个领域的学者，包括心理医生，都会饲养催眠貘以及进化型引梦貘人进行辅助工作。” “不过这并不代表国宗大夫是训练家，或者有什么其他身份。” 樽田皱了皱眉，“青沢小姐，您和国宗大夫关系……应该不一般吧？” 青沢有纪又愣了一下，她点了点头：“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们的关系进展到哪一步了？” 青沢有纪悄然瞥了变成小孩的父亲一眼，说：“他是我的未婚夫。” 被她扶着的青沢博没有说话，但看脸上的表情，显然他对这个女婿并不十分感冒。国宗新一虽然算得上是人中龙凤，但他的年纪接近40岁了，而青沢有纪却只有20岁出头。 樽田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未婚夫？能不能更具体一点？” “哈！”旁边同为小孩的谷仓治嗤笑了一声：“为老不修的家伙，你不如直接问‘上过几次床’得了。” 这句话有些粗鲁，青沢有纪没有说话，旁边的青沢博咳嗽了一声：“樽田先生，小女的私事让您见笑了。” 樽田摇了摇头，自知失言了，但同时他的眉毛皱得更深了，“既然是这样，他也没有向你透露过自己的来历？一丁点也没有？” 青沢有纪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您觉得国宗大夫会大有来头？” 樽田紧皱的眉毛渐渐松开，他不再看青沢有纪脸上的表情了，而是闭上了眼睛，缓缓靠在了椅背上，十指交握交握着，显得很放松。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内心纠结才会出现的习惯性动作。 “隐修会。”樽田睁开眼睛：“你们听说过隐修会么？” 第一百三十七章 隐修会 “你们听说过隐修会么？” 青沢有纪茫然地摇了摇头。 谷仓治的表情却忽然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你怀疑国宗医生来自隐修会？” “不错。” “什么是隐修会？”青沢有纪问。 “隐修会，全称应该是灵知隐修会。”谷仓治解释道：“这是个相当古老的组织，最初传自神奥地区，是个修行的道场，但组织形式却类似宗教团体。他们以神殿为核心，最高的领导者是长老会。组织的标志是‘全知之眼’，形象上是一个被禁锢在金字塔顶的眼睛。” “这个组织在咱们关都也有神殿，而且就驻扎在金黄市，所以也被称为黄金隐修会。几十年前曾经有相当大的声势，很多人都听说过。但好像因为内部发生了什么变故，忽然销声匿迹了。” 谷仓治说完，看向提到这件事的樽田：“我说的对不对？” 樽田点了点头，也摇了摇头：“差不多，但是隐修会的别称和驻扎在金黄市没有什么关系。” “哦？愿闻其详。” 樽田说：“我年轻的时候曾跟过一位大人物做事，那位大人物被隐修会相中，派人向他宣讲教义，吸收他成为其中的一员。而那位大人物带上了我，因此我也在那次宣讲中接触到了一部分关于隐修会的知识。” “他们相信在现实的物质世界之上，存在着一个理念世界，现实世界的一切现象不过是那个理念世界的投影。换句话说，我们生活的现实世界其实是虚幻的，而那个理念世界才是真实的。” 青沢有纪说：“这似乎有些荒唐。” 樽田看了她一眼，说：“那么我问你个问题，你能用什么办法区分出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幻的呢？或者换个问法，假如有人告诉你，你现在正在做一场非常漫长的梦，你怎么证明你不在梦里呢？” 青沢有纪思索片刻，居然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 人在梦境中是没法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的，只有当人从梦境中回归现实，才会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虚幻的假象。 青沢苦笑着摇了摇头。 樽田又说：“那么我再问你个问题，你觉得从时间尺度上说，是虚幻的东西维持得更久，还是真实的东西维持得更久呢？” 青沢有纪想了想，说：“应该是真实的东西维持得更久一点。” 樽田“嗯”了一声，说：“那这就对了。譬如说一朵鲜花，鲜花存在于现实世界，因此只能维持一段时间，而后便会凋零。而美却是永恒的，现实世界中的鲜花只是理念世界中美的投影。” “这似乎只是诡辩，鲜花凋零，但构成鲜花的物质还在，第二年还会开出别的花。”青沢有纪说。 “那么，我们的世界是由什么构成的呢？” “质子、电子、原子……好吧，现在好像还发现了更小的东西。抱歉，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不知道怎么完整的阐述，但我想，就是微观尺度上细小的物质。” 听到青沢有纪的回答，樽田坚定的摇了摇头，“不，不是。构成我们这个世界的，不是物质，而是一个个概念，生命、时间、空间、运动、燃烧……这些东西赋予了物质存在的形式和意义。” “而这些，仅存在于理念世界中。” 这种论调相当古怪，青沢有纪说：“可这些不都是人类在脑子中构想出来的么？” “没错，”樽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角：“这正是隐修会的观点，世界的本质来源于精神，物质形体只是其表象。不过并不是人的精神，而且是神的精神。” “隐修会相信宇宙最初存在着一位‘太一’，祂是纯粹的精神的载体，是一切美和完满的具象，因此智性从其流溢出来，理念世界诞生，智性产生出灵性，附着在下层世界的物质上，因此产生了生命和智慧生物。” 青沢有纪说：“难怪你们说这更像是一种宗教。” “但隐修会对太一的崇拜与僧侣们对凤王的崇拜有很大的区别。他们的目标并不是赞美神，这点上他们和世界上任何其他的宗教都不同。” 樽田接着说：“既然人类的灵魂也来源于太一，那么人类就是太一的一部分。那么人类为什么不能摆脱肉体的桎梏，回归理念世界，进而回归太一呢？” “‘从地升天，又从天而降，获得其上、其下之能力，以此成全太一的奇迹’。” 樽田念诵了一段非常拗口的经文，“如果把人的精神比喻为石头，那么神的精神就是黄金，他们以‘点石成金’来比喻从人超脱为神的过程。很长一段时间里，外界称呼隐修会的修士为炼金术士，有些书籍上会介绍说他们就是古代的化学家。不过这只是误解，隐修会追求的从来都不是俗世的财富。” “从人超脱为神？”旁听的谷仓治嗤笑了一声，说：“好大的口气，不过很有意思。” 青沢有纪捏了捏鼻梁，刚想开口再问点什么，但忽然间，身体就像是变作木偶了似的，直愣愣地站在了原地，手上动作也一下子就停住了，被她搀扶着的青沢博也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仰面摔倒在地。 青沢有纪脸上的表情也一下子僵住了，唯独失去了焦距的眼球却在高速转动，像是一个发了癫痫病的病人。 “有纪？你怎么了？”地上的青沢博焦急地呼唤着女儿。 谷仓治拽着樽田的轮椅一连后退了好几步，他看到青沢有纪似乎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试探着问：“青沢医生，你没事吧？” 青沢医生没有回答，只有眼球在飞快地转动。 谷仓治等了一会儿，大着胆子走了上去，走到近处，他抬头看到青沢有纪的嘴唇在不断颤抖。 樽田也看到了，“她在说什么？” 谷仓治脸色古怪地回头，“她好像在说‘别进来，快出去’。” “别进来？谁别进来？快出去？从什么地方出去？”这句话莫名其妙，但樽田本能觉得事情起了什么不妙的变化。 “国宗新一！从我的身体里出去！”青沢有纪双手按头，尖声惨叫。 这句话让樽田感觉毛骨悚然。 “有纪！有纪你怎么了，你别吓爸爸！”摔倒在地的青沢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仰头去摸女儿的脸。 这声呼唤好像唤回了青沢有纪的神志，她看了一眼一脸担心的青沢博，但却做了一件惊人的事。她猛地在青沢博身上推了一把，像是推开一只吃人的猛兽。 青沢博现在使用的身体原本属于一个十岁大的孩子，再加上他刚做完灵魂转移的手术，脑功能还没有完全恢复，身体十分虚弱，被青沢有纪一推之下，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重响。 “你在干什么？那是你爸爸！”谷仓治大吼。 “不！不——！”青沢有纪一边摇头一边后退，脸上的表情状若疯魔：“他不是我爸爸！你也不是你！” 说着，她转身逃跑，惊慌之下脚一崴，也不慎摔倒，一只高跟鞋甩了出去。 谷仓治走上去，想要扶她起来：“青沢医生，你疯了么？” “别过来！”青沢有纪眼睛瞪大，里面全是血丝。她一把抓住地上的高跟鞋，把鞋跟对准走过来的谷仓治。 “好，我不过来。”穿着黑色付纹羽织的谷仓治举起双手，做绅士状。 他想要回头，却发现樽田干枯蜷缩的身体此刻却像是豹子一样紧绷，他的双手放在轮椅的转轮上，已经转动轮椅后退了十几米。 “樽田，你又怎么了？” 樽田一脸的戒备，“她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也不是你’，你不是谷仓治？” “你不是已经确认过了么？我不是谷仓治还能是谁？”谷仓治快要气笑了：“她疯了，你也疯了？” 樽田没有说话，他把目光从谷仓治的脸上移开，落在了青沢有纪的身上，“青沢医生，他是谁？” 青沢有纪拿着高跟鞋，两只手握持，纤细的手背上青筋毕露。她没有回答樽田的问题，而是拼命摇头，脸上的表情即惊恐又愤怒，只重复一句话：“别过来！别过来！” 樽田皱着眉，看青沢有纪的表现，此刻她确实像是疯了。 “有纪……”摔倒的青沢博颤颤巍巍地伸手。 青沢有纪的眉间略微一颤，熟悉的语气让她动摇，但她低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叫道：“你不是我爸爸——！” 她捡起高跟鞋，向地上的青沢博掷去。 “有纪！”青沢博用尽力气大喊。 青沢有纪脸上的表情依然惊恐，她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逃跑。 谷仓治把地上的青沢博扶了起来，青沢博低声说：“追！” 他们追着青沢有纪的方向往回赶，身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等等，我和你们一起去。” 谷仓治撇了撇嘴，不屑道：“不怀疑我们了？” 樽田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他是一个老人了，如果出现意外，没有丝毫的自保能力，不如跟着另外两个人一起行动，况且，他也很想知道青沢有纪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谷仓治走过去，推动樽田的轮椅，往青沢有纪离开的方向追去。 位于二层深处的手术室外，伊波慧断头的尸体仍然躺在地上，地上大片大片的血已经凝固了，呈现一种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味。青沢有纪踏过血泊，扑到手术推车前，掀开白布，露出下面一张五十多岁的男人的脸，他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爸爸！爸爸！”青沢有纪拍打着男人的脸。 这正是青沢博之前的身体，据说因为灵魂转移的缘故，这具身体的脑功能已经丧失了。 青沢有纪恐惧得浑身颤抖，眼泪开始顺着她的眼角往外流。 更多的记忆段接连闪过她的脑海，自从遇见国宗新一开始，她的生活一切就都失控了，她好像彻底变了一个人，就像是一具被傀儡师的丝线控制的傀儡，说着各种言不由衷的话，做着各种言不由衷的事，包括为他助纣为虐，也包括被他占有，甚至还亲手害死了父亲，却甘之如饴。 青沢有纪抹了一把眼泪，推着手术床往外走，这时，凌乱的脚步声从那边响起。 樽田、谷仓治，还有现在用着孩子身体的青沢博从那边追了过来。 “别过来！”青沢有纪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把手术刀，对着他们。 “有纪！你到底怎么了！”青沢博大喊。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扮演我爸爸？” “有纪，你在说什么，我就是爸爸啊。”青沢博急得跳脚：“你小的时候爸爸每天接你放学你忘了么？” 眼前这十岁大的小屁孩居然说得情真意切，青沢有纪眼中不由露出一丝犹豫。 青沢博放慢语速：“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蜂蜜蛋糕，还喜欢听爸爸给你讲‘胖丁公主和皮卡丘王子’的故事，你一起还喜欢小火车，爸爸给你买了一整套的火车模型……” 他娓娓道来，一桩桩一件件全是父女的生活细节，很难做假。 “爸爸？”青沢有纪眼中化为一片茫然，她握在手里的手术刀再也握不住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有纪，是爸爸。”青沢博点了点头，正要走过去，他们身后的黑暗里响起另一串急促的奔跑声，很快，那个人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是你！”谷仓治惊呼。 路诤看到了走廊里避难的人。这些人中可能有无辜者，但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却又可能出现别的变故。他捏着精灵球，考虑着要不要干脆出手制服他们。 青沢有纪也看到了路诤，她之前亲眼见过路诤在自己面前砍断了伊波慧的脖子，所以犹豫着没有迎上去。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她大声说：“你是联盟的人么？你是来对付国宗新一的么？” 看她脸上的表情，路诤好像明白了点什么，这个姑娘似乎和国宗新一并不是一伙的，之前可能是被催眠了，但因为国宗新一本人的精神力衰竭，催眠术的效果出现了衰退。 路诤“嗯”了一声，刚想问点什么，却注意到青沢有纪的背后，有淡淡的红芒闪动。 “小心！” 受到路诤的提醒，青沢有纪猛地回头，却看到谷仓治和青沢博正悄然贴在她的身后。这两个十岁大的孩子脸上全都变得面无表情。 青沢有纪被吓得一僵，她刚想动作，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把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现在，她脸上的表情也消失不见了。 “你要是敢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们。”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开口。 他们都曾经被国宗新一在心里中下过精神暗示，在紧要关头，他远程激活了这种精神暗示，将他们置为自己的傀儡。 路诤冷笑一声：“怎么，你用他们威胁我？” 他直接丢出了精灵球，“巴大蝶，使用睡眠粉！” 巴大蝶飞过去，磷翅下淡绿色的粉末洒落。但三个人的眼睛同时闪过红芒，三个人的精神力合为一道，透明的结界像是一面镜子，里面映照出巴大蝶自己的身影——魔法反射。 睡眠粉在超能力的影响下被反弹了回来，巴大蝶扑打了几下翅膀，从半空中飘落。 路诤暗骂自己愚蠢，他之前没用巴大蝶主攻，除了地形限制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超能系对异常状态的反制手段实在是太多了。他不想伤害这些无辜者，情急之下做出了错误的决策。 他再次掷出一枚精灵球，“飞天螳螂！” 飞天螳螂振翅飞向前方并肩而立的三个人。他们呆立着不动，似乎在等待死亡降临。 就在穿飞天螳螂逼近他们，继而砍下他们脑袋的时候，一道白影从地面闪了出来，直接和三人脸贴着脸。 路诤低喝：“鬼斯，黑色眼神。” 一对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三个人的目光和那对血红的眼睛一下接驳，痛苦扭曲的表情开始从他们的脸上浮现。 他明面上让飞天螳螂做出不惜杀死人质的架势，暗地里却让鬼斯潜伏过去。这个策略果然奏效，隔空操控三个人的国宗新一突然受到震骇，他们之间的精神链接有一瞬间的中断。三个人被封闭的意识苏醒，开始与国宗新一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飞天螳螂，用刀背斩制服他们。” 飞天螳螂举起镰刀，飞快地在三人的后颈上各劈了一下，他们同时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路诤跑过去，对他们分别施加了一次灵魂咒印。幽灵系能量对超能系能量有克制作用，也许能干扰到国宗新一再次激活精神链接。 做完这一切，路诤从地上站起来，看向现场仅剩下的最后一个人。 坐在轮椅上的樽田赶快举手，表示自己没有威胁，“我是弘富商会的会长，如果有必要，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 路诤认得樽田的脸，也记得国宗新一跟这家伙的对话。这个病恹恹的老家伙应该只是个被诓骗来的富豪，如果换个时间，他不介意从这位的身上赚点酬劳，但现在他有更加急迫的事情。 “你赶快去找个僻静的地方避难吧。”路诤说着，往走廊的深处跑去。 樽田看着路诤背影在转角处消失，紧张的情绪慢慢平复。他看着地上躺着的三个人，十指交握放在膝盖上。 “该怎么办才好呢？”樽田的眉毛皱起。 青沢有纪的突然反水，还有刚才发生的一切让他不安，尤其是他们表现出了另外的人格。国宗新一显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这并不代表灵魂转移的技术是假的。在他看来，路诤绝不是什么联盟的人，很大概率同样来自隐修会，而且，正是冲着灵魂转移的秘术来的。 樽田望向路诤来的地方，犹豫着，那里可能有未知的危险，但对于一个富裕的老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生命更值得冒险的了。 慢慢的，他把手放在了轮椅的转轮上。 路诤循着记忆连续跑过路口，他一路跑得气喘吁吁，不长的体力条升了又降，终于赶到了地下二层的某扇门前。 他喘了几口粗气，一脚踹在门上把门踹开，“哐”的一声。 黑洞洞的房间里，几十个小孩子依然呆滞地躺在病床上，眼睛无神地看着天花板，这记重响丝毫没有唤醒他们的意识。 这里正是当初路诤尾随小田原和弘找到的地方，他们把那些被拐卖的小孩子安置在这里。 国宗新一强行接纳外部的意识施展超能力，再加上接连被幽魂之刃重创，现在他亟需一具新的身体。路诤的目光扫过房间，果然在里面发现了自己要找的目标，“国宗新一，受死吧。” “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想要什么！”国宗新一大吼。 路诤没有多说废话：“飞天螳螂，杀了他！” 飞天螳螂以极快的速度向国宗新一逼近，刀锋直直劈了下去。国宗新一强行和一个小孩脸贴脸的状态中直起身，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堪堪避过了这记劈砍。 国宗新一昂起头，眼中终于流露出恐惧了，“听着，我来自一个神秘的组织，我们的能量超乎你的想象，金钱、力量、地位、女人，你想要的我们全都可以给你。” “我想要的很多。但是现在，”路诤打了一个响指，“我只要你的命。” 飞天螳螂双刀交叉，虫系能量镀了上去，化为一把十字的利刃，背后的膜翼振动着，如突击的武士那样直扑而前，利刃劈出，淡黄色的刀光在黑暗中一闪。 “啊——！”国宗新一怒吼，他极限压榨自己的大脑，超能力化为光壁，挡下了这次攻击。 但作为代价，他大量的脑神经坏死，脑血管破裂，鲜血沿着眼角流了出来。同时，他身体的畸变进一步加剧，不只是头骨的变形，犬齿外突，他的脸上还长出了一撮撮淡棕色的绒毛。 这时，路诤手指捻动，几颗黑色的影球撞在光壁上，幽灵系能量爆开，像是泼在铁上的硫酸，在光壁上侵蚀出一个个孔洞。 飞天螳螂再次举刀下劈，虫系能量顺着那些缺口继续侵蚀，“咔嚓”一声，光壁再也支撑不住，像是受到钝击的玻璃那样破碎。 “不——！”国宗新一大吼，但他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了，飞天螳螂的镰刀已经劈进了他右边的肩膀，刀锋一直劈进肺里，鲜血如同喷涌而出的山泉。 重伤垂死的国宗新一眼球转动了一下，看向不远处站立的路诤。 但路诤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他轻轻挥手，地上的白影快速接近重伤垂死的男人，一片白雾笼罩了他的头，狰狞的鬼脸在白雾中浮现。 鬼斯对这位超能力者的灵魂早已饥渴难耐了，它扑在国宗新一的头上大快朵颐，从眼耳口鼻等窍穴汲取着灵性，像是一只贪婪吸食活人血肉的吸血鬼。 被鬼物捕食的国宗新一眼球不断上翻，嘴里发出语焉不详的呢喃，随着灵性的析出，他脸上的绒毛一根根枯萎落下，皮肉也坍塌下去，像是一具转瞬间就被风干了的干尸。 鬼斯丢下了被吸干的国宗新一，贪婪的目光向周围仰卧的孩子们看去，显然，它并没有吃饱。 “够了。”路诤说。 但鬼斯没有服从这个命令，它咧开巨口，血红的眼睛凶光大作，像是一只跃跃欲试想要反扑的毒蛇。作为曾经的灵界大魔，路诤这个等级的训练家可不够做它的主人。 “我说够了。”路诤单手按在胸口的灵魂石板碎片上，鬼斯脸上的凶光立时化为了忌惮，紫黑色的光芒闪过，它不情不愿地被收了进去。 路诤无奈地捏了捏鼻梁，觉得有点头疼。现在的鬼斯等级不到10级就有点管束不住了，等进化到鬼斯通，怕是得反客为主，把训练家炼制为它的鬼奴。 不过这是以后的事了，他慢慢走向国宗新一的尸体。现在最优先的是找到他的遗产，然后通知超能协会的人处理这些他们组织内部的叛徒。 但就在这里，红色的光芒再次出现。 第一百三十八章 黄金同盟 红色的光芒忽然在黑洞洞的房间里亮了起来。 路诤猛地回头，看到他侧后方的一个床位上，身穿病号服的男孩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上亮起了一个红色的眼睛符号。 “国宗新一？你还没死？” 路诤一点点往后退，这个忽然坐起来的孩子给他的感觉不太对劲。尤其是他额头上亮起的那个眼睛符号——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异世界的来客，我想我们可以谈谈。”孩子淡淡地说。 路诤放在背后的手搓出了一个影球，他猛地掷过去。影球穿过那孩子的额头，亮起的眼睛符号熄灭，他犹如断了电的机器人一般，直直地摔在了床上。 路诤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这时，又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你不用紧张，我们对你没有敌意。” 这声音清脆而稚嫩，但路诤却感到身体一僵，他慢慢回头，看到另一个孩子正从他背后的床位上坐起来。这是个女孩，额头上同样亮着一个红色的眼睛符号。 路诤盯着女孩，“你是谁？” 女孩没有说话，另一道红光从她身边亮起，这次坐起来的是一个男孩，他的额头上也有一个眼睛的符号。 男孩说：“我们是‘灵知隐修会’。” 路诤眼睛缩了一下，他一周目的时候听说过这个组织。 这是个神秘的泛宗教组织，由政治家、金融家、学者等社会精英群体组成，成员遍及世界各地，被一些人认为具有塑造世界秩序的能力和野心，很多社会思潮就是他们在背后推动。 比如有人宣称，在历史上，地区联盟取代土地领主的政治结构变化，就是隐修会在幕后推动。在这一进程中，作为军事贵族的宝可梦训练家地位下降，政治精英、科技精英、商业精英的地位上升。但这还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联盟的权力依然是宝可梦训练家在主导，因此他们积极推进军事技术的进步，试图以热武器取代训练家成为军事主导力量，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就是这项工作的测试。 在他们这几句对话的功夫，一道道红光鳞次栉比地亮起，像是黑暗的房间里亮起了一盏盏红色的LED小灯。 那些小孩子们一个个从床上坐起来，身穿病号服，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神也没有温度，唯有额头上的眼睛符号流转着神秘的光辉，像是机器人的电源。 “我们认为你有加入我们的资格。” “娜姿可以给你的。” “我们也可以给你。” 那些小孩子接连开口，却仿佛是同一个人在说话。 路诤感到微微的战栗，他想起那些眼睛符号是什么了。就在他和国宗新一搏斗的那座地下神殿，墙壁上那些无数个星星像密集的眼睛，俯视苍穹下的凡人，和这一幕一模一样。 他瞟了一眼地上国宗新一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立刻暴起发难，也许这些“东西”只是在虚张声势，它们并不具备真正的力量。 “别担心。” “你杀了国宗新一。” “但这没什么。” “这只能说明你比他更有价值。” 额头上亮着眼睛的小孩子们赤着脚，慢慢聚拢过来。 也许他们真的在虚张声势，但他们所造成的压迫感之强几乎让路诤喘不过气来。他决定虚与委蛇，一边借着病床的阻碍往房间外面挪动，一边试探：“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不。”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我们能给你带来什么。” 那些孩子脸上的表情没有出现丝毫变化，但路诤却感觉到他们同时生出一股隐隐的笑意。他悄悄咽了一口唾沫，“那你们能给我带来什么？” “一切。” “近乎一切。” 路诤心说，这算什么，意思是梦里啥都有？ 他想，如果你们是个传销组织，那还挺失败的，毕竟画这么大的饼几乎把骗子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不过也不一定，毕竟戈培尔老师说过，撒谎就要撒弥天大谎，教主那个等级的人物许下的承诺往往是整个天国。 “好吧。但是，”路诤还在后退：“代价是什么呢？” 越来越多的孩子从床上站起来，那些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连成一片，像是某种千眼的神话生物从长眠中醒来，借着人类的身体说话。 “你还在紧张。” “这真的没有必要。” “我们对你只有善意。” 路诤沉默不语，但在这些“东西”的面前，他眼神的变化足以说明一切。它们轮流说道： “世界是灵性的和知性的。” “一切能被灵性和知性理解的东西都是善的。” “善是支配我们思考以及行动的力量。” “因为善就是一切现象的本质。” “我们从善中来，也将回善中去。” 路诤心想，他们理解的善，和自己理解的善可能大概不是同一个东西，“我很荣幸自己能被你们看重，但我想知道自己被你们看重的原因，以及我需要付出些什么，否则我不踏实不下来。” 红色的眼睛们齐齐闪动着光芒，像是在发出无言的微笑。 “太一的流溢赋予我们不同程度的知性和德性。” “有的人拥有更多的智慧，就像黄金，是天生的统治者。” “有的人拥有更多的激情，就像白银，是勇敢的战士。” “有的人拥有更多的节制，就像青铜，是勤劳的匠人。” 路诤表面上拼命点头，但心里却想，各位莫非来自印度，信奉的是梵天，还是毗湿奴？嗯……好像也对，貌似印度的神仙很喜欢在额头上开第三只眼睛。 好像听到了路诤的腹诽，那些眼睛们话风一转。 “这三个等级的人各司其职固然很好。” “但我们无意重构世界的秩序。” “隐修会只是黄金者的同盟。” “所以我们向你发出邀请。” “因为我们在你身上看到了黄金。” 路诤挑了挑眉毛，心说，我不是达利特么，怎么就变成婆罗门了？ 不过他有自己的猜测，所谓的这个“灵知隐修会”必然是一个超能力者的组织，那么结合一些过去的阴谋论，这个组织的存在和他们的真实目的就很微妙了。 他们循循善诱说了那么多话，可能是因为他们发现路诤也有成为超能力者的资质，或者是因为他们通过国宗新一的眼睛发现了路诤其实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又或者，干脆只是对他手臂上那个能赋予寄主超能力的寄生体感兴趣。 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自己的左臂上，现在那根触手好像感觉到了威胁，正在微微收缩。 路诤停住了后退的步伐，现在他站在某个床位旁，床上躺着一个十岁大的小女孩。 他把手放在了小女孩的肩膀上，一下子把她拦腰抱了起来，“如果我拒绝呢？” 不待那些东西们回答，他激活了鬼影重重的第二项能力，“降临！” 在那些眼睛们的注视下，幽灵系能量以极快的速度将他身体表面覆盖，连同他怀里依然昏睡的小女孩，只留下一道漆黑的轮廓，像是用墨笔勾出的线条。下一刻，那漆黑的线条突然变淡，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站在黑暗中的孩子们默默看着路诤脱身，额头上的眼睛符号依然亮着，脸上始终没有多余的表情。 此刻，替换了灵魂分身的路诤正抱着怀里的小女孩拼命往出口跑。 寄生体的赋予让他的精神点数很富裕，所以这个灵魂分身存在的时间非常长，在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他就已经指挥灵魂分身往出口跑了，现在他已经距离出口很近了。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女孩，小女孩紧闭双眼，好像在熟睡。 她正是今天刚被拐来的英子。考虑到时间问题，她没有受到精神侵染的可能性最大。虽然自己的委托不是她妈妈发出的，但能救一个是一个。 与此同时，樽田摇着自己的轮椅往地下室的深处赶去。黑暗中，他咬着牙，把轮椅的转轮摇得飞快。 樽田沿着地下二楼的走廊一直来到尽头的楼梯口——但坐在轮椅上是没办法进入第三层的，他咬了咬牙，颤颤巍巍地从轮椅上站起来。 站起来的樽田在轮椅上用力一推，轮椅沿着楼梯滚了下去，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 轮椅下去了，但更加困难的是把他自己搬下去。 作为一个年纪超过80岁的老人，他的四肢随着常年卧床修养已经没剩下多少肌肉了，尤其是腿部和腰部，由于严重的筋膜炎、关节炎以及腰椎突出，他的日常行走非常困难。 但此刻重获青春的诱惑唤醒了他的激情，让他充满了力量。 樽田迈动早已干枯老朽的双腿，扶着墙壁，小心翼翼不让自己摔倒，一点一点往下挪动。 经过艰难的努力，他的双脚终于踩在了地下三层的地板上。然后他从地上把轮椅扶正，幸亏这辆设备专门用轻金属打造，对他这样的老人来说也不算沉重。 气喘吁吁的樽田稳稳地坐在轮椅上，再次摇动轮椅，往三层的深处探索。 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容易，与地下二层迷宫般的结构不同，地下三层只有一条笔直的通道。 最后，樽田来到那座神殿般的房间前，在看清了里面的东西后，那对浑浊的眼睛慢慢睁大。 樽田加快摇动轮椅的速度，一直来到穹顶的正下方。他仰望穹顶，对着那个象征着一切本源存在的圆球张开双臂，像是一个想要拥抱星空的孩童。 他激动地浑身颤抖，双手不断挥舞着，“灵知隐修会！真的是灵知隐修会！你们果然没有离开！” 如果真的是那个神秘的组织，那么所谓的灵魂转移技术可能真的不是一场骗局。在对谷仓治等人的介绍中，他并没有说出自己对那个组织全部的了解。至少有一件事他没有说明，在隐修会的内部，真的存在存活了上千年的元老。 发泄了一通内心的兴奋后，樽田的目光转向四周，他贪婪地打量着神殿里的东西，好像食腐的臘狗在寻找可口的尸体。 这时，樽田看到刻在墙壁上的那些星星好像转动了一下。 他微微一怔，猜测那可能是某种错觉。但就在下一刻，星星表面忽然裂开一道细缝，细缝里渗出淡淡的红光。闪着红光的东西转动了一下，然后“睁开”了——刻在墙壁上的那些东西并不是星星，而是眼睛！成百上千对眼睛！ 现在那些根本不像是人类的眼睛正同时看向他，就像是神正用一种冷漠的神态注视着自愿进入祭坛的牺牲者。 樽田意识到不对劲了，他赶忙摇动轮椅试图退走，但现在已经晚了，他和眼睛们的视线已经彻底接驳。 某种东西正通过“对视”进入樽田的身体。那股力量太巨大了，就像是海水倒灌进江河里，樽田脸部肌肉抽搐，表情扭曲，紫青色的血管一根根在皮下浮现。 “救——！”樽田试图求救，但他的声带也不受控制了，从嘴里发出来的只是毫无意义的呢喃。 他从轮椅上跌落下来，全身上下的肌肉开始痉挛，被痉挛的肌肉拽动的骨骼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他四肢扭动、脊柱反曲，像是一只反向蜷缩起来的虾米。 最后，刻在穹顶上的那个最大的圆球也裂开了一道细缝，一颗直径足有二十米的巨大眼珠转动了一下，盯向地上的樽田，璀璨的红光照在他的脸上。 路诤冲出康复大楼，离开那座压抑逼仄的地下室，空旷无人的病院居然显得格外宁静。 他刚想把英子放下来歇歇，但就在此刻，一道诡异的精神波动从他的侧下方传来。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沉睡在地底的巨人醒来了，发出第一声沉重的心跳。 他身体一僵，想到了地下室里那些无辜的孩子们，不过现在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路诤咬了咬牙，把英子扛在肩膀上，就要继续往外面跑。但他刚一抬头，却发现康复大楼周围的绿化带中，一个个红色的光点在漆黑的林木间亮了起来。 他瞪眼瞧去，树木微微摇晃，光点居然开始移动了，像是无数个硬币大小的萤火虫——那不是什么萤火虫，而是咕咕和猫头夜鹰，那些红色的光点是它们的眼睛。 此刻，这座占地近百平方公里的疗养院里，所有隐藏在绿化带里的、充当守卫的猫头鹰宝可梦们，正张开褐色的双翼，在夜空中无声地划过黑色的弧线，向这里聚拢。它们激活了猩红色的眼睛，齐齐望向地上的猎物。 路诤看的浑身一僵，这些东西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一眼数不清，它们聚拢在一起飞过天空的时候，简直像是一片乌云。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冲了出去。 冲出去的“路诤”不止一个。寄生体带来的精神点数还剩不少，他干脆地支付代价，灵魂投影们四散逃走。 同时掷出去的，还有三颗精灵球，“大嘴雀！飞天螳螂！巴大蝶！挡住它们！” 三只飞行系宝可梦腾空而起，向乌泱泱的咕咕群们飞了过去。 大嘴雀和飞天螳螂的速度比咕咕们快，冲入鸟群后一个照面，就有几只边缘的咕咕被斩落。 这些咕咕们的等级并不高，大多数可能只有10级出头，猫头夜鹰更是只有少数几只，隐修会的人把它们放养在医院里应该只是充当警卫。它们中任何一只单枪匹马都不可能对路诤造成威胁，但此刻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咕咕们的眼中红光同时闪烁，念力如同一道道溪流一般，汇聚成浩瀚的大海。作为物攻手的大嘴雀和飞天螳螂直接被爆发的念力一下子拍落在地，唯有巴大蝶依然能借助空气斩对外围的咕咕进行持续杀伤。 “和它们游斗！” 大嘴雀和飞天螳螂勉强再次飞起，它们不再莽撞，而是利用速度优势在外围和咕咕们兜圈子。 如果这场争斗仅发生宝可梦之间，这个战术是可行的，但现在地上的训练家本人却是最大的罩门。 铺天盖地的咕咕们向下俯冲，把目标直接对准了路诤。它们对四周逃逸的灵魂投影们没有丝毫的兴趣，因为显而易见，只有背上背着人的那个才是真的。 念力重压从天而降，路诤抢在那前面激活自己的技能，“降临！” “嘭”的一声，他原来站立的水泥路面在念力的重压下皲裂，像是刚才有一柄无形的重锤从天而降，重重地在上面砸了一下。如果不是他的果断，现在出现在那里的就是两具叠在一起被压成一团的肉饼。 路诤看也不看，他凭空替换了前面的投影，调转方向，躲进康复大楼前面的心理楼里。 咕咕们向着心理大楼的入口冲了过来。大楼的入口不算宽敞，走廊就更加狭窄，飞行系的咕咕们聚拢在一起往里钻，就像是一群自己跑进陷阱的麻雀。 “好机会！滚过去，用重踏！” 一颗土黄色的圆球从墙壁的一侧跃出，像是一颗炮弹一样砸在密集的咕咕群里。因为人工建筑的阻挡，咕咕们的念力无法拧成一股，全身覆盖岩石系能量的穿山王重重地在其中碾过一圈，留下一片骨骼断裂的脆响、惨叫和满地的尸体。 咕咕们不再进来，它们落在建筑的屋檐上，褐色的羽翼收拢，就像无数只蝉叮满了树干。 大嘴雀、飞天螳螂和巴大蝶尾随着在旁边游斗，它们又解决了几只咕咕。 路诤暗中下达了指令，试图调动咕咕群的行动，但除了边缘处的几只咕咕在防御，剩下的咕咕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凭空转动着脑袋，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心理大楼的出口。 如果没有其他的危险，躲在这里避难等待天亮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这时，那种诡异的精神波动又传过来了。 路诤把手按在精灵球上，收回了三只飞行系宝可梦，然后再次激活技能：“降临！” 这次他选择的目标是已经距离他将近500米外的一个投影，正踩在了“鬼影重重”的距离限制边缘，那里已经接近人工湖了。 察觉到目标的转移，停留在心理大楼的咕咕们再次飞起，乌泱泱地往湖边飞去。 这里是一片空旷的绿化带，除了之前那个凉亭之外，找不到足够坚固的掩体，而架在人工湖上面的浮桥就更加危险，长度足有300米，左右是空旷辽阔的湖面，跑在上面几乎是活靶子。 但路诤别无选择，要离开医院，必须先抵达疗养区，而抵达疗养区，就必须穿过人工湖。 他把英子放在穿山王的背上，下达了简单的指令，“你带着孩子先躲起来，等我把咕咕引开以后，你们从浮桥上过去，到时我们在疗养院会合。” 说完，他拔腿就跑，沿着人工湖往另一个方向移动。 放下了英子之后，他奔跑的速度提高了不少，但远不是宝可梦的对手，500米的距离对咕咕们只是几个振翅，转眼间它们就已经逼近了。 路诤背后感觉到一股刺痛，生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他迅速转向，把自己仅剩下的一点体力条压榨干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扑向湖边，双腿蹬地，“噗通”一声，他的身体扎进湖水里，绽放出一朵不大不小的水花。 落水声还未止歇，他的身后就传来“轰——！”的巨响，念力追着路诤就落了下来，刚才他跳水前站立的石坝被震开七八道裂缝。那无形的念力继续追入水中，湖面被巨力打出一个弧形的凹面，如同有一面巨大的玻璃重锤拍在上面。 随后，更多的念力波动从天而降，把平静湖面搅得如同沸腾的水锅，“噼里啪啦”的震响声此起彼落，水波从无数个着力点散开。 但此刻路诤已经沉入湖底，水体遮蔽了念力的攻击，同时水中大量的绿色水藻屏蔽了咕咕们的视野。 咕咕们放弃了直接进行攻击，它们盘旋在湖面上，随时准备等他浮起换气的时候，发动致命一击。 路诤捏着鼻子，站在湖底的淤泥中一动不动，保持全身放松，这样减少肌肉的消耗可以节省更多的氧气。同时，他的手按在灵魂石片上，幽光一闪，又一个灵魂投影从他身上分裂出来——灵魂投影不是活物，它是不需要氧气的。 灵魂投影四肢着地，抓着湖底生长的水草向前爬行，像是只巨大的癞蛤蟆。 两分钟后，“哗”的一声，替换了灵魂投影的路诤从五十米外的地方探出头去，大口大口地喘息。但不待他吸够新鲜空气，咕咕们已经发现他了，在念力巨锤落下之前，他又是一个猛子扎入湖底。 再次等待两分钟后，他探出湖水，将咕咕们同样带偏几十米远。这里已经远离浮桥的位置了，穿山王从躲藏的树林里钻出，驮着背上的小姑娘，迅速穿过浮桥。 但正在此刻，又是一股精神波动从远处传来——第三次。 路诤心里一紧，如果把这种精神波动理解为怪物复苏的心跳的话，那么它的心跳正变得越来越快。 但他没法去做什么，不论那些诡异的精神体借助小孩子们的身体能孕育出东西，但在此之前，他必须先摆脱这群咕咕——也许这群咕咕本身就是那些精神体召唤过来拦截他的。 路诤再次扎入湖中，两分钟后，他已经来到了湖中心。那个精神波动依旧在慢慢加快，而且越来越快。 第四次精神波动。 第五次精神波动。 第六次精神波动。 现在的情况似乎演变为他与一个未知存在进行一场争抢时间的较量，是他先摆脱咕咕，找到一辆车离开院区，还是那个未知的存在完成复活，杀死他，继续保守这里的秘密。 十几分钟后，路诤终于狼狈地爬上了湖面。 但就在此刻，远处传来“咚”的一声，金色的精神波动肉眼可见的从远处传播过来，人工湖的湖面向着同一个方向荡漾起来，像是一片片金色的鱼鳞。 路诤猛地回头张望，却见人工湖的对岸依然一片漆黑，但他明确感知到，某种东西已经被唤醒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超能猎手 金色的光线沿着湖面传播，但路诤来不急细瞧，他刚一露头，咕咕们就已经追过来了，精神重压从天而降，落向他登陆的河坝上。 在被念力洪流锤成肉饼前，他再次使用降临，这一次替换的是500米外的一个灵魂投影——他在湖底其实制造了两个灵魂分身，其中一个只是负责换气，另一个走向的才是他真正属意的登陆点。 这里是距离疗养大楼最近的一角，直线距离不到200米。 路诤屁滚尿流地往前冲刺，脸色憋得酱紫，在咕咕们赶上的最后一刻，他双腿蹬地，翻滚着滚进气派的长廊里。 咕咕们吃过人工建筑的亏，它们停住外面，没有追进去。 路诤仰面喘了好几口气，有点惊魂未定，最后，他终于从地上把自己撑了起来。 疗养大楼是这家医院真正赚钱的项目，说是医院，但实际上是附带全套医疗服务的度假别墅，修建得很气派，在这里面修养的有不少是如樽田那样的有钱人。 他抹了把脸，擦去脸上的泥水，向四周打量。 “库丘！”回廊角落的沙发后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唤。发出叫声的是穿山王，它闻到训练家的味道，从躲藏的地方钻了出来，旁边还跟着一个穿着白色病号服的小女孩。 这里确实是他们约定会合的地方，不过路诤没想到英子居然已经醒了。 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想跟英子打个招呼，却没想到小姑娘一见到他，眼中就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一下子躲到了穿山王的后面，像是只受到惊吓的小老鼠。 路诤低头看了一眼光可鉴人的地面，映在上面的是一个浑身湿透的家伙，满身的泥浆，头发里还夹着几根绿色的水草，活像个爬上岸的水鬼。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被绑架了，我是来救你的。” 英子双手抓着穿山王背上的尖刺，从后面探出半个脑袋，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一副完全不信的表情。 这时，大厅旁边响起“踏踏踏”一连串的脚步声，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男子从旁边跑了出来。他们对着路诤散成一个扇形，把他围住。 这些人是医院的保安，在通过摄像头看到路诤的第一时间，他们就立刻向这里赶来。 保安们举起手中的电棍，如临大敌，他们的目光落在路诤旁边的穿山王和他腰带上的精灵球上，大叫道：“你是什么人？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不过这就是路诤想要的，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快报警！立刻！” 听到这句要求，保安们全都愣住了，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是受雇于弘富商会的训练家！樽田先生是我的老板！”路诤赶快扯起虎皮：“我们刚才被袭击了，快报警！” 为首的保安队长从腰间拿出对讲机，凑到嘴边，与他背后的指挥部门沟通了几句，然后走了过来：“樽田先生现在在哪里？” 路诤举起精灵球，飞天螳螂拦在了两人中间。这个举动让保安们又紧张起来，他们再次握紧手中的电棍。 “我怀疑这里的人有内鬼，报警，让君莎来处理。”路诤说。 他怀疑的当然不是什么内鬼，而是这里的保安也被国宗新一种下过精神暗示，这些人手里有武器，一旦让他们近身，就能对自己造成不小的威胁。 保安队长站在原地，他不确定路诤是什么级别的训练家，一时十分忌惮，他再次和指挥部门做了沟通，然后说道：“你说自己遭到了袭击，什么袭击？袭击者是谁？” “就在外面。”路诤让过一个身位，示意他们自己去看。 保安队长将信将疑，他使了个眼色，某个队友从路诤让过的身位走到外面。他看到外面的景象，一下子愣住了，“外面——！” 剩下的保安们望向外面，也全都愣住了，一点点往后退。 路诤回头看去，却见到外面亮起了一抹浓重的红色，就如同此刻那里正有一架捕鱼灯，红色的光源在天地之间来回反射，污染了整片区域。 “咕咕——！咕咕——！”疗养大楼前，咕咕群同时起飞，黑影连成一片。 在那些猫头鹰宝可梦的叫声中，红光开始摇晃，路诤眼睛缩了一下，立时反应过来，这是那个光源在向这里靠近。 他猛地扑向最近的一名保安，大喊道：“手机！带没带手机！” 保安瞪着他，不知道该不该把手里的电棍捅上去。 不待路诤得到通讯设备，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从外面响了起来，在保安们震惊的注视下，几十个身穿白色病号服的小孩子出现在外面。他们数量很多，但动作却整齐划一，脚步同起同落，如同是一个整体。 小孩子们站立着不动了，他们组成的人群向两边分开，在红光的照耀下，一个略显佝偻的人影从后面走了过来。 “樽……樽田先生？”保安队长认识这名医院里的VIP，但此刻樽田诡异的动作让他察觉这位尊贵的客人身上出了问题。 樽田并没有如他之前那样坐在轮椅上，而是双脚着地走路。他低着头，身上名贵的丝绸衬衣被衣服下面什么东西撑得鼓胀起来。 保安队长没有上前，而是谨慎地后退，同时他再次呼唤了一声：“遵田先生？” 樽田猛地抬头，保安队长心里巨震，这位老人的眼中全是眼白，看不到没有丝毫的眼仁，唯独从他的脸直到脖子，是一根根红色的线条，像是什么古代的萨满画在勇士身上的图腾。 那些红色的线条同时亮起，与他对视的保安队长忽然呆住，举起的双手在身体两侧垂落，浑身紧绷的肌肉也一下子放松下来。 保安队长缓缓回头，现在他的眼中也变作一片空白了，红色的线条从他的眼眶周围浮现出来，像是一根根血管组成的蜘蛛网。 “跑！”路诤大喊。 这声大叫惊醒了剩余的保安们，他们跟在路诤后面，逃入大楼的内部。 路诤两步并作一步，在楼梯上狂奔。在他的旁边，英子骑在穿山王身上，两只手抓着它背后的刺，像是个威风凛凛的猪骑兵。这小姑娘还算聪明，至少在关键时刻，分辨出了谁好谁坏。 疗养院内部的装潢相当豪华，完全是酒店的做派，地上铺着很厚的棕色羊毛地毯，墙壁上还挂着各种艺术画。 路诤穿过三楼的活动室，在回廊上狂奔，他“蹬蹬蹬”的脚步声惊动了住户，不少门打开了，银发的老头老太从里面探出头来。其中有一个穿白色护士服的中年女人，她双手叉腰，脸色难看地冲路诤低喝道：“赶着去投胎么？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但等她看到路诤的样貌和跟在他身边的穿山王时，抱怨声一下停住了，立马就要关门。 路诤看到她却眼前一亮，冲了过去，一把顶住房门。 护士脸色发白，“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手机！把手机给我！”路诤也很着急，他自己的手机因为在人工湖里游了一圈，已经进水不能用了。 护士慌慌张张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路诤从物品栏里掏出一枚卡片，卡片上画着一只戴单片眼镜的猫头鹰，落款是“星翼鸟的魔法教室”——这是和座永三留给他的名片。 他对着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把数字一个个输入进去。 “NicoNicoNi～～～向着你的心底，NicoNicoNi～～～传达笑容的NicoNicoNi～～～”电话拨通了，对面响起的是非常搞怪的手机铃声。 路诤磨着牙：“你倒是接啊，快接啊！” 保安处的家伙们如果够聪明的话，应该已经尝试报警了，但要摆平这里的事情，单靠君莎恐怕是不够的，最好还是超能协会出手。其实路诤现在已经有点后悔自己的托大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英子，如果因为贪心单人通关的奖励而害了这么小的孩子，就有点难辞其咎了。 那胡言乱语的手机铃声播到第三遍的时候，终于被接通了，对面响起一个非常懒散的声音：“莫西莫西？” “和座永三，我是陆狰狞，我现在在金黄市圣心疗养医院。”路诤压低声音，吐出五个字：“灵知隐修会！” “什么？难道你找到绑匪了？”电话对面的和座永三问道。 “灵知隐修会！快去找你的上级！快！” “嘟……”路诤挂断电话，因为此刻他听到外面响起了一个沉重的脚步声。 “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路诤在英子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自己推门走了出去。出现在外面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七八个人，他们身穿黑色的保安制服，低垂着头，一步步向这里走过来，脚步整齐划一。 保安们齐齐抬头，路诤看见他们的额头上都亮着一个红色的眼睛符号。 路诤丢出精灵球，“飞天螳螂！刀背打！” 与此同时，保安们握着手里的电棍，冲了过来。 飞天螳螂的刀锋横劈竖斩，虽然用的不是锋利的刀刃，但精灵技能的威力同样不是人类的血肉之躯可以承受的，走廊里响起一声声骨骼折断的脆响。很快，那七八名保安就被因为手骨或腿骨折断而倒在地上，丧失了意识。 路诤轻而易举地击破了这些意识被同化的普通人，但他们却是现成的精神锚点。 一道道红色的线条在保安们的身前凭空出现，线条的轮廓逐渐化为实体，身材佝偻的老人还有几名面无表情的孩子出现在路诤的面前。 现在他们的距离极近，路诤看清了那个老家伙的脸，正是之前被留在地下的樽田，却不知道他遭遇到了什么，弄成现在这副样子。 路诤眼皮一跳，他不想伤害孩子，但事急从权，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飞天螳螂，十字斩！” 但飞天螳螂根本没有接近樽田的机会，一股极为强大的念力爆发出来，飞天螳螂被那股念力推飞出去，直直撞在路诤身上，把自己的训练家也一起撞飞出去。 路诤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摔得七晕八素，眼冒金星。但他等不及恢复视线，就用手拍在胸口的灵魂石片上，“降临！” 但这一次，移形换位的效果没有奏效，站在不远处的樽田眼中红光迸射，他身上那种诡异的线条居然离开了他的身体，开始向四周的墙壁展开侵蚀。 这似乎是一种空间类的技能，路诤不确定这是戏法空间，又或者是魔法空间的变体。但毫无疑问，樽田的超能力封锁了他们所处的空间，任何能产生位移类的技能都被封印了。 路诤再次甩出两枚精灵球：“巴大蝶！大嘴雀！” 这两只飞行系的精灵在开阔空间下也许能通过游斗对樽田产生一定的威胁，但此刻，在狭窄的建筑物内，它们只是活靶子。 樽田的衣服继续鼓胀，金黄色的念力肉眼可见地在他周身环绕，居然像是超级赛亚人变身时产生的斗气圆环，带着他双脚离地缓缓的漂浮起来。 念力圆环微微一振，精神波动像是日冕爆发时产生的冲击波，两只扑打着翅膀的精灵就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凭空击了一下，如同之前的飞天螳螂那样倒飞了出去。 路诤长了长嘴，他忽然发现樽田的身影有些熟悉，他像是一只——胡地！ 如果眼前的樽田已经被胡地彻底占据了意识，那么他其实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那实际上是一只超能系宝可梦，而且是等级至少在50级以上的高速、高爆发的强攻型宝可梦。 他的心往下沉，他低估了这个副本的难度，原本他以为盘踞在这里的人只是被超能协会清除出去的败类，但实际上，这里其实是某个神秘组织的巢穴。他自作聪明，以为凭借二周目玩家的经验优势能捞到不属于自己的好处，结果却是自寻死路，害人害己。 路诤不想放弃，他捻动手指，借助樽田击破巴大蝶和大嘴雀的功夫，将制造出的影球掷了过去。这是他唯一的反制手段，借助灵魂石片的高位格，强行调动克制超能力的幽灵系技能进行反击。 连续三枚影球朝着樽田飞了过去，但却在距离他还很远的位置上就蓦地炸开，化为几道幽光。 借助引爆的幽灵系能量，路诤这才看清，此刻他和樽田之间，居然矗立着层层叠叠的光之壁——那只寄居了樽田身体的胡地，早已经布下了固若金汤的防御。 樽田抬起手，借助念力，隔空扼住了路诤的喉咙，把他慢慢提了起来。 “我们给过你机会。” “你拒绝了。” “这个世界上的机会总是很少。” “你没能抓住。” 说话的不是樽田，而是跟在他后面的那些面无表情的孩子。他们同时抬头看向路诤，额头上的那一个个发光的眼睛符号对准了路诤，借助视线作为媒介，双方的意识开始接驳。 被超能力提在半空的路诤双腿蹬地，却踩不到地面。因为颈部动脉血管受阻，他的大脑因为缺氧而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更加糟糕的是，无数个外来的意识正试图通过视觉神经侵入他的大脑。 与此同时，他看到在游戏界面上，他的精神点数正在飞快下降——很显然，当寄生体带给他的额外精神点数被消磨干净的时候，他的精神防御将彻底瓦解，他的意识也将被彻底入侵。 路诤与樽田的打斗声惊动了这一层的住户，他们看到了外面诡异的一幕，银发的老头老太纷纷向着反方向逃跑，一边逃跑一边呼救。 樽田和他身后的那些小孩却一副不准备为难他们的模样，只是看着被吊在半空的路诤双手挥舞垂死挣扎。 这时，樽田旁边的墙壁忽然坍塌了，飞溅的砖块和钢筋倒向樽田和他旁边的那些小孩子们。 樽田微微摆头，念力调转了方向，将那些坍塌下来的墙壁整个托住。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倒塌的墙壁后面响起：“去救叔叔！” 话音还未落下，一只圆滚滚的土黄色圆球钻破墙壁，落在樽田身边。穿山王抬脚，浑厚的地面系能量即将轰击下时，樽田的动作变了，他单手掐住路诤脖子的那只手松开，翻掌下压，念力如同深海的重压一般，将穿山王死死按在地板上。 “抓住她。”面无表情的小孩子说。 樽田摆手成爪，从散落的泥灰里把一个瘦小的小姑娘抓了出来——那是和穿山王一起藏在房间里的英子，她房间里的护士开门逃跑时她却没有跟着逃跑，反而选择了指挥穿山王施展了一次伏击。 英子被面目狰狞扭曲的樽田抓在手里，小脸吓得惨白，她扑打着四肢，但就是挣脱不开。 樽田旁边的某个男孩转头向她看去，额头上的红色眼睛亮了起来，然后，那个诡异的符号同时也出现在了英子的头上。 “等等！”不远处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 那些孩子们抬起眼帘，只见不远处，路诤握着匕首，刀尖对准的却是自己的脖子。 英子的偷袭没有对樽田和跟在他身边的那些娃娃们造成足够的威胁，但并非完全没有效果，樽田的精神控制持续到一半因为这个意外而被迫中断，让路诤挣脱了他的控制。 路诤神色阴沉，压在颈动脉处的刀尖已经刺破了皮肤表面，一滴血珠在刀刃上荡开。他低声说：“放开她，否则我就刺下去！” “你在威胁我们。” “用你自己的生命。” “你觉得这会有效么。” 路诤勾了勾嘴角：“你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对么？是什么呢，让我猜猜，是异世界的秘密，还是始祖宝可梦的基因？” 他一直没弄明白国宗新一究竟在干什么，也就不清楚这些自称灵知隐修会的人在这里盘踞的目的。但他们的行为必然是不能见光的，按正常的逻辑分析，一旦秘密被外人窥破了，第一件事应该是撤离，但这些家伙却反过来不惜暴露更多东西也要追杀自己，很可能是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那些小孩们脸上的表情，“不管你们想要什么，都必须要从我的脑子里拿。肉体是精神的载体，如果我的肉体死亡了，你们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很遗憾。” “你猜错了。” 说话的小孩眼中红芒闪动，英子额头上的眼睛符号彻底成型。 “喂！等——！”路诤大叫。 但就在他分神的功夫，樽田的手指做了个类似扣动扳机的动作，路诤握刀的手腕猛地向后一折，他的腕骨“咔嚓”一声脱臼，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这个技能叫弯曲汤匙，可以将自己做出的动作同步到其他人身上。 “坏了！”路诤知道自己猜对了，但他也失去了通过自裁来威胁对方的手段。 樽田再次隔空与他对视，胡地的精神力通过视线接驳渗透过来。 路诤感觉自己的左手手臂剧烈地疼痛，上面的寄生体正拼命抵抗，它汲取着宿主的血肉将其转化为超能力，抵消胡地的精神入侵。 但胡地的精神力是碾压性的，路诤的左手手臂被寄生体超负荷的压榨，肌肉萎缩、神经坏死，寄生体也没好到哪里去，那根绦虫触手也在一点点枯萎，像是一棵缺水的狗尾巴草。 这样的抵抗是徒劳的，路诤只能一点点看着自己的精神点数从四位数飞速下降到三位数。 路诤在自己的游戏面板上飞快地翻页，寻找着什么能破局的办法。 这时，一个空闲的技能栏引起了他的注意。 【友绊契约：与宝可梦建立特殊誓约，使缔结誓约的宝可梦成长率提升25%，解锁‘精神共鸣’，同时，根据契约属性不同，训练家得以使用不同属性的自然能量。】 樽田现在使用的意识入侵本质一种超能系技能，而超能系存在着一个绝对盲点，就是恶系。如果此刻他能与一只恶系精灵签订契约，从而分享到对恶系能量的运用，也许会有机会。 但现在路诤手上没有恶系精灵，唯一能对樽田产生威胁的，是幽灵系的鬼斯。 他点开契约列表，在其中寻找鬼斯的选项，但鬼斯并没有出现在上面——友绊契约必须选择自己的精灵，那只精灵的状态不能处于濒死，并且双方的亲密度必须符合一定的标准——鬼斯并没有满足亲密度的标准线。 路诤的其他精灵全都处于濒死状态了，但是此刻，一件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在“友绊契约”的列表中，居然出现了一只未知的精灵。 【名称：？？？】 【属性：超能力系】 【状态：可契约】 路诤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 第一百四十章 北原希尹 【你已选择契约对象，契约对象为……】 游戏系统顿了一下，然后路诤的胸口忽然感觉到了一股熔岩般的灼热感，一直悬挂在那里，被当做装饰品的指环悬浮起来，一只眼睛从古老的长眠中睁开。 【名称：未知图腾X】 【属性：超能】 【等级：未知】 【技能列表：觉醒力量】 【简介：来自远古时代的未知存在，当聚集起来的时候，会产生无穷的力量。每只未知图腾的形态都各不相同，它们的形象与写在石板上的古代文字颇为相似，应该存在某种联系，然而其意义至今仍是个谜】 【契约能力生成中……】 未知图腾居然也能建立友绊契约么？ 路诤一周目的时候从没听说过这种事，甚至他都没听说过有人收服过这种精灵，但他来不及细想，也来不及等待友绊契约的能力生成，远处的樽田正在虎视眈眈，他必须立刻展开行动。 “开启精神共鸣！” 精神共鸣的本质是训练家和契约精灵放开自己的心灵壁障，让双方能通过意识层面直接进行沟通，从而让精灵激发出自己的潜力，训练家也得以分享一部分精灵的力量。 而心灵沟通这个领域本就属于超能系的范畴。 随着路诤和未知图腾的精神共鸣开启，一根根红色的线条同样出现在路诤的脸上，超能力以未知图腾为源头，向路诤的身体中流转。 两股超能力猛地对撞，路诤从樽田的精神重压下重获身体的控制权，他捡起地上的匕首，朝自己的脖颈上扎去。 仅靠未知图腾的力量，他依然不是樽田的对手，但至少现在这一刻，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他的自裁。 樽田周围的小孩们脸上同时闪过一抹阴沉，下一刻，樽田从原地消失，然后突然出现在路诤的对面，干枯的手臂拦向路诤的刀刃。 路诤眼中精芒闪过，他刺向自己脖颈的刀刃忽然偏转，刀刃被一股幽暗的能量覆盖，捅入了樽田的胸口。 幽魂之刃！ 幽灵系能量侵入了樽田的要害，黑色的霉斑在刀口处生长，他身体表面浮现的那种红色的线条在一根根断开。 樽田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声，他周身环绕的那些如同光环般的金焰剧烈地颤抖。 “嘭——！”的一声，猛然爆发的力量向四周扩散，路诤被那股力量推倒，在地上翻了好几圈。 “呸！”路诤吐出一口血，抬头看向身体正剧烈颤抖的樽田，嘴角边勾起一个狰狞的笑容。 刚才爆发的光焰是不受控制的精神力量，幽魂之刃附带的幽灵系能量侵入了樽田的躯体中，切断了他与某一位存在之间的精神链接。 这一刀当然不致命，但却为他争取到了一点时间。 路诤再次吐出一口血，他刚才被爆发的超能力击成了重伤，如果不是与未知图腾建立的精神共鸣为他分担了一部分伤害，现在可能已经去复活点报道了。 他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但灵魂石片赋予他的能力还在。 路诤使用了鬼影重重，制造出了两个灵魂分身，分别朝着两个方向跑去。 “降临！” 他首先替换了那个冲向樽田身后小孩们的分身，握着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表情狰狞地看向站在最前排的一个男孩。 那男孩抬起头，凝视着悬在头顶的刀尖，脸上依然没有丝毫的表情，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居然是阿斯卡纳神印。” “真让人惊奇。” “你身上居然还带着这种东西。” 路诤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樽田是一具傀儡，这些孩子也是傀儡，他们分别代表着胡地和胡地的训练家，也许杀死这些孩子能解除危机，然而他们却是完全无辜的。真正该死的是躲藏在幕后，操纵一切的修士们。 他没有落刀，而是一把拉住旁边的英子的胳膊，“降临！” 樽田身上产生的精神混乱同样影响到了他的空间封锁，这一次，鬼影重重的替换能力没有被阻止。 路诤带着英子来到疗养大楼的深处，他们跑过走廊，找到一处安全出口。路诤再次咳出一口血，他的体力条和生命值全都见底了。 他松开牵着英子的手，指了指下面：“一楼应该有出口，你下去以后马上离开医院！” 说完，他转身就要往楼上跑。 但他却感到背后的衣服被人拽住了，路诤回过头，却看到英子双手拽着他的衣摆。他有点着急：“你怎么了？是害怕了么？” 英子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两只黝黑的眼睛一颤一颤的，蒙着雾气。 路诤想到了她指挥穿山王偷袭樽田的那一幕，蹲了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对她轻声说：“叔叔知道英子是个很勇敢的小孩，接下来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你妈妈还在等着你，别让她失望，好么。” 这时，英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声音：“那叔叔你呢？” 路诤没想到这个有孤独症的孩子居然能跟陌生人沟通，他笑了笑，“叔叔是正义的朋友，正义的朋友，是不会死的。” 见小姑娘满脸写着不放心，他想了想，从背后掏出放穿山王的精灵球，递了过去：“交给你一个任务，叔叔的朋友受伤了，请你把它带出去治好。” 英子接过精灵球，捧在手心，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她最后一次回头的时候，路诤竖起大拇指，比了个正义必胜的手势。 他慢悠悠地爬上了疗养医院的顶楼，这里的灯居然是全黑的，似乎一个住户都没有。他随便找了个房间藏起来，开始着手治疗自己身上的伤。 因为遭到近距离的冲击，他相当于被一辆汽车迎头撞了一下，软组织挫伤，可能伴有内脏移位和内出血。不过相比于物理伤害，真正难缠的还是遭到的精神损伤。随着与未知图腾的精神共鸣结束，虚假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精神点数清零，现在所有需要支付精神点数才能使用的技能全部被封印了。 除此之外，他的脑海中还不断闪现着各种幻觉。 路诤缩在黑暗中，喘了几口气，觉得这次自己大概是很难幸免了。 如果换做是其他属性的敌人，也许在医院这种复杂地形中还能跟他玩捉迷藏，但面对一位高等级的超能力者，在他的精神扫描下，路诤觉得自己没什么机会。 况且在刚才的交锋中，也许他已经被种下了精神道标，下一刻他就会看到樽田的老脸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也是他为什么抛下英子的原因，她只有离开自己，才有逃出去的机会。 路诤暗暗盘算着自己剩下的生路，唯一的机会在于和座永三，如果他及时反映这边的情况，超能协会的反应够快，也许还跟赶得上——当然，更大的概率是赶得上给自己收尸。 路诤缓缓闭上眼睛，和脑海中不断闪过的幻觉对抗，很多画面是他藏在心底不愿意面对的记忆，但这一刻全被挖出来了。 在街头逃跑的人、惨白的衣服和墙壁、黑暗中疾驰而过的汽车、闪着金光的十字星、女孩大吼说你别再来找我了……周围的环境安静下来，他好像隐隐听到哪里有水滴滴落的声音，像是手腕被割破以后落下的血。 这时，远处传来一个沉重的脚步声，还是那些孩子，他们此起彼伏地说话。 “年轻人。” “你展现了自己的价值。” “我们可以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加入我们。” 路诤蜷缩在黑暗中，全力屏住呼吸不发出一丝声音，他现在只能赌博，去赌樽田也有自己的麻烦，不能肆意释放精神力寻找自己。 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磁性的大叔扯着他的嗓子在黑暗中唱了起来：“难道说我依然深爱着你～难道说我依然后悔不已～” 路诤有一瞬间的石化，他赶快去摸自己的腰间，现在那里正有一台手机欢快地播放着来电铃声。 不过现在去关已经来不及了。大叔唱得肆无忌惮，唱得忘乎所以，在一片落针可闻的环境中简直像是惊雷，说没听见，要么真聋子，要么是装聋子。 路诤低头去看这台手机，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不过路诤记得这个尾号，是和座永三打来的。这台手机也不是他的，而是之前那个护士的，因为樽田来得急，没来得及还回去，也没来得及按静音键。 路诤气得接通了电话：“不是，哥们儿，你就这么想我死？” 对面的和座永三急吼吼地说：“喂，兄弟！能撤赶快撤，我们正在赶来的路上，你遇到的那个灵知隐修会很危险！” 必须得说，这家伙吼得足够大声，虽然路诤没按免提键，但他的声音周围的人听起来还是很清楚。 路诤叹了口气，“要是一会儿你看到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那一定是瞪着你的。” 他直接挂断电话，抬头看着走到他面前的樽田，有点为难地说：“要不咱们还是继续聊聊之前说的入会事宜？” 樽田身后的孩子们一言不发，眼神像是塑料模型那样冷漠。 路诤想要闭上眼睛，但已经晚了，没有精神点数中和外部的精神控制，樽田轻而易举地接管了他身体的控制权。 他的眼皮被强行撑开，外来的意识随着对视进入了他的脑海。那些意识开始探索他的精神世界，那种感觉就像身体的某处敏感脆弱的地方被一根棍子粗暴地捅了进去，在里面不断搅动，把血肉、记忆、灵魂，都搅合成一股浑浊粘稠的东西。 路诤的面部表情扭曲，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系统发出严厉的警告，倒数5秒后，他将被强行踢下线。 5、4、3、2…… 这时，走廊上传来另一个脚步声。 路诤打了个哆嗦，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游戏里面，而不是在自己房间的小床上。 他摸了一下自己胳膊，不知道为什么，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未知的寒意正在空气中蔓延，像是一台巨大的冰箱或者制冰机的门开了。 路诤眯着眼睛往前瞧了一眼，发现樽田现在正背对着自己，和黑暗中的某个人对峙。 “你是什么人？” 黑暗中，那个人往前走了一步。借助微弱的光线，路诤微微看清一点他的轮廓，那是个头发略显花白的老头，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 …… “把顶层套房的门锁打开……不要问出事怎么办……那个人本来就是借住在这里，如果他要走，也没人拦得住。” 心理康复大楼的深处，那个身体年迈的青沢博疲惫地挂断了手里的内线电话，缓缓靠在了女儿身上。 “爸爸，你怎么样？”青沢有纪扶着他。 那个年迈的青沢博摇了摇头，他看向躺在地上的两个十岁大的男孩，面容愁苦。 …… 樽田伸出双手，无形的精神重压爆发，那股力量所过之处走廊的墙壁像是被捏扁的易拉罐那样扭曲变形，所有门窗上的玻璃“嘭”的一下碎裂。 精神强念，超能系宝可梦迄今为止所知威力最大的技能。 但这股超能力只推进到一半就被拦住了。 拦住它的是一个人形的精灵，褐发红裙，面孔是通透的紫色，站在黑暗中的时候，像是一个女鬼。 迷唇姐。 迷唇姐使用了相同的技能，精神强念。 两股精神强念在走廊中间碰撞，巨大的震颤几乎让周围的空间都出现了扭曲和颤抖。这些本来算得上坚固的人工建筑在这股力量面前，像是巨人手中的麻花那样变形，粗大的裂缝出现在了墙面上，钢筋水泥在痛苦地呻吟。 它们的力量旗鼓相当！ 但此刻驱使樽田的人使用的却是人类的身体。他的力量碾压路诤是足够的，但面对真正的对手，人类孱弱的身体成为了最大的拖累。 只见樽田的脸上表情变得扭曲，他浑身的肌肉收缩抽搐，干枯的皮肤一点点皴裂，鲜血从裂口处涌了出来，像是有无形的刀刃对他处以凌迟的酷刑。 操纵樽田的人意识到了失败的风险，他微微转头，眼角的余光落在路诤身上。 路诤感受到了樽田的杀意，他想要往后退，但他的退路被墙壁挡住了。就在这时，远处的男人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冰冻光束。” 淡蓝色的光芒一闪，一股极寒的力量竟然直接突破了超能力的封锁。樽田的身体接触到了那股力量，一瞬间，蓝色的冰晶长满了他的身体，将他化为一柱冰雕，散发着白色的冻汽。 “哐当”一声，那具冰雕倒在地上。 路诤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意，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现在上面长了一层细霜，那座冰雕像是坍塌的中子星那样吸收着周围一切的热量。 现在他明白刚才感受到的冻气是从哪儿来的了。 杀死樽田的是几乎接近绝对零度的寒冷，那个站在黑暗中的老头是一位擅长冰系的精英训练家——不，应该说是天王训练家！ 老头缓缓向这边走来，压迫感之强难以形容，那些一直面无表情的孩子们脸上居然也出现了动容：“北原希尹，原来你没死。” 路诤看到了老头手上的动作，赶快出声阻止：“等等，别动小孩！” 但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晚了，一股来自迷唇姐的精神波动扩散，那些小孩额头上的眼睛符号像是被寒风吹灭的蜡烛一样熄灭，他们一个个软软地摔倒在地，失去意识。 路诤扑到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孩子身前，伸手去摸他的脖颈，触手一片冰凉，但缓缓的，他感觉到脖颈下面跳动了一下。 他松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到那个老头正蹙眉俯视着自己。 到了跟前，路诤才发现这个老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老。那其实是个50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有很深的黑眼圈，下巴上长着胡渣，头上满是白发，看起来病恹恹的，非常颓废。 路诤咽了口唾沫，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头黄羊正和霸王龙对视。 面对樽田的时候，他还能生出反抗的念头，但面对这个人，他一动都不敢动。因为冰系是所有属性中最偏向于杀伐的属性，一旦温度降低到绝对零度，分子热运动归零，一切借由分子层面构造的东西全部崩溃，孤立的原子震颤，除此之外的万物都要归于永恒的缄默。 路诤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如果以此人刚才出手的表现，他并不该寂寂无名。不过路诤确信自己一周目的时候没听说这个人，至少他长得并不像成都的冰系天王柳伯。相比于他的实力，更古怪的是他身上穿着的病号服，似乎是说，他其实是医院里的患者。 男人看了路诤几眼，然后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枚吊坠。 路诤愣了一下，也伸手掏出了一枚吊坠。现在这两枚吊坠都悬浮在半空，两只眼睛在本是死物的饰品上睁开，散发着淡淡的暖意和灵动。 两只未知图腾。 路诤恍然大悟，单一的未知图腾是没办法激活力量的，至少两只以上的未知图腾凑到一块儿，才能产生特殊效果。 原来如此！难怪他的友绊契约的对象列表中，居然莫名其妙出现了一只未知图腾。说起来，当初他还接到一个任务要收集更多的未知图腾来着。 这时，游戏系统忽然激活了一个任务： 【任务名称：Ψ】 【第一环：孵化？？？的基因寄生体（已完成）】 【第二环：查明‘探索诞生神殿遗迹’的历史真相】 【提示：每一枚未知图腾都记录了一段远古的秘史，从北原希尹手中获得记录探索诞生神殿秘密的指环，你将打开历史之门】 路诤不由又是一呆，“Ψ”这个任务当初还是他在火箭队的秘密基地里接到的，据他猜测，这条任务线不出意外应该会跟梦幻基因有关。 但诞生神殿是什么鬼？ 他的目光落在北原希尹手中那另一枚未知图腾指环上面。 慢慢的，路诤好像有点回过味来了，他的这枚未知图腾指环来自于常磐森林深处的雅玛伽库神殿，那么，北原希尹手中的这枚指环也是来源于一座神殿么？ 正在路诤走神的时候，北原希尹凑过来，看了一会儿路诤手中的未知图腾指环，说道：“你也从里面逃出来了？” 他转而看向路诤的脸，困惑地问：“但为什么我不认识你？你是谁？” 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不，你不是他们。” 北原希尹说完，转过身，摇摇晃晃地走了。 这三句话说得不仅含含糊糊，而且莫名其妙，路诤心中闪过一个灵感，这个叫北原希尹的人——似乎精神状况有点问题，这一层独立病栋，就是专门为他开设的。 这么想着，路诤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拜托，一个疯疯癫癫的冰系天王，你们就放养在老年活动中心，负不负责任啊？ 不过结果还不错，起码救了老子一命，难怪古语有云，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敬老院里藏着高人呐。 路诤躺在地板上，有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感。 但他来不及休息，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办，至少在超能协会的人来之前，他得去赶快去搜刮国宗新一留下的战利品。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尾声：超能协会 金黄市中心，环形天空塔。 这是一座全高541米的超巨型人工建筑，曾经的关都第一高楼，自底向上，总共121层。里面入驻着银行、科技公司、酒店、艺术展厅和休闲会所，象征着金黄市的自由和繁荣。在这里上班的人透过窗户远眺，将一眼揽尽城市的繁华，自然会生出一切尽在掌中的豪气。 可是很少有人会想到，天空塔的最顶层，其实是一座神殿。 此刻，披着罗马式白色托加长袍的男女躬着身，低眉顺眼，在神殿周围的立柱前默默等待着结果。 唯一一个与他们完全不同的，是位于神殿中心的小女孩，看身形，她才六七岁，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带着太阳帽。 小女孩松开按在两个人头顶的手，其中一个男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不过他没有因为疼痛而发出声音，因为那是一具尸体。 国宗新一，他的尸体因为临死前受到鬼斯的吸食而变得非常干枯。 除此之外，国宗新一的身边还躺着另外几具尸体，伊波慧、菊川真里、小田原和弘。唯一例外的是樽田，他的身体因为遭受到急冻，身体所有的细胞一瞬间被冰晶化，而后在解冻过程中化为一滩粉末了。 “嘻嘻嘻……”小女孩面对尸体却一点也没有害怕，反而笑嘻嘻地问：“你看清了么？” 她的声音非常欢快，但诡异的是，在她说话的时候，她的嘴唇是不动的。 女孩手边的男人半跪着。那是个中年男人，同样身穿白色的托加长袍。他匍匐在女孩的身前，恭恭敬敬地回话：“娜姿小姐，这个男人名叫国宗新一，是守秘派的爪牙，其他的几个人是他在本地发展而来的下属。” 娜姿，神代娜姿，金黄市真正的主人。 刚才她用了某种秘法，将中年男人的意识强行和国宗新一接驳，居然真的从这个死人的脑子里攫取出了秘密。 娜姿没有说话，依然微笑地俯视着对自己下跪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恭顺地说：“守秘派对被我们清除出组织非常不满，无时无刻不想着重返神殿，所以暗中以‘意识转移’的秘法引诱对死亡感到恐惧的金融家们，窃取他们的记忆和人格，试图通过金融部门颠覆我们的统治。” “原来是这样么。”娜姿好像对这件事失去兴趣了。她招了招手，旁边一只粉红色的皮球自动滚到了她的手里。她拍着手里的皮球，似乎这件玩具远比阴谋更加吸引她的注意。 “娜姿小姐。”中年男人斟酌着词句：“这并不是一件小事，我们和联盟签订的条款中对这方面有细致的约定，如果因为我们的管理不善，导致金融动荡，尤其是汇率方面的波动，可能会触发某些……” 娜姿手里的皮球“啪”的一下落在地上，滚出去好远。她没有去捡，而是侧过头，露出一张诡异的笑脸。 中年男人说不下去了，他抚着胸口，“请您指示。” “你看着办吧，觉得谁有问题，就把他的脑子掰开看看。”娜姿打了个哈欠，蹦蹦跳跳地返回神殿的王座，一下子蹦到坐在上面的女人的膝盖上，然后双手和脑袋一下子垂了下来，眼神也不再灵动——原来那根本不是一个女孩，而是一个人偶。 抱着人偶的年轻女子抬起头，紫黑色的眸子冰冷无情，“找到守密派的那个人呢，我要见他。” …… 路诤正等在一间会议室里。 在神秘的北原希尹干脆利落地解决掉樽田之后，他立马去心理康复区的地下室探索了一圈。那之后，超能协会的人才姗姗赶来，他们收容了那些陷入昏迷的小孩，把路诤也一起叫来了金黄市的超能协会驻地。 对这件事他当然有心理准备，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配合调查总是难免的。不过让人欣慰的是，超能协会的人居然十分客气，不像搜查官那么蛮横，没把他关押在黑牢里。 现在，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游戏界面上，上面展示的是与未知图腾建立友绊契约后，获取到的特殊能力。 【友绊契约完成】 【契约对象属性：超能】 【效果1，精神交感：意志属性带来的精神成长度额外提升60%】 【效果2，意念相通：异常精神抗性判定+2】 路诤点了点头，上面这两个被动效果是跟着对象的属性走的，超能系偏向于精神防御，大差不差。其实当时和樽田搏杀的时候，这两个被动效果已经生效了，不然也没那么容易摆脱他的精神控制。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抽取到的特殊能力，这类技能带有很强的功能性，那才是能拉开玩家之间差距的东西。 【选项一：觉醒力量·超能】 【选项二：觉醒力量·虫】 【选项三：觉醒力量·飞行】 【提示：觉醒力量属于一种非常特殊的能力，与人物的潜力有关，具体效果只有当能力觉醒之后才能确认】 路诤好像有点明白了，意思是说，完全随机的？ 他没多想，直接选择了“觉醒力量·超能”。 【特殊契约能力，梦境行者：当你处于他人的梦境中时，保持你的意识处于清醒状态】 路诤把这行字来回读了好几遍，忍不住张大了嘴，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拜托，这是什么废柴技能？ 其实他一开始给自己规划的契约对象是呆呆兽，这是只水系加超能系的宝可梦，一旦契约，除了超能系本身的能力之外，非常容易抽取到“再生力”，这是个相当优质的特殊能力，配合他的人物特质“斗争心”，再加上超能力者的职业技能瞬间移动，可以化身一位打不死的小强，反复切入战场。 可惜这些规划现在全作废了。 路诤伸手捂脸，安慰自己说，淡定淡定，只不过少一个契约点而已，也不能光凭这个就宣布说，他的号被玩废了，只要手下的宝可梦能打，训练家废柴一点不算什么。 但他还是忍不住心疼，“友绊契约”的对象太重要了，而且是越到后期越重要，因为凭借训练家和契约宝可梦之间的羁绊，是有机会完成羁绊进化的，相当于是一个不锁道具的MEGA位。 路诤唉声叹气地翻到游戏系统内的宝可梦列表，准备面对自己契约了一只废柴精灵的事实了。 但他愣了一下，未知图腾居然没有出现在自己的宝可梦列表里，而是依然处于道具栏。 【名称：未知图腾X】 【类型：未知】 【当前状态：失效（你需要至少再获取一枚未知图腾，才能激活该道具的效果）】 【简介：每一只未知图腾都代表着一段失落的历史。这只未知图腾得自雅玛伽库神殿遗迹，古代祭祀将其拓印在象征王权的指环上。因为你与它建立了特殊契约，才得以借用它的一部分力量。不过它并没有完全苏醒，找到更多的同类，以解锁历史的真相】 【效果1，芥子空间（失效）：开启一个大小约为1立方米的特殊空间】 【效果2：灵能转化（失效）：将一部分意志属性（至少保留1点）转化为力量、灵巧，该过程可逆向执行】 路诤心说，有点意思啊。 在掌机游戏中，未知图腾是一种全项种族值只有336点的超能系宝可梦，没有进化型，也没有退化型，技能也只有一项，就是觉醒力量。所以没人会把这种宝可梦运用在对战中。 不过未知图腾算不算一种宝可梦也很难讲，毕竟它的本质可能是一种文字。 这种精灵只在遗迹中出现，比如说位于成都地区的阿露福遗迹、位于七之岛的阿斯卡纳遗迹，以及位于神奥的随意镇遗迹。 未知图腾的力量上限其实很高，但需要聚集在一起时才能发挥出来，聚集的未知图腾越多，发挥出来的力量越强。所以作为宝可梦来说，未知图腾没什么价值，因为大部分玩家都只能携带六只精灵。 但如果是道具的话那就两说了。 路诤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看罢了未知图腾，他又捋了捋袖子，露出左臂缠着的纱布。他的左手明显要细上那么一圈，皮肤显得有点松弛，像是刚做了抽脂手术。 那根破溃而出的触手因为过度使用力量而枯萎了，但显然，这只是暂时的，它的根还牢牢地扎在宿主的血肉里，正一点点汲取着养分茁壮成长。 路诤能感觉到那些触手正深入他的每一寸血肉，沿着神经生长，从手臂上的肌肉开始，一点点替代他的身体器官。直到宿主的中枢神经——大脑，也被它取代，那一天，它将替代宿主思考，同时，那位伟大的生物也将从死亡中睁开眼睛，重获新生。 路诤叹了一口气，他身上的债还挺多的，不过好消息是，这个寄生生物给他带来了一个特殊能力。 【神经共生：每牺牲上限的20%生命值，进行一次意志检定，通过后，得到（500+意志*10）精神点数，可突破上限】 他正低头研究着怎么解决自己身上的麻烦，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过头去，看到一张一本正经的脸。 “是好事，”和座永三耸了耸肩膀：“上面的人要见你。” “能不去么？”他身上的秘密委实不少，超能系又太诡谲，他不太想惹上麻烦。 “你见义勇为嘛，据说这次你解决了一个不小的麻烦，协会承你的情，上面准备给你发一笔奖金。不过你要是不去的话，奖金就没咯。” “多少？”路诤试探着问，他现在有点缺钱。 和座永三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字。 路诤嘬了嘬牙花子，决定冒这个险。毕竟超能协会虽然有很大的独立性，但终究算是官方机构，总不能莫名其妙就为难自己。 两人一起走出会议室，转了好几个弯，来到一个内线的VIP贵宾电梯，一个迎宾小姐等在那里。不过这位迎宾小姐穿着相当古怪，她没有穿制服和丝袜，而是身披灰白色的T字长衣，拢着很长的袖子，背后还带斗篷，款式类似古罗马时期的斯托拉。 那女人站在电梯口，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气质像是从神庙里走出来的女祭司。 路诤感觉有点不对，他回头去看和座永三，却见他停在电梯门前，没有进去。和座永三指了指电梯，示意他随着这个女人。 不过已经到了这里，由不得他半途而退。 走入电梯，女祭司按动贵宾电梯的上行键，电梯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感到耳膜不由有股微微的鼓胀感。 路诤轻声问：“是哪位大人物要见我？” 女祭司微笑道：“导师。” 路诤不太明白导师是什么意思，作为一个协会，这里的组织架构从上到下应该是理事长、会长、副会长、秘书长、书记、部长之类的才对。 他刚想再问，电梯停了下来，门开了，面对他的是一条拱形的长廊，地上铺着红毯。长廊的墙壁似乎故意用灰岩装饰，做的很古朴。 女祭司比了个手势：“请一直向前，导师就在前面。” 路诤往前走了几步，当他踏过一扇门时，那扇门“嘎吱”一声在背后缓缓闭合了。他回头看去，这才发现那名女祭司竟然没有跟上来。 路诤压了压心里的不安，继续往里走。穿过长廊，视野一下子变得空旷，穹顶接近二十米高，周围是一根根巨大的立柱，立柱之前的石台上，插着一支支火把。火把上跳动的火光肃穆而古老。 这里是一座神殿。 路诤抬头望着神殿的穹顶，瞳孔忍不住缩了一下，那上面有一个巨大的球体，像是太阳，一根根线条从球体上辐射出去。 这里的布置和昨晚他在圣心疗养医院的地下见过的如出一辙，不同的是，这里远比那里要更加恢弘。穹顶上的浮雕，纹饰之复杂，好像刻画了整个宇宙，环绕在周围的立柱上，也有一个个神态庄重虔诚的人像。 正当路诤出神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大哥哥，就是你挫败了那些坏蛋的阴谋么？” 路诤低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绕着他转了一圈，看上去很俏皮。 但他却有种触电般的感觉，因为他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他猛地抬头，看到神殿的尽头，黑发红瞳的年轻女人高踞在石座上，面无表情。 神代娜姿，超能道馆的馆主，也是超能协会的会长，不过路诤没想到的是，要见自己的人居然会是她。 娜姿其实相当年轻，但因为过高的超能力天赋，这个女人有严重的精神分裂，其中一部分幼女人格就被寄托在眼前这个女孩玩偶上，显得疯疯癫癫的。 “您是，娜姿馆主么？”路诤试探着问。 玩偶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被你认出来了，真没劲。”她一边说，绕着路诤转了一圈，“不如做成玩具好了。” 正在路诤脊背发寒之时，这女孩玩偶又围着他转了一圈，最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要是你愿意当我的仆人，我就原谅你。” 做娜姿的仆人？什么仆人？ 路诤斜眼瞥了一眼高坐在石座上的娜姿本人，这姑娘身材高挑，穿着黑色的连裤袜，脚上套着长靴。 这种靴子，脱下来一定很臭。 娜姿操控着玩偶走到路诤面前，抬头盯着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了：“这么说，你是拒绝咯？” 路诤心说，女王陛下，您不能逼良为娼呀。 娜姿的玩偶盯着他，眼中发出淡红色的光芒，一瞬之间，路诤感觉周围一切的景物都在远离自己，视线变得越来越黑，就好像他正沿着一座神秘的隧道，去往一处未知的地方。 黑暗的视线一点点恢复，路诤发现自己蜷缩在什么地方，周围噼里啪啦下着大雨，来往的车辆呼啸着远去，溅起一层高高的水幕，扑鼻而来的是浓重的雨腥味，车灯照耀，光影缭乱。 路诤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没有丝毫的力气，全身上下都在疼，肚子里灼痛得厉害，就好像里面内脏都融化了，化为一滩粘稠的脓液，在腹腔里晃荡。 黑暗越来越深了，他的视野也逐渐被那片黑暗侵夺，这时，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盏明亮的十字星。 十字星缓缓走到自己面前，低头俯视，好像在对自己说些什么。 路诤努力抬起头，却只看到明亮的光闪烁着，像一片摇曳的火。 “啊——！”路诤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那朵十字星已经消失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还是那个笑容诡异的玩偶。 玩偶盯着路诤，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珍奇的玩具，她嘻嘻笑了起来：“真有意思，你的记忆被人删除过……还是临死前的记忆，真有意思。” 路诤咽了口唾沫，没有说话，他现在脑子里有点乱。娜姿的话切中了他的要害，重生在这个世界之前，他确实有一段记忆的空白，他能确定自己死亡的原因，但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活了过来。 玩偶蹦蹦跳跳地返回王座，跳到了真正的娜姿怀里。 娜姿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到路诤的跟前。 平心而论，娜姿老师长得不赖，腰细腿长，身材火辣，相比于她那个喜怒无常的幼女人格，这个女王殿下看起来相当正常。 不过路诤没想招惹她。 娜姿摸了摸怀里的玩偶，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我有一种预感，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一枚东西，塞到路诤手里，然后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路诤眼前一花，下一刻，他看到自己出现在上来的那座贵宾电梯前，和座永三正双手插兜靠在旁边的墙上闭目养神。 “嘿。”路诤打了个招呼。 和座永三睁开眼睛，满脸的诧异：“你小子从哪冒出来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你们老大亲自送我下来的。”路诤说：“喂，还有个事儿，那些小孩儿后来怎么样了？” 他指的是那些受到隐修会精神操控的小孩子。 和座永三挠了挠鼻子，说：“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协会的高层现在正对他们进行精神方面的治疗，生命安全应该没什么问题，但他们的人格能不能恢复如初，就不好说了。不过我们协会肯定会负责到底的，这些小孩有些潜力，协会准备收他们入会。”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和座永三左右张望了一下，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内部消息，别往外传啊。据说是以前被我们清除出去的败类干的，他们用诡计哄骗那些有钱的老头，套出他们的商业机密，当然，还有银行卡密码什么的，准备侵夺他们的财产。” “就是群骗子。”和座永三斩钉截铁地说。 “就这？”路诤满脸的狐疑。 “不然呢？” 路诤观察着这家伙脸上的表情，知道他是不肯透露更多东西了。他识趣的没再多问，尤其是有关“灵知隐修会”的内幕，但从刚才他和娜姿会面的神殿，就已经能说明很多东西了。 所谓的金黄市超能协会，和灵知隐修会必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过这些秘密和他一个刚入门的资深级训练家关系不大就是了。 他默默想着那些被拐卖的小孩子，想象此刻他们躺在病床上，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旁边的父母亲握着他们的手，泪如雨下。 这时，旁边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请问，您就是陆狰狞先生么？” 路诤回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英子和她的母亲。小姑娘正坐在穿山王的背上，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普通孩子那样生动，但似乎还不错。 和座永三用手肘捅了他一下：“来感谢你的。” 英子的母亲深深鞠了一躬，絮絮叨叨地说：“您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多谢您对小女的关照，我真不敢想，要不是有您，英子她会怎么样。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和她父亲离婚以后，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哎，要是英子出事的话……” 她说着说着，竟开始哽咽起来。 路诤想到了当初发这个任务给自己的石原夫妇，他们说起自己的孩子也是这样。他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一时有些出神。 “快！去谢谢叔叔。”英子的母亲说。 英子从穿山王的背上跳了一下来，走到路诤的面前。路诤摸了摸她的头：“要照顾好妈妈哦。” 出乎他的意料，英子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她从怀里掏出一枚精灵球，双手捧着，递了过来：“給。” 这枚精灵球是穿山王的，那天晚上他把失去战斗能力的穿山王借给了小姑娘保管，主要是觉得她看上去对穿山王很亲近。现实世界中患有孤独症的孩子也有类似的症状，他们和人类有很大的隔阂，但对狗狗却很亲近。 路诤接过精灵球，但没有第一时间把穿山王收起来。 他转头对英子的母亲说：“英子是个很勇敢的小孩，而且她还是个天才，否则也不会被坏人盯上了，协会有跟你说么？” 英子的母亲点了点头：“他们说了，说英子很可能有特殊天赋，让我定期带她来这里接受培训，这里还有不少她这样的孩子。” “天才都很孤独。”路诤指了指穿山王，对英子说：“不过很可惜，这是叔叔用来混饭吃的家伙，没办法送给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字条，递给英子的母亲：“不知道您对英子未来的期盼是什么，不过就算您不准备让她成为训练家，我也建议您考虑给她找一只宝可梦朋友。” 这是他在会议室里就准备好的，都是适合有超能天赋的孩子的新手宠，从上到下，是感知兽(拉鲁拉斯)、天然雀、呆呆兽、跳跳猪、伊布、咕咕、可达鸭。 英子的母亲接过字条，低头看了一眼，郑重收了起来：“我会尽力的。” 离开协会大楼的时候，英子回头看了他和穿山王一眼。路诤冲她们挥了挥手：“再回咯。” 路诤刚要走，这时，旁边的和座永三一只手伸到他面前，两只手指也夹了一张纸条，“喏。” “什么东西？” “自己看。” 路诤接过那张纸条低头看了一眼，那是张本市渣打银行的寄存本票，票面金额是100万，因为是超能协会开出来的票，所以免扣意外所得税。他不由得一愣，这着实不是个小数目，但也不算意外，作为金黄市幕后真正的统治者，掌握大量金融资源的超能协会，确实不是个吝啬的机构。 “上面安排的，奖励见义勇为的陆狰狞先生。我感觉你看上去不太像是那种喜欢名声的人，所以没让人制作锦旗，你不会责怪我吧？” 路诤瞧了和座永三一眼，这家伙正满脸堆笑，“不是说奖励是一枚超能系宝可梦的精灵蛋么？” 和座永三愣了一下：“你更想要精灵蛋么？也不是不行，我可以代你向上面反馈一下。” “你说你是个赏金猎人，我还以为你更喜欢钱呢。”他嘟哝着，他作势要把那张本票拿回去。 “不不不，我更喜欢钱。”路诤赶快把本票塞进自己兜里。 开玩笑，就算协会给的精灵蛋是高资质等级的凯西，他也会选钱，毕竟现在他快穷死了，这笔钱可以节省他很长一段跑赏金任务的时间。 和座永三挠了挠头，“话说，我之前记得你好像也有超能力天赋来着？要不要考虑入会？我可以给你引荐。” 路诤脑海中立马就浮现出脚看起来就很臭的娜姿老师，他赶快摇头道：“你记错了。” 走出超能协会的大楼，路诤彻底松了一口气，他掏出一直藏在物品栏里的两颗红色的宝石。这件道具是从康复区的地下神殿里搜刮来的，本来它们被装在神殿内那尊胡地石像上，是它的眼睛。 【物品名称：记忆水晶】 【类别：炼金产物】 【简介：灵知隐修会颁给下辖修士的凭证，里面拓印了导师的修行心得。你可以凭此找到颁发这枚记忆水晶的神殿位置，或者用来开启一次记忆传承】 路诤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开启记忆传承”。 【传承：灵知炼金术】 【类别：知识图谱】 【是否消耗一枚通用专精点开启‘灵知炼金术’】 当然选是。 【‘超能力者’转职条件判定中……】 【1、意志属性大于最低要求30点（已满足）】 【2、持有精神类专精种类大于等于3（已满足）】 【3、麾下至少收服2只以上的超能系宝可梦，或与超能系宝可梦建立友绊契约（已满足）】 【4、超能系能量亲和天赋在初级以上（未满足）】 【5、持有精神修悟类知识图谱（已满足）】 兼任超能力者的5个条件中，只剩下一项没有满足了。路诤伸手掏出娜姿临走前递给他的东西。 【物品名称：黄金徽章】 【类型：凭证（不可交易）】 【效果：消耗一个通用专精点数，获得‘初级超能系能量亲和’】 路诤颠了颠手上这枚用特殊金属制作的道具，黄金的圆环中套着一个正立的三角，三角的中心，睁开一只没有感情的眼睛。 黄金徽章在整个关都，可能是含金量最高的徽章了，他盘算着娜姿白送给他这枚珍贵的徽章是什么意思，是暗示说她知道自己偷偷把从地下神殿里找到的东西藏下来了？ 路诤没想明白，但他没去多想。 随着点下了激活按键，一个通用专精点被扣除，他的人物特质也多了一项——初级超能系能量亲和。就职超能力者的最后一个条件终于也达成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白露杯第二阶段 “那就是您需要的宝可梦种类，小磁怪，资质等级请您放心，都是我们这里最好的。” 店员站的地方是一处隔离墙，隔离墙是用不导电的树脂玻璃做的，那后面是一个非常大的空间，里面飘荡着一只只小磁怪。那是一处静电房，因为小磁怪以电能为食，喜欢生活在充满静电的环境中，而这种环境，人类是很难适应的。 这里是金黄市最大的宝可梦培育中心，接收、寄养、售卖受法律保护外的非稀有种类宝可梦。 路诤走到隔离墙前，仔细观察生活在静电房里的小磁怪，点了点头。 这些小磁怪的等级都在5级上下，培养空间很大。和店员介绍得差不多，它们的资质等级也确实都还不错。 “请您把那只、那只、那只、还有那只给我看看。”路诤站在玻璃面前指指点点。 店员用耳麦与后台的工作人员取得联系，在机械臂的帮助下，被路诤点中的几只小磁怪都被放在了他的面前。 路诤一一看过去，最后确定了自己想要的：“就这只吧，多少钱？” 店员检查了一下小磁怪的资料，说道：“这只小磁怪的资质等级是我们这边最高的，客人，您真有眼光。”她恭维了一下，继续说：“费用的话，总共是31万8千，我们还会附送给您一套简易充电装置。” 路诤咧了咧嘴，31万8千，同等价格差不多能买到一辆相当不错的轿车了。 不过这个价格还算公允，他爽快地付了钱。 也多亏娜姿老师的慷慨，他不仅把欠风度哥的账平了，还有余力再添置一只精灵。 店员将小磁怪的精灵球交给路诤，精灵所有权转移完成过户，信息上报联盟系统，一切手续都置办妥当。 路诤检查了一下这只小磁怪的基本信息，在系统中，它的资质等级是淡蓝色的，这也是能在公开市场上买到的资质最好的精灵了。 他点了点头，对这笔交易还算满意。 在成功就职超能力者之后，他也算正式结束开荒期，准备迎接下一个阶段了。下一个阶段的最终任务，是收集满8枚徽章，获得石英大会的参赛资格，再在大赛的舞台上取得足够的成绩。与石英大会的对手对战，光靠几只主力精灵是不够的，还需要丰富的后备精灵池，以应对不同类型的对手。 不过，对路诤来说，他首先需要凑齐6只精灵的队伍。 路诤的初步计划是构建一支雨天队，这是他一周目玩的配置。 众所周知，雨天是最强势的天气体系。因为在雨天下，优游自如特性的精灵速度会得到提升，同时水系技能的威力也会提升，力度和速度合一，铸就了雨天作为最强天气的地位。 而对应晴天，能够提速的叶绿素特性的精灵都是草系，而草系精灵大部分是无法使用火系技能的。但能得到威力加持的火系精灵，又无法提速，力度和速度不合一，因此晴天体系的综合表现要弱于雨天。 除此之外，雨天队也是相对成型更廉价的。天气手大嘴鸥、输出主力刺龙王、辅攻的乐天河童，再加上扩充打击面的电系精灵和钢系盾牌，一个简易的雨天队也就成型了。而以上提及的精灵都不算特别稀有。 由于目前丰源地区的资料片没有开，长翅鸥的获取途径比较有限，而他所知资质比较高的墨海马任务线现在还没开启，所以他准备先弄一只电系的精灵。 雷精灵可能是个更优秀的选择，但路诤斟酌再三后，还是决定使用小磁怪——无他，便宜。 小磁怪的速度不算快，技能池相对匮乏，但特攻能力不错，是个还算合格的特攻手，能够针对天上飞的和水里游的，正好弥补路诤现在缺乏远程打击能力的短板——在那晚差点被咕咕群追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只恨手上没只电系精灵。 收好小磁怪，路诤走出培育中心，盘算着接下来该去哪里。 这时，游戏界面上的小喇叭响了起来，一连串加大加粗的消息横幅开始刷屏。 “亲爱的训练家们！白露杯第一阶段活动终于落下帷幕，即将迎来的是第二阶段更加紧张刺激的赛事，更有丰富奖品等着你。活动规则如下……” 路诤眼前一亮，白露杯第一阶段前前后后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现在终于要进入第二阶段了。 他攒够了第二阶段的活动门票之后就基本不怎么上线了。只是偶尔给精灵挂机培训的时候，会上线去玩两把，和积分榜榜上的重度对战玩家没得比，目前排名落到了几十万名开外。 当初他还准备靠游戏直播养活自己，没想到中立玩家的开局比他想得还要困难一点，再加上遇到很多波折，直播业务停了很长一段时间，直播间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人气也全清零了。 现在第二阶段开始，是个好机会。据他所知，白露杯的第二阶段，要比第一阶段刺激得多，也更适合他这种PvP构筑的发挥。 路诤点开活动介绍。 【活动对象：第一阶段累计积分达到1000点以上的玩家】 【活动模式：生存竞争】 【1，参与活动玩家将根据匹配模式，被投放到一个有限空间内，除队友外，该活动区域内的所有其余玩家都被视为敌对目标，击杀敌对目标将获得20点积分，外加被击杀目标在这局游戏内获得积分的一半。】 【2，区域内存活玩家剩余不到初始玩家人数的5%时，游戏结束】 【3，活动区域内存在补给类道具】 【附加规则：玩家不可携带除饰品类之外的其他道具，每名新人训练家最多可携带3只精灵，资深及以上训练家最多可携带6只精灵】 看完活动规则，路诤点了点头，和一周目的时候没有差异。 二阶段的大逃杀模式获得积分的效率远比一阶段的对战模式要高。这个模式是强者更强的滚雪球模式，顺利的话，一局甚至可以收获上千点积分。 当然，不确定性也更高。积分靠前的玩家很可能会因为被忌惮遭到多方围攻，一旦面对以少敌多的局面，即使硬实力高过对手，依然可能黯然落败。 玩法的精髓在于对“补给品”的争夺，在确保不会被中毒、麻痹、失血等异常状态拖垮的情况下，才能更大程度地获得积分。就像是丛林中的猛兽，生存的关键不在于杀死猎物，而是杀死猎物的同时确保自己不会受伤。 除此之外，玩家之间的拉帮结派、勾心斗角，也会让游戏的博弈过程更复杂更具备趣味性。 路诤翻到活动页面最下面的兑换细项。 这次的活动兑换列表相当丰富，但他直接略过了各类树果、精灵球、进化石、携带物、增强剂等物品，直接点开了“材料”那一栏。 在翻找一圈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名称：黑金石】 【类别：矿物】 【简介：来自神奥地区西海岸的特殊矿产，因为特殊的地质活动，普通的金红石融入了某种未知的特殊金属，结构更加紧密，整体呈剔透的黑金色。内含丰富的铱、铼、钛等稀有元素，具备极高的抗腐蚀、耐高温及强度，是打造航空航天器材的超罕贵金属】 【兑换积分：15/克】 不愧是“超罕贵金属”，兑换价格直接是按克来算的。如果换成其他人，可能一眼都不带瞧的，但路诤知道，出产这种矿石的“神奥地区西海岸”其实特指的是钢铁岛，那里之所以产这种矿石，其实是因为在钢铁岛的地下，有一处古代人供奉“钢神柱”的神殿遗迹。 所谓的“黑金石”混合进的特殊金属，其实是钢神柱雷吉斯奇鲁蜕皮时产生的铁屑。 因此，这也是用来打造金属膜最好的原材料。 不过路诤没打算直接拿去铸就金属膜，如果用人类现有的技术锻造，来自于钢神柱的权能会产生流失，纯属暴殄天物。 以一周目的实践经验，他准备把这种矿石磨成金属粉，通过内服的方法，一点点渗透进飞天螳螂的甲质外壳，当它绿色的甲外壳从蛋白质质地逐渐转变为金属质地，并到达某个临界点，也就成功进化为巨钳螳螂了。 这也是在金属膜未诞生之前，巨钳螳螂自然进化的方法，更加原始，但基础更加扎实。 当然，代价是，金属粉的吸收效率远不及一次性的金属膜，因此，他预计需要大量的黑金石，初步估算，至少需要20公斤，也就是对应30000点积分。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黑金石可以提高飞天螳螂的资质，借助耐高温、耐腐蚀、高强度的金属外壳，极大程度提升耐久，弥补原本钢系对火系、格斗系、地面系的抗性，甚至成为特殊个体。 找到目标后，路诤准备下线了。 二阶段的活动还有需要一周才会开启，这段空档大概是官方留给被耽搁了进度的新手训练家进阶留下的时间。他也需要用这段时间提升小磁怪的等级，以及自己副职业。 不过在此之前，今天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路诤把飞天螳螂切换为“体质训练”，陆狰狞则进入“冥想状态”。一切都安排妥当，他点下了退出键。 …… 医生反复翻阅着手里的几张纸，其中包含了血常规检查、肾功能检查，以及肾区B超。 这名医生是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带着细框眼镜，有比较深的眼袋，还有黑眼圈，看上去一脸睡眠不足。 随着翻阅那几张报告，路诤看着他的眉毛慢慢皱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从松懈变为了严肃，再从严肃变为了郑重。 路诤等着医生开口，但他就是迟迟不说话，反复在手上的纸和路诤的脸之间来回切换，好像有什么难题让他为难了。 慢慢的，路诤等得有点没兴趣了，他微微侧头看向窗外，现在正是上午，阳光很好，很宁静，让人想起过去。他的心思不禁转移到别的地方了，渐渐有点出神。 他当然知道医生在为难什么，但是他很平静，甚至有点心不在焉。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就像是在电影院里看一部早已知道结果的悲剧电影，你反复刷了很多遍，对故事发展的每一个细节都了若指掌，经历过所有痛苦、不甘、无助的一切，也面对过最终的结果，然后觉得这个故事的结局不过如此。 医生摘下了细框眼镜，双手交握着摆放在桌子上，看着路诤，喉结滚动了一下：“你今年多大？” “22岁。”路诤说。 “哦，刚大学毕业。”医生的语气听上很平淡：“你把自己的家属叫过来。” “没必要吧，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对我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的病可能有家族的遗传因素，所以需要确认一下。例如你的父亲，他有没有和你类似的症状？比如说，近视、尿蛋白、高血压什么的。” 路诤说：“你还是直接跟我说吧，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医生靠在椅子上，单手托着下颚，这是个防御性动作，“你还是叫家属来吧，我要见过家属，才能确认你的病灶。” “我是个孤儿，没有家属。”路诤说。 医生愣了一下，“你确定？” “当然确定。”路诤笑了笑：“22岁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你没必要像对待一个中学生那样，我可以为自己负责。” 医生没有笑，他脸上的表情从故作出来的平淡变成严肃了，“那好吧，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路诤点了点头。 “你的这个病，叫家族性、遗传性、进行性肾炎。”医生拢了拢手里面的纸：“说实话，要治起来，会有点复杂，一般的药物性治疗恐怕没法治根，只能延缓。” 路诤再次点头，“明白，阿尔伯特（Alport）综合症。” 医生又愣了一下，“你知道？” 作为一个重生者，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 阿尔伯特综合症，又名眼耳肾综合症，Y染色体长臂中段COL4A3、COL4A4基因突变导致的遗传病。在患者20至30岁期间进入终末期肾衰竭。 初期的症状是肾功能障碍导致的炎症，然后随着炎症加剧，肾小球硬化、血尿，之后眼睛和耳朵也开始逐渐病变，晶状体畸形、视觉丧失、听力丧失，随着肾脏纤维化，患者的生命进入倒计时。 最后，他将沉入一个完全黑暗和静默的世界，在内脏剧烈的灼痛和高烧导致的幻觉中孤独地死去。 这种病的发病率大概是万分之一，由于是Y染色体遗传病，所以也只有男孩会发病。 路诤恰好是这10000个人中那唯一的一个倒霉蛋，该经历的这一切，他也完整的经历过了。 他是一个重生者，不过很遗憾，重生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但无法改变另一些事情，比如说让某个不爱你的人爱你，再比如说，改变命中早已注定的结局。 “是啊，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路诤淡淡地说：“其实我今天是来开药的，环孢素、马来酸依那普利片、氯雷他定片什么的。” 这些药有的是护肾的，有的是抗炎的，都是他过去常吃的药。不过这些药都只能减缓病症，没什么大用。在最后的衰竭期，他还做过一段时间的血液透析，同样只是拖延一点点死神的脚步，并且延长痛苦。 “年轻人，你不用绝望。”医生沉声说道：“这个病在国外正有团队积极进行研究，日新月异，并不是完全没得治。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做肾脏移植。对了，你有兄弟姐妹么，直系血亲之间的匹配度往往是最好的。” 路诤的脑海中出现了那个一家三口，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中间还有一个小孩，他们其乐融融。 他笑了笑：“我说了，我是孤儿。” “你这种情况……”医生叹了口气：“配型会非常麻烦，不过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这样，你赶快去做个基因测序，要是有合适的，也好早点排队。” “不用，保守治疗就好。”他说。 肾移植手术需要的不止是匹配的肾源，手术费用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出不起这笔钱，他也不太想去麻烦某些人为他出这笔钱。 他也很难靠自己攒够这笔钱，因为没有哪家企业会签他，体检那关就过不了。 之前他跟人说想做职业玩家也不是真的，只是除此之外没别的路可以走。不过很可惜，干游戏这行他不是很擅长，直播间里至今也没什么人气。想要靠直播打赏攒够换肾的钱那纯属开玩笑，还不如去卖惨乞讨。 他不太想卖惨，他甚至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最好某一天他死了，没有葬礼、没有悲伤，就这样静悄悄的，就像世界上不曾出生过一个叫路诤的人。 医生正要说话，路诤递给他一张纸，那是一张器官捐赠的同意书，心、肝、肠、肺、眼角膜，能打勾的地方他全打勾了，“我死的时候，这些挖吧挖吧看看哪些还能用得上，就当做个好事吧。” …… 路诤离开医院，掏出手机，从刚才开始，手机就振个不停。他低头一眼，微信群里有人正不断艾特他。 那是个才十几人的小群，是经常凑一起玩游戏的男生建的。 室友周亭在群里给他留言：“老路，干不干饭？” “什么情况？庆祝你学分修完，终于能毕业了？” “不是，咱们宝可梦玩家的内部聚会。”周亭回复道：“上午发的活动公告你没看到？咱们单枪匹马玩起来多累啊，不如凑在一起商量着搞个公会什么的。来不来？” “公会还是算了吧。我单枪匹马玩得很自在，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昨天刚搞到……” 路诤忍不住想炫耀他的副职业，但周亭字打得飞快：“干饭干饭干饭干饭！有饭不干你是王八蛋么？况且还有妹砸儿！” 路诤挠了挠头，对干饭还是挺有兴趣的。他这种病理论上来说不能吃油腻或者高蛋白的食物，不过怎么说呢，想当年康斯坦丁老师确诊肺癌，他老人家也是第一时间先点了一根烟压压惊。 “什么时候？” “闹（Now）啦！闹闹闹切开闹！现在、立刻、马上！”周亭发过来一个地址，是在他们学校不远处的五角场，距离他看病的医院还有一段距离。 路诤从地铁10号线下车，进入气派的合生汇广场，循着周亭发过来的地址，找到那家餐厅。 那家店主打的是湘菜，迎面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剁椒和蒜香味。 路诤推开包厢的门，刚想说话，却意外看到里面坐着的某一个人。 他愣住了。 路诤感觉自己仿佛被石化了，像是中了美杜莎的凝视，视觉触觉听觉一切的感觉都被麻痹了，连呼吸都停止了，只有藏在石头下面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 一瞬之间，周围那些嘈杂的声音忽然就远去了，世界变得空旷寂静，就像是眼前的一幕正被一台摄像机固定在幕布上的图影，被装入线框，然后封订进入某个图册。 然而现在那封厚厚的，他早已经决定不再去打开的图册随着这崭新的一页而再次打开，一张张画卷飞速地往后退，一幕幕过去的记忆如同一卷倒放的录像带在他的脑海中闪现，直到定格在某个黄昏，再不向前。 “来这边。”这时旁边有人拉他的胳膊。 周围嘈杂的声音重新出现，世界恢复如初，路诤浑身僵硬地回头看去，发现说话的是叫自己来的周亭。 周亭招呼路诤来到他旁边的空位上，说：“铁子，最近怎么样？” 路诤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常：“你指哪方面？” “就是宝可梦游戏啊，你不是说要当职业玩家混饭吃么，弄得怎么样了？”周亭对圆桌上的其他人说道：“这就是老路，新锐的职业玩家，刚出道。” 圆桌周边围着十几个人，有男有女，大部分都是自己班级的同学，平时也经常聚在一起玩过。还有一小部分是其他学院的，路诤叫不出名字，但看着脸熟。 路诤的目光在圆桌周围扫过一圈，刻意跳过了其中一个，然后和剩下的陌生人对了一下眼神，算是认识了。 几个呼吸间，路诤感觉自己好多了，脑袋里的嗡嗡声也终于消失不见，“说笑的，就随便玩玩打发时间。” “哈，谁还不是呢。”靠里的一个高个子男生笑了笑，说：“不过现在靠谱的实习不好找，做职业玩家说不定还真是条出路，也算是个事业。毕竟正经人谁打工呢。” 大家附和：“确实。” 男生扯开了话头，桌子上的人开始各抒己见。他们从实习Offer聊到考研，再从考研聊到宏观经济政策，再从宏观经济政策聊到国际关系——很快，站乌克兰的就和站俄罗斯的开始争论起来了，唾沫星子乱飞，争论得相当激烈。 还是那个高个子男生，他见话题跑偏了，咳嗽了一下，试图把话题拉回来。 周亭压低声音，对路诤说：“彭毅夫，电竞社的社长，隔壁新闻学院的，也是今天这局的老板。” 意思是说，这顿饭彭老板买了。 果然，老板发话了，大家都卖他面子，很快把这个有争议性的话题跳了过去，重新回到最初的话题。 “做互联网呢，本质就是抢占用户的时间。只要抢到用户的时间，剩下的就是变现问题，方案是现成的，广告。电竞也是一样的道理，这是个新兴市场，有很多机会，就比如咱们都在玩的这款游戏吧，现在风头正盛，日活每日都是新高，要是抓住了，可能又是一轮新的造富风口。” 彭毅夫低头喝了一口饮料，继续说：“今天请大家来，除了找志同道合的朋友聚一聚，同时也是沟通一下大家的想法，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趣。” 周亭再次凑过来，低声说：“说是准备在宝可梦那款游戏里搞个创业项目。” 路诤低声问：“他不是电竞社的社长么？他那里的人不够用？” “这不是快毕业了么，学校里的社团有毛线用，一朝天子一朝臣，要创业肯定开公司啊。”周亭说：“说是准备从游戏公会开始做起，做公会哪有嫌人多的。” “公会？怎么做商业变现？营收哪里来？而且公司该有多大？他养得起么？”路诤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不知道。”周亭想了想，说：“初期肯定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大家都是股东，自然不用发工资。只要少部分人去跑跑商业推广，拉拉赞助商什么的。绝大部分人主要在游戏里活动，唯一的生产资料就是游戏设备，开会就微信群聊，也不用办公场所，成本应该还行。” 路诤点点头，他大概听明白了，说是拉人创业，实际上是找自带干粮的打手。 彭社长说得口干舌燥，最后用一句话结束了自己的演讲：“有什么能比把自己的兴趣打造成事业，更加激情的呢？” 他说完，端起杯子“吨吨吨”地灌了一杯果粒橙下肚，圆桌上的其他人也开始积极参与讨论起来。说到创业，大家还是很感兴趣的，尤其是男生，毕竟能打着游戏把钱挣了，没谁不乐意的。 但路诤没什么兴趣了，他默默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牛腩，嚼了起来。 坐在他旁边的周亭也搓了搓手，准备开动了。他趁大家激烈讨论之际，悄摸摸挪了挪圆桌上的转盘，很鸡贼的把一道红煨甲鱼转到自己面前，夹了好几块裙边放入碗中。 路诤把那块牛肉含在嘴里嚼了半天，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往对面看了一眼，不料却和那道视线对上了。 对面的人也在看自己。 第一百四十三章 同学聚餐 那是一双漆黑纯净的眼睛。眼睛的主人脸颊曲线柔和，但眉毛修长浓密，显得很英武，看起来非常男孩气。 路诤不敢再看下去了，他赶快低下头，继续咀嚼嘴里的牛肉。 湘菜油重色浓，辛鲜香辣，不管是剁椒鱼头还是永州血鸭都是重油重盐重辣的菜，但这顿饭路诤一点味道都没有吃出来。各种情绪在他的心底里来回激荡，像是一口硫化物含量超标的井水在翻滚，时而跃跃欲试，时而苦涩酸楚。 周亭转头看向路诤，“老铁，你今天怎么了？战斗力变得这么差，不像你啊。” 他指的是路诤的干饭速度。作为一个干饭人，即使身体有病不能大吃大喝，但路诤本着和命运坚决说不的原则，他一向都是能胡吃海塞就胡吃海塞的。 “胃口不好，”路诤指了指手提袋里的病例和药盒：“刚去过医院。” “啥病啊？脂肪肝？” “差不多吧。” “脂肪肝就要多运动，我也脂肪肝来着。”周亭挺了挺自己的啤酒肚。 路诤嗯了一声，他有点想走了，坐在这里面对那张脸，有种坐卧不安的感觉，让人下意识想要逃避什么。但现在饭局只进行到一半，他得盘算着怎么找个合适的由头离开会比较自然。 “对了，”周亭小声对路诤说：“对面那个妹砸是隔壁视觉艺术学院的，姓高。” 路诤感觉自己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从脖子到脸，皮肤的温度开始上升。他本能地“哦”了一声。 “我靠，这么靓的妹砸你都没兴趣？”周亭说着，夹了一大块红烧猪蹄塞进嘴里。 “我是职业玩家，女人只会影响我敲击键盘的速度。”路诤摆出直男脸。 “嘿，只能说不愧是你！”周亭把刚才的红烧猪蹄啃干净，竖了个大拇指。他盯着对面的女生，露出花痴的笑容，眼睛看上去像是在不断冒出粉红色的小爱心，“我反正必须要上去认识一下，最好能要到微信。” 见这个话题揭过去了，路诤暗暗松了口气。 饭局到了终段，桌子上只剩下残羹剩肴了，同学们开始聊起游戏内的内容。有人吐槽游戏设计不公平，有人吹逼自己参与阵营大战的战绩，还有人提到了最近开的二阶段活动。 路诤见差不多了，准备借口开溜说要早点回去冲级——其实这也不能算借口，因为他确实忙着回去冲级。 这时，彭社长身边带的女伴提议说：“我们正好13个人，要不要来局狼人杀啊？” 狼人杀，也叫天黑请闭眼，是种相对流行的社交类桌游，参与的玩家加上负责调度的主持人，合计正好13个人。 游戏的玩法大概是这样的： 游戏共分两个阵营，好人方阵营为4个神民，4个村民，狼人阵营4个狼人。 每回合分夜晚、白天两个阶段。夜晚，狼人合议猎杀一名玩家，然后神民依次使用技能。进入白天，主持人宣布昨晚死伤结果，然后幸存者依次发言，投票出嫌疑人，将其处决。 狼人方猎杀完所有神民或村民，狼人阵营获胜。反之，好人方处决完所有狼人，人类阵营获胜。 因为游戏讲究发言、推理、伪装、煽动，所以是一款具备破冰属性的社交类桌游，很容易在游戏互动中增进对彼此性格的了解，在年轻人群体中很流行，尤其是喜欢撕逼宅斗的女孩子。 彭社长的女伴饭后提出这个建议，还是很恰当的。 “好啊好啊。”大部分人附和同意。 路诤说：“要不你们玩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不，你没有。”周亭把他那只刚抓过猪蹄的手按在路诤的肩膀上，还故意蹭了蹭，在短袖衬衫上留下了几个若隐若现的油印。 “喂！你手有油哎！”路诤大怒。 周亭把手翻过来，手背也蹭了蹭：“好了，现在干没有了。” 路诤气得脸都绿了。他们是室友，算熟透了的熟人，又是男生，所以开起玩笑就没什么下限。其实换个日子路诤倒是无所谓，嘻嘻哈哈的就过去了，不过唯独今天是个例外。 “什么事啊？急么？”说话的是做东的彭社长。 “哦，急事也算不上，就是想早点回去上线冲级。” “我理解，”彭社长大度地点头：“你是职业玩家。” “别啊，人数刚好呢，这个时候开遁就好比打麻将三缺一中途开溜，是不是太不讲江湖道义了？”有人反对，说话的人叫李麒坤，也是路诤的室友。 周亭在旁边附和：“三缺一嘛，来一局。” 路诤知道损友们的心思，他们想通过桌游认识聚会上好看的姑娘。念大学的时候，很多男女关系就是从玩桌游开始的，所以桌游社从来都是最有人气的社团之一，相比之下电竞社的宅属性就有点重了，也就比动漫社稍微强一点。 他微微抬起眼帘，看了那“好看的姑娘”一眼，她正和旁边的女伴有说有笑。 说起来，狼人杀这个游戏还是她教自己玩的，当时他读中学的时候，是个非常孤僻的孩子。 “好吧好吧，就一局。” 担任主持人的家伙在约饭群里发了个小程序，12名玩家登入房间，身份牌自动发放。 路诤点开自己的身份牌，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对面。 现在每个人都看到了自己的身份牌，大家努力绷住脸上的表情做出扑克脸，同时贼眉鼠眼地向四周打量——这个动作叫抿身份，意思是说，拿到特殊身份的人脸上的微表情会发生变化，通过考察这项变化，有机会找到重要目标。 “老路，暴露了，是条大尾巴狼啊。”有人揶揄：“刚才在琢磨晚上刀谁？” “我靠，以我对老路的了解，他今晚百分百要刀妹砸！”损友们脸色凝重：“这条单身狼，太恶毒了！” “刀下留人！”周亭拍着自己被肥肉撑起来的肚皮：“我是护花使者，要刀就刀我！” “意思是说，你是猎人？”路诤撇过脸。 “喂喂喂，找神牌了，爆狼发言！” “好了，身份确认过了就开始。”主持人敲了敲桌面，他是彭社长带来的一个兄弟，在手机上操作着，“天黑请闭眼。” 所有人闭上了眼睛，有人趴在桌子上，又有双手捂脸，还有人闭着眼睛挺着没有擦干净的嘴巴还有肥硕的肚子。 主持人扫了一圈，确认无误后，说道：“丘比特请睁眼。” 路诤缓缓抬起头，他发到的确实是一张身份牌——丘比特。 丘比特是希腊神话中的小爱神，爱与美的女神阿佛洛狄忒的儿子，形象是一个长着一对洁白翅膀的男婴。传说一旦被他的金箭射中，中箭者将不由自主地产生爱情，而一旦被他的铅箭射中，爱情就会走向破裂。这种权能是绝对的，连神王宙斯都不能幸免。 在狼人杀这款游戏中，丘比特的技能和神话中非常类似。他只会在首夜苏醒并使用技能，任意指定两个人结伴成情侣。 结伴成情侣的人将能互相确认彼此的身份，一旦一方死亡，不论是被狼人猎杀，或者被村民处刑，又或者被女巫毒杀或猎人枪杀，另一方都会殉情。 结成情侣的人如果是两个人或者两个狼，都不会改变游戏，但一旦结成情侣的是一人一狼，那么就会出现一个特殊规则——人狼恋，丘比特和自己的情侣结成第三方阵营，他们的目标将是同时杀死人类方和狼人方。 “丘比特，请指定两个人结伴为情侣。”主持人说。 路诤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她双目紧闭，睫毛修长浓密，像是两把黑色的小扫帚。 路诤伸手，一根手指慢慢指向了对面。 他想到一个非常猥琐的玩法，丘比特的技能其实是可以包括自己的，比如说把自己和最漂亮的女生结为情侣——江湖上把这种玩法称为痴汉丘比特。 不过路诤没有这么做，他的手指偏了一下，选择了坐在她旁边的一个男生。另一只手指向坐在旁边的周亭，这二货现在闭着眼睛，藏在桌子下面的腿一抖一抖的。 情侣选择完毕，剩下的人一一睁眼，情侣、狼人、女巫、预言家…… “天亮了，请睁眼，现在进行警长竞选，请竞选警长的玩家举手。” 刷的一下，饭桌周围八支胳膊竖了起来。 这是狼人杀首个白天的特殊阶段，12名玩家通过选举的方式竞争警长。警长身份在投票处决嫌疑人中可以获得额外0.5票的权重，同时也能决定发言顺序并在最后发言，是一个决定嫌疑人风向的重要身份。一旦警长落入预言家手中狼人阵营会很被动，所以，狼人普遍会冒认预言家身份参与警长竞选，这在玩法上被称呼为悍跳。 现在竞选的人有八条胳膊，里面肯定是有狼的。 1号是做东的彭毅夫，他也参与竞选了，从他开始发言：“1号玩家发言，在座的各位可能之前跟我也不太熟，不过以后会有机会的。我一向不太会说谎，非常实在，创业做项目是这样，玩狼人也是这样。这局我是个好人，有请2号玩家为我正名。” 2号玩家是他的女伴，叫徐冰，是个梳着斜刘海的女生，两人坐的很近，应该是情侣。 “首先，老彭做项目是靠谱的。不过会不会说谎就是另一回事了，男人嘛，懂的都懂。” 圆桌周围的同学都露出了含蓄的笑容，大家都很放松。 徐冰继续说：“我和老彭不认识，当然，指的是这局游戏。老彭说要我为他正名，不好意思，昨晚我验的不是他，我验的是隔壁4号玩家，查杀。警徽流的话……警上没必要看了，和我竞争的都是狼，都放在警下吧，11、3顺验，过了。” 徐冰说得很熟稔，发言中用了很多术语，很多不常玩狼人的同学都一头雾水。 不过这不影响游戏继续，3号玩家没有竞选警长，所以跳过了，轮到4号发言。 4号是路诤同班同学，是个男生，“2号是假的，4号才是真预言家，昨晚验了身边的5号，查杀。也没什么心路历程吧，就随便验了坐旁边的嘛。警徽的话，警下就没必要验了，反正一会投票票型能说明一切。6、7、8、9都在警上，给个机会吧。退不退水？倒数三秒钟哦，3、2、1，好吧，一个都不退，那就8、9顺验。” 轮到5号发言，全场都看向她，这个在场长得最明媚的女生。 路诤当然认识她，借着这个机会，他也抬起头，那张脸和过去的记忆重叠起来，往事像迎面行进过来的火车，汽笛拉响了，难以抗拒。 高缘说：“4号当不成预言家，不是一个预言家的视角。对你来说，2号是悍跳狼，我是查杀狼，剩下就两狼了，你还去验后置位干什么？意思是警下4个好人咯？那狼人靠什么拿票？” 这段话说的相当合理，4号男生不由尴尬地抹了抹下巴。 高缘对4号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不过我不认4号是张狼牌，他查杀我是为了诈一下身份，警徽流拍在8、9两个位置上可能也是类似的考虑。心态是好的，4号这张牌如果一会儿不自曝，我基本能认下来是个好身份。” “至于2号玩家，应该是条悍跳狼，退肯定是退不下去的。”高缘解释道：“2号发4号查杀，但对外置位没有任何身份定义，尤其是对1号玩家这么差的发言，都没去拍，说明她自认身份是不高于1号的，同样，也无法构成诈身份的操作。我认为1号就是条首置位的悍跳狼，查杀4号是奔着预言家去的。但反过来也说明，1号可能身份做好。” 这段话语速很快，逻辑也有点绕，大部分人都听得似懂非懂，但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再加上语气从容自信，由不得人不相信。 路诤听着，不自知地微笑起来，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威风凛凛。 高缘继续说：“至于我对后面几位的定义嘛。昨晚我验了6号，是我的金水。7、8、9不确定，但至少出一狼。3、10、11、12四人在警下，大概率开两狼。2号说她要验谁来着？11、3顺验是吧，我感觉她可能会奔着好人验去拉票的，那我就……” 高缘的目光看向剩下的两人。 路诤和她的目光再次对上了，冥冥中似乎有某种默契。 “10、12顺验。”高缘说。 路诤是10号。 “漂亮姑娘给我发金水……”6号也是个男生，他双手抓头，做出个夸张的纠结动作，然后说：“那就干了呗，不然怎么办？就算是碗有毒的金水，考虑到潘金莲腰细腿长，大郎我认了呀！” 他刚才化用了个水浒传的典故，惹得其他同学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退水了，退水了。”6号说着，意思是放弃竞选。 7号发言：“意思是说2号玩家和5号对跳了呗。6号玩家接了金水，应该算是把5号玩家认下了。这两个预言家吧，我也感觉5号可信一点。5号说1好人、4好人、2悍跳、警下两狼，我、8、9开一狼……她的视角确实像一个预言家的视角，视野很广，比2号玩家广很多，当然跟她靠后发言也有关系。” 7号总结一圈，想了想，说：“暂时站边5号玩家吧。我是好人，按5号的说法，8、9两个可能有嫌疑，当然，如果出了第三个预言家，就有可能4、5双狼，2是诈到狼人身份的好人……更细节的你们警下自己盘吧，过了。” “7号玩家不做好呀，爆狼发言。”8号玩家上来就踩了前面同学一脚：“什么叫第三个预言家？我能理解是说你觉得2号跳炸了，偷偷递话给后面的9号玩家让他起跳么？9号能做成预言家么？你们看他的肚子嘛，一眼假了有没有？明显昨天晚上刚出去吃过人。” 9号是周亭，8号拿他圆鼓鼓的肚子调侃了一句，场下哄笑起来。 周亭抽了抽鼻子，不满地哼哼。 “站边5号玩家了，你9号要是敢起跳，我8号肯定锤爆你了。”8号说。 “9号玩家发言。”周亭先是叹了口气，说：“大郎啊，别喝了，金水里真的下了毒。我才是真预言家，5号是条狼美人！” 大郎是指拿到了金水身份的6号玩家，6号玩家双手抱胸意思是你继续编，其他人也都笑呵呵地看他发挥。 周亭继续说：“9号玩家昨晚验了10号玩家，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先摸摸我家小路的底裤什么颜色，结果翻出来是条纯白的处男底裤，一点尿渍都没有，很纯、很润。” 同学哄堂大笑，路诤气得脸皮抽抽。 “5号玩法发的是金水牌，那肯定不存在诈身份的说法了，悍跳狼。5、2对打这么凶，应该不是狼踩狼的板子，不然就有点太不够义气了……认2号好身份吧，她应该就是诈一诈4号的。” “至于4号呢，被2号玩家诈到的时候状态还可以，对2号敌意感觉也没那么强烈，我也暂时发个好身份。” “现在站队5号的是接到金水的6号，还有8号。6号是张大郎牌，暂时发他个愚民吧，给他一轮站过来的机会。8号无脑站边5号，显然两个认识，大概率是个冲锋狼。8号狂踩7号，7号应该是个好人牌。” “综上所述，警上的板子大概率是，5悍跳狼，8冲锋狼，2、4、7好人，1、6未知。警下10是我的金水，除他之外，如果6是好人，那剩下3、11、12，大概要出两狼。” 周亭说着，转头对路诤抛了个媚眼：“铁子，你千万要投我，别上了坏女人的当，听她说要捞你，你就急吼吼地上去跪舔。她验你是为了你的票。跟着兄弟一起才有未来，想想当年我们一起打老虎，一起滚床单的快活日子，好不好？” 同学们又被他逗笑了。 唯独路诤有片刻的失神，他转头向高缘那边看去，她也在哈哈大笑，笑得很欢快很肆意。 这时，前面的2号玩家徐冰举手示意：“退水退水！” 她用退出竞选的方式表达对9号的支持。 周亭说：“我的警徽这么留吧，1、6顺验。先说明，别拿不验警下就是不要警徽的逻辑踩我，我警下已经有一个金水了。我冲警上1、6两个人验是想尽量把尽可能多的好人留下来。反正前两轮有5、8两位，再怎么出也出不到警下，没必要。” “最后和我的金水10号，还有3、11、12中的好人牌对话。”他顿了一下：“把票投给公明哥哥，别犯大郎犯的错误，好不好？” 周亭是最后一个竞选警长的玩家，发言完毕，竞选阶段结束，主持人说：“请警下3、10、11、12四位玩家投票决定警徽归属吧。” 平心而论，他这段的发言质量不错，条例挺清晰，如果路诤不是知道他的底细大概就要被他骗过了。 周亭和6号是他连的情侣，如果周亭是真的预言家，他不可能不去验6号，不然作为一个预言家连自己的获胜方式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太搞笑了——所以他应该是悍跳出来抢警徽的狼牌，高缘是真预言家，6号是个好人。 路诤挠了挠脸，没想到这局居然真的凑到了很罕见的人狼恋。 他抬头看了一眼抿嘴微笑露出两个酒窝的高缘，投下了自己的票。 “现在宣布竞选结果，3、10、11投票给5号，12号投票给9号，5号当选警长。”主持人说。 第一百四十四章 餐后游戏 “昨晚，3号、4号玩家死亡，从3号开始依次留遗言。” 从规则上说，只有白天被村民投票处刑的玩家才可以留遗言，但唯独第一夜是个例外。 “双死，什么情况？刀到情侣了？”其他玩家皱了皱眉，如果首夜被狼队刀到情侣导致另一名情侣殉情，让某个关键的神民没有用出技能就提前离场，可能会导致好人阵营崩盘。 “我不是情侣，不知道什么情况，女巫开毒了？”3号玩家有点茫然，他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可聊的吧，投5号玩家主要是感觉她发言更阳光一点。9号玩家太油了，盖里盖气的，不像是真预言家。我肯定是好人，刚才投票的3个人里，我感觉投9号的12号有点问题，其他的我也看不出来了。这局你们跟着预言家走应该就行了，过了。” 4号发言：“我是女巫，昨晚被狼人刀了，可能是我拿身份的时候被人抿出来了。因为不想药被埋嘛，感觉旁边的3号猎人、预言家面都比较小，所以就毒了他。” 他继续说：“刚才我着重听了3号玩家发言，感觉他有点措手不及，说明没觉得自己会死在第一晚。而且他说‘自己是好人’，特别刺耳，你一个好人干嘛在留遗言的时候强调？一般人死在晚上难道不会觉得自己是被刀了？太心虚了吧？所以我感觉可能没毒错，他是条狼。” “之前警上发言，在我一个被刀的女巫眼里，2号感觉还行，不然她查杀我一个被刀牌不是纯搞笑么，应该是诈身份的。然后我反手去诈5号，她很从容，像是吃准了我不是预言家，感觉也不像狼人的视角，她打2、9双狼应该是成立的。” “5、9在我这里，都有预言家面，可能我本心更偏向于5号一点。不过你9号要真是预言家，没拿到警徽也不是我的锅，你应该问问你的10号好基友牌怎么不认你。” 场下的周亭撩起盖在肚子上的衬衫，装出咬手帕的动作，一脸恨铁不成钢。 遗言结束，主持人说：“请警长决定发言顺序，因为昨晚双死，从警左或警右开始发言。” 高缘说：“警右。” 3号、4号玩家出局后，警右就是从被她认定是狼人的2号开始发言，最后一个末置位是6号。 2号徐冰发言：“4号女巫发言听清楚了么？我2号是狼人么？我是狼人我查杀一个晚上中刀的女巫？我2号不是狼，你5号又是什么角色？这种情况你们到底是怎么把5号选上去的？我不知道你们警下在想什么？尤其是10号玩家。” 10号玩家指的是路诤，刚才他投票投的是5号。 徐冰顿了一下，语气非常不满：“9号玩家给你发金水的情况下你都能投给5号，搞没搞错？你和5号不会是情侣吧？” 虽然徐冰看上去语气很冲，但狼人杀这款游戏讲究的就是尔虞我诈，发言阶段使用各种夸张的表演再正常不过了，没人会当真的。她说5、10是人狼恋意义也不大，谁是情侣丘比特一清二楚。 路诤抬眼看了对面的5号一眼，然后马上把目光移开。他的小动作没人注意到，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发言的2号身上。 徐冰继续说：“4号是女巫，查杀4号的我就是铁好人，这个逻辑再清楚不过了。9号是真预言家，5号悍跳狼、8号冲锋狼，3、11大概率是警下的狼队友。当然3、11里面有容错率，可能有愚民，另一狼就开在1、7里面。但警下投票给9的12大概率是好人。” “我话就撂在这里，今天必须集体出5。女巫已经死了，要是3不是狼走的，今天出错预言家，好人就崩了。” “过了。”徐冰示意自己发言结束。 “1号玩家发言。”彭毅夫拢了拢女朋友的肩膀，说：“冰冰你别急，3号怎么可能是好人走的呢？他一副‘我昨晚明明刀了4号怎么死的会是我’就快要写在脸上了。相信为夫，为夫看人最准了。” “其实5、9都有预言家面，我也确实有点分不清。不过我觉得虽然今天是5、9的轮次，但考虑到死了一个女巫，神牌的容错率没有了，一旦出错确实就崩了。所以我觉得可以从5、9的对立面出。9号是预言家，那8不就是铁冲锋狼？5是预言家，咱们2号就是冲锋狼了。” 他看了女朋友一眼，嘿嘿笑道：“我觉得，我们今天可以先出2号。” 2号就是徐冰。 这句话转折没有丝毫铺垫，周围的同学愣了一下以后哈哈大笑，说妈的你先天老板圣体啊，创业未半而先斩意中人，厉害了。 徐冰气得眼睛瞪得老大，把他一把推开了。 彭毅夫嬉皮笑脸：“过了。” 接下来是12号发言，他是路诤的同学，顾城，人长得挺白净，一副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因为和某个诗人重名，所以大家给他起外号叫文艺青年，同时因为那诗人杀妻的典故，也有人叫他文艺渣男的。 顾城挠了挠头，说：“其实我没怎么玩过狼人，你们的那些‘金水’‘警徽’啊什么的，我都听不太懂。不过我记得金庸先生说什么来着，‘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反正我是更加相信室友一点的。” 周亭拿起桌子上的餐巾纸，做出抹眼泪的夸张动作。 “我觉得2号玩家说得挺有道理的，要不我们先出5号？”顾城想了想，“其他没什么可说的了，过了。” “11号玩家发言。”李麒坤敲了敲桌子。 李麒坤也是路诤的室友，因为不修边幅，下巴上永远留着小胡子，样子有点邋遢，大家经常调侃他长得就像数学家。 “爆狼发言，什么叫‘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你的意思是嫂夫人不好看？” 坐在彭毅夫旁边的徐冰翻了个白眼。 顾城连忙解释：“你也都说了人家是嫂夫人了嘛。” “我靠，这就不止是爆狼发言了，爆渣男发言了，真不愧是你。”李麒坤调侃。 同学又嘻嘻哈哈，李麒坤咳嗽了两声，说：“好吧，正经点，12号发言质量很差，反正就无脑站边9呗。我不管你是不是新手，反正你12、9是绑死了。” “刚才可能5、9在我这里差不多是六四开，现在因为12的发言质量实在是太差了，拉低了9的预言家面，现在到九一开了。” “至于2号嘛，我觉得你查杀4号所以你铁不是狼人这个逻辑，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完全有可能你是个狼，你知道4号中刀，然后伪装成诈身份的好人，抬高你自己的身份。毕竟狼人自刀的板子都有，伪装一下不算什么。” “综上吧，我站5是真预言家，2、9、12三狼，1号的说法可以参考，不过我建议直接出9，快刀斩乱麻。”李麒坤说。 李麒坤发言完毕，他是11号，接下来就是作为10号的路诤。 路诤呼出一口气，“之前警下这么投，主要原因是被9号恶心到了，不过看了警下的票型我改变主意了。5号警下得了三票，反观9号就12号站他。我们常说，发言是虚假的，投票才是真实的，5号显然是有团队的，而且团队很强。” “从这一轮发言到我这里为止，除了2、12还是站边9，剩下1、11全是她的人，如果不考虑变票，接下来8大概率也会接着站她。那么狼哪去了呢？狼应该是有团队的，9号的狼团队去哪了？” 路诤抬头看了对面一眼，她瞪着眼睛看过来，一脸审视的表情，于是路诤准备好的其他说辞一下子噎住了，“总之，这一轮我建议撕警徽，过了。” 旁边的周亭搂住路诤的肩膀，装出十分感动的样子：“哎呦喂，我的小甜心终于回心转意了？” 路诤心里十分后悔为什么要把这货连成情侣，要是连别人，他现在就安安心心待在真预言家的团队里，谁咬她，他就扑上去咬谁。 “我兄弟说的理由我想应该足够明白了，除非你们认定9号、10号、12号，外加2号是四匹狼，否则我的狼团队在哪里呢？但是这个逻辑存在么？2号是被女巫牌保的，10号是被我9号发了金水都不敢接，去投5号的。我们这四张狼人牌成立么？” 周亭继续说：“另外，我要提醒你1号玩家，被你认定是狼走的3号，投票也是投在5号身上的。你准备把他打成倒钩狼么？” “现在我认定，3、5、11三条铁狼，这是票型说明的，剩下6、8我不确定，今天如果我没被出，我可能会在里面验一验，暂时先不打死，看你们表现。排掉之后，1、2、7大概率就是好人了。” “最后，我跟7号对话。这一轮你的发言很重要，你想好，6号如果是狼人牌，或者是接了假金水被毒晕的民牌，那你7号就是实际上好人方的末置位。你如果一时糊涂导致我9号今天被推出去，场面上就只剩下两个神了，狼人是三匹。如果狼刀不刀在猎人身上，或者猎人打偏了，那么狼刀是在先的。” “8号发言。”8号揉了揉眼角，说：“首先我跟9号解释一下，我跟5不是一个团队的。之前警上那么发言，也是向你施压，希望如果你是悍跳狼能把你劝退，让2号跟5号刚。现在嘛，听完这一轮发言，我承认你确实是有预言家面的。” 他有点为难地扫了全场，说：“我不得不说是被10号打动了，5号的团队力量有点强。但你让我出她嘛，这个决心又很难下……算了，辣手摧花的事，还是交给7号玩家吧，我过了。” 7号皱着眉说：“局势好像有点混乱啊。如果我没理解错，现在是两个团队，5、6、11是一个团队，2、9、12是一个团队？8、10本来是站队5号的，但想要跳车，是这个意思嘛？” 他想了想，说：“我是一张民牌，让我做好人方的归票位，我一个闭眼玩家真的很难做……要不我们就按1号说的，今天在11和12里面归？信5就出12，信9就出11？” 他沉吟好半天，但最终还是没说出自己的结论。 6号皱着眉，慢慢开口说：“首先，我要澄清一点，我跟5号不是同一个团队的。我金水是喝了，但可以吐出来嘛。” 有人调侃道：“接金水不等于我站边，我靠，公式做题就是快哦。” “错了错了，是母式做题。”然后大家说了几个男女对立的网络笑话，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 “反正就是两个团队PK呗。”6号挠了挠头，接着说道：“刚才一轮投票加发言，我不能百分百认定5是预言家了，但我还是倾向她的嘛。毕竟金水都接了，吐一半，吐一半好不好？我归票，12号！” 顾城瞪大眼睛，不知道怎么自己就变成众矢之的了。 轮到警长发言。 高缘说：“6号我对你太失望了，今天是我和9号轮次，你把12号牵扯进来干什么？9号怎么没有团队？徐冰不是他的团队？路诤不是他的团队？12号不是他的团队？” 她气得眉毛竖了起来，一脸的愠怒。 但从她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路诤心里微微一动，泛起某种奇怪的情绪。 高缘想了想，说；“我之前的警徽变一下，路诤没必要验了，他大概率是想要倒钩到我这里的狼人，我去验7号和8号。” “我跟1、6、7号对话，别把11、12牵扯进来，今天不是这两个人的轮次，就我跟9里归。信我就投9，信9就投我，今天我跟他一决生死，不要分票，就这样。”5号斩钉截铁地说：“我是警长，我归票9号。” “警长归票9号，请各位玩家投票处决嫌疑人。”主持人说。 路诤看着微信小程序里的投票按钮，有点为难。 现在局势很混乱，说是人狼对决，但实际上还存在着第三方，分别是他、接到预言家金水的6号和9号周亭。周亭虽然是人狼恋里的狼人，但因为前置位2号的操作，他被迫悍跳预言家，所以处在了风口浪尖上。 之前路诤通过投票高缘做警长，激起大家的不安全感，降低了大家对9号的敌意。但如果这一轮高缘被投票出局，而今夜周亭没有中刀，那他势必再次要进入风口浪尖。 路诤想了想，跟着6号的思路，不过他没有投12号顾城，而是把票投在了站边高缘的11号李麒坤身上。 投票结束，主持人宣布结果：“2号、9号、12号投给5号，5号、11号投给9号，6号、7号、10号投给11号，1号、8号弃权。5号、11号平票，进入PK发言环节。” PK发言的意思，就是当嫌疑人投票环节平票时，平票的人进行一轮额外发言，然后再次投票。 李麒坤说：“我靠，怎么我上PK台了？我是好人，但5号是我认定的预言家，哎，看起来好像我要被出了。不过这是什么情况啊？你们1、8干嘛弃权啊？我去，茫茫多一大片全是狼人……过了，听5号说吧。” 高缘的神情变得非常困惑，“这个票型确实很奇怪，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让11号死？2、9、12是三匹狼应该是没跑了，但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去投11号？” 她想了想，说：“我改一下验人顺序，10、7顺验吧。” “请玩家在5号、11号中投票处决嫌疑对象。”主持人说。 路诤想也没想，直接放在了11号身上。 “2号、9号、12号投给5号，剩余玩家投给11号，11号玩家死亡，请留遗言。” 李麒坤摸了摸胳膊，叹气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总之，为预言家挡刀，我死得其所。这个票型已经明白了，2、9、12都是狼，一个个出就完事了。至于有些人怎么回事，可能真的是没搞明白？过了。” “天黑请闭眼。” 第二夜，路诤没有技能，他一直趴在桌子上等待结果。 “天亮了，昨天晚上死亡的是1号玩家，没有遗言。” 1号是彭毅夫，但他揉了揉下巴，说：“发动技能。” 其他玩家都有点吃惊，吃惊于他居然是猎人，同时也吃惊于狼人刀得这么准。 彭毅夫脸上的表情数次变化，欲言又止，最后，他苦笑一声，说：“枪杀12号玩家。” “12号玩家死亡，没有遗言。”主持人说：“请警长决定发言顺序，1号死者左或右开始发言。” “死右。” 由于1号身边的11号、12号都死亡，他左边的就是路诤，那么轮到路诤发言是最后一个。按照狼人杀的范式，警长会优先把验到的好人尽可能安排在靠后发言的位置，所以这个发言顺序，隐含的意思是说，昨天晚上，高缘验到路诤是好人牌。 徐冰埋怨道：“老彭，你一个强神牌，打12号干什么，要么打9号，要么打5号，做决定干脆一点嘛，婆婆妈妈的。” 彭毅夫一脸尴尬。 旁边有人给他找补：“这叫平衡，帝王之术嘛。” 徐冰白了一眼，继续说：“昨天遗留的问题不是又回来了么？平衡来平衡去，两个预言家中间终究还是要选边站的，当断则断。现在9号的团队里只剩下我一个2号，5号的团队里也只剩8号了。我的票反正是不会变的，剩下7、10，你们看着办吧。” 高缘说：“我昨天验了10号，其实我是奔着狼验的。没想到结果出乎意料，他居然是个好人牌。对6号和10号突然质疑我，我感觉很失望，反正今天我和9肯定要出去一个的。要是今天出了9，我接下来会去验7。狼坑的话，2、9、12，剩下一个大概7或者3。但要是7是狼人，好人已经输了。” 6号说：“我跟我的预言家道个歉，我搞错了，9是狼人，上一轮我被10号的发言迷惑了，以为5号在警下有团队，从之前的票型看，5号没有形成固有的团队。我今天会站回来，全力出9。” “我的错，我本来以为狼人会在晚上刀真预言家，然后今天我们就不用考虑怎么站队了，没想到他们直接刀了猎人。”7号显得垂头丧气：“我确实是一个好人，昨天是我想岔了，可能1和11都跟我想得差不多。这样吧，我表个态，这一轮我一定会站边，不过站边谁，我还要看5或者9的发言哪方质量更高，过了。” “8号发言。”8号一脸无语：“你们在玩什么东西啊，昨天明明是5、9的轮次，怎么11和12走了？莫名其妙。我肯定还是站边5的，但6、7、10这三个人给我的感觉很怪，感觉里面有故事。我有一种猜测啊，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四个人里有情侣，而且是人狼恋，他们在故意打平衡？” “到现在情侣一直没出来，丘比特也不出来，我感觉很大概率有人狼恋。”8号神情变得凝重：“我建议丘比特赶快出来，不然我就认为是人狼恋了。” 路诤看了8号一眼，这个人相当敏锐。 轮到周亭发言，他的脸色罕见变得凝重：“这局是我们赢还是狼赢，就看这一轮投票了。我这里的狼坑是3、5、8、11，也不用多解释了。场上还有两神，狼刀是落后的，但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容错率。” “6号玩家我估计我是劝不回来了，我跟7号和10号玩家对话。现在我身上相当于挂着3票，5、6、8，加上警徽是3.5票。但我的铁杆盟友只有2，换言之你们7、10这两张票就非常重要，任意一票跑了，我就出局了。” “7号，我昨天晚上验了你，你是个金水，你看看你自己的底牌，遵从你内心的选择，好不好？” “至于10号玩家，5号发给你这个金水显然是要来拉你的票了。但反过来，作为双金水的你全场身份最高。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你，总之，千言万语只有一句，不要相信女人，女人最会骗人了。” “至于明晚要验谁嘛，其实都无所谓了，反正我肯定活不过今晚。”周亭相当光棍地一摊手：“我过了。” 轮到路诤，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周亭，叹气说：“你要是早发言这么正常，我当时警下那轮也不至于不接你的金水了。” “7号，这轮其实关键在你，我当时不接9的金水，这一轮也不会接5的金水。我只说一句，5打你和3出一狼，你看看你自己的底牌是不是狼人？你不是狼人，那3就是狼人。警下那轮5号是怎么当选警长的？3投谁的票？3是谁的队友？” “我发言结束了。”路诤说。 “全部发言结束，请警长归票。”主持人说。 高缘鼓着腮帮子，举起手说：“归票9号。” 剩下的所有人开始投票，主持人宣读投票结果：“5、8投票给9，2、6、7、9、10投票给5，5号玩家出局，请5号玩家留遗言，并移交警徽。” 高缘张大了嘴巴，思索片刻道：“我明白了，6、9是人狼恋，他们是第三方阵营的，剩下丘比特是谁？路诤，是不是你？” 面对那双眼睛，路诤只能别过脸，在她面前，自己从来都藏不住秘密。 “请5号移交警徽。”主持人提醒道。 高缘苦思冥想半天，说：“警徽撕了。” 警徽撕了的意思，就是这一轮以后不再有警长了。 “天黑请闭眼。”随着主持人发话，第三个夜晚降临。 这一轮夜晚阶段尤其漫长，路诤睁开眼睛后，主持人说：“昨晚是平安夜，从2号开始发言。” 场上的气氛非常微妙，徐冰抱着头，想了半天，叹气说：“我是狼人，昨天晚上我要刀10号，9号死活不让。这局我也被9骗了。怎么说呢，你们好人自己看着办吧。我这一票大概率要挂在9身上的。” 7号玩家发言，他有点懵：“什么情况，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警长为什么把警徽撕了？” 8号也叹了口气，对7号说：“现在场面上实际上有三方，我、你是两个民，10号是那个丘比特，6、9是人狼恋，2是剩下的单身狼。” “你这么想，人狼恋那一方是3票，剩下的也只有三票了。但是神只剩下10号一个了。假如5号把警徽给我，我们和2号一起，合计3.5票把9推出去，到晚上2号落刀10号，这局就狼人赢。但反过来，如果我们推2号，晚上9号落刀你或者我，到白天就是3票打1票，人狼恋赢。” 7号掰着手指算了半天。 8号看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现在其实是最好的局面，我们和2号狼人联合，跟人狼恋票数打平，然后晚上2号和9号统一不了意见，永远平安夜，进入无限循环。总之，你跟着我，还有2号，一起投9就对了。” 他对徐冰说：“你也同意这个方案吧？” 徐冰点了点头。 轮到周亭，他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怎么说呢，我真是个预言家，昨天验了8号，是个狼人。这局人狼恋其实是8号和2号，5号是丘比特。不对，应该是8号和6号是人狼恋……也不对……” 他来回掰扯，但昨天那轮的票型已经很显然了。 周亭无奈地说：“5号把警徽撕了以后，如果2号不配和，那大概率是要很罕见的死局了。” 最后是路诤发言，他笑了笑：“要平局了，我确实是一个丘比特，这局我的情侣还挺能干的。” 所有人发言完毕，主持人说：“没有警长，请玩家自由投票。” 周亭、路诤、6号投徐冰，徐冰、7号、8号投周亭，没有人被处决。 主持人宣布：“好，这一局的结果是，平局。” 接着，主持人开始复盘：“这一局游戏，1号猎人、4号女巫、5号预言家、10号丘比特。2号、3号、9号、12号狼人，剩下的6号、7号、8号、11号是平民。” “第一夜，丘比特选择6号和9号成为情侣。狼人刀中4号女巫，女巫毒死了3号狼人。5号查验6号金水。进入白天，2号通过查杀4号坐高自己身份，但是5号通过精彩的发言让8号认可她是真预言家。” “9号玩家只能选择末置位悍跳狼人，但是依然打不过5号。警下的10号、11号都投票给了真预言家5号。试图倒钩的3号因为被毒死，通过精彩的爆狼发言，拉低了5号的预言家面，给丘比特打开了空间。” “丘比特调转风向，成功让1号和7号迷惑，最终导致站边5号的11号平民被推走。之后，狼队精准找到了1号猎人，猎人出于平衡考虑，开枪带走了12号狼人。” “随后，2号狼人和人狼恋阵营一起冲票，成功驱逐了真预言家5号。5号敏锐地察觉到了人狼恋的存在，经过缜密的思考，意识到好人无法获胜后，选择撕掉警徽。至此，人狼恋阵营和剩下的阵营达成平手。” 主持人复盘完整局比赛，所有人都啧啧称奇，三个阵营最后都能打成平局，这局狼人还真是活久见。 “还来么？”徐冰说。 “再来一局再来一局！”剩下的人都没过瘾，尤其是一开始就被送走的3号和4号。 路诤说：“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别啊，三缺一。” “刚才不是试过了么，你们有微信小程序，没有主持人也能一起玩的，我走了，你们还有12个人呢。” “你天天宅在出租房里，上线玩宝可梦也不和兄弟在一起，见你一面不容易。”周亭试图挽留。 “下次呗。” 路诤离开了包厢，随着包厢的门关闭，那道视线被阻挡在后面。他的心慢慢下沉，他捏着自己的病例和药盒飞也似地逃走了。他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但他知道不是死亡，可能是某种追逐着他的情感，又或者是一段一直纠缠着他的记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海岛大逃杀 路诤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把医生开来的药片放好，再次登录游戏。 【冥想时长合计16小时23分，共获得3131点精神修悟经验，你的精神点数上限成长3点】 灵知炼金术，从捣毁灵知隐修会阴谋的战利品里得到的，本质是一种精神修悟技能，提供基本的冥想法。通过消耗时间进行冥想，得到专属经验和精神点数。 路诤点开自己超能力者的副职页面，上次兼职超能力者成功后，他就觉醒了一项被动技能。 【心眼（被动）：觉醒了超能力的你对周遭的环境非常敏感，在五感之外觉醒了第六感。通过精神接触，你可以穿透绝大多数物理障碍观察到周围的事物。同时，你凭本能就能察觉到对你有敌意的目标，以及窥破多数谎言】 这个能力其实当初他在就职前就已经觉醒了，现在终于被系统承认了。 在超能力者的职业页面上，可以通过投入精神修悟经验提升超能力者技能的等级。面前以他的精神上限，解锁的技能只有四项。 【念力：消耗精神点数，隔空摄取物体，或者对目标造成冲击。等级提升后，提高冲击效果和作用范围】 【光之壁：消耗精神点数，构建一面无形的壁障。等级提升后，提升壁障强度】 【心灵对话：与其他对象进行精神层面的沟通。等级提升后，提升对话距离】 【透视之眼：留下一个精神道标，在远处对道标周围的景象进行观测。等级提升后，提升持续时间和观测距离】 白露杯第二阶段的活动要开了，大逃杀模式中，侦查能力、搏杀能力都很重要。路诤想了想，决定把经验平分在“念力”和“心灵对话”上。 【念力LV2：消耗100点精神点数，对目标造成（150）点伤害】 【心灵对话LV1：每分钟消耗50点精神点数，与一个单位进行精神沟通，直线距离不超过0.5公里】 处理完超能力者的事，他离开自己借住的旅馆，接下来要做的是提升手上几只精灵的等级，尤其是刚入手的小磁怪。 …… “火恐龙！用火焰牙！”对面的训练家大吼。 路诤冷静应对：“穿山王，拦住它！小磁怪，用电磁波！” 冲锋过来的火恐龙被小磁怪身边的穿山王，后排的小磁怪输出一道电波，很快火恐龙的关节就因为受到静电影响而陷入麻痹状态。 路诤说：“穿山王！用重踏！” 地面系技能正面轰击，被麻痹的火恐龙无处可逃，它当场晕厥，失去了战斗能力。现在，对手只剩下最后一只比比鸟了。 比比鸟的技能以飞行系和一般系为主，虽然等级领先，但面对小磁怪，没有任何胜算。对面的训练家垂头丧气收回了精灵：“我认输。” 周围的围观者响起掌声。 这是金黄市的一家对战公园，向训练家提供对战场地，很多训练家在这里锻炼自己的精灵。之前绿川明的野外赌斗给了路诤灵感，他付了一笔钱，在这里开了一处擂台。 规则是2对2，路诤选的组合是小磁怪加穿山王，由于小磁怪等级看上去很低，很多新手训练家跃跃欲试。 不过等他们上场就知道厉害了，地电联攻，御三家在这个属性组合面前相当无力。 这是他的今天的第17场连胜了，小磁怪的等级以火箭般的速度冲到了18级。 路诤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第二阶段的活动马上就要开了，他对周围其他训练家说：“今天我有事，先撤了。” 有人不服气：“喂！你这是要逃跑吗？” 路诤瞧了他一眼，那是个留着蘑菇头的小个子，主力精灵是25级左右的妙蛙草，难怪他有不小的自信。 路诤笑了笑：“真的有事，下次再会了。” 他说着，在一片嘘声中回到租住的旅店，打开游戏界面，登录白露杯的活动页面。 活动开始时间还剩下最后几十分钟了，路诤给自己的精灵调整好状态，录入宝可梦信息。他一共准备了6只精灵： 【巴大蝶，等级：22】 【大嘴雀，等级：24】 【飞天螳螂，等级：22】 【穿山王，等级：25】 【鬼斯，等级：9】 【小磁怪，等级：18】 本轮活动因为有组队机制，提前组队的玩家有不小的优势，路诤扫了一眼自己的好友列表，给他们一一发去邀请。 周亭：“（自动回复）全力码字中，勿扰”。 李麒坤：“路哥，不好意思啊，和电竞社的人组队，人已经满了，要不下次我们再一起排？” 顾城：“正和坤坤在一起。” 剩下的人就都是游戏内认识的了，其中他最熟的应该是风度哥了，不过系统显示，他已经在组队中了，想必是他那个女朋友，路诤就没必要去当电灯泡了。 半夏两口子大概也在一起，还有一些诸如流光之海、傲世风雨，他们有自己的公会，应该不会和路诤这种散人玩家组队。 他挠了挠头，自己只能一个人单排，不过这样也很好，孤单游侠就应该单枪匹马大杀四方。 路诤点开游戏场景，可选项是三个： 【孤岛求生（大型场景）：最多可容纳玩家100000人，预估结束时间48小时】 【血战钢铁厂（中型场景）：最多可容纳20000人，预估结束时间24小时】 【荒村惊魂（小型场景)：最多可容纳玩家5000人，预估结束时间12小时】 “血战钢铁厂”应该是最好玩的，因为地形最复杂。这处设施是以前为了应对世界大战而修建的军事堡垒，地下一共六层空间，密布着数不清的暗道和暗门，对小磁怪和鬼斯属于优势地形。 不过路诤考虑到自己的精灵里另一半是飞行系，他还是选择了第一个场景——孤岛求生。 在最后几分钟的倒数时间里，他打开直播间，取了个醒目的标题——《别误会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各位都是乐色》。 …… 【你被一个神秘组织邀请参加一个名为‘孤岛求生’的游戏。主办方向你许诺，只要能通过游戏，就能得到巨额奖金。你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但因为身负巨债，走投无路的你只能接受。】 【主办方给了你一个电子手环，并告诉你游戏规则：】 【1，杀死任意一名幸存者，获得20点积分，加幸存者身上一半的积分奖励，积分奖励将录入配送给你的电子手环。】 【2，游戏舞台内包含出口，支付500点积分，就可以通过出口离开。】 【3，游戏舞台内包含固定补给点，补给点内提供食物、药品，另外，每淘汰5%的玩家，主办方将投放一次随机补给】 【游戏舞台在大南洋深处的一座无名小岛，你和你的同行者乘坐主办方的大型客轮驶向远离文明世界的海洋。】 【在被赶下船之前，主办方最后向你提供了一件初始道具的选择机会：指南针、山地靴、热水壶】 路诤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山地靴”。 【你乘坐木筏驶向无名小岛，游戏开始了，祝你好运】 …… 路诤缓缓睁开眼睛，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咸湿的海腥味，他“呸”的一声吐出一口沙子，向四周打量。 这里是一处空旷的海滩，除他本人之外，滩涂地的不远处还有一个气艇——看来他从游轮上被放下来，就是从这里登陆海滩的。 海浪退潮，在滩涂地上留下沙子、贝类还有垃圾。 路诤从地上爬起来，卷起裤管，在身体上摸索，检查携带的道具。腰带上别着的精灵球都在，但除了灵魂石片和未知图腾指环外，其他武器道具都不见了。 除此之外，只剩下两样东西是这次活动开始附送的。 【丛林靴：适合跨越复杂地形的靴子】 【地图碎片3：使用手环扫描，可解锁一部分区域地图】 他没来得及研究地图，习惯性地第一时间丢出精灵球，从精灵球里飞出来的大嘴雀冲天而起。但它没飞出去就发出刺耳的警告声，意思是敌人就在附近。 大嘴雀声音未落，路诤已经看到四个沿着海岸奔跑过来的人影了，双方的直线距离不超过200米。 刚才可能是因为被海滩上的礁石挡住了视野，但现在他们双方都发现了彼此。 玩家应该是随机在岛屿周围登陆的，他运气不太好，敌人的刷新点就在他附近，而且是满额的四人队——这是这次活动的组队上限。 那四个人看到落单的路诤，当然不吝拿这送上门来的积分。 海岸向岛屿内部的方向是一处坡道相当陡峭的断崖，上面长满了蕨类植物。路诤只能拔腿沿着海岸线跑，但在潮湿的礁石滩上，他的速度受到影响，很快，身后敌人的飞行系宝可梦就追了上来。 三只巴大蝶，还有一只波波。 现在玩家们达成共识，早熟且擅长控制技的巴大蝶是非常好用的开荒期精灵，现在玩家们基本人手一只。 路诤有点头疼，这四只精灵并不难对付，难的是怎么无伤解决。 因为是第一场遭遇战，他身上没有任何补给品，任何一只精灵的血量和状态都非常宝贵，特别是作为侦查手的大嘴雀，一旦遭到围攻而陷入濒死，就相当于瞎掉了眼睛，以后更容易落入麻烦。 如果他专精水系，可以选择退回水域和那四名玩家周旋，可惜他不是。 路诤很快做出决定，他不再逃跑，朝背后丢出精灵球，“小磁怪！用电磁波！” 同时，巴大蝶和波波也追了上来，身后追着他的玩家见到他竟然敢于反抗，当即大喜，指挥道：“睡眠粉！” 双方的精灵同时使用技能，绿色的粉末从巴大蝶磷翅下洒落，小磁怪也把淡黄色的电波导向飞行中的某种巴大蝶。 但电磁波的距离比睡眠粉要远不少，小磁怪以一敌多，却还抢在睡着之前放出了两道电磁波。 短暂交锋之时，敌人召唤出两只火恐龙，一左一右向这里喷吐火焰。火苗像是炮弹那样落在地面上，虽然没有击中，但他快要进入火恐龙的输出范围了。 路诤一按精灵球，把小磁怪收了回来，往前面海滩上30多米远的一块礁石跑去。那是一块大概两米多高的黑色岸礁，属于海蚀产生的残留体。因为退潮的缘故，这块石头显得非常突出。 “喂！你有没有种啊？就知道跑？”身后有人叫骂。 路诤只当没听见，他把体力条用尽，进入冲刺状态，奔入礁石后面。背靠礁石，他把巴大蝶、飞天螳螂和穿山王召唤出来。 巴大蝶和波波继续追击，但其中两只个因为中了电磁波进入麻痹状态，速度明显降低，明显落了后面。 剩下一只巴大蝶和一只波波飞过礁石，当即遭到了路诤的反击。 “大嘴雀！燕返！” “穿山王！滚动攻击！” 他瞄准的目标都是对巴大蝶。大嘴雀振翅俯冲，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绕到睡眠粉的攻击死角，从侧上方攻击巴大蝶背部，穿山王则高高弹起，砸在另一只巴大蝶的身上。 飞行系和岩石系攻击对巴大蝶的克制都是致命的，路诤的精灵等级也比这两只巴大蝶高，结果没有悬念，两只巴大蝶被一击攻破。 只剩下一只等级还低的波波，它的电光一闪轻易被飞天螳螂拦了下来。 “什么情况？”收到系统告警的蒸汽牛仔瞪大了眼睛，看向作为指挥的猫吃狗粮。 猫吃狗粮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巴大蝶丧失战斗力了。他虽然心里咯噔一声，但面上依然大大咧咧：“怕什么？四个打一个，怕被反杀啊？” 这话说出来，蒸汽牛仔也只能点头认可。 他们一进游戏就遇到一个落单的软柿子，这种送上来的分都不敢拿，那不如早点下线复习高数算了。 四个人各自召唤出了自己的精灵，两只火恐龙，一只卡咪龟。除此之外还有猴怪、尼多朗、小拳石等跟随在后面，总共七只精灵。 他们分了两队，一左一右从礁石两边绕过去，想要彻底堵死路诤的去路，但这个分兵的策略却是致命的。 路诤断开了与大嘴雀的“心灵对话”，对手的排兵布阵一目了然。他看准卡咪龟的位置，避开这只精灵，选择另一边作为突破口，“穿山王！滚上去！” 化作一颗土黄色圆球的穿山王从礁石边滚了出去，它顶着一只火恐龙喷吐出的火苗，冲入精灵阵中，将那只火恐龙撞倒。 “用重踏！” 穿山王重重落地，地面系能量扩散，本来就被克制的岩石系攻击而受到重创的火恐龙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震波同时波及了猴怪和尼多朗，这两只精灵还残存不少生命值，但后续的攻击也随之到来。巴大蝶连续两发幻象光线，格斗系的猴怪和毒系的尼多朗随即也被攻破。 “我日！伤害为什么这么高！”四个并排走在一起的玩家对发生的一切目瞪口呆。 路诤轻松解决掉了这一侧的精灵，而暴露在他火力下的这几个训练家，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了。 四个玩家意识到了危险，他们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转身逃跑。但已经晚了，伺机已久的大嘴雀和飞天螳螂几个振翅就逼了过去。 “腕力，用空手劈！”一朋大喊，他是腕力的训练家，他们身边负责防御的只剩下这只精灵了。 腕力英勇地迎击，但大嘴雀不论是等级还是属性都对它有绝对优势。在腕力的手刀挥出之前，大嘴雀灌注满飞行系能量的翅膀就拍中了它的头部。受到克制攻击，腕力瞬间失去战斗能力。 一朋瞪大眼睛，这只腕力是他的初始精灵，已经到达了新手训练家等级上限的20级，平时表现可圈可点，还帮助他通关了深灰道馆，被大嘴雀秒杀他感觉十分惊愕。 但他没必要震惊了，随后的飞天螳螂刀锋落下，直接被腰斩。 猫吃狗粮试图挥舞手中的开山刀反抗，但解决掉腕力的大嘴雀振翅绕后，超过十公分的利爪抓入猫吃狗粮的颈部，切断了他的颈动脉。 剩下的两名玩家被飞天螳螂追上，然后轻松解决。 解决掉了训练家，从另一边礁石过来的火恐龙、卡咪龟、小拳石便作为无主的精灵被自动收回精灵球里了。 路诤走到玩家们的尸体前，开始搜刮起他们身上的道具。 【开山刀：用于切割植物的短刀】 【单通望远镜：能看到远处的地形】 【医药绷带：治疗出血效果】 【巧克力棒：食物，补充70点体力】 【地图碎片4、地图碎片20、地图碎片10、地图碎片13】 “怎么样？打得还行吧？”路诤装模作样地向直播间里的观众递话，但没有任何人理他，因为此时直播间里的观众人数是零。 他无奈地收好掉落，把那些地图碎片一一用主办方发放的手环扫描了，黑漆漆的电子屏上，一张地图逐渐亮了起来。 地图尺寸相当大，看起来要把所有的黑色部分点亮，至少需要30张以上的碎片。但通过点亮的部分，大致能看出，这座岛屿的中心是处城镇。 路诤离开海滩，向长满蕨类的内陆部分探索。 某市的一所高校男生寝室，一个上身赤膊大学生从上铺坐了起来，一把摘掉了游戏头盔，“我挂了，你们呢？” 另外三个年轻男人也分别从寝室的其他床铺上爬了起来：“都挂了。” 他们正是围攻路诤被反杀的那四名玩家，他们是一个寝室的室友。这四个人本来的想法是利用大学生的组队优势进去大杀四方，痛殴社畜和小学生，没想到刚进去就翻车了。 “我靠，四个打一个也能翻车，这个游戏还怎么玩？”说话的人抓了抓他乱糟糟的头发。 “小磁怪、大嘴雀、穿山王、巴大蝶、飞天螳螂……对面已经用了五只精灵了，什么情况，氪金大佬么？” “那哥们好像是资深级训练家，二阶段的规则上说，资深级的训练家一个人可以最多带六只精灵。”其中一个看上去最文绉绉的男生说。 “这哥们好像还是中立阵营的吧？老彭，你们中立阵营的晋级任务是什么来着？” “和你们一样，需要两枚徽章。”其中最文绉绉的男生说。 “那这哥们冲级还这么快？老彭，看看人家，相比之下，你的那个初始精灵就太废柴了。” 被称为老彭的游戏名称叫一朋，正是腕力的训练家，他为自己的精灵辩解：“华蓝道馆场地全是水，我的腕力技能都是近战，连摸都摸不到对面，还打个毛啊。不过我至少拿到了一枚徽章，茂哥，你好像还卡在深灰道馆吧。” 茂哥指的是“猫吃狗粮”，是四个人中最早进游戏的，精灵平均等级最高，但他带着火恐龙连续挑战了两次，结果都被打退了。 “没办法，属性克制。”猫吃狗粮说。 “早说让你们帮我练个草系精灵，要是我也是资深训练家，会输这么惨？”一旁的蒸汽牛仔说。他的初始精灵选择的是杰尼龟。这小子鸡贼，因为主流是小火龙开局，他故意选了个水系的，在PvP里很占优势。 其他几个人没接他的话茬，而是观看着录像，越看越心惊：“不止是精灵多的问题，而且等级还比我们高，每次攻击都是属性克制，这是哪个大佬来炸鱼了么？” “是公会号么？用资源堆出来的？”猫吃狗粮抱怨：“是公会号能不能老老实实把牌子亮出来啊？” “发论坛上婊他呗。” “要不要小红书也发一份？”蒸汽牛仔想了想，说：“我觉得还是小集美战斗力更强点，就说他厌女、出言不逊，乱开黄腔什么的。” “打个游戏而已，至于吗？”剩下的几个人一起鄙视他：“太下头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讲武德 路诤踩着蕨类植物一路向上攀爬。 这处岛屿可能非常接近赤道，温度和湿度都很高，周围长着非常高大的阔叶乔木，他看到了莲叶桐、银叶。这些树种的叶子在地上积累了厚厚的一层，再加上潮湿积水的环境，一脚下去，泥浆能一直浸没到膝盖。 即使身负“野外生存”专精，穿越这种复杂地形也是一项非常吃力的工作。他必须赶快找到补给快速补充电解质，以及一个足够干燥的地方休息。 巴大蝶煽动了几下翅膀，示意不远处有一处果树。 路诤喘了口气，继续跟着。作为一只擅长授粉的虫系精灵，巴大蝶对树果的位置感知非常灵敏。 很快，他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那是一棵芭蕉科植物，叶片很宽阔，下面缀着一串青绿色的果子。 路诤眼前一亮，这是蕉香果，宝可梦和人类都能够食用，可以恢复体力和生命值。他指挥飞天螳螂把那些树果割了下来，剥皮后塞进嘴里，但他的脸色马上就绿了——又苦又涩。应该是没有成熟，再加上不是人工育种的野果，口感可想而知。 他检查了一下状态，体力条在缓缓恢复，说明这种树果还是能吃的。 路诤把树果分了下去，每只精灵都分到一颗，穿山王因为上一场战斗中承担了主要的伤害，他多分了一点。 精灵们倒不介意树果的口感，吃得相当欢快。 路诤把剩下的半颗果子塞进嘴里，强行咽了下去，就再也没有胃口了。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放弃了在森林中和对手打游击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事实证明，美国大兵被越南人打得灰头土脸真不是武德拉胯。 这时，盘旋在高空的大嘴雀降了下来，示意有所发现。路诤使用心灵对话与之沟通，大嘴雀表示在距离他们不远的一处山头有休息的地方，而且那里还有其他人。 此刻，那处山头上，两伙人正在隔着一座小木屋互相对峙。 小屋的外面，神话养殖家叫骂道：“打游戏这么缩头乌龟，要不要脸啊？” “你才不要脸！”里面的人开口反击：“你们四个打我两个，还没打进来，谁才不要脸？”听那声音，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女孩。 神话养殖家冷笑一声：“上！” 他身边的三个兄弟放出自己的精灵，一共四只火恐龙，与屋子里面的一只卡咪龟隔着窗户攻击。 火恐龙的属性被卡咪龟克制，但神话养殖家认定这里是一处补给点，里面必定有伤药之类的物资，他下定决心不惜伤亡也一定要占据这个地方。 四只火恐龙的火力很快把卡咪龟压制下去，神话养殖家使了个眼色，他的兄弟们指挥其他精灵往门口冲。 “砰”的一下，门被撞开，但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又是“砰”的一声，领头的大舌头就打了个趔趄，踉踉跄跄地往后退——那是一声枪声，屋里的人居然开枪了。 神话养殖家瞪大眼睛，他没想到这处补给点里居然还配备有热武器。 “怎么样？有胆的你就进来啊！”里面的人得意洋洋。 神话养殖家冷下脸，威胁道：“我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从里面出来，东西放在原地，我以神话公会的名誉担保，放你们一次，否则……” “否则就怎样？” 神话养殖家磨了磨牙：“我们神话见你们一次就杀你们一次。” “哪来的野狗放的屁啊，熏死人。”里面的人说。 “好！你有种！” “bulabulabula～”屋子里面的译梦正吐着舌头，做出非常幼稚的挑衅动作。 旁边的辛阳拉了拉她的袖子，译梦转过头，看了自己的小男朋友一眼，“怎么啦？” 辛阳和译梦是一对大学情侣，正进行甜蜜双排。 辛阳不想让甜蜜双排就这样夭折，劝道：“我觉得要不我们跟他们谈谈吧，神话是个大公会，有上万人，就一个活动我们没必要跟他们结仇吧？” “拜托，这个地方是我们先发现的哎！”译梦叉着腰，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辛阳说：“可我们跟他们这样耗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耗就耗，我看谁先耗不下去。” “我们的弹药有限，总共就六发子弹，打完就没了。”辛阳指了指译梦拄在手里的双筒猎枪。这把猎枪就是在屋子里发现的，原主人应该是猎人，或者巡林员，这里是他平时歇脚过夜的地方。 译梦瞪了男朋友一眼，“你帮外人说话？” “梦梦，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辛阳无奈。 译梦哼了声，问：“要是等枪里的子弹都打完了，他们冲进来，你会不会保护我啊？” “他们要碰你，就必须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辛阳赶快拍胸脯保证。 这话让译梦心里很甜蜜，但表面上还是白了他一眼，娇嗔道：“没出息的东西，你应该说你一个人把他们全打趴下！” 辛阳抓了抓头，心说他们人那么多，而且等级还比我高，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 译梦没有听到男朋友的腹诽，她把耳朵贴在门上，问：“外面怎么没动静了？” 辛阳伸头从窗户往外打量，有些惊疑：“外面的人只剩下两个人了，我们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冲出去？” 译梦推开男朋友，通过窗户看到了外面的情况。现在领头的神话养殖家和他的一个小弟留在外面，但其他两人不见了。她有点拿不准主意，不知道是不是那两人去其他地方摇人了。 “再等等看吧，说不定他们的人正在外面打埋伏。” 在辛阳和译梦缩在房间里咬耳朵的时候，神话养殖家正咬牙切齿地准备给这对狗男女一点颜色瞧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其中一个被他安排出去的小弟回来了，手里抱着大捆的芭蕉叶和树枝。 “摸鱼队长呢？”神话养殖家问。 在这个活动副本里，为了公平公正，好友间的留言功能被暂停使用了。 “不知道，我跟他分头去找柴火了，他现在还没回来么？”说话的人名字有一点搞怪，叫宇宙战神郭奉孝。 “可能摸鱼去了吧，先不管他，你把东西都丢到屋子外面。”神话养殖家一秒钟都不想忍。 “明白。” 宇宙战神郭奉孝把手里芭蕉叶和树枝都丢到小屋旁边，两只火恐龙奋力地向那边喷吐火焰。火焰把植物纤维里的水分蒸发，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这些枝条燃烧起来，冒出一团黑烟。 “壮哉我去死去死团！情侣必须死！”三个组队联排的男人发出兴奋的叫嚷声。 外面的动静不小，辛阳和译梦很快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要把小屋给整个焚毁。这间屋子主体是木质的，但很紧实，光靠火恐龙的技能，把气力值耗光了可能都不够烧着，但借助足够的易燃物就不一定了。 两人面面相觑，都有点慌张。 “快！让卡咪龟用水枪！”译梦指挥自己的男朋友。 辛阳点头，让卡咪龟奋力地往外吐水，试图把蹿起来的火苗浇灭。但外面的神话养殖家等人也不是吃素的，喇叭芽、走路草等草系精灵一起使用技能，把冒头的卡咪龟压制下去。 战术初见成效，神话养殖家转头对宇宙战神郭奉孝说：“再去搞点柴火，顺便把摸鱼队长那小子找回来。” 宇宙战神郭奉孝点头，他来到当初和摸鱼队长分别的地方，对着繁茂的树林喊道：“摸鱼！你人呢？再就啃个声！” 没人啃声。 宇宙战神郭奉孝有点不高兴了，他一边往树林里走，一边喊：“别划啦！再划把你踢飞出去咯！” 他握着开山刀劈砍，往树林里走。这时，他看到不远处的一棵榕树下面似乎坐着一个人，“拜托，你这点时间都要划？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在上班呢。” 宇宙战神郭奉孝没好气地走过去，想给那家伙一个爆栗尝尝，但他忽然站住了，因为从那边他闻到一股血腥味。 “什么东西！”宇宙战神郭奉孝唤出自己的三只精灵，火恐龙、喇叭芽、嘟嘟。 “吱”的一声，一大两小三只耗子宝可梦从那边跑过来——拉达，还有小拉达。它们吃得满脸的血，宇宙战神郭奉孝甚至在拉达的嘴里看到一段被嚼得血糊糊的肠子。 “火恐龙，火焰牙！喇叭芽，藤鞭！嘟嘟，二连击！”惊怒的宇宙战神郭奉孝指挥自己的精灵发动最强的攻势。 拉达和小拉达不想放弃吃到一半的食物，但它们招架不住三只精灵的联合攻势，被打得连连后退。 宇宙战神郭奉孝驱赶着这些耗子宝可梦，他走到榕树下，看到那边靠着一具尸体，正是失踪的摸鱼队长。此刻他的腹部完全被剖开，里面的内脏被吃掉了大半。 对这副景象，玩家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宇宙战神郭奉孝有点疑惑，三只拉达是怎么把摸鱼队长打死的。正在这时，他注意到一个细节，摸鱼队长被剖开的腹部旁边有一个斜贯的刀伤——这不是啮齿类留下的。 还有敌人！ 宇宙战神郭奉孝悚然而惊，但他来不及反应，来自背后的攻击已经到了。 他先是感到一阵麻痹感，像是浑身被电流穿过，肌肉和神经完全不受控制。他抽搐着就这么坐倒在地。接着从茂密的榕树上，一只绿色的巨大螳螂飞跃下来。他看到视野中锋利的刀锋越来越近，刀光一闪，划过巨大的圆弧，视野内一片血红，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路诤从不远处走了出来，他俯身从地上那具无头的尸体上搜刮出了一张地图碎片和一把开山刀。地图碎片在手环上扫描录入了，开山刀则丢到了一旁。 鬼斯从阴影中显露出形体，它扑到死去的宇宙战神郭奉孝那边，大口啜吸着死者的灵魂。 在宇宙战神郭奉孝大声嚷嚷的时候，路诤就安排鬼斯悄悄跟了上去，找到好机会，一击得手。 解决摸鱼队长还要更简单一点，当时他沉迷劈柴，结果不幸踩中了路诤布下的陷阱。 这才是“大逃杀”模式刺激的地方，丛林狩猎，从来都只有偷袭和反偷袭。现在还剩下四个人了，现在他们正聚集在一起。不过无所谓，这四个人分属不同的阵营，很容易各个击破。 猎人小屋的旁边，神话公会玩家和那对双排情侣的对峙还在继续。 但久等不来的神话养殖家察觉到不对劲了：“妈的，怎么老郭也没影了？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这时，负责警戒的猴怪突然调转了一个方向，把手里的石头猛地掷了过去。石头划过一道弧线，随即被一刀劈开，石屑四分五裂。出手的是飞天螳螂，这只精灵浑身翠绿四肢修长，在树林里人类依靠肉眼不好分辨，但这次出手劈砍石头暴露了它。 “是哪路朋友？”神话养殖家心一沉，看向飞天螳螂的背后。 路诤从树丛里走出来，他本来就没打算隐藏自己。 神话养殖家左看看右看看，没发现其他人。他没刚才那么紧张了，但还是有点惊疑，尤其是宇宙战神郭奉孝和摸鱼队长的失踪，让他有点怀疑来的人背后还有其他队友藏着。 “神话公会的人做事，无关的人回避。”神话养殖家第一时间拿公会的名头压人。 路诤心说有没有搞错，现在是PK图，你以为是在大地图呐？ 他想都没想，直接动手了。 现在他面对的阵容是：两只火恐龙、一只巴大蝶、一只喇叭芽、一只大舌头，还有一只猴怪。这个阵容有一定的威胁，但是不大。 “小磁怪，电磁波！”路诤瞄准的是空中的巴大蝶。 站在他身边的小磁怪身上闪过一道淡黄色的电系能量，空中的巴大蝶翅膀一颤，几乎要掉在地上。 神话养殖家没想到对手一言不合就开打，跳过了最重要的谈判环节，有点措手不及。他现在想要调度阵容发起进攻已经有点晚了，小磁怪利用射程优势成功瘫痪了最麻烦的控制，剩下的几只精灵路诤用之前的战术就能轻松解决。 “穿山王、大嘴雀！” 穿山王使用变圆强化自己的防御，然后迎着火恐龙的火花攻击滚了上去，大嘴雀则一个振翅，在喇叭芽的藤鞭对穿山王造成伤害前，一击凌厉的燕返攻击，直接解决了它。 “用火焰牙！”神话养殖家见火恐龙的火花攻击没有奏效，试图切换更大威力的技能和贴上来的穿山王肉搏。 但就在这时，被火恐龙压制住的门开了，一男一女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只见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牛仔裤的中发女孩，她手里抱着一柄一米多长的双管猎枪，满脸的兴奋。 “瞧姑奶奶的厉害！”译梦扣下扳机，连续两次“砰”声，灰色的硝烟从枪管冒出，铅弹碎片以锥形覆盖了火恐龙的背后，把它们打得头晕眼花。 “重踏！”路诤抓住这次机会，让穿山王发动攻击，地面系能量扩散，两只火恐龙丧失了战斗力。 只剩下一只猴怪和一只大舌头了，大嘴雀再次俯冲。 “放着让我来！”译梦显然没有过瘾，她把打空了的猎枪换了两颗新的子弹，又是“砰砰”两枪，锥形弹幕把试图拔刀反抗的神话养殖家和电竞美术生击毙。 “嘿，多谢你了。”译梦冲着路诤打招呼，一边对着地上横躺的尸体狠狠踢了两脚。 她刚想再聊，却听身后的辛阳惊呼道：“小心！” 译梦回头，却发现飞天螳螂解决掉大舌头之后没有停手，而是径直冲着自己飞了过来。现在她再想临阵换弹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举枪格挡。 飞天螳螂的刀锋下劈，“噌”的一声，双管猎枪被切成了两半，刀锋直直没入她的肩膀。 后面的辛阳见到女友的遭遇急得大叫：“梦梦！” 毛球、伊布之类的精灵根本来不及施救，只有卡咪龟喷出一道水枪试图阻挡飞天螳螂的进攻。但飞天螳螂顶着水枪的阻击，又是一击下劈，这一刀直接要了译梦的命。 辛阳眼睛都红了，他率领剩下的精灵一起扑上来，却受到远处小磁怪的电磁波攻击，一个个全部陷入麻痹状态，然后接连被集火击倒。 两名情侣的尸体交替躺在地上，尤其是下面的译梦，眼睛睁的大大的，好像在困惑刚才还帮助自己的玩家怎么就突然痛下杀手。 “拜托，你抢了人头哎。”路诤十分痛惜双管猎枪在刚才的搏斗中损坏了。 他从地上的尸体搜刮出了几枚地图碎片，还有一些零碎的求生物品。 【打火石、水壶、负重背包】 其中负重背包是个好东西，能增加不少携带物的格子，并且大幅度减少因为负重而增加的体力消耗。 路诤把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丢进背包里，走入小屋，在里面搜刮了一圈，却只找到非常有限的几样补给品。 【果汁牛奶*3、驱虫喷雾*2、伤药*1】 果汁牛奶可以用于恢复宝可梦的气力值，他把果汁牛奶分了下去，剩下的一份伤药涂给了穿山王。 借着宝可梦喝牛奶恢复体力的时候，路诤把新获得的地图碎片扫描了。刨去重复的，现在整个海岛的地图已经超过10%的区域被点亮了。 整张地图被划分为9块区域，他现在的位置位于左上角的WN7。能明显看出来，位于中间的C是一处城镇，游戏开头所说的出口应该也在那里。想必真正的大场面混战应该会在那里发生，而越先到那里，越能占据优势。 “好了，出发吧。”路诤又嚼了一颗又苦又涩的蕉香果，等体力条恢复满，就忙不迭地要继续出发。 此时，被踢出活动的神话养殖家登进群聊里，却看到失踪的摸鱼队长正在群里和几个新来的妹子玩家聊得火热。 他气不打一处来：“狗混子，你什么情况？有人靠近你连个示警都没有？” 摸鱼队长一看队长连发了十几个问号，知道他真的生气了，语气委屈巴巴地说：“可我被人偷袭了啊。” “这就是你的理由？你身边一只负责守卫的精灵都没有？” “有啊，但被他秒了嘛。”摸鱼队长继续解释：“这个人的实力很强，不信你问老郭。” 老郭指的是第二个被害的宇宙战神郭奉孝，不过这小子在潜水，所以神话养殖家对他没那么生气，“我问的是你，你为什么不示警？” 摸鱼队长也有点不高兴了，他反问道：“老大，你这么厉害，怎么也人被踢出来了？对面有很多人一起对付你？” 神话养殖家没想到他竟然敢反驳自己，火气噌的往上冒。他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了好几行字，但一一删掉了，最后只留下了一行：“他偷袭了啊！！！” 这三个感叹号让他显得很愤怒，这时，群里有人贱兮兮地发了个马保国老师的表情包：“我大意了，没有闪。” 一向自诩高手的神话养殖家血压都升高了，“我操！我说我是神话的人，但这个狗逼妈的直接动手偷袭我！他打的是我们神话的脸你们知不知道？” 但显然群里的其他人并没能和他共情，围观群友们不嫌事大，继续嘻嘻哈哈。 “我说小伙子你不讲武德，你不懂，他说马老师对不起，我不懂，我乱打的。” “来骗，来偷袭，我六十九岁的老同志，这好吗？这不好，我劝，这位年轻人好自为之，好好反思。” 最可恨的是其中居然还有摸鱼队长，这小子也混在里面偷偷摸摸发什么杰瑞老鼠的表情包：“他急了他急了。” 神话养殖家气得手都在抖，他猛地一把拍在桌子上，“啪”的一声，力气大的能把上面的茶杯震翻。 网吧中其他人都好奇地探出头来，想知道这哥们什么情况，是因为玩王者荣耀被流着鼻涕泡的小学生用蔡文姬单杀了？ “不要意思，不好意思。”神话养殖家赶快向周围打招呼。 网吧的其他人继续挂上耳机沉迷，但神话养殖家忍不下这口气，他切入了另一个群，群名就叫“神话”，群列表里的人也都是以“神话”开头的——这是神话公会的主群，只有公会的核心成员才能加入，会长神话无双剑也在里面。 神话养殖家点了一根烟，打开小红书，琢磨着找一篇“讨男檄文”改巴改巴，再添油加醋一番，发到群里让老大给自己出气。 与此同时，路诤正紧皱着眉毛。 在他面前，躺着好几具尸体——不过不是人类的，而是宝可梦的，四只大针蜂，一只惊角鹿。 那四只大针蜂是被路诤解决的，当时路诤发现它们的时候，这四只虫系宝可梦正趴在惊角鹿的尸体上大快朵颐。黑黄相间的身体、虫类巨大狰狞的口器、撕扯着肉发出的“嗡嗡”声，一切都令人感到不适。 他检查了一下惊角鹿，这只宝可梦已经死去多时了，因为尸体被撕扯得乱七八糟，也已经看不出死因。 不过惊角鹿不是让他皱眉的原因。 路诤转头看向地上的大针蜂，这几只毒蜂宝可梦身上凸起一道道红色的细纹，像是血管。但众所周知，血液呈红色的原因是血液里的红细胞，红细胞里含有血红蛋白，是负责输送氧气的。 这一般是脊椎动物的专利。 而大针蜂属于昆虫纲，一般用密布在全身的气孔进行呼吸，不需要血液输送氧气，因此它的血液应该是蓝色或者无色的。 他看向这些大针蜂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几只大针蜂的头部结构……有点像灵长类。 刚才他击杀这几只大针蜂的时候，系统同样向他发了积分，每只大针蜂20点，和玩家一样。 路诤猜测这东西可能是岛屿内原生的怪物，可能是用来让PVE玩家刷分的，或者涉及到某条支线任务。他正犹豫着是不是要调查下去，这时，游戏弹出一个提示： 【剩余玩家94996人，补给已投放】 路诤听到头顶发出隆隆的啸声，他抬头看去，一架运输机在岛屿上空盘旋了一圈，几十个蓝色的降落伞在空中打开，慢悠悠地在下坠。 其中，一个降落伞就离路诤所在的山头不远。 第一百四十七章 补给点争夺战 “宛宛！快看那边！”落小伞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大湖。 湖的表面被一层浑浊的水藻覆盖，看不到底，距离湖岸二十多米的地方，降落伞平铺在水面上——正是飞过岛屿上空的运输机投放下来的。 宛若晴空和落小伞的运气非常好，她们一路上没遇到什么敌人，刚想找一处地势开阔的地方歇脚，一抬头，就看到补给包从天而降。 唯一的麻烦是补给包掉在了湖里，不过这难不倒她倆，“宛宛，把你的可达鸭也招出来。” 两个人凑了一下，总共凑出3只水系宝可梦：卡咪龟、可达鸭、蚊香蝌蚪。 “小伞，你去捞补给，我帮你看家。”宛若晴空说。 落小伞点了点头，她自己趴在卡咪龟的背上，带着三只水系精灵一起往湖里游。 补给包非常沉，幸亏有降落伞的绳子挂着，才没有沉入湖底。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几只精灵的帮助下，落小伞终于把补给包从水里捞了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只听背后传来一声尖叫声，“你们要干什么！” 落小伞回过头，心不由往下沉，只见留在岸边的宛若晴空被突然冒出来的四名火箭队玩家给围了起来。 宛如晴空试图用自己的精灵反击，但她那边剩下的一只火恐龙、一只毛球根本不是那四个人的对手，很快在对手的阿柏怪和大嘴蝠的围攻下败北。 击败宛若晴空的精灵之后，那四个人却没有第一时间杀死她，而是把她控制住了。 “小伞！你快逃吧，别管我！”宛若晴空大喊，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样子。 那四个玩家嘿嘿直笑，“拜托，打个游戏而已嘛，戏这么多？喂！那边的妹子，你把补给包带过来，不要多事，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 刚才发话的玩家叫作赤爷，留着一头红色的挑染，造型看上去像是古早少年漫里那种非常热血冲动的男一号。 “你们要的是这个？”落小伞把沉入湖底的补给箱往上提了提。 “对对对，就是这个！” 落小伞的目光往那边扫了一圈，立刻就明白了他们的顾虑。她把随补给箱一起找到的伞刀按在降落伞的伞绳上，威胁道：“动了宛宛，你们谁都别想得到补给！” 赤爷脸色变了，他沉下脸：“你威胁我？” 落小伞挑了挑眉，知道拿捏到了这几个人的软肋。补给箱是铁做的，非常沉重，一旦沉入湖底，再想捞出来就难了。这群火箭队玩家携带的主力都是诸如阿柏怪、大嘴蝠之类的毒系精灵，虽然阿柏怪也能游泳，但潜入湖底捞取重物却并不容易。 “少废话！你敢动手么？”落小伞瞪了他一眼，气势上居然一点也不落下风。 赤爷比了个眼色，旁边的一名队友掏出刀来，架在宛若晴空的脖子上。虽然明知道这里是游戏世界，但脖子上被刀架着，还是让宛若晴空脸色发白。 见同伴被威胁，落小伞手一划，伞刀割断了一根绳子，失去一部分牵引力，补给箱猛地往下沉了一截。 “等等！你要什么，好商量！”赤爷见状一下子急了，他们刚才和另一伙中立阵营的玩家战斗过，虽然最后赢了，但精灵的生命值也受到不小的损失，亟需恢复状态。 落小伞一把拽住刚才被她割断的绳子，补给箱停止了下沉，“我要你放了我的同伴！” “不是说了嘛，你把箱子带过来，我就放你们一马。” 落小伞冷笑一声：“你骗三岁小孩呢？” 赤爷对自己的队友比了个手势，架在宛若晴空脖子上的刀子立刻被收了回去。被控制住的宛若晴空恢复了自由，立刻向湖边逃去，但因为没有点游泳类的冒险技能，也没有水系精灵骑乘，只能踩在浅水区域。 落小伞没有动。 赤爷脸色不太好看，“你这什么意思？人我已经放了，东西你还不拿过来？” “你怎么保证，我爬上岸边，你们不会动手？”落小伞说。 “我以人格担保我绝不动手。” “你不动手，那另外三个呢？” 赤爷被叫破了心思，不由有点尴尬，他反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落小伞站在湖水里向四周观察了一圈，说：“我的精灵会把箱子拖到别的位置登陆，你们站在这里别动，等我上岸了，你们可以自己过来取。” “那不行！”赤爷摇头：“你要是把东西拿走了，难道我们空手而归？” 落小伞拽了拽手里的绳子，示意道：“这箱子很沉，里面应该有不少东西，我一个人拿不走。” 赤爷有点犹豫，他盘算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就在这时，头顶盘旋的超音蝠发出一声示警。四个人一下子紧张起来，抬头朝一个地方看去，只见那边的树林里走出了另外四名玩家。 赤爷看到他们脸色一变，这四个人名字旁边的图标显示，他们是“狂龙家族”的人。“狂龙家族”是一个公会，联盟阵营的公会，双方曾经在常磐森林交过手，互有胜负。 果然，狂龙家族的玩家看到赤爷，也变得紧张，他们抛出精灵球，除了联盟招牌的火恐龙，还有其他各类精灵。不过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进攻，而是站在远处观察这里的情况，四对四，即使有胜算但代价同样不小。 宛若晴空却很兴奋，她看到同阵营的玩家，正要往那边跑和他们会合，却被阿柏怪从背后一下子扑倒了。 “你什么意思？”看到爱侣遭遇的落小伞怒目圆睁。 “此一时彼一时。”赤爷的人把刀重新架在了宛若晴空的脖子上。 他们控制住了人质，但赤爷心里仍然感到一阵阵烦躁。他现在已经有点后悔当初没有第一时间当机立断了，现在周围所有观察到携带补给的降落伞的人肯定都在往这里赶，到时候这里可能会聚集超过上百人，形势会变得越来越复杂。 赤爷不太想跟狂龙开战，胜负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打到一半，让可能出现的第三方捡了个便宜。他琢磨着，准备和狂龙的人谈判平分补给。 这时，另一个方向的森林里又走出几个人。 看到他们头顶的公会图标，赤爷大喜，喊道：“是鬼魅的兄弟么？” 走出来的几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形势，他们听到赤爷的喊话，抱拳一声道：“原来是歃血盟的兄弟，幸会！” 赤爷一指另一边几个狂龙家族的玩家，喊道：“我们一起把联盟狗杀完，平分补给？” 鬼魅和歃血盟都属于火箭队阵营的玩家，他们曾经一起在常磐森林里与联盟阵营战斗过。正所谓男人四铁，没有什么是比在同一个战壕里一起扛过枪更铁的关系了。 果然，鬼魅的玩家回话道：“好！” 狂龙家族的玩家意识到了危险，他们开始一步步后退。鬼魅和歃血盟也没准备赶尽杀绝，只要狂龙的人知难而退，他们也不吝于放他们一马。 这时，几只比比鸟落在枝头上，丛林中又走出若干支零星的队伍。赤爷往那边看去，只见来的人三三两两，很多人的名字旁边是没有公会图标的，看上去是散人玩家，但同时也有几名公会玩家。 赤爷看到他们又心一沉——七界群英，这是个联盟阵营的公会。 七界群英的人看清了现场的情势，主动往狂龙家族那边靠拢。受他们举动的影响，赤爷也不得不带着自己的三个兄弟靠向鬼魅的人。 公会阵营已经自发聚拢了，但散人玩家则还是星星落落地站在远处观察形势。相比公会玩家，他们虽然人数占据优势，但没有互信的基础，而且很多是没有组够四人联排队伍的，所以只能远远看着。 但赤爷他们同样忌惮，联盟公会本来就人数占据优势，未必不会有后续的援军，比如说联盟阵营的第一大公会——神话，到时候双方的实力对比就逆转了，变成他们被驱逐了。 “对面歃血盟和鬼魅的兄弟！”没想到狂龙和七界群英的玩家居然主动朝这里喊话了：“我们不如先把那些无关的人清场，之后各凭本事！” 赤爷心里一动，明白了喊话人的意思。 公会玩家的战斗力和组织度普遍都要高于散人，现在形势越来越复杂，不如双方抛开成见，先把散人玩家清场干净，之后再凭实力争夺补给箱。之后就算谈不拢开打，也至少比双方鹬蚌相争，然后补给被一哄而上的散人玩家哄抢干净要强多了。 这种心理就好比说英法是世仇，双方怎么都瞧对方不顺眼，但两国殖民者到了非洲或者亚洲，却可以合作。 另外，虽然狂龙的人后续可能会等到同为一个阵营的其他公会，但没了赤爷他们作为共同的敌人，同阵营的公会一样要分个高下。狂龙家族不算是一个大公会，一旦神话这种大公会赶到了，他们完全可能被踢出局。 迟则生变，双方这一刻都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共识。 赤爷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慢慢靠近的鬼魅玩家，双方交换了一下眼神。 鬼魅为首的玩家叫鬼不语，他见赤爷同意了，对狂龙和七界群英的人喊道：“可以，你们负责左边，我们负责右边，谁先把地盘清理干净，补给品就归谁！” “就这么说定了！” 这几人大声密谋，周围的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站在湖水中的落小伞有点着急，她举起手，指着被挟持的宛若晴空，大声喊道：“大家听我说！你们谁帮我把那个女生救出来，我就把补给箱交给谁！不然我就割断绳子，你们谁都别想要！” 但周围没人在意她。 情势不同了，在场的玩家有很多，几只水系宝可梦通力合作，完全可以把沉入水底的箱子捞出来，现在的重点在于合纵连横，通过谈判和战争来分配利益。 散人玩家还乱糟糟地组织不起来，公会玩家已经动手了，一左一右，鬼魅和歃血盟的人放出大队的阿柏怪和大嘴蝠，七界群英和狂龙家族的人也放出火恐龙和卡咪龟。 “不想死就快滚！” 一时间，站在最前面的几个散人玩家被打废了，剩下的人一哄而散往树林里逃。 更糟糕的是，因为被定向驱逐，散人们逃跑的路线有点集中，有人对身边的人下黑手了，随便一个偷袭，就是20点积分到手。现在他们别说要拧成一股绳去反抗了，彼此之间就得因为积分的诱惑而先打个你死我活。 正在这时，散人玩家中有人大声叫嚷：“游侠王朝在此！游侠王朝在此！” 这声音中气十足，颇有点当年长坂坡前，张飞持矛立马声如雷震的味道。 喊话的人叫奥本海星，他和自己的队友随手干掉了几个互相攻击的玩家，然后指着自己的公会图标，喊道：“大家不要乱！不要互相攻击，不要被别的公会捡了便宜！” 看到出头的奥本海星，剩下的玩家们有点冷静下来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驱赶他们的公会玩家也已经停止追击了。那四个公会分属不同的阵营，虽然简单达成了合作的共识，但都不信任彼此，不敢追得离补给箱太远。 现在，被公会玩家驱逐，散人玩家们被迫聚拢在一起。 奥本海星大声说：“我是游侠王朝的奥本海星，你们应该都听说过‘游侠王朝’吧！” 玩家们都点了点头。 游侠王朝也是一个公会，不过和大多数背后都有俱乐部支持的游戏公会不同，游侠王朝是个相当松散的组织，甚至至今都没有自己的会长，很多事是由群友们自发商量着解决的。 这个公会最初诞生于一款三国题材的游戏里，因为那款游戏主打争霸战争，大公会经常仗势欺人，很多散人玩家对他们不满但又不想加入，于是抱团取暖产生了这个组织。 在宝可梦中，游侠王朝也继承了他们的传统，恪守中立，因此吸引了很多中立阵营的玩家。在之前的阵营冲突中，游侠王朝的人就帮助了不少散人玩家阻挡火箭队的围杀，顺利通过了常磐森林的小路。 因此，游侠王朝的名声相当不错，玩家们耐心等待奥本海星的后文。 奥本海星扫视周围，说道：“废话我也不想多说，总之只有一条，我们这里的玩家数目将近100人，是对面的好几倍，有什么可怕的呢？一起A上去，对面就死球了！” 事情当然没有他说的那么容易，众所周知，军事组织的战斗力来源于纪律，而在场的玩家没有丝毫的纪律约束。比如说，假如他们侥幸干翻了公会玩家，战利品该怎么分配？一场战役如果出力的和吃肉的不是同一批人，那么大部分人就会想要缩在后面等别人出力，战斗力就很难高得起来。 不过好消息是公会玩家也不是什么纪律严明的军事组织。 剩下的散人玩家被奥本海星的言辞说动，聚拢在一起。面对几倍于他们的人数，公会玩家们也不想上去硬碰硬了。 “这里我们包场了！不相干的人快滚！”赤爷大喝，试图把聚集起来的人群驱逐掉。 但他的话却起了反作用。试想，如果在游戏里都要对强权唯唯诺诺，那么打游戏和义务加班有什么区别？ 当时路诤想到的就是风度哥的这句至理名言。 果然，奥本海星振臂一呼，对聚拢过来的玩家们说道：“一起上！和他们拼了！” 相比联盟阵营，火箭队阵营的主力精灵普遍缺乏远程输出能力，所以散人玩家们第一个选择了鬼魅和歃血盟的方向。 但经历过阵营大战，公会玩家们对此早有准备。鬼魅的鬼不语指挥道：“瓦斯弹，用浊雾！” 紫色的毒烟从瓦斯弹身体上的孔窍里冒了出来，玩家们吸了几口毒气很快开始咳嗽，系统提示，他们即将陷入中毒状态。 瓦斯弹在开荒期的输出能力不如阿柏蛇，也不像超音蝠有很强的侦查能力，但在群战中，瓦斯弹凭借浊雾、毒瓦斯、烟幕、黑雾等大范围的干扰类技能，有重大战略价值。 玩家们很快意识到不妙，没有解毒剂，在这种环境下和对方缠斗是非常不明智的。于是，他们开始转向另一边，向七界群英与狂龙家族发起进攻。 狂龙和七界群英那边，七八只火恐龙一起喷吐烈焰，场面尤其壮观，冲上去的比比鸟、巴大蝶等精灵一只只在烈火中倒下，像是战场上被火焰喷射器收割的步兵。但散人玩家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有人尝试用小拳石打头阵，从侧翼发动进攻，很快狂龙和七界的人出现了伤亡，他们顶不住了，只能后撤，眼看居然要被一群乌合之众冲散了。 赤爷和鬼不语看着他们吃瘪，哈哈大笑。 七界群英那边的指挥官恼怒至极，他们却不和散人玩家们死磕，而是转了一个圈，逃向赤爷和鬼不语那边。杀红了眼的散人玩家们跟了上去，一起冲进火箭队释放的浊雾阵地中。 视野在紫色的烟雾中变差，加上没有统一指挥，战场上转了几圈之后，别说敌我了，连方向都没人分得清，杀红眼的玩家见人就砍，上百人就这样开始了乱战。 路诤没有跟上去和他们乱战，虽然这样有可能可以获得上百点积分，但他还记得来这里是为了投放下来的补给品的。 他停在了浊雾的范围之外，向湖中央不知所措的落小伞发起了心灵对话，“我长话短说，你把补给箱打开，挑几件我要的东西，我帮你把你的同伴救回来。” 落小伞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凭空出现，愣了一下：“你是谁？” “这是我的一个技能。”路诤不想长篇大论的解释，战场上的混乱是个很好的机会，但没人能保证这种混乱会持续多久：“把补给箱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抓紧时间，快！” 落小伞也是个干脆的人，她不再追问，把补给箱提出水面，掀开盖子，说道：“解毒剂、解麻剂、伤药、体力补充剂、元气药片、万能药水、哞哞鲜奶、驱虫喷雾、烟雾弹……” 路诤听着她报菜名般把补给箱里的东西报了一遍，说道：“你把元气药片和万能药水都挑出来带上，剩下的格子把伤药和体力补充剂按一比一的比例带满，如果还有格子，就带上解毒剂和解麻剂。” “喂！你真的有把握把宛宛救出来？” 路诤没理会这个无聊的问题，他观察了一下宛若晴空的位置，说道：“你的8点方向，朝那个位置登陆。” 他果断中断了与落小伞的心灵对话，转而与依然处于挟持状态的宛若晴空建立了链接：“注意，我马上来救你！” 宛若晴空的第一反应与落小伞一样，也是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了：“什么鬼？” 路诤依然没有理会，他开始向鬼魅和歃血盟的薄弱位置跑动。 瓦斯弹的浊雾对视野的干扰对双方是相当的，但对路诤却是个例外，因为“心眼”这个被动技能，他可以用精神力来观察周围的环境，浊雾的影响对他来说，只是需要承担中毒的风险。 但他却可以利用这个遮掩发起突然袭击。 第一波发难的飞行系精灵，大嘴雀和巴大蝶瞅准目标，从天空向下发动进攻。鬼魅的玩家猝不及防，只能以大嘴蝠和超音蝠迎战。 大嘴蝠是超音蝠在22级进化的精灵，这只精灵属性不错，速度很快，但综合比较下来依然不及早熟型的大嘴雀。 大嘴雀近身缠斗，巴大蝶在后排使用幻象光线进行输出，毒系的大嘴蝠和超音蝠被超能系克制，几只等级较低的超音蝠被连连攻破——空中的战场，路诤的两只精灵以少敌多居然还能处于优势。 火箭队的玩家反应过来，鬼不语指挥道：“小拳石！用击落！” 击落是一个投掷类的岩石系技能，可以将飞行系精灵从飞行状态中击落下来。大嘴雀和巴大蝶任意一只精灵被砸中，陷入对手的包围，都可能失去战斗能力。 随着鬼不语指挥，两只小拳石被调了过来。与联盟阵营的对抗中，火箭队的玩家普遍会选择小拳石作为自己的第二只主力精灵进行培养，主要原因就是为了克制火恐龙。不止如此，很快他们发现了小拳石的其他好处，在争夺制空权的对抗中，岩石系的小拳石依然发挥着重大作用。 但路诤没准备去和他们硬碰硬，见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空中，他直接用心灵对话的方式下达指令，巴大蝶和大嘴雀调转方向，从另一个方向撤退。 “想逃？”鬼不语冷笑一声，让大嘴蝠跟上去缠住它们。 就在此时，路诤的地面进攻也开始了，他冷不丁地就丢出精灵球，穿山王一跃而出，向着聚集起来的火箭队玩家滚了过去。 外围负责警戒的是几只阿柏怪，但穿山王引以为傲的正是高物防，再加上地面系对毒系的抗性，阿柏怪短时间的反击对它造不成什么致命威胁。 穿山王化作的圆球碾过几只阿柏怪，朝其中某个人滚了过去。 那人是歃血盟的一名玩家，正负责挟持宛若晴空，名字叫做“王铁柱”。王铁柱面对突然向他滚过来的穿山王，本能地向后退。但宛若晴空看到机会，在他的手心上狠狠咬了一下。王铁柱一时不查，疼得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宛若晴空逃出束缚，末了，还不忘“呸”了一声，骂道：“下头男，真下头！” “2点钟方向！快！” 宛如晴空跟随那个凭空出现的声音的指引，迈开长腿就开始飞奔。 “击落！用击落！”变故突然发生，赤爷急得跳脚。鬼不语见到盟友那边出现变故，也顾不上去追大嘴雀和巴大蝶了，转而让小拳石的对逃跑的宛若晴空发动进攻。 几块携带岩石系能量的石头向着宛若晴空的背心飞掷过去，但穿山王的目标已经达成了，它拦在了宛若晴空的背后，替她接下了飞掷过来的石块。岩石系和毒系一样，被地面系抵抗，加上小拳石的属性和等级都不如穿山王，这几次伤害同样不痛不痒。 “来这里！”路诤站在2点钟方向向宛若晴空挥手示意。 “怎么就你一个？”宛若晴空目光看向路诤的背后，十分不踏实，因为在她背后，鬼魅和歃血盟的玩家已经追了过来，他们跑成一个弧线，准备把她们包围。 路诤快步迎了过去，按动自己的精灵球，把断后的穿山王收了回来。 “喂！你怎么把精灵收回来了啊？”宛若晴空急了。 路诤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同时激活鬼影重重，下一刻，他俩出现在了湖岸边。趴在卡咪龟背上的落小伞正哼哧哼哧地往这里赶。 第一百四十八章 组队 突然的场景变化让宛若晴空头有点发晕，“这……这什么情况？” 路诤没理会她，把泡在湖里的落小伞拽了上来，劈头盖脸地就问：“我要的东西呢？” 落小伞警惕地看着他，“我把东西给了你，你怎么保证你不会翻脸不认人？” 路诤面无表情地把飞天螳螂放了出来，一人多高的绿色螳螂挥舞着超过一米的锋利镰刀，威慑感还是很强的。 落小伞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现在就可以翻脸不认人。 她倒也是个明事理的人，把背包里携带的补给一股脑地翻了出来：“元气药片只有3组，我全带出来了，万能药水6组，剩下的都是伤药、体力补充剂，还有几组解毒剂和解麻剂。” 元气药片是用来刺激失去战斗能力的宝可梦让其复苏的，万能药水则可以治愈除濒死外的一切状态。 路诤把元气药片和万能药水都挑走了，他的生存装备中有一个负重背包，把伤药和体力补充剂也全塞进去大半，剩下的只有价值最低的解毒剂和解麻剂了。 旁边的宛如晴空一下子就急了：“喂！你都拿走了我们怎么办？” 路诤心说你怎么办关我什么事，再废话连你的积分也是我的。 就在这时，后面有人大喊：“他们在那边！” 路诤回头看去，看到几只比比鸟掠过湖边飞了过来，还有一群追踪过来的玩家从湖岸边绕行。 虽然路诤等人的行动不算慢，但落小伞在湖中的动作瞒不过人，她带着补给品抢滩登陆，相比湖中被水体阻隔的补给箱，争夺她手上的东西还更容易一点。 路诤抬头，用心灵对话与盘旋在空中的大嘴雀沟通了一声，很快找准一个人数最少的方向，往那边撤退。 “你等等我们啊！”宛如晴空和落小伞也顾不上跟他争吵了。 路诤跑了几十米，迎面被三个没有公会组织的散人玩家挡住。他们见路诤背后跟着的两名女玩家，揶揄道：“他妈的什么时代了，还学英雄救美？” 回应他们的是穿山王和小磁怪的组合，穿山王化作圆球滚上上去，挡下第一波伤害，随即小磁怪在后面连续使用电磁波，一个个瘫痪对手的精灵，为飞天螳螂收割残局打开空间。 散人玩家们的精灵普遍状态不满，三下五除二就被飞天螳螂砍了个七零八落，但就在这时，大嘴雀发出尖锐的警告声。 路诤抬头看去，只见从湖面陆续又飞过来十几只比比鸟和超音蝠的组合——落小伞的登陆点远离那些公会玩家，但他们依然不依不饶地追了过来。 不过这些飞行系精灵没有地面同伴的协同，都是些靶子。 路诤让小磁怪调转攻势，“用电磁波！” 电系能量隔空传输，将站位靠前的几只比比鸟和超音蝠陷入麻痹状态。陷入麻痹状态之后，这些飞行系精灵的飞行速度受到极大影响，甚至被迫降落。远处指挥的训练家及时作出调整，将剩下的几只飞行系精灵往湖中撤退。 见他们反应还算迅速，路诤撇了撇嘴，指挥小磁怪和穿山王配合，将几只来不及撤退的精灵解决掉。 但与这些飞行系宝可梦纠缠的这段时间，让那些离得较远的玩家追过来了。 路诤扭头对跟在后面的落小伞说：“你们也得出力！” 宛如晴空眼睛转了转，想要讨价还价，落小伞却直接把精灵全招出来了。 这两个姑娘似乎是专精水系的训练家，除了宛若晴空被歃血盟干掉的几只精灵之外，剩下的几乎全是水系，卡咪龟、蚊香蝌蚪、可达鸭、蛋蛋。 蛋蛋是椰蛋树的退化型，相当稀有，也不知道她们是从哪里搞来的。 路诤向四周望了望，找了处高地，站定指挥道：“注意站位，卡咪龟顶在前排！” 宛如晴空有点不服气：“喂！凭什么我们的精灵来抗伤害啊？” 倒是落小伞没说废话，她直接让卡咪龟站在了最前面，稍微弱小一点的蚊香蝌蚪和可达鸭护住侧翼，“水之波动！” 这阶段玩家们的输出主力还是以火恐龙为主，但卡咪龟却是它们的克星，加上另外两只水系精灵一起远程喷吐水波，像是三个英勇的消防战士。 站位靠前的几只火恐龙被水系技能糊脸，当场被淋成落汤鸡，尾巴上的火苗抖动了几下，随即无力地倒在地上。 剩下的人不敢硬来了，有人乱糟糟地喊：“让草系精灵上去顶伤害！” 这群乌合之众还要彼此防备，调动起来非常缓慢，而路诤已经提前做好了应对手段：“巴大蝶，空气斩！小磁怪，电击！” 借助卡咪龟的掩护，巴大蝶也就不必惧怕火恐龙或者小拳石的威胁了，它释放空气斩点杀试图调上来的草系精灵，而来自空中的敌人，有小磁怪负责解决。 在全方位的立体攻势之下，那群乌合之众开始动摇了。 路诤趁机大喊：“补给箱还在湖里！别让其他人捡到便宜了！” 一群人如梦初醒，人流开始分化，有些人追到一半不追了，转为向湖边靠去，有人蹚进湖水里，往湖中心游，试图效仿路诤的战术，捞一把就跑。 这时，公会玩家们也恰好追到了，他们的位置在散人玩家的背后。 赤爷和鬼不语对了下眼色，双方立刻明白了彼此的意思。他们比了个手势，很快，他们手下的人开始动用精灵转而攻击背对他们的散人玩家，把他们有意往湖水里驱赶。 这在兵法上叫作“驱敌于水”，历史上很多经典的对敌人造成大量伤亡的击溃战都是应用这个办法打出来的。 受到攻击的玩家们本能开始后撤，但他们的身后就是湖水，泥泞的滩涂地限制了他们自身的移动。而阿柏怪这种两栖爬行类是不受干扰的，再配合天空中的超音蝠，局势开始往散人玩家被屠杀的命运倾斜。 湖面上荡漾着一片血红，一具具尸体浮在水边。 “那几个人怎么办？”一个玩家问赤爷，他指的是率先偷走一部分补给的路诤和落小伞她们。 “交给狂龙他们吧。” 此刻，狂龙家族的人从另一边挡住了路诤的去路。 这些人都是联盟玩家，主力也都是火恐龙。路诤依照之前的战术，还是指挥落小伞和宛若晴空的三只水系精灵站在最前面。 这些公会玩家和乌泱泱的散人们不同，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进攻。 狂龙家族的话事人叫龙天魂，他叫嚷道：“把你们拿的东西都放下，我放你们离开！” 宛若晴空指了指站在旁边的路诤，说：“你跟他谈，东西都在他身上。” 路诤只当没听见这女人的拆台，他大声说：“我们只拿了一小部分，大头还在湖中的箱子里，你们不去和火箭队的人抢，为难我们干什么？” 龙天魂还是重复了一遍他的那套说辞：“把你手里不该拿的东西放下，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你。” 路诤往湖岸那边扫了一圈，大概明白此人的想法，狂龙家族的人是不想和火箭队的人硬碰硬，觉得他这边的三个人是软柿子。 面对这种局面，展示实力是最直接的办法。 他压低声音，对旁边的落小伞说：“和我一起把他们解决掉，上——！” 不待落小伞答应，他直接指挥巴大蝶用空气斩开团。一道空气利刃向下切落，斩向火恐龙的胸口。龙天魂脸色一变，没想到眼前临时组队的三个人居然敢先发制人，“火恐龙！火花！” 落小伞有些恼怒，但在同一条船上，由不得她不答应，“水之波动！” “电磁波！” 湖边的环境本来湿度就大，加上三只水系精灵全力施展技能。小磁怪的射程凭空再增加几分，电系能量借助水为载体，“噼里啪啦”让狂龙家族的三只火恐龙全部陷入麻痹状态。 它们的等级虽然更高，但喷吐的火焰威力明显下降了。 龙天魂脸色一变，他名字起得狂拽酷炫，没想到性格却怂得很。第一波吃了亏，他竟然直接选择把受伤的火恐龙收了回来，对自己的队友喝道：“快撤！” 但收回火恐龙无疑是个错误的决策，没有了火焰的威慑，现在轮到路诤不想放过他们了。 他直接丢出了精灵球：“穿山王！重踏！” 从精灵球里蹦出来的穿山王一记重踏，地面系能量震荡，试图撤退的狂龙家族和他们身边的精灵齐齐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伺机而动的大嘴雀向着他们俯冲过去。 狂龙玩家脸色剧变，他们试图指挥身边的其他精灵保护自己，但小磁怪释放电磁波，绕过了保护他们的精灵，直接将那些训练家陷入麻痹状态。 大嘴雀没有理会护卫的精灵，它尖锐的鸟喙像是狙击枪那样，精准地从一个站位不好的训练家眼眶捅入，捅穿进了他的颅腔，一击毙命。 训练家的死亡让精灵自动被放逐，这无疑让狂龙的防线更加雪上加霜。 穿山王第二记重踏攻击旋即而来，这一次直接将一名玩家刚刚放出来的火恐龙解决掉。穿山王继续追击，将他撞翻在地，然后一记重踏把脆弱的腿骨碾断。在他反应过来前，巴大蝶再用出一记空气斩，切断了他的脖子。 四名狂龙家族的玩家，包括龙天魂在内，被全部解决掉了。 “我靠，兄台你实力可以啊。”宛若晴空看着摸尸体的路诤啧啧称奇。 路诤对宛如晴空的恭维没有理会，他从包括龙天魂在内的玩家尸体上摸出了7枚地图碎片，让自己手表上的电子地图又亮了一片。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虽然在这里可能可以蹭到不少积分，但第一优先目标是把自己的精灵状态补满——大逃杀这个游戏的真谛，不在于杀，而在于苟。 况且，投放在这里的补给只是临时的，更重要的位置是岛屿中心的城镇，那里的人工建筑里可以找到包括热武器在内的关键道具，谁最先抵达那里，谁将占据绝对的先发优势。 路诤再不顾玩家们的混战，提起负重包，往森林里走去。 宛若晴空和落小伞回头看了一眼杀得血流成河的湖岸，绿藻覆盖的湖水荡起浓重的红色。她们苦笑了一下，跟了过去：“喂喂喂，帅哥等等我们！” 在路诤几人走后，围绕着湖中补给箱的争夺还在继续。 失去了狂龙家族的支持，七界群英的玩家一时落入下风。但鬼魅和歃血盟的人马也做不到清场，四散的玩家们从各个方向游进湖水中抢夺补给箱。 这时，漂浮在水中的尸体忽然向下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湖底扯了下去。 周围的人没有注意到这点，依然围绕着湖中的补给箱争夺。几个人正一边握着一根伞绳来回角力。玩家们搏斗正兴起时，忽然感觉到自己踩在水里的脚踝被什么粘稠的东西绑住了。他们心里一惊，想要做出反应，但巨大的力量把他们往下拽动，几个活人就这么消失在水里。 “退回来！快退回来！湖里好像有东西！”观察那边情势的队友们这才意识到出了问题。 湖水翻滚了一下，巨大的黑色阴影正从水底上浮。几十上百根肉质触手猛地钻出水面，向湖岸边滩涂地上的玩家们卷了过去，又是几个没有防备的倒霉鬼被拖入水中，消失不见。 其中就有歃血盟的赤爷，他的小腿被触手绑住了，猛地向水里拽动。但他有队友的帮助，几只阿柏怪咬住触手，像是拔河那样和水里的怪物角力。 阿柏怪的尖牙和毒液让那东西吃疼了，湖水剧烈地翻滚起来，绿色的藻类往两边分开，一只蓝色的巨大生物从水面下钻了出来，它几乎有小半个房子那么大，头部鼓囊囊的，像是一个巨大的伞，伞下是无数只触手，密集地缠绕在一起，能让任何人激发出深海恐惧症。 玩家们吓得一呆，有人掏出精灵图鉴照过去。 很快，精灵图鉴给了他们答案：“毒刺水母，水母宝可梦，居住在海底岩石区。它一旦兴奋的话，头顶红宝石的部分会发光，这意味着它们在召唤同类。” 玩家们看向毒刺水母的头顶，只见这只宝可梦的头顶，鼓囊囊的区域，正一闪闪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湖水继续翻滚，涨潮似的向外喷涌，浪波扩大，像是海啸那样卷了过来，一下子把湖岸边的玩家们冲倒在地。 玩家们不知道这是水系技能中大名鼎鼎的冲浪术，但让他们感到胆寒的是，几十上百只这种蓝色的水母，正随着浪涛一起涌过来！ 此时此刻，路诤并不知道那帮倒霉蛋们的遭遇，因为太多的玩家死亡，血腥味渗透进湖水，通过湖底与海域的通道，把栖息在海底的毒刺水母群吸引了过来。不过如果他在的话，可能会感到诧异，因为那些毒刺水母，显然体型有点太大了。 他在森林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给自己的每只精灵补充状态。 承担最大伤害的是穿山王，路诤给它上了伤药。出力最多和连续使用技能的是大嘴雀和小磁怪，路诤给它们灌下恢复体力的气力补充剂，把PP值回满。 宛如晴空和落小伞站在不远处，欲言又止。 路诤做完这一切，站起身，皱眉道：“你们还跟着我干什么？” 其实他早就发现这俩人跟着自己了。不过考虑到之前他们毕竟短暂合作过，算是有点香火情，路诤也不好马上就翻脸无情痛下杀手。 宛如晴空走过来，笑嘻嘻地说：“帅哥，你的药分我们一点呗？” “我不是留了一点给你们么？”他指的是剩下的几组伤药。 “拜托，我的精灵都被偷袭干掉了，光靠伤药和解毒剂怎么救得回来？”宛若晴空双手合十，做恳求状：“帅哥，你那里不是有‘元气药片’么，你放着也没用，分我们一点呗。” 元气药片能让濒死的宝可梦苏醒，让玩家行动的容错率大大增加，是补给品中最珍贵的道具，一共只有3组。 路诤瞥了她一眼，估摸着她要是哪句话说得更不中听一点，他就借这个由头把20点积分拿到手，“不行。” 宛如晴空脸一垮，跺脚道：“臭直男，你没女朋友的吧？” 路诤心想，这是挑衅吧？这果然是挑衅吧？ 旁边的落小伞见路诤脸黑了下去，果断踏前一步，打圆场道：“兄台你别急，我们其实是想和你组队来着。” “组队？不用。”路诤皱眉打量着提议的落小伞，平心而论，他对这姑娘的印象还算不错，不过他们并不认识，今天才刚打过第一个照面。 “别急着拒绝嘛。”落小伞说：“你的实力是我见过的人里名列前茅的，不过我看你的阵容好像缺少一个对火系精灵的对策手，我和宛宛的精灵正好合适。” 她的话切中了要害。 路诤的巴大蝶、飞天螳螂、小磁怪，都被火系克制，而现在火恐龙依然是联盟阵营玩家们当之无愧的主力，即使他有地面系的穿山王对策，一对一的情况下当然不虚，但一旦遭遇多人围攻，穿山王未必扛得住伤害。 其实不止是火恐龙的问题，遇到岩石系精灵，也得交由穿山王处理。所以如果有只主力是水系精灵的队友，状况真的有改善。 这么想着，他颇有点意动。 宛如晴空注意到路诤的脸色变化，又变得笑嘻嘻了：“帅哥，没女朋友没关系，我们给你介绍啊。” 落小伞说：“也不是说要和你组队通关。我们可以先一起通过这片森林里，等到了中心城镇，我们可以再谈接下来的合作。” “什么意思？想让我当保姆？”路诤好像理解了她们的想法，这两个姑娘手上的精灵大都处于半残状态，纯属行走的积分。她们跟着自己去岛屿中心的城镇，到了那里可能会有转圜的机会。 “互利共赢嘛。”宛如晴空指着自己的脸：“帅哥，我们可以提供情绪价值的。” “情绪价值？好吧，那你唱首歌听听。” 宛如晴空一愣，双手叉腰道：“你把我当卖艺的啊！” “连卖艺都不肯，那卖身就更不谈咯？”路诤说：“到时候我跟别人打架，你光站在旁边看？连BGM都没法提供，还谈什么情绪价值？” “想不到你的吐槽还挺犀利的嘛。”宛若晴空感觉自己在槽技上被击败了。 “说正经的说正经的。”落小伞说：“不如你把元气药片分我们一点，我们精灵状态恢复了，可以提供战斗力的。等下一波补给到了，我们合作能抢到更多，还可以顺带刷点分。不是自夸，我们两个的战斗力还是很不错的。” 她们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变向乞讨复活药。 路诤盘算了一下，他其实对这俩玩家的战斗力没太大需求，要是她们实力强了，还得分神防备背刺，“盟友就算了，你们可以接受自己当作诱饵么？” 宛若晴空气得哼哼：“臭直男！你这样真的会单身一辈子的！” “不接受就算了。” “可以，但是我们有一个条件。”落小伞说。 “什么条件？” 落小伞想了想，说：“首先，你不能逼我们去做必死的，或者不必要的诱饵。另外，下次如果抢到补给药，你必须分我们一半的元气药片。” 路诤斜眼睥睨地看了她一眼，说：“条件的话，等你们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以后再说吧。” 说着，他就要往森林里走。 “喂！你这算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宛若晴空大声询问。 路诤依然自顾自地往前面走。 “是你让我看见～干枯沙漠开出花一朵～是你让我想要～每天为你写一首情歌～” 后面传来一阵古怪的曲调。他回过头，看向背后扯着嗓子的宛若晴空：“喂！你鬼叫什么啊？” “不是你让我唱的么？”宛若晴空一脸莫名其妙，继续扯着荒腔走板的调子：“用最浪漫的副歌～你也轻轻地附和～用心刻画最幸福的风格～” “这什么破歌？” “有点甜，SNH48的费沁源老师唱过的，不是你们男生最喜欢的类型么？”她一个人唱还嫌不够，拉着旁边的落小伞说：“你也别傻站着，一起来啊。” 落小伞羞耻得只想捂脸。 “你是不是对男生有什么误解？” “嗯哼？你不喜欢费沁源老师么？莫非你是鞠婧祎老师的粉丝么？说实在的，她现在有点过气了。” 路诤心说，如果傲世深渊的话，这姑娘大概能跟他聊得来。 “我的意思是让你打架的时候唱，不是现在唱。打架的时候要唱雄壮一点的，天龙八部有没有看过？乔帮主背着音响打降龙十八掌，没人挡得住。我就好比是乔帮主，我打降龙十八掌的时候，你要负责当那个音响。”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路诤哼了哼。 “没看过。”宛若晴空翻了个白眼：“你要雄壮一点的，苏维埃进行曲行不行啊？” “行行行，不过我建议你可以搜一下有没有柬埔寨版本的，比较适合我们现在的游戏氛围。”路诤讲了个知乎键政圈的笑话。 但显然宛若晴空平常都是玩小红书的，她歪了歪头，表示不理解：“喂，你这家伙什么品味这么怪啊？” 路诤耸了耸肩，继续往前走。 第一百四十九章 城镇遭遇战 三个人终于从森林里走出来，踏上了平坦坚实的柏油路面。 落小伞沿着柏油马路四顾，看到道路两边种着高大的棕榈树和一栋栋一层高的小房子。看风格，这里像是一个度假胜地，但街面上不论是玩家还是NPC，一个行人都没有。 “拜托，下次再有人约我去徒步我就一口唾沫啐他脸上。”宛若晴空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到城镇了，接下来怎么说？”路诤睥睨地看着她。 “什么怎么说？”宛若晴空一脸茫然。 “当初说好，我们的盟友关系只持续到走出森林为止，现在到城镇了，我们的盟约也就结束了。” 宛若晴空吓得往后跳了一步，连老家的口音都飚出来了：“大兄弟，你不会这么快就动手吧？” 混熟了以后，路诤发现这姑娘还挺有谐星气质的，而且一路走来，两个姑娘确实没拖后腿。三个人通力合作收割了不少积分，原来他要费一番心思才能战胜的对手，在两个盟友的掩护下可以轻松解决。 所以路诤对她们还算满意，“我是问，咱们还要不要继续组队？” “继续，当然要继续。”宛若晴空想了想，说：“为了庆祝我们继续组队，要不我再唱首歌助助兴？” “别别别。”路诤心说，说什么不卖艺，我看你明明挺乐在其中的嘛。 其实他说打架的时候放BGM只是揶揄她所说的情绪价值，但打起来的时候，宛若晴空居然真的在旁边唱起歌来——当时就把在场的双方都雷翻了，因为这家伙的公鸭嗓相当荒腔走调。 但宛若晴空一点也没听进去，她清了清嗓子，作势就要高歌一曲。 这时，旁边的落小伞忽然伸手指着前面，大声说：“你们看！那里有辆车！” 路诤顺着落小伞的手向前看去，只见在几百米外一个联排别墅的院子里，停着一辆橘红色的敞篷跑车。 “走走走！坐车去！走了老半天我的脚丫子都在冒火！”宛若晴空惊喜。 路诤比她多想了一层，他比划了一下，大嘴雀振翅飞往那座联排别墅的上方侦查了一圈，不过并没有发现敌人。 落小伞的灵巧属性最高，她一个助跑轻松越过不算高的围墙翻进院子，从里面打开了锁。外面的两个人大模大样地走进别墅里，看到院子里杂草刚过脚面，吃到一半的烧烤都没来得及收——似乎主人刚刚才离去，或者这里有人生活，但被一股奇妙的力量凭空抹掉了。 不过路诤也没在意，这里是活动场地，是为了玩家们厮杀搭建的，其他的只是背景板。 他们破门而入搜刮了一圈，但在室内只搜到了几把菜刀和矿泉水，再没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最后，他们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那辆车上。 “什么嘛，连一点油都没有。度假的时候把车里的油箱加满会死吗？”宛若晴空抱怨。 他们检查了一圈，得出结论，这辆跑车还是好的，但没有油了。 宛若晴空纵身一跃，以一个“大”字形躺倒在草坪上：“不行不行不行，我累了，我走不动了。” 见她这副样子，同行的落小伞也十分无语。 “如果你真的累了，我不介意送你下线的。”路诤说。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真的很直男？”宛若晴空无奈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们正准备离开时，在附近盘旋的大嘴雀振发出几声长呖，路诤脸上露出喜色：“大嘴雀说前面有加油站！我们一起把车推过去！” “你能听得懂宝可梦说话？你怎么办到的？超能力么？”宛若晴空瞪大眼睛。 “没错，就是超能力。” 宛若晴空一脸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表情。 “别废话，快推车，一起使劲儿！” “有没有搞错，这种体力活不应该是你们男生踊跃报名么？我读书的时候，班级里的脏活累活都是男生做的。”宛若晴空嘟哝。 “所以正好在游戏世界里体验一下男性特权嘛。” 三个人哼哧哼哧地把那辆橘红色的跑车从院子里推了出来，然后沿着柏油路往前一直推到一公里外的加油站。如果换成现实世界的话，靠眼前的一男两女可能很难完成这项工作，但在游戏世界中，女玩家们的臂力和男玩家没什么不同，一切靠属性说话。 “拜托，你一个男人怎么这么孱弱？没吃饭的么？” “是没加点。” “没加点？”宛若晴空满脸的不信：“你的玩家等级应该已经超过10级了吧，我看你的精灵数量超过3只了，是资深训练家了吧？那么多属性点，都存到银行吃利息了？” “当然没加力量，不然哪来的超能力？” 宛若晴空一愣，旁边的落小伞露出惊疑的表情：“你真的有超能力？” 刚转职超能力者的时候路诤还有心炫耀一下，但现在卖弄的心思已经淡了，“注意一下汽油类型，这辆车是跑车，要加95号以上的汽油，最好是98的，别加成柴油了。” “明白了明白了，我有经验的，我自己就开玛莎拉蒂的好不好。”宛若晴空嘴里还哼着不知道什么的曲子。 几个人研究半天，终于找准油箱位置把油加满了。 “帅哥，快启程啦！”宛若晴空跳进跑车后排的座椅上。 “你不是说你开玛莎拉蒂的么，怎么不自己开？” “可你们男生不都是喜欢抢着开车的么？像是摸到什么玩具似的。”宛若晴空打着哈欠。 “男生是男生，我是我。”路诤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坐到了驾驶座上。他挂挡点火，试着踩了一脚油门，汽油进入发动机发出嗡嗡的响声，跑车驶入柏油路上。 宛若晴空挪了挪屁股，从下面摸出一张硬质的小卡片，上面是一座被碧蓝的海水包围的小岛，水波烂漫、沙滩白鸥。 卡片上的应该就是这座岛子，看上去像是景点的宣传广告。 宛若晴空把卡片翻到背面，除了这座岛屿的名字，是一个奇怪的片假名，其他什么有效信息都没有找到。 她也没在意，随手就把这张卡片飞了出去。 跑车沿着柏油马路往前行驶，视野前方的高地越来越近。那是位于这座岛屿中心的火山，当然现在彻底熄灭了。这座岛就是那座火山喷发出的岩浆冷却下来后形成的。 越是靠近火山，地势越高，城镇也越繁华。看来这里的城镇也是围绕着中心那座山聚集修建的，游戏规则中所说的飞机场应该也在山上，不出意外，玩家们最终的决战地也会在那里。 但路诤的目的地却不是那座山，他驾驶着跑车沿着街道转了一圈，目光来回观察道路两侧，把功能建筑的位置一一记下来。 他们是第一批赶到这里的玩家，趁大部队没有来，现在是搜刮装备和抢占优势地形的好机会。 “哧——”的一声，路诤踩下刹车，“你们两个看家，我进去看看。” 被他挑选中的是一处岛内的警卫处，这里面很大概率能搜到热武器。 在路诤探索警卫处的时候，车上的宛若晴空和落小伞谈起了悄悄话。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宛若晴空忧心忡忡。 落小伞想了想，说：“我们第一优先级还是要早点找到复活药救回我们的精灵，然后再和公会的其他人会合。” “谈何容易，你也不是没看到，那狗日的渣男一毛不拔。”宛若晴空比划了个割喉的动作：“要不我们想想办法把他做了，积分和复活药统统到手。据我观察，那家伙身上的积分至少这个数。” 她伸出手指比划了个数字。 “我觉得我们两个就算状态完好，一起上的胜算也大概只有一半。”落小伞说。 宛若晴空笑嘻嘻的，“我们可以使美人计的嘛，瞧他一脸母胎单身的孬样。” “请。” 宛若晴空吐了吐舌头，说：“我觉得我的人设可能有点立歪了，要不还是你去。你那么酷，是清冷那款的嘛，是个男人就没法拒绝的，对不对？” “能不能稍微靠点谱。”落小伞一脸无语。 “拜托，就这么一直当挂件么？也太没尊严了吧？” “我觉得总比使美人计要更有尊严一点。” “不不不。”宛若晴空伸出食指摇了摇，谆谆教诲道：“使美人计是有门槛的好不好？这是社会对你魅力的肯定。有没有看过波伏娃老师的《第二性》，上等女人就应该用自己的魅力征服男人，把他们的感情和钱包都榨个干净，然后一脚踢飞。” “你看的不会是抖音版本吧？而且是不是太没道德了一点？” “社会是很残酷的，男人女人都是在黑暗的丛林里觅食的野兽，饥饿的时候哪有什么道德可讲？”宛若晴空一副看透社会的表情。 “你不会对我也这样吧？” “怎么会，那是对臭男人的，你可是我的心肝小宝贝，我怎么舍得骗你？”宛若晴空作势去搂落小伞的腰：“妞儿，给大爷亲一个。” 这时，车外传来一声轻咳声。 搂搂抱抱不成体统的宛若晴空和落小伞赶快分开，各自整理被拉歪的衣领。 落小伞低着头，宛若晴空狠狠瞪了路诤一眼，嗔道：“偷偷摸摸站外面搞毛啊？非礼勿视没听过啊？” “非礼？什么非礼？你们刚才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不会是在策划谋害我吧？”路诤摆出扑克脸。 他摆了摆手，把隐藏在车下的鬼斯召回自己的影子里，当然，宛若晴空是看不见的。 宛若晴空气得一时失语，她顿了顿，叫嚷道：“我怀疑你偷拍！不行，你必须把游戏日志给我检查一遍！” 路诤从背后的背包里掏出一把警用转轮手枪，比划了一下：“你刚才说要检查什么？” “哇塞！帅哥你从哪里搞来的？”宛若晴空伸头去看挂在路诤背后的包裹：“你刚才打劫了军械库么？” “不是军械库，是警械库。你说要检查什么来着？” “不重要不重要。”宛若晴空挥了挥手，从位子上站起来，要去抢路诤背后的包裹。 “我喊非礼了啊。”路诤把包裹别过去。 宛若晴空碰了个软钉子，鼓着腮帮子气哼哼地说：“拜托，我们是队友哎，见者有份没听说过啊。” “那是说土匪的，我们是土匪么？” 宛若晴空指了指路诤背后，“你刚打劫回来，怎么不是土匪？” 路诤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警卫处，“要不你叫声好哥哥，叫声好哥哥我就分你一半。” “好哥哥～” 没想到这二货竟然毫无节操可言，路诤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他哼了一声，打开背包，往位子上丢了两件警用防弹衣、防割手套，再把一把电击枪丢给旁边沉默不语的落小伞。 “我的呢，我的呢。”宛若晴空眨着眼睛。 “没了。” “骗鬼！”她指着路诤背后仍然鼓囊囊的负重背包：“里面明明还有很多！”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宛若晴空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好哥哥，没有防身的家伙，我会被外面的坏人欺负的。” “你可以用美人计。” 宛若晴空一愣：“这个玩笑也太咸湿了吧。” “不不不，这是对你魅力的肯定，上等女人就应该用自己的魅力征服男人，再把他们一脚踢飞。”路诤淡淡地说。 宛若晴空脸上露出见鬼的表情，落小伞也抬起头，“喂，你是怎么办到的？” “办到什么？”路诤把包裹放到副驾驶座上，然后自己钻进驾驶座，踩了油门。 “偷听啊。” “什么偷听，你可别污蔑好人哦，再乱说我发到孙笑川吧里去。” “不是吧，你真有超能力？” 路诤没理会她，继续往前开着车。往前行驶了几公里，天空中盘旋的大嘴雀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呖，几只褐色的鸟宝可梦迎着大嘴雀飞了过去。 “哧——！”的一声路诤踩下刹车，“注意！有敌人！” 他抬头数了一下，一共是三只飞行系精灵，两只比比鸟、一只猫头夜鹰，远远的在一间商铺前盘旋。那间商铺的匾额上显示，这是一家售卖宝可梦食品和药片的店面。 很快，从商铺门里走出四个人，神话风暴、神话白鸥、神话战士、神话一页——从名字也能看出，他们都是神话公会的玩家。 双方都看到了对方，狭路相逢，又是在药店门口，当然没有退缩的道理。 路诤打开车门，低声嘱咐道：“小心点！” 双方的第一轮交锋在空中展开，但大嘴雀不可能是对面三只精灵的对手，路诤果断选择让它回防。他们的战术安排和之前一样，落小伞的卡咪龟作为最前排的水盾，引诱对手的飞行系精灵突进，然后小磁怪释放电磁波瘫痪对手的空中力量，然后在巴大蝶的压制下，穿山王完成对对手防线的突破。 但这一次的对手却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四名神话公会的玩家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丢出几枚精灵球，除了常见的火恐龙和卡咪龟之外，还有一只妙蛙草。 看到妙蛙草的一瞬间，路诤心里就生出不妙的预感——这些人的实力超过平均实力，至少妙蛙草的存在能说明一点，他们中存在着一名以上的资深级训练家，因为凭借妙蛙草，拿到前两个徽章跟玩儿似的。 果然，又是几枚精灵球飞了出来，隆隆石、臭臭花、尼多力诺、雷精灵、水精灵，甚至还有肯泰罗和袋兽。 路诤脸色一变，低喝道：“快撤！” 他拔腿就跑，但落小伞反应却没那么快，站位靠前的卡咪龟被妙蛙草和雷精灵集火，瞬间就被秒杀了。 “喂，什么鬼？”宛若晴空和落小伞这才反应过来，一边跑一边抱怨：“他们是冲了钱么？” 毫无疑问，这是个被大公会有意培养和配置的精锐小队，光进化石的消费，他们每个人的账号氪金等级就不低于VIP8。更重要的是，他们很可能有联盟中高层的特殊背景，至少声望不低，肯泰罗还好说，但袋兽这种精灵，除了在联盟开设的野生原野区捕获，其他途径都需要冒极高的风险。 双方的直线距离有三十多米，但这点距离对以速度见长的电系精灵来说却只是几个闪身的功夫。 雷精灵身上那些黄色和白色的尖刺闪耀着电光，它迅猛启动，在柏油马路上冲刺，快得像是闪电，眨眼间就已经逼近了路诤三人的身后。 飞天螳螂挥刀横斩，将追击的雷精灵逼退。但电磁波已经悄无声息地从它那竖立的毛发之间释放，通过一刹那的交锋，传导到飞天螳螂的身上。 雷精灵稍一调整站位，再次启动，它绕过了陷入麻痹状态的飞天螳螂，将目标直接对准了背对它逃跑的路诤。 路诤驻足回头，眼中紫红色的光芒一闪，千钧一发之间，念力干扰了它，把准备再次进攻的雷精灵抛飞出去。 被雷精灵追杀是个大麻烦，但更加麻烦的还是紧随其后的追兵，蛮牛似的肯泰罗四蹄轰击地面，已经追了上来。 必须要有一只断后的精灵，路诤果断作出决定，“穿山王！拦住它们！” 天空中的追兵也需要去处理。大嘴雀一度利用速度优势在侧翼游斗，但对面的训练家选择让一只比比鸟将它驱逐开，另外两只飞行系精灵向着地面俯冲。没办法，双方只能硬碰硬。 但大嘴雀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路诤向跑在前面的两个女生大吼道：“往左转！进巷子！” 他们一扭头，钻进两栋小楼中间夹着的宽不到两米的狭窄巷子。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战斗已经分出了胜负，大嘴雀在缠斗中被猫头夜鹰的催眠术命中，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坠落下来。 宛若晴空拼了命似的往前跑，巷子很逼仄，因为两边被高楼包夹，里面有些阴，“前面……前面……不会是什么……什么死胡同吧？” “不知道！”落小伞答道。 其实就算前面不是死胡同，在敌方占据绝对的空中优势的情况下，他们能成功逃脱的概率也微乎其微，除非现在他们能进入人工建筑里。 “要不……我们和他们商量一下……”宛若晴空一边跑一边喘，看得出来，她在现实世界里大概也很缺乏运动，“你……你怎么不说话？” 就在宛若晴空和落小伞商量对策的时候，路诤一直一言不发，只顾低头往前跑。但此时此刻，巷子的入口处，还有另一个路诤正隐藏在巷子的阴影里。 逼仄的巷子迫使四名对手把绝大多数精灵收了回来，速度最快的肯泰罗冲在最前面，落在最后的训练家身边缺乏足够的保护。这在平时当然算不上什么破绽，因为在空中侦查的飞行系宝可梦能帮助他们规避绝大多数危险，但巷子两边高大的楼墙遮蔽了阳光，巷子里全是影子。 而这是致命的。 神话一页落在了队伍的最后。他很兴奋，作为一个男性，追击战刺激着他的狩猎本能，肾上腺素加速分泌，心跳快得像是擂鼓。他已经能预见到前面的人被他们追上，然后化作积分了。 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看到旁边一团黑色的人影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然后向他猛扑过来。 神话一页心里一惊，但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向他笼罩过来，他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下一刻，幽暗的刀光一闪，神话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力气一下子消失了，像是身体忽然失去了重量。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站在他不远处的袋兽。 那是只浑身褐色的宝可梦，身高超过两米，显得很高大。这种宝可梦非常稀有，一般系，同样没有进化型和退化型，耐久能力、攻坚能力和速度都相当不错，和肯泰罗、卡比兽、大奶罐，并称关都地区的普本四大将。 但袋兽有个非常致命的缺陷，在20级上下，这只精灵非常缺技能用。 袋兽贴地猛扑，粗壮的上肢击打过来。但路诤早有准备，飞天螳螂第一时间将他护住，即使处于麻痹状态，但刀锋交错，依然挡住了这记击掌奇袭。 “谁！”神话战士回过头，却看到跟在他身后的神话一页已经栽倒在了地上，血花从他的喉咙涌出，显然是活不成了。 神话战士从怀里掏出精灵球，但在那之前，路诤手里的枪已经响了。 “嘭嘭嘭嘭嘭嘭！”连续六发枪响，路诤清空了手里的弹夹。 被飞天螳螂缠住的袋兽没有护住自己的训练家，密集的子弹全打在了神话战士的身体躯干上，每发子弹至少造成了200点的伤害，瞬间清空了他的生命值。 他的精灵球打开，但火恐龙只来得及看一眼的功夫，就被系统收了回去。 这次的交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跑在前面的神话风暴和神话白鸥意识到出事的时候，他们已经损失了两名队友。 “干!”神话风暴怒目而视。 他指挥着追逐在前面的雷精灵、肯泰罗调转方向，又和神话白鸥丢了另外几只精灵球，天空中的比比鸟和猫头夜鹰也压了下来。 路诤从背后掏出两罐警用的瓦斯投弹，扒开拉扣丢了出去。伴随着浓密的白烟越冒越多，苯氯乙酮、辣椒素等强烈的刺激性的化学物质形成一道气体屏障。 这种装备对人类和宝可梦同样有效，本来的假想敌就包括聚集成群的暴徒和相互斗殴的宝可梦训练家。 神话风暴和神话白鸥迎面只吸入了一口，泪腺就在化学物质的刺激下不停分泌泪水。他们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别提冲过去杀人了。 除了他们自己，宝可梦的行动也全都被催泪瓦斯压制，雷精灵、水精灵、肯泰罗……概莫能外。 “有没有毒系精灵？”神话风暴擦着泪流不止的眼角问。 “只有妙蛙草和臭臭花有毒属性。”神话白鸥把他们的精灵配置想了一圈，回答道：“但是它们都是神话一页的精灵，而他已经阵亡了。” 神话风暴来不及抱怨队友说了一句废话，他大吼道：“用起风！用起风把烟雾吹开！” 现在他们还有两只飞行系精灵，一只是比比鸟，另一只是猫头夜鹰。 本来这两只精灵被烟雾阻隔，在上空发出“咕咕”、“哔哔”的叫声，现在接到训练家的指令，张开翅膀调动飞行系能量，将催泪瓦斯制造的烟雾吹散。 但这需要时间，路诤早在这之前脱身了。 第一百五十章 落花星雨宫 “喂！快看看后面发生什么了？”宛若晴空对旁边的落小伞说。 落小伞也听到了身后突然响起的枪声，她停下脚步，回头张望，看到背后的巷子里腾起了一团白烟：“不知道，好像他们和什么人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宛若晴空也停下脚步。 “注意！准备反打！”一直闷头不说话的路诤忽然抬起头。 “喂！我都叫你好几次了你怎么都不理我？你不会是什么高延迟战士吧？” 路诤不说话当然不是网络延迟了，而是跟随她们行动的只是个灵魂投影。 在逃入巷子的第一时间，他就利用转角的视线差制造了一个灵魂投影，本体则使用影匿潜入阴影里。趁追击过来的人因为通道狭窄排成了一条直线，他从背后进行伏击。任务完成了，他就使用降临替换灵魂投影回到了队友身边，还避免了处于逆风口被催泪瓦斯波及。 但要解释清楚会很复杂，路诤从背包里把三组元气药片都拿了出来，把其中两个丢给了宛若晴空和落小伞，“把精灵状态补一补，准备反打。” “不是吧，拿我们做炮灰这么大方？”宛若晴空嘟着嘴，“对方是神话的精英团，我们打不过的。” “你认识他们？”路诤把自己的一组元气药片用在了穿山王身上，它因为断后，被十几只精灵围攻而陷入濒死。 “一看到他们的精灵我就明白了。这伙人是神话的攻略组的，以前玩MMO属于那种拿首杀的队伍，是精锐中的精锐。大部分都有职业背景，人均氪佬，如果不是咱们这款游戏的充值入口还有限制，他们大概早就满神装毕业了。” 路诤点了点头。这四个人应该全是资深级训练家，精灵平均等级至少在22级以上。 “你对他们还挺熟的嘛。”路诤接着处理飞天螳螂的麻痹状态。 “那当然了，混电竞圈的谁不知道？” “想不到你还混电竞圈。”路诤把伤药涂在苏醒后的穿山王和飞天螳螂身上。 “请叫我电竞百晓生，谢谢。” 路诤把几只受伤的精灵状态全部补满，现在唯一没有归队的就只剩下大嘴雀了。它中了猫头夜鹰的催眠术，不知道摔到了什么地方。 “准备好了么，听我倒数。” 宛若晴空没好气地说：“拜托，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么，人家是职业的，你一个业余玩家和他们较个什么劲儿啊？趁人家给机会，还不赶快溜？” 路诤低头给自己手里的转轮手枪一一填上子弹，“5、4、3……”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跟上！”路诤低喝着往回跑。 因为被催泪瓦斯的烟雾隔绝视野，又没有毒系或者抵抗毒系的精灵能进去处理掉散播烟雾的罐子，那两名玩家只能站在原地进退维谷。 但这种烟雾环境对鬼斯来说却如入无人之境，在路诤的视角中，那两个人的行动对他都是透明的。 听到巷子那边传来脚步声，那神话风暴和神话白鸥眯着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你们还敢回来？” 他们没有看清楚来的人是谁，因为此刻他们的眼睛肿得跟个乒乓球似的，只看到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 不过这不影响他们做出应对：“肯泰罗！冲上去，角撞！” “穿山王，变圆。” 逼仄的巷子成为了路诤最好的盟友，因为横向空间不够，对手的两只肯泰罗只有一只能发动攻击，而以物理防御能力见长的穿山王足够抗得下这点伤害。 “火恐龙，火花！”“卡咪龟，水之波动！”神话风暴果断开始布置后排火力。 再加上一只火恐龙，穿山王很可能还扛得住，但加上卡咪龟的水系技能就不太行了。 路诤举枪射击，他们现在的直线距离在20米左右且没法横向躲避，在这个距离上，他没有任何脱靶的理由。 枪响了，子弹旋转着向神话白鸥飞去，面对枪口，这名精锐玩家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卡咪龟跳了起来，坚硬的龟壳把子弹拦了下来，发出一声轻脆的响声，子弹在龟壳上留下一个白印，而后弹飞了出去。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让火恐龙和卡咪龟近身保护。 逼退了对手的后排精灵，路诤继续指挥：“巴大蝶，睡眠粉。” “不要给他机会，比比鸟！还有猫头夜鹰！用啄击！”神话白鸥似乎是专精飞行系的训练家，他调动之前驱散烟雾的两只精灵夹攻空中的巴大蝶。 但路诤的第三只精灵也随之启动了：“小磁怪，电磁波。” 小磁怪的那只独眼闪过黄色的电火花，电系能量隔空传输，将俯冲下来的两只飞行系精灵电了个正着。 神话风暴厉声道：“不要撤！和他拼了！”说着，他自己也丢出了三只精灵球：“雷精灵、尼多力诺、大针蜂，一起冲过去！” 电系的雷精灵和毒系的尼多力诺正好都被地面系的穿山王克制，再加上可能是早期使用的大针蜂，他这么做，显然是已经把最后的精灵都派了出来。 路诤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在神话风暴身边的尼多力诺和雷精灵越过穿山王的一刹那，他通过心灵连接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神话风暴背后的阴影抖动了一下，一道白色的鬼影从他的视角盲区凭空钻了出来。 神话风暴感到什么东西忽然罩住了自己的头，一股阴冷的气息从自己的眼耳口鼻等孔窍往里钻，同时脑中生出各种各样的幻觉，系统提示，他正遭遇了灵体攻击，需要经受意志检定。 他拼命扑打，同时嘴里发出求助声，“救我！” “风暴，你怎么了？”神话白鸥发现了队友的异常，于是攻击四周试图驱逐正纠缠着他的敌人。但鬼斯既是灵体也是气体，他的拳头只是徒劳地挥舞，没有半分作用。 神话风暴跌跌撞撞地靠在墙上，他的脸一点点干瘪下去，像是生命正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抽走。慢慢的，他的身体沿着墙面滑下去了，留下一具张大了嘴巴的干尸。 神话风暴的死亡是致命的，尼多力诺、雷精灵、火恐龙、大针蜂，以及一直充当屏障的肯泰罗一并被收进精灵球里。天空中的比比鸟和猫头夜鹰彻底暴露在穿山王和小磁怪的火力下面，而能为它们掩护的只有一只孤零零的卡咪龟。 这时，路诤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喂，我们没来晚吧？”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是宛若晴空，因为一道水流已经喷在了猫头夜鹰的身上。 神话白鸥知道大势已去，他转身逃跑，即使全部的三只精灵都陷入濒死，但只要他自己能成功脱离，那么这局游戏对他来说就还没有结束。因为在这一轮遭遇战开始之前，他们四个在那家药店里找到过足够的补给品。 但一声枪响从后面终结了他的幻想，神话白鸥扑倒在地，胸口下面渗出血花。 “哇塞！不是吧，你一个打四个还打赢了？”宛若晴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准确的说，是我们三个打四个打赢了。” “嗯嗯嗯。”宛若晴空没好意思承认自己完全没有出力。 路诤从地上死去的四个玩家身上搜出他们的道具和补给品。这些家伙不愧是大公会的精英玩家，半职业性质的，每个人都至少贡献了200点积分。 “走，去药店里搜刮。” 药店已经被光顾过了，外面被翻得乱七八糟，但后面的储藏室还没有被打开。落小伞和宛若晴空合力，用撬棍撬开了储藏室的门，她们两个就像是老鼠进了米箱。尤其是宛若晴空，她在里面一边哇哇怪叫，一边翻腾东西，果然像是只老鼠。 路诤留在外面警戒，同时研究着地图。 神话风暴等四名玩家不仅给他贡献了大量的积分，而且贡献了很多地图碎片，这一波帮助他解锁了将近一半的地图，中心城镇大部分的黑色区块几乎都被点亮了。 地图上面有各处重要建筑的标记。 但他研究着地图，却越看越觉得古怪，这里的设施一应俱全，酒店、医院、警局、商场、别墅，甚至还有学校。这不像是一处私人岛屿或者度假胜地，更加不可能是荒岛，但路诤也从没听说过联盟有下辖这样一处远离大陆的城镇——要么，这里就是用七之岛的某座岛屿的投影改造的。 “哇！大丰收，大丰收！”店里面传来的大呼小叫打断了他的思绪。 落小伞和宛若晴空各自推着一辆手推车从里面走了出来，像是两个刚在超市里放肆购物后的败金女人，“哈哈，全在这里了。复活药、伤药、体力药、解各种状态的药，应有尽有。” 路诤还是挑了之前的几样补给品，元气药片、万能药水、治疗伤药和体力补充剂。 “剩下的是不是都是我们两个的了？”宛若晴空星星眼。 路诤点了点头。 “我靠，一波肥！感觉够我们用到通关了。” “凭你们两个的负重，能全带走么？” “都放车上。”宛若晴空小手一挥。 她和落小伞两个大包小包往药店外面的跑车上搬。她们不仅把跑车的后备箱塞满了，连路诤的副驾驶和后排座椅上都塞满了补给药。两个姑娘坐在瓶瓶罐罐里，像是坐在海洋球里玩耍的小孩，或者是坐在金币山上自我陶醉的史高治叔叔。 路诤坐进驾驶座里，随手把几件散装的药盒抛到后排，“你们这样和把‘快来打劫我’五个字写在脸上有什么区别？” 宛若晴空笑嘻嘻的，“帅哥，这不是还有你么？你这么能打，连神话的精英小队都被你一个人灭了，谁敢惹你，你逮谁灭谁。” “这次是我托大了，我们其实不应该和他们打的，当然，他们也大意了。” “只当你是在谦虚咯？” 路诤摇了摇头，没做解释。 这次确实是他托大了，若论硬实力，他加上两个挂件当然不会是对面四个资深级训练家的对手，只是他取了个巧，借这个阶段玩家经验不足，对很多奇奇怪怪的损招不熟悉，再加上对面也有点托大，利用地形优势偷袭得手。 要是对面四个人紧紧抱团，或者没有为了方便把精灵都带在身边，他找不到绕后偷袭的机会，大概只能选择把那两个盟友卖了，自己逃命去了。 当然，如果鬼斯的等级足够，在刚才的地形下，尤其是催泪瓦斯的覆盖范围内，它一个就足够把对面杀光。 这么想着，路诤忍不住看向躲在他影子里的鬼斯，出于对“白色神明”的忌惮，他对恢复鬼斯的实力一直不大上心，担心它等级高了以后不受控制。 一直沉默不语的落小伞忽然开口问道：“刚才你是怎么办到的？” 路诤知道她问的是刚才自己反杀了那四名玩家的事。 他含含糊糊地说：“其实我还有只精灵，特点是不容易被察觉，是刺客型的。刚才我把它埋伏在巷子的入口处，那四个家伙没留心，结果被偷袭结果了两个，剩下的你们刚才都看到了。” “你居然还有一只精灵？都练到20级以上了？” “差不多吧。” 落小伞心算了一下：“这么说，你晋级资深训练家至少是三周之前？” 路诤没想到这姑娘还挺认真，他“嗯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落小伞吐出一口气，说：“我看你的宝可梦阵容，你应该是个中立玩家吧？你的初始宝可梦是哪只？” “是巴大蝶。”路诤一边开着车，一边若无其事地说：“你不用这么震惊的样子，我运气好，少走了一点弯路，再加上你们联盟阵营的玩家大部分都是小火龙开局的，被深灰道馆卡了一下，所以显得我游戏进度和等级领先。论后面的发展空间，还是你们更足一点。” 落小伞抿了抿嘴，“陆狰狞，你真的是休闲玩家么？” “这要看你怎么定义休闲玩家，如果是因为找不到正经的事情做，只能把人生浪费在游戏上，那么我可以算是。” “哇，正经这个词的范围就有点大了，什么算是正经？什么又算不正经？”宛若晴空不像落小伞那么认真，她找到话头就随口尬聊，看上去才是纯正的休闲玩家。 路诤没有接这个话茬，“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宛若晴空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听着，”路诤从驾驶座回头看着她们：“我们的盟友关系只会维持到这辆车环岛绕行一圈，然后我们就各奔东西，以后再见面的话各凭本事说话，是敌非友。” 宛若晴空差点被呛了一下，她瞪大眼睛：“死渣男，你要始乱终弃？” “始乱终弃这个词不是你这么用的。” “能不能别这么小器？”宛若晴空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个杨笠老师的手势，“我俩只是稍微小小的划水一下，你就要散伙？那种情况是个人都会犯怂的嘛，鬼知道你能一个反杀四个，而且我们不是赶回来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路诤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释自己的考量。随着玩家陆续抵达城镇，留在这里的玩家不论是人数还是质量都会越来越高，神话公会的四名精锐玩家就是明例。他带着两个女玩家打阵地战的刷分效率会越来越低，不如恢复他之前的策略，大逃杀大逃杀，先逃后杀，以苟为主。 见他态度坚决，宛若晴空知道自己劝不动了，她眼珠转了转，笑眯眯地说：“帅哥，你一个人单枪匹马打这种活动，应该没有加入什么公会吧？” “嗯哼。”路诤目不斜视：“你们拿了这么多药，应该是想送给什么人吧？你们有自己的公会？” 宛若晴空和落小伞对视了一眼，讪笑道：“也不是有意瞒你，主要是担心把公会牌亮出来，会被一些奇奇怪怪的人针对。” 路诤一愣，想到了什么，方向盘都差点打滑了：“我靠！你们不会是雨季的吧？” 之前他听说风度哥说过，雨季在阵营战期间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怎么说呢，雨季因为其特有的意识形态，凝聚了一群斗志高昂的武术家，组织度很高，战斗力相当强大。 但正所谓君以此兴必以此亡。大家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对她们烦透了。 这影响到和其他公会的合作，在阵营战期间，男玩家有意无意使绊子，甚至在她们被火箭队的玩家攻击时，站在旁边干看着，等人死光了才下场。 雨季的人气坏了，她们高层开了一次会，一致认为是仇女心态作祟。出于反击，她们出台了种种有歧视性质的政策。但这没反击到其他公会的人，反倒是先惹毛了公会内部的男性玩家，导致大量男玩家脱团。 当然，本着男宝有多远滚多远的原则，雨季当然是不会挽留的。并且她们在包括小红书在内的社交媒体上发了一篇相当阴阳怪气的“致广大男同胞书”，再次对因为想追妹子而入团的男玩家进行背刺。 这帮峨眉派的男弟子本来就被冠以种种难听的外号，这下遭到老东家背刺，一时间沦为笑柄。他们难堪之余，纷纷表示已经觉醒，和雨季誓不两立，反过来追杀雨季的人比谁都狠，一时间号称孙吧别动队。 结果就是很多雨季玩家在野外做任务的时候被迫隐藏自己的公会铭牌。 路诤脸色复杂，他虽然也和雨季的人也发生过一段不太愉快的口角，但委实对她们并不记恨。 不记恨归不记恨，但因此遭到误伤那还是算了，毕竟他还想做通过直播弄点医药费生活费什么的。要是名声臭了，就算在直播间里贴上水滴筹的二维码也没法博得同情，大家只会发个黄豆脸，说一句龟男好死。 被他这么一问，宛若晴空和落小伞有点尴尬，不过她俩矢口否认，“雨季？不是哎。” 路诤回头看坐在后排的两个姑娘，一脸警惕：“真不是？” “真不是。”宛若晴空当然也听说过雨季的大名，她笑嘻嘻地问：“怎么，你也被揍过？” 宛若晴空和落小伞给人的感觉确实不太像武术家，但他不敢完全确信，毕竟不能排除她们是训练有素的武术家。 “那你们把公会铭牌亮出来。” 宛若晴空有点哭笑不得：“拜托，你是被揍得患上了PTSD么？” “别废话，快点。” 宛若晴空有点不爽，但还是操作了一下游戏界面，把公会铭牌放开了，只见那是个镶着淡粉色樱花外框的抬头，上面用花体字写着五个大字——落花星雨宮。 这也是个几乎纯粹由女性玩家组成的公会，从名字就能看出，这家公会起源于某个武侠类的MMORPG游戏。据说会长当初创立公会的目的，是为了让纯女玩家也能组队下本，不至于老是被油腻的游戏宅男骚扰，所以也暗含了女权色彩。 不过那时候互联网上的风气不是现在这样的，用《百年孤独》的写法就是，多年以后，当国男被押送在小红书的宣判庭前的时候，忍不住回想当年他泡一杯咖啡坐在电脑前的那个下午，那还是中文互联网的田园时代，论坛上大家其乐融融地问，Hi你是GG还是MM啊。 “哦，”路诤点了点头，不过他没有完全放心，“那你们是被谁针对了？” “还不是你们男宝！”说起这事宛若晴空就有点生气，她翻了个白眼：“你们男宝怎么就那么小心眼？不就是被踢个公会么，怎么连我们也记恨上了？” 路诤看向旁边的落小伞。 落小伞的话就言简意赅多了：“我们给雨季站台了。” 完全不出所料，毕竟这年头没有哪个女的会真心反对雨季。她们就好比是激进派，其他人是温和派，前者负责攻城略地，后者负责拉偏架。 “好吧，你们赶快找个地方，我送你们过去。” 宛若晴空气得在他的座位后面踢了一脚，“怎么，你也是孙吧别动队的？” “女侠，你们五岳剑派和魔教的梁子能不能别牵连无辜，我福威镖局是小本买卖，惹不起你们。” 宛若晴空没看过《笑傲江湖》，但这不影响她理解路诤话里的意思。她刚想反唇相讥，这时，一个声音从路边的扩音机里响了起来：“这里是广播塔，所有落花星雨宮的玩家请注意，请尽快到广播塔所在的C03区域集合。重复一遍，这里是广播塔，所有……” “哇！这声音好像是……”宛若晴空听到声音愣住了，她看向旁边的落小伞。 落小伞对她点了点头，“没错，是九姐。” “我靠，没想到和她排到一个服了。”宛若晴空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要我送你们过去么？” 宛若晴空点头如捣蒜，“要要要，就广播里说的，C03区域，你知道在哪儿吧？” 路诤当然知道C03区域在哪，不过不知道也没关系，是个人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广播塔在哪儿了。 这名叫风九的玩家还真是聪明，她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大逃杀这个游戏对公会玩家的玩法和一般人的玩法是不一样的。 一般人最多四人组队，而公会动辄可以集合几十个人甚至上百个人。在统一指挥下，这无疑是一支军队，可以轻易剿灭人数在她们十倍以上的散人玩家，但前提是她们能尽快集合，没有被各个击破。 而这座岛屿上的广播塔帮助她完成了这项任务。 路诤踩下刹车，打着方向盘调换了车道。 随着凤九的这声广播，大逃杀游戏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广播塔前的冲突 广播塔是一座高三十多米高的铁塔，立在城镇中心火山的山脚下，抬眼就能看见。 作为在孤悬海外的岛屿城镇，广播塔算是这里最重要的功能建筑，除了向岛屿的每家每户投放电视信号，还要负责与外界保持实时联系。 广播塔旁边的一栋三层小楼，就是处理收发信号的控制中心。 现在，为了争夺对控制中心的控制权，一伙人正准备开战。 亡灵战神的一头紫灰色的挑染很是拉风，他大手一挥：“傲世寒风、接班人、奥利奥，你们在外围警戒，半顆心、元气糖、傲世饭团、不可描述，你们伺机从后门进攻。剩下的人跟着我从正面发动进攻，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么？” 被他点到名字的人都摇了摇头。 “好！趁现在她们的人没有集结，一起攻进去。” 这个亡灵战神正是风度哥的那个死对头赵泽。他攀上了傲世公会的大腿以后一直在里面做事，现在已经做到了相当高的高层。 在落花星雨宫发出广播的时候，亡灵战神第一时间就理解了对方这么做的意图，他当机立断，带着一路上汇集起来的12人的团队，直接向广播塔这边赶了过来。 此时，正在广播塔控制大楼里的几个落花星雨宫的玩家也发现了他们。 苏桃桃慌慌张张从监控室跑过来，她一把推开门，大喊道：“九姐，外面来了十几个人，全是傲世的！” 被苏桃桃称呼为“九姐”的女玩家叫凤九，她一头爽利的御姐大波浪披在肩上，狭长的丹凤眼显得很精明。她闻言也不惊慌，点了点头说：“现在大部分的公会玩家应该都在向这里聚集了吧。瑶光，位置选的怎么样了？” 瑶光是个短发女生，“C34区域，那里有一处大型超市，里面应该有很多补给品，怎么样？” 凤九笑了笑，说：“可以。” 她走到控制室的麦克风前，轻咳一声，说：“这里是广播塔，所有落花星雨宮的玩家请注意，计划变更，改为到C34区域的超市集合。重复一遍，这里是广播塔，所有……” “九姐，你早有预料么？”苏桃桃眨了眨眼睛。 凤九做完广播，对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世界上也不只有我们是聪明人，其他的公会玩家很快会意识到广播塔的战略价值。这里马上会爆发冲突，我们还得想办法脱身，小蝶，你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迷失蝶从电脑前抬起头，提了提鼻梁上的眼镜，说：“我写了个脚本，给程序的安装目录做了个简单的加密。不过这台电脑有一键还原功能，只要重启，那些加密文件就能恢复。” “没关系，能唬住他们就行。”凤九微微一笑：“走，去会会傲世的人。” 凤九带着她手下的三个小姐妹走出大楼，迎面就撞见了亡灵战神领着手下的玩家正准备冲进来，七八条狰狞的阿柏怪昂着蛇头，血盆大口中吐着紫黑色的蛇信，压迫感十分强劲。 至少除了风九外的另外三名女玩家都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凤九往前走了一步：“你不想要密码么？” 这句话立刻唬住了亡灵战神，他抬手，示意手下的人停止进攻，“什么密码？” “向全岛传达消息的广播软件需要密码才能启动，而启动密码只有我们知道。”凤九说。 亡灵战神冷着脸，问：“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可以派人去确认，不过我建议你相信我，因为你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现在全岛听到广播的公会玩家应该都在往这里赶。”凤九微笑着，狭长的丹凤眼闪烁着尽在掌握的自信。 这句话切中了亡灵战神的要害，他的脸色瞬间就阴晴不定起来。 略一沉吟后，亡灵战神问：“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放我们走。” 亡灵战神扫了一眼凤九和她身后的三名玩家，留下她们最多收获点积分，而使用广播提前把人聚集起来的价值是战略级的，两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他立刻做出决定，“可以，但你怎么保证你交给我的密码是真的？” 亡灵战神的话同样关键，双方都无法做到信任对方，亡灵战神没法确保凤九会给自己正确的密码，而凤九也没法确保自己给亡灵战神密码后亡他不会卸磨杀驴。 “你想怎么样？”凤九反问。 亡灵战神想了想，说：“我可以让你的人离开，但不能全走，必须留下一个人当人质。” “不行。”凤九的声音斩钉截铁。 谈判陷入了僵局，亡灵战神把放下的手再次举了起来，身边的阿柏怪们也感受到训练家的意图，趴下的蛇头重新扬起。 他的意思很明白，谈判桌上拿不到的，就从战场上拿。 “等等，我来做你的人质。”凤九脸色平静。 亡灵战神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凤九居然会主动请缨。 他听说过凤九的大名，这个女人在落花星雨宫里的地位很高，号称大家姐，在电竞圈里也算小有名气的明星玩家。不仅在女玩家中，在男玩家中也很有人气，只不过最近随着网上男女对立的情绪愈演愈烈，风头逐渐被雨季的季沐霖老师压制下去。 亡灵战神也想在电竞圈里有所发展，对这样的人他并不想得罪，以后说不定还有的合作。他露出自以为温和的笑容，说道：“九姐，真够局气啊。” 但这笑容落在女玩家们的眼中，就被解读成了图谋不轨。 苏桃桃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下头男！你做梦！” 旁边的瑶光和迷失蝶的话里也含着怒意，“九姐，和这帮下头男废话什么，跟他们拼了！” 亡灵战神一时间莫名其妙，他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着了就被扣上了下头男的帽子，是说非要对着小姐妹们跪舔才不算下头么？还有没有点竞技精神？ 他有点不高兴了，声音冷了下来，逼问道：“九姐，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时，广播塔下的柏油路上，一辆跑车一骑绝尘地驶来，“哧——！”的一声，跑车在路边急停，从上面下来一男两女。 路诤看着对峙的两拨人，脸色变得有点古怪，他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到熟人。 亡灵战神看到了路诤，也认出了他：“是你？” 旁边的宛若晴空低声问：“怎么，你朋友？” 路诤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解释双方的关系，于是随口说：“只能算是碰过面吧。” 听到路诤的回答，宛若晴空如释重负。她早就注意到了双方对峙的局势，立刻就想要拉住这个强援，“不是朋友，那就是敌人咯？走，咱们上去一起干他丫的！” “也不算上是敌人。”路诤赶快摇头，他和亡灵战神虽然当初处得不算愉快，但他们闹出的矛盾全是因为风度哥，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利益冲突。 换做是其他公会，比如说鬼魅或者七界群英，他倒也不太介意和宛若晴空的公会合作去刷一波积分，毕竟这是个大逃杀的混战本子，你杀我、我杀你，不用顾忌什么。但他和傲世有一段香火情，为了积分打打杀杀无可厚非，但为几个素不相识的小姐妹去砍人，就有点不太厚道了。 宛若晴空嗔道：“你看清楚没有，咱们那儿全是女玩家，给你机会英雄救美你还不乐意啊？” “可不敢看清楚。”路诤作势捂自己的眼睛：“我男凝了，我认罪。” 宛若晴空被揶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她眼珠转了转，伸手对凤九那边叫道：“九姐！我们来晚啦！这就是你要的人，我把他带过来咯！” 她的这句喊话立刻引起了亡灵战神的警觉，他对身边的兄弟吩咐道：“做了她们。” 负责在外围警戒的玩家们丢出精灵球，阿柏怪、大嘴蝠、小拳石、大钳蟹的组合围了过来。 宛若晴空使了个小手段拉了一波仇恨，路诤也不多说废话，他从背包里取出一罐催泪瓦斯，对着逼近的火箭队玩家们丢了过去。 白色的烟雾滚滚冒出，像是一个天堑，横在广播塔控制大楼的路前，把对峙的双方隔开。 毒系的大嘴蝠和阿柏怪等精灵受到催泪瓦斯的影响有限，试着穿过烟雾发动进攻，但没了其他宝可梦的协防，被穿山王轻易击退。 “亡灵战神！听着，她们的事跟我没关系，我只是来送人的，人送到了，我就该走了！” 大嘴蝠的技能列表中并没有起风，并不擅长通过调动气流的方式吹散烟雾，但作为常和搜查官斗智斗勇的非法组织，火箭队对各种警用装备有一套自己的处理办法。亡灵战神指挥手下的人让瓦斯弹进去，很快就将那枚散发有毒气体的罐子找到并吃进了肚子。 亡灵战神处理突发情况的同时，听到了路诤的喊话，他的心思有些活泛了，“傲世寒风、接班人、奥利奥，你们趁机突袭，把那两个女的扣下来当作人质。” 烟雾的另一边，路诤对身边的宛若晴空和落小伞拱了拱手：“两位女侠，山水一程，有缘再会。” 宛若晴空鼓着腮帮子，她有点气恼，但无可奈何。落小伞拉了拉她的袖子，握住手里的精灵球，准备从外围突破，接应被围困的凤九几人出来。 这时，催泪瓦斯的白雾中，几条大蛇突然出现，顶着卡咪龟、蚊香蝌蚪和可达鸭的水系技能扑了过来。 “姓陆的！你要见死不救吗？” 身后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路诤回过头，看到宛若晴空已经被一条阿柏怪扑倒了，三米长的巨蛇正缠绕住她的身体，要把她拖进催泪瓦斯的烟雾里。 路诤稍一犹豫，丢出两枚精灵球：“巴大蝶，睡眠粉！小磁怪，电磁波！” 两只精灵施展控制技能，配合落小伞的卡咪龟和口呆花，还有宛若晴空自己的火恐龙和嘟嘟，将她从阿柏怪口下救了回来。 宛若晴空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红肿的手腕，瞪了他一眼：“姓陆的，要你多管什么闲事。” 路诤叹了口气，“女侠，我真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宛若晴空哼了声，还想再说点难听的。这时，打退火箭队玩家进攻的落小伞拉住她的手腕，“宛宛，九姐那边好像出事了！” 宛若晴空脸色一变，顾不得和路诤置气，扭头往催泪瓦斯制造的烟雾那头看去。隔着白色的烟雾有点看不真切，但依稀能看出那边也开战了。七八个火箭队玩家围攻凤九四个人，把她们打得岌岌可危。她们退到大楼的门口，借助建筑工事进行防御，才没有被打得团灭。 宛若晴空回过头来，语气变得温软许多，“算我求你了，帮帮我们好么。” 路诤注意到这姑娘的眼眶有点发红，他心说，别吧，你真来美人计？ 他想了想，回头指向停靠在路边的敞篷跑车，说：“你们的人只有四个，这样，你们开车冲进去，虽然车不大，但后排挤四个人应该是足够的。牺牲几只精灵拖一拖，一旦车速提起来，你们生还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你就真的一点忙也不肯帮？” 路诤心说我都把跑车贡献出来了你还想怎么样，“抓紧时间吧，我给你们掠阵。” “宛宛，你来开车。”落小伞盘算了一下，觉得这个方案有一定可行性，立时就拉着宛若晴空往跑车那边跑。 宛若晴空跳进驾驶室里，她踩下油门，不愧是据说开玛莎拉蒂的女司机，她的驾驶风格颇有点暴躁，像是《速度与激情》里盖尔加朵饰演的吉赛尔。她猛打着方向盘，撞飞了几条阿柏怪，就往烟雾那头驶去。 那边传来嘈杂凌乱的打斗声，路诤捏着自己的精灵球等了半天，却不见那辆跑车开出来。 他有点担心了，用矿泉水浸湿衬衫按在脸上走了进去。接着“心眼”提供的精神视界，他看到道路的另一边一伙人正在激烈战斗，但却不是他预想的傲世围攻落花星雨宫，而是另一拨人在攻击傲世。 那是一群带着运动帽的联盟阵营玩家，为首的人叫神话降临。 神话降临指挥着自己手底下的玩家，“白羽、青山，让你们的独角犀牛、隆隆石、嘎啦嘎啦挡在前面，地鼠绕后，时代、枭雄，让你们的惊角鹿和六尾配合我的宝石海星发动进攻！剩下的人，自由攻击！” 被他点到的人都点了点头，各自驭使自己的精灵依照指挥行动。 地面系的独角犀牛、隆隆石等精灵扛住伤害，惊角鹿、六尾、宝石海星使用神通力、幻象光线等技能输出，一时间将亡灵战神这边的毒系精灵杀得丢盔弃甲。 站在大楼里的凤九也看到了支援过来的人，苏桃桃非常兴奋，“九姐，我们要不要趁机杀出去？” 凤九笑了笑，“在男孩子出风头的时候做好观众，是女孩子的美德。” 落花星雨宫的人选择等在一边。而与此同时亡灵战神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他果断挥手示意：“撤！” 被他带来的12名玩家只剩下一半了，两只瓦斯弹主动断后，剩下的人排成一排，灰溜溜地往东面撤退。 比比鸟从天空中追击，但被大嘴蝠拦住了，双方互有胜负。神话降临指挥他手下的训练家用地鼠的“沙穴”特性在他们撤退的路上挖了好几条暗坑。在留下了几条阿柏怪后，亡灵战神终于摆脱了他们，成功撤走了。 打跑了傲世的玩家，神话降临志得意满地走到广播塔旁边的大楼前，嘴角噙着笑意，用了个颇为古风的句子，“小生见过九姑娘。” 落花星雨宫发家是在武侠游戏，所以会内的文化偏向于古风，神话降临这么用词，本想拉进双方的距离。但这套做派需要配和一张俊秀的脸，虽然他本人不算难看，但这么说话一点也不古风，反而咸湿得很，像个淫贼。 凤九背后的姑娘们就被尬得忍不住脚趾扣地。 反而是凤九笑着捂了捂嘴，狭长的丹凤眼中眼波流转：“多谢降临哥替我们解围。” 这声“降临哥”让神话降临忍不住挑了挑眉，他大度地摆了摆手：“哈，是应该的！咱们前段时间还是盟友嘛。在对付傲世的立场上，这个盟约永久生效，这里也不例外。” 他指的是阵营战期间，落花星雨宫归属在了联盟阵营。不过姑娘们普遍不喜欢PK，如果不是因为雨季被牵扯进去，她们大概应该算是中立派别。 但神话降临并不这么想，“九姑娘，这次活动，我们正好和傲世的人算账。” 他还想接结盟的事拉进双方的距离，这时，身后传来争吵声：“喂！你什么意思？” 神话降临回头看去，看到站在自己手下的玩家和另两名女玩家站在一起，似乎起了什么冲突。 “别动手，我们其实是一伙的。”路诤指了指坐在跑车驾驶座上的宛若晴空，“不信你问她。” 宛若晴空翻了个白眼：“这时候才说我们是一伙的，晚啦。” 跟在旁边的神话公会玩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这究竟算是一伙的，还是不是一伙的？ 宛若晴空的手指敲击着方向盘：“咱们的盟友关系不是结束了么？你还找回来干什么。” 路诤没好意思说是因为担心她和落小伞，于是伸手指了指那辆跑车，“女侠，这辆车用好了，是不是该还我了？” 宛若晴空本来就有点不爽，听到这话忍不住怒了，“什么叫还你？搞没搞错，这辆车是小伞发现的，理应是我们的才对！” 路诤辩解说：“女侠，是我护送了你们一路，不然两位撑不到这里。” 这话基本符合事实，但和在气头上的女人是没法争论事实的。果然，宛若晴空像是只炸了毛的猫那样跳起来：“姓陆的！你什么意思！” “行吧，”路诤不想和她争论物权归属，现在她那边还有同公会的玩家，算是有人照着了。这是个大逃杀的本子，宛若晴空别说胡搅蛮缠，就算当场翻脸，他也只能自认倒霉，“你说是你的那就是你的吧。” 宛若晴空更加生气了，她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好你小子！叫你帮个忙怎么都不肯，和我抢东西的时候这么起劲儿？” 旁边的神话玩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神话降临走了过来，他打量了路诤一眼，见他的ID旁边没有公会铭牌，然后又看了一眼和路诤争论的宛若晴空，立时就确定了自己的立场。 “这位朋友也是宫里的玩家么？”他明知故问。 “是狗屎，”宛若晴空气哼哼地说，“走在马路上一不小心踩到的。” 神话降临使了一个眼色，本来还在旁边吃瓜的两个跟班立时反应过来，手里捏住了精灵球。 看到“神话降临”这个ID的时候，路诤就心说要遭，他知道这人，此人是神话公会的副会长，以飞扬跋扈闻名，在论坛上大大的有名。 他有点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时好心，结果酿下了苦果。他往后退了一步，打量周围的形势，神话公会的人数加起来超过15个，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把他们全部干翻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想要脱身他们也拦不住自己。 路诤一只手放在背后，捏住了一罐催泪弹。 正在双方即将动手时，落小伞从副驾驶上走了出来，“别动手，他是我们朋友。” “朋友。”神话降临皱眉。 “你来给评评理吧，这小子非说这车是他的，你说该是谁的？”宛若晴空斜着眼。 神话降临心说，我靠，前因后果都不说清楚就让我评理？ 不过作为大公会的高层，他再明白不过了，重点不在于“评理”，而是在“站队”。 神话降临微微一笑，说道：“这辆载具本是副本内的无主道具，自然是谁实际控制就是谁的。” 宛若晴空得意洋洋地对路诤露出笑容，脸上的怒容一扫而空，果然像是雨过天晴。 和她杠没什么意义，路诤转头看向旁边的落小伞，希望这姑娘看在彼此友好合作过的份上说点公道话。 这时，不远处的凤九就被冲突吸引，走了过来，“小伞，这位是？” “路上遇到的一个朋友，多亏了他我们才能到这里。”落小伞简单把双方相识然后组队的过程讲了一遍，当然，她隐去了在路上合作车翻了一队神话的精英小队的事。 “原来是这样。”凤九听完点了点头，笑道：“多谢你一路照顾宛宛和小伞。” 路诤摆了摆手，他也听说过“九姐”的大名，在一周目的时候，她和自己一样，主攻属性是水系，不过陆狰狞是个小透明，而凤九属于明星玩家。 “宛宛，别闹别扭了，把车还给人家。”凤九说。 宛若晴空有点不服气，但大家姐的威望摆在那里，她“哼”了一声，别过脸。 本来这段小插曲就要这么结束了，没想到这时有人横插一脚。 “哦？这么说你就完全是个路人咯？”神话降临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看你帮过我们的人的份上，我不为难你，赶快闪人走。” 凤九皱了皱眉，“降临哥，没必要这样吧。” “九姑娘，我知道他帮过宛宛和小伞，但你卖他面子，我可不用。”神话降临也用了凤九对宛若晴空和落小伞的称呼。 “这辆车就算是他们共同发现的，他最多也就享有三分之一的归属权，没必要一定要把东西让给他。”神话降临越说越自信，“这辆载具他一个路人发挥不了多大的价值，说不定很快就被人抢走了。但对我们不一样，我们可以用来快速运送人员和物资。这样，我做主，东西留下，给他点补偿。” “白羽。”他努了努嘴。 听到吩咐，名叫神话白羽的玩家从背包里掏出一辆折叠的山地车，丢在路诤面前，“喏。” 路诤揉了揉鼻子，心说真不愧是“降临哥”，还真是说一不二飞扬跋扈，以前他还只在论坛是听人抱怨过，今天算是见识了。 他心里有点不爽，毕竟开着跑车过来，骑着自行车回去，能爽就有鬼了。不过现在不是适合正面冲突的时候。 “成交。”路诤从地上扶起山地自行车。 神话降临冷淡地点了点头。 路诤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背后的宛若晴空和落小伞，宛若晴空眼睛眨了眨，欲言又止。 “有缘再会咯。”路诤骑上自行车，沿着柏油路驶向远方。 第一百五十二章 商场混战 一道红光闪过，小磁怪被收入对手的精灵球里，路诤看也不看，蹬着脚踏车扭头就往巷子里去了。 “妈的妈的妈的！要不要打得这么猥琐！”瓜少何在气得跳脚。 他的三只精灵全都中了电磁波而陷入麻痹状态，放着不管的话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自然解除，这无疑会拖累团队，而用药的话，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瓜少何在恼急了，对自己的队友说：“你去另一边堵他！” 队友点了点头，跑向另一个方向，“你自己小心！” 瓜少何在追着前面的家伙进了巷子，他盘算着队友绕后堵住那家伙的成功率，不料刚一进去，就见到一个人影站在巷子入口。 “你！”他心里一惊，手里的精灵球刚投掷出去，却迎面被一只巨大的绿色螳螂劈开，精灵球弹飞了出去。他接着丢出第二枚精灵球，但已经晚了，刀锋斩落，他脖子一凉，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路诤走到瓜少何在的尸体前翻了翻，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找到。 他等了一会儿，巷子那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瓜少何在的队友终于赶到了。那名玩家一眼看到了地上同伴的尸体，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退意。 但这次轮到路诤追杀他了，有大嘴雀占据空中优势，小磁怪伺机使用电磁波瘫痪对手断后的精灵，很快那家伙就化为了20点积分。 扫平了所有敌人，路诤躲到角落里，给自己的精灵补充状态。他的打法相对谨慎，主要采用游斗战略，对伤药的需求不是很大，唯独精灵使用技能总是需要耗费体力的，对体力补充剂是刚需。 他的体力补充剂只剩下五瓶了，他从里面掏出了两瓶，分给了大嘴雀和小磁怪，这两只精灵一个负责高空侦查，一个负责使用电磁波控制，气力值相对消耗较大。 补充完精灵的状态，他走出巷子，盘算着下一步的动向。 距离他跟宛若晴空和落小伞两人分开后，已经过了差不多4个小时了，目前幸存的玩家差不多都已经汇聚到岛屿中央的镇子里了。腕表显示，目前的幸存玩家数目差不多还剩下5万人，将这个不大的镇子填得有些拥挤。 凤九使用广播塔给公会玩家们带来了灵感，这四个小时内，公会玩家没有忙着战斗，而是寻求抱团。路诤也犯不着去针对他们，他的目标主要还是和他一样落单的散人玩家，靠着各种偷袭斩获了不少人头，积分已经涨到了1530点。 路诤低头打量着手环上的地图，准备寻找一处补给点，补充气力补充剂。 很快，他确定了自己的目标，在距离他不远处的一个地方，就有一家超市。 此刻，开在路边的一家社区超市上空，四五只比比鸟正在盘旋着，对着周围的人虎视眈眈。 十几个七界群英的玩家站成一个扇形把入口围住，很多玩家向那里投射出不满的目光，但他们毫不在意。 其他的七界群英玩家继续从里面搬运着东西，各种用来回复体力的食物和饮用水，还有治疗伤势的绷带和喷雾。他们把这些东西一一放在车上，堆成一摞。 路诤等了好一会儿，周围的散人玩家不满归不满，但最后还是没有冲过去血拼的打算。没人想自己出头让其他人获利，在这种博弈下，他们就只能等七界群英的人把东西搬完，再找找还有什么剩下的。 他没再等下去，别过脚踏车换了一个方向，准备向下一个地方进发。 C35区的一家大型商场的入口，神话猎天使带着和自己同公会的几十号同伴守在那里。外面停着一辆货车，他们的人正不断从里面搬运东西。 路诤远远眺望，心里一沉，公会玩家抱团的结果已经显现出来了，他们正利用人数优势进行扫荡，现在还是各种补给品，再然后大概就是积分了。 “嘿！兄弟你只有一个人么？”远远的，有人冲他喊话。 路诤回过头，看到从他喊话的是个长相略显粗犷的玩家。 那玩家名叫夜不归宿，他站在对双方来说都算安全距离的位置上，旁边只跟了一只负责守卫训练家安全的蚊香蛙。 路诤打量了他一眼，蚊香蛙是蚊香蝌蚪在25级进化的，这名玩家很可能和他一样，是一个中立阵营的玩家，蚊香蛙是他的初始精灵，所以等级相当高，早早进化了。 “我能过来一点么？”夜不归宿双手举在半空，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但路诤立即放出了小磁怪，“你有什么事？” 夜不归宿指了指自己ID旁边的公会铭牌：“我是‘游侠王朝’的，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前文说过，游侠王朝是个相当松散的组织，与其说是公会，不如说是玩家间互助交友平台，没有固定的领袖，在各大公会利用广播塔播报集合点时，游侠王朝的人什么也没做。所以，他们面对的困境和普通散人玩家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点在于他们有一定的知名度。 路诤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想法，但他没有说话，等待对方开口。 夜不归宿往前走了几步，双方接近危险距离时，他站住了，“你也是来找补给的吧？但是这里被神话的人包场了。我们现在准备集合一批志同道合的人冲进去干他丫的。要不要一起来？” “你们现在有多少人？” 夜不归宿伸出两根手指：“这个数。” “这个数是多少数？二十、两百，还是两千？总不能就你跟我两个吧？” “两百左右，这个数字还在一直增加。”夜不归宿说。 两百人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已经接近两个步兵连的兵力了。如果能有效指挥调度起来，不说全歼至少驱逐神话的玩家并不是难事。但一群仓促间集合起来互不信任的路人玩家，想要指挥调度本就是不可能的。他们就好比是一群农民兵，顺风的时候一拥而上，逆风的时候一触即溃，这是历史上无数多个战役已经证明过了的。 这也不怪他们，换成路诤自己，就不太可能在不确定背后的队友可不可靠的情况下，和对手全力搏杀。不说背刺吧，就提前撤退让对手包抄，也是致命的。 况且，这两百人大概也是虚数。 路诤盘算了一下，说道：“抱歉，我不准备加入你们。” 夜不归宿摆手道：“不愿意跟我们行动就算了，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就在这里苟着？”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夜不归宿没有说话，把眉毛挑了起来。 “我不是想要摘桃子。”路诤解释道：“我对‘游侠王朝’还是十分敬仰的，只是很难相信别的玩家，所以不想一起行动。但是到时候我可以从侧面响应你们的进攻。” 夜不归宿叹了口气，说：“也用不着我通知你，反正到时候打起来你自然就知道了。” 他想了想，语气颇带告诫地说：“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只有一句，一致对外，不要下黑手，当心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明白。” 夜不归宿往后退了几步，一转身，离开了路诤所在的小巷子。 他走到商场对面的一间商铺，顺着楼梯爬上二楼。那里正挤着几十个人，有的蹲在地上，有的靠在墙上，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像是一群聚集在一起准备向老板暴力讨薪的农民工。 夜不归宿向他们点了点头，走到一个靠窗的角落里。那里的几个玩家全是游侠王朝的，其中就包括了和路诤有过一面之缘的奥本海星。 见夜不归宿回来了，奥本海星劈头就问：“怎么样？集结了多少人？” “一百出头吧，肯跟过来的都在这里了。”夜不归宿叹了口气，说：“其他人有的说顾忌我们把他们当炮灰，有的说要再想想，有的说等我们起事了在旁响应。” “王八蛋！光想着吃肉不肯出力！”奥本海星挥舞他沙包一般大的拳头锤了一下墙面。 夜不归宿摊了摊手，表示无可奈何。 散人玩家的总数是公会玩家的几百倍，要是能抱团，怎么会沦为鱼肉呢？这就好比说在历史上，女真人龟缩在辽东方寸之地，要是大明军民同心拧成一根绳，凭什么让他们入关？ 游侠王朝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泄气了，“一百人出头？那不是跟神话的人差不多么？那还打个屁，散伙算了。” “小点声！”夜不归宿跳过去捂他的嘴：“大哥，其他人都看着呢！” 刚才说话的人叫白狗夜刀，他向旁边扫了几眼，看到周围那几十号人被他们的争论吸引，走了过来。 “别等了，开战吧。”一直举着双筒望远镜趴在窗前观察对面部署的阿西巴回过头说。 “不是说了么，我们人不够！”奥本海星十分烦躁。 “不不不，我们人是够的。” 周围的人都一脸期待地等着他说下去。 “哼哼，”阿西巴摇头晃脑，“我军有十胜，敌军有十败……” 奥本海星满脸的崩溃，“差不多得了吧，现在什么时候你抖机灵！” “真不是抖机灵。”阿西巴指了指自己端在手里的双筒望远镜，“商场外面有很多人，他们都对神话的做派敢怒不敢言，只要有人带头振臂一呼的人，让他们看到风向变化，立马就是天下卒秦的局面。” 夜不归宿点了点头：“他们说会响应我们，我觉得是真心的。” “别看我们把这一百多人聚起来了，但实话说，真打起来他们肯定不会听我们的。到时候再加上外面的一群乌合之众，真的不会我们自己这边先内讧么？”白狗夜刀忧心忡忡。 他的话切中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心病。路人玩家们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不服管束。第一波他们可能借助人数优势突破敌人的防线，但一旦进入商场内部，玩家们大概就会抢了东西就跑，不会管盟友的死活，甚至会因为争抢东西攻击自己人。到时候，神话大举反击，在场的人很可能东西没抢到，自己倒变成积分。 阿西巴打了个响指：“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指挥这群乌合之众？”奥本海星满脸的不信。 “虽然我没办法指挥这群乌合之众，但是我有办法让神话的人也变成和我们一样的乌合之众。” 路诤躲在巷子里，用一台单筒望远镜观察商场周围的情况，外围的玩家越聚越多，各处角落都躲着人。他们隔着安全距离彼此审视，用眼神和身边的精灵来警告对方不要靠近。 大逃杀活动进行到中盘，能存活到现在的玩家几乎都有两把刷子，但每个人身上都紧缺补给品。玩家们越来越成熟，不会轻易发起进攻，一旦进攻就必须获得利益。这种玩法就像是野兽躲在丛林里，用警惕和嗜血的目光寻找适合的猎物，同时躲避第三方的陷阱。 路人玩家们就像是大群的狼因为饥饿而聚集在了一起，不远处的狮子在角马的尸体上大快朵颐。饿狼们快要被血腥味馋晕了，但却畏惧狮子的爪牙只敢远远眺望，不过它们的耐心是有极限的，如果迟迟没有狼王组织进攻，饿红了眼的狼随时会反过来扑向身边的同类。 路诤也在等，等那个叫夜不归宿的玩家开始行动。 这时，商场对面的楼下，几十个人组成的人群排成两排，向着商场跑了过去。 几十个人聚集在一起打群架还是很壮观的，但路诤第一反应还是觉得他们的人有点少。不过他们的冲锋引爆了其他人的情绪，商场周围的各个角落里陆续涌出人潮，像是大片的蚂蚁从地缝里涌出来，奔向距离他们最近的商场大门。 神话公会也有上百号人，但那处商场有很多个入口，游侠王朝选择的是正面入口，响应的人大多数选择了侧面的入口。 路诤凑在单筒望远镜上紧紧盯着，很快，他看到守卫入口处的神话玩家没有做多余的纠缠，退入了商场内部。 商场大门的防线被突破了，观望的玩家开始蜂拥着冲了过去。 “差不多了。”路诤小跑着出了巷子。 他选中的是商场的侧门，一进去他就愣了，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红色烟雾。 这些烟雾是大多数是“烟雾弹”产生的霾，成分主要是红磷，还混合了硫化物等含刺激性气味的杂质。这件道具和“驱虫药水”类似，是帮助陷入被野生宝可梦围攻的训练家逃生而设计的。 但有人反向使用了这件道具，因为岛屿上的商场普遍处于断电状态，通风机失效，烟雾在空气中弥漫，低能见度降低，每个人隔着四五米就看不清彼此的脸，这大大增加了混乱。 当然，产生出这么大烟雾的不光是烟雾弹，还有几十上百只火恐龙不断使用的“烟幕”技能。 几只比比鸟飞到高处试图驱散烟雾，但它们很快成了众矢之的。室内的纵向空间有限，比比鸟们没法拉开与地面的距离，在地面蹿升的十数道流火的围攻下，很快哀鸣着坠落下来。 地面的烟雾中传来几声咒骂。 那几声咒骂吸引到了注意，火流调转方向向声音传来的位置喷了过去。 “散开！散开！”有人高叫着，咒骂声很快消失，“噔噔噔”的脚步声替代了争吵，烟雾中不断有人快速移动。 烟霾中爆发火光和水花，霾还没散，一团团水蒸气又冒了出来。 显然远处发生了交战，但战况未知。 路诤心说制定这个战术的人真是聪明过人，公会玩家的优势在于团结，劣势在于人少。而糟糕的能见度直接瓦解了对手的指挥系统，神话的玩家们要么龟缩起来防御，要么就只能进入烟雾中和数目几倍于他们的路人玩家混战。 但这样的环境对他来说却如鱼得水。 路诤闭上眼睛，激活了自己的“心眼”，外放的精神力扫描周围半径二十米的圆球，让其他人如坠黑暗的浓密烟雾对他来说，却如同一片片淡淡的透明纱幕。 他放出了飞天螳螂和小磁怪，用“心灵对话”进行指挥。 路诤快步向前奔跑，轻松绕过人多的地方，沿着通道寻找售卖药品和食物的店铺。 这时，他注意到通道转角口一个玩家趴在地上，手持一把十字弩。在他伏击点上方，一只超音蝠收拢着翅膀藏在房顶的排气管后面，附近的地上趴着好几具尸体。 这名玩家有点居心不良，超音蝠的超音波当然能在雾霾环境中侦查到目标，但却很难区分敌我。 路诤想起夜不归宿对他的告诫，慢慢放慢脚步，“等等，我不是公会玩家。” “噌”的一声，弩箭被弩臂催动，闪着寒星射向了路诤所在的位置。 飞天螳螂双刃交叉，挡下了这一箭。 既然他抢先动手了，那路诤也不必和他多说什么废话，立马借助心灵对话下达指令，小磁怪一记“电球”，轻松解决掉了藏着的超音蝠。 “等等，是误会！”等那名玩家意识到不对劲已经晚了，飞天螳螂利用视觉差，绕到他的侧后方，一击十字斩，将他拦腰砍成了两半。 路诤从地上捡起了十字弩，又从那名玩家背包里搜出五发箭头。这种武器在近距离上的威力不下于手枪，而且攻击时发出的声音比手枪轻，可以重复利用，唯一的问题是不能连发。 他把箭头重新安装在发射槽上，转动绞盘把弓弦锁在卡扣上，替换了自己的警用手枪，端着这把蓄势待发的武器继续向前探索。 商场的这一层主要卖的是衣服，布料、箱子还有塑料模型在地上散落得乱七八糟。 玩家们在此交战过，留下了十几具尸体。 那些棉布的、亚麻的、涤纶的布料被火系精灵的技能点燃，慢慢燃烧起来，发出刺鼻的黑烟。火焰吞噬着地上的布料，慢慢向室内的木头和胶合板等装潢材料转移。 路诤噔噔噔地往楼上跑，他要抢在事情尘埃落定前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顺便再刷波积分。 此时，神话猎天使站在四层的入口气得咬牙切齿，他是神话公会的一个分团长，算得上是公会内部的小高层。 在神话降临利用广播塔把他们召集起来以后，他们这一阶段的战略目标就是尽可能多的聚拢会员和收集物资。 他接到的任务是把这处大型商场清场，然后把有价值的东西都运回公会的驻地，为此，他带来了将近五十人的团队，本想十拿九稳，不料却遇到了重大挑战。 奥本海星哈哈大笑：“废物！跳啊！你他妈的继续跳啊！” 神话猎天使脸都有点绿了，他一向看不起游侠王朝这种野鸡公会，却狠狠吃了一瘪，“上，给我干死他们！” 接到团长命令，玩家们指挥着自己的精灵前压。但奥本海星根本不打算和他们短兵相接，他大力投出一个黝黑的罐子。那罐子落在地上滚了几下，从里面冒出汩汩刺鼻的红色烟雾。 “吃老子的屁吧！废物！”奥本海星隔着几十米的安全距离喊道：“抛！全给老子抛出去！” 又是十几枚罐子被抛飞出来，落在地上冒出红烟。 游侠王朝的玩家再次用了烟雾弹战术，神话猎天使急得跳脚，但无可奈何。 他们之前在一层的时候，就是被这种战术打了个措手不及。 撤到二层之后，他试着用自己的精锐部队堵住路口，把那些乌合之众挡住。但现阶段的玩家进攻有余防御不足，在牺牲了好几个兄弟之后，这个战术意图宣告破产。 现在到四层了，这一层整层都是售卖宝可梦相关的东西，货架上曾经整整齐齐排列着食物和药品。 他试图找机会决战，但商场的空间太有限了，而且出入口众多，他根本防不住。被对手找到机会投掷出装烟雾弹的罐子后，烟雾轻而易举地越过他们的防线，在整片区域弥散开来。 “团长，怎么办？”有人问。 神话猎天使脸上的表情变化数次，他一度想到了撤离，但终究还是舍不得背后丰厚的物资，“和他们打！” 神话公会的玩家驭使着一排火恐龙向前喷吐了第一波火焰，那些火球砸在滚过来的小拳石、穿山鼠、卡咪龟身上，只是闪烁了一点火星就随即熄灭了。 借助雾霾的掩护，神话公会没法针对性地使用技能进行阻击，那些以岩石系和水系为主的精灵在前排扛住了第一波的伤。后续大群的玩家紧跟而上，一下子冲破了神话公会的封锁。 混战开始了。 排列有序的货架被推倒，商品被踩踏、哄抢。神话猎天使心在滴血，这些本该是神话公会的财产，用来凝聚人气，同时也是这次活动逐鹿天下的资本，但如今全被糟蹋了。 “妈个蛋！妈个蛋！妈个蛋！”神话猎天使发出无意义的叫骂。视野所限，他已经做不到有效的指挥了，除了身边几个有限的队友，他甚至找不到其他人的位置。 神话公会的玩家愤怒至极，但也有人乐不可支。 “哈哈哈！爽，爽啊！”烟雾里传来奥本海星的桀桀怪笑：“小鸟人，你气不气？” “杀！给我杀！给我杀了他！”神话猎天使眼睛都红了，急得就要冲过去。 旁边的兄弟赶快拉住他：“团长，别去，人多。” 神话猎天使恢复了一点冷静，几个人结伴往墙壁边靠。混战中，倚靠墙壁，至少能够避免来自背后的攻击。 此刻，路诤从一个安全出口冲入第四层，见到的就是眼前这样一场乱战。红霾之中能见度不超过一米，水波、火焰、电光、石块在浓重的烟雾里此起彼伏，到处弥漫着刺鼻的硫化物的味道。 路诤的精神透视扫过，正前方，两个玩家正贴着一排装着哞哞牛奶的货架边杀得正起劲，其中一个人的ID旁边亮着金光灿灿的“神话”两个大字。 路诤想也不想，扣下扳机，十字弩的弩箭贯穿了那家伙的胸口。 这一箭没有命中心脏或者脖颈之类的要害，但稳稳的带走了他一半的生命值。重伤状态之下，那么玩家匍匐在地上爬行，试图避开偷袭他敌人。但下一刻，飞天螳螂振翅来到他面前，翠绿的刀锋竖斩，将他一刀劈成两半。 路诤看向混战中的玩家们，想起了被神话降临敲竹杠勒索走的那辆车，磨了磨牙。 第一百五十三章 杀人放火 路诤从一名神话公会的玩家尸体上收回弩箭。 他的队友意识到队友遇害，愤怒地指挥火恐龙冲了过来。火恐龙张开巨大的嘴咧，热烈的火系能量凝聚在突出的牙齿上。 但它来不及靠近，电光闪烁了一下，电磁波贯穿了火恐龙的身体，陷入麻痹状态的它打了个趔趄。这时，飞天螳螂一记横斩，抢在火焰牙攻击前，将它格挡开。 “噌”的一声，弩箭绕过了火恐龙的保护，准确地射入那名玩家的脖子——又是一个人头，几十点积分到账。 路诤在这里简直如鱼得水，其他人隔着战争迷雾混战，唯独他开了全图。他早就收集够了自己所需的东西，留在这里主要是为了刷分。 他的刷分对象是神话公会的玩家，谁让神话降临得罪过他，当然，他也不介意杀红了眼的路人玩家送分上门。 很快，前面两个弓着腰靠在货架旁畏畏缩缩的玩家吸引了他。 还是之前的战术，小磁怪隔空使用电磁波，将玩家陷入麻痹。趁他们惊慌失措还没有找到敌人的位置时，飞天螳螂格开守卫他们的精灵，十字弩发射，一个人头到手。 神话猎天使在烟雾里打转，他试图把被冲散的队友聚拢，但他失败了，五十号人看似很多，但扔到十数倍于他们的路人玩家之中，一下子就被吞没了。 乱战中，公会玩家和路人玩家没什么不同，能否生存全靠运气，一旦陷入围攻，即使是神话公会的会长本人在此，大概也要饮恨。 “团长，要不我们撤吧。”身边的一个人劝他。 神话猎天使倚靠在墙上，脸上的表情愤怒又不甘，他擦了擦脸上的汗，“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有点热？” “当然很热。”那个小弟喘着粗气说：“到处都是烟，还有火。” “火……火……对！火！”神话猎天使一下子抓住那个小弟的肩膀：“没错，火！我们用火！” 被抓住的小弟有点茫然。他的本意是想说，到处都是使用火系技能的火恐龙，即使之后遭到水系或者岩石系技能反击而倒下，但消耗氧气的同时，也让室内的温度不可遏止地上升。 神话猎天使笑容狰狞，他压低声音：“我们得不到的，他们也别想得到。” “我是猎天使！所有神话公会的玩家听我号令，撤，都撤出去！”神话猎天使扯着嗓子大喊，几乎都喊破音了。 但他的声音同时也暴露了他的位置。很快，岩石系的投掷类技能、元素打击类的水之波动、电击、火花、飞叶快刀，都频频往这边招呼。 神话猎天使被打得抱头鼠窜，赶在被人包围前，他弓腰贴着墙跑。跑出一段距离后，他又再次大喊：“神话玩家！听我号令，撤！” 他喊得足够大声，很多人都听见了，不远处传来应和他的叫骂声：“要跑啦？废物！” 神话猎天使听出那是老对手奥本海星的声音。那是游侠王朝的元老级玩家，不止是在宝可梦这款游戏中，在其他游戏也曾发生过的摩擦，过去的恩怨同样也带到这里来了。 平心而论，那些摩擦还是他们神话的人更加不占理一点，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神话公会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作祟。但话又说回来了，要是在游戏里都不能有点优越感，那打游戏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有这点时间为什么不去义务加班呢？ 听到老对头的嘲讽，神话猎天使没有反唇相讥，他磨了磨牙：“很好，一会儿有你好受的。” 他摸到一处安全出口，转头对身边的小弟说，“走！” 路诤听到远处神话猎天使的大呼小叫，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军队的撤退需要慎重，因为移动中阵型会散乱，要是被敌人抓到战机一冲，预想中整齐有序的撤退往往会演变为溃退。最经典的例子莫过于淝水之战，前秦主帅只是想让主力后移，结果被东晋方抓住战机，一番冲杀之下前秦军队崩溃，在历史上留下了这个以少胜多的战役。 很显然，历史上的名将搞不定的事神话猎天使也搞不定，他甚至完全没有这个意识，没有安排任何阻击部队，只是扯着嗓子喊了一下。 路诤“噔噔噔”地往那边赶，一路上到处都是向那里汇聚过去的神话公会的玩家。每个人都背对着往神话猎天使那边赶，根本来不及顾忌身后可能出现的敌人。 他甚至都用不着用弩箭射击，只要掏出刀，从背后砍杀，就有积分落袋。 来自背后的攻击没有导致玩家们反扑，而是引爆了他们的恐慌。在恐慌的驱动下，他们拼了命的往前跑，这是生物的本能，就算逃不过敌人，只要逃得过同伴一样能够幸存。 所幸这里的另一方是路人玩家而不是敌对的公会，路人玩家的主要目的是收获尽可能多的物资，砍下积分是附带的。 神话猎天使的话宣告了他们的退出，共同敌人的消失瓦解了散人玩家们的凝聚力。跟在奥本海星身边的只剩下不到二十个人了，其他人都忙着防备背刺的同时，在地上摸东西，这让神话公会的玩家们逃过了一劫。 神话猎天使带着他的兄弟退到安全出口，这里有大门阻隔按理来说应该没有被烟雾弹波及，但这里的通道仍然弥漫着黑烟。 他吸了一口气，咳了好几声，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火！” 旁边的小弟跑到楼梯转角口，只往楼下看了一眼，脸色马上变了，“老大！有火，有火！” 听到小弟的回话，神话猎天使愣了一下。他的本意是想让手下的小弟在外面放火，把那帮可恶的家伙困在里面烧死。 他推开小弟，自己跑到楼角向下看了一眼，只见灼热的黑烟从下层涌出来，浓烟深处还有红色的火光——一楼或者二楼好像失火了，而且火正越烧越大。 “小声点，别声张。”神话猎天使大喜，他本来就想放火，现在这场及时的火灾节省了他大量的时间。 围在他身边的小弟们有点担心，“团长，火好像变大了，我们还有很多人在里面。” “再等等吧，要是再不来，就不等了。”神话猎天使冷着脸。 他带过来的这50人中很多不是他自己的团员，他对这些人的表现十分不满，“你们把门守好，别让其他人发现了。” 陆续十几个人逃入了他们所在的安全通道。 这时，有人撞开门，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急吼吼地喊：“帮我！后面有人！” 路诤紧随而来，他一推开门，就感觉到一股浑浊呛人的黑烟和热量扑面而来。他立刻就明白过来了，游侠王朝到处丢烟雾弹的行为阻碍了烟雾警报器的正常工作。玩家们只顾着打斗，没有人意识到一场火灾正在酝酿。 神话猎天使脸色一变，马上变得紧张，他指向那里：“利落点！解决掉他，快！” 他以为路诤是敌人的斥候，想立刻把他干掉好把着火的消息按下来，但这位“斥候”接下来的行动超乎他的想象。 飞天螳螂一马当前，将前面那哇哇大叫的两个家伙腰斩。 同时，路诤扣下弩箭的扳机，把箭矢射进一个倒霉蛋的肚子。 堵在这里的十几号神话公会的玩家这才丢出精灵球。 两只火恐龙扑了上来，飞天螳螂上前格挡。 就在火恐龙的火焰牙就要咬中飞天螳螂时，路诤左右手各掏出了一柄警用电击枪。 “咔咔”两声，弹夹内的压缩空气推动铜导线弹射出来，在探头触碰到火恐龙身上的瞬间，上万伏的高压电以脉冲的形式作用在这两只精灵的身上，一瞬间将其的肌肉和神经系统陷入痉挛。 这种电击枪不致命，射程也短，但好处是近战时威力惊人，一瞬间就能将大多数的人或者宝可梦致入瘫痪。 两只火恐龙直挺挺地倒地，飞天螳螂一跃而出，一刀砍在站在最近的一名玩家的肩膀上，几乎将他斩成两片，巨量的出血像是喷泉似的染红了墙壁上的瓷砖。 “让地面系精灵顶上去！”有人大喊。 路诤丢掉打空的电击枪，丢出两枚精灵球，在宽只够两个人并肩前进的安全通道内，穿山王和小磁怪一前一后站定。 “小磁怪，电磁波。穿山王变圆，滚过去。” 神话猎天使也在指挥他的队友站位，“不要乱！火恐龙站后排，让隆隆石顶上去！” 安全通道太狭窄了，训练家居然成为了宝可梦使用技能的阻碍，后排的精灵面对友方单位组成的人墙只能干瞪眼。 而他们密集的站位成为了小磁怪最好的靶子。它甚至都不用瞄准，电系能量不断闪烁，一道道电磁波穿透了乱作一团的神话公会玩家们。他们只觉身体剧痛，像是被一根灼热的针狠狠刺了一下，手指和大腿都不听使唤地抽搐，连手里的精灵球都握不住。 化作一颗岩球的穿山王滚了上去，顶着火恐龙的火焰攻击将一只隆隆石挤开。 “不要理会精灵，直接攻击训练家！”神话猎天使大吼。 “嘭”的一声枪响，子弹擦着火恐龙的身体边缘打中了神话猎天使的手臂。 他的情景拟真度似乎开得有点高，30%的痛觉让这名游戏宅脸上的表情扭曲起来。 其他人都傻眼了，“玩尼玛！他有枪！” 作为第一批进城的玩家，路诤第一优先级没有去找其他人视若珍宝的回复类道具，而且循着地图专门去找好用的武器。 又是一颗子弹飞出枪膛，这枪打中了一名傻站着的玩家的额头，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玩家们这才做出反应，站在后排的玩家往后撤，但前排的玩家们还是被队友和队友的精灵堵住，动弹不得。笔直的安全通道毫无遮掩物，他们只能抱着头缩到自己的精灵身后。 “怂什么！挡住他！”神话猎天使捂着已经失去了知觉的左手嘶吼。 回应他的又是“嘭”的一声枪响。 枪声比很多人想象的要大得多，生于和平年代的游戏宅们刚一冒头被枪声震得耳膜生疼，求生本能让他们再度抱头缩了回去。 “火恐龙，火花！水精灵，水之波动！”神话猎天使指挥自己的精灵，同时试图安抚自己的队友：“上去！他只有六颗子弹！” 连续两声枪响，子弹精准地送入距离路诤最近的两名玩家的脑袋里。 “他没子弹了！他没子弹了！”神话猎天使大叫。 路诤把打空子弹的那把枪丢进背包里，从里面再度拿出一把。他按下保险，冷酷地发射，又打死一个跃跃欲试的倒霉蛋。 神话公会的玩家们士气彻底崩溃了，他们连滚带爬地往后面跑，任凭神话猎天使怎么嘶吼都无济于事。 穿山王的速度已经提起来了，连续的滚动让岩石系能量越积越厚，安全通道内排成一排的精灵阵列几乎被穿山王撞了个对穿，玩家们只能闪到墙角躲避。 神话猎天使的火恐龙和水精灵也不例外，现在他完全暴露出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怒之下，他居然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路诤把枪口对准了自己，忘记了躲避。 但就在路诤即将开枪的时候，有人从背后进入了他的警戒圈。 路诤本能矮身下蹲，做了个贴地翻滚的动作，一道火流险之又险在他刚才的位置爆开，火星四溅。 第二道火流紧追而来，发动攻击的是出现在背后的火恐龙。这里的这二十多号人当然不是神话公会玩家的全部，还有更多人陆陆续续往这里集合。 “小磁怪！”路诤来不及召唤穿山王过来了，只能让身边唯一的精灵顶包。 火焰在小磁怪身上爆开，不到20级的小磁怪在属性克制和等级压制的双重劣势下，生命值瞬间清空陷入濒死。 路诤调转枪口，“嘭嘭”两枪，将试着召唤更多精灵的玩家逼退。 神话猎天使大喜，姗姗来迟的队员成为了天降的援兵，把这名胆大包天的偷袭者夹在了中间：“一起上！干死他！” 路诤再次调转枪口，但这一次他没有对准人，“嘭”的一声枪响，子弹击中了安全通道内的应急灯，塑料外壳破碎，里面的电路板上电火花闪了几下，发着莹莹绿光的“EXIT”指示牌熄灭了。 神话猎天使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对手是什么意思。 又是“嘭”的一声枪响，第二盏安全出口的指示灯牌熄灭。 与此同时，火恐龙的第三轮攻势到来，明亮的火流喷吐而出，在回撤回来的飞天螳螂身上爆开，将这只凶悍的虫系精灵重创，同时也最后一次照出了路诤的身影。 四溅的火星熄灭，失去了火焰和指示灯的照明，狭长的通道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小伎俩，”神话猎天使冷笑：“用火恐龙尾巴上的火做火把。” 但等他再次把通道照亮的时候，令人惊诧的事情发生了，路诤居然消失了。 “什么？”神话猎天使震惊了，“看清楚你们周围的人，别被他混过去。” 他不放心，自己前前后后跑了好几圈，在亲自一一检查过这里所有人的ID和公会铭牌后，他不得不承认，那个叫“陆狰狞”的家伙居然真的消失了——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我靠！你们是瞎的么，这都让他跑了？”神话猎天使快崩溃了。 过了好半天，一个小弟才硬着头皮凑过来问：“团长……接下来怎么说？” 神话猎天使捏紧了拳头，脸颊边的肌肉抽搐着，把牙齿咬得嘎嘎作响，最后，他只能说：“等人齐。” 就在神话猎天使差点急火攻心变成第一个被气死的宝可梦训练家时，奥本海星正领着他的兄弟们开开心心地收集这一层大卖场里的物资。每个人都把自己的战术背包填得满满的，除了非常有限的复活药之外，伤药和补充剂都管够。 “奥哥，神话的人怎么都没声音了？”白狗夜刀问。 “跑了呗。”奥本海星骂骂咧咧地说：“你不知道，那帮狗逼全是脓包，从那个神话破烂剑到下面的一个个狗屎分团长，全是菜逼，以前在竞技场被我爆杀的货色。不过仗着家里有钱，被一群包衣奴才追捧，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我呸！” 白狗夜刀“哦”了一声，他听说过奥本海星和神话的恩怨。 游侠王朝这个公会最初成立，跟神话公会还颇有渊源。 据说当时也出了一款现象级的网游，很多公子哥大肆砸钱跑马圈地。其中就有神话公会的会长神话无双剑，据说这货背景颇深，当时二十岁出头刚从美国留学回来，正是年轻气盛，多余的精力和心气无处发泄，于是扬言要重塑网游圈，搞得像任我行要当武林盟主似的，不服的被围攻洗号，一时间游戏环境乌烟瘴气。 游戏公司也不管，他们本质上做的是贩卖优越感和仇恨的生意，有人激化矛盾，他们的“屠龙宝刀”才有冤大头花几千上万的价钱去买，所以乐见其成。 当时的网游圈确实像江湖，因为还没有发展出现在的电竞产业，玩家们主要是兴趣使然而不是利益驱动，有人投靠任我行，就有人当令狐冲。当时有一批竞技场里的高玩看不惯玩家间纯技术的交流，被转化为公会玩家以多欺少、氪金贵族吊打平民的“地球Online2.0”，于是愤愤然召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建立属于自己的公会。 他们振臂一呼，居然天下云集响应，一时间气势汹汹，虽然最终还是因为组织度的问题，在和正规的公会竞争中输多赢少，但名声打出去了，梁子也结下了。 其中就有奥本海星，他也顺势成为游侠王朝第一批创始元老。 白狗夜刀想了想，说：“奥哥，我是觉得神话的人不会是在酝酿什么阴谋吧？” 奥本海星大手一挥，“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敢来，我就把他杀得丢盔弃甲。” 白狗夜刀见他说的自信，点了点头。他正准备把货架边的其他玩家赶跑，寻找复活药时，旁边的阿西巴说：“奥哥，狗子说得不错，是有点不对劲。” 烟雾弹战术是阿西巴提出来的，作为团队的智囊，他的意见奥本海星还是需要尊重的。 “你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环境。”阿西巴说：“我们很久没丢烟雾弹了，为什么烟还这么大？” “是其他人丢的吧？” 阿西巴摇了摇头，路人玩家有一个特点，就是能省则省，意识到烟雾弹的价值，他们才不会乱丢呢。 “而且你们不觉得越来越热了么？”夜不归宿补充道。 阿西巴用袖子擦了擦脸，他们每个人的脸本来被含磷和硫的化合物熏成了红褐色，但现在上面全都是汗，被汗水浸湿以后，看上去就像是京剧里被涂成红色的关公。 他想到了什么，“走，出去看看。” “喂，复活药还没找到呢。”白狗夜刀有点不太舍得。 奥本海星想了想，说：“我和老叶还有小韩去外面看看，你们在这里继续摸宝箱。” 老叶指的是夜不归宿，小韩指的是阿西巴。他们很快达成了一致，奥本海星领着两个人穿过重重迷雾来到出口。 刚下到三层，几个人的脸色就都变了。灼热的空气混合着灰黑色的浓烟从楼梯口滚滚而来，烟太大了，他们甚至都没有看到明火，但能清晰听到建筑材料在高温中不断开裂的声音。 “妈了个巴子的！他们放火！”奥本海星怒目圆睁。 阿西巴和夜不归宿互相望了一眼，也脸色发白。他们的游戏技术都相当不错，但这么高自由度的全沉浸式游戏还是第一次玩，对杀人放火这块委实没有经验。 “赶快撤吧。”阿西巴说。 三个人匆匆忙忙往楼上赶，刚一回到商场，他就张口大喊：“失火了！失火了！大家快跑啊！” 然而他的说辞没什么人相信，反而招来了攻击，几道火流从烟雾中喷了过来，在他的隆隆石上炸出了一点火星。 这几发攻击不痛不痒，但却把他气了个够呛，这火都烧到眉毛了，路人玩家们还不忘打打杀杀。 “奥本海星在此！游侠王朝的人跟我会合！”奥本海星只好先召集自己的队友。 烟雾翻滚，十几号人从里面冲了出来。 “奥哥！怎么回事？”白狗夜刀问。 “狗日的神话放火烧楼了，我们赶紧撤吧，再不走就晚了！” “我……”白狗夜刀眨了眨眼，虽然其他的东西都齐备了，但唯独没找到复活药。和其他人不同，他的主力精灵目前处于濒死状态，亟需复活药。 但稍一思忖，他决定还是跟着大部队走。 奥本海星清点了一下人数，站在这里的总共就16个人，游侠王朝的骨干成员几乎全在里面。但当初跟着他们冲击神话公会防线的那一百多号人却几乎没过来，可能是死了，也可能是认为双方的盟约已经结束了。 想到毕竟是一起战斗过的人，奥本海星朝里面大喊：“下面失火了！快跑！” 喊完这句话，他也管不着那些人有没有听进去了，带着自己的核心成员“噔噔噔”的往楼下跑。 第一百五十四章 游侠王朝 奥本海星领着自己的团队往楼下跑。 但火灾蔓延的速度超乎了他们的想象。在他们上楼下楼召集队友，只是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刚才还在二楼的大火已经蔓延到了第三层。 “走！冲出去！”游侠王朝的人把岩石系、水系的宝可梦都召唤出来顶在前面，一边灭火一边往下面冲。 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自己低估了火灾的威力，刚冲到三层到二层的楼梯口，黑烟就已经晃得他们睁不开眼睛。 奥本海星一马当前，火系契约能力让他对高温具有很强的耐性，紧随其后的是夜不归宿，一层水蒸气在他周身弥散，同样将高温屏蔽。 他们都是晋级的资深训练家，有适合的契约能力打底，但其他人扛不住，阿西巴在后面大吼：“奥哥！我们冲不过去！” 很快，奥本海星从滚滚黑烟中折返回来：“行，不去二楼了！找找其他出口！” 他们绕进三层的走廊，但刚进去没多久，他们就意识到出问题了。浓烟完全遮蔽了他们的视野，商场太大了，他们找不到出口。 “有没有超音蝠？快用超音波定位！”阿西巴吼道。 “有的有的！”有人回话。 众人跟着他往前走了一段，但很快他们发现这不是一个好主意。火场中的空气不仅氧含量不足，而且带毒。那种黑滚滚的烟没吸几口，体力槽和生命值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退回来！退回来！回四楼！”奥本海星大喊。 听到奥本海星的话，他们只能再度往回赶。有水系精灵的训练家赶快让自己的精灵施展水枪把自己的衣服打湿，捂住口鼻。他们匍匐前进，再回到四楼的时候，每个人的脸都是黑的。 “我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说在火灾里最致命的死因是被烟呛死的了。”白狗夜刀目光有些呆滞。 奥本海星清点了一下人数，只剩下13个人了，短短一个来回，他们居然损失了3名同伴，大概是刚才在三楼乱转的时候，迷路了，在那种地方迷路，存活的概率已经不大了。 一行人匆匆忙忙摸索其他的出口。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他们被烟熏黑的脸，“真的失火了？” 奥本海星对他们火烧眉毛之下还在打砸抢简直痛心疾首，他恨恨地说：“废话。” 那人脸色变了，对周围大吼：“大家住手别抢了！有命抢没命花，真的失火了！” 奥本海星虽然不爽，但他还是决定抓住一切机会揭露神话公会的宵小嘴脸：“狗日的神话在下面放火了，他要烧死我们！” 这里的温度确实上升得有点快，听到他们的话，很多人被吸引过来，有人冲向楼下，但很快遭遇到了和游侠王朝的玩家们同样的困境。 众人终于慌了，他们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寻找出路。 奥本海星等人来到当初神话猎天使率众离开的安全出口，但一推开门，滚滚浓烟就从里面涌了进来，显然下面也着了火。一行人又找了一个出口，同样如此。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大火正在高速逼近，通风管道输送着灼热的黑烟。这里越来越热，在高温和有毒气体的作用下，每个人的体力条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很多找不到出路的人围了过来。 “怎么办？”奥本海星问旁边的阿西巴。 阿西巴转头环顾一圈，伸手指向一个方向，只说了两个字：“窗户。” 众人乌泱泱地往窗边赶去，这里的很多窗户已经被砸开了，但空气没有变好，楼下的滚滚浓烟翻滚着涌上来。 “喂，我有没有说过，我有点恐高？”白狗夜刀伸头向下看了看，脸色发白。 奥本海星说：“别废话，你没玩过刺客信条？” “不一样啊，这里是沉浸式的，像真的一样，我看一眼就头晕。”白狗夜刀苦着脸。 “实在不肯跳的话，那你只能留在这里等死了。” “拜托，这里是四楼，距离下面足有10米，摔也摔死了好不好？” “你灵巧属性怎么样？” “不到10点，你指望我像猫猫那样闭着眼旋转跳跃，显然是不行的。”白狗夜刀说。 “不用拼灵巧，我们可以抓着飞行系宝可梦跳下去。”旁边的阿西巴丢出精灵球，一只比比鸟飞了出来。他试着抓了抓比比鸟的爪子，虽然这只鸟宝可梦的体型不算大，但有飞行系能量的加持，它提供的升力远不是普通的动物可以比拟的。 “不不不，这样还是有点勉强。” 就在他们七嘴八舌讨论的时候，其他人已经付诸行动了。 有人抓着自己的巴大蝶就往下面跳，他本该一头栽向下面，摔个半死或者完全摔死，但那只蝴蝶宝可梦翅膀拍动，无形的飞行能量托举着他，下降的趋势居然很慢，像是抱着降落伞。 最后，那家伙在地上滚了两圈，虽然模样有点狼狈，但总算平安着陆了。 四楼的窗口边响起欢呼，那家伙做了个很好的示范，既然巴大蝶都能作为滑翔载具，那比比鸟之类的鸟宝可梦更加绰绰有余。 十几个人来到窗边，他们放出自己的鸟宝可梦，抓着它们的脚就往下跳，像是从高空降落的伞兵。 现在，这些“伞兵”在下面的神话猎天使看来，就是活生生的靶子。他露出狞笑，比了个手势，“上！” 藏在商场周围的神话公会成员纷纷丢出自己的精灵球。虽然他们在混战中损失惨重，飞行系精灵损失却不大。一时间，几十只比比鸟、咕咕、烈雀、巴大蝶等精灵乌泱泱地飞了过去，如千鸟临空，场面居然颇为壮观。 但四楼的奥本海星等人却如坠冰窟。 遭到那些飞行系宝可梦的攻击，处于半空的玩家们像是一串串从树上掉下来的葡萄，除了极个别主灵巧加点的玩家，其他人都摔断了腿，在地上凄惨地哀嚎。神话公会的人随便补了一点伤害，就把这群家伙送出了活动。 奥本海星忍不住后怕，如果刚才不是在跟白狗夜刀斗嘴，他也跳下去了。 玩家们放出了自己的飞行系精灵，数量并不算少，但神话公会有地面上的火力支援，轻易就把游侠王朝的反扑打退了。 神话猎天使走到楼下，仰头看向四楼，终于在一圈黑漆漆的脸中找到了自己的老对头，“哟，这不是奥哥么，怎么片刻没见，像是去挖煤了？” “无耻小人！”奥本海星怒吼：“有本事你上来跟我单挑啊！” 神话猎天使哈哈大笑，对头的无能狂怒让他的郁闷一扫而空，“我什么身份，和你单挑？笑话。” 火焰越烧越旺，浓烟滚滚，很快，三楼已经被彻底吞噬，火苗开始向四楼蔓延。此刻，站在那里的玩家感觉就像是放在烧烤架上的肉，地面温度接近两百度，脚几乎没法踩地，室温也已经接近80度。 在这种高温下，他们支撑不了多久。 有人向下面喊话：“神话的各位老大，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这样也拿不到分，不如放我们一马？” 神话猎天使的眼珠转了转，“好说，但我有个要求。” “请讲。” “听好了！”神话猎天使伸手指向奥本海星，说道：“我们跟你们无怨无仇，但上面那个叫奥本海星的乌龟王八蛋却得罪过我。把他，还有他身边那群游侠王朝的乌龟王八蛋全弄死，尸体一个个丢下来，我就放你们一马！” 很多人都有意动，他们互相看了看，用眼神试探彼此的态度。 看到玩家们的反应，奥本海星等人身在火场，身体却发冷，“别听他的！这是个阴谋，他想利用我们自相残杀，到时候坐拥渔翁之利，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玩家们对奥本海星的话有点不以为然，就算神话最后违约了，他们无非也是闭着眼睛往下跳，生死全看运气。而且他们中很多人是老玩家，听说过神话和游侠王朝的恩怨，对神话猎天使的承诺有几分期待。 有些人已经从怀里掏出精灵球了，如果游侠王朝的人没有别的话说，他们马上就会动手。 奥本海星一边紧盯着围上来的玩家，同时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旁边的阿西巴，希望他能出个主意。但阿西巴却无能为力地苦笑，这是个拙劣的离间计，却相当有效。 见他们乱作一团，神话猎天使笑得更加得意。 小弟适时捧哏：“不是吧，杀人还要诛心？好可怕呀。” 神话猎天使哈哈一笑，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我靠，我看起来很像黄四郎么？” 正在他洋洋得意之时，路诤偷偷摸摸接近了神话公会放在外面的小货车。 他们本计划把这里的物资运送进公会驻地的，但因为计划被奥本海星带人搅和了，货车里没什么物资没有，所以也没人保护。 驾驶座里空间狭小，两个公会成员坐在正副驾驶座上，只在外面放了一只火恐龙警戒。同时，他们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围猎游侠王朝的战役上，没有留意四周。 路诤挥了挥手，鬼斯从阴影中钻了出来，与警戒的火恐龙对视。这位白色神明的残魂虽然等级被清零了，但位格还在，火恐龙来不及做出反应，催眠术就已经奏效了，它的眼神涣散下去，嘴边刚刚腾起一丝的火系能量也熄灭了。 解决掉了警戒的火恐龙，鬼斯从车厢的缝隙里钻入车内。 它周身的气体化为两只鬼手，往坐在驾驶座上的玩家脖子上掐去。那名玩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浑身僵硬，感觉到如坠冰窟般的寒冷。 “救……救……”他的呻吟终于引起了同伴的注意。 他的同伴回头一看，也被吓了一跳。只见驾驶室里突然出现了一只苍白色的灵体，五官模糊，唯有一对血红色的眼珠亮得吓人。 应激反应让他慢了一拍，当他再想去摸腰间的精灵球时已经晚了，那对血红的眼睛已经对上了他，毫无保留的恶意通过目光传递给了他的大脑。 他也感觉浑身僵硬，手指都没法动弹一下。 路诤等了一会儿，打开驾驶室，只见两名玩家已经全部被解决掉了，但死相有点难看。 鬼斯意犹未尽地舔着鲜艳的舌头，似乎没有过瘾。 “回来。”路诤把手按在灵魂石片上。 鬼斯有点不情不愿，但灵魂石片的位格压制了它，它只能再次钻进路诤的影子里。 路诤进入驾驶室，取得了这辆货车的控制权。神话公会从他那里勒索了一辆车，现在还了一辆回来，这很公平。 他抬头看了一眼商场前的局势，决定再从神话那里收点利息。 路诤踩下油门，货车冲进神话猎天使布置在商场广场前的训练家阵地。货车启动很突然，直接撞飞了几只在外侧警戒的宝可梦。 “团长！小心！” 神话猎天使猛地回头，通过前挡风玻璃和里面的路诤对了一眼，他惊怒交加道：“是你！你还敢回来？” 新仇旧狠涌上心头，他冲周围的人大喊：“上！别放过他！” 一时间，几十只精灵球被丢了过来，七八只小拳石作为路障挡在前面，玩家们带着火恐龙、卡密龟等主力精灵绕到侧翼，准备切断他的一切退路。 在它们发动攻击之前，路诤摇下驾驶座的车窗，把几枚催泪瓦斯丢了出去。 这种警用装备可不是当时奥本海星他们的烟雾弹可比的。烟雾弹里主要的成分是制造烟雾的红磷和用于驱虫的硫，刺激性并不强，假想的使用者是在森林中被虫宝可梦围攻的训练家。而催泪瓦斯的主要成分是氯乙酰氯，对呼吸道粘膜有很强的攻击性，本就是用来驱散参加城市暴乱的人群的。 化学气体在空气的流动下快速扩散，神话公会的玩家们没做好准备，他们不小心吸入了几口，鼻腔和气管粘膜在刺激下大量分泌粘液，让他们止不住地咳嗽和反呕，一时间所有人都丧失了战斗力。 而路诤坐在驾驶室里，这是个封闭空间，那些有毒的气体一时间还进不来。 他淡定地踩下油门，绕过作为路障的小拳石，轻松从背后撞倒那些倒霉的训练家，一时间积分入账的日志不断在系统里刷屏。 “咳咳……用飞……飞行系……宝可梦……”神话猎天使强忍着喉咙灼烧般的痛苦指挥。 接到训练家的指令，围困商场空域的大群飞行系宝可梦调转过来，齐齐扇动翅膀将地面上的催泪瓦斯驱散。 奥本海星注意到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大吼一声：“跳！” 他一马当前，抓着自己的比比鸟的爪子，从四楼一跃而下。跟随着他的脚步，夜不归宿、阿西巴等游侠王朝的骨干成员也一跃而下，连白狗夜刀都闭着眼睛往下跳。一时间，几十上百个人从那里下落，像是洒下一片降落伞的雨。 奥本海星刚一落地，他就捋起袖子捂住口鼻，大吼道：“小鸟人，轮到你倒霉了！兄弟们，跟我冲！” 几十只飞行系宝可梦一起使用吹风技能，混合而成的气流轻易地把催泪瓦斯吹散，但神话猎天使来不及高兴，他回头一看，只见奥本海星的人马已经把精灵放出来了。 神话公会的阵型被路诤驾驶的小货车给撞得七零八落，现在是挡不住游侠王朝的进攻的。 神话猎天使表情狰狞，他带来的五十人大概只剩下一半了，他不可能全都葬送在这里，“撤——！撤——！” 听到团长的指令，神话公会的人彻底丧失了斗志，收回地面上移动缓慢的小拳石等精灵，转身逃跑。 但他们的两条腿显然没法跑过四个轮子，路诤踩下油门，货车咆哮着冲了上去，“咯噔”几声，把一个又一个倒霉蛋撞倒然后碾了过去。 神话猎天使挥舞手臂：“把小拳石放出断后！” 但仓促之下，只有零星几枚精灵球丢了出来，三四只小拳石蜷缩着，作为路障拦在训练家们的背后。 路诤猛打方向盘，货车绕了一个大弯，从侧面追了过去。他踩下刹车，“哧——”的一声，货车冲进神话公会排成一排的队伍正中，把他们的阵型拦腰截断。 其中的就有负责断后指挥的神话猎天使本人。 神话猎天使都快被气笑了：“怎么说，还想留下我不成？” 路诤推开驾驶室的门，“嘭”的一声，迎面就是一发子弹打向神话猎天使的面门。他被身旁的火恐龙护住，这一发子弹没有打中。 但神话猎天使彻底破防了，他歇斯底里地大叫：“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路诤举枪射击的同时，几枚早已准备好的精灵球也被他丢了出去。穿山王蜷滚入人堆，穿山王的身后，小磁怪电波跳动，巴大蝶扇动翅膀，电系和飞行系技能专挑水系和草系而去，为穿山王的冲阵掩护。 三只宝可梦当然不可能击溃十几个人的阵线，但此刻，神话公会的背后还有另一群人在紧追不舍。 “小鸟人！爷爷来爆你菊花啦！”奥本海星带着他的一众兄弟追了过来。 来自背后的攻击让神话公会无法组织起有效的火力，他们的阵型越来越乱，很多人被同伴夹在中间，甚至找不到位置丢出自己的精灵球。 使用滚动的穿山王撞倒了一片神话公会的玩家，飞天螳螂跟在背后将试图再站起来的人或者精灵都一一砍倒，就像是挥舞镰刀割麦子的农夫。路诤紧随其后，他的目标是正前方被几个人护住的神话猎天使，只要干掉了他，神话的人就会彻底崩溃。 穿山王的滚动技能威力已经达到了最大，它再一跳跃，将神话猎天使身边的火恐龙也撞倒，飞天螳螂挥刀横斩，逼退他身旁的猴怪和腕力。 现在，神话猎天使身前已经没有任何障碍了，他和路诤正四目相对。 神话猎天使拔出一把刀子，嚎了一声就冲上去。 路诤眼中红芒一闪，神话猎天使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锥子刺了一下，四肢使不上力气，握在手里的大砍刀也失手飞了出去。他脚下打了个趔趄，摔倒了。 神话猎天使昂起头，盯着眼前的家伙：“陆狰狞？好！我记住你了，我神话跟你不死不休。” 他的话让路诤差点愣了一下，他心说，这么输不起么？ 路诤扣下扳机，一颗子弹射入了他的眼窝，把这倒霉的家伙送出了这次的活动副本。 指挥官的死亡让剩余的神话玩家彻底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状态，神话猎天使的嫡系人马想要为团长报仇，但更多的人只想保留有用之身。 很快，游侠王朝率领路人玩家痛打落水狗，三十个神话公会的玩家大概只逃出去了一半，加上他们在商场内部损失的十几个人，这次行动，大概只能用惨败来形容。 奥本海星带着他的队友从后面走了过来，他双手抱拳，“陆兄弟，这次多亏你仗义援手。” 路诤摆摆手，意思说，他跟神话的冲突主要是为了报私仇，另外也是为了赚点积分，为他们解围是顺带的。 “居然是你么？”夜不归宿对路诤有点印象。 “老叶，你认识他？” “哦，就是说要从侧翼策应我们行动的那家伙来着。” 路诤说：“你就说有没有策应吧。” 夜不归宿失笑道：“妈的，兄弟仗义。” 几人寒暄几句，就要分别，这时，旁边的阿西巴说：“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路诤有点诧异，他刚想回绝，只听阿西巴继续说：“你看，你就一个人，也没队友，就算再厉害，怎么打得过上百人的队伍？现在公会玩家还处于占领地盘收集物资的阶段，但等他们把东西收集够了，总会开始一个街区一个街区的扫荡。我们散人玩家再不抱团，只有被各个击破的份儿。” 这几句话切中了要害，周围还有不少路人玩家没有散去，大概也抱着类似的想法，游侠王朝是一面不错的旗帜。 奥本海星“嗯”了一声，点点头：“我们游侠王朝当初也是因为被大公会欺压得不行才组建出来的。我对他们这帮家伙了解得很，狗改不了吃屎，清场属于基本操作了。” 他想了想，对路诤说：“兄弟，你这次为了帮我们，算是得罪了那个小鸟人，他肯定记恨上你了。不如你直接加入我们，化私仇为公仇，这雷我们游侠王朝帮你顶了。” 路诤挠了挠头，他一周目的时候也听说过这种大公会的种种恩怨情仇，听神话猎天使临死前的遗言，奥本海星大概所言不虚。 “好吧，但咱们这边只有几十个人，想造公会的反，可不太够。”路诤说。 阿西巴笑笑，说：“游侠王朝可不止我们这一点人。我们只是有点佛系，没像其他公会那样用广播塔召集人马，只想快乐游戏。” “就算你们再想召集人马，现在也已经晚了。” 前几个小时，若干个大公会们围绕着城镇中心的广播塔展开争夺战，但现在那里的设备已经因为频繁交战被毁了。 “所以我们只能用笨办法，一个区一个区地去找人。除了我们这一队，还有好几队人马。除了召集我们游侠王朝的自己人外，像你们这种路人玩家，我们也来者不拒。” 路诤点了点头，“你们准备在哪里集合？” “中心城镇的C41区，在南边，那里是我们的据点，以前是一个学校，很好找的。”阿西巴说。 “好的，让我考虑一下。” 阿西巴说：“不过请你早一点决定，我们把C11到C15逛过一遍，大概天黑之前，就会回到之前的据点。到时候会对那里的人进行编队，再想加入的话，我们应该不会再收了，请你见谅。” “明白，我会在天黑之前过去的。” “好！到时候不见不散！”奥本海星爽朗地抚掌大笑，颇有当年曹操曹相公把关羽入麾下时的豪爽，说孤遇云长，有如光武之遇马文渊。 路诤也抱拳寒暄几句，而后点头作别。 第一百五十五章 路人同盟 大逃杀副本已经过去快8个小时了，游戏开始的时候是上午10点，现在接近黄昏，虽然天没有完全黑下去，但太阳却明显偏移到西方。 存活的玩家还剩下不到5万人，玩家们的厮杀速度明显慢了下去。 路诤站在C41区的街区前，向游侠王朝所说的据点里眺望。那里确实有点像是学校，有操场，也有带黑板的教室，但布置却跟一般的学校却有明显的区别，有点像成人培训班之类的机构。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座旅游岛屿的城镇里会有这样的地方。 此刻，这处培训机构的门口正有十几个人的巡逻队伍在那里警戒。 路诤还是决定来看看。游侠王朝的人说的有几分道理，路人玩家再不抱团，只有死路一条。在夜晚，他能通过影匿躲避成群的公会玩家，但到了白天却很难躲开他们的检索。 “什么人？”机构门口的人见路诤靠近，目光有点戒备。 路诤举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我是被邀请来的。” “邀请你的人叫什么？” “奥本海星。” 门前的人戒备感明显降低了，“除了他还有谁？” “夜不归宿、白狗夜刀、阿西巴……”路诤翻开游戏日志，把他白天见过的游侠王朝的人报了一圈。 “好，可以了。”门前的人像是个写字楼里的前台，在纸上记了一笔，“陆狰狞。” “陆狰狞……”他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眼熟，抬头去看路诤时眼睛猛地一亮：“你不是那个陆狰狞么？” 路诤也觉得眼前的人有点面熟，但有点想不起来了。 “甜心中年，我是甜心中年啊。”甜心中年指着自己的脸：“我们在常磐市外面见过的，当时我们被火箭队的人追杀，你帮我们解了围。” “哦……”路诤还是没想起来。 “来来来，带陆哥进去。”甜心中年招呼。 新竹雨走出来，对路诤笑笑说：“哈哈，高手，这么巧居然排到你了。这次我们再一起并肩作战哈。” 看到他的名字，路诤有点想起来了。当初他刚从绿川明那里得到了穿山鼠，在常磐森林里练级，结果见到一伙人被火箭队的玩家追杀。 新竹雨领着路诤往会场里走，一边走着，一边攀谈起来。 游侠王朝布置的会场在一间可以容纳三百人的阶梯教室里，无心法师站在投影屏幕前讲演。 他是游侠王朝的灵魂人物之一，负责这次的动员。 “大家请看，”无心法师把手里的棍子指向投影在墙壁上的地图：“这是岛屿的中心火山，从盘山公路往上一直通到山顶，机场就在最上面。按照游戏规则，获得500点积分以上的玩家就可以通过这里退出。” 他的目光扫视一圈：“我想在座的各位中应该有人已经获得了足够的积分，或者差得不远了。但很遗憾，盘山公路的入口现在被大公会的人封锁了，他们的意思很明白，散人玩家是移动的积分库，他们不想放我们走。” 这个消息让下面的玩家们出现一点骚乱，他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有人大声问：“消息保真么？” 这个问题没什么营养，但无心法师还是回答了，“消息保不保真，你自己去那里看一眼有没有被封锁不就知道了么。” “我们不可以苟着，等公会玩家走光了，再离开么？” “可以，但会有很高的时间成本，而且耗到最后，你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无心法师笑了笑，说：“公会的战斗力主要来自于人多，但是，一旦他们中的部分玩家离开，就意味着战斗力下降，这样，他们就控制不了机场，甚至反过来会被其他人狩猎。也就是说，公会大概率会以一个整体的形式同进同出。”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的判断是，第一步，他们会封锁副本出口，第二步，尽可能多的搜集城镇内的物资，第三步也是最后一步，以10到20人左右的小队形式，通过碾压性的物资优势在城镇内狩猎，等获得了足够的积分，就会返回出口离开。” 无心法师的分析让下面的玩家哄然，有人举手提问：“各位游侠老大，所以你们是准备要打到机场去么？” “如果我们不想钻到森林里跟他们耗，就只有抱团去解决出口被封锁的问题。” 又有人举手提问：“所以，现在是哪家公会在封锁出口？” “不止一家公会。”无心法师说：“目前是神话公会牵头，和北海、七界群英、纵横天下等几个大公会联合，一起封锁了盘山公路。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想要安全离开，最差的情况需要冲破至少3500人的公会联军。” 无心法师的目光扫过下面表情各异的玩家们，继续说：“据我们搜集到的情报，目前的局势是这样的。” 他在地图上比划：“大家请看，中央城镇以火山所在的C03为中心，大致可以被划分为5乘5一共25个区。从北向南，分别是1区、0区、2区、3区和4区，从西向东，区号从1上升到5。” “北面主要是联盟公会的地盘，以神话、北海、七界群英三个公会的联盟为主瓜分，再加上其他的一些小公会，总人数估计在4000人左右。他们以C12到C14的环山别墅为据点，管理周边将近一半的地图空间。” “火箭队阵营的公会联盟占据了东南部分，从C33到C45区域，以鬼魅、傲世这两大公会为主，相比联盟，他们的总人数较少，估计只有联盟的一半，1800人到2500人之间。” “我们在地图的西南边，只占据了C41这一个区，算上在座的各位，大概也只有500到800人。” 下面的人陷入一片沉默，他们的大脑飞速运转，消化这段信息。 有人苦笑着举手：“看起来我们似乎应该立刻洗白白投降。” 无心法师沉吟了一会儿，说：“目前还存活的玩家大概有4万人多一点，刨去刚才说的各大公会的玩家，没有被我们组织起来的路人玩家至少还有3万人，如果我们能把这股力量组织起来，甚至可以反向把公会玩家清除出去。” 旁边有人走上去，接过无心法师手里的麦克风，说：“我是奥本海星，很多老玩家可能认识我。” 下面有人捧哏：“你奥哥谁不认识？” 奥本海星清了清嗓子，说：“认识我的人大概也听说过我跟神话的恩怨。别的也不多说了，就一件事，咱们散人玩家一直被大公会的人欺负，从来都不是人不够多，也不是技术不够好，而是心不够齐，如果我们能拧成一股绳，哪轮得到他们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 玩家们面面相觑，这话基本说了等于白说，大致相当于有人号召说，假如全世界每个人都平等，那全世界就人人平等了。 无心法师又把麦拿了回来，说：“我知道这很难，但事在人为。如果大家认同我们，散会以后，请出去尽可能的宣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总能把人聚集起来的。” “天亮以后，我们大概还有不到6个小时时间，在明天中午公会可能进行第三阶段的扫荡前，我们需要把尽可能多的玩家集合起来，至少要聚集起5千人的队伍，才有与他们一战的资本。” “如果到时候人数不够呢？” 无心法师无奈地摊手：“那就只能破釜沉舟了。” 路诤听着周围人的讨论，觉得他们的胜算不大。 但他不太着急，有影匿这个技能，他大可以白天躲到森林里，进行昼伏夜出的生活。唯一的问题在于刷分效率，如果公会玩家真的最后以10人左右的小队进行组织，再把城镇内的物资垄断，那他不如早点退出去开下一把算了。 这时，场外响起一个声音：“放弃吧，你们搞不定的。” 在场的人都心说，我靠谁泼冷水泼得这么直接？ 他们回头看去，齐齐一惊，但见来人一头紫灰色的挑染十分拉风，而且头顶傲世公会的铭牌。 路诤十分诧异，因为来的人他认识，双方在广播塔前面还碰过一面。 亡灵战神大模大样地走进会场，也不顾四周一圈人瞪大的双眼：“怎么，这里不欢迎我么？” 奥本海星向他背后看去，却见外面静悄悄的，这名傲世公会的玩家除了两个跟班外，再没带其他人，要说是来砸场子的，就有点送分上门了，“你来做什么？” 亡灵战神咧了咧嘴，露出那种略有点痞气的邪笑：“别动手啊，我是来谈合作的。” “合作？”奥本海星向来不待见这帮公会玩家，他大手一挥：“不合作，给我滚蛋。” “我是来找游侠王朝合作的，你能代表整个游侠王朝么？” 奥本海星一时语塞，游侠王朝的主要特色就是去中心化，要是他认下来，那就和他一向鄙视的那些公会没什么区别了。 无心法师问：“你想谈什么合作？” 亡灵战神微微一笑，说：“当然是对付神话。” 他转向奥本海星，说：“我在电竞圈是新人，奥哥肯定不认识我，但不认得我没关系，认得我们傲世的牌子就行。和你们一样，我们也和跟神话有恩怨。” 说完，他再次调转方向，对周围的人大声说：“之前我在外面也听到诸位的分析了，很精彩。局势我想我也不需要再多做剖析了，我们两方任一一方对上以神话为首的联盟公会都是比不过的，合则两利、分则两伤，我觉得我们有合作的基础。” 无心法师语气略显冷淡，“你当这还是在打阵营战呐。” “没错。”亡灵战神居然干脆地认了下来：“这就是在打阵营战，神话是一方，我们是一方，你们是另一方。” “当初事是你们挑起来的，如果不是你们堵在常磐森林的出口，阵营战也打不起来。这样算，我们和他们才是同一个阵营的。” “不不不，此一时彼一时。”亡灵战神扫视一圈：“系统颁布我们击杀敌对阵营训练家的生涯任务，那我们才会抓人。现在，系统让我们彼此猎杀获取积分，我们也只有照办。这是游戏规则决定的，跟我们是什么道德品质没有关系。譬如在座的诸位素不相识，如果不是公会玩家带来的巨大压力，诸位也不会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 他铿锵有力地说：“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既然是这样，你忘了我们还有另一个选择。”无心法师冷冷地说：“我们可以投靠神话，把你们清出去。想必神话会高兴我们的投靠，而且胜算也会大很多。” 气氛变得有些紧张，亡灵战神脸色一沉，他看向旁边的奥本海星，缓缓说道：“奥哥也是这个意思么？” 奥本海星双手抱胸，摇头道：“让我舔神话的屁股？那绝无可能。” 听到奥本海星的回答，亡灵战神再次转头，看向无心法师。 见老友露了底，无心法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当然没有想跟神话合作的意思，只不过是借这个由头向傲世的人施压，以便让他们让渡更多的利益。 “好吧，在一起对付神话这件事上，我们确实有合作的空间。”无心法师问道：“但你能代表整个火箭队阵营么？” “当然，鬼先生和信条哥已经向我全权授权了。” 听到这两个名字，无心法师点了点头。鬼先生是鬼魅的副会长，信条哥指的是傲世信条，据说是傲世公会会长傲世神皇的亲信之一，在电竞圈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你想怎么合作？” “很简单，我们两方结成同盟，趁天黑出发，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无心法师等了一会儿，见亡灵战神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皱眉道：“这样就完了？” 亡灵战神比了个手势，“请指教。” 无心法师淡淡地说：“你这样从战术和战略层面都没有什么执行性。先说战术，我们这里有五百人，你们那满打满算也只有两千人，而对方有四千人，两千五百人对四千人，偷袭就能赢么？再说战略，我们就算侥幸赢了，大概率也是击溃战而不是歼灭战，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最后能达成什么目的呢？” “这两个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你。” 亡灵战神说：“先说战略，目前神话的人正利用组织度的优势，不断从整个城镇收集各项物资，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他们用后勤优势碾也碾碎我们了。我们已经打听到了他们收集到的物资摆放的具体位置，就在C04和C24之间的别墅区里。所以，这次战役的目的，是摧毁位于那里的后勤仓库。” 他打了个比方：“火烧乌巢。” 这个典故出自官渡之战，公元200年，曹操夜袭乌巢，焚毁袁绍方囤积粮草的粮库，从而瓦解其兵力优势，成为锁定胜局的关键一战。 无心法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还是解决不了我们处于事实上弱势的问题。” “这个我也有办法。”亡灵战神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他指向大屏幕，“诸位请看，围绕那处仓库的防线，C05、C04、C24、C23、C22，分别驻守的公会是纵横天下、七界群英、神话、蓝血家族、落花星雨宫，还有……” 他顿了一下，“雨季。” 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都忍不住脸色变得有点古怪。无心法师若有所思，好像有点抓住亡灵战神的思路了。 亡灵战神用手点了点位于C22区的雨季驻地，说：“破绽就在这里。我的想法很简单，请游侠王朝的各位大张旗鼓向这里进攻，把其他人吸引到C22、C23一线。然后我们的人趁他们人员调动，向C04区域进攻，一举捣毁他们的物资仓库。” 他扫视一圈，笑道：“这帮娘们有多不招人待见诸位应该都知道。你们不必担心碰到铁板，除了落花星雨宫可能会真去支援，其他以男生为主的公会大概会乐得看她们倒霉。只有一点请诸位注意，千万不要殴打拳师上瘾，结果被包了饺子，乐极生悲。” 下面的玩家哄笑一片。 无心法师冷冷地说：“好一个声东击西，拿我们当枪使。既然这样，我们有什么好处拿么？” “当然！”亡灵战神振臂一呼，“信条哥说了，诸位答应入伙，我们傲世和鬼魅就把大家当自己人！所有解状态的药剂管够，回复药水、气力药剂各发三组，元气药剂也发一组！” 亡灵战神的讲演被路诤看在眼里，他心说风度哥的这位好基……死对头还真是拉风。 “老大局气！”玩家们听说是去进攻雨季的驻地，还有东西拿，这下不得不踊跃报名了。 见路人玩家们的反应，无心法师有点哭笑不得，他看了亡灵战神一眼，心说这小子还真是开出了个很难拒绝的条件。 他稍一思忖，问道：“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亡灵战神闻言，抚掌大笑：“爽快！事不宜迟，就在今晚，现在是6：28，晚上9点整一起行动。满打满算还有两个半小时，各位需要在此之前做好组织动员，以及赶去C22区，时间有点紧。” 他顿了一下，说:“两位是圈子里的前辈，需要做什么安排应该不用我多置喙吧？” 无心法师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高声向下面的玩家询问：“我们游侠王朝一向自诩散人玩家，当然不会做诸位的主。刚才傲世公会开出的条件、做出的战术安排你们也听到了，大家一起来决定！这个盟，大家结不结？” “结！”“干他妈的臭拳师！” 下面七嘴八舌地喊，但声音很一致。放在古罗马或者古希腊城邦的公民大会，这就算是战争宣言已经通过了。 “但事先说好，要是加入进来，就要服从组织安排，那么，有不愿意和我们一致行动的么？”无心法师又问。 有人举手：“游侠老大，不好意思，你们的行动风险有点高，我还是想再看看。” 很多人“切”了一声，对那人的畏首畏尾十分不屑。 无心法师点了点头，转头四望：“还有么？” 又有一些人零零散散地举手。 “还有么！”无心法师第三次高声询问。 最后，会场中大概只有不到10个人表明不想加入行动，大部分人对这种事还是十分期待的。安逸的日子过久了，男人们骨子里渴望战争的原始基因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这一切都被亡灵战神看在眼里，而他只是冷眼旁观。 无心法师叹了一口气，冲站在门口的游侠王朝的人伸出右手，然后扣动食指关节，做了个类似开枪的动作。 那里的玩家面无表情地丢出精灵球，几只大针蜂从里面飞了出来。 那些拒绝的玩家脸色一下子变了，“等等！” 他们想抢白但已经晚了，大针蜂速度很快，抢在他们召唤出自己的精灵自卫前，一下子把锋利的毒针扎进了他们的身体。 这一切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几个眨眼，那几名玩家就倒在一片血泊中。 无心法师走到几具尸体前，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转头对周围喧哗起来的玩家们说：“我也不想这样。本来这场会议只是想做动员的，但既然事情有别的发展，为了保证行动不泄密，只能出此下策，还请大家见谅。” 亡灵战神走上前，鼓掌道：“爽快！我看这里面就有神话的间谍，弄死一了百了！” 有人反应过来，迅速递上台阶：“无心老大做的都是为了大家的利益！”“不错！让这帮怂货把我们卖了，岂不是冤枉？” 无心法师没有说话，他和站在一旁的奥本海星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尽皆默然。当年他们就是因为不喜欢大公会的勾心斗角才出走创立了游侠王朝，可到最后，局势还是逼得他不得不做出这种事。 他心里暗叹一声，踏前一步，朗声说道：“诸君也知道我们散人玩家的劣势在于组织度。大家一会儿上了前线，大概也不想遭到背后同伴的背叛……” 他还没说完，下面的玩家开始起哄：“好！大家歃血为盟，谁他妈的背刺谁他妈的就是狗娘养的乌龟王八蛋！” 无心法师高声说：“歃血为盟就算了，但大家最好立个字据，这样如果有人做出对不起大家的事，白纸黑字也不好抵赖。” 旁边有人递过来一支笔，他接过那支笔，一字一顿地说道：“今晚我们缔结盟约，齐心协力向封锁我们生路的公会联盟发动进攻，个人服从集体，集体维护个人，不互相背叛、不彼此出卖。” “若有违此誓言者，”无心法师站在讲台前，银色的光柱把他的身影深深刻印在墙上，他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天下！共击之！” 他走下了讲台。 第一百五十六章 偶遇 晚上8:30出头，路诤趴在C21区边缘的一处小楼的阳台上，手里举着望远镜向C22区眺望。 C22就在城镇中心C03区的西南面，这里山区的坡度已经放缓了，树木郁郁葱葱，在那里一片全是一栋一栋的独栋别墅。很多公会玩家结伴在那里巡逻，大部分都是面容姣好的女玩家。 两个小时之前，路诤加入了游侠王朝的队伍。倒不是因为想找雨季的晦气，主要还是想浑水摸鱼。 他正观察着雨季的布防情况，旁边响起一个声音，“陆哥，也借我看看呗？” 路诤回头一看，说话的人叫孤掌难眠。他也是个独立玩家，和路诤被一起编进了一个10人小队里，由游侠王朝的成员指挥。 “好吧。”路诤把自己的望远镜递过去。 孤掌难眠接过望远镜凑到床边，盯着雨季所在的别墅区看去，嘴里发出“嘬嘬嘬”的猥琐声音，简直像个在家里偷窥隔壁邻居换衣服的猥琐大叔。别说这一幕被雨季的姑娘们看见，就单这里的人，也忍不住心里有点发毛。 “喂，你他妈的在视奸呢？”出门踩到翔把路诤想吐的槽吐了。 他是这支小队的小队长，是游侠王朝的正式成员，另外还有两个副手，凹凸曼、笑你妹啊，剩下的就都是组织起来的路人玩家了。 “老大，我在观察敌情呢。”孤掌难眠说。 “你观察敌情就观察敌情，能不能不要发出那种猥琐的声音。” “我有点紧张嘛。” 出门踩到翔叹了口气，无奈道：“大哥，你打个游戏还紧张，真当上战场啊？” 孤掌难眠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把两只手伸到前面，比了个介于揉和抓之间的动作，“可我一想到马上就要和女孩子战斗，就忍不住紧张嘛。” 出门踩到翔一脸踩到了翔的表情，他心里疯狂吐槽，你这真的是战斗的动作吗？ 他不想再多说了，低头看了眼手表，“别逼逼了，出发吧。” 孤掌难眠挠了挠头，把手里的望远镜又递给路诤，“喏，陆哥。” “不不不，不用还了，这件道具很适合你。”路诤赶快摇手拒绝：“要不你还是继续观察吧，请。” “哈哈，那我就却之不恭啦。”孤掌难眠把望远镜揣进了兜里。 几人走出藏身的小楼，出门踩到翔站在门口说：“再次确认一下任务目标，现在是晚上20:45分，行动将在15分钟之后进行。” 他比了个手势，凹凸曼把早已准备好的木棍和一个个瓶子递了过来。这是他们用搜集到的汽油、酒精还有棉布自制的火把和燃烧瓶。 “都会用吧？”出门踩到翔问。 大家脸色都变得有点古怪，“你觉得我们像是刚从苏芬战场上退役下来么？” 这句吐槽出门踩到翔只当没听到，他淡淡地说：“重复一遍，我们的任务目标是位于C22区域的雨季驻地。不用紧张，我们不是主攻手，只是在外围负责造声势的，到时候就把你们手里的家伙都丢出去，然后用火恐龙的火系技能把它们点着，明白吗？” 路诤心里一点也不紧张，在晚上，至少在玩家群体中，现在没人能难为得了他。 “出发！” 一伙人沿着小路蹑手蹑脚地往东面跑去。 “哔哔——！哔哔——！”很快，盘旋在天空中的比比鸟发现了这群不速之客。 “什么人！”在街面上巡逻的雨季玩家立刻变得紧张。 她们丢出精灵球，顺着比比鸟示警的位置，领着十几只精灵靠了过来。但在黑夜中，火恐龙尾巴后面的那根火苗真的非常显眼。 “她们发现我们了，准备。”出门踩到翔低喝。 “呦西，”鼓掌难眠第一时间冲了出去，嘴里发出日本大佐的嚎叫声：“杀嘎嘎！” 大家彻底被他雷到了。 出门踩到翔对这家伙的无组织无纪律十分不满，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吐槽了，“快！跟上去！” 双方的距离接近到三十步的时候，鼓掌难眠猛地一挥手，把自己手里的燃烧瓶远远地掷了过去，“咔嚓”一声，玻璃瓶砸在地面上，粉碎成玻璃渣，里面的汽油四溅开来。 还不待他们跟上用火系技能把它点燃，雨季那边先动手了，“火恐龙，用火花！” 火恐龙嘴里吐出的火球在燃烧瓶的落点不远处炸开，“腾”的一下，火星把四溅的汽油给点着了。这土制燃烧瓶的威力居然不小，半条街都烧起来，发出耀眼的火光。 隔着火光，双方都能看到彼此的脸了。 “有人袭击，姐妹们，快来支援！”雨季的巡逻小队发出警报。 黑夜中的火光十分明亮，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边来了，散落在一栋栋别墅楼周围的女玩家都被这里的动静吸引，纷纷往这里赶。 游侠王朝率领的队伍和她们第一支小队试探性地过了几招。 见后排的支援在往这边汇集，出门踩到翔比了个手势，又是几枚燃烧瓶被投掷出去，“咔嚓”两声，瓶子落地，拦在路中央的火焰烧得更高。 出门踩到翔大喊道：“兄弟们，撤啦！” 小队假模假样地往后退，一伙人一边跑，一边用话术嘲讽：“雨季小集美，正宗大肥猪，全社杀一口，足够吃半年！” 在周围的巡逻小队已经聚集起来了，她们见这边偷袭过来的男孩们出言不逊，一个个愤愤然，“姐妹们一起上，弄死这帮小丁子！” 雨季的玩家追了过来，小队继续往后丢燃烧瓶，又是几声“咔嚓咔嚓”的玻璃碎裂声，一个个火堆沿着整条马路上燃烧起来。 火焰阻挡了地面上追兵的步伐，但空中的敌人却不受影响，比比鸟等飞行系精灵组成的战斗群俯冲下来，小队也只能停下来还击，这大大延缓了他们撤退的速度。 雨季的玩家越来越近，有些女玩家从两侧包抄过来。 “小丁子们！受死吧！”更多的人一边追一边在后面叫骂。 “喂喂喂，我们不会翻车吧？”小队里有人叫苦。 出门踩到翔忍不住也变得有点紧张，挂一次算不了什么大事，但死在雨季手里就有点丢人了。他频频看向手表，现在是21:07分，按照之前的约定，他们这一小队在外围打草惊蛇调动雨季的人出来，接下来就是大举围攻。 就在他有点忐忑的时候，远处有一点火光摇曳。 “姐妹们，你们看那里！” 追击出来的雨季玩家们惊讶地被回头望去，只见远处的点点火光越飘越多，像是凭空出现很多条蜿蜒的火龙。这些火龙正高速逼近，向她们这里合围过来。 “是火把。”雨季的玩家停下了脚步，“那里有人，很多人！” 雨季的玩家知道中计了，她们不再去追出门踩到翔的小队了，而是匆匆忙忙地往回赶。就算再没有军事常识的人此刻都已经明白，今晚是一场有预谋的军事进攻，她们必须及时抱团，重整阵型。 小队的成员却高兴地差地要跳起来，出门踩到翔大喊：“我们也把火把点起来！” 路诤与大嘴雀保持着心灵对话的状态，以空中的视角来看，十几支和他们一样的小分队，合计大概300多人，正举着火把从西南方向展开进攻。 “快追快追！”大家摩拳擦掌。 与此同时，雨季的玩家们陷入了很大的麻烦中。 别墅区其实算是易守难攻的区域，一旦精英小队把守好路口，其他玩家进入建筑，利用阳台、房顶等制高点布置火力，足够抵挡数倍的敌人。 但可能是因为这次的进攻太过突然，或者是一开始的佯攻战术把雨季的组织结构弄乱了，又或者是她们的指挥官失职，总之，雨季的人并没能组织好防守。有人想要反击，有人向东北方向没有火光的地方逃跑，有人钻进房子里藏起来当鸵鸟……一切都乱了。 个别小队利用雨季的混乱，居然成功穿插到了别墅区内部。 他们打碎窗户上的玻璃，把事先准备好的燃烧瓶一个个丢进那些独栋别墅里，汽油四溅，火恐龙再随便往里面吐上一口，轰然燃烧起来的大火就把那栋房子点燃了。 他们也不顾敌人，一路往里冲，一路放火，如入无人之境。 后院失火让雨季玩家的心理防线进一步崩溃，因为没人知道主导这次进攻的究竟有多少人，越来越多的人放弃了反击，而是选择向没着火的地方逃跑。心理层面上的溃败导致了事实层面上的溃败，雨季公会的玩家们彻底失去组织了。 游侠王朝组织起来的乌合之众们居然摧枯拉朽一般地打穿了雨季的防线。 男孩们一路冲杀，一路兴奋地嘴里哇哇大叫：“母人给爷死！” 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顺利，他们甚至不用分辨敌我，反正只要见到女人砍就完事了。就好比是当年东汉末期袁绍领兵诛杀宦官，动手前各种忐忑不安，动手以后发现，“啊？就这？”所以连带着没长胡子的男人们也倒了大霉。 路诤跟着小队一路折返。 第一场遭遇战发生在别墅区的外围，那是雨季回援回去的巡逻小队。 他们的小队和另一支赶来小队配合，以钳形攻势左右夹击。队友在前排指挥着小拳石和火恐龙喷吐火焰。路诤就躲在队伍里让巴大蝶和小磁怪掩护，电磁波和空气斩专门往水系精灵脸上丢。 很快，雨季的这一支抵抗力量溃败了。 战事顺利，大家脸上都笑嘻嘻的，出门踩到翔也很放松，“我靠，小姐妹们看上去各个武艺高强，打起战来好像有点拉垮呀。这算什么？性转马保国？” “喂，你辱马保国老师了，人家真的有东西的好不好？” 旁边的队友们被逗得哈哈大笑。 “接下来怎么办？”路诤问。 出门踩到翔大概知道路诤的意思，按照之前的计划，他们这300人其实主要是负责造声势的，所以他们才准备了燃烧瓶和火把。杀人是次要的，放火才是主要的，一切都是为了把联盟方的主力C04那边吸引过来。 甚至他们已经做好了长时间对峙，甚至战略撤退的准备，可谁能料到雨季的人这么不经打呢？ “老大，这有什么好想的？”鼓掌难眠道：“我还没打过瘾呢。” “对对对！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其他人附和。 出门踩到翔想了想，事前无心法师在作战会议上推演过，最危险的情况是，联盟方没有如预期那样走从C04过来支援，而是走C23攻击他们的侧翼，甚至绕到C33、C32包抄他们后路，配合雨季的反扑，可能会导致他们这些人被围歼在这里，全军覆没。 不过针对这种情况，无心法师安排了另外300人的队伍守在C23一带，他自己亲自在那里盯着。 “老大，别的人都已经追过去了。”队友眼巴巴地说。 出门踩到翔稍一犹豫，做出决定道：“我们也上吧！” “好耶！杀母人去喽！” 他们冲进别墅区里，到处都是火。一栋栋别墅、别墅外的绿化带，全都被汽油和火把点燃，燎原的火光把整个夜空照得透亮，地上是一具具女玩家的尸体。 “陆哥，你看雨季的人都往哪跑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队友都知道路诤很擅长侦查。 路诤往一个方向指了指，他对追杀雨季的人不是太感冒，但对她们身上的积分没什么意见。 “追！”顺着路诤手指的方向，一伙人撒丫子就往那里赶去。 几人来到一间房子外面，孤掌难眠指了指路诤手里还没来得及丢出去的燃烧瓶，“陆哥，你不用的话给我呗。” 路诤随手就递过去了，“给。” 孤掌难眠随手把燃烧瓶的盖子拔了，凑到火把边点燃瓶口用来做引线的棉布条，把那个瓶子往里面的房子里一丢，“腾”的一下，四溅的汽油引燃了窗帘和沙发。火着的很快，迅速向木质家具上蔓延。 小别墅的门一下子被推开，两个女玩家手拉手从里面冲出来，低头就往北面跑。 “吆西！花姑娘，死啦死啦地！”孤掌难眠简直太兴奋了。 小拳石使出岩石封锁，几块石头丢出去，把守卫在她们前面的火恐龙一下子砸倒了。石片分溅，锋利的边缘一下子削掉了一个女玩家小腿上的肉。她发出一声惨叫，摔倒在地上。 另一个女玩家回头想要救助她，但已经晚了，大针蜂从后面快速逼近，巨大的双针一下子刺进女玩家的后背，她吐出一口血，昂起头对自己的同伴说：“糕糕，你快走！” 那个女玩家眼睛都红了，伸手要去摸腰间别着的武器。 可路诤看到她侧脸的一刹那，心里猛地一震，像是一枚核弹就这么爆炸了。 大针蜂把双针从地上的尸体拔出来，就要接着向那个女生发起攻击。这时，背后一道淡黄色的电流闪过，大针蜂身体一僵，递出去的双针偏斜了一下，只是擦伤了那个玩家握刀的手背。 “我靠！陆哥你朝哪儿打啊？” 出手的是路诤的小磁怪，他上前几步双手张开，挡在那个女玩家的前面，“卖我个面子，她是我……熟人。” 小队里的其他玩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出门踩到翔轻咳一声刚要说话，别墅的另一边又跑来一支游侠王朝的队伍，他们高呼：“那边也有！” 这帮家伙举着火把，嘴里一边喊着口号一边乱糟糟地就往这里跑，简直像是一群杀进人类村镇的兽人。 路诤脸色一沉，他从背后掏出两枚催泪弹，一枚向那边丢了出去，一枚扔在自己脚下。 “电磁波。”同时他指挥小磁怪发动无差别的攻击。附近的人没有防备队友会突然暴起，一时间都陷入麻痹状态。 出门踩到翔大喊：“陆狰狞！你要干什么！” 鼓掌难眠也说：“陆哥，你干出这种事是要受到江湖奸杀……追杀令的……”不待他说完，就在化学品的强烈刺激下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白色的烟雾升腾得很快，转眼就遮蔽了视野。 “跟我来。”路诤对背后的人说。 两个人闷头跑了一阵，避着人群从烟雾里钻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高缘抹着满脸的眼泪鼻涕说。 路诤从背包里掏出一瓶体力补充剂递给她，“快洗洗。” 高缘拧开盖子，把里面的液体倒在自己脸上冲了一遍，终于把眼睛睁开了，她一看手里的瓶子，愣了一下，“这么奢侈？”然后她把没倒完的瓶子递向路诤，“你要不要？” 路诤摆了摆手，他也不太好受，但好在精神探查不受视野的影响，所以他之前一直闭着眼睛。他伸手往指向东北方向，“往那边走，那里没人。” “你不跟我一起去么？” 路诤一愣，他指了指背后，“可我是那边那一拨的。” “你弃暗投明了。”高缘手一挥：“别废话，快跟上！” 路诤感觉脚步有点沉重，他本来打定主意再不跟眼前这个人再扯上什么关系，但不知是为什么，一直有某种力量从后面推着他让他往前走。他犹豫了半天，终于跟了过去。 “好久不见了。”路诤说。 “没很久，上个礼拜我们才见过一面。那天我们在合生汇的包厢里刚吃过饭你忘了。还是你没认出我？” “呃……当然认出来了。” “那你连个招呼也不打？” 路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说，不是你让我以后别再找你了么。不过那件事情还没发生，所以现在他们的关系还没特别僵。 这时，背后的响起一连串的叫喊声：“快！他们就在前面！” 刚才被他们阻拦的游侠王朝玩家从后面追了过来。 路诤环顾四周，找到了一处有利地形。他一指几十米外的一处绿化带，那里是一段的略带坡度的树林，“走，去那里。” 两个人钻进树丛里，这里植被茂盛，虽然视野被遮蔽有利于逃亡，但凹凸不平的路委实不太好走。 三只比比鸟追了过来，殿后的小磁怪释放电磁波将那几只鸟宝可梦麻痹。他一边指挥大嘴雀把这几只追兵击杀，一边从背包里掏出一把手枪一枚催泪弹递了过去。 高缘接过枪，眼睛一亮。 这时，七八个游侠王朝的玩家从后面追了过来。他们也进入了树林里，其中负责指挥的人大喊道：“小心他的催泪弹！” “我给你断后。”路诤说。 “不用这么逞强吧？” “不然我们都得被追上。” 高缘握枪瞄准的兴奋劲淡去一点，她望向游侠王朝玩家追来的地方，有点担心地说：“喂，要实在不行你就先一个人撤吧，本来我们就不是一伙的。”但她转头一看，旁边的路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此时，游侠王朝玩家们在树林中狂追不止，阵型乱成一团。他们嘴里正骂骂咧咧时，背后忽然发出一声队友的闷哼声。 领头的没病走两步猛地一回头，看到被他们追逐的那个男的居然出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他也没多想，直接大喊道：“你们去追前面的那个女的，这个男的交给我们来对付！” 队伍分成了两拨，而这恰好是路诤想要的。 他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一颗大树的后面，激活了鬼影重重。 等没病走两步赶过来时，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了，旁边的另一个玩家瞪大了眼睛：“我靠，人呢？” 他们向四处环顾，却只看到黑暗中树影斑驳，这时，前面传来“嘭”的一声枪响，然后是玩家们交战的声音。 “走，去前面。”没病走两步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却只能跟着枪声往前走。 但只走过前面一棵树，他就看到地上躺着已经变成尸体的四个同伴——现在，他们只剩下一半人了。 “呼——！”的一声破空声，绿色的镰刀从树影间劈来。那是一只飞天螳螂，它利用拟态躲在树枝上，自上而下发动了一次伏击。守卫在前面的火恐龙英勇地迎了上去，用自己的肩膀堪堪挡住，但也因此不堪重担单膝跪倒了。 没病走两步吓出了一声冷汗，这次攻击势大力沉，居然逆着属性重创了抵抗虫系技能的火恐龙。 “反击！用火花！”他大喊。 各一只火恐龙吐出火球，但飞天螳螂振翅往后一退，躲到树上。那枚火球在树干上炸开，除了烧焦一片树皮，对飞天螳螂没造成半点伤害。飞天螳螂绿色的身影一闪，再次隐没在树林间。 这时，他们的其他精灵才用出技能，笨拙的小拳石丢出几块石头，但什么也没砸到。 没病走两步发现了这处地形的问题，密集的树木分割了他们的阵型，让他们的精灵无法像平坦开阔的地方那样顺利展开。 “小心！”旁边的队友叫道。 没病走两步本能地抱头下蹲，来自他背后的一道空气利刃擦着他的头皮飞过。但紧跟着他的那名队友就没那么好运了，空气利刃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线，那家伙瞪着眼睛，缓缓倒地。 “是巴大蝶！在那里！反击！”没病走两步大喊。 就在他们的阵线再次变动时，又有两枚精灵球从黑暗中飞了出来。这次是穿山王，它从玩家们的背后滚了出来，一下子撞倒靠后的两个玩家。穿山王紧跟着使用重踏攻击踩在那两个玩家的胸口，他们的胸腔一下子被踏成了肉泥，肋骨全部折断，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就一命呜呼了。 转瞬之间逆转的局势让没病走两步眼前发黑，一瞬间好像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似乎他们才是人少的一方。不待他找出路诤的位置，一支冰凉的刀刃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牛，我认栽。”没病走两步举手投降。 这时，背后的树林里又钻出七八个人，出门踩到翔大喊说：“喂！姓陆的，你要把事做绝么，快把刀放下！” 鼓掌难眠也叹气道：“陆哥你忘了，咱们签过军令状的，说谁背叛队友谁要被追杀洗白的。” 洗白是个网游里的术语，一般是指大公会出于种种原因，对玩家进行报复，将其堵在复活点反复击杀，直至装备、等级全部掉光，游戏账号彻底作废。 被控制住的没病走两步好像有点听明白了，“我靠！原来你是队友反水？养个号不容易，你可想好！” 路诤把手里的刀一划，没病走两步捂着脖子往前走了几步，一头栽倒了。 “只是打个游戏而已，还这么上纲上线的。想洗白我的话，就来试试。”他身体一晃，消失在黑暗里。 第一百五十七章 雨季驻地 路诤从树林里小跑着出来，高缘看到他，劈头盖脸就问：“喂，你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我找后面的人谈了谈，他们卖我个面子，不追了。”路诤指挥大嘴雀飞到高空探路，“走，去那个方向。” “可是我刚听到枪响了。” “谈判的时候总得展示一下实力嘛，黑帮片里都这么演的。”路诤敷衍地说。 “好吧。”高缘想了想，问：“今晚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和那群家伙混在一起？” 路诤抬眼看了一下高缘的人物ID，心情有点微妙。她的名字叫“糕圆圆”，前面顶着一个蓝色边框的公会图标——雨季。 “你们公会不是结盟了么，我们这些路人玩家感觉到危机，游侠王朝一号召，就抱团咯。” 高缘气哼哼地说：“地图上这么多公会你们一个不打，偏偏找上了我们，是有心拿我们开刀？” 路诤心想，你们什么名声自己没点数么，还敢问为什么拿你们开刀。但他嘴上当然不会这么说，“你怎么会加入雨季了？” 高缘狐疑地打量了路诤一眼：“怎么，你有意见？你不会也是什么孙吧别动队的吧？” “不不不，我就是一个路人玩家，这次纯粹是来浑水摸鱼的。” “不是就好。”高缘点了点头：“我大学里同寝的室友是雨季公会的，她拉我入会，所以我就加入了。里面人都挺友善的，网上你看到的流言都是添油加醋黑我们的。” “就是之前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生么？”路诤想到了那个被大针蜂戳死的姑娘。 “嗯，我们两个人组队排位来着。”提起这件事她就有点生气：“这事儿肯定没完，我会找人给她报仇的。” 两个人前后离开树林，路诤犹豫了好半天，终于开口询问：“你怎么不跟你男朋友一起排位？” 高缘一脸诧异地回头，“他……”她还没说完，忽然伸手指向旁边一个方向，“看！有人在围攻我们的人！” 她风风火火地就往前面跑，路诤只能跟了过去。 那是一座独栋别墅的车库入口，十几个游侠王朝的玩家正把数量差不多雨季的玩家堵在里面。车库的入口狭窄，游侠王朝的人一时半会攻不进去，但他们已经开始放火烧楼了，火势蔓延到那里只是时间问题。 “喂！你别硬来啊。”路诤其实早就注意到那里的情况了，但他不太想管两边的恩怨。 高缘跑到距离那边五六十米的位置，扣动扳机对那边开了一枪。“嘭”的一声，巨大的后坐力让她的手腕扭了一下，在人物力量属性的加持下，枪勉强没有脱手，但子弹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后坐力原来这么大的么。”高缘揉着手腕。 其实就算没脱手也没用，因为警用手枪的射程也就是40米到50米，口径也小，弹道远没有步枪稳定，要是在这个距离上也能打中人，那简直就是西蒙海耶转世了。 路诤赶快把手枪从她手里夺回来，换了一把电击枪塞到她手里：“用这个，这个后坐力小，但要注意射程，只有不到10米，等人靠近了你再打。” “这个我好像听说过哎，用来防狼很不错的样子。”高缘说着就把枪对准路诤，试着瞄准了一下。 路诤脸色都变了，“喂，我不是狼啊。” 高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不是狼，你是狗。” 刚才那声枪响惊动了围攻车库的人，他们分出了三个人迎过来。前排小拳石冲阵，中排火恐龙输出，空中是巴大蝶和比比鸟辅助。 但这个阵容可不够路诤打的，他招出自己的精灵，穿山王顶着两只火恐龙和一只走路草的火力滚了过去，连续两次重踏，将前排的小拳石震倒。 对手的巴大蝶刚试图撒下睡眠粉，但大嘴雀利用速度优势绕开了比比鸟的阻拦，用燕返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从巴大蝶的背后轻松将这只精灵击倒，它拍动翅膀，又是一道弧线，瞄准的对手是地上的走路草，同样将它解决掉。 穿山王再无阻碍，它滚向训练家们，把他们撞倒，然后从他们身上碾了过去，在岩石系技能的重压下，他们的骨头都碎了。 哀嚎声中，大嘴雀随便补了一点伤害，把这三个玩家送出了活动副本。 “我靠！什么情况？”车库外面的大队人马意识到问题的时候，他们的队友已经全都遇害了。但他们没法再分兵，否则被堵在车库里面的那些雨季玩家就要反扑了。 路诤拔掉催泪弹的盖子，一个助跑，用力将它远远地丢了过去。 催泪弹落在车库的入口，烟雾滚滚，游侠王朝的玩家们只能闭着眼睛往外跑。然而他们的行动轨迹在精神扫描之下无所遁行，一道道空气利刃从巴大蝶的蝶翼下横斩，虽然伤害因为距离衰减，不足以把那些逃跑中的玩家一一点杀，但还是把他们打得抱头鼠窜。 “嘿！快出来啦！”高缘用手捧着嘴在外面大喊。 她的叫喊声暴露了位置，几个火球远远的从烟雾里飞了过来。路诤上前一步，眼中红芒闪动，念力化为一面气墙。那几个火球砸在气墙上爆成一团团火星，落在他的头发和脸上。 高缘看着路诤狼狈地拍头发的样子，忍不住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路诤无奈地说：“能不能稍微认真一点？” “嫌我拖后腿咯？” “我不是这个意思。” 高缘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喂，你刚才用的什么技能？我看到你好像召唤了个什么东西，把对方的攻击挡下来了。” “一个人物技能，副职业带的。” “哇，都解锁副职业了，你这家伙不会是什么游戏高手吧？”高缘想了想，“上次我们聚餐聚到一半，你匆匆忙忙说要回去，不会就是去完成就职任务吧？你还真是职业玩家？” “朋友说着玩的，我还一分钱没赚到呢。”路诤想到了自己人气为零的直播间。 “你这次活动，居然没和人组队么？不会没公会要你吧？” “是啊，我的情况……你也知道。” “既然这样，要不要跟我混？”高缘忽然说。 路诤愣了一下，这时，催泪弹制造的烟雾中出现了别的声音，有女玩家在那边喊，“姐妹们！一起上！别放过他们！” 雨季的玩家趁这个机会从车库里冲了出来，她们指挥己方的精灵从背后痛打落水狗，把那些逃命的游侠王朝玩家杀了个七零八落，除了部分侥幸逃跑的玩家，大部分都被击杀了。 高缘跳起来挥手道：“嘿，来这里！” 雨季公会的玩家也看到了她，领头的叫落染，她领着那些玩家们走过来，“原来是糕糕啊，谢谢你救了我们。” “多亏了他。”高缘指了指路诤。 在女侠们的审视下，路诤感觉浑身不自在，他赶快摆手：“惭愧惭愧。” 女侠们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纷纷从背包里掏出药剂恢复精灵状态。 高缘也放出自己的精灵，路诤看到她的精灵配置是：卡咪龟、伊布、小火马。其中卡咪龟和小火马都陷入濒死了，只有伊布还剩下点生命值，不过伊布这种可爱系宝可梦在进化前没什么战斗力。 路诤解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复苏濒死精灵的元气药片和治疗用的伤药。 高缘接过药剂眼前一亮，“这种药你还有多少？” 不待路诤回话，她干脆把路诤的背包抢了过来，打开一看，“我去，你这是刚同时打劫了军械库和药店么？” 她把背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地掏了出来，把里面的电击枪、催泪弹，还有各种补给品全分给了周围的女玩家们。 姑娘们脸上笑嘻嘻的，“谢谢糕糕。” 高缘回过头，对他吐了吐舌头，“你不会怪我吧？” 路诤捡起自己的背包，现在里面除了剩下几瓶体力补充剂和解状态的药，还有几袋子弹，其他东西都被分了个干干净净。 他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平时抢着做家务辛辛苦苦攒了零花钱收集了一柜子变形金刚手办的小孩，结果那些宝贝全被自己的妈妈全送给了串门的远房表弟。 “路诤就差把心疼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喂，你可是职业玩家，不要这么斤斤计较嘛，像个女人似的。” 路诤心想，这好像是杨笠老师在脱口秀大会里说过的哪句名言来着。但他看了高缘一眼，觉得自己没办法对着这张脸说出任何一句抱怨。 他把干瘪下去的背包拎在手里，后退了几步，说：“这次游侠王朝的攻势是从西南方向发起的，你们往东北方向走，那里应该没人。” 高缘愣了一下，“你要离开了？” 路诤心说不然呢，还能一直跟着你么，像以前那样么。 “喂！你可是我小弟，现在老大落难了，你说你送到一半不送了，这么不讲义气？”高缘十分不满。 旁边的雨季玩家中有人抿着嘴笑，“糕糕找你做护花使者呐。” 高缘撇了撇嘴，“什么护花使者？这是我以前收的小弟，不过以后就不是了，我糕圆圆没有这么不讲义气的小弟！” 路诤叹气说：“不是我不讲义气，是你现在用不上我了。你们十几个人，又不缺我一个。而且我又不是你们公会的人，跟着你们不太方便。” “怎么，你是对我们雨季有意见？”高缘问。 “不不不，没意见。”路诤赶紧摇头。 “哦？那我怎么感觉你有意避着我们？” “你们是公会玩家，而我是个独立玩家。”路诤指了指她们，又指了指自己，“你们和其他公会结盟了，游侠王朝的人实际上代表的是独立玩家的群体向你们发起挑战。等其他公会，比如说神话公会的人支援过来，我跟着你们会很尴尬的。” 这时，旁边的落染说：“什么支援？神话的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他们不过来还好，过来的话还得派人防着。” “对对对！”周围的其他玩家也开口纷纷附和：“他们最靠不住了，说不定这次攻击就是他们默许的。” 路诤心里一动，心想雨季因为阵营战期间的舆论风波，处境可能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落染自己的精灵都恢复好了状态，她从地上站起来，对周围的人说：“好了！我们早点走吧，以免夜长梦多！” “对！我们赶快去找茶茶！” 高缘也把自己的精灵状态恢复好了，她跟着这七八个雨季的女玩家，往东面没有亮着火的地方走去。 她走在前面，侧头看了路诤一眼，路诤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 “喂，你这个小弟很不错哎！”一个雨季的女玩家对路诤的表现十分满意。 就在刚才，他在几只水系精灵的掩护下，指挥自己的穿山王和飞天螳螂杀入敌阵，砍瓜切菜似的送走了几个玩家。剩下的人一看领头的游侠王朝正式成员倒了，于是慌忙作鸟兽散。 “走！别傻站着，快去找你们的话事人。”路诤叹着气说。 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传说中投降了满清的洪承畴，迫不得已对以前的同袍举起屠刀，以后进《贰臣传》大概也怨不得别人。 此时，招降自己的“孝庄娘娘”正凑在队友那里，不知道聊些什么。 她们刚从被游侠王朝的包围圈突围出来，一路沿途又收拢了一些被冲散的同伴，现在一行人已经有三十多个了。游戏王朝的人还在后面穷追不舍，星星点点的火把汇成一片，大有不把雨季的小姐妹全部绞杀干净就不罢休的架势。 又跑出几百米，有人指着前面大声嚷道：“喂！你们看那里！” 只见沿着柏油路往东，那里又是一片别墅区，十几个雨季的女玩家守在别墅区的入口。 一行人跑过去，守在入口处的女玩家一见到她们就劈头盖脸地问：“那边怎么样了？就剩下你们了么？” 落染气喘吁吁地回答道：“不知道！但那里被游侠王朝的人偷袭了，我们好不容易才跑出来！” 女玩家点头，“那你们快进去补状态吧，茶茶她们也在里面。” 说罢，落染带着三十号人风风火火地走了进去。她们也不需要验证身份，一群顶着“雨季”抬头的莺莺燕燕们十分醒目，唯独路诤混在里面，像是只混入了狼群中的哈士奇。 他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时，高缘走过来，她对守门的玩家说，“这是我朋友，一起的。” 守门的玩家打量着路诤，略一犹豫，还是放行了，“进去吧。” 路诤低眉顺眼地跟在高缘后面混进了雨季的临时驻地。这是一栋大号的二层别墅，占地面积超过500平，足够装得下上百人。 这上百号人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和地毯上开会。 主持会议的人正在分析局势：“这次我们应对游侠王朝的进攻有点措手不及。但现在最要紧的任务，是判断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是出于厌女情绪对我们打击报复，还是这只是更大规模进攻的前哨……” 那姑娘留着清爽干净的短发，下巴尖尖的，单手插兜，脸色严肃，打扮很中性。 路诤一看到她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因为这个女生叫茶小树，他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可惜相处得并不愉快。 茶小树看到走进来的落染等人，对她们笑着点了点头，“你们没事就好。” 但落染却有点情绪失控，“茶茶，那群臭蝈蝻杀了我们好多人，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开会？” 茶小树无奈地摇头，说：“我当然也很想立刻杀出去报仇，但万一这是一个圈套，那姐妹们的死伤可能会更多。游侠王朝的人和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们没道理冒天下之大不韪攻击我们，我怀疑这背后可能有人在使坏。” 落染跺了一脚，嗔道：“你不去救，那我去救！” 茶小树那边有人迎过来，是个圆脸的女生，“染染，茶茶不是那个意思，她有在派人在外围接应的。” 但落染还是不太服气，她刚要说什么，这时高缘在人群里大声说：“茶团长，我从游侠王朝那边拐过来一个人，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她的话，上百道目光同时朝这边汇集过来，站在路诤前面的人分开，把他暴露在人群的目光下。 路诤正低着头躲在人堆里当鸵鸟呢，听到这话忍不住脸都绿了。 那个正在劝落染的女玩家看到路诤愣了一下，随即眼睛慢慢瞪大，“是你！” 路诤看着眼前的圆脸女人，一时直觉冤家路窄，他赶紧狡辩，“不不不，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敢做不敢认？你敢说你没见过我？”小丸子大人冷笑：“你在华蓝道馆的门口做过什么？需要我提醒么？” 路诤心说，我靠你神经病啊，他没好气地说：“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小丸子大人瞪着那对鲶鱼似的眼睛正要发飙，旁边的高缘看出他们两个似乎有嫌隙，开口问：“你们认识？” “不认识。”路诤赶紧摇头，“最多算见过一面。” 高缘一脸狐疑，“那人家干嘛来缠着你？” 路诤心说我怎么知道，谁犯病问谁啊，“可能……是有一点误会？” 小丸子大人冷笑一声，“少他妈的避重就轻，臭蝈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路诤不好发火，“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小丸子大人被问得一滞。要是换在小红书上，她大可以掐头去尾、添油加醋一番，但现在她没打腹稿，让她现场编一篇逻辑通顺的小作文，还要经得起当面对质，即使对她这样内力精深的武艺高手也有点吃力。她的脸色变化不定，憋了好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他瞧不起我们女人！” 路诤对高缘摊了摊手，意思是，看吧。 “丸子，要是你们中间有什么误会，我可以代他向你道歉。”高缘说。 小丸子大人哼了一声，“我要你的道歉干什么？” “路诤，你过来。”高缘说：“给小丸子道个歉。” 路诤看了看高缘，一时间郁闷得无以复加，他心说今天要不是你在这里，这点时间已经够他打死这女的八次了。 这时，周围雨季的女玩家全都被吸引过来。 这群姑娘被凝聚在一起，最大的共识就是性别，别管内部有什么矛盾，痛打男人就是最大的政治正确。这就好比义和团各有各的不同，但对待洋人的态度是一致的，区别只是应该点天灯还是浸猪笼。 果然，一看有男人经受拷打，她们连茶小树的会也不参加了，纷纷过来指指点点，满脸的兴奋劲儿，对刚才说要去救援小姐妹们的讨论也完全抛之脑后了。 “好了好了好了，”小丸子大人见旁边有人撑腰，底气足了起来，她扬起下巴：“事有轻重缓急，我们两个的私仇我们以后再算，好了，滚吧。” 这路拳法以虚击实，打得路诤十分郁闷，他确有去意，但这么灰溜溜的走岂不是自认理亏？ 高缘说：“他一路帮着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一句话就让他走？” 小丸子大人见自己占了优势，反倒不着急了，她淡淡地说：“这里是我们雨季的驻地，他是雨季的么？要是他是个间谍，专门过来窃取情报的怎么办？就算他不是间谍，万一他怀恨在心，你能保证他不在关键时候反水么？” 高缘脸上露出那种介乎于姐姐和狗狗饲养员之间的表情：“他很乖的，不会做什么坏事的。” “你的意思是，是我要做坏事咯？”小丸子大人一点面子也不想卖。 眼见双方的冲突就要升级，路诤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慢慢走上去，他对着小丸子大人说，“对不起。”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说‘对不起’。”路诤只好再把声音放大一点，这下整个屋子的小姐妹们都能听见了，“之前在华蓝道馆的时候，我可能做了什么冒犯到你的事情，我道歉，是我不对，不好意思，请你原谅。” 他抬眼偷偷看了高缘一眼，想到好像知乎老哥们经常说什么女生都是慕强的，像他刚才这种表现大概算是完全没有通过“废物测试”的废物。 不过他的退让似乎只能让小丸子大人得寸进尺，她哼了一声，说：“别这样，弄得我好像在专门打击报复你似的。我是为了公事，不是私事，就算你是我男朋友，我也不能为了你把我们雨季的利益抛之不顾的，好么。” 末了，她还瞟了高缘一眼。 路诤心说，谁他妈的要做你男朋友？ 高缘也有点生气了，她哼哼道：“谁说路诤不是我们雨季的人。”她环顾一圈，对周围围观吃瓜的姑娘们朗声说：“之前会长不是让我们招人么，这就是我招来的人，你们认不认？” 高缘的话让小丸子大人愣了一下，她说道：“喂，公会招人要走流程的，要审批的，尤其是男的想进来，至少要三个资深会员认可才行，你不能在马路上随便拉个人过来就当自己人的好不好？” “三个资深会员，这容易。”高缘说：“我自己就是一个。至于另外两个嘛，染染，我把他招进会里，你同不同意？” 落染看了看高缘，又看了一眼和她对峙的小丸子大人。她其实本心不太想掺和进这件事里，但想到之前路诤给她们的恩惠，一时间也不好意思拒绝，她苦笑一下，对小丸子大人说：“丸子，之前糕糕和她朋友确实帮过我们，抱歉了。” “第三个嘛，要是小珊在这里，她也肯定会同意的，不过她挂掉了，用她的名义谅你也不服。”高缘扬了扬眉毛，冲单手插兜的茶小树说：“茶团长，我现在要招这个人进我们公会，你说行不行？” 见高缘居然直接摊牌找上了这里的话事人，小丸子大人赶快望向茶小树那边。 这是个相当高明的政治手段。在这里的上百人中，茶小树地位最高，算是有某种意义上的一票否决权。高缘直接找上了她，就算是摊牌了。她之前拉上了落染，这就是在给自己找了政治盟友。虽然茶小树地位更高，但还是要考虑落染的意见，况且她之前跟落染发生过一次不大不小的冲突，就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再制造分歧。 女人们正勾心斗角之际，路诤有点发懵，他心说，我靠这都什么都跟什么，你们都不问问本人意见的么。 茶小树点了点头，冲路诤问道：“你叫陆狰狞是吧，你是要加我们雨季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 围城 “你叫陆狰狞是吧，你是要加我们雨季么？” 路诤心说，你骂谁呢？谁要加入你们雨季？你侮辱我？ “没错，他仰慕我们很久了。”高缘大声说。 “这种事还是要以本人意见为准。”茶小树看向路诤：“陆狰狞，你愿意加入我们雨季，从此之后拥护公会主张，遵守公会纪律，维护公会利益，服从公会调遣，成为一名光荣的雨季成员么？” 不！愿！意！ 路诤很想这么说，但此刻高缘正用手掐着他腰上的软肉，她瞪了一眼，两根长而直的眉毛竖起一个陡峭的弧度：“怎么，你不愿意？” 路诤只能不说话。 高缘用力一拧。 路诤还是不说话。 如果此刻要用一种宝可梦来作比喻的话，那他就好像是带上了痛苦面具的厄诡椪。他已经能够想象自己要是此刻没有顶住压力，以后顶着那个招牌，会怎么被人嘲笑了。 “他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以后他就是我的人了，归我管了。”高缘说。 见路诤满脸不乐意，茶小树看向高缘，问道：“你刚才说他知道游侠王朝的目的，是怎么一回事？” “他本来是跟游侠王朝的人一起来攻击我们的人，但我们现实里认识，所以他被我招安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茶小树眼前一亮，转向路诤，“所以你知道游侠王朝的目的？”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说。”路诤正色。 “不能说是什么意思？” “我是参加过游侠王朝的作战会议，不过总不能有了新主子，就把旧主子给卖了吧？这点江湖道义还有要讲的。” 路诤心说论民族气节，虽然钱谦益老师也是个反面典型，但总好过洪承畴吧。 一听这话，小丸子大人立刻跳了起来：“还说不是间谍！你们看，这个姓陆的已经不打自招了！” 正在这时，有人一把推开门，惊呼道：“茶茶，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人！” 茶小树脸色变了，她赶忙“蹬蹬蹬”地上楼，倚靠在二楼的窗户上向外眺望。大厅里的其他人也纷纷走到窗户边，只见外面亮起来一圈火把，上百个红色的斑点就这么沿着柏油路一路过来，把这里包围了。 路诤也很诧异，他的视角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在高空大嘴雀的视角下，能看到超过五百名玩家向这里汇聚，这已经是游侠王朝所有调遣到的全部兵力了。 他稍一思忖，想到亡灵战神那边的战局大概出了什么变化，导致游侠王朝这边声东击西的策略发生改变，从佯攻转变为实攻。 “茶茶，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突围？”有人大声问。 “突围？向哪里突围？我们辛辛苦苦收集到的物资全在这里！” “对对对！我们还有好多姐妹在外面呢，不能把她们卖给这群人吧？” “臭不要脸的人！这帮家伙真该死！”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刚开始还有商量个办法的意思，但说着说着，又开始转进到对男人的道德谴责上。 茶小树在二楼看得心惊，仅从那些火把判断，出现在外面的至少在500人。而在这里的雨季玩家，包括在外面巡逻的人，满打满算也不到200人。如果突围，就这么乱糟糟地往外跑，很可能跑不了多少人。 “茶茶，你倒是说话呀！”下面的人急切地说。 茶小树一时间也有点不知所措。 路诤看不下去了，他站出来，“别想着突围了，固守待援吧！” “落染姑娘，之前我给你们的催泪弹还有么，你赶快让人出去往人多的地方扔，顺便让外面的姐妹们顶住压力，给这里多争取一点时间。” 落染赶快点头，“好的！” 她点了一些人的名字，带着十几个人赶了出去。 “茶团长，你分一部分人去旁边的那间别墅，把那里也抢占过来，然后在两栋别墅的制高点布置火力。”路诤生怕她们听不懂，补充道：“就是在楼顶，让火恐龙、卡咪龟、小拳石这三类精灵组合起来，居高临下压制攻击过来的人。” “对了，你们的飞行系精灵也要全合在一起，以免对手从空中摧毁你们的火力！” 这些属于军事常识，但茶小树听了却如梦初醒似的，她对小丸子大人说：“丸子，你赶快带100个人去隔壁。北北，你统计一下我们这里还剩多少飞行系精灵。傻鱼儿，你组织些人准备轮岗……我来组织人去楼顶。” 路诤点了点头，茶小树虽然一开始有点慌乱，但随着进行部署，她渐渐冷静下来了，思路也越来越清晰，甚至都知道组织起预备队了。 见屋内的姑娘们行动起来，路诤对外面的情况有点放心不下，他和游侠王朝算是结了个梁子。他回头对高缘说：“我出去看看。” “好，你小心别挂掉了。” 路诤离开别墅，迎面就看到三只比比鸟绕了过来，他丢出两枚精灵球。小磁怪和大嘴雀，配合有序，轻松击败了这几只精灵。 他往前跑了几步，看到别墅外圈，几十个雨季的女玩家被数量不到她们三分之一的敌人打得连连后退。 “别怕！阵型展开，阵型一字型展开！”路诤冲那边大喊。 但姑娘们根本不为所动，还是一堆人挤在一起，很多胆小的家伙拼命往同伴的身后缩，好像这样能增加点安全感似的，结果明明人数远比对方多，但别打得丢盔弃甲。 路诤无奈，只能自己移动到侧翼，他召唤出穿山王、巴大蝶、小磁怪的组合，从侧翼发动进攻。游侠王朝的侧面被攻击，阵线被迫倾斜收缩，雨季的火力终于取得了扇形优势。对面小队的队长看到突破无望，比划了一下，撤退了。 但更大队的人马从西面的柏油路往这边汇集。 “注意！把催泪弹往那边丢！”路诤指着从柏油路上过来的人。 几枚催泪弹稀稀拉拉被丢到了柏油路的方向，距离那边过来的人还差几十米，白烟冒出来，冒了个寂寞。 路诤见自己好不容易收集到的道具就这么被这群女人糟蹋了，简直心疼得在滴血，“别急啊，等他们过来再丢啊。” 姑娘们却不以为意，“喂，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路诤一时无语，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既不是洪承畴，也不是钱谦益，而是李莲英。 游侠王朝那边的玩家招出大群的飞行系宝可梦，几十只宝可梦一起扇动翅膀，只一轮的功夫，笼罩在街面上的催泪瓦斯就被驱散了。有人居中指挥，玩家们从柏油路上逐渐散开，几百人散成一道弧线，准备从四面八方把这栋别墅包围。 “现在该怎么办？”姑娘们有点慌。 换做是正经的战术安排，对付这种散列阵型，完全可以效仿当年亚历山大大帝击溃大流士三世的战术，分出一队精锐人马，引诱敌人追击，调动其阵型，使其混乱，不论是拖延时间也好，还是寻找战机突袭斩杀主帅也好，都有机会。无独有偶，靖难之役中，燕王朱棣也用过类似的战术，利用骑兵的速度优势，带着李景隆的主力兜圈子，最后找到机会取得了战略性的逆转。 不过这得靠精锐部队，亚历山大有王伴骑兵，燕王有朵颜三卫，雨季有什么？ 路诤摆手道：“往里面收缩吧，背靠别墅。” 姑娘们早就想撤了，见他这么说，就算以后出了问题也有甩锅的对象，当然就坡下驴，全都返回了别墅区。 她们一返回别墅区，就想钻进屋子里，路诤赶快说：“别着急进去！就守在外面！” “为什么？待在外面挨打么？” 路诤没好气地说：“要是他们伐木为柴，泼油点火，你们又如何应对呢？真当这里是什么棱堡要塞啊？既然来打网游应该都经历过怪物攻城吧，你们把里面的人也都叫出来，现在怪物要攻城了！” 他的话有些道理，为首的落染想了想，对另一个女玩家说：“我守左边，七七，你带一半人去右边。” 几分钟过去，游侠王朝的玩家已经组织好了一张大网，像是捕鱼似的把雨季驻扎的别墅给彻底围了起来。 玩家们举着火把，火把旁边站着火恐龙、卡咪龟、臭臭花、小拳石等各种精灵，那几百支火把和火恐龙尾巴上的火苗连成一片金红色。这景象还是蛮壮观的，像是远古的部落时代的篝火大会。 如果再配上战鼓还有号角，那就更叫人热血沸腾了，路诤只恨自己不是那一边的。 对面响起叫嚷声，似乎是什么进攻的口号，游侠王朝的玩家一齐压了上来，展开了进攻。路诤抬头看了一眼，别墅的屋顶上也已经站满了雨季的玩家，这一波进攻能不能扛得住，主要还是要看她们的发挥。 游侠王朝的人收缩围城的阵线，双方大举进入对方的射程。他们指挥精灵排成一排，把技能往守在别墅外的雨季玩家脸上丢。雨季的人同时与他们展开对攻，战场上，火焰、水流、石块到处乱飞，精灵不断倒下，玩家们也被打得嗷嗷乱叫。 游侠王朝的人占据了人数优势，而雨季的人占据了地形优势，居高临下地施展技能可以增加近乎一倍的射程，尤其是岩石系技能，那些石块落到游侠王朝玩家们的头上相当致命，被碰到就是头破血流，一时间游侠王朝的玩家们被砸得哭爹喊娘。 见围攻不利，游侠王朝开始把人员集中起来，试图以优势兵力一举攻破雨季的防线冲进来。 路诤赶快对落染说：“现在该丢催泪弹了，还有没有？快往人堆里丢！” “有的有的有的！”落染指挥旁边的小姐妹们，“往那里丢！熏死这帮臭人！” 几枚催泪弹被丢进冲过来的玩家群体中，弥散出来的化学气体立刻压制了他们。站在屋顶上的雨季玩家们趁机往烟雾里展开攻击，里面不断传来密集的惨叫声。 他们远处的同伴开始指挥飞行系宝可梦驱散烟雾，但这还需要时间，路诤说：“好机会，趁现在。” 落染也知道机不可失，她振臂一呼：“姐妹们，跟我冲！打死这帮臭人！” 小姐妹们一拥而上，各种技能往睁不开眼睛的游侠王朝玩家脸上丢，一番冲杀之下，男人们在地上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剩下的玩家们只好落荒而逃，像是当年在燕京城下被耶律大石以残兵败将打崩的童贯。 这下可把小姐妹们得意坏了，“小丁子们，还是滚回家吃你妈的奶去吧！” 路诤趁机拿下几个人头，他忍不住感觉有点羞赧，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是那个助纣为虐的洪承畴了。 打退了这波进攻，游侠王朝的士气开始低落下去，指挥官也意识到了为什么孙子兵法上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了。 路诤看到他们慢慢退回去，又恢复了包围圈，不再蛮横地强攻了。 “小丁子们这是要干什么？”雨季的玩家问。 “不知道，可能是想围点打援？你们不是还有很多人散落在外围没有收拢么？”路诤说。 “小丁子们真是太歹毒了！” 这一口一个小丁子弄得路诤有点不爽。他心说以前雨季里的男玩家，比如那个流光之海，到底是怎么忍受这种企业文化的？莫非真是净身了？ 他不再多说什么，转头走进了别墅。 此时，别墅里面，茶小树也在讨论接下来怎么办。 “茶茶，他们好像准备围困我们？接下来会不会有更多人过来啊？”“茶茶，我们要不要突围？”“茶茶，我们还有很多姐妹没有回来，她们怎么办？” 路诤听着她们的讨论，心里暗暗思索。 按照之前亡灵战神和无心法师的计划，他们的战略目标并不是雨季，而是神话，进而是整个联盟阵营的公会同盟，对雨季的进攻只是为了调动同盟方的援军。 现在她们的困境，主要还是因为这帮小姐妹们的武德实在是太拉跨了。要是她们的战斗力有小红书上表现出来的一半强，也不至于说被几百个玩家一冲，阵线整个就跨了，结果只能龟缩在这里等死。 不过无心法师居然把看着C23那边退路的另一半主力调过来参与围攻，要么是神话的人已经过来了，要么就是获得了其他的支援。 他想着帮高缘挺过这一波危机就立刻开溜，跟雨季混在一起，那是要折寿的。 这时，茶小树咳嗽了一下，说道：“不能就这么守在这里等死，我们必须想办法去找援军。” “援军？哪来的援军？” “公会同盟。”茶小树说：“我们跟他们有过协定，在面对火箭队玩家或者集团进攻时，他们有义务对我们进行协防。” “公会同盟，现在他们实力最强的应该是神话吧？”落染皱眉道：“神话会有那么好心？” “好不好心不重要，我们跟他有共同的敌人和共同的利益，这就足够了。神话最大的敌人是傲世和鬼魅，他们会主动联合我们也是为了对付这两家公会。现在这两家公会也应该联合了，说不定这次游侠王朝对我们的进攻就是他们在幕后推动。” 听到茶小树的分析，路诤忍不住想给她喝彩。小姐妹们虽然武德拉胯，不过玩政治的心眼子却真不少，不愧是号称一个寝室4个人，却有5个群的小姐妹啊。 “这岂不是说我们是替他们挡枪了？”小姐妹们瞪大了眼睛。 茶小树对她们点了点头，“所以，如果能重创外面游侠王朝的人对他们也是有利的。” 落染举手，“可是那帮臭蝈蝻不会又看着我们挂光了才下场吧？” 她说的是之前阵营战期间发生的事儿，说是大家组队一起攻击火箭队玩家位于常磐市郊外的基地，结果在集合期间遭到对方的伏击，旁边的其他公会玩家冷眼旁观，导致小姐妹们死伤惨重，好多宝宝们都委屈得哭了。 茶小树沉吟片刻，“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好了，现在我们需要派人突出重围，你们谁有这个把握？”她问。 在场的小姐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再看看窗外一片火把燃烧的火光，没一个站出来。 这时，忽然有一个声音高高地响了起来：“我推荐一个人！” 路诤正看着陷入困境的小姐妹们暗爽呢，听到高缘的声音，心里顿时生出不妙的预感。 高缘伸手往路诤脑袋上指了指：“我推荐的人就是他！他是职业玩家，很能打的！” “喂！”路诤连连摆手：“你不用这么逞能吧？” 高缘歪着头说：“我没逞能啊，我不是推荐你了么，又不是推荐我自己。” 这句话真是逻辑严密，一时间路诤居然没法反驳。 “喂，我给你制造出风头的机会你还不领情？我们这边这么多女玩家，总有人被你的飒爽英姿打动的好不好？难道你不想在网上找个聊得投缘的脱单么，别告诉我你已经脱单了。” 路诤心里某种雀跃的情绪忽然向下沉去，“我……我不用。” 茶小树往这边看了一眼，沉思片刻道：“可以。” 下面有人提出异议：“这真的好么，他现在都还不算是我们雨季的人。” “不是才好，这样他突围的概率反而大，谁会想到一个独立玩家，还是男生，会为我们雨季做事呢？”茶小树说。 她的这个理由说服了在场的绝大多数玩家，剩下的风险可能在于路诤会不会半途反水。但小姐妹们看到他亦步亦趋跟在糕圆圆后面的样子，立刻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了。 “好，就这么决定了。”茶小树挥手示意，“来，陆狰狞，到我这边来。” 她这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弄得路诤有点不爽，像是在驯一条狗。 “叫你呐。”高缘在路诤背后轻轻推了一下。 路诤往前走了一步，背对她的时候，他低垂着眼帘，没有让她看到自己的脸。他心想，别这样嘛，别在路边看到哪只流浪的狗狗就自顾自地上去摸头，我只是偶尔吃过一次你喂的火腿肠而已，又不真的是你养的狗狗。 他走到茶小树那边，淡淡地说：“有什么吩咐。” 茶小树低头写了一个张便签，递了过去，“你去找神话公会的神话降临，让他调人来援助我们。” 路诤低头扫了一眼便条，上面用娟秀的字迹描述了一遍这里的困境，茶小树一口一个“兄如何如何、妹如何如何”，突出一个伏低做小能屈能伸。光凭这张便条，很难想象小姐妹们盛气凌人的样子，倒像是被坏男人欺负了的软妹。 他把便条揣进兜里，走向别墅外面。 这时，茶小树叫住了他，“陆狰狞，如果你这件事完成的漂亮，我就特别准许你加入公会。”她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高缘，补充道：“和糕圆圆同一个小组。” 路诤回头看了她们一眼，摆了摆手，他想她们大概是误解自己和高缘之间的关系了。 他从来都是一条流浪狗，没人养的，也不想缠着谁。 第一百五十九章 求援 奥本海星举着望远镜观察雨季的驻地，别墅楼顶、房屋外围，都有玩家驻守，守备力量很密集，贸然强攻势必要损失惨重。 换成古代，将军们大概会用投石机、冲车之类的攻城器械磨平对方的地利优势，可惜这里的人都是宝可梦训练家，而不是机械师。玩家们中虽然卧虎藏龙，有不少打灰的土木老哥，但短时间内大概还制造不出可用的攻城器械。有人在找大型车辆，但现在还没有眉目。 奥本海星正盘算着攻防的战术，旁边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正是这次他们这边行动的总指挥，无心法师。 无心法师站在他边上，问：“怎么样，行动还顺利么？” “顺利。这群臭拳师全被我们围在里面了，保管叫她们插翅难飞。”奥本海星拍着胸脯。 “你们说的那个雨季派过来的间谍呢？也在里面？” “在里面！之前的兄弟见到过他，正跟这帮女人厮混着呢。” 无心法师皱眉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让雨季的人混进来了？” 奥本海星想起这件事就恨得牙痒痒，“我之前跟你提过，我被神话的人困在楼上，他们要放火烧楼，就是这名玩家单骑冲阵替我解了围，甚至单杀了神话猎天使那个死鸟人。他实力很强，我判断他应该在前1‰到前3‰。那时候我看他的ID前面是没有公会的，以为他是什么路人王，所以就邀请了，没想到居然会是雨季的走狗。” “雨季毕竟是女玩家主导的公会，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水多了就变成了海，鬼知道海里面会不会蹦出一条史前巨兽。”无心法师说：“就算李相赫出现在对面，我都不会感到特别惊讶。” “如果李哥真出现在对面，那我们倒是可以考虑投降，去要一张签名合影什么的。”奥本海星挠了挠头。 这当然是一句玩笑话，除非恩静老师也加入雨季了。 无心法师想了想，说：“不过有一点非常奇怪，你说他帮你解围，又杀了神话猎天使，这不太符合雨季玩家的行为逻辑。另外，你邀请在先，我们和傲世结盟在后，他总不可能未卜先知来当间谍吧？” 奥本海星一愣，“你什么意思？他是临时叛变了？为什么？” “谁知道呢，也许是看雨季的小姑娘长的好看？” “我靠！”奥本海星简直痛心疾首，“都他娘的什么年代了，还一个个争着做沸羊羊？” “是羊也好，是狼也罢，都是一种生活方式，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是个人的自由，不关我们的事。但既然做出选择，就要付出对应的代价，之前那份承诺书不是白签的。” 奥本海星听出了无心法师话里的杀气，他犹豫了一下，“可他毕竟帮过我们。” “这件事以后再慢慢计较，现在我关心的是，神话对我们的安排知道了多少。”无心法师了解老朋友的心思，他长得粗鲁，但心肠却软。 奥本海星摇了摇头，“不好说。但我们也只能做乐观的估计了，就当那家伙把情报跟雨季的人分享，还没来得及告诉神话的人。” 两人心里都明白，随着今晚他们对雨季的进攻开始，神话那边很快会反应过来，游侠王朝和火箭队那边的玩家结盟了。论实力，神话那边有绝对的优势，如果今晚没抓住机会重创对手，那下一次就该轮到自己倒霉了。 无心法师点头道：“也只好这样了，总之不能让任何一名雨季的玩家离开。” “我省得。” 这时，旁边有人叫道：“喂，奥哥！姓陆的那个小子好像出来了！” 说话的人是夜不归宿，他一直用望远镜观察雨季的驻地。听到他的声音，奥本海星也把望远镜扣在眼前，身体一震道：“是他！” 旁边的无心法师接过奥本海星递来的望远镜，向那边眺望，只见别墅的门口，一个男生站在那里，他略一抬头，无心法师看到了一张非常平静的脸。 无心法师放下望远镜，“他好像要突围，拦住他。” “明白，看我亲自带人去做了这厮！” 路诤不再去看那伙游侠王朝的人，他转头对身边的雨季玩家说：“掩护我。” 落染点了点头，她领着20多号人试着往别墅西面突围，那里是一个向下的斜坡，理论上说高地冲低地，那里的缺口最容易打开。 “木哒木哒木哒！”早有准备的奥本海星果断带着自己的预备队补防，防线上的玩家也略微向那边倾斜。防线厚度加深了，一时间上百道密集的攻击落向雨季玩家的前方，立时就把这帮小姑娘打退了。 “喂，他们人太多了，我们冲不过去，你自己……”落染一回头，却发现跟在她后面的路诤已经不见了。 “什么？没看到他？”奥本海星带人打退了雨季的进攻，还没来及高兴，却收到了一个古怪的消息，说那个做间谍的小子不见了。 他举起望远镜，果然在别墅的周围没看到路诤的身影。他正惊疑时，听到另一个方向响起惊呼，“他在这里！” 发出惊呼的人在别墅的东面，正是雨季突围相反的方向，随后是急促的打斗声。 奥本海星赶过去的时候，看到地上躺着几具玩家的尸体，旁边的小弟脸色发白，“奥哥，他好像会隐身。” “隐身？你当玩WOW的盗贼呢？” “真的！那小子贴在我们脸上就蹦出来了，我们来不及反应，一下子就被他干掉好几个兄弟！”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叙述刚才发生的情况：“是啊，我们本来还想追来着，结果跑出没几步，他就又不见了，阴恻恻的，像个鬼。” 奥本海星连问了好几个人，但得到的情况大差不差，这由不得他不信。他眺望东面的长街，那里一片黑暗，想要去追，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他呆立了片刻，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无心法师，“抱歉，我……我给搞砸了，让那货跑了。” 无心法师看着他那一张难看的苦瓜脸，无奈地摇头道：“好，我知道了。” “啊？”奥本海星本来已经准备好面对老朋友暴风骤雨似的责备，结果见无心法师一脸平静，“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着急有什么用？事情既然发生了，那就只能接受。”无心法师淡淡地说。 “那怎么办？计划要失败了？”无心法师的淡然更加加重了奥本海星的内疚心理，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在旁边来回踱步，“都怪我，都怪我大意了，都怪我没看清那厮狼子野心的真面目……” “奥哥，你再拽就秃了。”站在旁边的阿西巴被这个祥林嫂化了的李逵弄得有点遭不住，“其实吧，吴哥他早有准备……” “嗯？”奥本海星回头看过来，两颗铜仁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简直像是二次元动漫里那个傻白甜的千反田爱瑠。 “就你话多。”无心法师白了阿西巴一眼。 奥本海星赶快拽着无心法师的袖子，“老吴，你有法子？给我说说呗。” 无心法师叹了口气，说：“你说，如果消息泄露，我们最担心的情况是什么？” 奥本海星想了想，说：“他把我们的计划都透露给神话降临，然后他们死守物资仓库，傲世打不进去，今晚计划失败，等明天天亮，他们组织人手大举反扑，把我们和傲世一起全都清出去？” “对，这是第一种可能性，神话的人按兵不动。”无心法师点了点头，说：“但你想，要是神话的人按兵不动，那这里的雨季玩家该怎么办呢？” 奥本海星眼前一亮，“对！神话的人按兵不动，就相当于把雨季给卖了！那小子是雨季的人，不是神话的人！” “所以，即使他透露我们的计划，也要能促使神话的人过来救援才行。”无心法师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么，神话的人就有可能做出第二种反应。” “第二种反应？” “你不是一向自诩聪明么？你来说说看。”无心法师看向旁边的阿西巴。 “嘿，吴哥，你考我呐。不过这个简单，”阿西巴笑了笑，说：“既然我们两路出击，那就左右各个击破敌人。我要是神话降临，我就效仿拿皇的奥斯特利茨战役，东线收缩兵力守住物资仓库，然后分一半精英玩家从C23那边绕过来，包抄我们后路，把我们围歼在这里，叫傲世孤掌难鸣。傲世要是敢来支援，正好东西包夹，把他们的人马也歼灭掉。” 奥本听完大惊失色，对无心法师说：“我靠，那你还把守军调过来？” 无心法师叹了口气，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来说是要声东击西，现在恐怕是声西击东了。哎，今晚过后，我们还能剩下多少人，就要看傲世给不给力了。” 游侠王朝的高层讨论今晚的战术安排时，路诤正背着他的负重背包从旁边的绿化带拐到柏油路上。 他回头一看，背后的火光被他甩远了，游侠王朝的人并没有追来。他解除了影匿状态，调转方向，重新向西东走去。 按照茶小树的交代，神话和公会联盟的驻地集中在C04、C24一线。那里离这里不远，直线距离只有3千多米，如果神话的人眼睛不瞎，此刻应该已经看到雨季驻地亮着的火光了。 路诤大模大样地小跑在通往C24别墅区的路上，头顶盘旋的比比鸟发出一声呖叫，很快，一队三人小队迎面走了过来。 “喂！你哪儿来的？”说话的人头顶七界群英的公会铭牌。 路诤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他隔着一段距离，说：“我是雨季的！我们遭到袭击了，我是来求援的！” 对面的人慢慢靠近了，他们从上到下打量着路诤，“你是雨季的？你怎么不亮出公会铭牌？” “我还在考察期，还不算正式成员。” 听他这么说，三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其中一个男生更是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路诤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笑，这是拿自己当做是热脸贴冷屁股的沸羊羊了，他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 领头的玩家踏前一步，眼神讥讽，“你说你是雨季的玩家，有什么依据么？就算是入宫当过公公，总也应该有个工作证，或者残疾证什么的吧？” 另两个人努力绷着脸，但还是忍不住嘴角上翘。 路诤暗暗叹气，心说这票做完，再跟雨季扯上关系，他就是狗。 他从怀里掏出落小伞写给他的字条，不过没递过去，而是双手抓住两头隔着几米的距离展示，“这是茶团长写的字条，明言让我交给神话公会的神话降临。各位，能不能行个方便？” 领头的玩家探出头看了一眼，没看清楚内容，但依稀像是女生的字迹。他有点犹豫，神话、北海、七界群英、纵横天下虽说是结盟了，但毕竟是四家公会。他们有点瞧不起眼前这个男的，但万一真耽误了事儿，却也不妙。 他想了想，说：“好吧，我带你找神话的人。” 三名玩家领着路诤往C24的别墅区深处走。 路诤看到一路上一些3至5人组成的小队在巡逻，每个人头顶亮晶晶的公会铭牌。 这些巡逻小队来往非常频繁，警戒区域相当远。论军事部署，虽然也是过家家水平，但至少他们是到达幼儿园大班了，而雨季的小姐妹们还是小班的。 他们向东走，然后再向南拐了一段距离，路诤看到了不少其他公会的巡逻队伍，除了七界群英，还有北海、纵横天下的，这群公会联盟的驻地部署相当密集，大部分都集中在C24周围，相比雨季孤零零地驻扎在C22，排挤的意味相当明显。 他们很快找到了一队神话的玩家，将路诤的来意告知对面。 神话的玩家微微扬着下巴，说：“喂，你谁啊你就要见我们副会长？” 路诤只好再度比划着手里的字条，重复了一遍：“我们雨季被游侠王朝的人攻击了，我是来求援的。” “那好，拿来吧，我替你转交。”神话的玩家伸手。 “这不行，给我字条的人明确交代过，要我当面找神话降临谈，你能代表神话降临么？” 那玩家有点不耐烦了，“爱给给，不给滚蛋。” 路诤指向身后照亮夜空的点点火光，“那边是游侠王朝的上千个玩家，还伙同着火箭队的玩家，他们在一起攻击我们雨季的驻地，毕竟咱们是有盟约在先的，救人如救火，拜托了，能不能行个方便？” 那玩家抬头往那边瞧了一眼，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嘿呀，说好的把男的全部枪毙打成肉泥沉进东京湾呢？这么好的机会可不敢贸然打搅姐妹们的雅兴呀。” 路诤心说小姐妹啊小姐妹，你们可真是自作自受。 换个日子，他自己大概也会乐得看个热闹，但毕竟这次是带着使命来的，“情势真的很危急，我是带着诚意来求援的，如果之前我们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见谅。” “不是，哥们儿，真的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连雨季都舔的。”那玩家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就算要舔，能不能换个正常点的？” 路诤无奈，他只好选择透露一点情报，“听着，这次游侠王朝对雨季的袭击很不一般，不是私怨，我们怀疑背后有火箭队那边公会在推动。这件事真的很要紧，你不能凭借一己好恶替你们的公会做出决定。” 见路诤言辞恳切，神话的玩家摊手道：“那就拿来吧。”他指的是茶小树的那张字条。 路诤用手指抠了抠脸，有点为难地说：“兄弟，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台词听起来特别像是那种玄幻小说里为难主角的门房？” “你觉得自己是主角？” “每个人都是自己生活的主角。” “我靠，这么正能量？”那神话的玩家被逗乐了，“不是，哥们儿，你都当沸羊羊了还这么正能量，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保持这么阳光健康积极向上的心态的。” 路诤心说，喂喂喂，怎么张嘴就给别人贴标签，也太不礼貌了吧？ “何止是积极向上，简直是身残志坚。”另一个玩家打趣。 “身残志坚的沸羊羊，那不就是羊坚强咯。” 这几个家伙一唱一和让路诤有点绷不住，他叹了口气，“那么看在羊坚强的份上，能不能通融一下？” 神话的玩家忍不住笑了：“好吧好吧好吧，我可以带你见我们副会长。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得告诉我，你一个男的，到底是怎么忍受那里的氛围的？” 路诤心说我又不是雨季的成员，我他妈怎么知道。 可这话没法说，不然一个非雨季公会的玩家为雨季做事，就更叫人费解。他只好露出微笑，“可能因为我身残志强吧。” 几个玩家都被他这种唾面自干的好涵养给折服了，纷纷竖起大拇指，“羊村楷模非你莫属，服！” 路诤只当没听出他们的嘲笑，跟在他们后面拐进一栋别墅。 “你稍微等等，我去叫个门儿。”那个领他过来的玩家说。 “好的。”路诤转头四顾，看到别墅周围聚集了大批神话公会的玩家。 那玩家推门而入，此刻，大厅里的人不止神话一家，而是好几家公会的高层在开作战会议，其中还有一些路诤见过面的熟人。 神话降临坐在主座的靠背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如果此刻他穿着西装，手指夹一根黑黝黝的雪茄，这派头就有点像是黑帮电影里演的教父了。 “降临老大，这里有个人说是雨季的，说来求援，人我给您带来了。”那名神话的玩家站在门口说。 “知道了，”神话降临摆出大哥嘴脸，“让他等着。” “得嘞！”那玩家踮着碎步一溜烟走了，也不知道真是拿了神话降临的好处，还是站久了，想跪一会儿。 “降临哥，好大的官威呀。”跟在凤九背后的瑶光有点不爽他的摆谱，不咸不淡地刺了一句：“就算是神话无双剑本人在您面前，也没您看上去这么像会长呀。” 周围的同来参加会议的其他公会玩家见小姐妹主动挑衅，都微微一笑，等着看神话降临怎么应对。 “哎。”凤九用眼神责备了一下出言不逊的瑶光，说：“降临哥不是威势大，是管理严格。” 从凤九的语气听不太出来她是讽刺还是赞扬，但神话降临只当是赞扬了，今夜本来他的目的就是要压服在座的其他公会，这么摆谱除了他本人的性格是有点跋扈之外，大部分确实还是装腔作势演出来。 他哈哈一笑，顺势说：“本来在九姑娘面前，我可不敢当一个‘哥’字。不过诸位也知道，大伙儿都是臭打游戏的，闲散惯了，若是管理不严格一点，那还怎么拧成一股绳呢？圣人曰，‘君臣有别，长幼有序，设使君若不君，臣若不臣，虽有粟，岂可得食诸？’” 这句话前半段出自《孟子·滕文公》，后半段出自《论语·齐景公问政》，这小子把两段天南海北的句子缝合在一起，居然还挺通顺。 其他人虽然不懂这句话是胡诌的，但意思是听明白了，这货在强调等级制。 他们对望了一眼，面面相觑。 尤其是落花星雨宮的几个玩家，按理说小姐妹们最喜欢挂在嘴边的话术就是“都2024年了，大清都亡了，怎么还这么封建？”，不料今天面对个真封建的，一时间居然忘了怎么辩经。 神话降临看了看这些人一脸被震住了的表情，觉得自己忒有文化，不免暗暗有些得意。 他继续说：“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我是君，诸位是臣。我的意思是说，公会是一个组织，凡组织，总是要有规章制度的，要区分决策的人和执行的人，不然人心不就散了么？人心散了，队伍怎么带？难道学那个二流公会么，笑话。” 他暗戳戳的讽刺游侠王朝，这里大多数人都知道神话在崛起的过程中和游侠王朝发生过不小的摩擦，算是踩着游侠王朝上位的，和他们颇多宿怨。 众人都听出他话里还有别的意思，于是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公会内部事务是如此，公会外部也是如此。”神话降临顿了一下，说：“我接到消息，傲世和鬼魅那边也联盟了，显然，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以前大家松散点没关系，不过现在形势变了，如果我们再你唱你的我唱我的，即使有一些人数优势，怕是要被各个击破了，就像是那个蒋委员长。” 当年蒋委员长确实也曾在庐山别墅上办公来着，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像他那样，翘着一副二郎腿，看起来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你不妨把话讲得更明白一些。”有人抢在他前面说出了蒋委员长的台词。 神话降临一看，说话的人叫临渊渔，来自北海公会。 “好，那我就直说了，这个本子里，我们联盟玩家和火箭队玩家必然有场决战。地图太大了，开会解决问题的效率太低，我们几家公会不如把作战的指挥权都交出来，合于一处，统一指挥。” 他眼神睥睨地扫视一圈，“我神话当仁不让，这个指挥权我要了。不过我承诺，对其他公会绝对一视同仁，绝不会做出把友军当炮灰的腌臜事儿。” 其他人脸色一变，这货的样子颇有当年五岳剑派合派大会上左冷禅的风采。 不过他们也承认神话降临说的有几分道理，神话公会实力最强，他来当这个领导者倒也没什么可指责的，而且这只是个临时副本，大家完全可以好聚好散，传扬出去最多给他们造点威势。 唯一的问题在于，这货的态度叫人十分不爽。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沉默不语，等着第一个愣头青出头当那个令狐冲。 “好！神话降临老大做指挥，我服气！”有人大声迎合。 说话的人叫蓝血王子，来自一个不算大的公会蓝血贵族，整个公会也只有不到300人，谁都知道，他早就被买通当托了。 这个捧哏捧得实在有点生硬，都不带铺垫一下，和神话差不多体量的大公会的玩家们都苦恼地挠了挠头。 神话降临露出笑容，对他抱拳道：“都是朋友的抬爱。” “其他人的意见呢？”他看向周围。 这时，又有人说：“我狂龙家族也同意！降临哥做事公允，实力又强，做武林盟主大伙心服口服！” 其他人心说，喂，你已经把“武林盟主”四个字说出来了啊，混蛋！ 神话降临笑了笑，“什么武林盟主，咱们又不是武侠类网游，只是指挥权而已。” 他转头看向周围，朗声说：“大家各抒己见，就算有异议，我也答应绝不计较！” 鬼才信咧！ 七界群英的七界书、纵横天下的江山情重、北海的临渊渔对了个眼神，最后不约而同把期待的目光放向了落花星雨宫那边。 众所周知，小姐妹们是最喜欢抬杠的，尤其是喜欢和男人抬杠，他们已经期待姐妹们带头冲锋了。 但凤九面沉如水，她一只手拉住瑶光，同时狭长的丹凤眼瞥向跟在她后面的宛若晴空和落小伞。 七界书、江山情重、临渊渔都无奈地挠了挠头，他们都看出小姐妹们已经跃跃欲试了，但凤九拦住了她们。 几人再用眼神试探，试图推一个人来当令狐冲。 这时，别墅的大门“嘭”的一声被人推开，进来的人有气无力地喊：“雨季驻地遭到袭击，求支援。” 第一百六十章 驰援 “雨季驻地遭到袭击，求支援。”有人推门而入，或者说是撞门而入。 闯入者背后还有好几个神话的玩家也一起跟了进来，“喂！你怎么回事，说了叫你等在外面没听到！” 他们试图把闯入者架出去，但却被一只飞天螳螂拦住了。 这么多公会大佬当面，他们不好贸然做出决定，只好向神话降临请示：“降临老大，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神话降临十分恼火，本来他借着蓝血贵族和狂龙家族的支持，向七界群英等几个公会施压的，没想到有人贸然闯入会场，所有人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压力一下子就散了。 他瞪向那个推门而入的小子，想知道是哪家公会的家伙这么没眼力见，却见那家伙他头顶的ID旁边光秃秃的，并没有什么公会铭牌。 神话降临抹了抹下巴，只好开口问了，“喂，你是哪家公会的？” 路诤扫视了一圈会场，在里面居然看到了两个熟人，宛若晴空和落小伞，她们正跟在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凤九后面。 但他来不及叙旧，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说：“我是代表雨季来求援的，这是我会茶小树团长的手书，请神话降临老大过目。” 那两个姑娘也认出了路诤，听到他自称是雨季的代表，不由得愣了一下。 有人走上去，从路诤手里接过字条，交到神话降临手中。他低头大概扫了几眼，摆手道：“知道了，你稍微等等。” 他脸上写满了“满不在乎”四个字。 路诤不太想等，他只想把这票做完赶快跟雨季切割。 “神话降临老大，救人如救火，我们雨季的情况真的很危急。有超过三千人的游侠王朝玩家正在围攻我们雨季的驻地，再晚点，我们就挺不住了。”路诤把敌人的数目夸大了好几倍。 神话降临十分不耐烦地说：“这么多公会，怎么游侠王朝谁都不打先打你们雨季？我们神话不是谁的保姆，也不是救火队员，没有义务解决你们惹下的麻烦。况且连游侠王朝那帮乌合之众都搞不定，还有什么脸面当独立女性呢？” 听神话降临这么说，路诤的耐心也快耗尽了，他想起了《刺客列传》里曹沫劫齐桓公的典故，于是抬头打量了神话降临一眼，此君距离自己也就十米左右。 “这次我们雨季遭到攻击，并不是因为人缘不好。”路诤决定还是再努努力说服他，“我们公会结成的同盟挑动了路人玩家们的神经，他们担心我们清场，于是在游侠王朝的号召下凝聚在一起。” “所以，这次对我们雨季的进攻只是一次试探，本质是冲着大家来的。” 神话降临心里承认路诤说的有几分道理，这确实像是游侠王朝能做出的事，但他想赶快抢到指挥权，不想掺和雨季那边的浑水，“你这么说有什么凭据么。” “凭据当然有咯。”路诤说：“他们一边打一边唱，‘先诛雨季，再灭神话，唯我傲世，武林称王’！请神话降临老大看在我们五岳剑派……我是说我们玩家公会同气连枝的份上，从魔教……我是说傲世的魔爪上救援我们。” 其他玩家的公会都听呆了，心说我靠，你们搁这演小品呢。 正一片沉默中，跟在凤九身后的宛若晴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槽。” 神话降临也不禁懵了，心说你他妈的来求援还敢阴阳我？真不愧是雨季的小姐妹们调教出来的呢。 他有点不高兴了，但当着大家的面，也不好破口大骂，只是冷冷地逼视过去。 路诤面不改色，朝他拱了拱手：“神话是联盟公会里的佼佼者，也是公会联盟的发起人，我们雨季一向以神话马首是瞻，请神话降临老大千万施以援手，拜托了！” 雨季？马首是瞻？ 周围的人脸色古怪，看神话降临怎么接招。 神话降临捏着下巴一言不发，气氛越来越冷。 “咳咳。”一声轻咳打破了会场的沉默。 凤九含笑说：“降临哥，他跟你开玩笑呢，用不着生气吧。” “谁说我生气了？”神话降临继续冷着脸。 “看来是小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凤九笑容不减：“虽然此人语言诙谐，但话却有几分道理。游侠王朝的人我了解，他们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行动多是以自保为主。这次调动这么多玩家，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撺掇的，降临哥知道我说的是谁。” “哦？是谁？”神话降临装傻。 “‘先诛雨季，再灭神话，唯我傲世，武林称王’，自然是傲世公会。”凤九淡淡地说。 听她这么说，其他公会的玩家都忍不住心里吐槽，这一听就是那个逼瞎编的好不好。 “傲世公会。”神话降临重复了一遍老对头的名号。 “我们落花星雨宫虽然和雨季不是五岳剑派，但算得上同气连枝，雨季遭到火箭队公会的袭击，这个忙我们还是要帮的，至少当初我们联合，假想敌就是他们。加强盟友，就是削弱敌人，这符合我们自己的利益。” “你们说呢？”凤九好看的丹凤眼瞥向旁边的七界书、江山情重、临渊渔等人。 这几个男生在路诤和神话降临对线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按理说，他们早该跟在令狐冲后面敲锣打鼓了，但无奈遭到袭击的是雨季，换做是其他公会，他们大概早附和了。 没办法，雨季的小姐妹们，真的是人缘堪忧。 但凤九先站了出来，这几人也不好再装鸵鸟。 江山情重说：“游侠王朝倒还好说，但如果背后还有傲世的人，我们确实不能坐视雨季败亡。” “书哥说的对。”“俺也一样。”七界书和临渊渔开始一唱一和。 神话降临见他们达成共识，也不好再推诿了，“我不是不想救援雨季，怕只怕中了圈套。傲世在想什么我是再了解不过了，他们干熬着不现身，大概率是有什么坏点子，比如说趁我们救援雨季的时候，从后面偷袭我们。” 路诤眼皮一跳，他心说这是神话降临自己分析出来的，应该怪不到我头上吧。 “降临哥是想按兵不动？”凤九问。 “什么按兵不动，是想说见死不救吧，九姑娘别拿话挤兑我。”神话降临眉毛一挑，“不过明知道傲世可能有阴谋，还要去救援雨季，却也不是智者所为。兵法上说‘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这句话出自《孙子兵法·虚实篇》，意思是说，到战场的人可以从容应敌，从而引申为高明的战略家会调动敌人进入自己预设好的布置中。 “如果为了救援雨季是‘致于人’，陷整个团队为困境，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这么做的。除非……” 凤九微笑道：“请降临哥不妨直言。” “对方有两千人，我们有四千人，两千对四千，优势在我。但这四千人中，我们神话只有一千人不到，即使倾巢出动，对上敌人的四千人，大概也只有全军覆没的下场。所以我才说，在这种情况下，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做出这种决定的。” 凤九歪了歪头，“我们怎么会让神话单独出力呢？降临哥这么算，是不是有失偏颇了？” “我只是打个比方，但道理却是这个道理。我们有优势，就是人多，但也有劣势，也是人多。人多就不容易管束，容易自行其是。到时候我们往东，你们往西，乱作一团，不就会被各个击破么？” 这时，北海的临渊渔轻咳一声，“降临哥，我就直说了。如果我们不把指挥权让出来，到时候我们被围攻，降临哥是不是也不会管？” 其他人见临渊渔居然率先打了直球，精神为之一振，纷纷竖起耳朵听神话降临怎么回应。 雨季一家惹人厌的“她力量”公会救不救其实他们根本不在乎，但重要的是神话降临处理盟友危机的态度。 “当然不是。”神话降临哈哈大笑，“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趁人之危的小人么。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如果傲世的人压到这里，神话协防各位的驻地责无旁贷。” 但他只提了驻地的协防，意思很明确了，如果其他人在别的地方被攻击甚至包围，他就不管。 几家公会的代表用眼神沟通了一番，七界群英的七界书问：“降临哥这么算，意思是拿准傲世和鬼魅的人已经合并了？要么岿然不动，要么倾巢而出？” “我不信诸位在那边没安排眼线。不过我乐意给大家分析分析，”神话降临说：“楚国有吴起变法，韩有申不害变法，魏有李悝变法，其实大家的思路都差不多，无非就是废封建为郡县，把卿大夫的权力收归国家。但这里面，秦国的变法最彻底，所以秦国变成了秦朝。道理很简单，因为秦国最弱，所以对变法的需求最强。” 他的意思是说，傲世和鬼魅的结盟是在他们的压力之下完成的，那边的人数更少，也更缺乏安全感，所以他们那边的公会更有动力交出权力，形成更紧密的联合。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这边即使人数占优，也未必不会翻车。 公会的代表们互相看了看，都不得不承认，神话降临说的很有道理。 他们正犹豫时，有人举手，“各位老大，我们雨季真的很着急。” 说话的是路诤，但神话降临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他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靠背上，等着其他人的回话。 其他人还在犹豫，路诤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把手放在腰间的精灵球上，心里打定主意他们再废话，他就做一做曹沫了。 这时凤九说：“降临哥既然把道理讲透了，小妹再推诿就显得小家子气了。我们落花星雨宮愿意听从神话的指挥，不过……” 神话降临眼睛睁开，身体前倾，“不过什么？” “小妹不是怀疑降临哥的指挥能力，也不是怀疑降临哥的人品。只是担心我们匆忙组建团队，指挥起来不顺畅，毕竟我们只是玩家，不是军人。不如拿这次对雨季的救援做个演练，你说呢？” “好说，游侠王朝乌合之众冢中枯骨，我谈笑破之耳。”神话降临兴奋地一挥手，像是赤壁之战前挥斥方遒的曹操，“我腹中已有良谋，包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什么良谋？”临渊渔挑眉。 “喂，那个雨季的小子。”神话降临扬了扬下巴，“你说傲世的人也参加了游侠王朝对你们的围攻？” “是的。”路诤说。 “他们现在都在C23那里？” “不错。” 神话降临得到肯定的回答，从沙发上站起来，背负双手侃侃而谈，“傲世让游侠王朝围攻雨季的目的无非是想引我们分兵，可能是想围点打援，又或者声东击西，不过这都无所谓。” “敌有千般算计，我自一力破之。他们想让我们出击，我们就如其所愿，不仅出兵，而且大大滴出兵。我们只留一小半人守驻地，其他人全部出动。” “要是傲世的人来偷袭，我们就合兵一处收缩防线，其他的都不要了，只留C04的一处物资仓库。这样，就算傲世和鬼魅的人真的倾巢出动，一时半会也攻不进来。另外两千人绕到他们的背后去，围住他们，吃掉他们，然后退回来从后面把他们反包围，他们要是不走，那就都留下来吧。” 神话降临说完，眼神睥睨地扫视周围，“这样如何？” “难怪降临哥要我们的指挥权，看来还盯上了我们的物资了。”纵横天下的江山情重苦笑，“是要统一合并到一个仓库去么。” “当然，物资的分配权也是指挥权的一部分。”神话降临自信一笑，“不过今夜还不着急，我晾傲世的人一时半会也不敢倾巢出动。” 其他公会的玩家代表们都低下头，盘算着利弊。 “各位老大们，救人如救火呀。”路诤举手。 神话降临威压群雄志得意满，他挥了挥手：“好了，剩下的事自有我们商量，那个谁谁，出去等着吧。” 路诤心里琢磨着这算是完成任务可以走了么？ “陆狰狞？”旁边的列席上传过来一个声音。 路诤转过头，看到凤九正对自己微笑点头：“你放心，降临哥一言九鼎，他既然答应了，就不会故意拖延的。” 他听懂了凤九的暗示，点头说：“多谢大家姐。” “还大家姐，你是我们宫里的么？”凤九身后的宛若晴空对他做了个鬼脸。 凤九笑了笑：“叫我凤九就行。” 有凤九的担保，路诤也没必要在这里站如喽啰了，他一转身，走出别墅。 但他没注意，有个刚进来的家伙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准确地说，是盯着他的ID。那人似乎想到什么，眼神闪烁起来。 “降临老大，那个陆狰狞，好像不是我们这边的人。”他附耳到神话降临耳边小声嘀咕，本来志得意满的神话降临眼睛慢慢瞪了出来。 “不是吧？要真是那人，他就这样大模大样到咱们驻地来了？”神话降临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 “不知道。”那人抓了抓头，“要不我再找点人来看看？之前跟猎天使老大那队的人回来不少。” 听到神话猎天使的名字，神话降临哼了一声，似乎对他十分不满，“行，你去办吧。” 那神话玩家一溜烟走了，神话降临把这件事记下，但他脸上又露出笑容，对周围的公会代表们说：“大家商量好没有？雨季虽然有点冒失，但毕竟是我们的盟友，救人如救火，早一点出发，就多挽回一点力量。” 路诤走到别墅外面，周围的神话玩家都盯着他，面色不善。 “诸位海涵啊。”路诤冲他们笑笑，之前他强闯大厅，落了他们的面子。 这群家伙大都冷淡地哼了一声。 不过路诤也不在意，夜风一吹，他渐渐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有点惹人嫌。雨季的小姐妹们关他什么事呢？是因为遇到高缘就忍不住激动么，可大家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又何必这么留恋呢？ 他仰望星空，心灰意懒。 路诤一边发呆，同时他的精神力穿透别墅的墙壁，观察里面开会的人。里面的人经过短暂的争吵终于达成共识了，他们纷纷起身，一一离席。 神话降临站在门口，“我就不送了，一刻钟后，别墅区西面的路上集合。兵贵神速，过时不候，请诸位谨记。” 临渊渔、七界书、江山情重点了点头，然后凑在一起，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往自己的驻地走。神话降临也不在意他们拉小圈子，侧头对旁边的小弟淡淡地说：“你去通知各团长，准备和傲世的人开战，他们有十分钟的时间准备。” “瑶光，你赶快回去动员一下姐妹，时间有限，动作要快，人可以不用太多。”凤九吩咐着，瑶光点了点，先行回去了。 凤九看到站在一边的路诤，带着另外几个姐妹走过来，“陆狰狞？” 路诤也看到她，在客厅里面，这位大家姐可是帮了不小的忙，他拱了拱手，“多谢九姐出言相助。” “我不是助你，是助雨季，我跟你们茶小树团长是朋友。”凤九笑了笑：“想助你的是宛宛，她之前一直冲我使眼色呢。” “九姐你又胡说。”宛若晴空从她背后蹦出来，一步蹦到路诤面前，“嘿，姓陆的，你的人情我还咯。” “宛姐义薄云天，简直是关二哥在世！”路诤竖起大拇指。 宛若晴空翻了个白眼，对这句夸赞一点也不感冒，“对了，你怎么一转眼变成了雨季的特使？你不是独立玩家，没加入公会的么？” 路诤叹了口气，只觉人生真是变幻莫测，“一言难尽。” “喂，你不会是中了什么美人计吧？” “才不是，”路诤有点心虚，“只是以前欠了点人情。” 宛若晴空一脸狐疑，这时，凤九说：“你要不要暂时跟在我们这边？” 路诤想了想，他的求援信给神话降临带到了，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说不得徒惹人嫌，于是答道：“那就谢过九姐。” 一刻钟后，别墅区外的柏油路上，玩家集结完毕。神话、北海、七界群英、纵横天下几家大公会各出人马，还有其他作为附庸的中小公会也派遣出各自的人员，虽然仓促之间人数没有凑齐，但还是勉强达到了1800人左右。 这些人排成一个个方阵，军势十分浩大。 神话降临站在高地上，看着麾下几千人马凭自己一令而行，只觉自己有气吞山河的威势，难怪古人题诗曰：“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唯一的问题在于，玩家们十分懒散，他们虽然排成方阵，但挤作一团交头接耳，声音大得像是在菜市场里买菜。 不过神话降临忽略了这个问题，作为一个男孩子，他忍不住热血沸腾，觉得自己的英雄之气快要喷薄而出，凭自己本事要是穿越到古代，大概也能封个万户侯什么的。 他低头看了眼系统时钟，高声道：“时间到了！出发！” 这声音被吵闹的声音盖过了，人群没有动。 “时间到了！出发！”他又吼了一遍，但人群还是没有动。 就在他有点下不来台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部分神话玩家主动充当了传令兵的角色，纷纷跑下去，在几个方阵前穿梭吼叫，终于让这庞大的队伍动起来了。 “老大，你说我们要不要整个旗语什么的？”有人想起自己以前在网上看过的历史小说，“古人打仗都讲究击鼓而进、鸣金收兵，是不是还需要搞点锣鼓？” 刚才的尴尬让神话降临稍微冷静一点，他意识到指挥打仗没他想的这么容易，“行，这次就当拉练了，遇到的问题都总结一下。” 玩家们沿着柏油路向西前进，大伙儿听说要去玩打仗游戏兴奋极了，乱糟糟地挤作一团，方阵的阵型彻底崩溃了，像是一大群结伴出游的小学生，而且还是没有班主任约束的那种，他们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神话降临努力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约束这支队伍了，他像是只率领了几千只哈士奇的德国牧羊犬，他板着脸汪汪大叫，但哈士奇们却只顾翘着尾巴对他露出屁股……如果接受这种设定的话，感觉还是挺萌的。 这时，前面的“哈士奇”们发出一阵欢呼。 “怎么回事？”神话降临问。 “前面有几个斥候，是游侠王朝的，但都被我们拔掉了。”从前面回来的副官说。 “没人走脱么？” “不清楚，要不我再去问问？” 神话降临摆了摆手，这么大规模的人员调动，他就没准备能瞒下来，“不用了，快点推进吧。” 这队人马再往前推进，走了二十多分钟后，他们终于来到C23区，已经能看到游侠王朝的人手持火把等着他们了。 “好，大家听我号令，各队约束阵型！”神话降临摆出总指挥的嘴脸：“北海居中主攻，七界群英站队左翼，纵横天下战队右翼，落花星雨宫护卫后方！” 被他挑选出来的副官把命令传达给各大公会，公会的分团长们努力约束着这些玩家。他们扯着嗓子大喊，狭长的队伍终于分开，散成若干块。 但他们的部署还没有完成，游侠王朝那边的人已经散成若干个小队，向这边冲了过来，乱七八糟的技能就往脸上丢。 受到攻击，玩家们也顾不上整理队形了，纷纷掏出精灵球，“嗷嗷嗷”往前冲，彻底乱作一团。 两方绞在一起，别说指挥调度了，能分得清敌我，没自己人打自己人，就算不错了。 神话降临看得目瞪口呆，直觉刚才还为指挥权大费口舌的自己，就是个小丑。 第一百六十一章 会战 无心法师站在高处向那边眺望，他派遣的第一波阻击部队已经和神话的人交上手了。虽然他们阵容很快就会败退下来，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让他们点火吧。”无心法师说。 身边的小队指挥着几只比比鸟飞向不远处的一个绿化带里。那里的人接到暗号，指挥自己的火恐龙对准一棵被汽油淋透的梧桐使出技能。 “腾”的一下，汽油被火星点燃了，猛然蹿升的火焰立刻吞噬了这棵十几米高的树，火光在黑夜中亮得吓人，像是巨人手中的火把。 此刻，在几公里外的亡灵战神看得清楚，他转头对身边的傲世信条说：“信条哥，鱼儿已经上钩了，出动么？” 傲世信条点了点头。 “出动！”亡灵战神对着他身边的分团长们下令。 与此同时，游侠王朝那边正陷入苦战。 无心法师已经下令撤掉对雨季的包围了，这五百多的作战人员聚在一起，守在路口，路口铺着一圈用各种木头、箱子、垃圾等堆出来的路障。玩家们躲在路障后面释放技能，一时抵挡住了公会联盟的攻势。 这些人原来都是从天南海北聚过来路人玩家，想要如臂指使是不可能的，所以无心法师就干脆没做指挥，让他们自由作战。 训练家们的作战方式和古时候打仗不太一样，没多少愣头青会在没有分出胜负的情况下顶着各种技能冲锋，他们隔着十几步的距离，指挥各自的精灵互相丢技能，更像是黑社会们在街头拔枪对射。 现在他们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排，横着柏油路一字展开，两翼一直延伸到路边的绿化带里。 这时候公会联军这边的人数优势就展现出来了，双方在中线持续拉锯互相奈何不了彼此，但他们在两翼上已经延伸出去了，远比游侠王朝这边要长。 游侠王朝两翼的防线正在崩塌，越来越多的公会方玩家自发包了过去，游侠王朝的玩家们承受不了压力而后退，阵线开始倾斜，像是一根从两头被折弯的棍子。这样下去，一旦游侠王朝两翼上的防线被折断，公会联军穿插到他们的背后，那么游侠王朝就完了。 这场面犹如当年迦太基战神汉尼拔在坎尼会战中对罗马军队上演的一场古典式包围，只不过汉尼拔是利用中路步兵后退，两翼骑兵延长的战术，完成了一场4万人对7万人的包围，堪称神乎其技。 神话降临当然不可能有汉尼拔那种指挥艺术和战场嗅觉，他只是单纯的人多。 但谁说打仗以多胜少就胜之不武呢？反正神话降临看出来胜利正一点点在倒向自己这边，又觉得自己有名将之才了。 “围上去！吃掉他们！”他振臂一呼。 无心法师那边又是另一幅光景，他也看出自己这边两翼快要不行了，于是把自己最后的预备队调了过去。但这是他们游侠王朝的核心成员，他已经彻底无牌可打了，再这样下去，他们只有全军覆没。 “老吴，这样下去兄弟们是撑不住的！”奥本海星撤到后排，用药把自己的几只精灵状态补好，忙不迭地就对无心法师抱怨。 无心法师冷冷地说：“撑不下去也要撑，这时候露出后背，死得只有更快。” 他频频看向系统时钟，从他下令点火报信，已经过去快十分钟了，如果亡灵战神承诺的人再不出现，那他只能认栽，并且以后再不会和傲世的人合作。 这时，远处传来“呜呜呜”的声音，越来越近。 “后面！快看后面！”阿西巴拽着无心法师的袖子。 无心法师回头一看，只见他们身后亮起一道道银色的氙灯光束——几辆箱式货车正并排沿着长街行驶过来。 “妈的！他妈的终于来了！”一向沉稳镇定的无心法师也忍不住爆了粗口，“弟兄们给我顶住！傲世的傻逼们到了！” 神话降临也看到了从西面快速驶来的货车，他意识到事情起了变化，对旁边的人大喊：“白羽、青山！你们各带100人冲过去！别在意伤亡！快！” 这是他的预备队，同时也是最精锐的一批玩家，计划用来应对突发情况的，而现在就是突发情况。 神话白羽和神话青山早已准备好了，两位分团长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上百个玩家大举压了上去。他们以肯泰罗这种体型大、速度快的精灵为先锋，像是一根楔子扎进游侠王朝防线最薄弱的地方，一下子就把他们击穿了。 “很好！”神话降临狠狠地挥舞了一下拳头。 但神话降临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傲世那边的支援也到了。 三辆并排行驶的厢式货车根本不带减速，迎着被肯泰罗突破的战线缺口撞了过去。精灵被撞飞，跟在他们身后的训练家也被货车撞倒碾过，大概是活不成了。 训练家们指挥宝可梦反击，但主流的火花、水枪等技能打在货车车身上，被金属外壳挡住，没造成什么有效的杀伤。司机有意把车往人堆里开，轧得这帮玩家哭爹喊娘。 跟在货车背后的还有几百人的队伍，他们以货车为掩护，一举突破了他们的防线。 “我们也上！跟在后面！反击！”奥本海星激动地大喊。 傲世、游侠王朝这边的玩家们利用车身为掩体，向两侧发动攻击，一时间打得对手嗷嗷乱叫。 公会玩家一字展开的队伍被拦腰截断，他们震惊了：“我去，这他妈的是步坦协同么？” “攻击轮胎！攻击轮胎！”神话降临表情狰狞地大喊。 玩家们渡过初期的慌乱，很快镇静下来，他们以小拳石为路障迫使货车减速，然后指挥毒系的走路草、喇叭芽等精灵释放溶解液，这种酸性物质腐蚀了货车轮胎上的橡胶，然后他们再用火系技能攻击。 “嘭”的一声，货车轮胎炸裂，车辆再也控制不了平衡，它横向打了一个滑，再也冲不起来了。 “好！兄弟们快，围住他们！”神话降临吼声连连。 周围的玩家正要围上去，停下的货车车厢打开，里面是挤成沙丁鱼一般密集的玩家，像是当年被卖去新大陆的黑奴。 这群“黑奴”里，某人一头亮银色的挑染很是抢眼。 亡灵战神一跃而出，他大吼着：“弟兄们！中心开花啦！” 三辆货车打开，每辆车里都挤了几十号人，现在这上百人鱼跃而出，各色技能丢出去，将周围来围堵他们的玩家扫荡一空，同时配合来自身后的队伍包抄公会联盟的后排。 他们横向展开的阵型被傲世从中路突破，分割为左右两块孤立的单元，两块阵地受到弧形攻击被迫收缩，这大大降低了有效火力。 “没关系，他们人少！我们能赢！”战场上的混乱让神话降临心惊肉跳，感觉自己对局势彻底失去了掌控力。但游侠王朝的残余部队和傲世带过来的人有限，加起来才不到一千人，而自己这边有接近两千人，还是具备压倒性的优势。 “自由攻击，自由攻击！”神话降临彻底放弃了指挥战场的打算。 双方绞杀在一起，开启了一场大混战。 “喂！你们不是说这次是倾巢而出么，怎么才这么点人！”无心法师在一片混乱中找到了亡灵战神，“傲世信条呢？鬼先生呢？” 他问的是傲世和鬼魅这两家公会的副会长级别的核心人物，在战场上，他没看到这两位。 这次的会战，亡灵战神给他画的饼是说要全歼神话降临带过来的援军，彻底扭转双方的军力对比，为此，傲世和鬼魅将会倾巢而出。他也才愿意冒险，负担“诱饵”的角色。但亡灵战神只带过来三百多人，还不到当初他们制定计划的五分之一。 “别急呀！”亡灵战神说，“无双哥和鬼哥还在往这里赶，他们怕你撑不住，才让我先来支援的！” “你们这种情况还敢分兵？打添油战术？”无心法师表情不善，“这里可就距离神话的驻地不到5公里，他们的支援从集合到抵达不会超过30分钟！要是对面的人先到，咱们就完了！” “不打添油战术把人吓跑了怎么办？”亡灵战神神色冷峻：“‘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我们本来就势弱，不出险招，怎么赢？” 这个战术确实冒险，不过好在他们的冒险成功了，神话降临至少犯了两个错误，一个是没有安排好斥候在外围侦查，另一个是太过轻视对手，没有安排好战术就贸然进攻，结果打得一团糟。 但要说赢现在还为时尚早，胜负还要看他们安排的援兵能不能及时切入战场进行收割，以及他们这里的一千人还能撑多久。 无心法师绷着脸，“他们人呢？” 亡灵战神低头看系统时钟，“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届时，他们会从两边包抄过来，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无心法师心中立马浮现出一张地图。 现在这处交战的地点在C22和C23的交界处，位于中心火山的东南面，亡灵战神从C21赶过来，处于战场的西侧，如果傲世信条和鬼先生能带另外的人从南面赶过来，然后再截断东面的退路，那么公会玩家只能向北面的火山地带撤退。 “围三缺一？” “不错，”亡灵战神点头，“兵法上说，‘十则围之，倍则攻之’，我们的总人数不多，只好打击溃战。” “好吧，那只有尽力拖延了。” 此时，神话降临正看到战局向自己这边一点点倾斜，虽然这边战线受挫，但终究人数占据了绝对优势，几乎是两个打一个，再加上宝可梦的质量也是他们这边占优，很快把傲世和游侠王朝的联军压制下去。 傲世那边的火箭队玩家见战局不利，又用了老战术，他们调集过来不少瓦斯弹，集中释放毒雾，试图遮蔽战场。 但在阵营战期间，这招他们已经用过了。 而相同的招式，对宝可梦训练家，是木达哒！ 神话降临在心里帅气地说出了这句台词，转头对手下说：“让比比鸟把烟雾吹散！” “了解！”副官刚应下，还不待把这句指示传达给各大公会的实际指挥官，就见大群的飞行系精灵已经升起来了。 “哼，反应倒是快。”神话降临撇了撇嘴。 这时，火箭队那边的玩家中也飞起大量的飞行系精灵，大多数是超音蝠和大嘴蝠，这些蝙蝠宝可梦迎了过去，与那些鸟宝可梦在空中绞杀在一起。 地上的紫色烟雾升腾起来了，比比鸟们应该会取得最终的胜利，但还需要时间。 见神话降临脸色不渝，他身边的跟班问道：“降临老大，要不要让那些娘儿们也动起来？” 他指的是落花星雨宫那边的几百个玩家。姑娘们不像男孩子，对打仗游戏没这么热衷，再考虑到她们的战斗素养，神话降临很贴心地把她们放在了后卫的位置上。但现在，这几百个组织好的新生力量，却完全可以以点带面，带动阵线整体向前移动，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把傲世和游侠王朝的联军击溃。 神话降临考虑了一会儿，说道：“可以，你去找凤九，让她带人从那个地方攻过去。” 他指向一处两边绞杀在一起的缺口。 那玩家“嗯”了一声，跑向后方落花星雨宫所在的位置。 此时，姑娘们正聚在一起，对不远处打来打去的男孩子们指指点点，像是一群在看台上欣赏角斗士搏杀的贵族小姐。 “九姑娘，我们神话降临老大说了，让你的人向那边发动进攻！”神话的玩家指向刚才神话降临交代的位置。 凤九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回头对自己的公会会员说：“姐妹们，准备一下，我们也要上了。” 落花星雨宫的玩家一开始听说要来支援雨季的时候一个个踊跃报名，此刻却有点犯怂了。她们看向不远处交战的战场，几千个男人在一起混战，林立的人墙一眼看不到边。 小姐妹们缩了缩脑袋，变得有点畏手畏脚，“九姐，我们不用守退路了么，玩意这时候有人从后面偷袭怎么办？” 凤九知道她们的心思，叹了口气，说：“既然答应……” “等等！”路诤忽然拉住凤九的袖子，通过心灵对话，天上的大嘴雀向他报告了一段不同寻常的讯息。 “什么？” “那边有人！很多人！”路诤转向南边：“好像是傲世的人！” “你鬼扯的吧？傲世的人现在正在场上。”来通告他们参战的神话玩家十分不满：“我告诉你，别想找借口当逃兵，没你好果汁吃嗷。” 凤九看向战场，丹凤眼眯了眯：“是不太对劲，他们人少，为什么还不撤……瑶光，你赶快带人去那边看看情况。” “不！不用了，他们已经来了。”路诤脸色凝重。 他话音还未落下，南边街道的转角处，几百上千的人从那边涌了过来，他们的ID旁边是同一个公会铭牌，傲世。于此同时，东面的转角，同样有大批的玩家涌现，而他们的公会铭牌是鬼魅。 火箭队阵营的两大核心公会，傲世和鬼魅，率领其他大大小小的附庸公会，分别从南面和东面，在战略上将联盟公会的几千名玩家，围了起来。 这新抵达的生力军让正在战场上苦苦支撑的游侠王朝方发出一阵欢呼，而对另一方来说，却不下于灭顶之灾。 神话降临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他不该在没有排出斥候把周围方圆几个街区都探查一遍的情况下就贸然出击——这就好比是走夜路，他抱着侥幸心理，结果果然撞到了鬼。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呆滞了，作为一个业余军事爱好者，面对这种情况，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 “我靠！傲世什么情况，这是全家老小一波流了么？”一个副官数了一下，“他们统共也就两千人不到，全派出来了？” 副官的话让神话降临如梦初醒，他意识到傲世进行了一场豪赌。这场对雨季漫不经心的支援，兼具几大公会的磨合战，很可能在傲世的豪赌下，演变为战略决战。 而他只带了一半人出来。 他感觉自己要掉进坑里了，而且这坑还蛮大的——他开始的判断是对的，火箭队的目标确实不是雨季，游侠王朝对她们的围攻只是引诱自己出来的伎俩。但他却没料到，傲世居然玩的这么大，几乎是倾巢而出。 神话降临脸色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快！让落花星雨宫给我顶住！全军覆没也要顶住！” 他向四周张望，在一片混乱中，他只在北面的别墅区找到了敌人包围的缺口，那里本来是雨季的驻地，“让落花星雨宫顶住，我们撤到北面重整阵型！” 副官应了下来，慌忙往落花星雨宫那边跑，“九姑娘！降临老大让你们顶住！” “顶个毛线！”凤九还没说话，她身边的瑶光脸色难看地说：“你他妈的不看他们来了多少人？” “喂！我们可是有协议的！”神话玩家听她的口风一下子就急了。 “我们的协议是一起对抗火箭队公会，不是送死。”瑶光冷冷地说。 神话玩家咬着牙说，“打仗哪有一点险也不冒的？有吃肉的就有啃骨头的，吃肉的时候笑嘻嘻，啃骨头的时候往后退，你们女的这点责任感都没有？” 这句“你们女的”把瑶光惹毛了，“这么有责任感，你们男宝怎么不上？” 眼见又要沦为性别争执，凤九赶紧喝止了他们，她对那个神话玩家说：“听着，我们也就三百人不到，对面有一千多人，挡是挡不住的，最多给你们争取一点时间，让神话降临抓紧时间赶快撤。” “九姐！”瑶光猛地一跺脚。 凤九看也不看她，转头对那个神话玩家说：“还不快去？” 两个神话玩家也知道自己之前态度不好说错话了，见凤九答应下来，抱拳行了个礼，赶快走了。 “九姐，你怎么让姐妹们为神话出力？”瑶光还是不服气。 “人无信不立，既然答应了他们，自然要服从调遣。”凤九叹了口气，对身后的人说：“小伞、宛宛，你们护着瑶光，分一半人准备撤吧，剩下的人跟我。” “九姐，我去吧。”路诤摸了摸裤兜里剩下的最后两枚催泪弹。 “你？”凤九十分惊讶，“你一个人？” “只是给他们制造点麻烦，人多人少区别不大，如果九姐觉得会落人口实，可以派点人跟上来。”路诤指向北面的别墅区，“你们意思一下也就赶紧撤吧，雨季的人在那边，你们去那里会合。” 凤九沉默不语。 “九姐不用担心，你们就好比是军阀。军阀和军阀之间是以实力对话的，你手上有人，神话降临才不敢翻脸，至少在今天不敢。” “那你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去雨季的驻地？” “我是担心神话降临败得太惨。”路诤苦笑了一下，“你看那边。” 凤九看向战场，只见随着傲世和鬼魅的联军逼近，不止是落花星雨宫心生退意，北海、七界群英、纵横天下的那些玩家心理全都发生了变化。 玩家们意识到了腹背受敌的危险，他们自发地向敌人没有出现的北面移动，一个人的移动带动了周围十个人，而十个人的移动就会在战线上漏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而神话降临试图组织人手撤退更是加剧了这种变化，他仿佛预见到了兵败如山倒的危险，但他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指令：“别退！别急着退！” 这时，七界书和江山情重正联袂而来，神话降临一看到他们就急了，“怎么不去稳住你们的人？” 他们两个本来是想找神话降临商量个办法的，一见他的模样，就知道他毫无办法。 “试过了，没用。”七界书摊了摊手，“降临哥，撤吧，我们败了。” 神话降临一听这话立刻就火了，他的耳根和两侧的脸颊因为情绪激动血压升高而变得通红，“好，你的人你不管，那我来管！神话白羽，你把你的人派上去当督战队，谁敢退就宰了谁！” 江山情重脸色一变，冷冷地说：“咱们是玩家公会，不是俄国牲口。玩家们是来打游戏的，不是来打卫国战争的。他们认我们，称呼我们一声老大，他们不认我们，我们又算哪根葱？” “嘿，降临哥，别激动。”七界书打圆场：“老江，你也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江山情重还是冷着脸：“神话降临，你给一句话，你准备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神话降临同样冷着脸。 “撤！先退到别墅区，如果还不行，就一哄而散，就算是两千头猪，他们一时半会也抓不完。” 神话降临眼角抽动，他看向战场上，已经几乎能看到一场击溃战，他们的人被敌人从背后一个个扑倒，只要随便发动攻击，就能轻易得到人头。 他说了一句有名的台词：“你在葬送军团！” “如果现在不抓紧时间摆脱，等傲世的主力到了，更加走不了！” 神话降临呆了一下，他的嘴唇哆嗦，憋出一句话：“做这个决定你负责么？” 听到他的话，江山情重越发看不起这个人，他冷冷地说：“你忘了么，你刚从我们这里索取到了指挥权。” 神话降临眼前一黑，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心说，我他妈的连顾问都没来得及派，你跟我说我有指挥权？ 江山情重看也不看他，他挥了一下手，转身对跟在自己身边的几个玩家说：“通知大家往北面撤！撤进别墅区里，跟他们打巷战！” 七界群英、纵横天下的指挥官们退下指挥的高坡，跑到在玩家的阵线后面大喊：“撤！撤到别墅区！” 联盟公会这边的阵线彻底崩溃了，玩家们拼命往北面跑，像是海水退潮一般，纷涌、混乱，在沙滩上留下一具具如同水沫般的尸体。 此时此刻，路诤对凤九说：“九姐，我去了。” “男孩子逞强的时候固然很帅，但翻车的话就会很狼狈。”凤九笑了笑，说：“而且要耍帅的话，为什么不在自己喜欢的女生面前呢？” 路诤愣了一下，他也笑了笑：“那就请九姐祝我不翻车咯。” “好，陆狰狞同学，祝你……武运昌隆。” 第一百六十二章 阻挠 一千个人组成的队伍还是蛮壮观的，让路诤想起了上中学时每天出早操时的景象，学生们密密麻麻地把一个占地上千平方米的操场都站满了，而一旦早操完毕，人流简直如同洪水开闸。 现在，人流的洪水正迎面对着自己涌来。 凤九对自己说“武运昌隆”，像是一句调侃，因为这句台词差不多是个经典的死亡小旗，插在下一集就要挂掉的角色背上。 不过和她想的不一样，路诤并不是真的是为了耍帅而去送死。 他抬头看了一眼上空，火箭队阵营那边的超音蝠已经率先飞了过来，他身影一闪，进入影匿状态。 黑压压的超音蝠飞过头顶，但并没有向他发起攻击——公会玩家们以身份认同组建了庞大的队伍，但对于他们的精灵来说，同行者一样是陌生目标。 玩家必须约束自己的精灵的报警，这样一来，那些蝙蝠宝可梦的超音波侦查的技能也就相当于失效了。同样的道理，阿柏怪或者戴鲁比的气味侦查也不好使。 这给了路诤可趁之机。 黑暗的长街上，一排排晃动的人影面容模糊，唯一能区分敌我的只有头顶的公会铭牌。路诤踩在黑影中顺利混进人群中，他选定的目标距离他越来越近了。 鬼先生小跑着跟在人群中央，他低声对旁边的人吩咐道：“原则上说我们尽量打击溃战，但他们如果想要回C04的驻地，一定会试图向我们这边突围，尤其是东北方向。小杰、阿川，到时你们要牢牢看住那边，必要的话不要吝啬打阻击……” 他还没说完，忽然身边跟着他的阿柏怪发出尖锐的示警声，随即背后升起一股凉意，然后是剧痛。 鬼先生感觉身体很轻，在茫然间倒在地上，失去了所有意识。 路诤从他的后腰处拔出武器，破隐一击加幽魂之刃的叠加伤害，再加要害打击，一刀就要了这家伙的命。 “团长！”“团长！” 一直跟在鬼先生两边的万圣怪杰和三途川引渡人这才反应过来，居然有人伏击！两人盛怒之下，也来不及去搞清楚刺客刚才怎么现身的，便直接指挥着两条阿柏怪扑了过去。 路诤眼中红光一闪，念力把扑过来阿柏怪挡了一下，借助这个短暂的空隙，他丢出精灵球，“飞天螳螂。” 飞天螳螂振翅，两把锋利的镰刀刀刃一左一右将再度扑过来的阿柏怪堪堪挡住。 此刻，周围的人注意到队伍中央突然发生的交战，几十只精灵把那里团团围住了。他们第一时间没法发动攻击，因为同为公会高层的万圣怪杰和三途川引渡人也在那里。 路诤没做理会，他拿出仅剩的两枚催泪弹，拔去拉环，径直丢在脚下，刺鼻的化学烟雾一下子就升腾起来了。 万圣怪杰差点被气笑了：“怎么，你难道还想全身而退？” 路诤没有说话，白色的烟雾遮蔽了他的身形。 “咳咳咳……”万圣怪杰和三途川引渡人一边退出催泪弹的覆盖范围，一边吩咐：“把毒系精灵都派出去，把那小子给我宰了！给我宰了他！” 十几条阿柏怪从玩家们的脚下钻入烟雾，它们利用毒系精灵对毒的抗性在里面寻找活物，蛇群摩擦着身上的鳞片，即使没有密集恐惧症的正常人也要感到心惊肉跳。 同时，瓦斯弹也被派了出去。 这种毒气罐宝可梦以污浊的气体为食，催泪弹释放出来的有毒气体对它们来说就视同珍馐美味。它们一钻入烟雾的范围，立刻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圆鼓鼓身体上的气匣打开，吸入白色的催泪瓦斯，呼出黄褐色的废气。 几个来回，烟雾淡去。 万圣怪杰捏着鼻子靠近，但那里除了几十条昂着身体的狰狞大蛇之外，只有一具倒毙的尸体——他们的团长，鬼先生。 “喂！你们把人吃了？”万圣怪杰脸色不善地问身后的人。 其他人面面相觑。 他走上前，一一检查它们的蛇躯，但并没有发现有哪条蛇的肚子鼓起来。 “杰哥，不会给他溜了吧？”一个小弟说。 万圣怪杰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可能！刚小子刚才还在这里，我们几百个人，难道还给这货从天上飞走了不成？” “要不然……他有易容术？”小弟们开始头脑风暴。 这当然是一句无稽之谈，但万圣怪杰听起来却有点心惊肉跳，那个刺客之前跳出的时候，就是毫无预兆的。他四下打量，那一张张既兴奋又茫然的脸在他看来都变得可疑起来，像是在人皮上画出来的彩绘。 “算了，正事要紧！”三途川引渡人握住万圣怪杰的手腕，“那家伙可能有什么特殊技能，先击溃神话的人再说。” “好吧，晾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万圣怪杰低头去看地上鬼先生的尸体，正考虑要不要给他收个尸体。作为公会团长，指挥核心，出师未捷身先死就有点尴尬了，要是再曝尸荒野，即使此战他们把神话的人灭了，也显得脸上无光。 但就在这时，那具尸体却忽然动了。 “鬼先生”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他低着头，动作僵硬迟缓，像是一具被傀儡师操纵的木偶。 周围的人全都看呆了，万圣怪杰硬着头皮问道：“团长，你没事儿？” “杰哥，你刚才是想问‘没事儿’，还是‘没死儿’？”一个小弟说。 万圣怪杰没料到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吐槽自己的口音，他狠狠瞪了那家伙一眼，然后又问了遍，“团长，你到底是没死透，还是单纯诈尸了？” 鬼先生猛地抬头，他的脸凹陷下去，皮肤青黑，原本眼睛的位置是一个黑漆漆的窟窿，里面亮着幽蓝色的火光，像是一对燃烧的蜡烛。 所有人身体一震，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一步。 万圣怪杰瞪着眼睛：“果然还是诈尸了！” 三途川引渡人忍不住想捂脸，自己的队友游戏打多了，一个个都有点脱线。 他刚想指挥下属发动试探性的攻击，鬼先生却抢先动了。他刚才站起来的时候动作僵硬，关节明显不协调，但此刻动作却极快。他双腿蹬地，像是猎豹那样跃过七八米的距离向三途川引渡人猛扑过来。 “阿柏怪！拦住他！”三途川引渡人脸色发生了变化。 阿柏怪刚探出头去，鬼先生的脚尖在那蛇头上一点借力，像是体操运动员那样在空中横转变向，扑向另一边的万圣怪杰。 万圣怪杰那边同样有阿柏怪防御，鬼先生却利用向下坠落的重力优势，一把把阿柏怪按倒，抢在周围的其他人围攻前，他猛地张开嘴，下颚骨以一个夸张的幅度打开，发出一声剧烈的尖叫：“呀——！” 幽灵系能量随着声波扩散，周围的每个人，包括宝可梦都受到了一次等级相当高的恐惧检定。 一瞬间，所有玩家都脑海中一片空白。 鬼先生摆脱了阿柏怪的束缚，他双腿继续蹬地，把陷入恐惧状态而失神的万圣怪杰扑倒。他漆黑的爪子下落，轻而易举地剖开了猎物的胸膛，把一颗血淋淋的心脏掏了出来。 周围的人这才回过神来，“我去，这都什么情况？团长死了以后变成宝可梦了？” 玩家们七嘴八舌的讨论没有影响鬼先生的猎杀，他又是一次虎跃，这一次向着三途川引渡人扑来。 好在三途川引渡人早有准备，阿柏怪、独角犀牛、蔓藤怪三只精灵并排拦在了他的身前。鬼先生想要踩在独角犀牛的头顶跃过去，但蔓藤怪的藤鞭已经到了，翠绿色的藤蔓绑上了他的腿。 “好！逮住你了！” 但还不待他高兴，鬼先生眼中的蓝色火光一闪，绑住他腿部的藤蔓燃烧起来，蔓藤怪吃疼，解开了束缚住他的植物藤须。 鬼先生摆脱了束缚，一个纵跃，跳转到三途川引渡人的侧方。 他的下颚再一次打开，露出里面黑洞洞的口腔。周围的玩家以为他又要使用刚才的声波攻击，赶忙捂住耳朵。但这一次，他没有尖声惊叫，而是有一根猩红色的、像蛇一样的东西从他的嘴里猛地蹿出来。 “呃！”三途川引渡人本能地把身体一缩，堪堪避过了这致命的一击，那东西没有扎进自己的心脏，只是扎进了肩膀。但伤害依然叫他心惊肉跳，某种阴暗的能量正沿着伤口向他的血肉四散开来，让他半边身子都变得麻木了。 三途川摆渡人看向钉在自己肩膀上的那根东西，心里一寒——那是一根舌头，而且它好像是活的，在拼命往肉里钻。 “救我！”危难关头，他抛下了作为一个公会干部的自觉。 周围的玩家赶快驭使麾下的宝可梦去救援，就在近处的阿柏怪向鬼先生那里猛扑，同时，石块、酸液、水枪等各种技能也从四面八方丢了过去。 鬼先生又是一个后跃，那几米长的舌头从三途川摆渡人的肩膀拔了出去，带起一道血箭。 三途川摆渡人身体一软，摔倒在地上。 鬼先生的舌头像是活蛇归巢那样缩进鬼先生的嘴里，他的嘴唇被舌尖上的血染红，嘴角带着隐隐的弧度，像是对三途川摆渡人的味道十分满意。 他刚才的及时撤离避过了那些技能，反倒是主动去近身救援的阿柏怪被砸了个满头满脸，损失了大量的生命值。 “喂喂喂！看着点，别误伤啊！”阿柏怪的训练家对乱丢技能的同伴十分不满。 三途川摆渡人抬头看向那只怪物，只见他也在看着自己，眼中幽暗的鬼火摇曳，简直摄人心魄。 “别担心误伤了！快弄死他！”三途川摆渡人心惊肉跳地说。 各种技能又丢了过去，但那怪物再一纵跃，跳到了某个倒霉的玩家的肩膀上，直接把他压倒了。那小子吓得哇哇大叫，以为自己要挂掉了，不料鬼先生只是以他的身体为踏板，又是一个纵跃，这一次他跳到了三途川摆渡人的背后，再次向他发动攻击。 这一次三途川摆渡人有了应付的经验，他捂着耳朵，同时绕到自己的独角犀牛的背后，鬼先生找不到攻击他的角度，只好再次调整站位。 他们像在玩一个十分滑稽的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几十上百个玩家在转圈，被搞得手忙脚乱，有人吐槽道：“我去，这怪物专门盯着三哥砍，还懂先杀官儿，看起来是站在劳动人民这一边的嗷？” 三途川引渡人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大吼道：“这只怪是受人控制的！制造它的那个人还在这里！快！找到他！” 路诤也被吓了一跳，他没有料到自己用鬼先生的尸体制造出来的东西居然这么强力。 【炼尸：通过支付一定量的灵魂点数（可以用精神点数替代），激活死者残余的灵性，将他的亡魂拘束在他生前的尸骸上，将其置为你的傀儡，傀儡强度视死者生前强度和你付出的灵魂点数而定】 这个技能是从三轮家的那一部分灵魂石板碎片上继承而来的，当初那位宫司曾借用这个能力布下过万鬼噬人的大阵。 路诤还是第一次用这个能力，考虑到当初的“尸鬼”表现出来的强度也就那样，所以在刚才系统向他询问的时候，他支付了自己几乎全部的精神点数，外加不少在这场副本中收集到的灵魂点数。 副本中的人物、精灵、道具本质都只是时间轴上的一个快照，脱离出去也就重置了，所以路诤支付起来相当慷慨。 不过这个技能却给了他一个惊喜，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惊吓。 以鬼先生的尸体炼制出来的尸傀儡，从表现来看，已经差不多相当于一只等级在32-35级左右的幽灵系宝可梦了，还能使用幽灵系低级别的通用技能，舌舔、惊吓、暗影抓、鬼火，而且似乎速度很快，属于刺客型的。 以10级以上的等级差，再加上玩家们第一次应付这种半精灵的怪物，难怪叫他们手忙脚乱。 他的计划本来是偷袭杀死鬼魅的指挥官鬼先生，然后利用催泪弹脱身。但他担心自己制造的混乱不够，拖延不了多长时间，所以灵机一动，想到了用“炼尸”这个能力。 不料这个能力的强度超乎他的预料。 路诤转头张望了一下，看到周围的人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鬼先生化作的尸傀儡身上，他低头看向倒毙在地上的万圣怪杰，觉得自己可以让混乱变得更大一点。 他慢慢靠过去，选定了地上躺着的万圣怪杰，试着又支付了一部分刚刚回上来的精神点数。 这时，恰逢三途川引渡人的大喊：“这只怪是受人控制的！找到制造它的人！” 玩家们听明白了分团长的话，人群变得有点炸裂，他们纷纷转头四顾，觉得身边的哪个家伙看上去都有点贼眉鼠眼，像个妖道。 终于，地上那具缓缓站起来的尸体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有人示警：“川哥！杰哥他也诈尸啦！” 三途川引渡人一边正在跟鬼先生斗智斗勇，他扭头朝那边看了一眼，心说，我去，这什么情况，这居然不是用一次性道具召唤出来的么？ 万圣怪杰的尸体也已经站了起来，他眼睛猛地睁开，瞳孔中同样摇曳着蓝色的幽光。 但和玩家们想的不一样，万圣怪杰没有选定三途川引渡人和他死磕，而是一个纵跃，跳到距离他最近的某个玩家的背后，漆黑的手臂一下子捅穿了他的胸膛。 万圣怪杰拔出血淋淋的手臂，然后又是一跃，冲进了指挥精灵对付鬼先生的人堆里，在里面横冲直撞大开杀戒。 玩家们这才反应过来，差点被万圣怪杰扑倒的玩家抱头鼠窜，“我去，杰哥怎么开始无差别攻击了？” 但玩家们太多了，大部分人还在外围探出脑袋看热闹，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他们开始玩起了烂梗接龙。 “杰哥想看看你身体结不结实咯。” “不要啦，杰哥。” “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害羞。” 三途川引渡人快被队友们的脱线气坏了，“打副本呢，都他妈给我严肃一点！” 路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作为指挥核心的鬼先生和他的副手万圣怪杰先后被干掉，另一个核心三途川引渡人也被缠住，鬼魅的玩家们一时乱作一团。落花星雨宫那边的玩家试着阻击了一会儿，她们分出一部分人和鬼魅的外围玩家交了交手，开始且战且退。 他隐藏在混乱的人群中，再次激活鬼影重重的降临特效，脱离了鬼魅的玩家阵地。 不过这种程度的混乱还影响不了大局，鬼魅被阻拦了一下，但南面的傲世信条已经从侧翼切入了战场。联盟公会玩家们抱头往北面溃逃，一片一片被杀伤。 路诤一扭头，踩着阴影向东面跑去，五公里外是公会联盟的驻地，那里还有几千人留守，他需要再干一次信使的活。 此时，主战场上，神话降临带着他的人撤到北面的别墅区，其他大公会的高层也跟他在一起。他们一伙人尽力组织溃兵，但公会玩家们混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乱成一团，再加上身后有傲世的人猛攻，公会高层们把嗓子都喊哑了，依然只归拢了很少一部分的人马。 神话降临四处打量地形，也看中了房顶上的制高点。 “喂！叫你们的人下来！换我们的人上去！”他随口对一个看上去像是头目的雨季玩家吩咐。 他刚吃了败仗，心情正不好，所以语气不太好。不过他在自己公会里说一不二，到了其他工会也有人看在神话家大业大的份上卖他面子，但雨季的小姐妹们可不惯着他。 那名雨季玩家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哟，这么神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刚打了胜仗呢。” 她们本来正在围观他们打仗，见神话降临等人败退下来狼狈不堪的样子，还一副要接管她们的驻地，脸上忍不住露出不屑。 神话降临一下子就毛了：“臭女人，你什么态度！” 雨季玩家闻言都愣了，心说“你什么态度”这种话从来都只有她们这么说，没想到今天居然反过来了。 “你凶我？”她一时也搞不太清楚神话降临有何依仗，于是试探着使出一招亢龙有悔，打三成力，留七成力，能发能收。 神话降临心说我他妈的何止凶你，我他妈的简直想砍你。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时候和盟友内讧，只有死路一条。 他只装没听见，压着火气说：“叫你们的人撤下来，换我们的人上！快！慢就来不及了！” 但那玩家见神话降临不敢还嘴，以为他心虚，立马又是一招接着一招：“你们自己技不如人打输了，还有脸凶我们？” 神话磨了磨牙，阴恻恻地说：“你换，还是不换？” 如果他一直当哑巴倒还好，小姐妹们说两句就完了，见他敢反驳，小姐妹们立马就来劲了。 “还敢威胁，笑死。”那名雨季玩家翻着白眼看天，“你们男宝就这水平，打不过不叫人说，还说要换我们的人，谁给你的自信？” 其他的小姐妹们也开始帮腔：“就是就是，普信男简直绝了。你们没来之前好好的，阵线都稳住了，你们一来阵线就崩溃了。控制变量法，是谁在拖后腿，很明显吧？” 神话降临气得手都在抖：“你……你……你们……” 见他无能狂怒的样子，小姐妹们更起劲了，说的话也更加难听：“你什么你？话都说不利索还敢来打网游，小儿麻痹症么，看来你们男宝的脑神经发育问题很严重哈。” 小姐妹打架没赢过吵嘴没输过，这一套组合拳打过来，把神话降临打得气急攻心差点当场去世。 他正要动手，有人在旁边按住了他。 江山情重冷冷地说：“我们这次过来可全是为了支援你们雨季，这样冷嘲热讽，以后谁还敢来帮你们。” “哼！”冲在最前面的那名雨季玩家冷笑一声，“是我求着你们来的么？” “不是你求的，却是你们雨季的人来求的，他还带着你们茶团长的手书，这你也要否认么？”江山情重试图讲道理。 那玩家哼了一声，没再反驳，而是阴阳怪气地说：“那谁来找你们，你们去找谁啊？” 这话说的就有点无赖了，江山情重心里的火气也有点压不住了，这次会战中，他的伤亡也不小。他从上到下打量了这名玩家一眼，这家伙脸蛋圆圆的，表情却刻薄，一脸的习武之相，再看她的ID——小丸子大人。 “别跟这女人废话了！”神话降临伸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和江山情重颇多矛盾，但此刻居然有种同仇敌忾的感觉。 两人正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一丝戾气闪过。 这时，旁边风风火火跑过来一个人，对着这边喊道：“丸子，别跟他们争了，把咱们撤下来！” 茶小树走到几人跟前，对他们拱了拱手：“我这边损失有点大，姐妹们难免有点火气，望诸位海涵了。” “另外，对诸位的支援，雨季感激不尽。”她微微鞠了一躬。 茶小树恭谦的态度让两人有火没处发，闷在胸口堵得慌，像是压了一块滚烫的石头。 神话降临往地上“呸！”了一声，他声音沙哑地说：“这是个圈套，算老子栽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攻防 神话降临刚指挥他的人登上别墅的楼顶，就听见别墅区入口处的阻击部队在喊：“老大！他们冲进来了！咱们拦不住了！” 此时鬼魅那边的玩家终于解决了路诤给他们制造的麻烦。他们从东面加入了战场，傲世的人则早已从南面压了上来，西面则是游侠王朝的人。三面夹击之下，被留在别墅区外面的联盟玩家终于被收割殆尽。 潮水一般的玩家向这边涌了过来。 “稳住！不要退！我们可以！”神话降临用喊哑了的嗓子继续给手下打气，同时向其他人喊话：“七界书！江山情重！临渊渔！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时候就别再保留实力了！” 他其实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其他公会的高层并没有保留实力的意思，事实上不论是七界书，乃或是江山情重正率队亲冒矢石，或者他们想保留实力也没这个能力，因为玩家们已经杀嗨了，男孩子们在和平安定的环境里呆的久了，一遇到这种大场面，一个个嗷嗷乱叫，闭着眼睛直管砍人。 他们的反击获得了一点成效，一百多名玩家抢占了别墅区的大门，把十倍于他们数目的火箭队玩家拦在了外面，这为后排队友重整阵型赢得了时间。 “很好！继续保持，守住大门就是胜利！”神话降临也看出事情有了一点转机。 他们这一边处于弱势的一方，别墅区的大门是唯一可守的险地，就好比是函谷关，一旦函谷关失守，肥沃而脆弱的关中平原就会暴露在敌人的爪牙下。 双方围绕着别墅区的大门入口展开拉锯战，交战十分惨烈，现在玩家们手中还没有扛得住伤害的坦克型精灵成长起来，大部分的精灵站位稍微靠前一点就会遭到集火，来不及后撤就被击倒，只能用元气药片施救，而这种药品十分稀缺。 进攻方力有不逮，防守方也死伤惨重，入口处密密麻麻趴着全是尸体。 奥本海星试着带人冲了一下，然后灰头土脸地退了回来，刚才那一波进攻，他的精灵就损失了一半，几只用来辅助和联防的精灵全部濒死，最后只保留下来两只主力精灵。 他一摸口袋，可以复活精灵的元气药片也已经用完了。 他看向四周，灵机一动，吼道：“兄弟们别死磕正门了，咱们翻墙吧！” 玩家们受到点播如梦初醒，他们不再进攻大门，而是四散开来，踩在精灵的背上翻越别墅区外三米多高的铁栅栏。 别墅区里面的联盟公会玩家也只能散开，一个个去拦截。 战斗的惨烈程度下降了，至少没有大门口堆积如山的尸体看上去视觉冲击那么夸张，但随着战线的拉长，双方的伤亡却上升了。 这时火箭队和游侠王朝的联军在人数上的优势逐渐发挥出来，他们像是打地鼠那样多点突破，联盟方的人一再拦截，还是挡不住。 “哐当”一声重响从远处传来，随即是一阵欢呼声。 “怎么回事？”神话降临向那边眺望，心里生出不妙的预感。 “老大不好了，墙被他们弄塌了！”神话白羽从那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他们的精灵用技能把围墙弄塌了，现在人已经冲进来了！” 神话降临气得骂娘：“施工方在搞毛啊！这他妈都什么豆腐渣工程！” 这话就有点诬赖施工方了，玩家们先是用溶解液腐蚀墙根下的钢筋，又是火煅又是水冲，还用石头猛砸，一堵小小的围墙又怎么扛得住这种破坏？要是能扛得住，那训练家还怎么取得现在的社会地位？ 被打破的围栏缺口在西面，大量的玩家从那个缺口攻了进来，站在高处的神话降临已经能看到他们了。 他的脑子高速运转思考对策，他想到此刻神话的主力在守大门、七界群英在守侧面，两家都脱不开身，于是问：“临渊渔呢？赶快去找临渊渔，赶快让北海的人去把缺口抢回来！” “北海的人已经在那边了！”神话白羽回话：“就是鱼哥让我来的！再没援军，他们就顶不住了！” “还有谁……还有谁……”神话降临心如乱麻，但他只得强迫自己冷静，“对了，还有雨季！雨季的人在哪呢？” “她们好像已经退到北面准备撤了！” 神话降临脸上的表情闪过一抹狰狞，他破口大骂道：“咱们全是因为这些娘们才落入圈套！妈的臭娘们自己想跑？不准跑！快！给我去找雨季的人！她们必须出力！敢跑我就灭了她们！” 神话白羽一拍屁股就要走，这时有个清冷的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降临哥，是我让她们撤的。” 神话降临扭头一看，只见凤九款款走了过来，她脸上的表情居然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从容模样。 他对这位风姿绰约的九姑娘素有好感，或者换个说法，倾慕已久。换作平时，他不介意大度一点，但此刻落入傲世的陷阱，他的情绪有点失控了，“我不是让你挡住鬼魅么？你没听见？” 凤九瞧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没出现什么变化，“降临哥，胜败乃兵家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没败！”神话降临咬牙切齿。 “是小妹说错话了，咱们没败，只是吃了亏。”凤九微笑道：“不过现在他们人多，阵型规整，我们硬顶只会徒增伤亡，不如组织一下撤到北面慢慢打。” “你要我逃跑？”神话降临恶狠狠地说：“不行！直接逃就是溃败，人怎么逃得过精灵，阿柏怪一口一个人头，能逃出去四分之一就谢天谢地了！到时候我们怎么继续跟傲世的人打？我怎么向弟兄交代？”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退到别墅区打巷战。别墅区地形复杂，适合散兵小队游击。根据兰切斯特公式，攻防双方的火力效率决定了战争的胜负，我们把人散开，他们找不到攻击目标，就只能把大量时间放在围追堵截上。” 兰切斯特公式是由英国工程师在1915年提出的一项计算交战双方兵力消灭过程的常微分方程组，是军事运筹学的重要公式，阐述了兵力集中使用的数学原理，可以用来定量分析历史上大量以弱胜强的战争过程。 凤九反过来使用了这个原理，通过运动同时降低双方的火力效率，从而拉长交战的时间。 神话降临没学过军事运筹学，不过不影响他理解凤九的意思，“所以呢？” “对手人多我们人少，又是有心算无心，靠这里的人我们无论如何是不能反败为胜的。但我们还有一半人在驻地，他们是现成的援军。”凤九淡淡地说：“如果他们能及时赶来，而那时候我们还没被消灭干净，就轮到傲世和鬼魅的人考虑怎么全身而退了。” 神话降临闻言一拍脑袋，中了傲世的圈套之后他一直忙着组织溃兵，都忘了去找援军的事了。 “赶回去说明情况，组织人手，再赶回来……大概五十分钟，考虑到各种情况，我们至少还要坚持一个小时。”他迅速思索。 “既然时间紧迫，那就不要浪费在犹豫不决上。”凤九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降临哥，你是盟主，这个决定必须要你来下。不过不论你最后做出什么决定，小妹既然答应由你来做这个盟主，你的命令小妹就一定照办。” 凤九的话打动了神话降临，虽然他明知道刚才的话多半是表演的意味居多，不过他依然有点感动，浮躁的心绪也一下变得沉稳。 神话降临立时就做出了决定，他对周围的几个小弟说：“等等，不用去找雨季了，你们赶快去通知纵横天下和北海，找江山情重和临渊渔，让他们别死守了，散成小队打游击。” “明白。”小弟们嗯了一声，扭头就走。 凤九看着神话降临做出安排，微笑不语。 一直跟在旁边的七界书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早已跟江山情重和临渊渔达成了共识，神话降临派不派人去通知倒没什么意义，不过却给足了他盟主的面子。 他心说这女人真是厉害，把神话降临玩得团团转，“降临哥、九姐，那我也回去安排了。” “好，你去吧。”神话降临说话的同时，一边在口袋里摸索，他也想取个信物，号让手下去请求援军有个凭据什么的。但他摸索半天，只摸到了一张纸，正是雨季的茶小树写给他的那封求救信。 看着上面卑躬屈膝的文字，当初他还暗爽，没想到这才没多久，相同的处境就轮到他自己了。 神话降临一时百感交集。 他又掏了掏口袋，身上没带笔，只好一咬牙，把手指头咬破了，蘸着血在那张纸的背面划出一条横线。不过很快他发现血书可没这么好写，“帮”和“救”这两个字笔画就有点多了，没办法，他只好在那道横线上修修补补，最后划下歪歪斜斜的四个字母加一个感叹号。 HELP！ 小弟接过纸条，脸色古怪，像是那种想笑但不得不憋住，憋得很辛苦两腮的肌肉直抽抽的样子。 神话降临狠狠瞪了他一眼，“还不快去！” 小弟扭头就走，神话降临一把拉住他，“多带几个人，走北面！” 东面那条道路被鬼魅的人切断了，几人组成的小队想从这个方向突破几百人的封锁简直难如登天，他们只能从北面绕行。那片区域连接着中央火山的山坡，靠近别墅区的位置是大片的绿化带，行走相对艰难，路也比较绕，不过只得如此。 做完安排，神话降临带上剩下的人离开临时的指挥所，组织小队散开。 站在楼顶输出的玩家一一跃下，他们的退却让火力一下子骤降，这让本就岌岌可危的防线一下子崩溃了。 隆隆石等重型精灵再无足够的火力拦截，它们滚了进来，把沿途的精灵、玩家全都撞倒，然后阿柏蛇跟在它们后面，把断后的玩家扑倒，然后巨大的蛇吻对准他们的脑袋闭合，画面简直惨不忍睹。 火箭队公会和游侠王朝的联军突破了拦在最前面的联盟玩家，开始长驱直入。 神话降临心在滴血，这些顶在一线上作战的玩家是公会里的精英，结果现在一战全报销了。但他们却不得不做出牺牲，如果没人断后，人员的损失只会更大。 “快撤！”神话降临大喊。 “老大，咱们也赶紧走！”小弟们拉着神话降临的胳膊，如果总指挥交代在这里，他们的士气只会更加低落。 神话降临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能一咬牙别过脸不去看那惨败的画面，被小弟一左一右架走了。他心里暗恨，这战过后，他要害得他这般下场的人好看！ 不过他最恨的人还不是傲世，而是雨季这帮臭娘们，尤其是其中那个叫他落入圈套的家伙！ 与此同时，游侠王朝的人杀得兴起，奥本海星一马当前，指挥着自己的精灵把螳臂当车的对手碾成齑粉。 以多打少实在是太爽了，站在集体中间随便放放技能，敌人就倒下了，比以多打少更爽的是追杀战，敌人落荒而逃的样子不仅狼狈，而且毫无抵抗任人鱼肉。 奥本海星一边冲一边嗷嗷怪叫：“蒋公子，怎么几天没见这么孬了？跟雨季的娘们似的？错了，雨季的娘们可没你这么孬！哈哈！” 在他旁边的无心法师却没他这么乐观，这家伙脸色略显低沉。 “老吴，你又怎么啦？弄得好像是咱们这边吃了败仗似的。” 无心法师低声说：“对方很果断，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奥本海星十分惊讶，“我靠你又看出了什么？什么叫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吴哥的意思是说神话降临的变招。”阿西巴在一旁解释：“他们化整为零，四散开来，虽然看上去一触即溃，我们占尽上风，但整体伤亡率反而降低了。我们这种整编队进攻的方式反倒有力无处使。” 奥本海星看过去，神话降临的人果然因为最初的溃散丢下大量的尸体，但随着他们散入别墅区内部化整为零，大量的人躲进建筑、绿化带里，他们需要耗费时间和人员一一搜查。 “那我们也散成小队和他们打？” 无心法师摇了摇头，“不妥。” “为什么？” 阿西巴解释道：“散开容易聚集难，吴哥是担心万一战局出现变化，需要我们再集中起来，或者成建制有序撤退什么的，就办不到了。” “战局会出现什么变化？他们这种情况难道还能反败为胜？”奥本海星语气十分轻视。 在他看来，像神话降临那种人，如果不是在现实世界家境颇丰，靠氪金打榜，身边围了一圈小弟众星捧月，就他那种游戏技术和组织才能，当个小队长都嫌拖后腿。 无心法师沉默不语，同时用手指揉着太阳穴，一副殚精竭虑的苦恼模样。 “老吴，能不能别卖关子，有什么事儿你倒是说啊！”奥本海星对老朋友喜欢当谜语人的腔调十分不满。 “吴哥应该是担心……” 阿西巴刚想解释，远处有几个顶着金闪闪的公会抬头的玩家联袂而来。 抬头上的金光说明了他们是公会的高层，其中除了凑成这次会战的亡灵战神之外，还有傲世公会在这个副本里真正的话事人，傲世信条。 傲世信条是个看上去相当沉稳的年轻人，留着普通的中微分，居然罕见的没有染发，十分低调。此人据说是会长傲世神皇最为倚重的一位副会长，帮助他处理公会里的大部分庶务，同时也是他在现实世界中公司的合伙人之一，属于那种霸道总裁身后的男人。 无心法师不敢怠慢，赶快迎上去，但他看了看两人的背后，神色诧异：“鬼先生呢？他怎么没来？” “鬼先生他……”傲世信条语气古怪，“他阵亡了。” “阵亡了？”这下不仅是无心法师诧异了，奥本海星和阿西巴也愣了一下，“没搞错吧？他可是鬼魅的副会长？怎么阵亡的，喝体力药剂的时候呛死了？” “是被人刺杀的，好像是落花星雨宫的人。”亡灵战神说。 “具体的情况还是我来说明吧。”有人上前一步，“在下鬼喊捉鬼，目前暂代鬼先生的职务，全权处置鬼魅各项事务。” “还有我，我叫鬼迷心窍，鬼魅的事务由我们两个共同处置。”另一个人说。 无心法师看向一开始自称要“全权处置鬼魅各项事务”的鬼喊捉鬼，却见此人没有反驳。 他的眉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再抬头看向这两个打擂台的人，见两人的公会抬头边框并不是金色的，而是银色的，代表这两个人在公会内部的职务相当，都只是“分团长”，算不上最顶层。 无心法师霎时感觉有点头大，这些大型公会跟他们这种纯纯的玩家自组织公会可不一样，背后不仅站着MCN机构和电竞俱乐部，还有投资人。很多团长级别以上的玩家同时也是俱乐部员工，在公会内部的声望实打实的跟升职加薪挂钩，所以这种情况下，两个、或者更多同职级的玩家为了某个机会进行内斗并不奇怪。 好像看出了他目光里的质疑，鬼喊捉鬼苦笑了一下，“没办法，不仅是鬼先生，还有他的几个助理也都阵亡了。” 无心法师等人这下不止是诧异，而是震惊了。 他们互相看了看，面面相觑，奥本海星第一个发问：“怎么回事？你们是被美军的B21轰炸机轰炸，还是出门没看黄历踩到地雷被炸死了？” “没那么夸张，是被人刺杀的，那家伙好像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技能，不仅能隐身，而且还能召唤怪物。我们没防备，副会长和身边的几个助理被他一刀一个，全送走了。” 奥本海星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哪家的好汉这么猛？” “不知道，听见过他的人讲，那家伙好像没公会抬头。不过当时我们正遭到落花星雨宫的阻击，那家伙可能是那边的人。” 无心法师从对方的话里捕捉到一个关键词，“什么叫‘见过他的人’？你们没击杀他？” 鬼喊捉鬼有点尴尬地说：“他有隐身技能嘛，我们也是事后才反应过来。” 奥本海星闻言又倒吸一口凉气，“这……”他想吐个槽表达自己的震惊之情，但搜肠刮肚没想到什么好词，最后只能吐出两个字，“我丢！” “那哥们的ID叫啥？这等好汉必须要认识一下。”他说。 奥本海星对对手的吹捧听起来倒有点像是对他们的嘲讽，鬼魅的两个分团长更加尴尬。鬼喊捉鬼咳嗽了一声正要说话，却见无心法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语气急切地问：“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什么？”鬼喊捉鬼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问，刺客脱身以后，往哪个方向离开了？”无心法师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凶狠。 鬼喊捉鬼一摊手，意思是不知道。 无心法师转头向旁边沉默不语的傲世信条和亡灵战神看去，“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傲世信条和亡灵战神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所以我们找你来了。” “找我有什么用？”无心法师语气冷淡，“我们游侠王朝为了引出神话已经阵亡了接近一半的人，现在目的达到了，你还想我们做什么？” 奥本海星有点受不了他们直接跳过前因后果就直接开始争论了，他瞪着牛眼问：“喂，能不能稍微解释一下？” “奥哥，”阿西巴拽着他的胳膊，像是幼儿园的老师跟一个好奇宝宝那样说话，“你想，咱们这次作战的目的是什么？” “本来是说，要通过围攻雨季把联盟的人引诱出来，然后给火箭队创造偷袭他们基地的机会。”奥本海星憨声憨气地说：“结果因为担心陆狰狞这狗日的王八蛋泄露情报，我们临时改换方案，改为伏击他们的援兵。这个目的不是达到了么？” 听到“陆狰狞”这个名字，鬼魅的两个玩家愣了一下，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 阿西巴打了个响指：“对喽，所以我们最担心什么？” “担心围攻失败？” “不错，那什么情况下围攻会失败呢？” “好了好了好了，能不能直接说答案？你当逗小学生呢？”奥本海星瞪大眼睛，看上去十分生气。 阿西巴心说不不不，你没到小学，充其量幼儿园大班水平。 不过面对一个身高一米九、体重两百斤的彪形小胖友，他缩了缩脑袋，老老实实地回话：“说白了，吴哥一直担心的就是联盟驻地那边的援军，不说多，他们只要分出1000个人包抄我们后路，我们就受不了。鬼魅的人本来就应该负责封锁那边请求援军的通道，结果现在不仅通道没封锁成功，连领头的大哥都叫人做了。” 奥本海星翻了个白眼，“早他妈的说明白不就得了，废那么多话？” 一旁的鬼喊捉鬼咳嗽了一下，“这件事是我们鬼魅没有办好，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要请诸位老大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无心法师闭上眼睛，两只手指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揉着，“首先，我们游侠王朝之前担任过充当诱饵的任务，人员损失惨重，负担不起阻击援兵的重担了。” 他一开口就把话堵了回去，而且态度相当坚决，傲世信条没办法，也只好顺着他的话说：“阻击部队由我和鬼魅的人来出，但是我也有个条件。” 无心法师睁开眼睛，斜睨着他。 “你们把人员散开，勇于和联盟的人打巷战，刺刀见红，尽可能多的杀伤对手。”傲世信条说。 “你有多大的把握能挡住联盟的援军？”无心法师问，“如果你们没有挡住他们，我们的人再一散开，那就彻底完了，这里就不再是神话降临的葬身之地，而是我们的。” “我们准备分800个人做这件事，除非他们也倾巢而出，否则至少能给你们争取到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 无心法师心算了一下，说：“我们为这次会战出动了900个人，但为了冲当诱饵，损失了一半兵力，也就是450人。你们出动了2000人左右，但交战也有损失，就算剩1800人好了。这样我方加起来就是2200人。神话降临确实遭到重创，但至多损失三分之一，算剩1200人。一旦你们抽调800人走，那别墅区里就是1400人对1200人，我们双方的人数是一个量级，甚至可以说是劣势。” “吴哥，您也是电竞圈里的老前辈了，我叫您一声吴哥。”亡灵战神话语谦恭但语气不耐，“咱们是公会，不是军队，弟兄们参加活动是为了刷分的，不是来打仗的，愿意听从我们调遣是看得起我们。当阻击部队伤亡重，又没有分刷，已经是件苦差事了，你还想怎么样？” 无心法师必须承认他说的不错，他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我可以接受你们的条件，但我不会把人员散得很开，最少也要20人一组。” 傲世信条说：“我们今晚会战的战略目的是为了歼灭联盟的有生力量，如果他们的人都跑光了，会战就失败了。他们吃过今晚的亏，我们再想找到合适的机会可就难了。” “如果你们当真能守一个小时，加上援军来这边至少也要30分钟，那我们应该还有90分钟的时间。只要能歼灭500人，联盟那边和我们这边的人数就持平了，这样一来，战役的目标没有完全失败。” 傲世信条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那就这样办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神话降临 神话降临此刻正躲在一座别墅的院子墙根后面一动不动，隔着这面墙，凌乱的脚步声正从那边跑过。他不太敢探出头来查看，一是不知道从外面跑过的人是谁，二是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 现在他身边一个队友都没有。 整支队伍化整为零的时候，火箭队的玩家在后面狂追，为了给他断后，他身边兄弟们奋起反击，把那些追兵引走了，但也叫他落了单。 所以他一路狂奔找到这个低矮的院子里躲藏起来。 神话降临想到了当年被金兵搜山检海的宋高宗赵构，这家伙从河南逃到浙江，再从浙江逃到福建，一路上风餐露宿，夜宿过荒山，躲入过沼泽，出过海，喂过无数蚊虫蚂蟥，据说也因此落下毛病导致终身不育。 他感到有点屈辱，觉得自己像是一条偷了饭店里的香肠然后被人追着打的野狗，自小长这么大，他就从没这么欺辱过。 他蜷缩着，一边捏着手里的精灵球，暗恨不该听从凤九的话就这么轻易把队伍解散。 周勃不是说嘛，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大丈夫手中一旦失去权力，几个小吏就能把他捉拿了。想当年闯王大军在握时逼得崇祯皇帝煤山自缢，兵败流亡后却被几个地方农民用铲子砍掉了脑袋。 这时，他听见墙壁外的脚步停了，头顶响起几声鳞片摩擦的声音。 神话降临抬头一看，立刻亡魂大冒，只见两条狰狞的阿柏怪正越过两米多高的围墙，对他张开巨大的嘴咧。他能清楚地看到阿柏怪嘴里匕首一般长的毒牙，以及食道打开后暴露在空气中的口腔黏膜。 神话降临本能地向侧面一滚。 这救了他一命，阿柏怪的向下扑击没有咬中他的头。两条大蛇一击不中再次仰起头来，蛇躯像弹簧那样压缩，准备再次前扑。 神话降临慌忙丢出自己的精灵球，作为神话的副会长，他身上的精灵配置当然是最顶级的，火恐龙、铁甲犀牛、水精灵、雷精灵、肯泰罗。 “铁甲犀牛，冲上去用重踏！火恐龙掩护！” 两条阿柏怪被轻松解决了，但院子里面的打斗也惊动了外面的火箭队玩家，他们绕过围墙蜂拥而至。 这些玩家精灵的质量当然不可能与他这种重氪玩家相提并论，但他们人数众多，阿柏怪、大嘴蝠、臭泥、猴怪、臭臭花、口袋花、蚊香蝌蚪、穿山鼠等精灵一拥而上，把他围在了墙角。 全乱七八糟的技能丢过来，前排的铁甲犀牛、肯泰罗在后排的掩护下勉强撑住，但因为没法给精灵补状态，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那些乌合之众大概也认识到被他们堵在这里的家伙是一条大鱼了，有人抽身离开，剩下的人围而不攻。 神话降临脸色变化数次，他不想被俘受辱，想效仿西楚霸王乌江自刎，顺便在自刎前赋诗一首。不过他事先毫无准备，这时候临时要他写首诗纯属难为人，想必曹子建再世恐怕也只能高呼好汉饶命了。 但若是就这么命丧乱军之手，他又不甘心，觉得自己一代豪杰就这么不明不白挂掉了，岂不冤枉，他还没来得及找雨季的臭娘们算账呢。 随即神话降临又想到飞将军李广的典故，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死了之固然容易，但这不是相当于把还在顽强抵抗的弟兄们弃之不顾么——不行，他要苟活，然后反杀。 神话降临举手喊道：“我是神话降临！” 他本来以为只要自己报上大名，火箭队的玩家们还不欣喜若狂把他五花大绑给傲世信条和鬼先生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们送过去，然后他该义正词严地喝阻，“王不可辱！还不给我松绑？” 神话降临正脑内小剧场时，刚才离开的玩家们回来了，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大把石头砖块。 “嘿呀！”有人远远的把一块石头丢了过来，正巧砸在他的脸上。 神话降临被砸得头破血流，他一时没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说好的五花大绑龟甲缚呢？ 又是噼里啪啦的石头被丢过来，像是下了一阵石雨，神话降临不得不双手抱头再次蜷缩起来。 “这哥们好像是神话的精英玩家，你们说他的分是不是很多啊？” “多归多，别想着抢人头啊，谁砸死就算谁的！” “我有没有说过我小时候站在操场上用石头砸过校长办公室的窗户？砸得可准了！这下爷青回，看我不砸扁这小子的脑袋，嘿……着！” 神话降临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了，他们根本就对自己是谁没半分兴趣，刚才一拨人离开也不是通知他们老大的，而是觉得自己有点难缠，硬拼之下有点废药，所以去地上捡点石头当武器。 你还别说，石头的杀伤力还蛮强的，难怪古代战争中有专门的投石兵。 神话降临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他想站起来，大喊一声：“我跟你们拼啦！” 然后死得有尊严一点。 但他刚一抬头，又是一块石头落在他的脑袋上，把他砸得眼冒金星。 “呜呜呜……我跟你们拼啦……”神话降临趴在地上，委屈得想哭。 他看着自己一点点下降的生命值即将见底，心想自己终于要解脱了的时候，远处传来凌乱的声音，似乎有另一方赶来，双方开始交战，落向他的石雨停止了。 神话降临艰难地翻了个身，抬起眼帘瞧向来人。但他头部受伤严重，那些人影映入眼中光影十分模糊。 过了一会儿，战斗似乎结束了，有人走到他面前，低头俯视着他。 “我是神话降临……我……”神话降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只好委屈巴巴地说：“我要求符合我身份的人道待遇。” “嘿，你们看这个男的还没死！”那个人说。 神话降临愣了一下，说话的人声音清脆，像是个女人。 他努力坐起身，用沾满土的手擦了擦血呼啦啦的脸，试图看清眼前的人，这时那人从背后掏出一个瓶子，捅进他的嘴里，“喏，喝吧，补血的。” 这人的态度像是好心的小姐姐在路边救助一只垂死的流浪狗，神话降临心里大怒，但身体却很诚实的“吨吨吨”把喂进自己嘴里的补血药喝下去。随着生命值慢慢恢复，伤势好转，他的视觉逐渐恢复。 在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那人身材欣长，手臂白皙纤细，果然是个女的。 神话降临定睛想看清她的脸和ID，但刚抬起头，却感觉脸上一凉，一大泼凉水从上到下淋了他一头一脸。 “哇塞，被打得好惨呀，头上都是血，还不快洗洗。” 神话降临恼怒至极，心说你他妈的是当给野狗洗澡吗？老子是神话降临，神话的副会长！但生气归生气，但他还是很配合地用手把血和泥从脸上擦掉了。 “糕糕，你又这么好心。” “他好像是神话的人，是我们的盟友哎，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哼，神话还大公会呢，见面不如闻名，真是有够废柴的。” “别这样，人好歹过来支援我们呢。” “切，要他们装好人，不是他们我们会被偷袭么？” 这些声音或清脆或刻薄，但无一例外全是女的，而她们说话的口气让神话降临觉得有点耳熟。 他心里“咯噔”一声，用手在脸上擦了半天，这才睁开眼睛看清周围的情景。此刻，在别墅的院子里站着二三十个女人，而她们的头上统一顶着一个大大的公会抬头——雨季。 神话降临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他磨着牙，恶狠狠地说：“好呀！原来是你们！” 听到他的声音，前面那个女玩家回过头来，对他露齿一笑，“做好事不留名，不用谢我哦。” 神话降临心说谁他妈要谢你？他刚要发作，却看到那名女玩家回眸一笑，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脸。他心里一震，硬生生把刚要吐出去的脏话咽了回去。 神话降临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把“糕圆圆”这个名字给记了下来，心说，看在你刚才帮过老子的份上老子不为难你，不过仅限你一个人，你的队友嘛，哼哼。 “你是神话公会的？”高缘问。 神话降临“哼”了一声，双手抱胸，做桀骜状。 高缘看了他几眼，脸上露出同情，然后双手在他面前比划起来。 神话降临一愣，“你比划什么？” 高缘也一愣，“什么嘛，原来是你不是聋子。” 神话降临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她比划的是手语。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嘲讽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怼回去，于是只好一个人生气。 “喂！你不是聋子你就说话呀，你到底是不是神话的人？” 神话降临心说你问我老子是不是神话的人？你应该问神话是不是老子的人！他挑着眉毛，用成竹在胸的淡定语气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神话降临。” 他的本意是希望让这帮娘们意识到自己是神话的副会长，小装一逼。不料高缘翻了个白眼，“废话，你当我跟你一样瞎啊，你头顶那么大一个ID谁没看见？” “是啊是啊。”旁边别的雨季玩家开始群起而攻之，“这帮男宝怎么一个个都跟没上过小学似的，连话都不会说，你问东，他答西，真是绝了。” 神话降临气得从地上站了起来，摸向腰间的武器，但看着周围几十个雨季玩家，打消了要动手的念头。他伸手指向自己头顶，“看的到我ID，看不到我公会抬头么？” 他疯狂暗示：“镶金边的！” 一般来说，在公会内部的职务越高，公会抬头的边框特效越酷炫，他还是希望让雨季的人自己认出他是个大人物，好把这个逼给装了。 “嗯，是神话的就好。”高缘看着他的头顶点了点头，“那我问你，之前有个玩家去找过你们，你见到他了么？他叫陆狰狞。” 听到这个名字，神话降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腾的一下就火了。今晚的局势失控，就是从这小子求援开始的，现在想来，这家伙身上的疑点可太多了。 “怎么，你们也在找他？”神话降临冷冷地问。 听到他的语气不对，高缘刚想追问，这时，别墅外面传来其他玩家的声音，“她们就在那里！” “快！都准备一下，火箭队的人又打来了！” 雨季的人居然没有在外面安置岗哨，火箭队的玩家离得近了才被发现，他们指挥着精灵一下子就冲进来了，小姐妹们顿时乱作一团。 神话降临急得跳脚，“别退啊！他们都是毒系精灵，让小拳石、走路草往前站！火恐龙先别动，让杰尼龟用水枪点杀小拳石！还有，小心大蛇瞪眼！” 但小姐妹们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废话什么废话，闭嘴！” 神话降临气得差点吐血，其实来这边的人数并不多，大概也就十个出头，雨季的玩家人数在他们的两倍以上，两个打一个，按理说就算是等级低一点、指挥混一点，靠人多莽也莽死了。 不过小姐妹们的武德实在拉胯，硬是被几条阿柏怪从联防的缝隙里突破进来，蛇躯一弹，作势就要往站在最前面的雨季玩家身上扑去。 那个女玩家也着实有点不争气，面对一条三米多长的紫色大蛇，她直接僵在原地，被吓得动都不动。 眼见这姑娘就要命丧蛇口，一旁的高缘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似的东西，“咔”的一声，两道电片从枪膛里弹射出去，打在阿柏怪的蛇躯上，蓝白色的电光闪过，那条大蛇浑身抽搐，倒在地上不动了。 “啊——！”直到阿柏怪倒地，差点被蛇咬死的女玩家这才发出了一声迟到的尖叫，“蛇……我怕蛇……” “好了好了，”高缘赶快上去安慰她，“这不没事儿么。” 她把手里的电击枪举起来，对周围的队友大声说，“大家别害怕！阿柏怪不抗电！一枪就挂！” 神话降临惊得瞪大了他的狗眼，只见周围雨季的玩家们从怀里掏出十几把同款的电击枪。他心说，我了个去，你们装备倒是不错。 高缘振臂一呼，“姐妹们！跟我上！” 有些胆子大的姑娘们跟着她，把手里的电击枪瞄准和她们的精灵纠缠的阿柏怪，“咔咔咔”的连续几声，打主力的阿柏怪们被高压电击命中，很快丧失了战斗力。 火箭队的玩家们完全没准备应对这种情况，阿柏怪的瘫痪导致他们的前排一下子就崩溃了，几只小拳石孤掌难鸣，很快被雨季的后排精灵用水系技能击溃。 “受死吧！小丁子们！”雨季的小姐妹从院子里追了出去。 火箭队的玩家设想过反击，但刚一回头，电击枪又“咔咔咔”响了起来，不止是他们的精灵，连他们本人都中枪倒地。 小姐妹们追杀一阵，火箭队的玩家留下一半麻痹走不了的人，剩下的人抵抗了片刻，只得忍痛抛弃队友撤走了。 女玩家一脚踩在一个倒地抽搐的男玩家腰上，踹了他一脚，淡淡地“哼”了一声，“不是吧，就这种武力值也敢来打拳？谁给你的勇气？” 那男玩家屈辱地瞪大眼睛，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两个字，“我呸！” 那女玩家不屑地撇了撇嘴，一挥手，小拳石重重一踏踩在他的头上，那玩家脑血管爆裂，头一歪，死了。 神话降临从院子里面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喂，咱们赶紧走吧，这里不安全了。” 但小姐妹们叼都不叼他，一个个全在嘲讽火箭队玩家们的不自量力，“男宝们真的好搞笑啊，打又打不过，光剩嘴硬了，一个个的排着队来送死，真的笑死了。” “男宝”这个词十分地图炮，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神话降临只好当做没听见，他把声音升高了个八度，“喂！听没听到啊，咱们的位置被傲世的人发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小姐妹们还是一动不动。 “喂！我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神话降临又把声音升高了个八度。 “哪儿来的野狗‘汪汪汪’叫个不停，吵死了。”小姐妹们翻着白眼。 神话降临一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她们不高兴了。但他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考虑她们高不高兴？老子什么身份，应该是她们考虑老子高不高兴才对。 “你们知道我是谁么？季沐霖在我面前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神话降临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面色阴冷。 “你谁啊你？”为首的女玩家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不屑地撇了撇嘴，“我为什么要知道你谁？” 她旁边的小姐妹们帮腔道：“普信男是这样的呀，被人打的时候缩在地上叫妈妈，刚站起来就自我膨胀了，早知道不救他了，真下头。用鲁迅老师的话这叫什么精神来着？” “阿Q精神！”其他人异口同声。 “哎，”那姑娘一脸恨铁不成钢，“都快一百年过去了，国男还这样，真是劣到骨子里了。” 神话降临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他用手指着那群女玩家，嘴唇直哆嗦，“你们……你们……好……好的很哇，我神话降临不灭你们雨季，我他妈的就不信蒋！” 这话让小姐妹们愣了一下，为首的人皱眉，不过什么都没说。 神话降临等了一会儿，见她们还是不肯低头认错，只好一梗脖子，准备自己走了。他心里想，傲世啊傲世，你们他妈的倒是给力一点，快点给我把这群女的都弄死啊！ 这时，高缘从院子里面走出来，“喂，那个神话的，你别急着走啊。” 神话降临冷冷地瞥着她，心说，世上好看的女人多了去了，他妈的别以为你稍微长得有点姿色就能为所欲为。 “你还没回我话呢，你看到路诤了么？”高缘问。 她用的是路诤的本名，不是游戏ID，不过这不影响神话降临理解她指的是谁。 “没看见。”神话降临语气冷淡。 高缘叹了口气，她转身对周围的雨季玩家们说：“收拾收拾，把状态补一补，咱们赶快走吧。” 有些小姐妹不太情愿，“糕糕，待在别墅里休息一会儿不好吗？” “这不行，刚才我们的打斗肯定惊动火箭队的玩家了，再不走他们的大部队就要围上来了。” “他们的主要目的不是要围歼神话的人么，应该不会故意针对我们吧？” 神话降临在旁边听着她们的讨论，刚没听几句，血压就要升高了，他在心里怒吼，我日！你们倒是知道老子是为了救你们才被包围的！ “对了，”那玩家看向神话降临，“这货说他是神话的副会长。” “喂，那个谁。”她冲神话降临扬了扬下巴，“你说你是神话的副会长，是真的么？” 神话降临嘴角一歪，做出那种龙王归来的邪魅表情，同时心里冷笑一声，你们就算现在跪下认错我也不会原谅你们的，哼。 “副会长是大官啊，糕糕，你说我们要是把他给傲世绑去，他们会不会愿意放我们一马？”有小姐妹开动脑筋。 神话降临闻言差点石化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你们还能更没有下限一点么？ “这不行，说到底他还是我们的盟友，不能就这样把他卖了。”高缘看了他一眼，叹气道：“唉，也是个可怜人。” 神话降临心说我饿得吃你家大米了我是可怜人？ 不过听说不会被绑去送给傲世信条，他好歹松了口气。万一雨季的这帮娘们真五花大绑龟甲缚把他送到傲世信条面前，那不得把他们给笑死。这种程度的社死，大概真的可以宣布退网了。 “糕糕，你那个小陆我感觉应该没事，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归队了，正跟茶茶她们在一起呢。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找茶茶她们会合，你觉得呢？” 高缘想了想，点头道：“也行。” 她回头对神话降临挥了挥手，“走，一起呗。” 神话降临心说，要我跟着你？可以，你求我啊。 他站在原地摆出一副倨傲的模样，等着雨季的玩家们极力挽留，然后他再冷嘲热讽几句，说现在再礼遇，晚啦。 不料小姐妹们收拾收拾东西，有说有笑地往北面走了，对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神话降临觉得自己的人生有点幻灭，在这之前，他好歹觉得自己也算是一方人物呢。不说七界书、临渊渔他们那种混电竞圈的打工仔，就说那些公会的会长吧，谁不得卖自己个面子？结果到了雨季这里被啪啪打脸，打得脸都肿了。 他摸了摸腰上的精灵球，他的几只精灵在之前火箭队的围攻下损失惨重，作为前排肉盾的铁甲犀牛、肯泰罗已经失去战斗力了，剩下的水精灵、雷精灵、火恐龙也因为频繁使用技能气力值没剩多少了，而他身上的补给也全耗光了。 神话降临一个人站在黑暗的夜色中，望着小姐妹们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一时间百感交集。 “喂喂喂，等等我！”他追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忍辱 神话降临双手各提一个巨大的包裹站在后排观察。 这两个包裹里装着小姐妹们收集到的各项物资，包括食物、饮水、药品和武器。跟上她们的队伍以后，小姐妹们就把这两个东西丢给他，说想加入进来可以，但他必须出力。 神话降临一度想要拒绝，他在游戏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会长，在现实中是大企业的继承人，他完全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沦为一个挑夫，而且还是给这帮嘴臭的娘儿们挑。不过期间又遭遇了一次火箭队袭击，他试着靠自己剩下的几只精灵抵挡，但发现没有队友掩护，一对多还是没什么胜算。 无奈之下，他只能答应。 神话降临唉声叹气，心说真是世事无常，把高富帅都逼得做牛做马了。 “欧耶！姐妹们你们真棒！”“不，是我们真棒！” 雨季的玩家们发出欢呼，庆祝再次击退了一波男宝的进攻。现在她们躲到一处靠近绿化带的边缘地块修整，给在交战中陷入濒死的精灵使用复活药，受伤的就用伤药治好。 据神话降临的观察，小姐妹们的补给居然颇为充足，而且人数众多，所以虽然交战多次，但她们减员并不严重。他心里又恼火又欣慰，恼火的是没给这群该死的家伙一点教训，欣慰的是自己也因此没遇到麻烦。 他也观察到，不论是游侠王朝还是火箭队的人，都是以小队形式进攻，人数都在10人左右。他稍一推理，很快想到对手的人也化整为零了。 神话降临不知道为什么傲世信条会选择把人散成小队，而不是用大部队进行追击，但他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不论是傲世、鬼魅，还是游侠王朝，他们的玩家素质和精灵质量，普遍是没有自己这一方高的，如果能找到自己的精英团队打小范围的交战，对面未必是自己的对手。 神话降临想通关节，咬了咬牙，走到雨季的玩家们身边，低三下四地说，“能不能借我点药剂，等我找回队友我翻十倍还给你们。” 小姐妹们眼都不抬，随手往他脚下滚了几罐药水过去。 神话降临看着脚下的药水瓶，脸色黑得比煤炭还黑，他再三咬牙，对自己说，勾践有卧薪尝胆，韩信有胯下之辱，神话降临啊神话降临，难道你连区区嗟来之食都吃不得么。 就在神话降临心里各种斗争，最后终于准备接受“嗟来之食”的时候，高缘抢在他前面把药水瓶捡起来，擦了擦，递到他手里，“哎呀，你们男孩子真是小心眼，掉在地上的就不能用啦？喏，拿好。” 神话降临接过高缘递来的药水瓶，一时羞也不是，恼也不是，只能叹气。 这几种药主要是恢复生命值和气力值的，他把药给自己的几只受伤不重的精灵用了，又说：“能不能再给我点元气药片？我有几只精灵濒死了。” 他的想法是，等他的精灵都满状态以后，他就离开这帮女的，自己去找队友。对手都是小股部队行动，他稍微躲着点，以他的精灵质量，只要不像上次那样被堵在院子里，应该没那么容易猝死。 “你谁啊张口就要元气药片？”小姐妹们撇了撇嘴。 “借！是借！”神话降临强调：“借一份还十份！我是神话的副会长，我什么身份，难道还会赖你们的账么？” “哼！”小姐妹们十分不屑，“拜托，你搞没搞清楚情况？现在咱们全都朝不保夕命悬一线，就好比是沙漠里快要渴死了，你说借我一口水喝等出去以后还你十口，这话你也说的出来？” 神话降临没想到小姐妹们斗起嘴来战斗力直线飙升，不论是修辞还是逻辑都几近无懈可击，他一时被怼得灰头土脸却无从反驳。 “我是神话降临，我是神话的副会长……”神话降临强调自己的身份，试图通过说明自己对联盟公会起的重要作用，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远在几瓶药剂之上。 但小姐妹们只一招就把他的话噎了回去，“你那么牛你怎么还跟着我们？你去当你的副会长啊？” 神话降临无言以对，他只能仰望苍天四十五度角，心说今天我到底是糟了什么孽，被谁下了降头，中了哪门子羊瘟，居然试图支援雨季？ 这时，旁边响起一声清脆的声音，“诺，元气药片我还有不少，你用我的好了。” 神话降临回头一看，还是那个名叫糕圆圆的女玩家，她伸手递过来一板胶囊药，正是能刺激濒死宝可梦恢复活力的珍贵药剂，元气药片。 在眼下这个副本，元气药片是最珍贵的补给道具，神话降临不免有些感动。他接过道具，嘴里小声嘟囔，“算我欠你个人情。” 高缘全没放在心上，之前她从路诤的背包里搜刮到了好多。她大大咧咧地说：“你们神话不是还支援我们么，算扯平咯。” 神话降临心说这可扯不平，一码归一码，你的人情算在你头上，等老子脱困自然会报答，这个副本里没机会，到了大地图上总也有机会……但雨季的账，还有这些娘们对老子的羞辱，嘿，那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他用从高缘那里得来的药剂治好自己的精灵，还剩下一点，他犹豫了片刻，揣进兜里了。 他站起身，正准备告辞，忽然听见南面有人正往这里赶。 “有人来了！”雨季的玩家变得紧张，姑娘们纷纷招出精灵布防。 有了前几次的冲突经验，她们对布置防线变得熟稔起来，懂得区分前排、中排、后排，让皮糙肉厚又抵抗毒系的岩石系精灵挨打，让电系和火系精灵在中后排掩护，同时捏着精灵球，一旦发现敌人人多势众，随时准备撤退。 跑过来的玩家才两个，一个叫燕云十六郎，一个叫吴牛喘月，都是七界群英的玩家。 以阵营区分，这两个玩家都是盟友，雨季的小姐妹们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放松下来。 那两个玩家看到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先是一惊，但等他们看清原来是盟友，随即大喜过望，径直向这里跑了过来。 两人跑入雨季的防线，一边喘气一边说：“雨季的朋友……后面有人……” 小姐妹们向那里一看，只见后面追过来四个玩家，全是傲世的人。 傲世的四名玩家也看到了她们，见有差不多三十个女玩家，知道依靠他们这点人决计啃不下来，于是一部分人退走了，另一部分站在外围，远远望着她们。 “快！把他们解决掉！”燕云十六郎一把拉住一个小姐妹的袖子。 那姑娘瞧了燕云十六郎一眼，见他长得不能说多帅，但也不算丑，于是撇了撇嘴，没有立刻发脾气，只是把他拉住自己袖子的手拍掉，不咸不淡地说：“知道了。” 雨季的玩家分出七八个向驻留在外围的傲世玩家追了过去。 两个男玩家本着对女玩家固有的刻板印象试着交了交手，想着打不过也可以逃走，却没料到小姐妹们手上藏着电击枪这种例外装备，趁他们且战且退的时候抽空放了冷枪，结果两人全都肌肉抽搐着交代在了这里。 “我靠，这帮男宝是不是真的小脑发育不良？”小姐妹们踢着地上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看我们这多人都不带跑的，也太蠢了吧？” 燕云十六郎走过来，拱了拱手，“诸位雨季的朋友，我们的人被围在前面的一栋别墅那里。我这是来求援的，还请各位赶快去支援。” “不行，我们还有事呢。” 听到这话，燕云十六郎有点急了，“十万火急！十万火急啊！” 高缘靠过来，问道：“你们都有谁被围了？都是你们自己人？有没有见过一个姓陆的玩家？” “大部分都是我们七界群英的，但还有一小部分是其他公会的玩家，对了，还有几个是落花星雨宫的。” 听他这么说，高缘脸上露出意动。 “糕糕，我们还得去找茶茶她们呢。你看，他们自己也说是被围困了，万一对面人很多怎么办？”姑娘们不太乐意为男玩家冒险。 高缘想了想，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们先去那里看看，如果对面人太多，我们就撤。”她又补充道：“就算七界群英不管我们的事，但那边不是还有落花星雨宫的玩家么。” “对对对，女孩帮女孩。”燕云十六郎听到事情有转机，赶快送上高帽子。 “行吧，别废话，快带路。” 小姐妹们跟着那两个七界群英的玩家过去了，神话降临从地上挑起巨大的背包扛在肩膀上——刚才看到那两个玩家过来，他就躲到了后面没有现身，就是不想让他俩看到这一幕。作为堂堂的盟主，他居然在干挑夫的活儿。 他踟蹰片刻，慢慢跟了过去。虽然被熟人看到了会很丢脸，但他实在有点关心自己神话的队友哪儿去了，以及现在的局势怎么样。 雨季的玩家向南面走了几百米，转过一条小路，就见到路边一栋的别墅。 别墅外面站着上百名傲世和游侠王朝的玩家，别墅二楼有七界群英的人不断释放技能压制楼下的玩家。傲世的人一时攻不进去，正在旁边砍柴生火，看上去正试图用烟把屋子里的人熏出来。 这些玩家隔着一段距离发现了雨季的增援，分了一队人过来，人数也不多，才十个出头。但小姐妹们却被吓了一跳，赶忙乱糟糟地往回逃。那些玩家见她们跑了，也不追远，返回去继续围困那栋别墅。 小姐妹们逃出几个街区，见对手不再追来，喘了几口粗气，回头瞪着燕云十六郎，语气不善地说：“喂！你怎么不事先说清楚有那么多人！你是不是故意坑我们？” 燕云十六郎也对小姐妹们的一触即溃十分不满，“你们怎么就知道跑？” 小姐妹们没料到区区一个男的居然敢反过来凶她们，冷笑一声，“好呀，我们好心来帮你，你却倒打一耙？可以，你们的人你自己去救！姐们儿不管了！” 这下连一直沉默不语的吴牛喘月也受不了了，抱怨道：“本来傲世的人围攻的是你们哎！我们不是为了你们解围会落到这副下场么？现在轮到我们要你们的帮助了，你们就两手一摊，这像话吗？” 小姐妹们阴阳怪气地说：“没错，小女子是找过各位求助。可是各位把围解了么？拜托，既然实力不够能不能不要打肿脸充胖子，量力而行有这么难么？” 吴牛喘月听得目瞪口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那种看到女生落水于是见义勇为的好汉，结果别人救上来了，自己淹死了，被救的那个家伙还不认他的好，说什么自不量力云云。 他和燕云十六郎对视了一眼，两人以前固然听说过女侠们的拳法，可今天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神话降临站在暗处看着七界群英的人与小姐妹们争吵，暗暗好笑。他心说这俩兄弟也太年轻、太幼稚了，一点社会经验都没有，居然还没有看透这帮女人欺软怕硬、自私自利的本质，试图请求她们的帮助，真是笑话。 燕云十六郎把脸往下一沉，他反手捏住腰后面的精灵球，做好翻脸的打算了。最差的情况无非就是从副本里挂出去，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眼前这帮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神话降临一看燕云十六郎和吴牛喘月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他有点犹豫，不知道要不要上去制止。本心上说，他是乐见小姐妹们吃点教训的，但现在非常时刻，多个人就多份力量，就算是七界群英的人，也该倒在冲向火箭队玩家的路上，而不是死于妇人之手。只不过他偶像包袱还是有点重，就这么从女人堆里走出去，身边连个伴当都没有，有点不符合自己的身份。 就在这时，高缘从前面返回，她走到燕云十六郎面前，说：“不是我们不帮你，确实是对方人太多了。那边将近一百个，我们这里也只有二十个出头，硬拼的话我们这点人也只能都交代在这里了。” 燕云十六郎看到眼前名叫糕圆圆的女玩家，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但他还是沉着脸，“那你们准备就这么不管了？” “就算管，也讲究个方式方法。”高缘说：“这样，我们从侧面牵制，你们的人要是能抓住机会突围出来自然皆大欢喜，但要是没抓住机会，或者在突围过程中被全歼了，那也别怨我们。” 燕云十六郎想了想，打消了要火并的念头，“可以，那尽快吧，再拖下去，敌人只会越聚越多。” 别的雨季玩家也听到了刚才他们的对话，小姐妹们颇有怨言：“糕糕，你这个人也太滥好心了吧，他们说话那么难听你还帮他们。” 燕云十六郎腹诽，谁说话难听？ “帮个小忙嘛，我们也不上去硬拼，造点声势，就像刚才那样吸引一部分人过来就行。”高缘劝道：“也不是纯粹帮他们，不是还有落花星雨宫的人也被困在里面嘛。女孩帮女孩，尽一份绵薄之力。” 女孩帮女孩是一句女权主义的口号，也是雨季的立派之本，小姐妹们自然不好反对，“糕糕你呀，真是。” 雨季的玩家们再次向南面的别墅移动，但这一次她们没能靠近就被拦住。傲世的玩家们展开阵型，人数还不到小姐妹们的一半，但火力却几乎持平，一番交手之下，大家互有伤亡。 “上啊！他们人少，我们可以一鼓作气冲过去！”燕云十六郎试图给妹子们打气。 “冲过去然后呢，送给敌人包饺子？你们男宝差不多得了，这不是已经帮你们把他们的人给吸引出来了么？”雨季的玩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们突围了。” 燕云十六郎瞧那边望了一眼，被傲世的人分出来对付她们的玩家也就十五六个，相较于围困别墅的人还不到八分之一，就这点人数的削弱，困在里面的人想突围，谈何容易。 吴牛喘月有点着急，他一个箭步走进雨季玩家们中间，想要劫持一个小姐妹逼迫她们就范，却意外发现队伍后排躲着一个闷声不吭的男生。 等看清他头顶的ID和公会抬头，吴牛喘月眼睛慢慢睁大了，“你……你……你是……” 神话降临此刻正肩膀上扛着小姐妹们的大包小包，一脸的落魄相，不像神话的副会长，倒像个长工。 他冷不丁地被人瞧见，忽然有种想要掩面而走的冲动。 这种心态就好比是某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家道中落，为了活命只好流落风尘，刚抚起一曲高山流水，却见下面的恩客乃是当年伺候自家的小厮……哎，人生呐，可真是个沉重的话题呀。 神话降临想极力否认，但想到自己头顶上那个金灿灿的公会边框，也没法抵赖，于是只好努力绷住脸上苦逼的表情。 吴牛喘月回头对那边的燕云十六郎大喊：“燕哥，你快过来看看这是谁！” 燕云十六郎走过来，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从苦恼变成了震惊，然后从震惊变作困惑，“你是……降临哥？” 神话降临忍不住想说，你认错人了，俺是降临哥远房三表叔外孙的舅妈家隔壁二嫂的侄子，狗娃。 燕云十六郎踏前一步，说道：“降临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神话的兄弟们呢？” 神话降心说，我也想知道啊。 “降临哥，你给评评理，这帮女的是不是欺人太甚！” 神话降临心说，正是如此，可又能怎么办呢。 神话降临沉默不语，但燕云十六郎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他大声对周围的雨季玩家吼道：“看到了没有！这是神话公会的副会长，这次行动的总指挥！总指挥有令，还不快随我一起上！” 神话降临瞟了他一眼，心说老子还没说话呢，你倒是先发号施令起来了，挟天子以令诸侯呢这是。 燕云十六郎气势汹汹，但小姐妹们根本不为所动，纷纷对他指指点点，像是在看一个二百五。 他有点尴尬，回头向神话降临投去求助的目光。 神话降临有苦难言，但作为公会联盟名义上的盟主，这时候不能退缩，否则焉能服众。但他的目光扫视一圈，看着小姐妹们越来越心虚，想着到底怎么说被拒绝的时候不至于太丢脸。 最后，他把目光放到了高缘身上，“糕圆圆？” “怎么了？” 神话降临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和你们会长季沐霖签过一个攻防协议，这份协议是针对整个火箭队阵营的，在这个副本之外就签了，永久有效。也是因为这个协议，你们茶团长向我求援，我没多做推诿就来了。” 他掏了掏裤兜，想把当初茶小树给他的求援信掏出来作为凭证，可他掏了半天，口袋里空空如也。他这才想到这枚信笺已经变成他的“衣带诏”交出去了。 不过他动作都做出来了，小姐妹们全望着他想看他能掏出点什么。 要是现在有人能递根烟给他缓解一下眼下的尴尬，神话降临很愿意为此付一大笔钱，可惜没有。那只手一时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于是只好就这么插在兜里。 他看向高缘，一字一顿地说：“我以神话公会的名义，请你们履行盟友义务，解救被围困的七界群英玩家。” 神话降临没照镜子，所以不知道虽然他已经很努力绷着脸语气强硬了，但眼神却是可怜巴巴的，像条摇着尾巴的狗。 高缘一时有点心软，但又没法答应，就在她为难的时候，从背后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声。 雨季的玩家们回头一看，却见树冠上突然窜出几条狰狞的阿柏怪，一下子把几个小姐妹扑倒了。 神话降临第一个做出反应，他的雷精灵和水精灵远远使用攻击。尤其是雷精灵，电系精灵以敏捷见长，电磁波一闪，将靠得最近的几条阿柏怪陷入麻痹状态，才没有让更多的玩家被蛇咬死。 但阿柏怪的偷袭只是第一波，随后从树林的转角处，一队十几人的傲世玩家从那里赶了过来，打头的还是火箭队的常用精灵——阿柏怪、大嘴蝠、小拳石。 “小心！他们从后面来了！” 神话降临猜测可能是她们这二十几个人待在这里确实让对手感觉到威胁了，他们表面上用十个人堵住路，但暗地里还是派了人包抄后路。 于此同时，她们正面的敌人也趁机攻了过来。 神话降临一边指挥自己的精灵反击，一边大喊：“跟着我一起突围！” 但他发现自己一冲，身后跟着的人一个都没有，小姐妹们只顾后退，把他一个人卖到前线，差点被火箭队的玩家包围。幸亏他的精灵给力，这才没有立刻被干掉，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只能灰溜溜地又退了回来。 战局不利，小姐妹也意识到不妙，但她们既没有选择果断突围也没能组织好防御，而是把有限的精力花在了骂男人上，纷纷指责起燕山十六郎和他的同伴把她们带入了险境。 小姐妹们吃瘪，神话降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也是其中之一，如果雨季的人死光了，对方自然也不会放过他。而一想到自己近期来的“委曲求全”全都白费功夫，他就更加苦恼。 三个男人一边被自己人唾骂，一边和敌人搏杀，真是苦逼到家了。 阿柏怪左突右冲，雨季的精灵损失得很快，眼见傲世就要撕开防御把她们屠戮一空时，忽然南面的阵线发生了变化。 大批的玩家从那里涌了过来，一下子把从那边攻击雨季的玩家给冲破了。 燕山十六郎大喜，“是我们的人！他们突围了！” 但神话降临却脸色一变，只见七界群英的玩家背后正跟着大批大批的傲世的玩家。大嘴蝠群呼啦啦地扇动翅膀飞过他们的头顶。 没有了人工建筑作为防御，这些占据了空中优势的蝙蝠宝可梦几乎在进行一场屠杀。它们一个俯冲，尖锐的毒牙从背后轻松咬进玩家的肌体里，毒素发作，没和钢系或者毒系精灵进行友绊契约的玩家对这类毒系技能几乎毫无抵抗，很快就因为神经麻痹而栽倒在地。 神话降临脸色狰狞，“别急着退！先解决空中的敌人！” 他一边喊，同时以身作则指挥自己的精灵阻击。但刚突围出来的七界群英的玩家们只顾闷头逃跑，几乎没人响应他的号召。 雨季的玩家就不说了，小姐妹们看到南面出现的大批敌人，想也不想就向北面突围。不过这倒正巧省了动员指挥的功夫，她们力往一处使，很快发挥出了人数多的优势，那绕后的小队拦不住这么多人，只好退到侧翼。 神话降临急得跳脚，“别退啊！退了咱们都得死！” 他心说两条腿跑的怎么可能逃得过天上飞的？这点判断力都没有？ 但他没解决几只超音蝠，傲世的追兵已经逼近了，这时，他的手腕忽然被人握住。 高缘喝道：“喂！你这个人是不是傻？还不跑？” 神话降临一愣，不由自主地摆动双腿就这么跟了过去。他感觉握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道又软又轻，心脏莫名其妙砰砰跳起来，越来越快，像是在打鼓。 “哼，你别以为使美人计我就会原谅你们，我可不吃这一套。”他小声嘟囔。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三年之期已至……” 神话降临正心猿意马呢，逃亡的雨季玩家们却停了下来。 “等等！你们看后面是不是又打起来了？”高缘回头张望。 神话降临心说怎么可能，但他居然真的看到另一队伏兵从绿化带里杀了出来，人数不多，但领头的人他却认识。 七界书。 此刻，七界书带领自己公会的手下从侧方猛攻傲世的腰部位置。那一百多人的追兵心思全放在追击前面逃跑的玩家，全然没有留意队伍的侧翼，结果阵型被拦腰截断。大量的宝可梦突入到他们身侧，火恐龙频频发动攻击，那些傲世的玩家有的被咬破头骨，有些被烧成了焦炭。 “是书哥！”被追得落荒而逃的七界群英惊喜，趁势反攻。 雨季的玩家也发现了七界群英居然还有伏兵，她们配合着一起反攻，虽然攻势还是乱糟糟的，但以乱打乱，居然把傲世的人打得一哄而散。 神话降临看到了七界书的惊天大逆转，欢喜之余生出几分嫉妒，心里蛮不是滋味。 但七界书却不来不及庆祝，甚至顾不上治疗受伤的精灵，他快走几步来到雨季的玩家们跟前，语气焦急，“快！收拾收拾，跟我来一起去支援前线！” 小姐妹刚开始还有点感激他的及时出现，但被他一训，当即不乐意了，阴阳怪气地说：“哎呦喂，是谁爹味这么冲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妇产科呢。” 七界书跟这帮女人打过交道，知道她们欺软怕硬的本质。他不说一句废话，简单比了个战术手势。男孩子们对这帮女拳师积怨已久，他们见到手势，纷纷围了过来，不怀好意地盯着她们。 “我数到五，如果没听到我要的答复，那就不用答复了。”七界书冷着脸，伸出五指，“五……四……” 小姐妹们眼生出几分慌乱，但她们第一时间还是恐吓道：“喂！你敢动手？” “三……”七界书已经收起两根手指了。 有些脾气没那么臭的女玩家开始害怕了，但还有些女玩家不信七界书敢直接动手，所以一时还统一不了意见。 七界书自顾自地报着数，“二……” 神话降临躲在人群里瞧着那威风凛凛的七界书，心里生出嫉妒的同时还有几分钦佩，心说哎呀，大丈夫当如是也。但一想到站在那里发号施令的本该是自己才对，他心里又开始发酸。 但七界书的咄咄逼人惹恼了这里的一个人。 高缘几步走上去，瞪着他，“我们就不听你的，你要怎么样？” “零……”七界书已经屈下自己最后一根手指了，他瞧着眼前聘聘婷婷的漂亮姑娘，心说可惜，换个场合倒不是不能温言软语认识一下，但此刻却由不得他手下留情，“既然不愿去，那就不是盟友。” “不是盟友，那就是敌人。”七界书伸出拳头，“七界群英听我号令，给我宰了……” 但最后“她们”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却见雨季之中施施然走出一个人，那人开口道：“七界书，你连我也要杀么？” 这声音有点耳熟，七界书定睛一看，愣住了，“神……神话降临？你怎么在这里？” 神话降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我不能在这里么？” 七界书左看看右看看，却不见神话降临的小弟们，他脸上露出困惑，“降临哥，这里就你一个？” “是我一个，所以你准备对我下手？”神话降临挑起眉毛。 七界书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试探着说：“降临哥，你误会了。我是想问，你怎么今天这么……雅兴大发，和雨季的人厮混在一起？” 神话降临心说我勒个去，你丫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他嘴角笑容不减，依然淡淡地说：“只是与偶遇的美少女并肩作战罢了。”同时他在心里说，美少女仅限糕圆圆一个。 “七界书，你给个话，你还认不认我这个盟主？” 七界书咧了咧嘴，玩家当然是以实力论英雄的，平心而论，他其实挺瞧不起这个草包，要是换个普通玩家这时候倒是不用去卖他面子，手起刀落，20点积分到手，顺便还能踩死这个装逼犯。 不过对于他这种为公会效力的职业玩家，却是例外。 神话家大业大，从神话无双剑以降，几个副会长级别的家伙全是富二代，是电竞圈子里有名的金主。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公会团长，就是他背后的俱乐部经理乃至经理背后的投资人，也全要卖神话降临的面子。 要不是这样，谁愿意一口一个“降临哥”的跪舔？ “自然是认的。”七界书只能点头。 听到他的回答，神话降临眼神睥睨地问：“既然如此，汝欲效赵高、梁冀之事否？” 这两个人都是历史上大大有名的乱臣贼子，赵高杀了秦二世胡亥，梁冀杀了汉质帝刘缵，以臣弑君，在儒家伦理体系里，那是要遗臭万年的。 七界书暗叫不妙，知道这位神话的副会长心里起了芥蒂。但他又有点不爽，两个人明明不是同一个系统的，神话降临却以君臣作比。 “降临哥，你可不能污蔑好人呐。”七界书赔笑，“我忠臣，大大的忠臣。” 神话降临看向四周。 七界书挥手，周围那些七界群英的玩家们把咄咄逼人的精灵全收了回去，“降临哥，我刚才又没看到你。” “可以，不知者不罪。”神话降临大度地摆手示意自己既往不咎，“对了，你刚才说让雨季的姐妹们跟你去做什么？” “嘿呀！”七界书这才想起正事，急道：“咱们的增援部队已经到了，他们正和火箭队的玩家交战，战况十分焦灼！我紧赶慢赶搜集人手过去支援呐！” 神话降临不以为意，以为他是要着急去支援七界群英的人马，“雨季不愿意，那就算了呗。” 七界书一愣，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位以跋扈闻名的家伙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好说话，“降临哥，真的十万火急！” “你是盟主我是盟主？” “降临哥，你又拿话挤兑我。”七界书苦笑，“自然你是盟主。” “那这里谁说了算？” “自然是你说了算。” 神话降临淡淡地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周围的雨季玩家，确切地说，是在看向高缘，“要不要去，你们自己决定吧。” 小姐妹们正交头接耳，看向神话降临的眼神十分惊疑。 “喂，没想到你这个副会长还蛮威风的嘛。”高缘向他点了点头，轻声说，“谢谢。” 这声“谢谢”让神话降临骨头都有点发酥。 他不禁有些飘飘然，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那种赘婿文里的男主角，上一秒还在被老婆、丈母娘、小舅子各种刁难，下一秒各路大人物在自己面前跪倒一片，刚才还欺负自己的家里人各种震惊各种啪啪啪打脸……真是爽歪歪，难怪大家现在这么喜欢看这种桥段，他之前还以为这类读者都是些抖爱慕呢。 神话降临忍不住嘴角一歪，露出龙王归来的表情，心说，妈的这个逼终于还是被老子装到了。 高缘看向周围的雨季玩家，“要跟他们走么？” “走个屁！让那个男的滚！”小姐妹们一朝解围，又开始神气活现起来。 高缘对神话降临说：“好了，我们的决定刚才你也听到了。” “没问题，”神话降临微笑，“七界书，你听到了么？” 这几个人的一唱一和让七界书目瞪口呆，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神话降临，不知道这货今晚是吃错什么药？又或者是被小姐妹们下了降头？乃或是在羊村里跟沸羊羊贴贴也感染了羊瘟？ “降临哥，”七界书哭笑不得：“真的十万火急。” “我知道你七界群英的人马被围攻很着急，但是你能不能先别急，至少别病急乱投医，连雨季的壮丁也要拉？”神话降临心里暗暗鄙视，心说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你不怕她们给你添堵么？ 但这话却让七界书愣了一下，“降临哥，不是单我七界群英的人，是咱们的联合部队。” “联合部队？” “是啊，是我们几家公会凑在一起的增援，他们已经到了。” “不是……你那么大个人了，能不能说话稍微有点条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七界书只好原原本本地道来，“降临哥，你之前不是让我们化整为零躲避傲世和鬼魅的围剿，拖延时间等咱们援军么。” 神话降临点头，心说正是听信了凤九的谗言他才落得如此狼狈，真是悔不当初。 “现在他们已经来了，正跟鬼魅的部队交战，两边人数差不多，所以打起来战况十分焦灼。我、江山轻重在到处收拢部队去回防，前线上……” “等等！”神话降临听到一半就打断他，“你说的援军是指从我们驻地那里赶来的人？” “是啊。”七界书十分诧异，“这不都是你的安排么？” “是我的安排不错，但……”神话降临低头看了一眼系统时钟，从他让人求援到现在为止，才过去40分钟不到，相比他预计的援军到达时间至少提前了一半。 什么情况？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总之，降临哥，那边快演变成战略决战了。火箭队也在抱团，现在我们双方在比拼抱团的速度。谁能更快聚拢人马，谁的胜算就越大。想当初我们还是来支援雨季的，现在她们却不肯出力，这像话么？” 当然不像话！ 不过他话已经放出去了，要这个时候再反悔，就太打脸了。 他想了想，意识到一个问题，“你说你和江山情重到处搜集人马，那你看到我神话的人了么？” “当然，他们现在全在前线呢。”七界书补充道：“而且你的两个副官，神话青山、神话白羽也在那里。” 神话降临眼睛一亮，心里暗叫了一声难怪，他跟着雨季东躲西藏了一路，连半个神话的玩家都没瞧见，“走，我跟你去！至于雨季的玩家嘛……” 他话说到一半，有人走到七界书面前，问：“喂，你说你在收拢部队，那你见过一个姓陆的玩家么？” 说话的正是高缘，七界书看了看她的脸，再看了看神话降临，好像知道了什么，“没注意，但你要是找人的话，我建议你不如跟我一起去南面，那里人多，而且你团的茶小树也在那里。” “好，我跟你去。”高缘说。 雨季的小姐妹们听说茶小树也在那里，纷纷开口：“喂，你们男宝会不会说话，这么重要的信息现在才说，不会是在撒谎骗我们吧？” 七界书只当没听见小姐妹们的各种冷嘲热讽，他对神话降临点了点头，“降临哥，江山情重、临渊渔他们见到你肯定会很高兴。” “嘿，不怨我夺了你们的兵权就好。” “降临哥你又开玩笑，盟主缺位，大家伙还嫌各种推诿扯皮的事没法解决呢。” …… “噌”的一声，飞天螳螂把一只俯冲下来的大嘴蝠击退。 它的偷袭没有建树，再想振翅撤退却已经来不及了。电光从小磁怪的身上闪动了一下，大嘴蝠狰狞的脸上露出一抹痛苦，遭到电系攻击让它翅膀变得麻痹，难以挥动。飞天螳螂聚气猛切，连续两次十字斩。这只蝙蝠宝可梦扛不住伤害，化为一道红光被收进精灵球里了。 而在正面，阿柏怪、小拳石的联攻被穿山王轻易挡了下来，随后巴大蝶的幻象光线一一将这两只精灵送入濒死。 两名傲世公会的玩家发现自己以二对一依然被杀得七零八落，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路诤没追出去，依旧躲在落花星雨宫的队伍里得过且过。 此刻，联盟公会的人正和火箭队公会的人交战。东线是被他邀请过来的援军，不过因为留在驻地的各大公会对他将信将疑，没有全员出动，只派过来五百多人，差点被鬼魅和傲世的阻击部队迎头击溃。 幸好此刻凤九及时出现。 她率领了一批女玩家，还有一批神话的精英团。仅靠这些人无力发动进攻，但她们的存在却像是一枚钉子死死扎在火箭队玩家的背后，让他们必须分兵牵制。 这给了联盟公会的援军重整队形的时间，这才把战局拖延下来。 随后，双方陆续有人从别墅区里支援过来，两方的玩家们沿着东线、南线展开阵型互相绞杀，敌方主攻，己方主守，战场上一排排全是玩家的尸体。 “少侠，实力不错哦。”苏桃桃一边指挥着精灵一边抽空和他说话，“我们家宛宛之前还提起过你，我看你还没加入过公会，要不要试试我们这儿？” “谢邀啊，不过我懒散惯了，没想加入过公会。” 这时，旁边的宛若晴空转过脑袋，问：“那你怎么会为雨季的人办事？” 路诤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看向居中指挥的凤九，忽然心生退意。他现在的处境有点尴尬——他哪一方的人都不算。 他今晚入局的是因为被游侠王朝的人邀请，按理说应该算是对面的人，但阴差阳错之下却为雨季办事。如果真能心一横把自己当成这边的人，今晚倒是个刷分的好机会。但他不想跟雨季的人牵扯太深，也不想和神话的人并肩作战痛打对面的傲世和游侠王朝。 路诤的心思飘向北面，在那逗留了一阵，下定决心准备向这里的人告辞，回归独立玩家的身份了。 这时，一伙人马从北面赶来，有人大喊：“是降临哥！降临哥回来了！” 一直跟着凤九的指挥棒行动的神话玩家们一愣，赶忙回头望去，只见一人仪表堂堂地跟在七界书后面，头顶金灿灿的公会抬头，正是此役名义上的总指挥——神话降临。 “嘿！降临哥，你也来啦！”神话玩家们一齐向他致敬。 神话白羽和神话青山对视一眼，屁颠颠地跑过去，抱怨道：“降临哥，你到哪儿去了？害我们一顿好找。” 神话降临表面上淡然，但实际上快被气炸了肺。他心说好你两个憨货，你们真的有在找我么？老子在那边受尽凌辱，你们他妈的一个个的全在当凤九的舔狗，真是气煞我也！ 那两人看到神话降临面无表情的脸，暗叫不妙。 他们滴溜溜地转着眼睛想给自己的所作所为找补，却见神话降临等人的背后，还跟着不少雨季的莺莺燕燕们，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跑向雨季那边的队伍去汇合了。 他们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贱兮兮地说：“降临哥，原来是撞桃花了呀，还是桃花林，难怪……” 撞你妈个头！ 神话降临在心里大吼，但当着大家的面，他也不好发脾气，于是快步走过，对这俩二货理也不理，远远向凤九喊话道：“九姑娘，我到了。” 凤九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随后展颜微笑道：“降临哥，终于把你给等来了，缺了你，咱们的指挥系统可有点运转不开呢。” 她伸手指向东线上和鬼魅的阻击部队交战的玩家们，“临渊渔正在那里，不过他的身份压不住各路骄兵悍将，还要你亲自出马才行。” 神话降临也看到了在那里绞杀在一起的玩家，因为人员密集，那边的交战烈度远比这里要高。他略微数了一下人头，脸上露出惊疑，“怎么才这点人？神话欢乐多呢？他怎么才给我叫来这点人？” 凤九的目光一飘，落在了路诤身上，这些人实际上是他去找来的，所以才比神话降临预计的早了半个多小时抵达，但因为缺乏神话降临本人的背书，叫来的人数也远比预计的要少。 神话降临现在来不及纠结这些细枝末节，因为援军的数目不足，并没有出现他预想中的摧枯拉朽地横扫火箭队玩家的局面，双方依然处于均势，甚至处于下风。 神话降临观察了一下战况，心里越来越焦急，他转头招呼道：“白羽、青山，你们赶快组织精锐小队把我送过去！” 他们现在的位置在南线，背靠几栋别墅为据点防守，以牵制战为主，傲世、鬼魅加在一起的两千人马把他们和援军隔在几百米开外的柏油路对面，想要过去接管指挥权，至少要穿过这上千人的阻挠，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包围圈中。 神话青山和神话白羽见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戴罪立功的时候到了，“明白！” 神话降临转过头，刚想对一直跟着自己的糕圆圆说，让她安心留在这里等自己回来，却发现她人已经不见了。 “喂！你到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你！”高缘瞪着眼睛。 路诤缩了缩脑袋，支支吾吾地说：“你找我干什么？” “你是我小弟，做大哥的当然要确认你的安全。” 这句话里的“小弟”让路诤心里既温暖又苦涩，他微微别过脸，“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早就过去了。” 高缘愣了一下，刚想说话，这时，后面噔噔噔地走过来一个人，他看向路诤，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你原来在这里。” 路诤看到神话降临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有点莫名其妙，他拱了拱手，“神话降临老大，你找我有事？” 神话降临冷笑一声，正要质问，有人从旁边拽住他的胳膊，“喂，你要干什么？” 他回头一看，却是那个叫糕圆圆的女玩家。他愣了一下，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名女玩家也向自己打听这个家伙来着。 “你们认识？” “当然认识，他是我的……”高缘说到这里却卡了一下，想起路诤刚才对她说的话，一时不知道怎么介绍，“我的一个朋友。” 这话落在神话降临耳中却有说不出的暧昧，他面色一沉，看眼前的家伙越看越不顺眼。 这时凤九走过来，笑盈盈地问：“怎么，这个名叫陆狰狞的玩家还得罪过你么？要是没什么大事，小妹厚颜向降临哥求个情，看在我落花星雨宫的薄面上，让他给你道个歉，就算揭过了，行不行？” 神话降临抬眼看向凤九，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酸溜溜地问：“难道此人也是九姑娘的朋友么？” “算是吧，认识没多久。”凤九微笑：“不过他帮过小宛，这个人情我得认。降临哥，说起来其实他也算帮过你……” 凤九没说完，神话青山和神话白羽领着七八个人走了过来，“降临哥！你要的精锐小队！” 神话降临看到跟过来的玩家“嗯”了一声，这些人全是神话公会培养的精英玩家，不说以一敌十，但以一敌二、敌三却是完全没问题的，有这些人的护送，他抵达南线应该没什么问题。 想当年虎牢关之战，秦王李世民率领4名骑兵侦查，一个人打穿了窦建德十万大军的营寨，把对手的虚实看得一清二楚，这才奠定了3500玄甲骑兵一战灭十万大军，擒拿窦建德、王世充，从此打下大唐一统天下的基础。 他心说自己固然没有李二凤十成十的本事，但最起码也有十之一二了。 哼，一个小小的路人玩家我捏死你像捏死一只蚂蚁，账嘛，待我砍下傲世信条和鬼先生的脑袋，再回来慢慢跟你算。 神话降临的目光在高缘和路诤两个人来回扫过，最后他看向凤九，“九姑娘，我去东线了，这里的事就先麻烦你了。” 凤九微笑，“那就祝降临哥旗开得胜、力挽狂澜。” 神话降临嘿了声，皮笑肉不笑，他看向路诤的眼中闪过一抹狠毒，“那就承九姑娘的吉言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对质 在七界书等人的努力下，凤九这里的人越聚越多，来自各个公会的人不断带来好消息，也带来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们的人数即将突破一千人，坏消息是除了极个别逃入山区里的玩家，这一千人大概就是散落在南区的玩家总量了。 路诤跟着高缘一起去找茶小树的队伍会合，雨季的姑娘们撤退的早，居然实力保存得不错，还剩下将近两百人。相比其他公会动辄一半以上的减员，这已经能算是万幸了。 有了这些人马，凤九等人不再选择龟缩防御，试着向北面发动进攻。一直盘踞在别墅区入口处的火箭队玩家们且战且退，他们慢慢向北移动，被驱离了别墅区，与在东线的玩家们连成一片。 联盟公会的玩家们追了出去，场面上变得更加混乱。 “瑶光，你去通知姐妹们别追深了，还有雨季那边的人，让她们别太激进。”凤九说。 “九姐，可眼看傲世的人就要败了哎。”瑶光说。 凤九失笑道：“他们是不是要败了，他们是要撤了。” “那咱们要不要再追一下？” “如果你不怕落入陷阱被包围，可以上，不过别让其他的姐妹跟你一起。”凤九淡淡地说。 瑶光吐了吐舌头，“好吧好吧，你是大家姐，你说了算。”她蹦蹦跳跳地去找雨季那边的玩家了。 凤九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随即目光落向东线，在傲世和鬼魅的猛攻下，这五百名增援过来的人马损失惨重，减员至少在一半以上。但一想到此刻安然无恙的神话降临，她就微微有些头疼，即使这场会战结束了，还有不少麻烦事要处理。 火箭队玩家们会合完毕，他们先是向东面猛攻一阵，把那里的人打得节节败退，然后忽地抽离，向西侧移动。 这下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要撤了，东线的人马反扑了一下，但收效不太显著。火箭队玩家稍一阻拦，他们就如同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攻势衰竭下去。待到火箭队的人马终于撤走，东线的人也不再追击，来到北面与友军会合在一起。 神话降临噔噔噔地跑了过来，还没到跟前就大声质问：“七界书！凤九！你们在搞什么，怎么不追！” “降临哥，你又为什么不追？”凤九一反常态的强硬。 神话降临一噎，他身后的临渊渔冷冷地说，“我们五百多人，硬是挡了对面将近一千五百人的猛攻，你问为什么我们不追？” 他稍微夸大了一点敌人的人数，但凤九没跟他计较，“小妹这里也一样，力不从心而已。我们出来的时候没准备足够的补给，精灵大量减员，就算没濒死的也受创严重，不经过修整是很难再战了。” 听到他们的争吵，大量的玩家汇集过来。 雨季的玩家们发挥了她们固有的特点，开始叽叽喳喳地对着男孩子们评头论足、指指点点，有些话稍微有点难听，引得部分玩家怒目而视。 江山情重扫了一眼，暗暗有些心惊。落花星雨宫和雨季的玩家加起来将近五百人，居然占据了接近幸存玩家数的一半，如果要用人数重新划分话语权的话，眼下这个惹人嫌的雨季居然颇为强势。 神话降临不知道是不是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没有继续发飙，而是在幸存的玩家群里转了一圈。 这一役，神话的损失最大，抛去还留在驻地里的玩家，他们前后一共出动了将近700人，现在折损三分之二，还剩下不到300人。 其他公会各有各的折损，七界群英、纵横天下、北海也都损失惨重，虽然他们的总实力依然还是不如神话，但绝对数上的差距却大大缩小了——真可以用惨败两个字来形容。 神话降临让手下的人清点着人数，他听着汇报，面沉如水。 这时，有人走上来，“各位公会的朋友，这次我们雨季能度过此劫，真是多谢你们了。尤其我要感谢神话公会，感谢神话降临会长高义，能组织起各家公会的朋友及时驰援，日后但有驱策，请尽管吩咐。还有落花星雨宫的九姐，多谢你了。” 说话的人是茶小树，她这话不亢不卑、客客气气，真能算得上是雨季的小姐妹们中为数不多的正常人了。 凤九的眼中却闪过一抹担心，茶小树话说得没太大毛病，但时机却十分糟糕。 她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其他几位公会高层，纵横天下的江山情重也在看她，北海的临渊渔一脸的事不关己，七界群英的七界书扬着眉毛似笑非笑。 跟神话降临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以他的性格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这么容易就糊弄过去，至少得找个倒霉鬼出气。 果然，神话降临开口说话了，“呵，茶团长刚才说，‘但有驱策’算数么？” 茶小树微微一愣，她也听出神话降临语气有点不对，但当着众人的面，她也不好立刻食言而肥，“当然，如果在雨季的能力范畴之内，神话降临会长请尽管吩咐。”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向贵会核实一件事。陆狰狞这个人，是贵会的玩家么？” 茶小树皱了皱眉，“他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对么，我可以代他道歉。” “只是有些传闻，也许是误会。你把他叫过来，如果真是误会，我们双方当面把事情说清楚，误会自然就解开了。”神话降临皮笑肉不笑地说。 茶小树沉吟片刻，对等在一边的小丸子大人说：“你把陆狰狞叫过来，就说让他帮我们个忙。” 此刻，路诤和高缘走在黑暗的别墅区外面，晚上海风有点大，吹在身上有点冷。 高缘拢了拢袖子，“你变了很多。” “有么。” “是啊，你以前老是缠着我呢，像个小屁孩儿似的，老是跟在我后面喊‘高缘高缘’，我那时候想我要是有个儿子，大概都没你那么缠人。”高缘低着头，“我记得以前毕业，咱们分到不同的高中以后，你还哭了。” 路诤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缓缓说道：“可能是因为我长大了，算是一件好事吧。” “嗯。”高缘说：“你以前怪里怪气的，现在正常多了。如果没人说你以前的事，大概在其他人眼里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上次聚会，我看你和大学同学相处得不错。怎么样，找到女朋友了么？” 路诤心底闪过一抹隐藏极深的愤怒，他心说，我怎么样又关你什么事呢。 但他没说什么，低头慢慢往前走了几步，“还行吧，你不用送了，我自己走就行。” 高缘停下来，“喂，你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成见，让你加入雨季难为到你了？” 路诤回头看向她，看了好一会儿，心说我不是对你们有成见，我只是不想再见到你了，不然又会忍不住想要得到什么，等到被拒绝的时候就会很难过。 他笑了笑，说：“我是职业玩家嘛，跟你们雨季的人混在一起，免不了卷入是非当中，比如今晚，本来我能刷到不少分的。” 高缘撅着嘴唇哼哼，“看来是我多事了，还以为你跟以前一样，需要我罩着，不然就会被人欺负。”她挥了挥手，脸上露出笑容，“以后有机会再一起玩啊。” 路诤的脸上也露出笑容，但心里空空的，他心说，再见咯。 他转过头，想快跑几步冲进黑暗里，远远的躲开从遥远的过去紧追不舍的那些东西。 但他刚迈出一步，有人喊住他，“喂！陆狰狞！你等等！” 追过来的人是小丸子大人，路诤看到她就一个脑袋两个大，“小丸子姐姐，我不是都向你道过歉了么，你还不肯放过我？” 小丸子大人翻了个白眼，这让她的脸看上去更加刻薄了一点，“怎么，我在你眼里这么刻薄？” 路诤心说你刻不刻薄心里没点数么。 高缘说：“丸子，路诤向你道过歉了，说好的一笔勾销呢？” “不是我找他。”小丸子大人摆手，“是神话的副会长拜托茶茶点名要见他，说他们之间有误会要澄清。” “神话降临？”高缘转头看向路诤，“你跟他有过节？” 路诤皱了皱眉，在副本开始的时候，他和神话降临本人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还做主扣下来自己的跑车，平心而论，双方相处得不算愉快，不过对他那种级别的玩家来说自己只是个小透明，大概过眼就忘了。 高缘看到路诤脸上的表情，扬了扬修长浓密的眉毛，露出一副你看看你，有麻烦果然还是要姐姐出马替你摆平的表情，“没关系，那家伙我感觉还挺好说话的，有什么过节我帮你解决，他还说欠我一个人情呢。” 听到这话，路诤一下子警觉起来，“什么人情？” “也没什么，就是他落难了，问我借了组元气药片。说起来，那些药片还是你给我的呢。” 路诤点了点头，他想说你别跟这帮富二代混在一起，这帮家伙不是什么好鸟。不过这话听起来爹味太重，大概高缘不会喜欢。 “不用，我的恩怨我自己解决。”他对高缘说完，转头看向小丸子大人，“带路。” 路诤走入一间别墅，各大公会的高层正在里面开复盘会，他一进去，就感觉气氛不太对劲。 他环视一圈，只见凤九狭长的丹凤眼瞥过来，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倒是旁边的宛若晴空不断挤眉弄眼，显得有点搞怪。 他看向神色凝重的茶小树，“茶团长，我来了。” 茶小树点了点头，对坐在上座的神话降临说：“神话降临会长，这就是陆狰狞。” 神话降临对茶小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有点高深莫测。 他的目光在路诤身上逗留了片刻，然后对周围的其他公会玩家说道：“今晚我们遭遇了一场惨败，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落入了傲世和鬼魅的陷阱。我想现在诸位大概都反应过来了，所谓游侠王朝对雨季的围攻，本质是一个阴谋。” “没有及时认清这个陷阱，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会给今晚阵亡的兄弟一个交代，但是在此之前……”神话降临顿了一下，他的目光看向路诤，“我想，我得把某个内鬼揪出来。” 路诤微微抬起眼帘，看向神话降临，心说这个内鬼不会是指自己吧。 但神话降临杀气腾腾的话让另一些人感到心惊。 茶小树皱眉说：“神话降临会长，你说什么内鬼？” “茶团长，你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吧？你们被游侠王朝的围攻是被人设计好的，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你请求支援，进而把我们从自己的驻地里引诱出来。我们这一方的人数要远超傲世和鬼魅的联盟，他们想要以少胜多只有在局部形成优势，所以才设计了那场对你们的围困。” 在场的众人都若有所思，神话降临的猜测并非子虚乌有。 “那么内鬼是谁，就很清楚了。”神话降临抬眼看向路诤，“我想到了现在，你应该想好怎么交代自己的身份了吧。” 他的目光紧紧盯向路诤，全场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在看他。 但路诤很坦然，他正想着高缘的事，心情有点低落，对神话降临的诘问没半分兴趣理会。 “等等。”茶小树说：“陆狰狞的求援任务是我交给他的，我还给过他一封手书。” “嗯，茶团长的手书我收到了。”神话降临点头，但他话锋一转，“可这位信使是你们雨季的玩家么？” 茶小树欲言又止，“暂时还不是。” “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什么叫暂时不是？” 茶小树想了想，最后秉实摇头道：“不是，陆狰狞还不是我们会的成员。”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派他来送信，而不是派你们雨季自己的人呢？” “围困我们的是游侠王朝，考虑到他是男生，又没加入公会，在游侠王朝的玩家中不太显眼，我觉得他突围的成功率最高。”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种情况。”神话降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路诤，“他本来就是游侠王朝派过来的内应？否则你怎么解释游侠王朝轻而易举地就将你们围住了？那又为何轻而易举地让他脱身了？” 这话把茶小树堵得一怔，这时有人在旁边反问，“降临哥，你这无非只是个猜测，光凭猜测并不能证明他就是内应吧？” 说话的人是凤九，她环顾四周，含笑道：“据我所知，咱们之所以能逼退傲世的人，同样是他请来了援军，这点很多人都能作证。降临哥，你总不能说这也是傲世信条的安排吧？” 神话降临看了凤九一眼，深深吸了口气，“我当然有凭据。神话白羽，你把神话仙女棒叫过来。” 很快，神话降临身后的副官带来一个人，他用眼神示意，“是他么？” 神话仙女棒是个看上去有点猥琐的胖子，他打量了路诤几眼，然后斩钉截铁地说：“没错，就是他。” 神话降临看向路诤，一副吃定了他的样子，“怎么样？还要抵赖么？” 路诤看了眼两个看上去成竹在胸的家伙，“抵赖什么？” “今天白天，下午14点到16点之间，你当时在做什么？” 路诤想起了什么，沉默不语。 “神话降临问你话呢。”茶小树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既然他不肯说，那就让我来说。”神话降临冷哼一声，“C32区有一处商场，我会的神话猎天使奉我的指令，带着一个分队的兄弟去那里收集物资。但是很不幸，他们在那里遭到了游侠王朝的阻击，一番搏斗之后，神话猎天使本人阵亡，那个分队也阵亡了一半人。” “而当时参与其中的，就有此人，甚至就是他给了神话猎天使最后一击。陆狰狞，我说的可有半句虚言？” 其中当然有很多曲折，但路诤不屑当众撒谎，摇了摇头：“没有。” 听到他承认，全场的玩家发出一声惊呼。凤九皱起了眉，而像七界书等和他没什么交情的玩家脸上挤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路诤不太想大费周章的解释，像是个站在被告席上穷途末路的罪犯似的。但他也不想随便遭人构陷，于是随口道：“当时在场的独立玩家除了我还有很多，不是所有人都跟游侠王朝有关系，最多是目的相同临时合作罢了。” “那请你解释一下，你怎么会出现在雨季的队伍里呢？” 这确实是一个重大的疑点，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他。 路诤沉默不语。 “让我猜猜，是不是游侠王朝的人派你去雨季做内应？从他们围攻雨季的驻地，到茶团长派你来求援，都是你一力促成的结果？” 路诤还是沉默不语。 “怎么，无话可说了？”神话降临脸上露出大获全胜的笑容。 路诤抬起眼帘看向他，有种想要一拳揍在那张脸上的冲动。 “什么全七八糟的！”有人推门而入，“你一根筋的胡说八道什么？” 高缘气哼哼地走了进来，说：“路诤是我邀请的，他本来是独立玩家嘛，混在游侠王朝的队伍里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我们现实中认识，所以他就转头跟我混了，这个解释够不够清楚？” “喂，你怎么来了？我都说了不要你管。”路诤感到一阵慌乱，有种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放在阳光下遭人审视的羞耻感。 高缘不以为意，“你又没做什么坏事，说清楚不就得了，干嘛非得让别人向你身上泼脏水？” 周围人看向这一男一女，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点古怪。 “看什么看，我们单纯是同学关系而已。”面对周围人异样的目光，高缘镇定自若，她看向首座的神话降临：“说吧，你想怎么样？” 神话降临的目光在高缘和路诤之间来回扫视，“你说这个人是你邀请的？” “不错。” 神话降临一时噎住，他顿了一下，“好！就算他是你们雨季的人好了，但他和我神话为敌的事又怎么算？” 高缘的解释让茶小树松了一口气，她上前一步，说道：“神话降临阁下，陆狰狞与贵会有过节在先，不过那时他还没有加入雨季，属于独立玩家，这是个乱战本子，玩家们互相争斗本就是游戏规则的一部分，并没有什么做错作对的说法吧？” “不错，游戏里你杀我我杀你没什么大不了的。”神话降临点了点头，但随即目光一冷，“既然如此，我找他算账，你们又有什么话说？” 茶小树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路诤呼出一口气，觉得这家伙咄咄逼人的样子可真是有点下三滥，他现在有点瞧不起这个人了。 这时高缘转头对他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大概是想说不好意思是我自作主张把你牵扯进来给你添麻烦了。这笑容纯净温和，像是一闪而过的阳光，让人想起要牢牢抓住它，却注定转瞬间从指缝流走。 高缘正色道：“神话降临，你不是说欠我一个人情么？现在我就要你还。” “你是想让我放这家伙一马？” “不错。” 神话降临深吸一口气，“你可想好了，我是神话的副会长，神话不是普通的公会，我们背后有俱乐部、有传媒公司，我的一个人情可大可小，往大里说，我能调动的资源甚至可以把你捧成一个头部网红。” 这话说出来让高缘愣了一下，其他人也都愣了一下。 “降临哥，这么认真？”七界书试探着问。 神话降临淡淡地说：“我蒋伶言出必诺。” 但这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反而惹恼了高缘，她冷哼一声，“谁要当网红，我……” “等等！”茶小树打断了她，这位雨季的团长看向神话降临，语气颇为谦卑地说：“降临哥，陆狰狞虽然还没正式加入我们雨季，但到底还算是我们的人。既然他之前与贵会有冲突，我们雨季理应做出回应，能不能看在我们雨季的面子上……” 但茶小树话只说到一半，神话降临厉声打断她，“不行！你雨季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提面子？” 茶小树被呛得僵住，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女玩家闻言也脸色十分难看。 就在小姐妹们正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激化矛盾的时候，有人及时出言，“降临哥，消消火，没事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 神话降临看向说话的人，见是凤九，他笑了笑，“怎么？九姑娘也要为那小子说情？” “一码归一码，我们先把会战的账结了，其他的过节可以再算嘛。”凤九狭长的丹凤眼里满是笑意，“降临哥，你什么身份，这种时候以众凌寡，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哈，九姑娘你又拿话挤兑我。”神话降临先是扬起眉毛，然后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若是他得罪的是我，看在九姑娘的份上这事倒是可以算了，可惜今天得罪的却是我的兄弟。不说今晚间接被他害死的，就说猎天使他们，那是几十个人头。如果我一言而决把他轻轻放过，回到会里被人戳脊梁骨说我神话降临眼里只有妹子没有兄弟，我以后还怎么服众？” 正在这时，雨季这边的玩家中响起一个刻薄的声音：“哪来的下头男硬撑着装逼啊，真是下头死了。” 神话降临扭头看向那人，却见刚才说话的是茶小树背后的一个圆脸的女玩家——小丸子大人，他记得这个人。 他心里升起一股残忍歹毒的兴奋，心说骂得好，终于被我给逮到机会了！ 神话降临一拍桌子，含怒而发，“啪”的一声，声音极响。他从首座的沙发上站了起来，脸上勃然色变：“神话青山、神话白羽何在！” 十几个神话的玩家呼啦啦地从别墅大门里走了进来，在为首的几个银框玩家的带领下把茶小树、小丸子大人、高缘，还有另外几名与会的女玩家们扣住。 这一幕别说茶小树了，其他的公会玩家们也脸色一凛。 “神话降临会长，你这是什么意思？”茶小树问。 神话降临冷冷地说：“我说今晚要揪出内鬼，可我有说过内鬼只有一个人么？” “你是说我们是内鬼？还是整个雨季公会都是内鬼？”茶小树紧紧逼视着神话降临。 神话降临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的人，被他冷厉的目光一扫，七界书、江山情重、临渊渔都不由得微微低下头，连凤九都没敢随便说话。 “从阵营战开始，你们雨季就一直在帮倒忙，今晚的战斗也不例外。如果不是你们，我们的损失也不会这么大。是成心的也好，无心的也罢，与你们雨季的盟约该不该继续下去，我会跟神话无双剑再商量。” “但今晚你们未战先怯，背叛盟友独自逃离，又该当何罪？”神话降临缓缓发问。 这一刻，神话降临简直威严得如同古代的君王，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向他臣服，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姐妹们都吓得缩了缩脑袋没敢乱嚼舌根。 高缘轻声说：“喂！你刚才说你的人情可大可小，还算不算数？” 神话降临看向她，目光略微变得柔和了一点，“自然是算的。” “那我就要用这个人情，你不能因为这个副本里发生的事再记恨我们，也不能再为难我们。”高缘说。 “可以。”神话降临把头高高昂了起来，用下巴指着面前的这些人，“不过你的人情只有一份，你是要我饶了谁呢？” 高缘一时失语。 “但我是个大度的人，你要是肯开口求我，至少对刚才出言不逊的某人，我可以考虑网开一面。”神话降临微笑。 “臭国男，你装什么逼，你以为你很了不起么？要不是你有几个臭钱，你他妈的……”小丸子大人破口大骂，但她骂到一半就骂不下去了，有人从背后一下子勒住她的脖子，把她勒得直翻白眼。 神话降临轻蔑地一笑，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勒住小丸子大人的玩家用肘部发劲，把她的舌头都勒得吐了出来。另一个玩家则召唤出了一只大针蜂，锋利的尖刺眼看就要贯穿小丸子大人的心脏。 见要见血，所有人都勃然变色，没人知道这只是对某个人无礼的惩罚，还是大屠杀到来的前兆。 “等等，”高缘有些慌乱，“我……” 但正在这时，勒住小丸子大人的那个玩家倒飞出去。小丸子大人恢复了呼吸，她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声咳嗽起来。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没人看见是谁救了那个嘴臭的女人，不过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此刻有人正突然启动。 “站住！”几个玩家试图拦住路诤，但他们没来得及靠近，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得倒飞出去，甚至有人夸张地撞在了墙上。 路诤抬起头，玩家们这才注意到，这个男人的眼睛居然变得一片赤红。 “等等，你！”神话降临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逼近，他想去摸腰间的精灵球，但一股力量凭空施加在他的手腕上，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正死死把他按住。 “你敢！”神话降临瞪大眼睛。 路诤面无表情地从腰间拔出猎刀，黑色的幽光镀上了银色的金属刀身，他轻轻挥刀，神话降临的脖子爆开一片血花。 这个刚才还在颐指气使不可一世的男人茫然地倒在地上，眼前慢慢变黑。 路诤缓缓吐出两个字，“傻逼。” 第一百六十八章 幽灵鬼蜮 在场的一众玩家都惊呆了。 路诤一脚踢翻神话降临死不瞑目的尸体，然后冲到距离他最近的窗户边。飞天螳螂挥刀捅破了玻璃。他站在窗前对那些惊呆的玩家们勾了勾手指，然后一跃而出。 神话的玩家们这才反应过来，一瞬间别墅的大厅里像是炸开了锅。他们乱糟糟地喊：“别让他跑喽！” 现在别墅外面有上千人的玩家群体聚集，他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见到有人突然破窗而出，然后是一大群人追在后面。这些玩家们以为是公会的头头脑脑们又搞出了什么是非，一个个都都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唯恐漏了什么热闹看。 神话白羽和神话青山带着一伙人冲出别墅，他们高声呼叫：“突发情况！拦住陆狰狞！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他！” 神话降临的阵亡属于突发事件，两人担心这个消息引起不必要的混乱没有宣扬，但他们没法阻止刚才目睹那一幕的其他公会玩家的爆料，“降临哥挂啦！” 玩家们的叫嚷惹起了一阵轰动，人群终于开始动起来了，不过不是整齐有序地动作，而是乱糟糟地动，人头攒动着，场面十分混乱。 神话白羽和神话青山瞪大眼睛，很快他们在七界群英的玩家里看到了背对着他们逃离的身影。 “他在那里！”神话白羽伸手指向那个方向，同时他放出了自己的比比鸟下达了追击指令。 神话青山也在向那边的玩家喊话：“七界群英的朋友，抓住他神话必有重谢！” 上千个玩家像是海浪那样奔流起来，在人潮中路诤像是一只孤零零的海鸥，正试图穿越亿万吨海水的逆流，但此刻他的盟友是整片黑色的天空。 他躲避仅有的光线行动，像是一缕黑烟飘荡在夜色里，偶尔有挡在他必经之路上人也被突然而发的念力推倒……很快他穿越了由公会玩家们组成的人墙，站在了别墅区通往南面的长街街口。 路诤踏出影匿状态，空中的比比鸟发现了他，远远向这边啼叫。 神话白羽高呼：“他在那里！” 那群后知后觉的家伙们这才赶快调转方向向这边追赶过来。 路诤见他们发现了自己，轻轻笑了笑。他想要脱身很容易，但谁知道那帮家伙会不会恼羞成怒之下把雨季的姑娘们当做人质呢。 “我想跟你们玩一个游戏。”路诤面对着这些朝自己奔涌过来的人潮脸色平静，“这个游戏叫作，你追我逃。” 他转身向着南面的别墅区深处跑去。 刚才他们开会那间别墅外面，神话降临身边的几个亲信玩家正跟各大公会的领导者们沟通。 “没问题，神话的忙我们一定会帮。”七界书满口答应。 神话时代客气地说：“那就多谢书哥了。” “我们纵横天下也没问题，做别的事就算了，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神话降临，他打的是大家的脸。”江山情重也点头，“他不可能逃得掉，我们这里加起来一共有一千五百多人，保管叫他插翅难飞。” “也多谢江山哥。” 北海的临渊渔见另外两个家伙都表态了，说道：“我们北海也会全力追捕那家伙，但有驱策，请神话的朋友直接吩咐就好。” 除神话之外的三大公会都答应了加入追杀刺客的行动，其他各个中小公会自无不可。 神话时代跳过了剩下的人，直接看向了凤九。 “我们落花星雨宫也没问题。” “没关系，落花星雨宫不用直接出面，帮我们掠阵以防傲世和鬼魅的人偷袭就好。” 神话时代点了点头，当着凤九的面，他直接对旁边的人吩咐道，“你把里面那群拳师都给我看好，不用给面子，谁多哔哔一句就宰了谁。” 凤九的目光瞟向别墅内部，现在以茶小树为首的雨季玩家高层全都被封在了别墅大厅里。神话的玩家紧紧盯着她们，双方已经翻脸，距离火并只差一线之隔。茶小树面沉如水，连一向飞扬跋扈的小丸子大人都闭上了那张惹人嫌的嘴，不过看她脸上满是不服气的表情，大概下线之后会去小红书上开辟第二战场。 等他走后，宛若晴空望着路诤逃走的方向叹了口气，“九姐，你说那小子是不是慌不择路啊？要跑也应该往东面跑去傲世控制的地盘嘛，北面全是山路，这么多人追他一个怎么可能跑得掉嘛。” “怎么，你还指望那人跑掉？”凤九斜觑着她。 “不然呢，难不成还傻站着给他们打死？”宛若晴空嘟着嘴，“你还别说，我早看神话降临那个装逼犯不爽很久了，要我说，干得真是漂亮。” 一旁的苏桃桃也不住点头，“嗯嗯嗯，神话降临那个家伙油死了，谁看谁恶心！” 凤九叹了口气，“你们啊，真是不知者不畏。” 她看向远处组织人手准备一起去搜捕路诤的七界书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一口一个‘降临哥’叫得那么亲热么？” “贱的呗，你是不知道那帮男的追我的时候叫得有多肉麻。”宛若晴空撇了撇嘴。 凤九苦笑，“好了，知道你魅力高。” 很快她正色道：“神话降临，本名蒋伶，长虹信实集团董事长蒋平波的独子，也是剑灵资本的大股东之一，投资过很多家电竞俱乐部、传媒公司、游戏工作室、影视制作公司。就像他说的，他捧谁，谁就能成为头部网红。” “但反过来，他要打压谁，谁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宛若晴空听得一怔，“会怎么样？人间蒸发？被绑到缅北割腰子？或者出门买菜被一辆飞驰而过的大卡车撞死？再或者背后中十七刀自杀身亡？” 这下轮到凤九发怔了，“这倒不至于，游戏里的事情当然要在游戏里解决。” “呼。”宛若晴空虚按胸口，吐出一口气，“我还以为会惹上杀身之祸呢。” “和谐社会，你别乱想。” “那还行吧，让神话降临反过来也杀他一次？再或者以后见了他们就低头装孙子？” 凤九摇头，“以神话降临的性格，你那个朋友让他当众出了这么大的丑，可没那么容易善了。别说杀一次了，就说杀十次，也未尝能把这件事揭过去。你不知道过去神话的手段，有玩家得罪了他们，被人肉出来，大号和小号都杀废了还不解恨，甚至追杀到别的游戏里。最后那人得了抑郁，宣布退网，报复才算结束。” “这也很夸张了好么。”宛若晴空缩了缩脑袋。 “所以我才说你那个朋友行事太冲动了。” “那怎么办？”宛若晴空想了想，说：“总不能出卖尊严，把自己绑成龟甲缚送到神话降临的酒店房间里负荆请罪，请他狠狠原谅自己吧？” “宛宛，这负荆请罪的姿势是不是有点不太对？”苏桃桃用手肘戳了戳宛若晴空。 “小磕一下嘛。” “咦——！”苏桃桃耷拉下两只嘴角，“宛宛，你口味好怪哦。” “你不知道，最近人渣一很流行的。”宛若晴空吐了吐舌头。 “神话降临？”苏桃桃用手抹着下巴，露出一脸思索的表情，“你还别说，你还真别说，那家伙看上去确实一脸渣相，不过我觉得他作零会更有意思一点。” 宛若晴空也低头思索，“所以他一脸的贱相其实是在求侮辱？外表上飞扬跋扈桀骜不驯，但实际上是个非常空虚寂寞的抖爱慕？今天这么挑衅小一，也是想法设法引起一的注意，等小一受不了他的挑衅大打出手，实际上正中了他的奸计，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缠上小一了？” 两个女生相视一笑，都露出贱兮兮的表情，“哎呦，真是诡计多端！” 见话题逐渐跑偏，凤九哭笑不得。 她看向北面，那些独栋的二层建筑、大片的绿化树木，还有更远处的山，轮廓都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模糊，她想着男人们正在黑夜中逃窜和搏杀，默默叹了口气。 …… 飞天螳螂向下俯冲，刀锋横斩，一颗脑袋从肩膀上掉落下来，鲜血像是被砸碎了的葡萄酒瓶里的汁液那样飞溅。 剩下两个人被毁灭之影击中，没有通过恐惧检定，正双眼失神地倒在地上。 “嘭”的一声，火球从左侧的街面上呼啸着砸过，撞在一棵树上，砸出一大片火星。一转而逝的火光驱散了地上的阴影，把路诤孤峭的身影从黑暗里照了出来。 又是一队十几个人组成的小队从不远处跑过来，“继续喷火不要停！他要在没光的地方才能隐身！” 抢在他们抵达之前，路诤扣动扳机，连续两颗子弹贯穿了倒地者的眉心。 他一转身，从一棵树后面再次消失。 神话白羽看着地上的几具尸体不甘心地吐了一口唾沫，然后他仰头看向在在空中盘旋的比比鸟，“跟上！这小子的技能肯定有CD，不可能永久隐身，不然他早跑了。” 往前追了一条街，跑过一个转角，在空中追踪的比比鸟停止了叫声。 “别停！继续追，他肯定在前面！”神话白羽指挥。 但这时另一个方向传来一声惊呼，“他在这里！都过来，他在这里！” 随即是几声枪响。 他们荀循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跑去，在地上又看到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有人如之前一样是被飞天螳螂削下了脑袋，有人则是被穿山王压塌了胸骨，有人是被子弹击毙。 “妈卖批这小子开挂了吗？他是怎么突然从后面冒出来的？”队伍里有人质疑。 “是不是他有队友？” “不可能，哪来这么多能隐身的家伙？要是这种技能有很多，我们不可能没收到风声。” “不错，要人人都像他那样玩隐身暗杀，我们还没反隐手段，日子还怎么过？” “妈的，这个破游戏到底有没有一点基本的平衡性？” “别慌！”神话白羽赶快制止了队伍中蔓延的沮丧情绪，但他们的争论也给他提了个醒，“放火！都给我放火，把能点着的东西都给我点着喽！” 上百只火恐龙一起吞吐火花，棕榈树树干上干燥的棕丝最先被点燃，火焰沿着树干向上一直蹿升到绿色的叶片上。那一株株高大的乔木燃烧着发出耀眼的火光，很快把周围照得透亮。 “走！追上去，我看他还往哪里跑！” 玩家们把撅下的树枝也点燃了，握在手里当成火把，几百名手持火把的玩家一路跟着在空中引路的比比鸟，向北面追，一张围猎的大网即将形成。 越往北地势越高，到了岛屿中心那座死火山的山腰位置，别墅区也到了尽头。 比比鸟一直在空中盘旋着没有离去。 几百支火把从四面八方连成一线，像是巨人手中的燃烧的绞索，绞索越收越紧，形成一个困住狂兽的牢笼。当最后一个残存阴影的地方也被照亮的时候，他们看到了那个人孤峭的背影显现出来。 除了负责看守雨季的神话时代，神话白羽、神话青山、神话枭雄这几个神话降临的亲信玩家已经带着他们各自隶属的小队会合了。 各大公会的头头脑脑们也领着自己的队伍汇聚在一起，他们固然把这名玩家的去路堵住了，但在刚才的追击过程中，也陆续被反杀了二十多个人。七界书、临渊渔、江山情重等人脸上均是无光，默默跟在神话白羽等人的背后，准备见证这场闹剧的结束。 神话白羽看到站在十几米外的那名玩家，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果真叫这人脱身了那可就好乐了。 他丢下手里快要烧尽的木柴，喝道：“你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路诤缓缓回过头，轻声说：“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为你们的出言不逊向雨季的玩家道个歉，否则我就不再留手了。” 纵横天下的江山情重本来还有点惜才，想要说情，但听到这句话，默默摇了摇头。狂归狂、闹归闹，别拿资本开玩笑，电子竞技不是打打杀杀，电子竞技是人情世故。 而领头的神话白羽都听傻了，他心说，喂喂喂，你的台本是不是拿错了，你不应该说好汉饶命或者有本事跟我单挑一群人打一个算什么本事？ “他说他要给我们最后一次机会，还说要让我们向拳师道歉？哈哈哈！”神话白羽捧腹大笑，对左右的其他玩家做出非常夸张的表情，像极了那个极尽嘲弄的黄豆脸。 但除了神话青山和神话枭雄配合着笑了片刻，剩下的人都面面相觑，今晚神话的报复即使再凶猛，他们的丑也算出定了。 神话白羽笑不动了，他把嘲讽的表情一收，脸上尽是凶戾。 他伸出三根手指，“我也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跟我回去，到降临哥的尸体前当众跪下磕三个响头，说‘降临哥我错了’，今晚的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否则……” 路诤没兴趣听他继续说下去了，他从领口里翻出挂在脖子上的那枚吊坠，紫黑色的石片上散发着莹莹的红色光泽，像是一颗鲜血凝固而成的黑宝石。 神话白羽看得一愣，他本能意识到什么，“喂！那个东西……我是说那件道具，是不是就是你用来隐身的装备？” 他目光闪烁了一下，“不过仅仅只是一件道具就想求和，我告诉你现在后悔已经晚了！降临哥的脸、我们神话的脸可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打的！这头，还是要磕的！” 路诤没有说话，他把左臂高高举在头顶。 他的胸口开始起伏，发出粗重的呼吸，在众目睽睽之下，红色的肉芽从那只手臂里就这么长出来，像是粉红色的麦芽钻出泥土。 同时，被他捏在手中的黑色石片微微颤抖起来，抖得越来越快，有红色的光芒从里面迸射出来。 红色的光芒好像照到了一层薄沙，玩家们这才留意到，山里好像起了一层雾。 神话白羽愣了愣，感觉到事情似乎出了什么古怪的变化。这时，他看到路诤的脚下一直躺着两具玩家的尸体好像动了一下。 路诤停下粗重的呼吸，他抬起头，低声说：“那么游戏进入下一个阶段，我把这个阶段叫作，你逃我追。” “哈？”神话白羽觉得荒诞。 但这句话似乎带着某种诡异的魔力，山风忽然而至，在场的人所有人都齐齐打了一个冷战，这股阴风带着一股沁进人骨头里的冷，好像温度一下子降低了好几度。 玩家们看到他们手中的木柴上火焰在极速的跳动中越来越小，火苗似乎受到什么东西的影响正在迅速熄灭。 “小心火把！”神话白羽不敢相信在这种时候天气居然起了变化。 他身后的神话青山也提醒：“白羽，别浪了，小心煮熟的鸭子飞了。” “听我的号令！一起上！”神话白羽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神话的玩家们正准备指挥自己的精灵冲上去，但就在这时，路诤脚下的那两具尸体突然站了起来，它们抬起头，露出一对漆黑的眼洞。 玩家们看得一怔，就在他们愣神的功夫，那两具死而复生的尸体嘴角勾起一个夸张的弧度，然后下颚猛地打开，随即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 森冷的声波伴随那股阴风在漆黑的森林扩散，站在最前排的玩家眼前一黑，像是脑子被一根冰锥刺进去似的。 神话白羽狠狠摇了摇头从那种失神状态中回过神来，却看见了令人震惊的一幕，那两具行走的尸体正把漆黑干枯的手臂捅进一名玩家的胸口。 而刚才还在原地的路诤已经消失不见了。 “幽灵系！这是幽灵系宝可梦！”江山情重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高呼：“别担心！正常攻击就行！” 靠近那名玩家的队友指挥活恐龙喷吐出一团火花，那两只怪物拔出手臂向后跃去。 “它们怕火！用火系技能！”玩家们稍微恢复了一点斗志，但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密林里发出一声又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像是狼群在相应狼王的召唤。 “后面！后面也有！” “它们从后面过来了！啊——！” 凄厉的叫声由远及近，交杂着玩家们的惨叫声。在一声声惨叫声中，阴冷的风越来越大，玩家们手中用来照明的木柴上火焰越来越小，像是一根根细小的蜡烛在抵御寒冷的侵蚀。 而随着那些火光变得黯淡，黑暗重新席卷而来。 【灵异场地：所有恐惧判定必然成功，精神提升类技能和特性失效，幽灵系技能威力提升】 【是否支付50点精神点数，召唤并维持一个阴灵】 是。 【一个新的阴灵应你的召唤而来，你的灵异场地扩大，效果提升】 【已选中‘新死者的尸体’，尸体强度低，幽灵系能量亲和低，是否支付精神点数炼制尸体】 全部支付。 【警告！警告！你的始源侵蚀已加深！当前进度为……】 路诤没有理会系统发出的警告，活动副本中的他相当于在时间轴上的一个快照，一旦离开活动副本，所有人物状态都将重置为参入活动副本前的状态。 灵魂石片像是水泵那样从他的大脑中把精神力抽走，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由“聚阴”这个能力开启的灵异场地也快维持不下去。 但是他按住左臂。 【是否激活‘神经共生’？】 激活。 路诤感觉左臂一阵酸麻，皮肤鼓包下面的东西抽动了一下，一阵精神波动像是心跳那样沿着神经束从手臂传达到大脑。 四周的环境开始扭曲变形，那些树影扭动起来，像是一根根缠绕在一起的手臂，手臂末端长数不清的手指，手指被它末端悬挂的巨大肿瘤拽得抽动。肿瘤上血管膨胀，黄色的脓汁四溅，一只眼睛在肿瘤上睁开。 【精神检定通过，你获得870（500+10*意志）点精神点数】 幻觉消失，潮水一样的力量让路诤的大脑重新变得清明。 【是否支付50点精神点数，召唤并维持一个阴灵】 是。 【一个新的阴灵应你的召唤而来，你的灵异场地扩大，效果提升，当前阴灵的数量为：2】 路诤站在阴影中继续这种循环，山风越来越大。 …… 几公里外的别墅区入口处，当初神话降临亲自派遣的人员已经到了，他们全面接管了局面。 落花星雨宫的玩家被排挤出去，除了凤九还在跟他们交涉关于雨季玩家的处置问题，剩下的一些玩家，如宛若晴空、落小伞、苏桃桃、瑶光等人都站着靠在别墅外面的墙上讨论着最近几天刷的新剧。 姑娘们正聊得起劲，落小伞忽然停了下来，冷不丁地问道：“你们说神话的人会怎么对付他？他会被洗白么？” “九姐说凶多吉少。”宛若晴空叹了口气，“不过他不是为了雨季的人出头才得罪神话降临的么，要管也是雨季的人去管，比如那个季沐霖，她好像也是个富二代来着。” 说到雨季，落花星雨宫的女玩家们回头张望了几眼，有人压低声音问：“你们说神话会跟雨季开战么？要是真开战了，我们站哪边？” “在这里开战？” “是回大地图啦，神话降临不是说他要把雨季开除出公会联盟么。” “以季沐霖的脾气，我觉得她肯定不能忍。”有人说。 “不过雨季能赢么？”苏桃桃缩着脑袋，“先说明，我不是媚男啊，但秉承公正客观的原则，我不太看好她们。” “那一定是你忘记了‘她力量’！”宛若晴空一捋袖子，露出洁白纤细的手臂。她做了个亮肱二头肌的姿势，眉飞色舞道：“怕什么！神话降临敢过界，咱们就小红书见，他不是富二代么，看咱们不把他冲成负二代！” 这时她忽然感觉到胳膊上被风吹得有点冷，她转头看向南面那上千名玩家追去的地方，天空中的云层忽然压低了，层层叠叠的絮状阴影像是一个倒悬的金字塔在快速坠落。 “我去，什么情况？这是天要塌下来了么？” 其他的女玩家们也看到了那边的变化。 “是暴风雨要来了吧，我老家秦皇岛的，这种天气在沿海城市很常见的。” “那就祝他们淋了个落汤鸡咯。”宛若晴空不怀好意地说。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困境 四周黑得快要看不清其他人的脸了。 神话白羽听到远处传来零星的交战声，但战场被密集的树影和泛起的雾挡住，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持续不断的凄厉的尖叫和玩家的惨哼告诉他情况并不乐观。 他带着兄弟快速向那里跑去，但那些复活的尸鬼已经快速消失在黑暗中，只在地上留下又几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快把火点上！”神话白羽吩咐。 “老大，我们试过了，怎么点都点不着啊。”旁边的兄弟叹气，“现在能照亮的只有火恐龙尾巴上的火苗了。” “他妈的，这都是怎么一回事！”神话白羽啐了一口咒骂道。 “人点烛，鬼吹灯。”那玩家哭丧着脸，“老大，我看咱们怕是撞鬼了！” 周围的人都被他阴恻恻的语气吓得打了个冷战，神话白羽也感觉后脊梁骨直发凉，像是正有人把冰凉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却听旁边传来一声尖叫，“啊——！” 神话白羽被吓得腿一软差点摔倒，他本以为又是那种袭击他们的尸鬼怪物，但定睛一看，却发现原来是自己的队友，他勃然大怒，“日暮里仙人，你他妈的在鬼叫什么！” “鬼鬼鬼！真的有鬼！”日暮里仙人伸手指向不远处的林子，“我刚才看见那边好像有个人，没有脸。” 神话白羽往那瞧了几眼，却只看到树影绰绰。 “别自己吓唬自己，哪来的鬼，就算是鬼也是某种稀有的幽灵系宝可梦罢了。”神话青山说。 大家目光闪烁了一下，虽然不确定为什么玩家的尸体会突然站起来，但他们认可了是幽灵系作祟的说法。现在大家不是刚游戏开服那会儿的小白了，论坛上有不少人分享他们“撞鬼”的经历，还有些幸运儿收服了幽灵系宝可梦。 但玩家们还是不安，“白羽老大、青山老大，咱们还要再找那家伙么？” 神话白羽朝远处张望，随着路诤召唤出阴风吹灭了他们的火把，围捕他的玩家们心气散了，原本跟随他们的临渊渔等人已经带着己方公会的玩家撤退了，包围圈彻底四分五裂。 他转头和神话青山对视了一眼，今晚的行动宣告失败，再这么耗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他们始终没有弄懂凄冷的山风、死而复生的尸体，还有诡异的雾气之间的联系。 两人很快达成共识，神话白羽说：“撤吧，叫其他弟兄也撤，一切等天亮再说。” 众人松了一口气，齐声高呼：“撤退！撤退！” 玩家们一边闷头赶路一边提防着怪物的袭击。每个人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他们逐渐从快走变成了奔跑，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这场有序的撤退越来越像是一场溃逃。 但南面别墅区连接山腰的树林远比他们来时要显得广阔，他们往回跑了十几分钟，居然还是没有离开树林，转过一条小路，后面还是一条小路。 “都给我停下！”神话白羽低喝了一声，“不对劲，我们好像迷路了。” 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觉，但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个阴森的地方。 “都给我仔细看看路，看看有没有走错。” 玩家们看向四周，树木间泛着浓浓的雾，雾中每个模模糊糊的黑影看起来都好像是鬼影。 “老老老老大……有有有有东西！”一个玩家伸手往前指。 神话白羽刚想叱责，但他也看到前面树影晃动，而且他还听到了脚步声，“小心敌人！准备好！” 玩家们赶快召唤出精灵把自己护住。脚步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密，就在他们紧张得心脏快跳到嗓子眼的时候，树影一晃，第一个人从那里露出脸，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人……陆续从里面走出几十个人。 “七界群英？”神话白羽赶忙制止快要因为紧张而下达攻击命令的队友，“都等等，是自己人！” 对面的人也站住，看向自己这边神色同样紧张。 神话白羽望了望，在对面的人群里发现一个熟人，他走上前，“七界书，怎么是你？你怎么从前面回来了？” 七界书愣了一下，“神话白羽，这话该我问你，你怎么跑到我前面去了？” “前面，什么前面？” 两人互相看了看，神色都有些惊疑。 “你先说。”七界书说。 “我们一直往南走想离开林子，然后走了半天发现好像一直在里面转悠，刚觉得是不是迷路了，然后就看到你从那边过来。” 七界书脸色不定，“一直转悠？别墅区在北面，怎么，你没跟着指南针走？” 神话白羽刚想说这里就一个山腰上的小破林子要什么指南针，顺着地势往低处走自然就出去了，但他想到自己转悠了半天甚至还迷路了，这话就不太好说出来了。 “有指南针么？” 身后一个小弟递过去给他，“白羽哥，给。” 神话白羽低头看向指南针，准确地说，应该是指北针，现在指针针头牢牢指向他们前进的反面。 “没错，那是南。”神话白羽伸手指向前面。 七界书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指北针低头看了一眼，和神话白羽的指北针放到一起，但针头指向的却是相反的方向。 “七界书，不会是你的坏了吧？” 七界书也不反驳，他回头对自己的队友说，“还有没有别的指南针？再拿一个过来。” “有的有的。”几人各自掏出自己的指北针凑在一起，只见七届群英这里的几个指针到处乱转，方向各不相同。他们左转右转调整身体的朝向，但针头的方向还是没有稳定下来。 这下所有人脸色都惊疑起来，“怎么，指南针集体罢工了？” “是不是附近有什么带磁的东西？比如说铁矿，或者电缆什么的？” 七界书想了一会儿，把神话白羽手中的指北针拿了过来，“神话白羽，你稍微等等，我去前面再看看，要是找到路我再派人回来找你。” 神话白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七界书也不废话，他把七界群英的玩家分成了两拨，一半人留在这里，另一半人跟着自己调转方向去前面探索了。 神话白羽和他的人站在阴风里等待，雾气越来越大，能见度肉眼可见的降低。玩家们已经没心情再骂骂咧咧了，他们在原地等了大约五六分钟，终于前面的树影再次晃动。 七界书带着他的人再次出现，这次他们快跑着，速度很快。 “你找到路了？”神话白羽惊喜。 但七界书看到神话白羽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慢慢放慢脚步，一言不发地走过来，目光依次扫过眼前的人。 神话白羽发现了他脸上的表情不太对劲，“七界书，什么情况，你没找到路？” “没找到。” “没找到路？没找到路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也没回来，我一直跟着指南针往前走，然后就撞见你们了。”七界书声音低沉。 神话白羽问：“你什么意思？是说你们绕了一个圈又回来了？” “不。”七界书摇头反驳，“如果真是绕了个圈又回到原地，一是圆的半径不会那么小，小到让我们没有发现自己一直在走弯路，二是我们应该从你们的后面过来，而不是从前面。” 有人冷不丁地说：“这样讲，是鬼打墙咯。” 众人齐齐打了一个冷战，他们下意识摸了一下胳膊，上面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猜测让人不安，但并非没有依据。 “那怎么办？” 玩家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在我老家，破解鬼打墙可以用沾了鸡蛋清的小米，小米乃地阳之精，鸡蛋乃天阳之精，两阳相和，阳上加阳，正好驱邪辟秽。” “小米能驱鬼么，呃……”有人吐槽，“那雷军老师岂不是能镇宅？” “那必须的。雷乃五阳之首，军乃四煞至极，以雷军老师的命格，要是修炼得法，何止是镇宅，简直是活阎王。” 七界书被玩家的乐天派搞得哭笑不得，他没弄明白这是在搞笑呢，还是在搞笑呢，“但问题来了，咱们手上既没鸡蛋，也没小米。” “这个好办，那就撒童子尿吧，童子尿人中至阳，专治鬼物。好了，现在还是童子身，也就是没有过性生活的同志们，到你们为组织做贡献的时候了。” 但没人想暴露自己身为处男的事实，有人阴阳怪气地说：“气抖冷，连对付鬼也要你们男的，我们女玩家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女玩家可以用天葵呀，那玩意儿阴秽，辟邪的功效和童子尿相比也不遑多让。” “啊，天葵？天葵要是好使，当年拳友们对付八国联军的时候摆过阴门阵，怎么连洋枪洋炮都对付不了？” “那没办法，洋枪洋炮专治中国女孩。” “神他妈洋枪克国女，你快给我向中国女孩道歉啊混蛋。” “好了，够了！”神话白羽大喝一声，“都给我正经点！” 众人停下七嘴八舌的吐槽，齐齐看向他。但神话白羽沉默了半晌，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这时，浓雾背后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声，然后是玩家们的喝声，好像是有人发生了交战。七界书朝侧耳向那边倾听了片刻，对神话白羽说，“好像是纵横天下的人。” “走，去那边看看。” 神话白羽和七界书带着各自公会的玩家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他们越往那边走，凄厉的尖叫声越是明显。几百人走得如履薄冰，在穿过树林和树林间弥漫的雾气后，他们看到了雾中有黑色的身影像是匍匐的狼那样一闪而过，树枝簌簌摆动。 “是那些东西么。”神话白羽紧张得瞪大眼睛。 七界书知道他指的那些被复活的死人，“别担心，我们人多！”他转头对后面的人低喝，“小心点四周的动静！” 他们走得很慢，每个人都很小心，在这种大雾封山的环境中，没人有安全感，也许就在他们旁边的那棵树的后面，就藏着一只干枯的怪物用漆黑的眼睛盯着自己。 凄厉的尖叫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频繁，他们甚至能听到玩家们的叫骂声了。七界群英和神话的玩家们赶快加快脚步，在拨开一层纱雾后，他们终于看到了近一百名纵横天下的玩家背靠背围成一圈，正在和十几只黑色的怪物交战。 怪物们跳跃着飞扑过去，纵横天下火恐龙们齐齐施展技能，金红色的火花砸在上面爆发出一连串的火星。 但那些东西根本不打算和受玩家驭使的宝可梦们缠斗。领头的几只怪物作为尖刀压制精灵，后排的怪物踩在前排怪物的肩膀上起跳轻而易举地越过外层防线，将几个倒霉的玩家扑倒，尖锐的牙齿咬住他们的脖子猛地一扭，那名玩家就停止了呼吸，而他的死亡反过来导致宝可梦的方向出现缺口。 “反击！快反击！”江山情重徒劳地大喊。 但怪物们根本不恋战，它们在咬死猎物后接着起跳，在同伴的接引下，很快就从打开的防线缺口中返回，与在外围策应的同伴汇合。 纵横天下不敢指挥队友更改站位，也不敢撤退到别的地方。他担心一旦己方开始移动，就会像草原上被狼群追杀的羊那样，在逃跑中分崩离析，然后一个个被咬死。 但站在原地固守同样是自取灭亡的做法。 “快！咱们快过去帮他们。” 神话和七界群英的玩家及时赶到，江山情重心里升起一股振奋，朝他们出现的方向喊，“围住它们，别让它们跑了！” 怪物们却快速退后，它们几个闪身，逐一消失在雾里。 七界书和几名神话的玩家跨过脚下一具具横趴在地上的尸体，走到江山情重的面前，“喂，你这里什么情况？怎么就剩这么点人了？” 他指的是纵横天下的玩家人数，他们是不下于神话的大型公会，江山情重带来了几百人，但现在留在他身边的人还不到一半。 这时，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雾中走出另一伙玩家，正是北海的临渊渔。 临渊渔来得稍微晚了一点，没有看到刚才他们和怪物争斗时的搏杀，但地上躺着的玩家尸体表明了一切。他快步凑过来，“老江，你们也遭到袭击了？” 江山情重脸上有些许的呆滞，他一把抓住的临渊渔的手腕，“听着，我们必须赶快出去，它们的数量正越变越多！” 临渊渔感觉有点毛骨悚然，“你是说那些鬼？” “对！最开始鬼还没那么多，在那个人消失的时候，一共也只有两头。但你刚才也看见了，有接近二十头鬼在猎杀我们。这里的雾有古怪，会把死人复活，这意味着如果我们不赶紧出去，最后一定会被耗死在这里。” “这不可能。”神话白羽反驳，“玩家怎么可能用得出这种能力？这不符合游戏常识。” “但事实就在你眼前这么发生了。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做到的，但他说要跟我们玩‘你逃我追’的游戏，然后我们就遇到了这些难以理解的事情。大雾封山、黑暗侵蚀、死人复活、鬼打墙，你说玩家不可能有这种能力，那你倒是给我一个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开挂了？要么他其实是游戏老板的私生子？”七界书苦笑。 临渊渔说：“这肯定不是什么精灵做的，也不大可能是人物技能，最大的可能性，是某样道具的效果。” 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路诤从怀里掏出的那枚黑色吊坠。他们本以为这饰品的能力是在黑暗中隐身，但现在看来，这件道具的效果还远远不止如此。 “开服两个多月了，你们有见过，或者听说类似的东西？” “没有，我们接触过的道具，也就是进化石、护身符、秘传机，还有诸如木炭、银粉之类的携带物。给训练家本人用的道具，最多的是各种武器装备，不过这次活动带不进来，饰品的话，无非增加一些力量、灵巧一类的属性，要么就是带来某种辅助类技能，这么霸道的效果，听都没听过。” “那么这件道具应该是从某个本不是我们现阶段该接触的高级副本里弄出来的，要么就是从高级NPC那里借来的。”临渊渔欲言又止。 “你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 临渊渔冷笑了一声，他看向七界书，“都是千年的狐狸，别跟我说你没想到。” 七界书嘿嘿笑了两声，“你是想说，这件道具，或者说神器的所有者不是他，咱们要是把他爆了，东西就是咱们的？” 领头的玩家们目光同时闪烁起来，如果这场大雾和复活死者的能力真的是道具的效果，那么七界书称其为神器并不为过。这件道具是游戏迄今为止暴露的第一件神器，更妙的是，这件道具持有在一个散人玩家身上。 江山情重清了清嗓子，“我认为我们现在最应该考虑的事项是怎么离开这里。这里只是一个活动副本，就算想爆装备，也应该等我们返回大地图上再说。” 他的话语未落，队伍外又响起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它们来了！它们又来了！” 这次是十几只怪物从外围突然袭击，它们的战术和之前一样，也是选择一点进行突破，不和宝可梦纠缠，只以杀伤训练家为目的。在留下十几具尸体后，其他的玩家的支援才姗姗来迟。 几名公会的高层走过去，神话白羽正要低头检查被杀死的尸体，却看到那具尸体的手指动了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七界书一把将他扑倒，“小心！” 地上那具尸体的手臂向上一抓，锋利的指甲上镀着一层黑影。幸亏神话白羽被七界书及时扑倒，这记暗影爪没有割断他的脖子。 那尸体一击不中，双腿蹬地跳了起来，再次向摔倒的神话白羽和七界书扑去。情急之下，两人来不及站起来，只得抱在一起在地上翻滚。 两人身后的队友这才及时支援，十数道火光砸在那只怪物的身上。它向后一跃，抢在包围形成之前，与其他复活的尸体们消失在雾中。 神话白羽从地上爬起来，他“呸”了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多谢你了。” 刚才在地上翻滚的过程中，他俩面对着脸，脑袋不免磕在一起，但他没有抱怨，如果不是七界书及时出手，现在他恐怕已经被切腹剖心了。 七界书也不好受，他抹去脸颊上不知是谁的口水，又扶着被撞得头晕眼花的脑袋说：“妈的，又多了几头。” “他有复活死尸的能力，我们不能把尸体留给他。快，动手清理战场！” 火恐龙的PP值非常宝贵，于是玩家选择使用走路草等草系宝可梦来处理尸体。这些草系宝可梦把溶解液吐在尸体上，蛋白质迅速在强酸的作用下氧化，血肉变成淡黄色的粘稠液体，尸体转眼间露出森森白骨。 七界书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臭味忍不住干呕。 江山情重皱眉道：“受不了就开和谐模式，别打肿脸充胖子。” 七界书不服气地哼了哼，正要说话，这时，距离这里相反的方向又响起一阵叫喊声，“它们在这边！快来支援！” 几大公会的玩家匆匆忙忙带人过去，却又只看到那些怪物们消失在雾中，而这一次，它们甚至还带走了尸体。 “我去，声东击西，这群怪物还他娘的会兵法么？”有人忍不住吐槽。 听到这话，神话白羽脸色一变，他转头对周围的玩家大声喊道：“喂！他就在这附近！” “不用你废话，在场的谁没看出来。”江山情重说，“但是他隐身了，你知道又有什么用？” 七界书点了点头，“不错，就算我们知道他在哪儿也没用。火点不着，周围太暗了，我们找不到他。” “那你们说接下来怎么办，就这么干耗着？” “没错，只能干耗着。”江山情重脸色十分阴沉，他的人最早被盯上，损失也最大，“现在看下来，我们只能想办法撑到天亮了。” 七界书低头看了一眼系统时钟，现在是凌晨2点半，天亮至少要再等3个小时，这段时间，足够对手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了。 他苦笑了一声，“那这个游戏不该叫你逃我追，应该叫鬼玩人。” “不行。”一直沉默不语的临渊渔开口道，“就这么干耗着相当于放着让他杀，这口气我们能忍，弟兄们也忍不下去。” 七界书回头看了一眼跟着他们身后的玩家们，这些玩家的脸上都有些呆滞和麻木。活动进行到现在，他们已经连续肝了二十几个小时的游戏，又刚刚经历了和火箭队的大战，神经高度紧张过后，都十分疲惫。 “兄弟们跟着我们是来吃肉的，现在肉没吃到，自己还被当成猪宰，以后我们还怎么服众？” 几大公会的玩家都沉默不语，他们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在这次活动中，玩家愿意服从公会的统一指挥，一部分原因是不用像苦哈哈的散人玩家那样自己去收集补给道具，另一部分原因就是公会承诺他们更多的积分收益。但如果公会高层本身频频决策失误，那就别怪玩家们心生不满了。 实际上，神话降临的糟糕表现已经快要引起底层玩家的反弹了。 “那你想怎么样？”江山情重反问，“别对我说你要带人突围？这样只会死得更快！” 七界书点头道：“没错，敌人速度快，又能隐身。他都不用指挥什么，只要跟着我们屁股后面追着咬，多来几次，我们就完蛋了。”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里太黑了。” “那就点火照亮。”临渊渔说。 周围的几个人都看向他，心说废话，要是能办到还需要你来讲。 临渊渔没理会他们的的表情，自顾自从怀里掏出一枚红色的晶体宝石。 第一百七十章 无人岛的失落之迷 七界书低头去看临渊渔手上的东西，“这不是火焰宝石么？” 火焰宝石并不是什么十分珍贵的道具，在游戏中，可以短暂提升火系技能的威力，提升幅度随着火焰宝石的品质而变化。大部分的火焰宝石提升幅度在20%到30%之间，少部分品质高的能提升到50%。 “这件道具能照明？” 临渊渔淡淡地说：“火焰宝石不能用来照明，但内部却封存了高浓度的火系能量。” “使用时，这部分火系能量就会释放出来，从而增幅火系技能威力。而在这里我们没办法顺利点火照明的原因，正是因为某种力量太过强大，压制了其他元素，造成了元素失衡。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这股力量正是幽灵系。” 其余众人听他解说，大概有点明白他的想法了。 “你是想利用火焰宝石里封存的火系能量制衡幽灵系？”江山情重皱眉，“仅仅依靠一枚火焰宝石？” “论等阶，我的这枚火焰宝石当然不能跟那位手中的道具相提并论。但这枚宝石也不是你们平时用的那种劣等货能碰瓷的。” 七界书等人伸长脖子看过去，只见这枚火焰宝石确实有点神异，寻常的火焰宝石只是一块比拇指稍大的橙红色的玛瑙石。但临渊渔手中的这枚石头里好像真的有火焰在里面流转，像是一条细小的龙。 “不会是极品火焰宝石吧？”神话白羽面有讶异。 临渊渔看了他一眼，心说不愧是跟着神话降临这种重氪玩家身边混的人，真是识货，“让兄弟们都准备一下，我裂解宝石的时候，你们抓住机会，千万别失手了。” “我数到三，三、二、一！”说着，他把手中的那枚红色晶体平摊在手中，然后猛地向上一抛，“放火！” 火焰宝石在空中震颤了一下，然后淡红色的光泽从里面扩散开来，所有仰头注视的玩家们都不约而同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灼热感。于此同时，他们的火恐龙向四周释放技能。 “嘭——！”的一声巨响，像是有太阳提前升起，猛烈的光和热席卷大地，狂暴的火流向四周扩散。 七界书从地上勉强抬起头来，“我勒个去，真他妈的带劲儿！这是刚刚引爆了一个温压弹么？” 显然临渊渔也没有预料到火焰宝石居然有如此威力，他和周围的其他玩家一样，也被巨大的爆炸产生的高温和冲击波死死按住地上。再加上他正好在爆炸的正下方，受到的影响尤为剧烈。 临渊渔咬牙道：“快！别浪费机会！” 更加外围的玩家们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原来阴暗的树林化为火场，棕榈树的树叶在烈焰中熊熊燃烧，森冷的白雾一扫而空。 玩家们向四周张望，爆燃的火光一瞬间把四面八方的阴影全部驱散，二十多头宛如黑色枯木的尸体怪物就赫然暴露在火光中。 “继续！”临渊渔大吼。 玩家们齐齐指挥着火恐龙再次释放轮技能，空气中依旧密集的火元素被第二次点燃，冲击波向着尸鬼群组成的人墙席卷而来。 路诤被剧烈的爆炸掀飞出去，挡住最前面首当其冲的尸鬼也像是木柴那样燃烧起来。 “好机会！一起上！”以磅礴的火焰开道，玩家们冲了过来。 路诤从地上抬起头。 第二轮火焰爆发的时候，他被尸鬼组成的人墙护在后面，没受到什么致命的伤害。但除了站在最前面已经被火焚毁的尸鬼之外，其余的普遍严重受创，再加上灵异场地受到高浓度的火元素压制，它们借助场地恢复生命值的能力也失效了。 也许暂时撤退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只要退出火焰燃烧的范围，那些玩家拿他没什么办法，今晚给他们的教训应该足够刻骨铭心了。 但路诤没有走，随着一次又一次的精神交换，始祖基因的暴虐影响了他。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罐回复生命值的药剂，直接灌进了肚子。 必须得承认，临渊渔拿出来的那枚超高品阶的火焰宝石确实威力惊人，但如果他们认为仅靠一些无源的火系能量就能压制灵魂石板，那就大错特错了。 路诤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紫黑色的力量正从他额头上的封印里渗透出来。 路诤内心深处的残暴正跃跃欲试，像是黑色的涨潮那样汹涌。他再次使用“神经共生”，又是一棵粉红色的肉芽在手臂上爆开，高频的精神冲击让他的意志变得极度亢奋。 持续不断的精神力灌入灵魂石片之中，被火系能量驱散的幽灵系能量正从外围向中心汇聚，阴暗的气流开始旋转，一个黑暗的气旋正在成形。 剩余的尸鬼们组成一把尖刀向公会玩家们扑去，双方相撞在一起发生激烈的搏杀，一队队玩家被突击的尸鬼开膛剖心，同时尸鬼们也逐渐被烧死。 双方在数量上的对比正在发生变化，但玩家们还来不及为己方的胜利感到欣喜，反而惊呆了。 半空中的火焰随着黑色的气旋开始旋转，旋转一圈，金红化为苍蓝，再旋转一圈，苍蓝化为紫黑。 黑紫色的火焰幽幽地燃烧着，像是一盏盏告死的冥灯。 神话白羽抬头看向那些在半空中漂浮着的火焰，看着它们的颜色在一点点变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和人一样，火焰，也在死去。 当最后一只尸鬼倒下的时候，路诤缓缓走到玩家们的面前，脸上没有丝毫人类应有的情感。 看到他，玩家们都呆了。 相比死而复生的死尸，更加令人感到不安的是眼前这个人，他左手的手臂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串粉红色的肉芽在缓缓的蠕动。 “喂！”江山情重向他喊话，“你到底是不是玩家！” 江山情重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问题，但路诤没有回答。 他的眼睛已经一片血红，现在这些两足行走的灵长类们身上有一股让人垂涎欲滴的味道。他忍不住嗅了嗅空气中的汗味，除了脂肪酸和乳酸的味道之外，他还闻到了某种荷尔蒙，那种味道像是少女的体香那样令人心动。 江山情重望向路诤，觉得他的反应有点不太对劲。 此时，有人大喊，“抓紧机会！我们没时间了，一起上！” “等等！”江山情重想要制止，但已经晚了，神话白羽带着他的公会玩家已经冲了出去。 他的话音未落，冲在最前面的玩家却忽然呆住不动了。 紫黑色的鬼火降落在他的头顶，火焰燃烧起来，却冷得像冰。那名玩家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同伴，“白……白羽哥……”他话没说完，头颅的皮肉已经完全被烧得化开，露出苍白的枯骨。 “躲开！”江山情重大吼。 漫天的鬼火缭乱着向下坠落，像是流星雨。 玩家们扑向自己的宝可梦身下，火恐龙、隆隆石等抵抗火系的精灵在竭力支撑，但依然有大量的玩家没有及时躲避，被突然而至的鬼火烧死。 临渊渔从铁甲犀牛的肚子下面钻出来，向周围大吼道：“他有极限！使用这种力量一定不是毫无代价的！” 某种程度上说，他猜得不错，但此刻所有的代价都已经支付完毕。 地上的烈焰以人类为柴薪燃烧着，在临死的哀嚎声中，一道道灵魂从肉体中蒸发，像是汩汩汇聚的溪流。 灵魂石板碎片现在被彻底激活了，在建立精神链接之后，这件道具可以短暂地由持有者的精神来支付使用的代价，但是真正能够驱动它的，还是灵魂的献祭。 【警告！你的始源侵蚀已加深！】 【警告！你的始源侵蚀已加深！】 【警告！你的始源侵蚀已加深！】 在玩家们看不见的虚空中，灵魂潮汐席卷而过。鬼火在灵魂潮汐中抖动着，变得越来越小，好似一根根细小的蜡烛。但它们不是要熄灭了，而是重获新生！现在，这些蜡烛般的鬼火正驻进死者的颅心内，驱动着它们再次返回人世。 火小下去了，幸存下来的玩家们却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 黑暗重新笼罩他们的视野，黑雾弥漫，除此之外，他们还听到了一声声“嘎嘎嘎”的异响，像是上下牙齿打架的声音。 江山情重、神话白羽等人从地上站了起来，和距离他们不远处的路诤对视着。 路诤摊开双手，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是二十只，而是两百只！那些干瘦狰狞的尸鬼群从他身旁两侧一线排开，如同黑色巨鸟张开遮天蔽日的双翼！ 玩家们惊呆了，他们放下了手中的精灵球，彻底丧失了战斗下去的意志。 七界书苦笑了一声，又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妈的，你到底还是不是玩家？” 江山情重有点回过神来了，他喊话道：“喂，姓陆的兄弟，能不能考虑放我们一马？这本是你和神话的过结，我们纵横天下是被牵扯进来的。” 神话白羽听完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但江山情重对他完全没作理会，他继续喊话：“这次算我们认栽，但只要你现在肯放我们一马，我代表纵横天下承诺，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算回到大地图上，至少我们纵横天下绝不跟你为难，你身上的装备我们也可以不觊觎！” 七界书和临渊渔沉默不语，他们对江山情重的喊话十分不以为然。 这里只是一个活动副本，就算整个公会死一遍，损失的也无非是活动积分。活动积分能换什么好东西？但如果此间的种种异相真是对方持有的某件装备的效果，那件装备的价值可就难以估量了。 路诤缓缓举起手，此刻他的脑海中回荡着一片黑红色的风暴，江山情重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尸鬼群服从他的意志开始缓缓进击，这些被磅礴的幽灵系能量改造而形成的半精灵齐齐举起自己黑色的手爪，苍蓝色的灵魂之火在它们的眼眶中摇曳燃烧。 战斗一触即发，正在这时，大地猛烈地震动了一下。 神话白羽眼睁睁地看着一道狭长的地缝从他的身侧裂开，七八个倒霉的玩家被突然的地震震倒，然后掉进扩大的地缝中，随即下面传出那些倒霉蛋们的尖叫，“救命！下面有东西！” 他正有点发懵时，地缝中突然跳出了一个巨大肉膜似的东西。他扭头看过去，却见到视野中尽是一片布满了细密触须的肉毯，而后肉毯从天而降一下子盖住了他。 其他玩家都惊呆了，临渊渔、七界书、江山情重等人仰望着那个生物，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后退。 那是一个巨大的类似海星的生物，身高足有三米，全身是一片粉红色的筋膜，身体上长着五个狭长的腕足。但那绝不是海星，就在刚才，这怪物从地缝中一下子跳了出来，像是一个海星形状的跳蚤。它跃出地缝，一下子把神话白羽包裹进自己的身体里。 一声短暂的惨叫之后，那个海星状的东西中响起一声声骨骼和肌肉被咬断的咀嚼声。 海星吃完了倒霉的神话白羽，它的四只腕足撑地，一只腕足缓缓扬起。 但这时，玩家们感到一股真正的恶寒。因为他们在那根腕足上看到了这东西的脸——这不是一只海星，这是一个人类，一个畸变的人类，那五根类似海星腕足的东西对应着人的四肢和头。 所以它扬起的那根腕足上长着一张畸形扭曲的人脸。 但那张脸上的器官已经丧失了原有的功能，代替眼睛的是畸形人遍布全身的触须，那些触须在空中伸展着，这里每个人的情绪和他们的基因信息都被这种器官清晰地捕捉分析。 畸形人发出快慰的笑声，它找到了吸引它的猎物。原本对应人类腹部的位置裂开巨大而狭长的口器，把还没有完全消化干净的神话白羽从自己的胃里一下子吐出来。 被整个嚼烂了的神话白羽肉浆四散地溅落在地上，空气中混合着血肉的腥味和消化液的酸味，此刻所有没有来得及打开和谐模式的玩家们在这强烈的视觉冲击和气味下齐齐吐了出来。 随着一声声干呕，玩家们这才如梦初醒，他们一边哭爹喊娘，一边屁滚尿流地逃跑。 江山情重距离最远，他不禁捏了一下自己发软的腿，骂了一声，“我日。” 玩家们的声音让畸形人感到厌烦了，一道无形的精神冲击以它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慌忙逃窜的玩家们忽然感觉手脚变得麻木，身体僵硬不受控制，而后纷纷摔在地上。 【接触特殊唯一类生物‘Ψ畸变体’，达成特殊成就，‘无人岛探索者’】 【世界观破解程度上升，发放世界观破解奖励：500点积分】 【特殊活动任务已颁发，‘无人岛的失落之迷’】 【坐标已投放，目标：副本内全体玩家】 路诤打了个哆嗦，像是被一盆冷头从头淋到了脚底，笼罩他大脑中的黑红色风暴逐渐消散了。 他原本的脑神经因为被寄生生物入侵而陷入无理智的亢奋中，那股意识驱使着他不断激活灵魂石板，以此将他的灵魂排挤出去。但就在他即将跨越最终界限的时候，一道外来的精神波动及时传来，压制了寄生体的意识。 随着那股精神波动传来，已经彻底将路诤左手同化的寄生体在微微地收缩。 路诤能感觉它的恐惧和兴奋，他一下就明白过来——这两个生物是同源的！ 没有人真正探索这座海岛，但隐藏最深的东西却自己跑了出来。因为这只生物同样具备始祖宝可梦的基因，它可能也是借由某个类似路诤这种倒霉蛋的身体孵化出来的，而后那生物躲藏在这座海岛的地下，融合了大量海洋生物的基因，进化成了一只类似海星星的棘皮类宝可梦。 它本该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但它捕捉到了某种精神波动，它意识到和自己同源的东西就在地表，而那个东西可以补完自己残缺的基因。 路诤瞪眼瞧去，那个畸形的生物正站在地裂旁边，抬起畸变的头部看向自己。它腕足上的嘴和肚子上巨大的口器都咧开，露出类似笑容的表情，里面的牙齿密密麻麻呈螺旋状，像是七鳃鳗用来进食的腔。 此刻，所有收到系统提示的玩家都在齐齐打量着手里的任务。 【任务名称：无人岛的失落之迷】 【任务类型：唯一】 【简介：这座位于平行世界的岛屿本有一个繁华的度假城镇，但有人在岛屿的地下进行秘密的生物实验。某日，实验对象从实验室里逃了出来，一场生化灾难降临在这座岛屿上。你意识到主办方将你们投入这座海岛不是偶然，现在你需要从这个实验体的手中幸存下来，或击杀它，祝你好运。】 【任务目标：击杀‘Ψ畸变体’】 【任务奖励：始祖基因（残缺），变更一只宝可梦的特性】 【提示：由于体内具备残缺的始祖基因，‘Ψ畸变体’几乎可以学习所有技能，且在使用该技能时一律视为本系】 “变更一只宝可梦的基因？这奖励看上去好像没什么用？”一个纵横天下的玩家看完任务提示后说，“江山老大，你说这个任务咱们还要不要打？BOSS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好惹。” 江山情重也不太明白“变更一只宝可梦的特性”算什么级别的奖励，要说把火恐龙的特性从猛火换成激流，好像比原来更弱了。 不过这不影响到他捕捉到任务类型的关键字——唯一。直觉告诉他，这任务应该试着做一做。 江山情重看向旁边同样没被波及到的七界书，“你怎么看？” 七界书远远眺望那只畸形的怪物，苦笑道：“换个场合，咱们说不定还要为BOSS的归属做过一场，不过现在嘛……嘿，这里说了算的好像不是我们。” 在玩家们还在讨论任务难度和任务奖励时，路诤已经动了。 其他人不知道“变更一只宝可梦的特性”意味着什么，但他是知道的。虽然特性的变更大概率是随机的，或者由宝可梦本身的种族和资质决定，不太可能让玩家自选，得到诸如加速、大力士、神秘守护之类的强力特性，但如果能帮助规避一些诸如懒惰、慢启动之类的负面特性，也足够构建出一只非常霸道的特殊个体了。 况且，就算路诤不去主动招惹，那只畸变体也已经盯上了他。 畸变体强而有力的五只腕足猛地蹬地，从地缝旁高高跃起，像是一只海星形的跳蚤那样一跃出十几米，扑向路诤。 路诤激活自己鬼影重重，他的身形一闪，从原地消失。 畸变体落入尸鬼群的包围圈中，一瞬间十几道漆黑的手臂齐齐扎向它的身躯。 畸变体的身体早已不是人类那样由肌肉和骨骼构成，而是坚韧的胶原体。尸鬼的鬼爪没有撕开胶原体的保护攻入它的腹腔，但鬼爪上的幽灵系能量却对它造成了大量的伤害，幽灵系能量侵入了它的身体，在原本粉色的身体上留下了一道道类似霉斑的黑色印记。 畸变体发出尖锐的嚎叫声，精神冲击再次以它为核心扩散，围攻它的尸鬼群在高强度的精神冲击下像是被风暴席卷的树苗那样身体扭曲断裂。 它全身的触须伸展，精神波动在虚空中传导，周围数百米的球形空间之内一切的物体都显化在它的脑海中，对玩家们来说十分棘手的隐形能力在这位超能系宝可梦的面前如若无物。 畸变体再度跃起十数米，一下子坠落在玩家群中。 玩家们没有意识到路诤正躲藏在他们之中，反而为BOSS的自投罗网而惊讶。 七八只火恐龙一齐喷吐烈焰，但那些火焰没有接触到畸变体的身体就被一层透明的墙壁挡住。玩家指挥火恐龙冲上去用火焰牙肉搏，但它们还没来得及贴近，畸变体身体上的孔窍张开，水流一泄而出，火恐龙被齐齐击倒。 它再次跃起，肚子上那个巨大的嘴咧张开，把火恐龙吞了进去。那只宝可梦发出类似狗狗临死前的哀鸣声，但这声音没持续多久，很快只剩下了骨骼肌肉被咬断的声音。 火恐龙的训练家惊呆了，初始宝可梦的遭遇让他浑身发抖。 江山情重吼道：“别傻了！你的精灵没死，这里是活动副本，不是大地图！” 没理会那名玩家的反应，江山情重继续吼道：“别硬来！这是BOSS，慢慢打，用控制技！换巴大蝶、妙蛙草上，用睡眠粉、毒粉去消耗它！” 玩家们乱糟糟地召唤出自己的精灵围上去，巴大蝶抖动磷翅，妙蛙草等草系技能也凝聚虚幻的粉末洒向被它们团团包围的那只造型惊悚的宝可梦。 “中了！”江山情重忍不住兴奋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但他脸上露出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成形，却见那只畸变体高高扬起的头部发出淡红色的光芒，它没有陷入沉睡，也没中毒，反而是己方刚刚使用过技能的那些精灵们纷纷歪倒在地，合上眼睛。 玩家们正手忙脚乱地要把精灵收回来，此刻那只畸变体又动了，四根着地的腕足中两根扬了起来，腕足上细小的突刺颤动，灼热的气息凝聚，而后喷涌而出！ “卧倒！” 玩家们扑倒在地，但那些昏睡中的宝可梦却遭了殃，两道火龙席卷而过，那些草系、虫系的精灵全部陷入濒死，个别等级低的甚至化为焦炭。 “见鬼！这东西到底有多少技能？” “不！是因为它刚才吃了火恐龙，所以它才能用火系技能。”江山情重在恍惚间有些明悟，“始祖基因……这就是始祖基因……它能同化被它吃掉的精灵！” 这时，有人丢出了精灵球，若干只类似精灵球的上红下白的宝可梦向畸变体所在的位置滚了过去。 神话青山冷声道：“听我指令，一、二、三……雷电球，自爆！” 雷电球是一种耐久和攻坚都很弱的电系精灵，除了速度快，唯一的特点是身体内部的能量不稳定，因而非常擅长使用自爆类技能。神话公会内部有人专门培育这种精灵，作为公会战时的杀手锏，当然，也能对付BOSS。 江山情重等人见此再次大喊，“卧倒！” 连续十几声巨大的轰鸣，夹杂着电火光闪过，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周围那些被火焰点燃的棕榈树被彻底扫平，泥土、树枝、碎肉被炸得在天上翻飞，然后像是雨点那样落下来， 江山情重从地上抬起头，却没有看到被炸得四分五裂的BOSS。 那只生物确实受了不轻的伤，它蜷缩着，坚韧的胶质外壳被雷电球的自爆攻击炸开，背部布满了放射状的裂口，汩汩血浆从裂口处涌出来。借此玩家们有幸一窥这只生物身体内部的结构，它并不是完全的水生棘皮类生物，而是有哺乳类复杂的内脏器官，甚至有脊椎。 它站在原地发出沉重的呼吸，流血停止，伤口上高速分裂细密的肉芽，眨眼间，那些巨大的裂口已经愈合。 “这是……自我再生？”江山情重看的呆了，随即他脸色一变，“别给它机会！还有没雷电球？” “没了！” “那就让小拳石上！小拳石也能用自爆！” 但玩家这个时候再想组织进攻已经迟了。那只畸变体三只腕足离地舒展，如同人类张开双臂，对应头部的那根腕足上旧时人类的面孔在扭曲变形，像是在发出无声的诅咒，精神波动再次扩散，所有的玩家们都感到身体僵硬、思维滞涩，较近的玩家们甚至被控制着不由自主地向它走去。 畸变体伸展的腕足一下子覆盖住了两名玩家的头部，他们发出痛苦的呜咽，围观的众人们看到他们的喉咙被撑得胀开，什么东西正通过他们的食管伸进胸腔里。 “我靠，这是被BOSS侵犯了？”看到这一幕的玩家们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娘希匹，瞎了爷爷的狗眼，这他妈的都什么精神污染？” 江山情重回头对临渊渔大喊道：“喂！你还有没有那种火焰宝石？” “就一颗，妈的，早知道要打BOSS我就等会再用了。”临渊渔苦笑。 畸变体把腕足从那两个倒霉鬼的脸上拔了出来，带出一片黏糊糊的液体，人们这才看清刚才通过喉咙伸进他们嘴里的是一根肉质的管状器官，类似昆虫的虹吸式口器，但更粗，长度超过40公分。 刚才被插入喉咙的两个玩家没有死，他们站在原地，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声。 “喂！老柳、老陈，你们没事吧，没事走两步？”认得他们的玩家远远喊话。 那两名玩家缓缓回头，露出的却是两张扭曲而怪异的脸。他们被畸变体的腕足覆盖的地方，都长出了一根根粉红色的肉芽，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变硬，化为和那畸变体身上类似的突刺。 “它在繁殖？”江山情重震惊了，“刚才那东西是它的生殖器官？” “不，我想它应该是在制造傀儡，我们确实打痛它了。”临渊渔说。 那两名玩家双脚蹬地，像是猎豹那样轻松跃过七八米，把身边的同伴扑倒，然后拽着他们的脚拖向那只生物。 但此刻玩家们不同程度地遭到了精神压制，而他们的精灵在刚才的交锋中遭到重创，一时难以支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倒霉的玩家哭爹喊娘地挣扎。 “怎么样，这BOSS还打么？”七界书问。 江山情重和临渊渔对视一眼，面有苦涩，他们和这东西对了几招，但几乎完败。 这时，场中连续响起了几声枪响，火光在黑暗中迸射，几枚子弹精准地射入了被拖拽的玩家们的脑袋，送了他们解脱。 那两具被操纵的傀儡松开手，看向枪响的地方。 一颗精灵球飞了出来，飞天螳螂翠绿色的刀锋横斩，切断了它们还在变异的脑袋。 但畸变体早有准备，在飞天螳螂击杀它的傀儡的同时，一道火流喷涌而出，把飞天螳螂击杀。 路诤从躲藏的地方走出来。他差不多摸清了这只生物的实力，其等级大约在40到45级之间，但因为始祖基因的特殊，表现力要远远超过这个等级的其他精灵。 江山情重喊话道：“喂，朋友！要不要和我们合作？” 路诤没有理会他的喊话，始祖宝可梦的基因没法跟别人共享，况且，现在这里的玩家对这只宝可梦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而他已经有办法对付它了。 这只宝可梦可以视为一只特殊个体的百变怪，但其特性却不是变身，而是一种接近“变幻自如”的特殊特性，视全系技能为本系。这个特性在输出端当然十分霸道，但相比“变幻自如”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它本身的属性没法变更，因此，无法像甲贺忍蛙或者魔幻假面喵那样有意识地切换属性来规避弱点。 这只精灵的属性是超能系，而这个弱点是致命的。 一只只尸鬼从雾中走出来，它们加速冲锋，但目标却不是那只畸变体，而是这里的玩家们。它们像是一支配合井然的军队，悍不畏死，又齐心协力。几百只尸鬼冲入人群，一只只暗影爪从背后袭来，像是切豆腐一般把他们开膛破腹。 “你打我们？”江山情重瞪大眼睛。 回应他的是一颗子弹，这位纵横天下的大团长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畸变体再度伸出腕足覆盖在玩家的脸上，但它制造傀儡的速度远远及不上尸鬼群屠杀的速度。玩家们腹背受敌，很快被屠戮一空，地上躺满了他们的尸体，临渊渔、七界书、神话青山等人概莫能外。 人类的大面积死亡让此间的灵魂潮汐再次涨潮，黑色的气旋如有实质地降落，浓密的幽灵系能量像是黑暗的裹尸布那样覆盖了整个迷雾空间。 畸变体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空气中浓密的幽灵系能量让它感到十分不舒服，但路诤身体中那只生物的基因对它的吸引却是致命的。 它正要飞扑过来，尸鬼群却抢先动了，它们分成几个纵队，率先发起了进攻。 畸变体的身体扬起，腕足猛击尸鬼的头部，以接近10级的等级差的优势，秒杀了接近它的尸鬼。但尸鬼群前赴后继，像是一道道波浪般向它冲锋。畸变体的精神继续爆发，尸鬼继续冲锋…… 200只尸鬼们全部倒下了，那只畸变体四根腕足撑地，胸腔起伏着，像是因为太过疲劳而不断喘息的人类。连续不断的进攻几乎榨干了它的PP值，让它非常虚弱。 但同时，这只生物进食的渴望也达到了顶峰。 畸变体看向路诤，浑身的触须兴奋地颤抖，它扬起那只对应头部的腕足，嘴缝像是花瓣那样打开，十几根细密的管状器官从打开的嘴缝里伸出来，像是舌头那样舔了舔，大量透明的粘液滴落下来。 路诤站在一地的尸体中，却不惊慌。 他摊开自己的右手，紫黑色的荧光从他的指缝里迸射而出，黑色的阴影覆盖的地方，所有的尸体全部站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尾声：恩怨 【‘Ψ畸变体’已死亡】 【唯一类任务‘无人岛的失落之迷’已完成】 【你提供的伤害为：0，奖励积分：0】 【积分奖励已发放，玩家可选择退出，或滞留在副本内部，等待游戏结束】 正在往任务提示地点赶的玩家们被迎面泼来的冷水弄得兴致全无，“我去，这才过了多久，BOSS就这么死了？” “就是，还他妈的全图投放坐标，我还以为什么世界级BOSS呢，就这？” “散了散了。” 距离这里尚有些距离的散人玩家也就罢了，傲世信条盯着那个坐标，脸色却并不平静。他认出了那个地方距离他和神话的人发生决战的地点不远，却不知为何怎么突然冒出个神秘任务。 “信条哥，咱们还要过去么？”亡灵战神问。 傲世信条想了想，“算了吧，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还是以击败对手公会为第一优先级。鬼魅那边的事我去找他们谈，游侠王朝扩编的事还是你去说，在下一波决战前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好。” 亡灵战神点了点头，那个特殊任务固然令人好奇，但相比未知的“始祖基因”，还是积分奖励更加实在。 傲世公会稳稳当当地做好了安排，但另一伙人却是另一种心情。 神话时代带着他们最后的200人走进那边森林，看到的却是一片干枯的尸体。之前他们派出的将近一千名玩家全部阵亡，除了神话白羽的尸体未被发现之外，其他人正直挺挺地站着，面朝同一个方向，脸色青黑，像是一片僵尸在朝拜邪神。 别说落花星雨宫的小姑娘们被吓傻了，神话时代自己也差点被吓得掉了线。 “时代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跟在后面的玩家小声问。 神话时代咽了口唾沫，“不知道，可能是‘Ψ畸变体’干的，任务上不是说这玩意儿是什么特殊BOSS么？” “但系统不是说BOSS被击杀了么，咱们的人好像全挂了，是谁干的BOSS？” “不知道。”神话时代再次摇了摇头，“发生了什么，等活动结束以后去外面问问他们自然就清楚了。” 在神话的玩家们凑在一起讨论的时候，宛若晴空远远扫过那片站立的尸体，没有发现被他们追杀的路诤，这让她松了一口气，但松了一口气之后，不免又困惑他是怎么跑掉的。 不过就像神话时代说的，等活动结束以后回到大地图上，这里发生什么自然一清二楚。 她没有细究，转头看向凤九，“九姐，雨季的人走了，咱们还要留在这里么？” 在收到系统提示的时候，遭受实质上监禁的雨季玩家得到机会，果断选择了退出。不过小姐妹们哪忍得下这口气，等回去以后，真正的好戏才算是开始。 凤九摇头苦笑：“撤吧。” …… “我挂了。” “我也挂了。” “白羽哥呢？” 神话白羽：“我也挂了，晦气。” “现在还有谁在里面？” “青山吧，接下来看他的了。” 没过多久，神话青山发了个绫波丽的点点点的无口表情。 “青山，难道你也挂了？” “嗯。” 神话降临看着群里的刷屏，已经不再像不久前那么怒不可遏了。刚被人从活动里踢出来的时候，他甚至抄起游戏头盔往地上一掼，把这件价格不菲的设备都给摔坏了。 现在他的心里只有困惑。 神话降临凑到电脑屏幕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你们什么情况？你们被谁弄死了？” “陆狰狞吧，应该是他。” “应该？”神话降临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要么现在他还在做梦，“我们一共有超过四百个兄弟，你说你们都被弄死了？” “降临哥，真的一言难尽。” 神话降临的情绪又有点失控了，他甚至感觉到有点头晕，大概是血压快要爆表了。他的手指狠狠戳在键盘上，把昂贵的机械键盘按得嘎嘎作响，最后出现在聊天群里的只有一个字，“说！” “简单讲，他能操控亡灵，然后就把我们都打死了。” “四百人，全被打死了？” “没，我们只去了一半人，剩下的人在看守雨季的拳师呢。” 神话降临单手按着自己的额头，“那七界书、临渊渔、江山情重他们呢？我死了以后，他们就袖手旁关，还是有意阻挠你们，故意给你们使绊子？或者落花星雨宫的人也在使坏？” 他还在试图通过逻辑分析解释这件事情。 “没，他们也想给你报仇来着。” “你不会是想说他们也全被打死了吧？” “降临哥，您老可真是明察秋毫。”群里的人发了个竖大拇指的黄豆脸。 神话降临感觉这个表情包贱兮兮的，好像在嘲讽自己，一时间，他的脑血管承担的压力好像又升高了。 “到底怎么回事？”他两根手指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揉了揉，再次试图平息自己升高的血压。 有人丢出来一个视频，“降临哥，刚剪的，你自己看吧。” 有图有真相，没有什么比视频资料更有说服力的了，神话降临含着怒意点开视频，看着看着，他的怒火消失了，眼睛慢慢瞪了出来。 “降临哥，据我们观察，那小子身上可能带着什么神器级别的装备。”神话白羽说。 这里是神话的大群，大部分人其实没经历过他们的遭遇。不过说到神器，群友们就不潜水了，纷纷冒头开始热烈讨论起来，有人说那是至尊魔戒，还有人说那是霜之哀伤。 神话降临没再管那些灌水的群友了，他盯着视频反复播放，慢慢回忆起之前的很多细节。 这时，一个金灿灿的头像冒了出来。 神话无双剑：“什么神器？” 见会长上线了，神话降临打字道：“我正要找你商量雨季的事。那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已经忍无可忍了，和她们之间的盟约必须解除。” “嗯。”神话无双剑说，“一件一件来，先说神器是怎么一回事。” …… 各路玩家们做出不同反应时，路诤已经从副本退出来了。但此刻他脸上却没有丝毫欣喜的表情，反而十分凝重。 【警告：由于超负荷使用‘灵魂石板碎片’，始源侵蚀正在加速，当前进度为：12.5%，请尽快收集剩下的石板碎片前往天冠山】 他看向自己的左臂，被寄生生物彻底吞噬的左臂已经恢复原状了，孵化出来的肉须也消失不见。 副本结束，一切都重置为当初他进去的摸样，唯独“始源侵蚀”是个例外。 路诤好像有点明白了，玩家们在活动副本的身体就好比在时间轴上的一个快照，他们不论如何行动，当副本结束，时间轴跳跃，一切恢复如初——但那石板的力量，是超越时间维度的。 他扶住额头，暗暗有点后悔。 为了和公会的玩家们争强斗狠，他不仅得罪了人，暴露了自己拥有特殊道具的事实，而且还差点把自己的号玩毁了。如果不是副本内出现了另一只拥有梦幻基因的生物，压制了寄生体对自己的精神控制，那么结果不堪设想。 可一座海岛上，又是怎么出现一只具有梦幻基因的实验体的呢？ 他发了一会呆，想着那座海岛的秘密，想着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的高缘，想着自己身上的麻烦，有些发愣。 不论是“神经共生”还是“灵魂石板碎片”，都是神给人类编制的陷阱，人类一旦沉迷于这种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就会落入陷阱中万劫不复。 不过也许这是件好事，至少他在游戏活动中经历了一次，知道了交换力量的代价，还有后悔药可吃。 最后他打定主意，这两个东西以后他都只当不存在。 路诤理了理思路，重新进入活动页面。他这一轮活动，先后干掉了将近600名玩家，再加上最后几乎是单人完成对Ψ畸变体的击杀，目前他的总积分来到了36530点。 这么多积分购买黑金石之外，甚至还有富裕。 路诤翻阅着兑换页面，这时，他的好友页面弹出一个抖动窗口。 傲世风雨：“陆哥，这是你干的么？” 聊天窗紧跟着几个短视频的链接。 路诤生出不妙的预感。他赶快点开傲世风雨发过来的视频，第一个视频是一群玩家穿行在雾气弥漫的树林里，然后雾中黑影闪动，猛然间大群身体干枯、脸色铁青的人从雾中扑出来。 这分明就是游戏录屏，从视角看，大概是七界群英的玩家们录的。当时他通过灵魂石板碎片的聚阴能力激活了一个灵异场地，把他们围困在里面。 他继续往下翻，视频链接全是那时的画面，录屏的不止一人，有些是在雾里奔跑然后鬼打墙的，有些甚至拍到了最后的屠杀环节。 “陆哥，你是完成激活神器的任务了？”傲世风雨又问。 路诤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能糊弄得过其他人，但却糊弄不过傲世风雨。 他们一起经历过月见镇的那个副本，当时白见宫司血祭一城的人，也是打开了一个巨大的阴阳间，死者的灵魂被禁锢在阴阳间形成灵魂潮汐，灵魂潮汐把死者的尸体炼化为尸鬼，和玩家们现在的遭遇只能说一模一样。区别只是阴阳间的规模，以及他没有完成最后一步，把灵魂潮汐注入石板中，使其活化。 “一言难尽。”路诤叹气。 “陆哥，现在论坛上都传疯了，说你是游戏运营商的私生子。对了，要是你真是什么私生子，老大托我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内部的氪金渠道，价钱随你开。” 路诤一时头皮都发麻了，他打开游戏论坛，果然现在上面最热的帖子就是：《是游戏设定还是系统漏洞？官方再不给玩家一个说法，玩家就给官方一个说法！》。 帖主ID自称是一名普通玩家，本来和队友安安稳稳游戏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在与对手战斗的时候快要赢了，结果对手招出了大群不明生物，被杀了个全军覆没。 不过帖子里的视频，不是傲世风雨发给他的那些，而是他本人的第一视角。 很多人在下面顶帖，要求游戏官方彻查的，不过有人认出了贴主的ID，是神话公会内部的马甲，包括上面喊打喊杀要官方出来交代的，也基本都是神话的水军。 参加活动的散人玩家们大多被公会的人以众凌寡过，他们天然和这帮公会的玩家不太对付，于是更多人开始留言嘲讽，说神话的人输不起，又说他们藏头露尾显然心里有鬼。 这时，又有个帖子被顶到了论坛首页。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游侠王朝宣告与无信之人决裂，号召全服同道抵制》。”发帖人是无心法师。 看到这个名字，路诤顿时感觉有点不妙。 他点进去一看，果然，帖子里面声讨的人果然是自己。里面详细记述了事情的起因经过，贴出了他们共同签订契约文书，以游戏日志记录为证，决计做不得假。无心法师宣称，游侠王朝将依照背誓的条款，进行全服追杀，直到自己公开道歉并赔偿相应的损失。 路诤靠在椅子上，有点发愣，这件事确实是自己理亏在先。 傲世风雨的聊天窗口又传来了新的消息，“我去，路哥，你是怎么做到同时得罪了神话和游侠王朝的？” 显然，他也看到了那个帖子。 “一言难尽，真的一言难尽。”路诤没法说自己因为各种原因在各方阵营反复横跳，简直是电竞吕奉先。 “你得罪游侠王朝可能还好，他们的名气虽大，但实力有限。不过神话那边就有点麻烦了，怎么回事？” “简单来讲，我当众砍死了神话降临。”路诤简单复述了一遍前因后果，但着重强调了他在雨季的玩家面前各种装逼自己看不过眼就把他砍死了，而隐去了真正的原因。 “哈？”对面的傲世风雨发了一个狂笑的表情包，“哈哈哈，下次见面看我怎么羞辱他。这个装逼犯在雨季的小姐妹面前被打脸，妈的，不行，真的笑到我了，笑得我前列腺都打结儿了。” 路诤一愣，“你们认识？” “蒋伶嘛，富二代圈子就那么点大，你说呢。” 傲世风雨又打字道：“蒋伶那小子心眼有点小，你这次得罪他，他肯定得报复回来。不过兄弟也不担心你，你有神器的嘛，他再拉多少人肯定也不是你的对手。但你得当心千万别死了，万一神器爆给他们，就要轮到兄弟这边倒霉了。你也知道，我们傲世和他们神话一向不对付。” 他打完字，还发了个大脸猫眼泪汪汪的表情包。 路诤想了想，“风雨，你有话不妨直说。” “嘿嘿。”傲世风雨发了个黄豆笑脸，“你既然已经得罪神话了，不妨得罪得彻底一点嘛。你看我们傲世怎么样？独乐乐不然众乐乐，和兄弟们一起殴打装逼犯怎么样，考虑一下。” “是神皇让你来的？” “差不多吧，总之神皇的嘱托是，绝不能让神器爆给神话。” “多谢了，不过我觉得我能应付得来，惹不起他们我还躲不起么。”路诤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有点感动。 “哈哈，兄弟我一点也不担心你，只要你稳着打，神器在手，人海战术对你没有。” 路诤没说使用灵魂石板碎片是有代价的，而他已经决定继续放弃使用这种力量。不过即使不用灵魂石板碎片，他也不是特别担心。只有再给他点时间，等超能力者的副职业等级上去，解锁瞬间移动，人海战术确实对他没什么效果。 他正在傲世风雨聊着天，又有一个窗口闪动，不过这是个好友申请，上面还有一串留言：“你别担心，神话那边我们替你解决。” 路诤呆呆地看着这个头像，忽然有些恍惚，犹豫了好半天，他终于点下了同意键。 但他还没来得及寒暄几句，消息通知窗口就不断“滴滴”地叫着，瞬间来到了“99+”。 他点进去一看，却见自己被拉进了雨季的大群。各路莺莺燕燕在里面逼逼个不停，现在，最让她们不满的正是神话。 路诤已经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ID在群里声讨神话对她们之前的拘禁，其中跳得最厉害的就是那位小丸子大人。 小姐妹们的共情能力真是没的说，声讨起来没完没了，她们一番添油加醋之下，忍不住让人以为她们是被关进了集中营里的犹太少女，要不是路诤亲自经历，还真信了她们的鬼话。小姐妹们甚至还把战火烧到了游戏公司那里，表示游戏官方对女性玩家的侵害坐视不理，也是男权的帮凶，这种行为一定要严惩，不然就要向工信部门反应，冲到他们下架。 就这么点时间，已经有好几篇小作文的雏形了。 路诤赶快点了消息免打扰。 高缘的聊天框这才弹出来，“你这次是为了我们才得罪神话降临的，我们会长说了，这事她不会坐视不理的。” “嗯。” 他关掉了社交系统，随着跳个不停的消息弹窗被屏蔽，一切重又安静下来，刚才活动副本里发生的一切就好像只是一场梦，一切跟他毫无瓜葛。 路诤发了一会呆，从物品系统中取出活动奖励，那是一个小瓶子，里面放着一段粉红色的息肉组织。 【物品名称：始祖基因（残缺）】 【类型：生物样本】 【简介：从平行世界的未知生物体内提取的生命核心，其中蕴含着始祖基因的秘密，把它交给特定的人，甚至有机会揭开宝可梦诞生的真相。】 【使用方法1：将生物体植入一只成体宝可梦的内部，中概率（30%）升级当前特性，中概率觉醒（30%）第二特性，中概率（30%）宝可梦死亡，小概率（10%）基因活化，出现未知变异】 【使用方法2（需要宝可梦学者副职）：将生物体植入精灵蛋，中概率（25%）提升一级精灵资质，中概率（25%）精灵属性变异，中概率（25%）出现返古现象，中概率（25%）精灵蛋死亡无法孵化】 【提示1：你感觉寄生在自己身体内部的生物非常渴望得到它。】 【提示2：作为生物样本，你也许可以考虑把它交给信得过的科研人员。】 路诤把左手放在桌子上，右手捏着那个瓶子在旁边晃悠，“我知道你听得懂，想要么？” 他感觉小臂有点瘙痒，一根粉红色的触须从坍缩下去的孔窍里钻了出来。 “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作为一个生物，你有活下去的权利，但我也有。你可以呆在我的左手上孵化，但不能侵入我的大脑，致我于死地。如果你愿意配合，我甚至可以收集类似的东西，补完你的基因，难道你不想重新进化为梦幻么？” 但那只生物如若未闻，触须的前端猛地伸直，路诤感觉脑中一片恍惚，然后意识重新恢复清明。 他神色转冷，刚才这东西试图对他进行精神控制，如果不是他兼修了超能力，对这种控制抗性很快，可能已经着了道了。 “哼。”他把小瓶子丢回物品栏里。 触须的前端弯曲着，一摆一摆，像是只可怜巴巴祈食的小动物。 “你考虑一下。” 路诤站起来，准备推门而出，大逃杀活动一周只能进行一次，在此之前，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路诤低头看向来电显示，那是一个未知的座机号码。他接通了电话，对面响起一个古怪的声音，应该是用了变声器，“双面人，插入我给你的手机电话卡。” 路诤一凛，心说终于来了，他从自己的物品栏里掏出那枚金属卡牌，“咔”的一声，电话卡插入卡槽。 他把手机凑到耳边，等待对面先说话。 “是我。”是若叶的声音，“你准备一下，事情有了眉目，你要出去做任务了。” 若叶指的是要他去黑暗组织做卧底的事。 平心而论，路诤不太想去做这个勾当，他选择中立阵营除了专精点外，看中的就是平民生活的高自由度。按时间算，成都地区马上就要开了，凭借二周目玩家的经验，他可以捞到不少好处，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调查黑暗组织的任务上。 他舔了舔嘴唇，“我有没有可能拒绝？” “哦？你想拒绝？”对面的声音十分惊讶。 “算了，随便问问。”路诤赶快说。 若叶手里捏着他的小辫子，那几十条人命虽说推到黑帮身上草草结案了，但实际上有太多疑点，一直没人过问，无非是若叶拿高级搜查官的权限在那压着。路诤但凡敢不听话，若叶随时就能把他送上绞刑架。 所以这是场交易，由不得路诤不从命。 “什么时候？” “快了，大概一周以后吧。” “这么着急？” “所以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办的，抓紧咯。”若叶挂断了电话。 第一百七十二章 北原希尹 路诤手里提着一袋水果，站在一间房门口。 金黄市圣心疗养医院，时隔一周多的时间，他又回来了。不过这次他不是来调查隐修会的，而是来寻找救了自己的那个神秘老头。 路诤在门上敲了敲，“打扰了，是北原先生么。” 门后响起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你是谁？” 路诤没感到特别意外，以北原希尹的身份，有专人负责照看没什么可奇怪的，“在下名叫陆狰狞，一周前受过北原先生的救命之恩，今天特来看望他。” 里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进来吧。” 门开了，这是一间半开放式的房间，里面直接和阳台连接，北原希尹坐在轮椅上，还是穿着那身蓝白色的病号服，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他的背后，把他的轮椅推到阳台上。 这女人穿着白色的衬衫，头戴棒球帽，一身休闲居家的打扮，似乎并不是他预想中的乔伊，而且她有一头非常少见的大红色的头发，梳成马尾垂在背后。 见路诤走进来，女人俯身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你的客人。”随后沿着阳台离开了。 路诤愣了愣，觉得这背影有些熟悉。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近阳台。 阳光从玻璃穹顶洒落，照在这个神秘老头的脸上。 在阳光下，北原希尹显得更加颓废一点，他闭着眼睛靠在轮椅上晒太阳，病恹恹的，完全像是那种得了脑梗住在医院里的普通老头，和神秘强大的天王形象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路诤把手里的水果礼盒放在桌子上，“您好，北原阁下，我们见过的。” 北原希尹歪了下头，微微睁开一道眼缝，嘴巴也微微张开，一副完全没认出来人的痴呆模样。 “北原阁下？”路诤伸手在他面前摆了摆。 北原希尹眼也不眨，慢慢把脸别了回去，看上去对他失去兴趣了。 路诤有点哭笑不得，此君的症状看上去像是得了阿尔兹海默。他心想莫非是年轻的时候和另一个超能系天王交手，中枢神经遭到了不可逆的损伤？ 他环顾四周，看到偌大的房间布置得干净整洁，却很空旷，没什么人气。 路诤莫名想起自己的奶奶，他暗暗叹了口气，心说什么天王冠军，好勇斗狠有什么用呢，最后还不是孑然一身，连个看你的人都没有，混得还不如隔壁普通人家的老头。 他从带来的水果礼盒里挑出一枚桃桃果，这种水果汁多肉嫩，比较适合牙口不好的老年人。他把桃桃果剥了皮，用水果刀切在盘子里，用塑料叉子插了一块喂到北原希尹的嘴边。 北原希尹对吃的倒是来者不拒，一枚桃桃果喂完，他一边砸吧着嘴，一边斜眼瞧着路诤，像是在困惑什么时候自己多了个大乖孙子。 路诤被他瞧得有点尴尬，把盘子放了下来，从怀里掏出那枚重又陷入沉睡的未知图腾，“北原阁下，您认得这个么？” 北原希尹看到这枚指环，浑浊的眼神忽然一变。 他的手猛地抓向路诤的手腕，速度极快，力量也大得惊人，“你是谁？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路诤感觉到被他抓着的地方一股奇寒的冻气往自己的骨头里沁，一时间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他再看向北原希尹，此刻这老头的眼神陡然间变得冰冷锐利，之前的颓废和痴呆一扫而空，像是一头被惊醒的狮子。 路诤心里一凛，想起眼前的老头可不需要自己可怜，这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天王级训练家，鬼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杀过多少人。 “我叫陆狰狞，我的这枚指环是从常磐市的一个收藏家那里得来的。”他又补充道：“北原阁下，一周前我们见过的，那天我被人追杀，是你救了我。我还看见你手里也有一枚指环，它们之间还发生了共鸣，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常磐市？”北原希尹面容上的严酷稍许消融。 路诤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北原阁下，你能松开了么。” 北原希尹脸上的严酷进一步消融，他的眼神再度变得呆滞，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也不知道意味着他恢复了理智，还是丧失了理智。 路诤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定睛一瞧，只见刚才被他抓住的地方已经变成一片青白，像是个刚从冷库里取出来的猪蹄。 他心里忍不住打了个突，心说我去，不会要截肢吧？ 他再看向北原希尹，此君的形象已经从一个又疯又呆的冰天王，进化成了退休的水瓶座圣斗士卡妙，不过坏消息是，他是因为中了撒加的幻胧魔皇拳才退休的。 路诤想了想，觉得和一位老年痴呆患者就没必要兜什么圈子了。他指向自己手中的未知图腾，“阁下，您那里的那一枚，能不能给我看看？” 北原希尹的眼神再次变得锐利，他死死盯着路诤的脸，像是要用目光射穿他。 这个时候的闪躲只会让自己显得心虚，路诤一边和他对视一边说：“老先生，我的这枚未知图腾是从常磐森林深处的一处神殿遗迹里带出来的。有人托我调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的那枚未知图腾可能有线索，能借我看看么？ 路诤说的半真半假，他着重提到了“神殿”这个词。 “神殿？”北原希尹锐利的眼神开始闪烁，一瞬间路诤竟然从里面看出了惊怖。 “老先生，”路诤见有反应，准备再给他点提示，他小心翼翼地问：“您听说过诞生神殿么？” 北原希尹好像陷入什么回忆中了，他锐利的眼神涣散，变得茫然无神，像是那种被厚厚的水藻覆盖的湖，安静、浑浊。 路诤等了好半天，但北原希尹半个字都没说，像是睡着了。 他龇了龇牙，任务提示中的那个“诞生神殿”虽然和常磐森林里的那个世界树神殿大概率不是同一个地方，但看此人的反应，想必他当年的经历未必要比杉原野来的更加愉快。 杉原野是彻底挂了，而此君则像是丢了魂。 路诤大着胆子，说：“老先生，如果你想要知道有关诞生神殿的事，不妨把你的未知图腾借给我看看，也许我能帮到你。” 北原希尹还是睁着那对无神的眼睛，看向天花板。路诤随着他的目光抬起头，却只看到白花花的一片壁纸。 他叹了口气，从桌子上的水果盒里又取出一枚桃桃果，剥了皮切成块，喂到北原希尹的嘴边。 老家伙嚼着水果，真像是个偏瘫的老头儿，一边嚼着，汁水就顺着他的嘴角边淌了下来。路诤无奈，只能用餐巾纸帮他擦了擦。 一枚桃桃果喂完，又喂了一枚，路诤再次把手里的盘子放了下来。 北原希尹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吃到。他斜过眼，含含糊糊地说：“怎么不喂了？” 路诤哭笑不得，“老爷子，您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糊涂？”北原希尹冷哼一声，“我才没糊涂，我只是得了精神病。” 路诤忍不住瞪大眼睛，心说我去，感情还得意上了您嘞。他苦笑道：“老先生，看您年纪说不定有糖尿病，水果含糖量高，吃多了对您身体不好。” 北原希尹又哼了一声，他解开领口的扣子，从脖子上掏出一枚铁青色的指环。路诤赶快把自己手里的另一枚指环凑过去，指环上面两颗黑色的眼睛同时睁开，某种神秘的联系开始建立。 “想要？” 路诤看向老头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阿斯卡纳神印只有成对出现的时候才能激活。”北原希尹冷笑一声，“你难道不想要？” “不瞒您，我确有所求。” 北原希尹的眼神陡然间又变得锐利，他发出一声怒吼：“滚！” 随着这声怒吼，路诤感到一阵冻气扑面而来，他被冻气逼得一直往后退到门口。他抹了把脸，居然看到手心上擦下了一层白色的霜。 他抬头再看北原希尹，此刻这老头缓缓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明明站在阳光中，却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意。 “老先生，您消消气，我明天再来看您。” 路诤走出房间，他想了想，决定走院方的关系。 隐修会的事件中，如果不是他杀了国宗新一，青沢有纪父女恐怕还处于这家伙的精神控制下，所以算是欠了自己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他拨通了青沢有纪的电话，“是青沢小姐么。我是陆狰狞，冒昧打扰您，主要是为了住在五楼的那位先生……好的，一会见。” 一家咖啡馆的包厢里，路诤推开门，看到里面除了青沢有纪之外，竟然还等着另一个人。 “青沢院长，没想到居然惊动了您。” 青沢博相比上次变得更老了一点，他也坐在轮椅上，由青沢有纪照看，路诤注意到他只有一只眼睛能够转动，可能是在上次的事件中脑神经遭到不小的创伤。 “陆先生，北原君入住我院的时候，小女才刚出生，所以只能老头子自己来解答了。”青沢博说。 “不敢称先生，青沢院长，您叫我陆狰狞就好了。” 青沢博点了点头，“老朽就托大称呼你一声贤侄。不知道贤侄能否透露一些此行的目的？你救了我们父女俩的命，照理说要你的请求我们应该尽量满足，不过涉及到北原，由不得不谨慎一点。” “一是想要感谢北原先生的救命之恩。另一部分原因，和我最近的一桩遭遇有关，需要向北原先生打听些旧事。” 青沢博看了路诤一眼，“贤侄想知道什么？” “北原老先生真是天王级训练家么？” “是啊，他曾经是联盟上一代的四大天王之一，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初我们是好友，那时候他意气风发，我默默无闻，可没想到现在居然沦落到要我来看顾。” “他人是怎么了？我之前见他，他的神志似乎不大清醒。”路诤问。 “不错，”青沢博点头，“他确实疯了。” “青沢院长，不知道北原先生为什么疯了？” “具体原因不大清楚。我只知道当年他最后一次出海是为了去北极考察，但那支科考队遭遇了海难，除了老友本人逃过一劫，其他人一个都没回来。” “可能因为自责，老友回来以后就慢慢变得精神恍惚，记忆力减退，经常做噩梦，晚上发出一些奇怪的呓语，有的时候缩在床底下，感觉像是在躲避什么，有的时候又像是和什么看不到的东西搏斗，把房间里弄得乱七八糟。” “我们查不出发病的原因，找脑科的人来做神经方面的检查也看不出异常，最后只好定时注射镇定类药物。后来他的脑干开始逐渐萎缩，慢慢的，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北极？”路诤捕捉到一个关键词。 “嗯，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北原他专精的属性是冰系，所以当年去北极考察，也是他带队。”青沢博在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上划了划，推到路诤面前，“请看。” 路诤接过平板电脑，上面是一则发表于二十多年前的旧闻。 “据朝时社迅，21日晚间，时任四大天王之一的北原希尹先生于距离华蓝市北580多公里外的一座临海渔港镇现身。失踪为期四个月的冰蓝未来号宣告厄难，除船长北原先生外，全体船员均下落不明。专家分析，此次厄难，与近期的极地寒流突然加强有关……” 路诤扫了几眼，把平板电脑放下，抬起头看向青沢博，表情严肃，“诞生神殿在北极？” “诞生神殿是什么？”青沢博十分惊讶。 路诤皱了皱眉，“不是因为诞生神殿？那当年他们去北极考察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科学。”青沢博笑了笑，“不过每个人可能还有不同的私心，有的人想要更多的学术经费，有的人单纯是喜欢探险，也有人对传说中的冰之神鸟感兴趣。” 冰之神鸟指的是急冻鸟，但北原希尹显然遭遇了什么别的东西。 “看报道说，北原先生的船队遇到了海难，只有他一个人生还？” 青沢博点头，“据我所知是的，而且自此之后，他的精神状态就一天差过一天。” 路诤揉了揉眉心，想到了什么，“联盟没有过问么？” “过问什么呢。”青沢博叹了口气，“北原他……不是贵族出身。” 路诤听懂了青沢博话里的意思，北原希尹的出身并不好，他的地位完全来源于本人的实力，就算曾经贵为天王，一旦身体出了状况，对联盟也就没有价值了，甚至变成了负担。如果不是青沢博收留，说不定已经被人道处决了。 “就算如此，他也曾是天王，有东西把一位天王逼疯了，没有人再去查过？” 青沢博苦笑，“你也说了，他是天王，能把一位天王逼疯的东西，谁去查？冠军么？” 很多地区的冠军训练家能够登顶都和龙系准神有关，就拿御龙渡来说，就算他头铁要去管这件事，在冰天雪地的北极，发挥出的实力说不定还比不上北原希尹——想必联盟是不大乐意见到他们的冠军也遭遇不测。 “青沢先生，您刚才说北原先生晚上会说一些呓语，他都说了些什么？” 青沢博摇了摇头：“开始的时候我们专门分析过，不过确认只是些意义不明的呓语而已，可能是脑神经间歇性抽搐导致的语言功能紊乱。” 路诤想了想，看向青沢博，“我想亲眼见识一下，可以么？” …… 路诤盘退出冥想状态。 他把这次冥想得到的技能经验全分配在“念力”上，这项技能的等级升到了3级。 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钟，现在是凌晨两点，隔壁房间里，北原希尹还是像白天那样坐在轮椅上，正对着巨大的落地窗看向外面，半梦半醒。 夜晚降临之后，所有的阳光都被抽离了，圣心疗养医院的五楼变得黑暗寂静，只有排气扇转动发出“呼呼”的风声。 路诤等了一会儿，老家伙还是一动不动，像是头吸取月华修炼的僵尸，又像是在默默等死。他想大概是北原希尹的病情是间歇性的，现在没进入发病期，要么他已经注意到自己就躲在旁边，只是装作不知道。 他刚闭上眼睛准备再次进入冥想时，隔壁发出了一声轮椅转动的响动。 随即是一串凌乱的脚步声，脚步声正在加快，越来越快，像是在着急寻找什么东西，又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 路诤趴在墙上，刚把自己的精神力透过墙面，那串脚步声忽然停住了。 路诤一瞬间感觉头皮发麻，因为他意识到此时此刻，隔着这面薄薄的墙，北原希尹也正趴在对面。 双方都是一言不发，如果不是有这面墙的阻隔，双方的眼睛此刻应该相距不到一指的距离。 不知过了多久，路诤听见了一声喘气声，他凝神细听，发现那串急促的喘息中夹杂着凌乱的低语，全是一些稀碎的音节，像是什么东西的叫声。 他再想细听，忽然听见“呲——！”的一声，北原希尹的指甲在墙壁上猛烈地刮擦。 路诤忍着不适，尖锐的声音又改变为“嘭嘭嘭”的撞击声，同时他嘴里的低语改为一声声吼叫。 路诤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继续把精神力穿透过去，他很快看到发出撞击的是北原希尹的头，他正把自己的脑袋像是锤子那样一下一下地往墙上猛砸。 路诤吓了一跳，心说我去，老家伙还有自残倾向。 他推门而出，一脚踢开隔壁的门。北原希尹像是被突然闯进来的人惊醒了，他低垂的头缓缓转过来，露出一张怪异的脸。 一道淋漓的鲜血从北原希尹的额头上流下，他的眼中交替出现冰蓝色和血红色，同时他皮肤表面的静脉血管暴突，嘴巴痛苦地张开，露出枯黄的牙齿和日渐萎缩的牙龈。 路诤看向北原希尹的眼眶，居然在那里看到了类似精神共鸣时才会产生的精神回路。 他倒吸一口凉气，“我去，不会真是被什么邪神给夺舍了吧？” 北原希尹眼中的冰蓝色占据了一瞬的上风，“还不快走！” 但下一瞬间，他眼中的冰蓝色被红色驱散，眼眶周围的精神回路向脖根处延长。北原希尹以一个殉道者的姿势张开双臂，同时他的嘴里又发出那种怪异的音节，像是什么东西正在接管他的身体。 路诤意识到出事了！ 院方很可能并不知道这种现象，或者今晚出现了某种变故。 他一个箭步冲向北原希尹的床头，那里有一个用来呼叫护士的紧急按钮。 但一股气寒的冻气从后面黏住了他的腿。路诤打了个趔趄，就势扑倒，向旁边一滚，同时仰起头用精神力形成一面无形的墙壁。冻气受到阻挡，蓝色的冰晶正沿着精神力构成的墙壁生长。 但不待路诤喘息，北原希尹已经俯身下来，他的手爪刺下，指尖冒着森森的寒气，像是两把冰锥。 路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阻挡冻气的光墙像是镜子那样破碎。电光火石之间，他注意到北原希尹的手里正死死捏着那枚未知图腾吊坠。 他心里闪过一个灵感，“开启精神共鸣！” 红色的线条也从路诤的眼中向眼眶周围延伸，两枚靠近的未知图腾被彼此激活，重又睁开双眼，来自远古存在的精神力量同时向两位持有者提供加持。 北原希尹眼中再次出现些许的冰蓝色，他指尖凝结的冰锥已经刺破了那面光墙，险而又险地停在路诤的脖子上。 路诤第一时间向外翻滚，他侧过头，眼中光芒闪动，念力拽动地上的椅子，狠狠戳在摆在床头的紧急呼救键上。 同时他摸向自己的腰间，把两名精灵球掷了出来。 飞天螳螂和穿山王挡在了路诤面前，进攻两个字也已经挂在嘴边了，但他不知道以老家伙现在的身体状况还受不受得了自己的全力进攻。就这一瞬的犹豫，北原希尹眼中的红潮再次占据上风，极寒的冻气再次扑面而来。 路诤再也顾不上考虑他的身体，“穿山王，重踏！飞天螳螂，刀背斩！” 但白色的冻气如有实质，像是轻纱拂过，穿山王和飞天螳螂的身体表面肉眼可见长出一层白色的霜。它们前扑的动作停住，像是化为了一座白色的雕像。几个呼吸的功夫，两只精灵竟然都陷入了冰冻状态。 路诤直看得背后发凉，他意识自己犯了一个相当低级的错误——他从始至终都小瞧了这位冰系天王，竟然妄图以被冰系克制的地面系和飞行系精灵去制服他！ 他再想去摸小磁怪的精灵球，但已经晚了。 北原希尹的手掌上托着一枚蓝色的精灵球，一道紫光闪过，路诤再次感觉到一股冻气横扫，冷得他手指关节变得发僵发麻。 冻气中，房间里出现了一位红裙紫脸的人形精灵，迷唇姐。 北原希尹脸上扭曲错乱的表情已经稳定下来，那种老年人特有的呆滞也一扫而空，全化为了一片冰雪般的冷酷无情。 路诤有一瞬间觉得也许这才是他的本相，那位呆滞的、神经兮兮的老人是个错误。 北原希尹只是站在那里，他甚至没有发出指令，迷唇姐微微张开手臂，酷寒的冰系能量已经化为急冻光束射了过来。 路诤心说我命休矣，正在这时，迷唇姐的急冻光束被另一束来自他背后的冻风挡住。 两股冻气像是方向相逆的冰雪风暴，在接触的一瞬之间，冰晶在它们角力的地方凭空生长出来，像是虚空中盛开的一朵朵白花。这些冰晶全是空气中遭到急冻快速凝结的水分子，它们延伸得极快，转瞬之间就化为了一面冰墙。 路诤来不及回头去看是谁施以援手，这可能是仅有的一线机会，他不退反进，矮身从冰墙下的缝隙滚过去，扑向操纵迷唇姐的北原希尹。 精神共鸣的效果还没有退却，他看向北原希尹血红色的眼睛，借助视线的联系，他强行把自己的意识接驳进北原希尹的脑海中。 这是非常冒险的举措，没有躯体保护的意识就像是离开摇篮的婴儿，一旦遭到对方的反击，丢失记忆和人格分裂都是小事，严重的会导致意识再也无法回归躯体，进而沦为一个植物人。 双方的意识接驳只在一刹那的功夫，路诤感觉自己好像坠落进了一片奇怪的北极世界中。 他抬眼望去，北原希尹意识中显化出来的世界是一片无垠的血海，他所站立的地方一座是漂浮在血海中的冰山，璀璨的绿色火焰横贯整个天空。 路诤没忘了自己是来唤醒北原希尹的意识的，他转头四顾，喊道：“北原先生！你在么！” 这时，他看到一个巨大的生物缓缓从血海中升起。那怪物通体白色，近似人形，但双手和双臂之间却长着类似蝙蝠的膜翼。祂长得如此俊美，又如此怪诞，有着某种令人战栗的圣洁感。 路诤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在那怪物抬头的瞬间，他看到了这家伙的脸。 怪物俯身下来，张开嘴，像是要一口吞掉眼前这渺小的生物。 “北原希尹！快醒醒！”路诤大吼，同时奋起所有的精神化为一支锋矛刺向那怪物的额心。 第一百七十三章 ‘圣子祭坛\’ 路诤睁开眼睛，看到房间四壁和天花板上都结满了白色的冰晶，自己像是躺在一间冰箱的冷藏室里。 他第一时间去看对面，老头重又坐回了轮椅上，他今晚间歇性的疯癫似乎已经结束了。 路诤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扶着墙走向门外，但黑洞洞的走廊里什么人都没有，那个神秘的援兵已经离开了。 他走回房间，背靠墙壁，试着叫了一声，“北原先生？” 老家伙什么反馈都没有，只顾着低头喘息，像是一台老旧的风箱。 路诤感觉脑袋针扎般难受，精神力耗竭的后遗症让他难以集中注意力。他干脆坐倒在了地上，两条腿不大雅观地分开。 “老头儿，你没死吧？” 北原希尹终于抬头了，“你刚才叫我什么？老头儿？换做当年，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现在已经是根冰棍了。” “老爷子，”路诤换了个称呼，但语气还是十分光棍，“我刚才就差点被你变成根冰棍。” 北原希尹又低下头，沉默不语。 路诤瞧了他几眼，叹气道：“我刚才在你的精神世界里见到一个……东西。” 其实路诤本意是想说使徒的，当时他见到的那副白色的巨大人形从冰山血海中站立起来的时候，他简直以为自己一不小心穿越到了《EVA》的世界里，而且还是第二次冲击的灾难现场。 “你脑袋里的东西，医生清楚么？” 北原希尹还是沉默不语。 路诤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但精神衰竭的后遗症没那么容易好转。他侧了侧头示意房间外面，“那人你认识么？看他的身手，至少也是顶级的精英训练家，不会是联盟安排负责处决你的人吧？” “闭嘴。”北原希尹好像被激怒了。 路诤干笑了一声，闭上眼睛进入冥想状态，全力恢复自己的精神。 偌大的房间陷入一片沉默中。 过了一会儿，北原希尹抬起眼帘，说：“你是训练家？” 路诤见他主动搭话，睁开一只眼睛，“怎么，老先生有指教？” 北原希尹扫了一眼路诤放出来的两只精灵，飞天螳螂和穿山王作为屏障遭到急冻，眼下虽然冰冻解除了，但不幸它们的属性都被冰系克制，状态十分萎靡不振。 他语气冷淡地说：“你心思杂而不纯，布局乱而无章，走不了太远。” 路诤大概明白他的意思，自己作为一个超能力者，不去专攻超能系精灵，反而净收服些其他属性的精灵，没有对应的专精支撑，等级到了30级之后，就升不上去了。 “这就不麻烦老先生费神了，能不能走远，也得先走了才知道。”路诤微微顿了一下，“而且，专精单属性的训练家最多也就是个天王到头了，想更进一步成为冠军，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吧？” 北原希尹冷笑一声，“你还想当冠军？” “梦想当然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路诤歪头看向老头，“你不也是想更进一步，才去找急冻鸟的么？” “是青沢博告诉你的？” 路诤说：“很明显嘛。冰系杀伐太甚，进攻有余防御不足，成为四大天王容易，登顶却难，希望借助传说精灵的力量也是人之常情。隔壁成都地区的柳生馆主不也没冲顶冠军么……对了，老爷子，你和柳生馆主谁更厉害一点？” “我让你闭嘴。” 路诤观察了他好半天，老家伙年轻的时候可能杀伐决断，但经过几十年的病痛折磨，早已锐气尽失。 他胆子大了不少，“稍微八卦一下嘛，我还以为像你这种年纪，都喜欢坐在床上跟孙子吹嘘年轻时的逞强斗狠呢。” “孙子？”北原希尹斜眼瞧他，“你？” “喂，你虽然年纪大了，可也不能乱占人便宜。” 北原希尹眼神有些发直，好像是陷入了回忆中，他慢慢说道：“柳生比我年长，我早年曾去过卡吉镇向他讨教，严格来说，我们不是一辈的。” “所以你当年去北极，确实是为了寻找急冻鸟？” 北原希尹叹了口气：“那时候我才三十多岁，野心勃勃，当然想再进一步。” 路诤心算了一下，老家伙出事是二十年前，这样满打满算，他现在也才不到60，不过这老家伙外表可不像才五十岁出头的样子，如果说他今年七十，也有人信。 “你遇到急冻鸟了？” “怎么，你也对急冻鸟感兴趣？” “不，我可没那么大胃口。”路诤说：“三圣鸟是传说中大气环流之神的从神，大气环流之神管理和维系着全球的大气环流和海洋洋流，作为祂的从神，三圣鸟也与相应地区的气温、降雨紧密相关。先不说有没有神罚这件事，因为动了三圣鸟而导致气候变化，无异于去做人类社会的公敌。” 北原希尹有些惊讶，“你居然还懂这些？” “略懂，我除了做本职的训练家外，还是个考古学、文献学和神学爱好者。”路诤嘿嘿笑了两声，他故意透露出一点东西引起老家伙的注意。 北原希尹举起手里的未知图腾，“所以你才想要这个？” 路诤盯了他一眼，老家伙从之前起就一直摩挲那枚未知图腾的指环，像信佛的人手里抓着的念珠。 “北原先生，虽说未知图腾能给你一定的精神强化，但造成你现状的元凶把某种东西留在了你的脑子里，仅靠精神抵抗是没法治本的，随着身体衰老，意志力减退，迟早它会压过你。我猜，刚才那种状况，正变得越来越严重，我说的对么？” 北原希尹再次沉默不语。 “入侵你大脑的是某种精神相关的权能，急冻鸟可没这种能耐，当年你在北极的诞生神殿里，究竟遇到了什么？” 北原希尹的眼神重又变得有些茫然，“原来那里是叫作诞生神殿么。” 路诤心里一紧，有点担心老头清醒的时间所剩无几，“北原先生，你这样干耗下去也只是等死，如果不找到造成你疾病的元凶，是没办法根治的！” “你想说你能根治？” “就算治不了，至少也死个明白。”路诤沉声问道：“老先生，你当年在诞生神殿里究竟遇到了什么？” 北原希尹沉默了好半天，这才慢慢开口：“其实当年的事我已经多半记不清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抱着浮冰漂流到了岸边，被渔港边的渔民所救。” “只有每晚做梦的时候，我会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了那座黑色的金字塔里，我的同伴全都死了，他们躺在类似棺材的石台凹槽里，身体干瘪，像是木乃伊。血水漫过我的脚面，白色的生物从血水中爬出来。它们想把我也变成那样的生物，我每晚都在那座金字塔里和它们追逐，已经追逐了20年之久。” “现在我老了，慢慢跑不动了，它们越追越近，迟早会追上我。” 路诤听得心惊，“那都是什么？邪神？你脑子里的精神烙印就是它们留下的？” “我不知道。” “那么你的记忆是它们删除的？它们为什么要删除你的记忆？为了隐藏自己的存在？”路诤又问。 “我不知道。”北原希尹说：“也许我有生之年应该回去一次，有句话你说得不错，就算要死，也得死个明白。” 路诤略微斟酌了一下，“如果你想再去一次北极，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不太允许。但假如是重新经历一遍当年的遭遇，那么现在就有个机会。” 北原希尹抬眼看向他。 路诤伸手指向北原希尹手里的未知图腾：“未知图腾是一种天然的精神载体，有人告诉我，你手里的这枚未知图腾里就封存着当初探索诞生神殿的记录，如果能激活它，也许就能挖掘出当年的真相。” 北原希尹没有纠结那个人是谁，他看向掌心里的未知图腾，“如果你是为了从我手里把它骗走的，那么你的骗术非常低劣。” 他手腕一翻，未知图腾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拿去吧。” 两枚未知图腾之间的吸引力牵引着它落入路诤的手中。他按捺下激动的心情，低头一看，却不禁有点无语。 【检测到一个多人角色扮演类副本】 【限定人数：5-7人】 【你队伍未达到最少限定人数，副本无法开启】 北原希尹注意到了路诤脸上的表情变化，他哼了一声，“怎么，和你料想的不一样？” 路诤从地上爬起来，经过刚才一段闲聊的时间，他的精神力回过来一点，头没那么疼了。 他老老实实把未知图腾交还回去，“老爷子，你放心，有办法，不过还需要点帮手。今晚您先休息，给我点时间，待我去摇点人再来。” 路诤离开北原希尹的房间，在走廊中点开自己的好友列表，在里面寻找适合组队的队友。 从北原希尹那里探听到的情报可以看出，这个副本发生在20年前的北极，一个由天王带队的团队在那里全军覆没了，天王仅以身免，却也没能全身而退，他疯了，每天晚上梦回当年的灾祸现成，经受反复折磨。 这个副本的难度可想而知。 而只有高评价通关这个副本，破解造成北原希尹病痛的元凶，他才有机会从老头手中得到他的那枚未知图腾，所以路诤必须得找到靠谱点的队友。 他反复翻阅了自己的好友列表，终于选中了四个人——他的三个室友，还有风度哥。 “我这里有个副本，需要五人开启，在金黄市，你们今天中午能到么？”他拉了个群，在群里发送了圣心疗养医院的地址。 几人都表示刚完成活动，可以过来。 白天，路诤吃完早餐后待在疗养院一楼的大厅冥想。 “咚咚咚……”大厅外传来一串脚步声，路诤睁开一道眼缝，看到三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外面，正是他三位室友。 进了游戏之后，这还是他们的一次见面。 路诤向他们瞧去，李麒坤的人物名称叫校园你坤哥，顾城的人物名称叫国产伊藤诚，两人穿着联盟制式的训练家制服，等级都已经接近了10级，唯独周亭十分碍眼，居然才3级。 他的人物名称叫舟远停，似乎看出了路诤嫌弃的眼神，讪笑道：“最近忙着码字，哪有时间上游戏。所以才需要你带下练个级，作为一个职业玩家，你不会连我一个区区萌新都带不动吧？” 路诤没跟他一般见识，角色扮演副本跟玩家本身的实力关系不大，等级低一点就低一点，“行，进来吧。” “这是什么副本？做老年活动中心的义工么？”李麒坤探头探脑。 路诤没回答这个问题，只剩下风度哥没到了，他低头点进游戏群里催促。 过了一会儿，风度哥发了个捂脸的黄豆脸，“老陆，不好意思啊，突发情况，我女朋友那边出状况了，可能来不了了。” 路诤对这二货每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的行径十分无语。 其他几个人也看到了风度哥在群里的留言，周亭说：“就我们四个不能开么？” “不行，副本的最低限额是五人。” “要不我在大群里拉点人过来？”顾城说。 路诤知道他指的是学校里一起组队玩游戏的群，“不了，最好还是我们自己信得过的人。” 他的脑海里马上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不过很快他又抛之脑后了，“我再想想找谁好了，我先给你们介绍下副本的情况。” 路诤带着他们走上五楼，一路上说了北原希尹的病情，还有他二十年前的遭遇。 三人听完都倒吸一口凉气。 李麒坤龇着牙花子说：“老头明显是撞了邪嘛。对了，任务目标是什么？替他驱邪？” “差不多吧，但咱们得先查清楚，他是撞了什么邪。” 周亭闻言顿时摩拳擦掌起来，“路爷，这你放心，虽然我等级低了一点，但作为一个作家，我的逻辑思维能力还是很强的，你们出力，我出智慧。对了，他的精神诊断书还在么？说不定老头儿压根没撞邪，就是院方偷偷在他的药里下毒了，这才导致了他的精神错乱。” “我的推理怎么样？”他饶有介是。 另外两人一脸无语，顾城拍了拍他的肩膀，“恕我直言，作家兄，你写书那么扑跟你看国产剧找灵感脱不了干系。” 周亭大怒，正要反唇相讥，但五楼已经到了，路诤赶快打断他们，“小声点，老头精神不太好。” 到了北原希尹的房门外，他又叮嘱道：“你们跟在我后面，别乱说话，等我进去看看能不能直接开本。” 路诤推门而入，“老爷子？” 北原希尹还是像之前那样，躺在轮椅上晒太阳，半梦半醒。路诤和他的三个室友前后排成一排走过去，却见他手边的台子上，未知图腾指环正静静躺在上面，漆黑的眼仁转动。 “这是什么？”周亭手贱要去摸。 路诤赶快抢在他前面夺下这东西，“别乱动，这是副本开启的钥匙。” 他再次尝试激活副本，但收到的依然是那个提示。 【你队伍未达到最少限定人数，副本无法开启】 “不行，人数不够。” 四人离开房间，在走廊上低声讨论最后的一个位置该邀请谁。 顾城说：“路哥，要不还是看看大群里的人？都是同学，算不上是外人。而且很多是电竞社里的高手，不会拖我们后腿的。” 路诤还是摇头，他反复翻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好友，心里盘算说实在不行就试试邀请傲世神皇他们。 这时，走廊的转角处传来一个脚步声，一个女人远远地在那边说：“既然你们还差一个人，我可以么？” 四人同时抬头，看到说话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斜靠在墙上，一头红色的大波浪卷发头，戴着知性的无框眼镜，十足的御姐气场。 周亭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那女人对他妩媚地笑了笑，抛了个不着痕迹的媚眼，一时间风华流露，快要把几个宅宅迷倒了。 “妞不错哎，希望不是反派。”周亭用手肘戳了戳路诤的腰。 其他人还在赞叹御姐腰细腿长，但路诤惊得眼珠都快要掉下来了。 他想起那天在北原希尹的房间里看到的背影是谁了，也终于明白今天凌晨当北原希尹发了神经病，是谁跟他对了一招。 “你是……” 女人聘聘婷婷地走过来，对路诤笑了笑，“你说你能再现他当年的记忆，但还缺一个帮手，我可以么？” 路诤张了张嘴，一时间心里各种惊涛骇浪，他看向病房里的北原希尹，又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女人的脸，好像明白了什么。 女人叹了口气，“就算是美女，你这样一直盯着看，也是很不礼貌的。” 路诤回过神来，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但见旁边周亭对他挤眉弄眼。同时，他的私信留言不断闪烁，“快快快，这么漂亮的妹子要做你队友还不赶快答应下来？就是她是BOSS，也得先稳住不是？” 路诤哭笑不得，心说你知道这是谁么。 他抬眼看向女人，她笑容妩媚，眼波流转，像是一朵在阳光下盛开的玫瑰，但眼神的最深处却是冰冷的。 “阁下的加入，我们求之不得。”路诤想装作不认识她，但下意识还是用了敬语，“不过能不能开启北原先生的记忆，还需要试试。” “现在？”女人问。 路诤点了点头，他毕恭毕敬地比了个请的姿势，走向北原希尹的病房，从台桌上拿起未知图腾，和自己手里的那枚未知图腾放一起。它们感应到了同伴的出现，眼睛睁开，视线交错。 【条件已满足，是否开启多人扮演类副本，‘圣子祭坛’】 路诤点下“是”，未知图腾的眼睛散发出灵动的波纹，带动他们周围的空间像是水波那样荡漾起来，剥离的色块和线条开始旋转，化为一个晦涩的时空漩涡。 玩家们感觉一阵眩晕失重，在大呼小叫声中坠落下去，直通向遥远的过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宣讲会 【副本类型：多人扮演类】 【任务难度：？？？】 【背景：北冰洋，一片被亘古的寒冰封冻的海。人类对它所知甚少，但是随着近代以来的技术进步，人类造出了即使在严冬也能碾开冰盖的破冰船，这为探索这片白色沙漠提供了可能。同时，随着工业生产把大量二氧化碳排放向大气，气候变暖让冰盖断裂，被寒冰封冻的古老秘密也从这片白色沙漠中露出一角。】 【任务目标：随冰蓝未来号探索位于极地深处的‘诞生神殿’】 路诤睁开眼睛，他现在独处在一个十几平米的房间里，正对他的窗户外是一望无际的暗蓝色水面。 这里是一艘游轮，应该就是任务提示中的冰蓝未来号。 他凑到窗户外面向外眺望，远处是一线昏黄的橘红色，从太阳的位置判断，现在已经到了黄昏。 波涛起伏的海面上还有其他的货轮进进出出，他们停泊的位置应该是一处港口，纬度不高，海水没有任何结冰的迹象，这说明任务还处于先导阶段，距离故事核心的北冰洋还很遥远。 路诤接着点开自己的系统面板，查看自己在这个副本里扮演的身份。 【角色：鹿田英二】 【身份：轮机长】 路诤点了点头，轮机长是航海团队中的重要角色，负责日常操作、维护、检修船舶的发动机，有了这个身份，他应该不用操心该怎么混进北原希尹的探险团队里了。 他迅速扫了一遍人物卡，略过这个身份带来的各项航海类的知识和技能，把重点放在了战斗职业和携带的精灵上。 【职业：宝可梦训练家LV21】 【携带宝可梦：帝牙海狮（LV45）、白海狮（LV38)】 这是个相当老练的水手，也是一个出色的训练家，专精水系和冰系，尤其那只45级的帝牙海狮相当亮眼，仅凭这只帝牙海狮，他就堪堪迈过精英训练家的门槛。 路诤松了口气，他之前还担心自己拿到了什么文弱书生类的角色。 他理了理思路，准备先与自己的队友会合。 这时，房间内的广播响了起来，是一个清脆的女声，“全体船员请注意，全体船员请注意，晚餐会即将开始，请全体船员尽快到大厅集合，担任此次航行负责人的北原船长与来自雨虹大学的江利川博士将发表重要讲话。” 路诤挑了挑眉毛，这倒不用他费心了。 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路诤跟着人流一路上行到船舶上层。 从内部观察，冰蓝未来号装潢得相当考究，船内空间相当宽敞，一眼看上去简直像是邮轮。 “鹿田轮机长，请进。”扮演侍者的水手向路诤点头致意。 晚餐会是自助风格，大厅内部摆了很多张桌子，上面放着食物和酒水，想吃什么随便拿。 大概是靠近海岸，除了腌制的牛肉和火腿，最多的食材都是各类海鲜，有体长接近半米的巨大龙虾，切成鲜艳得像是红水晶一般的鲑鱼肉，旁边还有配对应海鲜的蘸料和酒。 路诤随手拿了个盘子，取了一只蒸好的龙虾，顺便拿了一杯提鲜的白葡萄酒。 他向四周观察，大部分人跟他一样，一边端着吃喝一边聚在一起洽谈。他看到这里除了侍者之外，大概分了三拨人。 一拨人和他一样穿着白色的衬衫，应该都是船上的水手，另一拨人他在学校里接触得多了，不论男女都头发稀疏，长着一张过度熬夜的油腻脸，说不是博士都没人信。最后一拨人虽然在一起说说笑笑，但目光却和他一样有意无意向四周扫。 没多久，路诤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只见三个穿着白色衬衫的中年大叔弯着腰在一张桌子旁胡吃海塞，一口肉一口酒，看得周围人大皱眉头。 路诤小跑过去，没好气地骂道：“妈的你们是饿死鬼投胎吗！” 三人齐齐转头，每个人手里都抓满了牛排和龙虾。 一个圆脸的小眼睛男人嘴里嚼着，口齿不清地说：“听……听这语气，你是路……” 路诤不用他介绍都猜到这是谁，“周亭？” “被你认出来了……嗝儿……”周亭有点噎住了，赶忙吨吨吨地灌下一整杯红酒。 借着红酒，他咽下嘴里的食物，眼睛一亮，看着瓶子，惊喜地说：“好酒啊，一点也不涩，比咱们食堂里卖的强多了。老路，这副本可以啊，刚进来就发福利，酒肉都不错，龙虾个头也够大的，真带劲儿，下次有这种副本还记得叫上哥们儿。” 站他旁边的另两个人也停下了吃喝，擦了擦手。 路诤看着他们气不打一处来，“喂！我他妈的叫你们来帮忙打副本，你们就光顾着吃吃喝喝？” 周亭指了指路诤端在手里的盘子，“你还不是一样？” “我这是为了融入氛围！”路诤指向他的袖子，“擦一擦，别太显眼了。” 周亭低头一看，白色的袖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红酒炖牛肉的汤汁。 “路哥，别见怪啊，都是老周说不吃白不吃的。”另外两个人赶快甩锅。 这两人也都是穿着海员制服的大叔，看上去三十多岁了。 “都是谁和谁？” “清秀一点的是老顾，秃顶的是老李。”周亭一边擦着袖子一边介绍。 路诤仔细端详他们的脸，周亭眼睛很小，像是只鼹鼠，顾城是个有些书生气的帅大叔，李麒坤长相普通，唯一的特点是头发十分稀疏。 几个家伙扮演的角色和现实中的长相有些神似，倒是不用担心记不住人了。 他领着三人走到大厅的角落，压低声音说：“以后我们互相称呼别叫本名了，都叫扮演的角色，都看过自己的人物卡了吧？” “萌大奶，瓦达西瓦千国桑。”周亭直拍胸脯。 几人互通了姓名，他们扮演的角色都是船舶上的海员，周亭的人物叫千国和光，是领航员，负责管理和使用GPS等设备确定航线和船舶位置；顾城的人物叫水城诚，是医务员，负责急救和管理药品；李麒坤的人物叫井奈一男，是通信员，负责维护使用通讯设备。 除了各自职责带来的专业技能，他们竟然都已经踩过了精英训练家的门槛，每个人都控制了至少一只40级以上的精灵。 李麒坤擦了擦手掌，有些跃跃欲试，“咱们扮演的人物等级还蛮高的，是不是莽就行了？” “想都不要想。”路诤语气十分严肃，“这个副本是由北原希尹过去的一段记忆回溯形成的，我之前跟你们介绍过，在真实的历史中，这艘船上的人除了北原希尹，一个都没活下来。” “别看你们等级高就想为所欲为。等级高不高要看跟谁比，忘了跟你们说，这时候的北原希尹是关都地区的四大天王，主力精灵的平均等级应该在60到65级之间，不排除有个别精灵能达到70级，而他最后的下场嘛……你们也看到了。” 李麒坤干笑了两声，“稍微活跃下气氛嘛，这么严肃。” “找你们来过这个副本主要是看在大家是熟人，心比较齐。这次行动，统一由我指挥，行动之前一定要互相通气，千万别自作聪明，明白吗？” “知道了老路，你总是这么一本正经。” 见几人都点过头，路诤问：“对了，都跑过团吧？” “克苏鲁的呼唤？” “嗯。”路诤说，“和跑团游戏差不多，这里也有类似超游的设定，还是之前的原因，我们扮演的是北原希尹记忆中的人物，所以要遵循人物本身的设定，不能做出太过离奇的事情，比如当众脱裤子什么的……喂，你在干什么！” 周亭正了正裤带：“想看看和谐模式还在不在咯？话说，为啥不能自己选人物，我好想演个妹子呀。” “我真是谢谢你全家了，能不能稍微正经一点？” 周亭脚后跟一合，立了个正，像个日本大佐，口中道：“嗨！” “好了，我们开始行动吧，首先，去和周围的人聊聊，打听点情报什么的。” “嘿嘿，搞快点搞快点。”周亭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我扮演的千国桑体重稍微有点超标，我觉得多吃点小零嘴符合他的人物设定。” 路诤十分无语，他有点后悔叫这二百五一起来了。 顾城向四周望了望，“对了，路……呃，应该是鹿田桑，之前那个女的去哪儿了？按理说我们一共是五个人，我们不用去找她么？” “对哦，那个极品御姐是什么来路？”周亭也问。 说到她，路诤也有点犯难，“那人的事你们就别管了，她身份比较特殊，咱们得罪不起，别去招惹人家，说话也都客气着点。” “妈的，恰独食，说好的女人只会影响你敲击键盘的速度呢。”周亭嘴里嘟哝。 路诤不想理他，“记住我刚才说的，散了吧，一会我去找你们。” 路诤离开他们的小团队，端着盘子在附近干转。谨慎起见，他没主动去跟陌生人搭话，而是装作寻找食物凑到那些聊天的人旁边偷听。他们的聊天有些跟这趟旅途有关，但没打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唯一能确认的是他们确实是科研民工。 十几分钟之后，广播又响了，还是之前的那个女声，“本次宣讲会马上开始了，接下来由江立川博士对这次行动做宣讲和答疑。” “江立川博士本科就读于玉虹大学，后在合众地区的圣奥丁大学主攻气象学方向，回国后一直在国立海洋研究所工作，担当主任研究员，也是国际海洋气候变化委员会的成员之一，请大家鼓掌欢迎江立川博士。” 在一片掌声中，一个女人走上大厅前台的宣讲台。 那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穿着得体的褐色丝袜搭配黑底的高跟鞋，盘着发髻，一副学者打扮。 大厅里其他位置顶部的白炽灯被关闭了部分，光线稍微黯淡了一点，对应前排的灯光全部打开，让站在正前方宣讲台上的女人十分醒目。 所有人都看向她。 江立川博士清了清麦克风，“晚上好，我的名字叫江利川惠奈，负责这次去往极地的科学考察，很高兴与大家共同完成这项工作。” 投影灯的灯光打在墙壁上，展现出了一张巨大的蓝色冰山的照片。 “这座冰山的名字叫作接云，大家可能没听说过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她笑了笑，“那是我第一次去往北极考察，是在夏天，在瓦罗日奇群岛南部的永久冰盖附近发现了这座冰山，因为站在底部仰头看的话，显得很高，像是连接天上的云，所以就取了这么个名字。” 她把PPT翻到下一页，在那张照片上，那张冰山肉眼可见的变小了。 “不过很可惜，我上次去往北极的时候，接云已经只剩下一半了，在可预见的将来，它应该会完全消失。” 讲到这里，江立川博士脸上的神情明显严肃了一点，“人类自工业革命以来，已经向大气排放了超过3500亿吨的碳，而且最近几十年的增长速度正越来越快。我们埋在全球大约300多个温度信标收集到的数据显示，最近这二十年，全球的平均气温已经上升了1.4度。这个数字看起来可能微不足道，但气候的变化是个非常复杂的过程，最直观的后果是，由于气温上升，北极的冰川正迅速在消融，本来被我们认为是永久冻土带的地方，冰盖正在迅速退化。” “那么，这对我们大家的生活有什么影响呢？海平面会上升么？我们居住的城市被被上涨的海水淹没么？某些冰系或者水系宝可梦会因为食物匮乏而灭绝么？” 江立川博士顿了一下，她的目光扫视全场，“首先，是变冷。” “请看。”她把PPT又向后翻了一页，“这是合众地区东海岸、卡洛斯地区西海岸收集到的数据。这几座港口城市的纬度和我们关都的华蓝市差不多，但气候相当宜居，冬季的平均气温在15度以上。” “这是由于北大西洋暖流的影响。这道暖流从赤道附近的海湾出发，沿途经过合众地区的东海岸，穿过伽勒尔地区和卡洛斯地区之间的佳莱海峡，最后进入北极圈。” “但因为气候变化，北大西洋上空的涡旋位置发生偏移，加上冰川溶解释放大量淡水影响了热盐循环，一系列复杂的变化最终导致了现在我们看到的结果。”江立川博士点了点PPT，“北大西洋暖流发生了改变，原本宜居的伽勒尔和卡洛斯地区的北部变得越来越冷。” 路诤听得入迷，旁边的周亭用手肘捅了捅他，“老路，这女人说的什么合众、伽勒尔、卡洛斯是指什么？” “是别的地区，你可以简单理解成别的地图，想去的话等DLC吧。”路诤随口回答。 周亭“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路诤继续听讲，江立川博士在台上说：“有人说，你说的那些气候变化都发生在别的地区，又不影响到我们关都，关我们什么事呢？恰恰相反，伽勒尔和卡洛斯受到的影响并不算大，我们和神奥才是首当其冲，大家看这幅图。” 江立川博士翻过一页新的PPT，那是副全球的大地图，她伸手指向其中一根冷色调的蓝线，那条线发端于北极，向南分叉。 “这道洋流的名字叫‘莫拉娜寒流’，以伊努伊特神话中的寒冬女神命名，每年冬季从北冰洋向南，在神奥地区的天冠山被一分为二，向西的那一支进入我们关都的东海岸，在华蓝市海湾那里形成一座渔场。” “但是最近几年，莫拉娜寒流正在快速加强，每年冬天在极地形成了一个叫维列斯维塔的超高气压带。这个词也是由伊努伊特人神话命名的，在他们的神话预言中，那是一场注定将冰封整个世界的大风暴。” “某种程度上说，他们的预言成真了。”江立川博士略感唏嘘地说，“最近几年，华蓝海湾的海面一度出现封冻现象，要知道，那原本可是座不冻港。” 她继续说道：“莫拉娜寒流的影响不止于此，这种来自极地的洋流异常加强抑制了环大沧洋上空的沃克环流，我们、神奥、方源、合众几个地区全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比如说，方源地区东南部的沿海城市，例如水静市和凯那市，交替出现拉尼娜现象和厄尔尼诺现象，越来越频繁。” 听到熟悉的词，周亭眼睛亮了下，“我靠，我们高中地理还学过哎，厄尔尼诺这个词的意思是圣子，好像跟咱们这个副本的名字联系上了。” 路诤也上过高中地理课，厄尔尼诺现象是指赤道附近的海水温度异常升高，引发降雨和飓风的变化，而拉尼娜现象刚好相反。不过现实世界中，这两个现象的发现是在秘鲁海，所以命名用的是西班牙语。 这时，江立川博士的宣讲已经接近尾声了。 “这就是我们此行的课题，我们需要探究北极究竟发生了什么异变，莫拉娜寒流为什么会异常加强，会持续多久。现在是10月份，马上就要进入冬季，冬季的北极严寒、危险，这趟旅途会很艰苦，甚至有人会遭遇不测，但这就是科学，探究真理的路上总是需要先驱。” “谢谢大家，我的讲演完了。” 场下响起一片掌声。 路诤一边心不在焉地鼓掌，一边琢磨着这件事儿。按理说，全球的洋流是洛奇亚管的，祂是大气环流之神，是秩序循环的象征，听这位博士的讲演，难道是洛奇亚出了什么问题？ 按照他以前看的动画片，宝可梦第二部剧场版《洛奇亚的爆诞》貌似是智爷在橘子群岛旅行期间发生的事情，他依稀记得，那件事的开端好像是有人抓了三圣鸟。 但以游戏内的剧情进度，智爷应该还刚通过深灰市，距离橘子群岛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难道那件事提前发生了？又或者，那位大气环流之神生了宝宝，结果被哪个不开眼的家伙偷走了？ 路诤开着脑洞。 讲演完毕的江立川博士拧开茶杯喝水去了，宣讲台上走来一个年轻的女性，似乎是她的学生或者助手。 那姑娘接过话筒，嘴角含笑说：“接下来是答疑环节，有什么问题请各位提出来，博士会一一为大家解答。” 路诤赶快举手。 “那边的先生。” “江立川博士，您好。”路诤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话筒，“我有一个疑问，您的宣讲前半部分是有关全球变暖的，现在学界似乎达成了共识，全球变暖是碳排放引起的。但听您的意思，我们这次要去解决的问题，似乎是极地寒流加强导致的变冷，这两者之间您认为有逻辑上的因果关系么？” 路诤的问题有些尖锐。 全球变暖是个很宏大的话题，不过并没有人严格论证过碳排放和温度上升之间的因果关系，所以有些阴谋论说，限制碳排放其实是利益集团炒作出来的阴谋，为了贩卖碳税和新能源产业。 不过路诤问这个问题，主要是为了提醒这里的人，寒流的变化未必是全球变暖的结果。 江立川博士听完问题，把茶杯盖上，沉吟了片刻，说道：“气候是一个复杂的混沌系统，一个微末的变化可能造成难以预测的后果。现在学界是通过数学建模的方式对我们得到的数据进行分析，然后再通过模型进行预测。就像你说的，从因果性上来说，解释力并不算严谨。” 路诤点了点头，他没上过气象学的课程，但搞数学建模的学科都这德行，譬如经济学，科研民工们整天都在做数据拟合，只要模型的表现出色能预测未来，解释力不解释力的不重要，预测对了自然有人辩经。 “但我想可以做一个比喻来解释这个问题。” “极地对我们来说就好比是一个空调。由于全球变暖，消融的冰盖融入海水产生了异常的极地寒流，可以理解为空调的开关坏了，进入强效制冷模式。受此影响，世界进入短暂的冰期，然而随着北极的冰盖消失殆尽，空调会彻底损坏，世界永久性地失去了降温的阀门，经历一段冷热交替的气象变化后，最终向着极热地狱一去不回。” 但路诤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博士，按照你的比喻，寒流发生的季节应该是夏天，而不是冬天。” 周围的人都看向他，想知道是哪个家伙这么不给面子一副要杠到底的模样。 江立川博士说：“没错，但科学正是提出假设、验证假设的过程，这也正是我们此行去极地的目的，也是为什么我们偏要挑在临近冬季的10月份，而不是更加温暖的6月份。我们需要去那里拿到核心数据，搞清楚莫拉娜寒流为什么会异常强化，以及维列斯维塔高气压带的成因。” 路诤不太想兜圈子了，他直接说：“博士，您把北极寒流归于气候变化，但有没有可能，这是某些宝可梦，或者由某只传说中的精灵引起的？” 这时，另一边有人大声说：“博士！大家都说在北极看到了传说中的急冻鸟，祂是冰雪之神，是不是祂引起的？” 路诤看向那边，说话的人和他一样，穿着白色的水手服衬衫，不出意外的话，那人也是个训练家。 江立川博士皱了皱眉，语气显得有点不大高兴，“我知道大家对传说宝可梦很感兴趣，但我是个气象学家，不是宝可梦学者。在自然环境中，宝可梦扮演了相当重要的作用，但不是决定性的。气候变化是一个非常缓慢而长期的过程，绝不是某只宝可梦能决定的，除非那只宝可梦是某种蓝藻。” 蓝藻是一种单细胞原核生物，也叫蓝细菌，广泛生活在水域内，以光合作用产生能量，是产生氧气的主力，曾经把地球从无氧环境改造为有氧环境，史称大氧化事件。那次事件导致了厌氧生物的群体大灭绝，同时，由于二氧化碳、甲烷等温室气体被吸收，地球气温迅速下降，因此产生了地球上第一次大冰期。 看得出来，江立川博士是一个原教旨的科学主义者，对某些崇拜传说宝可梦的思潮十分不屑。 “好了，有没有别的问题？”她环顾四周，一副想要结束这个话题的姿态。 路诤挠了挠头，有点无话可说。 他总不能说，在座的各位最后全死了，而且唯一幸存的家伙还神志失常，所以我建议大家千万不要迷信科学。 江立川博士随后又回答了几个人的问题，问题和回答都不痛不痒，她的讲演很快结束了，随后接替她发言的是作为船长的北原希尹。 老家伙年轻的时候倒是一表人才，头发乌黑，眼睛带着淡淡的冰蓝色。 他穿一身笔挺的白色制服和长裤，眉宇飞扬，神采十足，“我是北原希尹，是这艘船的船长，也是本次航行的最高负责人，接下来，我会向大家介绍本次航行的具体安排。” 场面上瞬间安静下来。 虽然因为出身原因，北原希尹没能像贵族出身的四大天王那样在家族的支持下迅速取得强力部门的职位，但出于对他本人实力的尊重，每个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路诤观察着四周，看向北原希尹的一双双眼睛中既有崇敬也有敬畏，他不禁联想到老家伙最后的下场，一时十分唏嘘。 这时，他注意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孩站在角落里，她背靠在墙壁上，一边听着北原希尹说话，一边手握高脚杯啜饮着杯里的酒液。 第一百七十五章 伊努伊特预言 墙壁上投影出一张海图。 “今天是10月11日，稍晚我们从会枯叶港出发，于明天中午抵达华蓝港。从华蓝市内接收一批必须的设备后，我们会前往北方，去接待几个当地人的向导。” 北原希尹在地图上指指点点，“那将会是我们在大陆上的最后一站，离开后，我们会一路向北航行进入北冰洋，在10月15日上午9点抵达瓦罗日奇群岛南部。然后围绕永久冰层进行为期两周的活动，顺利的话，会在月底返回，避开极夜，不过还是有机会看到极光的。” “冬天的北极非常危险，严寒、冰裂、饥饿的冻原熊，都是致命的威胁。你们知道，每次科考队在那里行动都会出事，不过没关系，这一次我们组建了最好的团队，而且做了万全的准备。” 北原希尹说：“我们所在的这艘冰蓝未来号是由希鲁夫下属的‘远洋工业’设计和制造的，是关都第一艘核动力破冰船，排水量高达68000吨，可以轻松碾碎三米的厚冰层，即使与冰山正面相撞也不算什么。” “这艘船不仅是艘科考船，而且是艘当之无愧的军舰。上面搭载了135毫米单筒舰炮、前后两门25毫米舰载机枪，还有十数枚对空导弹，反潜和对舰鱼雷，足够摧毁任何敌对目标。在这种火力面前，即使面对史前巨兽，我想该退避的也是它。” “如果这些都不奏效的话，那么还有我。” 北原希尹语气平淡，但显露出非常强大的自信，场下又响起如雷般的掌声。 他微微笑了笑，“刚才有人提到了急冻鸟，我不知道最近极地的严寒是不是它引起的，但我很期待能见到它。” 路诤一边听着北原希尹的讲演，一边观察着那个女孩，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说不清是陶醉还是走神。 但不论怎么说，这个女孩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显得格格不入，这就足够他做出判断了。 路诤走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道：“您好，怎么称呼？” 女孩还是侧头盯着讲演的北原希尹，瞧也不瞧路诤一眼，她淡淡地说：“我叫三田雫，是一名实习研究员，你可以称呼我为三田……或者，七之岛。” 路诤听到这个姓，忍不住换了个称呼，“阁下……您是什么打算？” “哈，原来你认出我来了。”那个女人转过头，露齿一笑，笑容十分甜美。 这个女孩大概二十岁出头，穿着一身休闲的运动服，一头黑色的短发，在额前梳着平刘海，脸蛋有些婴儿肥，没有丝毫侵略性，像是个单纯的女大学生。 当然，这张脸是属于三田雫的研究员的。 路诤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当然，科拿阁下，关都的每个训练家都认识你。” 科拿，关东地区四大天王之一的冰系天王，出身于七之岛的第四岛。本人是玉虹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是训练家中学术派的代表，目前供职于联盟科学院，是其中最年轻的荣誉院士。 “不用拍什么马屁，也别想着打探什么。”科拿抿了一口酒，再次抹过脸，“该干什么干什么，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好的。”路诤没再多说废话，这女人看上去火辣热情，但实际上就像冰山，表现出来的情绪只有心里的十分之一，她现在看上去十分淡定，但说不定其实已经恼了。 北原希尹结束了他的讲演，晚餐会继续进行，但路诤已经没了胃口。 到了晚上10点，准备餐会的本地服务团队离开船只回到港口，冰蓝未来号正式开拔了，它离开枯叶港，先南后北驶往华蓝港。 “3。” “6。” “勾。” “小王。” “大王。” “不要。” “顺子。” 冰蓝未来号驶离华蓝港后继续向北，现在已经是进入副本的第二天了，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有心打探情报，不过干聊了半天，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打听出来。 所以，四人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之后，就聚在路诤的房间里打牌，完全没有进入高难度副本里的自觉。 路诤问：“你们这几天都打听到了什么？” “没什么有价值的。”顾城一边低头看牌一边说：“你让我去跟咱们的同事聊，和咱们，是被船长招募来的，负责开船，大部分都是训练家，对他十分服气。但我担心被他们看出什么破绽，所以没敢细问……一对5。” 路诤看向李麒坤。 “一对K。”李麒坤甩了两张牌出来，“我负责打听的那伙人我也打听过了，他们是部队里出来的，以前隶属于关东第二舰队的，退役以后被聘为安保部队的，负责保护那帮科研人员的安全，指挥官叫清国石彻。” 路诤点了点头，这艘船说是科考船，但实际却是军舰，那么多导弹和鱼雷得有人负责使用。 “要不起。” “要不起。” “一对4。”李麒坤又说：“不过我总觉得他们对我们态度不太好，怎么说呢，有点防备，聊天的时候很敷衍。” 路诤想了想，说：“从你们这里得到的情报看，那些人名义上向北原希尹汇报，但实际上是联盟军方的人。” “有什么区别么，你不是说北原老大爷是什么四大天王么，他不算联盟的高层？” 路诤说：“一方是军人，向国土安全部汇报，另一方是训练家，两方不是一个系统的，只是暂时合作。” “哦，原来如此，明白了。” “一对8。”顾城问：“路哥，你又打听到了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江利川博士就是个普通的科学家，剩下的人有些是她实验室的同事，有些是学生，他们这次去北极，纯粹就是科考去的。原因她之前的宣讲会上说了，去调查气候问题，关都联盟立的项……还有一个不算情报的情报吧，江立川博士还是单身。” “正常，她们女博士都这样。” “如果他们人没问题，那就是地方有问题？”顾城问，“路哥，你觉得那个什么‘莫拉娜寒流’是怎么回事？在咱们的世界观里，应该不会是简单的什么气候变化吧？” 路诤摇了摇头，他有一定的猜测，但没必要说出来，“不知道，总之，现在放松点没事，但到了北极都小心一点。” “明白，这种科考团最容易出事了，不过他们的伙食是真的不错。” 冰蓝未来号继续向北航行，路诤作为轮机长每天对发动机进行例行的检查。不过现在不是在北极圈里，发动机遇到故障需要维修的可能性非常小，所以他的工作相当轻松。 这天上午，冰蓝未来号按照原定的计划停在河口港的外海。北原希尹居然对接待向导的事十分重视，亲自下船，路诤几人也跟去了。 河口港位于北纬63度，就贴在北极圈上，属于北寒带区域。莫拉娜寒流的影响已经开始显现了，现在是10月中，算是秋季，但气温已经来到了零下20度，海岸的水面漂浮着一些浮冰。 他们下了船，开着快艇驶入河口港。 冷风吹在脸上像是刀子在刮，几人虽然都是擅长冰系能力的训练家，抗冻能力强，但蓦地从温暖的船上离开，还是感觉有些不适应。 唯一不受影响的是北原希尹，他穿着一身红色的保暖衣，连帽子都没戴，神色自若。 一行人等上岸，进入城镇。 这里是一处港口城镇，规模并不大，看上去有些荒凉。四周大都是些一层高的房子，建在地势稍高点的地方，目之所及连栋超过三层的屋子都没有。路旁是一层白色的雪，没有雪的地方则黄扑扑的，稍远的地方是一片松树林，更远处是一片白皑皑的雪原。 路上也没什么行人。 “船长，这里是什么地方？”路诤上去凑近乎。 北原希尹没什么架子，他直接答道：“这地方叫伊卡维克，在伊努伊特人的语言中，是河流入海口的意思。” “伊努伊特人？”顾城好奇的左看右看。 “这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只生活在北极圈内部的民族，分布在关都和神奥地区的北部。因为常年生活在严寒地带，在文明早期对婴幼儿的筛选非常严酷，不耐寒的孩子根本活不下来，所以有人说，每个伊努伊特人都是天生的冰系训练家。这个民族的特点，就是耐寒，还有冰蓝色的眼睛。” 路诤忍不住看向北原希尹，虽然他此刻戴着墨镜，但路诤记得他的眼睛显露出来的瞳光就是一片冰蓝色。 北原希尹丝毫没有要掩饰的意思，“没错，我就有伊努伊特人的血统。” 路诤有些好奇，但事关个人隐私，他也不好刨根问底。 这时，城镇中有人走了出来，那是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可能是常年生活着北方的缘故，脸上涂着动物脂肪，皮肤蜡黄，看上去十分油腻。 那人看到北原希尹，嘴里一边叽里呱啦说着什么本地的语言，一边大笑着迎了上来。北原希尹和他做了个贴身的拥抱，然后也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两人应该是旧识。 “我去接向导，你们可以跟着我，也可以在城镇里逛逛，不过别离开城镇范围。” 路诤和旁边的同伴们对了一眼，他们都耸了耸肩。如果换做是大地图，他们倒是有意去村镇周围看看本地特色的精灵，不过这里是记忆副本，既不能收服也不能练级，挖掘支线的意义似乎也不大。 不过除了他们这些玩家，一起跟来的还有另一些人。 江立川博士说：“我跟着你们随便看看，逛逛就没必要了。” 跟在江立川博士后面充当保镖的卫士也表示不会乱走。 一行人走到村镇内教堂前的广场，此刻广场中央点燃着巨大的篝火，上百个人手持火把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北方高纬度区域天黑得早，此刻太阳已经落山了。火光照亮天空，男人吹着骨笛，女人拍着手鼓，篝火堆前，身穿黑色海豹皮的祭祀又唱又跳，喉咙颤抖着发出低沉的声音，像是模仿什么巨兽的低吼。 “这叫初火节，为了庆祝极昼期的结束，迎接极夜期的来临。这是当地最重要的节日，向导必须过完初火节再跟我们走，所以需要稍晚一点。”北原希尹说。 顾城有些不解：“一般来说，人类不都是喜欢光明厌恶黑暗的么，难道不该庆祝极夜结束，迎接极昼到来么。” “你说的那是维斯娜节，也叫迎春节。在伊努伊特人的神话中，维斯娜是莫拉娜的姐姐，那也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节日，类似我们关都的春节，不过在当地人的宗教观念中，还是初火节更重要一点。” 北原希尹解释道：“在伊努伊特人的神话中，初火最终会熄灭，就像人最终会死亡一样。所以他们非常珍惜光明和生命，但对注定到来的黑暗和死亡也十分坦然。” 路诤想了想，“是不是因为对极夜的印象太过深刻了？每年冬天长达几个月时间，太阳都不会升起，这么漫长的黑夜，简直就像是死亡一样。” 他其实想到了现实世界中的俄罗斯文学，作为同是生活在高纬度区域的民族，斯拉夫人的艺术同时具备粗犷和细腻的美感，尤其在描绘英雄之死的时候。 这时，江立川博士开口道：“就像那场注定要冰封整个世界的维列斯维塔大风暴？” “嗯，”北原希尹点头，“随着人类道德败坏，森林被砍伐殆尽，鹿和狼都失去栖身之地，那一天，被斯瓦洛格点燃的初火将熄灭，维列斯维塔重新席卷大地，世界将再次陷入漫长的冰封。” “你们老说初火初火，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周亭提问。 其他人也都十分好奇，眼巴巴地看着北原希尹。 “好像是伊努伊特神话中世界上第一束火，是创世的象征吧。”江立川博士说。 “没错，伊努伊特人的神话中，世界最初在一场战争中诞生。那是黑神和白神之间的战争，青焰和闪电交错，高温让黑暗中的大冰盖维列斯维塔裂开，最初的半神英雄斯瓦洛格从冰裂深处带来了初火，世界被点亮，众神诞生。” “火中诞生了象征春日、重生、狩猎的维斯娜，从冰中诞生了象征冬日、寒冷、死亡的莫拉娜。生命发端于维斯娜，她把冰融化为水，供养森林和鹿群，而又必将终结于莫拉娜带来的寒冷。在预言中说，莫拉娜注定掀起一场浩大的风暴，将整个世界重归于维列斯维塔的冰封。” 北原希尹顿了一下，说：“因为初火的力量虽然强大却只是暂时的，而维列斯维塔却是永恒的。” 众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这听起来倒有点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味道。”顾城说。 “熵增？”江立川博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可能是没想到一个习惯于用肌肉说话的宝可梦训练家居然也懂科学，“不过我觉得这更可能对应的是古人类对新仙女木事件的记忆。” “新仙女木事件？”顾城好像有点印象。 “这是地质学上的一个发现，大概距今12000年，那时候曾经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生物灭绝事件。因为在现存的温带地层中发现了北极圈的草本植物，仙女木，才得以命名。其实那里的土壤中还发现了大量的冰系宝可梦化石，它们本来的栖息地应该在更高纬度的区域，但是却南迁了，所以我们推测那时候曾经发生过一个短暂的冰期，气候变得很冷。” 江立川博士解释道：“地质学家分析了沉积层中的土壤，发现大量特殊的类似钻石的碳结晶体，以及氦同位素，还有铱、铂等重金属元素。推测是由于陨石撞击高纬度地表，发生大爆炸，导致北极冰川溶解，逆转了西南暖流，同时烟尘遮蔽太阳，才导致了特殊的冰期。” 顾城若有所思：“所以您才会觉得全球变暖反而会导致新一轮的冰期？” “怎么样，气候变化很神奇吧。”江立川博士笑了笑。 他们还在讨论着，但路诤却有点发愣，青焰、闪电、冰封……这让他联想到了道之三龙。 在众人的讨论声中，伊努伊特人的初火祭也达到了高潮，扮演斯瓦洛格的祭祀身披海豹皮，在火焰前不断舞蹈和嘶吼，同时挥舞着手中绑着石头的棒子，像是在与命中注定的死亡搏斗。在老祭祀的身后，十二个男人与他一同起舞，向着天空发出不甘和狂怒的吼声。 初火祭结束了，祭祀们分给了在场每个人一块超大号的肉，烤得一片焦黑。 “这是上好的萌芽鹿的鹿腿，从林子里猎来的。”北原希尹笑了笑，低声说：“吃了可以壮阳。” 江立川博士吃了一惊，“吃野生宝可梦么，这是非法的！” “这里是伊努伊特人的保留地，联盟的法律可管不着这里。”北原希尹说。 男人们听说可以壮阳，互相望了一眼，然后同时咬下去。 周亭龇了龇牙，说：“妈的，这肉也太老了，比牛排差远了。”不过他又咬了几口，看来壮阳补肾的功效对他同样吸引力不小。 刚才和北原希尹拥抱的中年男人向他们走来，身后跟着两男一女。这三人就是这次的向导，两个男的分别叫做狼牙、白熊，女的叫做细雪。 三个当地人会说一些关都话，他们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表示需要回家去拿点东西。 很快，他们回来了，每人都带着一个巨大的雪橇，还有一些皮毛雪白的大狗。 路诤盯着几只狗子猛瞧，北原希尹看到他的眼神，笑道：“这些都是雪橇犬，我们自己准备了柴油发动机驱使的雪地摩托，但雪橇犬还是必不可少的。狗是北极的精灵，能帮助我们规避冻原熊和冰裂，这就是我们要雇佣当地向导的原因。这些雪橇犬看起来神骏，是因为它们都有风速狗的血统。” “风速狗的血统？”路诤有些吃惊。 “不是那种火系的风速狗，是北极地区的亚种，冰系的，可惜现在已经灭绝了。” 晚上九点，一行人带着向导回到了破冰船上。 接到了向导，冰蓝未来号重新开拔，这一次船将一直驶往北极，在永久冰盖登陆。 第一百七十六章 鲸袭 早上8点，路诤起了个大早，他用罢早餐，捧着一杯热咖啡走到甲板上眺望冰蓝色的海面。 这里的位置接近北纬70度，已经进入北冰洋的核心区域，仅有的一些岛屿上都是永久冻土层。洋面上也出现了冰盖和漂流下来的小型冰山，破冰船开始工作，站在甲板上的人能听到冰盖在钢铁轮机下被碾碎发出的“咔咔”声。 虽然冰盖不算厚，但航速还是慢了下来。 “路哥……呃，鹿田桑，在想啥呢？”周亭问。 路诤看向未来冰蓝号的主炮管，那是一根长达10米，口径135毫米的舰炮，理论上说一炮就能干废一艘上千吨的舰艇，“我在想，咱们这次开着军舰，算是武装到了牙齿，到底会遇到什么样的敌人才能全军覆没呢？” “喂！快看那里！”周亭指着海面说。 路诤以为他发现了敌人，赶快扭头看去，只见冰盖碎裂的地方，一条黑色的背鳍从水中隆起。 白色的水浪分开，一个蓝色的大家伙猛地从水中探出圆滚滚的脑袋，同时发出隆隆的吼声。它在水面上呼出一口气，然后坠入水中，庞大的身体溅起巨大的水花。惊鸿一瞥间，他们能看到这庞然大物在水面下的身体足足有30米长。 站在甲板上的玩家都惊了，齐齐发出一声，“我靠！” “那是吼鲸王在极地附近的亚种。”北原希尹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用紧张，这种宝可梦性情非常温和，不会主攻攻击船只。” “它们以磷虾、鱿鱼为食，因为北极的海水营养充足，生长着很多浮游生物，对鲸鱼来说就意味着充沛的食物，所以它们经常会来极地觅食。跟在我们后面，大概也是觉得用不着自己撞破冰面来换气了。” 听到北原希尹的解释，大家都放下心来，很多人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我去，这副本可以，不仅吃的好，还有鲸鱼看。”周亭打开游戏内置的摄影系统拍摄视频，“我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听说隔壁上海中学的暑假夏令营是去南极打卡，给我羡慕坏了。” “首先，我得辟个谣，咱们上中真的没有组织去南极考察，你听说的那个应该是BJ四中的。”顾城说。 “四中也没有好不好，那是个别有钱的家长自费的。”李麒坤说。 鲸鱼慢慢游走了，路诤稍微放下心来，刚才他冷不丁看到那只巨型宝可梦浮出水面，差点以为撞见了盖欧卡。 这时，甲板上的广播响了，“突发情况，突发情况，请所有人离开甲板，回到船舱。重复一遍，突发情况……” 所有人都是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北原希尹听到广播快步返回，作为船员的路诤等人也跟了过去。 “怎么回事？”北原希尹来到驾驶室。 大副指着一张雷达图说：“我们正前方1.2海里处出现了一座冰山，露在水面上的高度大概是30米，总体高度估计超过300米。” 北原希尹看了一下仪表盘，他们现在的航行速度是18节，以这个速度，大概不到5分钟就会相撞。 他皱了下眉，“为什么现在才发现？” “那不是座自然形成的冰山。”大幅说，“声呐显示，冰山的周围有大量的鲸鱼，它很可能是被制造出来的，那些鲸鱼在推着它向我们这边移动。” 在雷达图上，双方的距离正越来越近。 北原希尹稍一计算，他们的船只虽然已经开始减速了，但那座冰山也在移动，就像是两辆在高速公路上相向而行的卡车，只有一方刹车，相撞是必然的。 旁边的路诤等人嘴角抽搐，但他们都不是驾驶员，对这种事毫无办法，周亭嘟哝说：“我去，这还没到就要上演泰坦尼克号么，要不要待会儿咱们落后水前抱一个，然后合个影什么的？” “别傻了，咱们是破冰船，不是邮轮，就算直接撞上去也沉不了。”路诤检索了一下自己的知识库说。 玩家吐槽时，驾驶室内的其他工作人员正在激烈地讨论应对方案，军方代表发言：“我建议直接发射鱼雷，我们装备了高爆弹头，只要一发，就能炸穿那些吼鲸王的肚子！” 这个人路诤他们打听过，名叫清国石彻，在退役前的军衔是海军上校。 大副十分犹豫，他是个训练家，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对野生的宝可梦下死手，“这里是公海，贸然动用热武器可能会被认为是在宝可梦身上进行武器试验，会被海洋保护协会告上国际联盟的。” 清国石彻没有理会他的发言，直接看向北原希尹，“北原先生，我是个军人，保护江立川博士是我的使命，我建议直接发射鱼雷，有什么后果，我和我的部门将一力承担，不会牵连到您。” 北原希尹正要开口说话，后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我不需要谁的保护，也不要以保护我为幌子做过分的事情！” 驾驶舱内的人回过头，看到盘着高耸发髻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江立川博士？”北原希尹皱了皱眉，“我不是让你们待在船舱里么？” 清国石彻迎了上去，想要搀扶她，“博士，您应该待在船舱！” 但是江立川博士毫不领情地拍掉了他的手，向着北原希尹走去，“天王阁下，我以科考团代表的名义请求你，请不要动用热武器，尊重北极的生态，也尊重每一个生命。” 清国石彻碰了个钉子，无奈地闭上了嘴。 路诤伸头看向她身后，她身后没其他人跟着，至少科拿扮演的那个叫三田雫的实习研究员并没有跟着她一起进入驾驶室。 “用不着发射鱼雷，只是几只吼鲸王而已。”北原希尹看向清国石彻，冷冷地说：“我是船长，我是这条船的最高负责人，我再次强调一遍，在收到我的指令前，严禁使用致命武力，违禁者，我会视情节轻重，使用海事法进行处理。” 清国石彻抵挡不住北原希尹冷冽的目光，很快败退下去。 北原希尹转头看向大副：“释放超声波，把鲸群驱散。” 大副按下按钮，某种鲸鱼才能听见的超声波在海底散播开来。 “船长！”大副低头看着声呐：“它们没有散开！冰山在加速增长，总体高度已经达到400米了！” 北原希尹吃了一惊，鲸鱼是对声音非常敏感的宝可梦，它们日常用超声波来交流，刚才它们释放的那种频段的音波，对鲸鱼来说，就像是人类听到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那样不适，按理说，它们早该退走了。 “船长，怎么办？” 北原希尹“噔噔噔”地离开驾驶室，他站在甲板上向外眺望，那座巨大的冰山毫无遮掩地出现在蓝色的冰海上，光露在海面上的部分就足有10层楼那么高。冰山周围，一头头巨大的鲸鱼游弋。 他返回船舱，“它们是冲着我们来的！别调转航线了，撞上去吧，用船头撞！” 交代完后，他拿起话筒：“这里是指挥部，全体乘客请注意，三分钟内我们会与冰山发生撞击，请待在自己的房间内，不要走动，绑好安全带。不用紧张，船只不会有问题。” “要撞上了！”大副大喊，“10、9、8、7……” 路诤等人赶快坐到椅子上，用安全带把自己绑好，在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中，他们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整个人被猛烈的推背感压在椅子上，耳朵嗡嗡作响。 但船身的摇晃没有结束，大副指向他们的侧边，“看那里！” 驾驶室内的人透过窗户向那边看去，一个和冰山差不多高的巨大海浪从他们的侧方涌来。 “这是冲浪术。” 路诤等人傻眼了，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十万吨的海水化为一道遮天的巨墙席卷而来，船体剧烈地晃动，像是小时候坐的海盗船那样左右摇晃、忽上忽下。 所幸这艘破冰船的排水量同样接近十万吨，而且它的船头像是尖刀那样扎进冰山里，巨大的冰山和自重让船没有侧翻过去。 “等等，它们在干什么？” 被晃得七晕八素的人抬头看去，却见第一波巨浪的潮峰过后，十几头吼鲸王正喷吐着蓝色的冰焰，被浸湿的船舱外壳正在迅速结冰。 “见鬼！刚才那个技能不是冲浪术，是浸水！这个技能的效果是把目标属性强制变更为水系，”路诤向周围的人吼道：“这帮鲸鱼要把我们冻住！” 与此同时，第二波海浪从远处缓缓推进，这一波浪潮没有刚才的巨大，但吼鲸王乘浪而来，它们提前喷吐了急冻光束，潮峰自顶而下冻结为一座向着他们推进的冰山。 其他人瞬间明白过来，如果让吼鲸王任意施为，即使这艘船没有被沉重的冰山拦腰砸成两半，他们最终也会被一点点结冻的水封死在里面，像是被冷冻在冰里的沙丁鱼。 “开火吧！这帮鲸鱼他妈的是疯了！”清国石彻咆哮着说。 “不！太近了，在这里发射鱼雷我们也会被波及！” “那就用舰载机枪！” “枪管被冻住了。”操作武器系统的军人脸色发青，“需要时间预热！” “需要多长时间？” “五分钟……至少五分钟！” “我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动用武器！”北原希尹冷冷地说。 听到北原希尹冰冷无情的警告，那个操作武器的人把手收了回去。但清国石彻十分不满，他的拳头狠狠锤在椅子的把手上，恨恨地说：“要是听我的早点发射鱼雷，没现在这么多事！” 北原希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居然推开驾驶舱的门，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清国石彻喊道：“北原，你要干什么！你想把大家全害死在这里么！” 但北原希尹对他的叫喊不理不睬，他丢出了两枚精灵球，身边各出现了一只精灵。一只精灵路诤之前见过，是褐发红裙的迷唇姐，另一只精灵通体蓝色，背上长着灰色的壳，这是一种非常珍惜的精灵，乘龙，也叫拉普拉斯。 “拜托了。”北原希尹轻声说。 迷唇姐的眼中红色的光芒闪动，席卷而来的巨浪像是撞在了一面无形的墙壁上，随后乘龙张开嘴向那边喷吐出一道蓝色的光线，暗蓝色的海水在接触的一刹那就开始结冻，白色的冰晶向着周围生长，几十万吨的海水还没来得及下坠就化为一道百米高的冰墙，横亘在破冰船和那些吼鲸王之间。 玩家们仰头看着那面被冻结出来的冰墙，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就像站在绝境长城下面瞻仰神迹的蚂蚁。 呆在驾驶舱里的那些军方代表也被惊到了，有人喃喃地说：“这就是四大天王的实力么？” 路诤暗暗摇头，想要瞬间冰封几十万吨的海水可不容易，北原希尹取了个巧，其实这些零下十几度的海水在吼鲸王的冰系能量影响下本来就快要结冰了，北原希尹只是再加了一把力让冰冻提前了。 但迷唇姐凭意念把海浪都拦下来，可是实打实的硬功夫。 乘龙向冰墙喷出一道水流，那道水流也瞬间结冰，化为一条冰桥，连接破冰船的甲板和那面冰墙的顶部。北原希尹收回乘龙，踩着冰桥奔了过去。 “走！我们也去瞧瞧！”路诤解下安全带。 听到路诤的吩咐，三名玩家也紧跟着跑向甲板。 百米高的冰墙在重力的作用下缓缓沉入海水，玩家们沿着狭窄的冰道向上奔跑，往下看的时候忍不住双腿发软，但好在作为精英训练家的人物模板给力，四个人全都稳稳当当站到了冰墙的顶部。 北原希尹已经和那些吼鲸王们交上手了，他指挥着三只精灵，除了刚开始就放出来的迷唇姐和乘龙，还多了一只白海狮。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北原希尹皱了皱眉。 “船长，我们是来支援你的。”路诤其实是来观察那些发了疯的吼鲸王的。他站在冰墙上向下眺望，只见蓝色的冰海中，十几条蓝色的巨鲸露出巨大的头部，狂暴的水流像是火箭弹雨那样喷射而来。 他变了脸色，“这是喷水？” 喷水是个超高威力的水系技能，在图鉴上的参考威力是150点，只有体型巨大的鲸鱼宝可梦才能使用。 他掐指一算，这些吼鲸王的平均等级至少不低于50级，这种等级的宝可梦在野外几乎算得上是一方霸主，即使是精英训练家单对单也要一番苦战才能解决，何况现在是在大海中，而且面对的是十几头巨鲸组成的群落。 但吼鲸王喷出的巨大水流被一面无形的念力化为的壁障挡住。白海狮和乘龙同时喷吐冰冻光焰，被光墙挡住的水流在冰系能量的作用下冻结为长达几百米的巨大冰柱，向海面坠落，发出山崩地裂般的轰响，白色的水花冲天而起。 玩家们哪见过这等大场面，全都看得心胆俱丧。 冰冻光束隔空冻结了喷吐过来的水流，冻气反向追着那些吼鲸王而去，在它们露出水面头部和背部冻出一片冰晶，白色的雾在冻结的冰晶处腾起，鲸鱼们发出痛苦的吼声。 路诤立马认出了这个技能，他指挥队友道：“我们也用冰冻干燥！” 玩家们都召唤出了自己的王牌精灵，路诤的是帝牙海狮，周亭的是刺甲贝，李麒坤的是暴雪王，顾城的是冰精灵。 几人一齐指挥自己的精灵使用冰冻干燥，这个技能的原理是通过冰冻让目标身体中的水分快速析出，对原本抵抗冰系伤害的水系尤其克制。 他们的居高临下发动攻击，但那些致命的冷冻光焰没有命中吼鲸王，它们俯身一跃潜入水底，冰冻干燥只是击中了海面。 北原希尹脸色一变：“小心！” 他话音未落，巨大的震颤从他们脚下传来，周亭一个没站稳差点落入水里，所幸站在他身边的北原希尹一把拉住了他，“千国君，注意脚下！” 周亭脸色发白，他有点恐高症，刚才一脚踏空让他后怕得脸色发白，也没心情耍宝卖蠢了。 吼鲸王们潜入海底对冰墙发动猛烈的撞击，水面下除了撞击声还有冰川开裂的“咔咔”声。 北原希尹伸手指向冰山的方向，“走！去那边！” 玩家们跟在后面向冰山跑去，但他们脚下左摇右晃，根本没法站稳，最后他们只能趴下保持身体平衡，手脚并用向那边爬行，像是四只癞蛤蟆。 但没人有心情吐槽这滑稽的一幕，在冰墙快要分崩离析之前，他们纵身一跃跳到冰山上。 吼鲸王追击过来，再次对冰山发动撞击，但直径几百米的冰山足有上千万吨重的自重，吼鲸王的撞击无功而返。 北原希尹掏出腰间的无线电对讲机，“持续释放超声波，不要停！” 路诤等四名玩家指挥自己的精灵站在冰山上攻击试图露出海面的吼鲸王。这些巨鲸宝可梦发出不甘的吼声，但被持续不断的攻击死死压在水底。 “迷唇姐，用精神强念。”北原希尹指挥道。 迷唇姐的眼中再次闪过红色的光芒，天王级精灵释放出的精神冲击穿越了水层的阻挠，向隐藏在海面下的吼鲸王发出直接的精神攻击。 吼鲸王愤怒的吼声化为一声声哀鸣，同时冰海上冒出一个个气泡。那些翻涌的巨浪渐渐平息，破冰船在核动力发动机强大的功率下挣脱出来，缓缓驶离被冰山阻拦的航线。 这时，北原希尹手中的无线对讲机又响了，对面响起大副的声音：“船长，雷达显示，那些鲸鱼都撤退了。” “它们走远了么？还是还在跟着我们？” “好像走远了。”大副说。 北原希尹“嗯”了一声，放下对讲机。 路诤靠过去，低声问：“船长，那些吼鲸王为什么攻击我们？” 北原希尹转头向北眺望无尽的蓝色冰海，“不知道，但我猜它们是被什么东西驱使的，那东西感觉到我们的到来，祂想拒绝我的挑战。” “您是指……急冻鸟？” “大概吧，我这次就是为了它来的。”北原希尹笑了笑，“不用担心，传说宝可梦，也是宝可梦而已。” 北原希尹的话说得十分自信，但路诤却有些不安，他看向那群撤走的吼鲸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几人乘坐小船回到破冰船。 甲板上面站满了人，北原希尹刚一落脚，人群中就发出一片齐刷刷的鼓掌声，连带着充当挂件的玩家们也享受了一把英雄凯旋的待遇。 不过北原希尹神色自然，只是对着人群点了点头，缓缓走进驾驶舱。 驾驶舱内的众人也都向他鼓掌。 清国石彻第一个把手放下，不知是恭维还是揶揄地说：“不愧是我们关都的四大天王，真是名不虚传。” 北原希尹像是没听见似的，他转头对江立川博士说：“博士，刚才那种情况，你还是应该呆在船舱里。” 江立川博士笑着说：“不是还有您么。” “我是船长，我的工作是让这条船顺利完成航行计划，不单是保护您的，博士。”北原希尹微微侧头，用冷淡的目光瞥向旁边的清国石彻：“保护您是他的工作。” 李麒坤压低声音说：“嘿，老家伙年轻的时候有点装逼哦。” “逼格，这叫强者的逼格。”周亭挑起眉毛，“咱们作家写书都这样，主角刚装完逼，肯定需要围观群众各种震惊的，但主角可不能乐得露出牙花子，要淡定，要高冷。不过脸还是要打的，尤其是那种刚才还在嘲讽主角的小瘪三，不然这个逼装得就不够完整。要我说，老家伙装逼打脸二连干得漂亮。” “小点声，别说怪话，小心被别人听见。”路诤赶快喝止他们的交头接耳。 这时，驾驶舱内的指示灯亮了起来，是一片红光。 担任引航员的周亭愣了一下，他意识到这是属于自己的工作，快步走向仪表盘。他低头通过自带的技能解析读数后，吃了一惊，“距离我们40公里处，超高气压警报，红色预警！一场剧烈的冰风雪马上就要来了！” “马上？有多马上？” “不到20分钟，”周亭语气急促地从仪表盘上报出读数，“风速高达150公里每小时！” 北原希尹听到这个数字也吃了一惊，极地因为高气压的原因天气不稳定，经常上一刻晴空万里，但下一刻就出现突如其来的风暴，但那种风暴极端情况下风速也一般不会超过100公里每小时。 他再次打开驾驶舱的门踏上甲板。 路诤也跟了过去，然后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只见铅灰色的云层压在天海交际的地方，一道银色的细线有如刀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这里割了过来，那其实是被猛烈的风暴裹挟起来的大量密集的冰晶。 他愣了一下，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那些吼鲸王也许根本不是被他们赶走的，而是为了躲避这场冰风暴。 北原希尹拿起话筒，“这里是指挥部，全体乘客请注意，冰风暴即将来袭，请立刻回到船舱，关闭全部门窗。” 第一百七十七章 幽灵船 北原希尹按部就班地指挥着船只降低航速，关闭门窗，加强供暖。 二十分钟后，冰风暴如期而来。 待在船舱内部的人虽然没能直接感觉到外面的严寒，却能看到在船只进入冰风暴影响范围的一刹那，裸露在外的甲板表面瞬间凝结成一片冰蓝色。 那些是空气中的水分子来不及凝结就在低温下被瞬间冷冻成冰晶形成的冰雾。 他们再向外看去，玻璃窗外就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朦胧白影了，除此之外再无别的颜色。 很快，他们听到那些指甲盖一般大的碎冰猛烈地砸在船舱上发出子弹射击般的声响。 此刻驾驶舱中有一个伊努伊特人的向导，他名叫狼牙。之前遭到吼鲸王的袭击时，他就特地来甲板上找北原希尹，说了一些海神发怒之类的话。 此刻这位向导看到窗外的景象，涂着海豹油的脸都有点发白了，“这是寒神的力量！她在警告我们！” 海员们或多或少都有些迷信，而且这场冰风暴确实不太寻常，有人想起了伊努伊特人的预言，说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维列斯维塔大风暴？” 待在驾驶舱内部的江立川博士低头看了一眼来自气象卫星的报数。自从进入冰风暴没多久，他们和气象卫星之间的联系就中断了，在中断之前，他们收到的最后一份报告是，这场冰风暴的风速达到了158公里每小时，几乎是有史以来的最高水平，气温也从零下36度，一瞬间被降低到零下55度。 “应该不是，每小时158公里的风速虽然夸张，但还算是地球上可能出现的风速。”江立川博士也不知是不是在故意吓唬他们，“我想，如果是预言中那场毁灭世界的大风暴，应该类似木星上的那个大红斑，风速据测算大概是432公里每小时，是我们这里的三倍。” 木星大红斑指的是发生在木星上赤道附近的超级反气旋，持续了至少三百年，风暴直径足够放得下整个地球。 江立川博士幽幽地说：“如果维列斯维塔大风暴真的在地球上出现，大概会是一片冰蓝色的，站在太空往下看那一幕的话，会很美。” 其他人干笑几声，只当是科学家才会开的地狱玩笑。 路诤却有点笑不出来，他是知道天空之上沉睡的那条龙的，如果龙真被人类激怒，那么呼唤出能够犁平地表的风灾没什么奇怪。 除此之外，那个叫狼牙的向导也笑不出来，他连连抹头，做着什么本地特色的仪式，像是在向那位寒神请求宽恕。 这时，北原希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寒神的力量当然很强，但我们有核反应堆的庇护，在反应堆熄灭之前，寒神的力量再强，也奈何不了我们。” 作为本地人的狼牙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这句安慰，但其他人却渐渐放松下来，核裂变的力量确实给人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北原希尹转头说：“鹿田君，你去底仓看着发动机。” 路诤点了点头，他是轮机长，检修动力设备是他的职责。这船人能够在这种极端天气下聊天，全靠舱腹内的那台核动力发动机提供能量，那是整条船的心脏，绝不能出丝毫问题。 不过北原希尹担心的不是核动力发动机供能不足，而是冷却水的循环系统因为外部的极端天气出现故障，要是哪根管子冻裂导致沸水排不出去，核反应堆过载的话那乐子可就大了。 “好的，船长。”路诤从椅子上拿起自己的外套。 “我陪路……鹿田桑一起去吧！”周亭举手。 “不行，你要负责看着雷达。”北原希尹看向打着哈欠的李麒坤，说：“井奈君，你陪鹿田君一起去。” 周亭扮演的千国和光是引航员，在这种天气下他必须在驾驶舱内值班，李麒坤扮演的井奈一男则是通信员，负责和外界联系，但现在卫星通讯因为冰风暴而中断了，驾驶室里有没有他倒是无所谓。 两人推开驾驶舱的门，穿过大厅，走入底舱。 核动力发动机位于船体底部，有专门的维修通道，两人结伴推开检修舱的门，来到一个房间，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金属管道和仪表盘。 “路爷，你说咱们也不带个盖革计数器，万一这里核泄露，中子密度超标，咱俩不得全挂咯？” “别担心，要挂也是挂井奈君，又不影响你的本体，你慌什么？”路诤用脚轻轻踩了踩地面，“而且核反应堆在下面，这里只是检修舱，有一层铅板隔着呢。” “嘿，看不出来你还懂核反应堆。” “人物技能罢了。”路诤低头检查着那些仪表盘上的读数。 李麒坤等得无聊了，他摸着他那光秃秃的脑袋，“对了，咱们在副本里都混了好几天了，看出点什么门道没有？” “没有，不过我猜这场冰风暴是被人召唤过来的，那些吼鲸王也是。” “人？”李麒坤吐了吐舌头。 “拜托，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好好说话，至少别吐舌头。”路诤真受不了他这种恶意卖萌的动作，“你照照镜子，你现在扮演的是秃顶大叔啊混蛋！” “不是，你真觉得有人在搞我们？” “有人搞我们那是肯定的，但搞事的是不是人类就很难讲了，说不定是什么神仙妖怪之类的。”路诤看罢最后一个仪表盘，拍了拍手，“搞定，一切正常。” 李麒坤伸出脑袋看向仪表盘上的指针，不过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一切正常？” “拜托，这是核动力发动机，咱们也没磕着碰着，哪有那么容易出问题？”路诤没好气地说：“除非这艘船上藏着内鬼。” “内鬼？”李麒坤眼睛一亮，“是谁？” 路诤沉默不语，他当然有些猜测，但这些猜测纯属捕风捉影，就算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就算真有内鬼，这个点动发动机，也属于自杀的行为。好了，我们再去看看主螺旋桨的传动轴和供暖的锅炉，那里也没问题的话，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与此同时，驾驶舱内的人也在闲聊。 “船长，你说这场冰风暴还有多久才会过去？”有人问。 北原希尹喝了一口热咖啡，说：“这就不知道了，以我的经验，冰风暴持续几个小时到几周都有可能。这里不是还有更加专业人士么，江立川博士，你说呢？” “冰风暴一般是某个地方的气压突然加大，压迫周围的低气压带形成的气旋，同时因为高空气温骤降造成冻雨。现在并没有完全入冬，遇到这种风暴有些异常，具体情况需要分析气象卫星采集到的数据才能得出结论，不过以我的经验，这么猛烈的风暴持续不了太久，一天以内风力就会减弱。”江立川博士说。 不过还是有人担心，“风力这么大，不会把什么冰山一类的东西吹过来吧？” “放心啦，我们是艘破冰船，就算跟我们对撞，也该是冰山自求多福。”大副笑了笑：“之前我们撞到冰山上不也安然无恙么。” 这时，驾驶舱内又响起报警声，雷达图上显示，距离他们2.6海里处，出现了一个大东西。 大家都愣了一下，“真有冰山？” 大副也愣了，他苦恼地抓了抓头，不知道算不算是自己乌鸦嘴，他对周亭说：“千国君，快去看看，是多大的冰山？” 周亭不敢怠慢，他凑到雷达图前，却呆住了。片刻后，他语气有些不可置信地说：“不……那好像不是冰山，它在快速接近我们……速度很快！” “接近我们？又是吼鲸王么？”大副问。 “不是，不是吼鲸王。”周亭眉毛皱成了个川字型，像是个考场上被考试难住了的学渣，“船长、副船长，要不你们亲自过来看看？” 大副快步走向雷达图，他只低头看了几眼，脸色就变了。 他蓦地扭头看向北原希尹，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惊愕不如说是惊恐，“船长！那东西不是冰山，那是艘船！它的航行速度是32节，它在撞向我们！”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1节的航行速度意思是每小时能航行1海里，在雷达上突然出现的那艘船的航行速度是32节，双方距离只有2.6海里，意思是不到5分钟后，两艘船就会相撞。 他们配备的雷达本来能扫描周围10海，但此刻冰风暴让雷达的工作半径剧烈减小，因此远处的东西到了这么近的距离才被发现。 北原希尹也十分震惊，“能避过去么？” “不行！”大副的额头上已经全都是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了，“我们的速度太慢了，现在再想加速的话很可能来不及了，船侧可能会被擦到！” “立即拨电！” 本来负责通讯的李麒坤不在，大副只好自己去操作，不过这种无线电通讯的设备使用起来非常简单，频段都是事先调好的，“拨通了。” 北原希尹立马抄起话筒，喊话道：“你舰已进入危险位置！立即减速！立即减速！” 但从无线电频道里传过来的声音只有一片电流的忙音。 待在驾驶舱内的船员们目瞪口呆，“对面的家伙是喝多了么？” 没人笑得出来，冰海上航行远比在高速公路上开车要危险得多，何况是现在这种极端天气，要相信对面的驾驶员喝多了，不如相信他们全都死了。 “快！亮灯语！” 船员操作着，把破冰船舰首的照明灯功率提到最大，金色的光柱刺进茫茫的冰风暴中，在雨夜中照亮了一片细碎的银屑，但十几秒内，对面的舰艇依然直挺挺地向他们这里撞过来。 “准备对舰鱼雷。”北原希尹下达命令，同时死死盯着那片白茫茫的银屑。 清国石彻没想到北原希尹这么果断，他马上答应下来，“好，全弹装填！” 大家都随着北原希尹的目光一起盯着前窗，驾驶舱内一片鸦雀无声，只有作为领航员的周亭在那里忠实地报数：“1.9海里……1.7海里……1.1海里……” 在双方距离进入两公里内，在一片被强力照明灯照亮的白雾中，他们隐隐约约看到了什么巨大的黑影正碾过一片浮冰而来。 那是艘大船，巨大的黑色船身破开冰雾，最醒目的是三根高大的白色风帆，那些风帆被猛烈的冰风暴吹得鼓胀到极限，在风力的作用下，整艘船快得犹如是在冰面上滑行。 “风帆战列舰？”看清那东西的船员们都惊呆了。 风帆战列舰是工业革命早期的产物，在北极遇到一艘撞向他们的风帆战列舰，就像是出门在马路上看到一辆马拉的火车，不由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要么，就是有人在拍电影。 “不，那是艘铁甲舰，挂着的风帆是为了在顺风天节省燃料。”有人说。 但铁甲舰同样让人感觉时空穿越，因为铁甲舰虽然使用燃煤锅炉作为动力，但那也是一百多年前的过时技术了。 “那是艘幽灵船么？”终于有人说出了他们心里真正的猜测。 这时，有人喃喃地说：“那好像是……怒吼号。” 北原希尹眼角抽搐，他下令道：“发射鱼雷！” …… “咚！”的一声闷响不知从哪里传来，机械室内的路诤和李麒坤同时抬起头。 “路爷，不会是反应堆炸了吧？” “要是反应堆炸了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那就是锅炉炸了。” “炸炸炸！真受不了你，能不能稍微说点喜庆点的。”路诤没好气的说，他侧耳听了听，“可能又撞到冰山了。” “那怎么船晃都不晃？” 路诤刚想说可能是因为他们航速比较低，这时，船身忽然前后摇晃起来，同时他们听到一阵密集的撞击声从他们脚下传来。 他们脚下的位置正好是主螺旋桨的传动轴，刚才那阵密集的撞击声似乎是主螺旋桨的扇叶打到了什么东西上。 李麒坤低头看向脚下，“路爷，咱们要再检查一遍么？” 路诤暗叫了一声倒霉，他们刚检查过一遍主螺旋桨的传动轴，现在又要返工了。 为了破开封冻的海面，破冰船的主螺旋桨的动力远比一般船只强，同时巨大的螺旋桨扇叶和冻海中的浮冰接触会更容易造成损坏。路诤不敢怠慢，一旦螺旋桨损坏失去动力的话，破冰船就可能会被封冻的海面困住。他掏出钥匙，再次打开地下的维修门，却看到主螺旋桨的转速果然变慢了。 “咋啦？”李麒坤也看出了不太对劲。 “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路诤打着手电筒往下面照去，但他能看到的只有在船舱内部的传动轴，还有一半裸露在船舱外面，“可能是碎冰一类的东西。” 这时，一股极为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真冷哎，搞不定的话就先回去喝口热水再想办法。”李麒坤摩挲着手掌连连抱怨，“妈耶，冻死爹了。” 但路诤却愣了一下，这股扑面而来的寒意除了冰系能量特有的冷，还夹杂着一股他十分熟悉的气息。 …… 鱼雷在对面的铁甲舰船腹上打穿一个窟窿，随后炸药爆炸，自下而上把船身炸成两半，爆炸溅起一阵巨大的水花，把各种碎片也远远抛飞出来。 被炸断的铁甲舰失去了浮力，在冰海中缓缓下沉。 解决了撞击的风险，冰蓝未来号的驾驶舱内，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清国石彻绷着的脸也露出一抹笑意，“我舰装载的是533毫米的反舰鱼雷，足有300吨当量，别说是那种一百多年前的老古董，就算是合众地区最新的驱逐舰，挨了这一发，也得沉。” “那真的是怒吼号么？”有人问。 怒吼号是艘一百多年的探险船，为了战争的需要而前往北极试图开辟新航线，却在那年冬天失踪了，连带着船上的百多名水手也一并消失，这在历史上是一桩悬案。 “看船的体型，很可能是。”船员中有航海史方面的大拿说。 “那么刚才开船的人是谁？”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如果刚才那艘船真的是怒吼号，那么开船的人只能是一百多年前就遇难的船员们的幽灵。 这时，船舱里各项指示灯突然发出报警。 “船长，”大副报告：“我们的螺旋桨转速在变慢，有失去动力的风险。” “是什么原因？” 大副指着声呐图说：“声呐显示，我们下方正有大量阴影经过，应该是刚才船体的碎片，很可能就是那些东西阻塞了螺旋桨。” 北原希尹点了点头，说：“我们不是有水下机器人么，你操作水下机器人把大件的障碍物清理掉，细碎的只能等暴风雪停了以后再组织人清理了。” “明白。”大副操作着控制台，把机械臂调过去，“希望别是什么爆炸物。” 大副一边看着水下摄像头拍到的影像一边操作，阻塞螺旋桨的东西果然是船体爆炸后产生的残骸。那些残骸一部分是木质的桅杆在爆炸中被炸成的碎片，一部分可能是原本船舱里的货物，在水中结冰后，因为流体运动产生的压力差而附着到螺旋桨附近。 大副操作着机械臂，把那些东西从螺旋桨旁边拉扯开，在扯开一块类似牛皮的黑色包裹时，有一片黑色的丝状物从里面漂了出来。 大副觉得那东西应该是什么生长在冰海里的海藻，他控制着水下机器人的机械臂，试图把那些海藻拽开。一旦让这些水藻进入螺旋桨内部，虽然不会影响使用，但清理起来会很麻烦。 机械臂轻轻一拉，大副愣住了。 从牛皮包裹中漂出来的海藻下面居然长着一张苍白的人脸，那张脸栩栩如生，只是因为常年的封冻而散发着青幽的冷光——装在牛皮包裹中的，是一具女人的尸体，那些黑色的东西也不是什么海藻，而是她的头发。 大副突然头皮发麻起来，因为类似的牛皮包裹还有很多，密密麻麻地依附在船舱下方的位置，足有上百具。 …… 路诤把手缩了回来，“嘭”的一声，底舱的门被他关上了 “路爷，怎么了？” 路诤如临大敌般地左右瞧了几眼，机械室响着机械装置传动发出的各种声音，还有锅炉里热水沸腾的声音，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他不敢大意，一把拉住李麒坤的胳膊：“走，我们先回驾驶室。” “所以到底是怎么了？”李麒坤被他拽着，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忐忑。 “希望是我的错觉吧。” 但他们没往后退几步，机械室里的灯光忽然忽明忽灭地闪烁起来。 “是电路老化了么？”李麒坤抬起头。 “是见鬼了！”路诤低吼道：“跑！” 两人迈开步子冲出机械室，一扭头，沿着维修通道往出口跑去，那里有一张梯子，连通装着各种机械设备的底舱和装各种物资的货舱。 两人一前一后推开头顶的盖子，路诤低头一看，底舱两边的墙壁上，冰蓝色的霜像是蜘蛛网那样生长着。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麒坤脸色不大好看。 路诤一把推上底舱的锁：“不知道，好像是怪，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既然是怪，我们就这样连面都不见，就落荒而逃，是不是有点太怂了一点？咱俩的人物等级可不低，到时候老家伙问起来，怎么交代？‘灯一闪一闪，我好怕怕’？”李麒坤接着说：“况且下面可是核反应堆，要是让怪给破坏了，咱们可统统得玩完。” “你说得好有道理。”路诤一拍脑袋，他光记得这船人最后的下场，却把船上的核反应堆给忘了，要是那东西真炸了，也不用去忌惮什么诞生神殿了。 两人正合计着，却见那种冰蓝色的冻霜穿过底部舱门的缝隙，在货舱的墙壁上长出来。 他们齐齐打了个冷颤，那些冰蓝色的冻霜上居然生出了一张张巨大的人脸，那些人脸上黑洞洞的眼睛和嘴不断扭曲，同时，一声声哀婉凄厉的哭声在长而窄的舱道之间来回反射。 事实证明他刚才的感觉没错，从船舱底下穿过了的，确实是浓重的幽灵系能量。 “现在呢，还要打么？”路诤问。 李麒坤扮演的那个秃顶大叔苦着一张脸，“妈妈咪呀，我好怕怕。” “怕就赶快跑！” 第一百七十八章 雪妖冰鬼 两人刚准备扭头，只见连接底舱的通道口飘来几个披头散发的鬼影。 “什么鬼？”李麒坤瞪大眼睛。 在他震惊的时候，旁边的路诤已经甩出自己的精灵球了，“帝牙海象，冰冻风！” 体型硕大的海狮拦在他们之前，挥舞拳头一记急冻拳将飞扑过来的鬼影击退。然后它张开嘴吹出一股凛冽的冻风，鬼影们发出一声尖叫，披盖在它们脸上的海藻般的头发被吹开，露出一张张惨白的脸。 “妈的，吓爷爷一跳。”李麒坤用吐槽克服内心的恐惧，也学着路诤掏出精灵球。 他召唤出的精灵是暴雪王，刚一抬手，路诤赶快喝止：“别乱甩技能，用冰冻风！” “你是霸道总裁么这么霸道？”李麒坤嘴上不满地嘟哝，但身体还是很衷实地执行了路诤的命令。 两只身形高大的冰系精灵同时吹动寒风，彻骨的寒意把几只扑过来的鬼影吹开，连带着那些刚刚显露身形的巨大面孔动作也停滞下来。 但李麒坤很快发现前排被他们集火的敌人虽然被逼退，却没有倒下，后续出现的鬼影越来越多。他脸上露出惧意，“路爷，咱们的技能好像有点打不动。” “那就赶快撤上去找帮手！”路诤收回体型硕大的帝牙海狮，拔腿就跑。 他本来就没指望在这里解决这些对手，使用冰冻风也不是为了击倒对手，而是为了降低它们的追击速度。双方同属冰系，对冰系技能伤害有抗性。他们的等级固然稍高一点，但天知道这下面来了多少妖魔鬼怪。 李麒坤也收回暴雪王，两人夺命狂奔，一路跑到通道的尽头。 路诤爬上梯子，刚想推开上一层的舱门，就感觉到一股刺人的寒冷，他握在金属门把手的手掌几乎失去了知觉，拿回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一股粘劲——如果再晚一点，说不定上面的皮都得掉下来。 “喂！快点！它们要追上来了！”李麒坤在梯子下面大喊。 路诤脱下外套裹在手上，他又使劲在门把手上按了几次，门把手晃了晃，但就是没开，“不行！可能是锁芯被冻坏了！” 李麒坤喊道：“细狗滚，让爷爷来！” 路诤从梯子上跳下去，换李麒坤爬上梯子去开门。 他正盯着通道处的追兵，却听“咔”的一声，回头一看，却见李麒坤手握半根门把手，哭丧着脸说：“断了。” 路诤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妈的你当还在做数学呢，靠不动脑子力大砖飞？” 不待他们吵嘴，青色的幽冷冻气从通道深处弥漫开来，蓝色冰霜在墙壁上生长。沿着那股气息扩散的方向，廊顶的白炽灯闪烁着，而后一盏盏熄灭，没多久，通道已经陷入一片黑暗了。 李麒坤从梯子上跳了下来，“现在怎么办？” 路诤把自己的两只精灵帝牙海狮和白海狮都放出来了，“还能怎么办，让你的暴雪王把门砸开！” “这样声音会不会有点大？” “声音大点才好，上面的人听到动静自然会来支援！” “如果要搞出点动静，我觉得还有更有高效的方案。”李麒坤放声大吼：“救！命！啊！” 但他的声音没有传到上层，只在两侧的墙壁之间来回反弹，勾起通道的黑暗中幽幽的恸哭声。他伸头向那边望去，只见层层叠叠的巨脸和人影在黑暗中忽隐忽现，它们漂浮着慢慢靠近，数量却数不清。 李麒坤没再喊救命了，双腿哆嗦着，问道：“妈的妈的妈的，都他妈的什么阴间玩意儿？” 他一边放出精灵球，召唤出暴雪王，对准头顶的那扇们使用木槌，“嘭”的一声重响，震得两人耳膜生疼，但精钢打造的舱门只是晃动，并没有被锤开。 反而是巨响引动了那些黑暗中窜动的鬼影。 “是冰鬼护，还有雪妖女。”路诤同样盯着它们，“都是冻死者的怨念变成的宝可梦，幽灵系加冰系，小心着点。” 李麒坤刚想问你怎么知道，一回头，看到路诤的额头上浮现出淡淡的紫光，依稀像是什么纹身，“你脑袋怎么了？” 路诤没有说话，当时那股幽灵系能量扑面而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凉意。此刻随着幽灵系宝可梦们集体现身，浓重的冰系和幽灵系能量侵蚀船舱，更是引动他额头上有微微的疼痛，如同被冰冷的刀锋割过。 他心里泛起一股忌惮，他现在扮演的是二十年前殁于冰蓝未来号上的轮机长鹿田英二，却没想到灵魂石板碎片造成的侵蚀居然穿透了副本，依然作用在他的身上。 不过也许此刻反倒是好事。 路诤看向前方，视线在灵魂石片的加持下，把黑暗中的冰鬼护和雪妖女们看得一清二楚。 “帝牙海狮！用滚动攻击！”路诤指挥帝牙海狮驱赶逼近的冰鬼护，它的体型十分硕大，使用岩石系技能可以有效杀伤这些冰系精灵。 帝牙海狮横冲直撞，一只只巨大的怪脸被它撞开，但那些冰鬼护实在是太多了，蚁多咬死象，帝牙海狮的背部和肩膀都被冰鬼护张开的巨口咬得鲜血淋漓。 “白海狮，泼冷水！”路诤转头对李麒坤说，“让你的暴雪王继续锤门，其他精灵一起用冰冻光束！” 李麒坤欲言又止，路诤好像看出了他的犹豫，“别担心帝牙海狮，冰系技能打不动它。” 水系和冰系都抵抗冰系，再加上厚脂肪特性能进一步削弱伤害，帝牙海狮对寻常的冰系技能几乎可以免疫。 李麒坤放出他的刺甲贝，与白海狮同时喷吐冰焰，蓝白色的冻气迎面吹向交战中的双方，冻气虽然并不致命，但至少掩护了帝牙海狮的背后和侧翼。 但正在这时，路诤一把将李麒坤推开：“小心！” 只见几枚黑色的阴影贴着帝牙海狮和冰鬼护交战的缝隙飞了过来，李麒坤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几只披头散发的女鬼冷不丁的从地下的黑影中钻出。 在他们身边的暴雪王率先反应过来，它强而有力的上肢猛地发力，把木槌的攻击对象强行偏转过来，打在冲在最前面的鬼影上。 但左右上下各有一只雪妖女发动攻击。 它们把素白的手搭在暴雪王的肩膀上，一阵冰冷的吐息吹在暴雪王的头颅边。暴雪王的属性中有草系，对冰系的抵抗远不及帝牙海狮，它的身形急抖，已然遭到重创。 雪妖女越过了受伤的暴雪王，然后忽然张开黑洞洞的嘴，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黑色的幽灵系能量像是水波那样扩散。 突然而至的攻击将等级更低的白海狮和刺甲贝吓得进入畏缩状态，现在两个玩家的身边再无防御。 正在这时，路诤把按在额头上的手松开，紫黑色的荧光从他的指缝中透了出来。 他伸手向虚空中一抓，某种气息居然像是黑色的水那样冻结成冰，化为一根虚幻的长矛。他挥舞着将那根长矛投掷出去，把近在咫尺的雪妖女当胸扎了个对穿。 那只女鬼脸上僵死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她被黑色的长矛钉在地上，尖叫着、哀嚎着、挣扎着，却无法摆脱束缚。 就这一挡的功夫，白海狮和刺甲贝同时从畏缩状态中恢复，白海狮使用冰冻风、刺甲贝使用冰锥。 雪妖女们顺势撤退，转而围攻和冰鬼护纠缠的帝牙海狮。 李麒坤得到喘息的机会，他瞪大眼睛：“妈的，你那是什么技能？” 路诤没有回答，他指向头顶的门，“快！让你的暴雪王赶快把它捶开，不然我们都得死！” 李麒坤没再废话，他指挥着恢复过来一点的暴雪王对他们头顶的那扇们继续使用木槌，“嘭”的又一声重响，这一次精钢打造的舱门凹陷下去。 “继续！”路诤大吼。 但正在这时，冰鬼护和帝牙海狮交战的战场起了变化，先是帝牙海狮发出一声怒吼，然后连续“嘭嘭嘭”的几声重响。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巨大的冲击波已经把挡在前面的刺甲贝和白海狮全部掀翻在地。 所幸两名玩家受到暴雪王的庇护，爆炸没有把两人当场炸死。 路诤晃了晃晕眩的脑袋，双手撑在地上爬起来，他转头看向一片狼藉的战场，咬牙切齿地说：“大爆发？” 此刻处在爆炸中心的帝牙海狮已经丧失全部体力了，冰鬼护也被同伴的爆炸波及。但唯独那些具备幽灵属性的雪妖女不受影响，它们再次从黑暗中显露出身影，发出痛苦和怨毒的哭声。 “路爷。”李麒坤哭丧着脸，“咱俩是不是都要挂了？” 现在他们只剩下暴雪王一只精灵可以依仗，但面对数量级远远超过他们的雪妖女，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继续锤门！” “那这些妖魔鬼怪怎么办？” “我来顶！” 路诤踏前一步，脚下的黑影像是水波那样荡漾起伏，水中蒸腾起滚滚的黑雾，幽灵系能量受到召唤，自动向他的双手中汇聚，化为两条黑暗的长鞭。 雪妖女们站在原地踟蹰不前，似乎是在畏惧。 看到这一幕的李麒坤嘟哝着说：“妈的，说好的一起当学渣呢，你告诉我你偷偷补习？” “少他妈的废话，动作快！” 李麒坤侧过来，不去看那些通道中密密麻麻浮现出来的鬼影，他指挥暴雪王再次使用木槌，“嘭”的接连几声重响，精钢铁门边缘的门栓被弹了出来。暴雪王接着一击猛撞，终于把门撞开了。 “走！”李麒坤回头大喊，却见路诤还站在那里和魑魅魍魉们对峙着。 “走啊！”他伸手去拽路诤的胳膊，没料到却把他扯了个趔趄，身材健硕的鹿田英二身子一歪，摔倒在他怀里。 “喂，你什么情况？” 精神力耗竭让路诤感到眼前一阵发黑，全身不剩下一点力气，连嘴唇都没法再动一下。鹿田英二毕竟是专精水系和冰系的训练家，他的精神力有限，动用灵魂石片的力量非常勉强，能维持到现在，已是侥幸。 路诤脚下的黑潮一下子崩溃了，雪妖女们看出了他在虚张声势，蜂拥着扑了过来。 李麒坤一把搂过路诤的腰，把他抗在肩膀上，拔腿就往楼梯上跑。 “你……你顶到我的胃了。”路诤的脸被憋得通红。 李麒坤把路诤从肩膀上放下来，“能跑么？” 路诤点了点头，被李麒坤拽着胳膊往通道尽头赶。雪妖女们紧追不舍，它们的速度更快，转瞬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李麒坤丢出暴雪王的精灵球，让这唯一的一只精灵来断后。但雪妖女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几只雪妖女缠住体型硕大的暴雪王，剩下的贴着墙面就追了过来。 一只雪妖女最先追上他们，她黑洞洞的嘴张开，幽蓝的冻气从她的嘴里喷出。 路诤和李麒坤同时感到脑后传来一股致命的寒意，所幸两人与冰系宝可梦的契约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他们没有因为血液结冰刺破脑血管而当场死亡，却也眼前发黑再也控制不住身体，像是两个保龄球似的滚了出去。 两人在地上摔了个七晕八素，抬眼已经看见成群的雪妖女把他们团团围住。 路诤忍着脑袋的剧痛集中精神，试图再次调动幽灵系能量反击，但两只雪妖女们一左一右按住了他的手腕。 路诤立时感觉自己的两条胳膊都失去了知觉，幽灵系能量受到他的召唤而活跃起来，但此刻召唤者自己却已经身陷囹圄。 雪妖女经过短暂的犹豫之后，已经克服了那种对高位存在的恐惧，她们素白的手拨开路诤的衣襟，露出健硕的胸肌，而后把手贴在那颗不断跳动的心脏上。 人类温热的体温和鲜活的血肉让这些生活在死亡和寒冷的女鬼们垂涎欲滴，好像回想起了自己生前的记忆。 女鬼们不再发出凄厉的恸哭了，而是捕捉到猎物的嬉笑。她们海藻般的头发垂下，露出一张张惨白的脸。这些脸因为常年的封冻保持了生前的模样，虽然可怖，却也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她们俯下身，把脸凑得很近，像是想亲吻情人的嘴唇。 李麒坤在旁边看得眼睛发直，“路爷，你说这算不算是宁采臣体验卡？这么特别的初体验，我觉得就算挂掉，也不是特别亏。” “都这时候了你他妈的能不能就别说烂话了！”路诤急得脖子上青筋直跳。 女鬼们正准备享用美食，却在这时，一股极强的精神冲击将她们齐齐挤开。路诤努力抬眼向那边看去，却见通道的另一边出现了一个褐发红裙的怪女人。 “妈的，终于来了！”他松了一口气，迷唇姐到了，那北原希尹也就不远了。 雪妖女不愿放弃近在咫尺的猎物，再次发动攻击，但巨大的精神重压将它们齐齐按在地上，然后是一道道蓝色的冰焰划过，竟然逆着属性将那些雪妖女们一只只击倒。 路诤看准时机，摸向自己后腰的精灵球，把一枚空精灵球掷了出去。 …… 一只只白色的裹尸袋被抬放在北原希尹的面前，大概有十几具。 “全体默哀。” 周围的船员们都默默低下了头。 这些死者都是靠近底舱的水手，当时幽灵系精灵从船底入侵时，他们毫无准备，一个个被雪妖女或冰鬼护吸干了体液，死状类似封冻的干尸。 “好了，抬走吧，封存起来，等返航以后交给他们的亲人。”北原希尹低声说。 船员们闻言将裹尸袋抬走。 “别担心，这是意外，我们已经解决了。”北原希尹转头对站在不远处的江立川博士和军方代表说，“人员很充足，不会影响我们抵达北极。” 江立川博士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幽灵系精灵对底舱的入侵已经过去了，北原希尹率领的训练家们成功把那些精灵都驱除干净，住在中层空间的乘客们也都被转移到了上层。 但每个人都很不安，甚至说的上是惊惶。 外面的暴风雪依旧在肆虐，乘客们开始意识到自己其实处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远离文明世界。他们感受到的安全其实只是现代科技创造出的假象，灾难的阴影始终笼罩在他们的头顶，灭顶之灾随时随地就会降临。 除了不安的科考人员，还有些人更加惊惶。 “听着！北，”三个伊努伊特人中关都话说得最好的狼牙看向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必须放弃这次行动，立刻返航！” “那些雪妖女已经被我们驱散了，它们并不算强大，这次意外是因为我们事先没有准备。”北原希尹宽慰他们。 “不！”狼牙摇头，语气十分坚决，“死亡和寒冷是莫拉娜的权杖，她已经看到我们了，这是她的警告！” “这是一趟注定十分危险的旅途，寒冷、雪崩、冰裂、饥饿的冻原熊都可能造成人员的伤亡。如果我们不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我们永远也到达不了终点。”北原希尹说：“狼牙，他们说你是这一代最好的猎手，你会因为有同伴身死，而放弃狩猎么？” “北，你知道的，我们伊努伊特人并不畏惧死亡。”狼牙沉默了一会，摇头道：“但这一次不一样，它们是莫拉娜的使者，代表她的意志。” 北原希尹感到十分为难，如果换做是冻原熊吃人，造成的恐慌还不至于这么大，但偏偏却是幽灵系的雪妖女和冰鬼护作祟。 “我不会放弃这次航行的。”北原希尹斩金截铁地说。 “不，你这么一意孤行，会害死全船的人！没人能从莫拉娜的神力下幸存！”伊努伊特人向导的情绪开始变得激动。 “够了。”北原希尹的耐心逐渐被耗尽了，他的语气也慢慢变得冷淡，“如果你害怕的话，你也可以选择呆在船上，但我不会因此而返航，去吧。” 狼牙和他的同伴见劝说无效，只能转身离开。 北原希尹看着三名伊努伊特人向导离开船长办公室，轻声问道：“你们怎么看？” 一直站在角落里路诤和李麒坤对望一眼。 他们千钧一发之间被北原希尹的迷唇姐救下，然后大股的训练家赶到，把底舱内的冰鬼护和雪妖女击退。他们则被送到医务室，负责施救的是顾城扮演的水城诚，老哥在他俩的胴体上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问题，只有路诤有点冻伤。之后他俩被叫到了船长室，也在此过程中听说了怒吼号的事。 路诤答道：“这是一场军事进攻，这场暴风雪就是为了把那艘船调遣过来，对我们发动突然袭击。不过可能是因为对方并不了解人类的技术，所以攻击者没有对核反应堆动手，而是着重杀伤人员。” “哦？”北原希尹回过头，“你也觉得这是莫拉娜的警告？” “我不知道什么莫拉娜，但确实有某种力量在阻止我们靠近北极。一开始是吼鲸王，然后是暴风雪和幽灵船，两次进攻都没有成功，但我猜它不会善罢甘休。”路诤说。 北原希伊“嗯”了一声，看向窗外，“这场暴风雪还没有停。” 路诤想了想，说：“船长，你是觉得还会有第二艘幽灵船？” “不知道，但我知道不能束手待毙。”北原希尹说：“所以，我决定清理螺旋桨，早一点开拔。” 路诤吃了一惊，螺旋桨在船舱外，现在那里刮着零下五十度的冰风暴，在这种天气下去船外作业，简直是作死的行为。 “所以我需要最有经验的船员。”北原希尹看向他和李麒坤。 李麒坤瞪大眼睛，他伸手指向自己的鼻子，“啊咧咧？你不会是说我们吧？” 北原希尹看了他们两眼，说：“在船外作业最危险的并不是外面的极寒天气，而是堵住螺旋桨的那些东西本身。我们只是清除了入侵到船舱内部的雪妖女和冰鬼护，但也许外面还有它们的同类，伺机发动下一次进攻。” 李麒坤刚想抱怨说你知道还派我们送死，北原希尹解释道：“鹿田君、井奈君，你们是第一批遭遇过敌人伏击的船员，当时你们的情况远比其他人要危急，但反而只有你们幸存下来，我对你们的能力有信心。” “不不不，”李麒坤打起了退堂鼓，“我们单纯是因为人品好，长得帅，女鬼一时……” 他还想胡扯，被路诤狠狠踩了一脚，把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我们接受任务，什么时候行动？”路诤敬了个水手礼。 “很好。”北原希尹对路诤的表现十分满意，“你们先去医务室再检查一下，等我的通知。”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冻尸 冰风暴已经持续三天了，还没有减弱的迹象，船上乘客们的情绪越来越低落。北原希尹决定冒险清理破堵塞螺旋桨的杂物，以尽快驶离暴风雪肆虐的区域。 参与水下作业的一共是四个人，除了带队的北原希尹本人外，上次幸存下来的路诤和李麒坤都被钦点入队，最后一个人选则是周亭。 入水位置没有选在零下几十度的船舱外，而是内部一处事先装满了水的水密舱，等机械设备将隔板打开，就能直接与冰层下的海水相连。 三名玩家换好了特质的潜水服，在做完最后的热身之后，准备潜入水中。 周亭看着脚下幽深的海水，脸色有点发白，“这水看上去就很冷，不会把我们冻死吧？” “冰水混合物，应该是零度。”李麒坤说。 顾城摇了摇头，“不，纯水的冰点才是零度，饱和盐水的冰点接近零下二十度，这里海水的盐度应该没那么夸张，我想应该在零下5度左右。” “你不用下水你当然无所谓，零下5度和零下20度差别很大么，反正我觉得跳下去没几分钟就嗝屁了。”周亭不满地嘟哝。 路诤看了他一眼，说：“我们都经历过非常系统性的潜水训练，再加上和冰系精灵订立过友绊契约，对低温抗性很强，就算是裸装，在水下进行几个小时的作业我也觉得问题不大。” “你说的那是千国和光，不是我，我其实是个旱鸭子来着。” “现在再打退堂鼓已经晚啦。”李麒坤说：“别逼逼了，准备跳水。” 他们带上了氧气面罩，简单调试过面罩里的水下对讲机，确认没有问题，连续三声“噗通”，玩家们鱼跃入水。 几人在水中稍微适应了一下冰水的温度，然后游到水密舱的边缘，负责调度的大副操作着轮机将隔板打开，海水一下子和水密舱中的水联通，他们穿过隔板打开的通道，进入海中。 北原希尹已经在外面等他们了，路诤看到他的乘龙在船外巡查了一圈，将周围的野生宝可梦和动物都赶走。 玩家们也各自放出来自己的精灵，他们随着帝牙海狮、刺甲贝、毒刺水母的护航，向螺旋桨所在的船尾游去。 潜水面罩顶部的氙灯光束照亮了附着在螺旋桨附近的障碍物，大型的杂物已经被水下机器人的机械臂清理干净了，剩下的都是一具具被黑色的裹尸袋包裹的浮尸，像是依附在鲸鱼身上的藤壶。 玩家们靠过去，即使事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仍然忍不住打了个突。 “开始吧。”北原希尹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路诤率先游上去，把钢索绑在一具冻尸的腰上，打了个水手结，“好了，可以让他们拔了。” 玩家们用水下无线电和船舱内部的调度人员取得了联系，在电动绞盘的帮助下，钢索绷得笔直，听见“嘎”的一声，那具塞住了螺旋桨的裹尸袋被拔了出来，连带着附近的其他杂物也被拔了出来，各种污物在水流的冲击下四散开来。 “呕……”周亭发出了声干呕。 但没人笑话他，站得稍远处的李麒坤和路诤也忍不住骂了一声，“妈的。” 只见被钢索拔出的牛皮裹尸袋被扯碎了，其中藏着的尸体显露在水中，那应该是一具女尸，乌黑杂乱的头发如同水草，那张沉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脸在冻水中被泡得惨白，显得有些浮肿，一股扑面而来的阴寒之气难以形容。 “当初袭击你们的那些东西就是她们变的？”周亭问。 李麒坤忍着恶心说：“看脸蛋应该是吧，当初这群小妞还想亲老子来着，他奶奶的，你还别说，虽然死得有点久了，倒还算眉清目秀……怎么样，这样的艳福你小子是不是羡慕极了？” “不羡慕不羡慕。”周亭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还是更喜欢活的女孩子，香香的软软的，这种又冷又硬的我可消受不起。” “嘿嘿，它们跟你一样，也喜欢活的。你胸肌那么大，保不准女鬼看了嘎嘎心动，今天晚上就找你快活。”李麒坤阴恻恻地说。 “妈个鸡，可不能强人所难啊！” “好了，抓紧时间，赶快把螺旋桨清理干净。”北原希尹的声音再次传来。 几个玩家不便再胡说八道了，李麒坤嘟哝说：“鹿田君，要不你再做个表率？” 路诤也有点发憷，但这个副本是他的任务，由不得他不出力，况且他对幽灵系能量的敏锐度是最高的，如果有危险也能提前发现。 他硬着头皮游近那具女尸，颤巍巍地把绑在尸体腰部的钢索解开，没了钢索的束缚，那具被裹尸袋包紧的尸体缓缓沉入漆黑的水下。 “动作快一点，你们几个一起上。”北原希尹说。 虽然很想吐槽说“你行你上啊”，但他们知道北原希尹需要负责警戒周围海域的危险。 三名玩家别无他法，只好前后拽着一根钢索游到了螺旋桨的附近，他们如法炮制，把钢索绑在阻塞物的凸起位置，然后催动船上的电动绞盘发力把那东西拽出来。 但越到后面，这些阻塞物塞得越紧，他们甚至需要剪开牛皮袋，把绞索绑在尸体的脚上，才能把它们拽出来。 所幸期间并没有发生什么类似尸变的意外，阻塞螺旋桨的裹尸袋终于被清理干净了。 但这些裹尸袋大部分没有沉入海底，还漂浮在水中，像是一具具竖立的棺材，有些浮尸被螺旋桨的桨片拦腰截断了，被拔出来的时候，肚子里的肠子等内脏组织飘散在水中。 每个玩家都至少吐了一次。 周亭实在忍不住了，催促道：“怎么样，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北原希尹没有说话，他在水中的浮尸间游动，一一检查其中藏着的尸体，“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路诤游到北原希尹身边，强忍着恶心看向那些尸体，很快他明白过来北原希尹为什么吃惊，只见那些被裹尸袋包裹的尸体中除了一些年轻的男女之外，还有大量梳着古怪发式，脸上涂着彩色图腾的尸体，看他们的面容，和关都地区的人种长相有明显的区别。 “他们是伊努伊特人，不是怒吼号上的船员。”北原希尹说。 路诤想了想，“会不会和我们一样，当年他们也找了当地人做向导。” 北原希尹摇了摇头，他指向那些刚才他检查过的浮尸说：“数量太多了，甚至超过船员的尸体，基本可以排除是随船的向导。而且这种裹尸袋的下葬方式应该是伊努伊特人特有的冰葬，说明他们不是仓促间遭遇了海难，被淹死或者冻死，而是有一个非常缓慢的死亡过程，所以他们才能从容准备葬礼。” “缓慢的死亡过程？”路诤想到了他们自己，如果不是这艘破冰船装载的是最先进的核动力发动机，或者一旦核反应堆损坏，仅靠柴油发动机，被这种等级的暴风雪困住，他们大概也得在船上等死，“船长，你有什么猜测？” “当初怒吼号应该遭遇了什么危险。”北原希尹低头看向漆黑的水下，“但如果我们想搞明白这一切，就必须登陆到怒吼号上，而现在它已经沉入海底了。” 北冰洋的平均深度在1500米左右，相比于其他的大洋并不算深，但想要抵达这个深度也需要潜艇，或者非常特殊的宝可梦，以他们现在的装备想要登上沉没的怒吼号，只有北原希尹本人勉强能够做到，但以人类之身在漆黑的大洋底部活动，即使贵为天王，也是九死一生。 “绑几具尸体回去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北原希尹说。 …… 一具冻尸被摆在船上的解剖台上。 主刀的是作为随船医生的顾城，还有几个船医充当他的助手。北原希尹和其他船员则远远站在一边，某些感兴趣的船员和江立川博士那边的研究员也在旁边伸长了脑袋，围观他们解剖古尸。 顾城用剪刀剪开包裹尸体的皮革，他用镊子捡起一片皮革碎片，说：“这是某种海豹皮，而不是你们设想的牛皮，应该是用极地附近的动物直接手工制成的。” 北原希尹点了点头，用海豹皮做裹尸袋，只能是极地民族特有的习俗。 两名助手帮他把尸体拖出来，尸体被浸泡在冰水中上百年，虽然在室温下有解冻的迹象，但皮肤和肌肉组织还是梆硬的。 顾城拿钳子撬开那具尸体的口腔，检查道：“看牙齿磨损程度，这应该还是个青少年，不超过16岁，考虑到当地人的生活水平，实际年龄可能更小。” 助手做好记录，他继续说：“尸体的保存情况非常完好，可能是常年浸泡在冷冻盐水中的缘故，看骨骼和皮肤状况，死亡时间至少在300年以上，具体时间不好判断，需要做细胞检测才能精准断代。” “等等。”北原希尹出言打断他：“水城君，你说这具尸体的死亡时间是三百年前？” “至少在三百年前。”顾城强调道。 “那就更不对了。”北原希尹说：“这具尸体原来被装载在怒吼号上，怒吼号是一艘180年前的船，怎么可能得到300年以上的尸体呢？” 顾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有种猜测。” “请说。” “那艘船上的尸体有不同的来源，有些是当地人，有些则是当年遇难的船员。”顾城说：“其实在准备解刨这具尸体之外，我们还检查了不少其他的尸体，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他们的死亡年代各不相同，有些尸体甚至可能逼近上千年的历史。” “这意味着什么？” “这说明这些尸体很多是死后很多年才被搬运上去的。”顾城想了想，说：“我猜可能有人把这艘船当成类似墓地之类的场所，这样把尸体泡在接近零度的海水中，几乎可以一直保存下去，容颜不朽。” “就像冰箱里的冻猪肉。”围观的人中响起一个十分不和谐的声音。 大家向他看去，只见吐槽的是那个叫井奈一男的通信员。 李麒坤见大家都在看自己，无辜地吐了吐舌头。 “好了，水城君，请继续。”北原希尹没有对这个问题特别纠结。 顾城点了点头，他接过助手递过来的手术刀，从死者的肋部切下，然后用剪子顺着切口从胸口一直剪到肚脐眼的位置。死者胸腔和腹腔被顺利打开，露出内脏组织。 “啊！”几个离得近的助手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回事？”北原希尹问。 顾城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错愕，“船长，这人的胸腔是空的，他的肺不见了。” 北原希尹一个踏步走过去，低头看向这具胸腹都被打开的尸体，果然，他的肋下完全是一个巨大的空洞，没有找到寻常的肺部组织。 路诤也硬着头皮伸头去瞧，不过这种冻尸对人造成的冲击力要比腐尸或者新鲜的尸体轻得多。他腹腔里的肝肠之类的内脏还在，呈一片冻结过的紫青色，血管组织因为常年的封冻而被破坏，血液从里面渗出，所以没什么褐色的浓水流出来，就像李麒坤说的那样，像是冰箱里的冻猪肉。 “有没有可能是被微生物降解了？”路诤问。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看探索发现栏目的纪录片，在冰川里发现的古代冻尸，例如冻土层中的猛犸象，往往外表保全完整，但内脏却消失不见了。这是因为生物死亡后，内脏温度相对更高，微生物在其中大量繁衍，将生物体的内脏分解了。 “有可能，但是有一个疑点。”顾城用解剖刀戳了戳那具尸体的肠子，“他的肠器官是完整的，一般来说，人体微生物最多的部位是肠道，如果死者的内脏组织因为微生物繁衍而出现溶解现象，那么最先开始的应该是肠道，而不是肺。” “好吧，这确实是一个疑点。”北原希尹点了点头，“那么他们的死因是什么呢？” 顾城转头对助手说：“热水。” 助手握着水壶将准备好的热水浇进那具冻尸的胸膛里，热水把残余的冰渣融化了，尸体梆硬的组织也开始软化，一股又臭又酸的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除了医生外，所有人都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但顾城竟然用带着手套的手直接伸进古尸的胸腔，在里面掏出各种絮状的身体组织，有些是降解后的血管和脂肪，有些则是芥蒂组织。他把那些东西一股脑地都堆在一旁的盆里，活像个杀猪的屠夫。 周亭忍不住又开始干呕了。 顾城忙了半天，终于把死者的胸腔清洗干净，他伸头往里瞧了一眼，说：“他的脊椎有外伤，在胸椎骨在第三节的位置处有断裂伤，连带着附近的胸肋骨也被折断了。” 北原希尹双手抱胸，皱眉道：“能看出是什么武器造成的么。” “我有个猜测，当然，只是个猜测，仅供参考。”顾城抬头看了他一眼，“可能是什么类似鳗鱼的长条形的东西咬开了死者的背部，钻进他的胸腔，把里面的肺给吃了。” 听到他这么说，围观解剖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麻麻鳗鱼、樱花鱼，还是猎斑鱼？”北原希尹念叨了几种鳗鲡科的水系宝可梦。 “不知道。”顾城本想习惯性的挠头，可现在他带着手套，上面都是黏糊糊的可疑液体，所以只好摊手。 “看下一具尸体。”北原希尹说。 助手把白布盖在这具尸体的头上，用推车把它推走。顾城抓紧时间换了一双手套，这时助手把另一具尸体推了过来。 这具尸体看面容，应该原本是怒吼号的某个水手。 有了上一具尸体的解刨经验，顾城按照流程对死者做了一遍检查，年龄大概是35到40岁，死亡年代大概是200年前后，和怒吼号的失踪时间能对应上。 然后顾城用手术刀打开了这名死者的胸腔，他抬起头，说：“船长，这名死者的胸腔也出现异常的空洞，死因应该和上一名死者一样。” “不是孤例么。”从北原希尹的脸色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这时，一名船医推门而入，他手里挥舞着一叠纸，“船长、水城医生，X光监测结果出来了，他们的胸腔都是空的！” 路诤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那三个伊努伊特人的向导低声说了什么，然后快步离开了。 …… 四名玩家凑在一起开小会。 “嘿，兄弟似乎胃口不好，是今天食堂的东坡肘子不符合你的胃口么。”李麒坤打趣说。 “他妈的，是谁说那玩意儿像冻猪肉的？”周亭大怒。 他低头抿了一口热咖啡，满脸的心有余悸，“顾爷，你是怎么做到不动声色下刀子的？我还有点担心你干到一半吐出来呢。” 顾城说：“我开了和谐模式嘛，下刀子就像是剪纸片人似的，所以还好。” “纸片人……”周亭又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早知道我也开和谐模式了。” 李麒坤伸头看向路诤，“路爷，你有什么看法？” “疑点太多了，毫无头绪。”路诤双手抱头，“就像顾爷说的，如果那些死者是被什么鳗鱼之类的东西吃掉了内脏，为什么它们只吃肺呢？还有，那些伊努伊特人是怎么跟怒吼号扯上关系的？谁搬运的尸体？最重要的是，是谁策划了那场对我们的袭击？” 他想了想半天，看向顾城，问道：“你那边有什么线索？” “没有。”顾城摊手：“我又不懂解剖，系统怎么说我就照着念，我知道的都念给你们听了。” “没有线索就算了，把握住主要矛盾就行。”李麒坤竖起一根手指：“这个副本的关键在北原希尹那个老家伙身上，咱们极限四保一，只要老家伙没出问题，以他的实力，应该可以带我们过关。” 路诤摇了摇头，脸色凝重。 “安啦，不管是谁策划的，那些入侵我们船舱的什么冰鬼护、雪妖女，老家伙及时赶到不就全搞定了么。”李麒坤安慰道。 说着，他又添油加醋讲起自己和路诤的遭遇，惊得周亭和顾城瞪大眼睛。 但路诤心里有一片阴影一直挥之不去，就像李麒坤说的，如果对手用这么大一场暴风雪只送了一船40级左右的幽灵系精灵，就想让一艘有天王级训练家坐镇的十万吨级的核动力破冰船折戟，恐怕就太天真了。 他看向窗外，滚滚的雪尘中只有一片白色，冰风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第一百八十章 急病 顾城走到一个病床前，躺在床上的患者是一名船员，双目紧闭着，挂着点滴。 “体温41.2度，重度高烧，白细胞计数和淋巴细胞比率上升得很快，有炎症反应，应该是感染了某种细菌，也不排除有多种感染。”看护病人的医生简单介绍了一遍病情，随后压低声音道：“这已经是今天送过来的第十四个病人了。” 顾城点了点头，“轻症患者开一点阿司匹林之类的退烧药，高烧不退的给他们打抗生素。” 那名医生“嗯”了一声，转身要走，但他扭头的时候腿一软，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顾城一把扶住他，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忍不住吃了一惊，“你也发烧了？” 那医生苦笑了一声，“水城医生，你不也一样？” 顾城伸手用手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像是触碰了一个加热过度的暖水壶，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注意身体。”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水城医生，船长要见你。” 顾城点了点头，把一枚阿司匹林胶囊丢进嘴里，和水吞咽下去，然后跟着来人走出医务室，来到船长办公室。 北原希尹急切地问道：“水城君，情况怎么样了？” 顾城摇了摇头，“不太好，我们一共确诊了21名病人，光今天就送来了14名病人，包括部分医护人员和我本人在内，都有症状。” “细菌感染？”北原希尹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你觉得和我们带到船上的那些古尸有关系么？” “我们的人还在研究，不过从相关性上说，大概率是的。”顾城说。 这时，旁边的江立川博士说：“冰川是天然的冰箱，极地的低温环境会极大降低生物的代谢和活性，从而保存我们未经了解的微生物，譬如神奥的一个团队就在冻土层中提取到了几百万年前就已灭绝的古代噬菌体基因……唉，你们贸然解剖古尸，太冒失了！” “是我的疏忽。”北原希尹低头认错。 他转而再去问顾城：“现在病情能控制住么。” 顾城想了想，说：“这是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细菌，大概率能通过空气传播。一般细菌感染的潜伏期在3到7天不等，如果从我们接触怒吼号上的古尸算起，大概在两到三天以后，才会到达确诊的高峰期。” 整艘破冰船上的船员加乘客也就一百人出头，现在已经病倒五分之一了，如果这还不是高峰，那么高峰期甚至会超过一半的船员病倒。 “我已经把病人隔离处理了，他们的房间也用双氧水进行了消杀，但是……”顾城斟酌了一下语气，“但是船舱内部的取暖装置是联通的，管道内的区域温暖潮湿，是细菌理想的生长环境，它们会通过通风系统进行传播，很难防止。” 北原希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们不可能为了隔绝细菌的传播途径而切断供暖，选择将自己暴露在零下四十几度的环境中，在冰天雪地的北极，这无疑是自寻死路。 “水城君，有用药物治愈的可能么？”北原希尹问。 顾城刚想张嘴，这时，船长室门口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慌张地推开门，“水城大夫，你快过来看看，患者病情恶化了！” 顾城急匆匆地要走，北原希尹叫住了他，“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路诤向几名玩家使了个眼色，跟着北原希尹一起去了病房。几人赶到的时候，病床上的病患正剧烈地咳嗽。医生拍着他的后背帮他排出痰液，然后给他戴上呼吸机。 顾城低头检查他刚才咳出的黏液，看到里面有大量黄绿色的脓体，这是白细胞和中性粒细胞在进行免疫活动时破坏的细胞碎片，还夹杂着暗红色血斑。 他的脸色立马变了，“呼吸困难，咯血，这是肺炎的症状。快！做胸部CT扫描！” 几名医生把床上的患者退到放射室进行X光透视，胸部成像的结果很快出来了。 “肺边界模糊、肺野浸润、膈肌位置下降……他的肺部出现积液了，”顾城看着X光扫描结果，额头上冒出汗来，“怎么会这样？” 他伸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急急忙忙地吩咐旁边的医生，“给患者用呼吸机，24小时输氧，加大抗生素的剂量。” 那医生点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水城大夫，如果确诊的患者都转为肺炎，我们的呼吸机可能不够……而且，如果不能确认致病细菌，常用的喹诺酮素或者头孢菌素未必有效。” 顾城无言以对，冰蓝未来号的设施虽然足够豪华，但它毕竟是一艘科考船，而不是医护船，不可能应对所有复杂情况，至少如果想对细菌进行基因测序，他们就没有设备。 等医生离开，路诤低声询问：“很严重么？” “很严重。”顾城指着那张X光照出的胶片，“如果肺积液进一步加剧，会导致各种并发症，比如肺气肿、胸腔积脓，如果炎症无法缓解，进而导致心肌炎或者菌血症，最后……” “最后会怎么样？”路诤问。 “最后当然是会危及生命。” “那么有没有可能，人死的时候，肺部会出现一个巨大的空腔？”路诤抬眼盯着他。 顾城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那些死人的肺不是被什么东西吃了，而是全部化为脓水……他们是得病死的？” “冰下的神秘古尸，消失的肺，未知细菌。”路诤说：“很合理的猜测，对不对？” 顾城想了想，摇头道：“不太可能，我检查过，那些人的胸肋骨靠近胸椎的位置有折断，这是外力导致的。” “可能那是一种古代的外科手术留下的痕迹。” “哪有那么暴力的外科手术。”顾城还是摇头。 路诤想再说什么，北原希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嘴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我们出去谈。” 北原希尹从病房里退了出来，路诤等人也跟着他退出病房。 “咳！”周亭握着拳头咳嗽了一下。 北原希尹扫了他一眼，低声说：“千国君、鹿田君、井奈君，如果那种病真的是我们挖掘出来的尸体上的细菌导致的，那么你们作为第一接触者，是最高危的对象。” 几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单独待在房间里，不要随便外出。饭菜我会让工作人员送过去。对了，这个消息也别告诉其他人，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尤其是别把传染病和怒吼号上的尸体牵扯在一起。”北原希尹说。 路诤点了点头，如果确认船上有未知传染病，第一步当然是进行自我隔离，但就像顾城说的，供暖管道是现成的传播渠道，这种隔离未必有效。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都待在房间里，但很快，一个个坏消息接踵而来。 确诊的高峰期确如顾城所料，在两天后到来了，但规模远超他的预料，并非是一半人确诊，而是几乎整艘船的人全部确诊了。包括顾城在内，医护人员也被持续的高烧击倒，除了少部分人，船员无力负担驾驶工作，冰蓝未来号几乎陷入瘫痪状态。 第一个死者出现在三天后。 那是当时一名参与围观解剖古尸的研究人员，也是第一批确诊的患者，他的轻症很快转化为肺炎，随着炎症恶化，即使戴上呼吸机进行输氧也无法维持他的呼吸，很快便在窒息中死亡了。 消息再也按不住了，这下整艘船的人都知道了这次突发的传染病可能来自于被他们搬运到船上的古代冰尸。 人们开始呼吁停止行动，立即返航，北原希尹只能召开会议投票表决。 “我是一名科学家，我已经做好了在探索真理的道路上埋骨的准备，但我不能做出决定让别人牺牲。”江立川博士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但她的态度很坚决，“我建议立刻返航。” 江立川博士作为研究人员的代表很有带动风向的作用，冰蓝未来号本身就是去往北极进行科考的，既然科考团的领导者决定不去了，剩下的服务团队也就没必要再带头冲锋了。 她发言完毕之后，作为军方代表的清国石彻发言道：“我是一个军人，我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保护江立川博士和她的团队，为此我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但作为军人，我不需要有自己的意志，我会全力支持江立川博士的决定。” 江立川博士对他点了点头，清国石彻的意思是，他会跟票。 路诤看在眼里，暗暗有些焦急，任务的第二阶段是到达北极，但如果旅途只进行到一半就被迫返航，那任务就失败了。 他抬眼看向北原希尹，老家伙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路诤心里稍微有了点底，看来北原希尹本心是不想就这么返航的，他和军方不一样，他接这活，是奔着北极的急冻鸟去的，这是他成为冠军的指望，轻易不会放弃。 他盘算了一下，整个会议合计共有五票，研究团队、安保团队、水手团队、医疗团队和作为船长的北原希尹本人。但实际上医疗团队是没有投票权的，譬如顾城想推动航行继续，他就必须拿出切实可行的医疗方案去说服其他人，否则就是失职。 路诤等人是水手团队的代表，也是北原希尹的心腹，但即使他们力挺，也最多是二对二打平而已，破局的关键还是要解决这场急病。 他想了想，举手道：“有没有可能我们向联盟请求支援，让他们派医疗船帮我们把病重的患者接走？” 在场人的目光都落向井奈一男，他是通讯员，负责于外界联络。 李麒坤带着口罩，只露出两个干葡萄似的毫无神采的眼睛，看上去也病得不轻。 他沉吟了半天，摇头道：“恐怕不行，我们船只搭载了高频电台，但很遗憾，这场冰风暴让这个频段的无线电失效了，我们和卫星的联系也中断了，船上没法发射长波信号，实际上我们与陆地是失联的。” 李麒坤的发言有关无线电通讯的知识，路诤低头查阅了一下鹿田英二的知识库。 知识库显示，无线电是一种电磁波，其频率和波长呈反比。频率越高的电磁波信号强度越强，但对应波长越短，穿透障碍物的能力越差。 冰蓝未来号上搭载的电台选择的是300M赫兹的高频波，对应波长为1米，这种电磁波利用大气层的电离层进行反射，理论上来说能够做到跨洋传输信号，但不巧却遇到了极端的冰风暴，因此通讯中断。 见李麒坤帮不上忙，路诤只好低头沉吟。 “妈的，说好的精灵宝可梦呢？神他妈古代冰尸带细菌。”一旁的周亭嘟哝。 路诤摇头苦笑，他好了心理准备面对最凶险的敌人，甚至是邪神，但没想到遭遇的对手居然会是某种传染病，结果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但很快他不笑了，他想起当初在杉原野的记忆副本里遭遇的那位神祇，伟大的希佩托提波卡，生命领域中虫系与草系的主宰，祂的本体是某种真菌，曾经用自己的孢子感染了夏彦的团队以此希望逃过凤王的封印。 那么为什么冰尸中携带的致病体，就不能是某种宝可梦呢？ 他扫了一遍在场的人，忽然发现某种规律，在所有病患中，训练家等级越高的人病症越轻，例如玩家所在的船员群体，他们是隶属于北原希尹的训练家，多是轻症，而目前陷入重症的大多数人都是江立川博士团队内的研究人员。 而作为天王，北原希尹本人更是没什么症状也没有。比较奇怪的是，还有两个人是没有症状的，其中之一是江立川博士的助手，另一个人是他自己。 路诤好像抓到了什么头绪，正陷入沉思时，有人推门而入。 那是两名伊努伊特人向导，一男一女。他们情绪失控地对开会的人群大喊道：“听着，你们必须立刻返航，这是莫拉娜的诅咒，她在诅咒我们！再不离开，所有人都会死！” 北原希尹皱眉，“我们正在讨论这件事，你们先出去。” “不！没有讨论，必须返航！”伊努伊特人怒目而视。 北原希尹的脸上露出不悦，作为船长他才是一言九鼎的人，而作为天王，很少有人敢对他大喊大叫。 见此情形，江立川博士开口劝道：“放心吧，如果肺炎没法控制，我们当然会返航。真理固然可贵，但生命才是无价之宝。” “不，你们羟吉塔人什么都不懂！你们从海里打捞出来的东西原本属于莫拉娜，你们激怒了她！风雪是她的扫帚，死亡是她的刀枪，她在凝视我们！” 其中那个叫细雪的女人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那些没法呼吸的人都是被莫拉娜选中的祭品，你们应该把他们都丢进海里，请求莫拉娜的宽恕，否则她一个人都不会放过！” 羟吉塔人在伊努伊特语中的意思是“不穿皮毛者”，指南境人或者外乡人，语境上是一种蔑称。 江立川博士不知道向导们的语气已经发生了变化，以为他们只是乡下人的迷信。 她耐着心思劝慰道：“我们只是被细菌感染了，并不是受到什么神明的诅咒。肺炎确实曾经是不治之症，但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现在人类发明了抗生素，只要返航得到疾控中心的支持，一切都会好起来。” 那个叫细雪的女伊努伊特人丝毫没有听进去，她脸上带着七分惊恐三分狰狞，吼道：“羟吉塔人，你们接近神印地，就像自己走上祭坛的小海豹，即将大难临头而不自知！” 这时，她旁边叫狼牙的男人拽了她一把，细雪好像自知失言了，立刻闭上了嘴。 狼牙再要说话，但他们已经惹恼了北原希尹，他一拍桌子，断喝道：“够了！给我立刻出去！” 他的眼神凌厉，断喝的时候似乎有一股冻风袭过，空气中的温度都降低了好几度。天王级训练家的威压可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两名伊努伊特人向导首当其冲，都不由后退了一步。 但为首的狼牙梗着脖子说：“北，你跟那些羟吉塔人不一样，你跟我们生活过，应该知道没有人能敌过莫拉娜的神力！” “我的话你没听到么？”北原希尹的语气平静，眼神中的凌厉也消失了。 但熟悉他的人知道这并不代表他情绪平稳，而是他已经起了杀心。 正在这时，坐在江立川博士身边的女人开口道：“清国上校，把他们轰出去！” 清国石彻反应过来，他使了个眼色，跟在他后面的卫士推搡着把两名伊努伊特人赶了出去。两名向导还不知道自己刚刚就踩在了红线上，嘴里叽里咕噜骂个不停，不过他们很快被推到了门外，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 “北原天王，遭遇恶疾，大家情绪都不太稳定，您稍微担待着点。”刚才出言的女人说。 路诤向她扫了一眼，那是一个女性研究员，名叫新免幸斋，是个气象学家，江立川博士的助手，也是为数不多的整艘船上暂还没有患病的人。 这个小插曲很快揭过，其他人理了理头绪，准备继续开会。 北原希尹缓缓坐回椅子，双手撑在下巴上，眼睛扫过众人，“还有人要发言么？” 路诤知道他这是在寻求支持，但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闯入的向导们身上，之前那个叫细雪的伊努伊特女人提到的一个词引起了他的注意——神印地。 “不如我们直接举手表决吧，再拖下去也只是平白浪费时间。”清国石彻说。 北原希尹没理会他，目光有意无意地在顾城和路诤等人身上扫。 为了不让任务就这么失败，路诤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我有话要说。” 会议上所有人都看向他，等待他的发言。路诤和他们一一对视，但实际上只是借用这点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路。 他想到了个理由，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现在谁也不知道这种病是怎么回事，看症状，它的传染性和致死性都很强。如果事后证明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古代细菌，我们贸然返航，可能会造成疾病在陆地上的大流行，造成更多人的死亡，那么我们无疑会成为罪人。不如我们先和疾控中心取得联系，让他们派医疗人员来船上确诊，我们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不！我们可以不登陆，但应该先返航，否则在冰风暴里，我们连联络都做不到。”清国石彻说。 “我们可以先等冰风暴结束。”路诤转头看向江立川博士，“我记得博士之前说过，冰风暴的持续时间不会太久，一周内就会停止，对么。” “我是这么说过，但我也说过，最近几年，异常气候现象频发，这场冰风暴一直持续到11月底也并非没有可能。”江立川博士说。 清国石彻点头，“我同意江立川博士的观点，不论如何，我们应该先返航，如果拖到11月底入冬，情况只会更糟。” “不不不，现在船上人员不足，有些船员是带病工作，如果再遭遇之前像吼鲸王或者怒吼号那样的突发事件，会更加危险，甚至会遭遇海难。我们应该等风暴减弱，或者船员的病情稳定之后再考虑返航的事。” “胡说八道！”清国石彻冷哼道：“不论是吼鲸王还是幽灵船，谁敢再来，我就发射鱼雷把它们炸碎！还有，这场病就是因为你们的冒失才搞出来的，如果听我的早早发射鱼雷，哪有那么多事？” “我们现在谈的是返航与否的事，责任归属我们回去以后再说。”北原希尹声音十分冷淡。 清国石彻瞧了他一眼，目光又放回路诤身上，“你叫鹿田是吧，哼，如果你们实在开不了船，可以让我的人换班。军人在战争状态中，极端情况下缺胳膊断腿也得爬起来完成任务，身上带点小病又算得了什么？” 路诤知道自己给出的理由十分牵强，但为了不让任务失败，只能继续强词夺理。 这时，北原希尹说：“鹿田君，如果你没其他切实的理由，就没必要再继续说下去了。我们训练家身上带点病，也是能够开船的。” 他嘴上虽然在叫路诤，但目光却放在始终一言不发的顾城身上。 顾城作为医务人员的代表，他的发言有决定性作用。路诤也只好看过去，寄希望于自己的娘炮室友能编出点过硬的理由。 顾城挠了挠头，“我不知道这个情况是不是有必要向大家汇报一下。” “有话快说，扭捏什么。”清国石彻催促道。 “之前我们根据病人的血常规，见白细胞和嗜中性细胞指标偏高，再加上潜伏期非常短，判断患者是遭遇了细菌感染，但我们后来检查了患病的肺组织碎片，在培养皿中进行了培育，在显微镜下，并没有发现异常菌群。” “这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顾城摊手，“我们的判断错了，疾病并非是细菌感染引起的，而是病毒引起的。” “这有什么区别么？”众人的眼神十分茫然，大部分人没有医科背景，并不了解病毒致病和细菌致病有什么不同。 顾城解释道：“细菌是一种可以独立生存的细胞，但病毒不同，病毒没有自己的细胞结构，只是一种被蛋白质外衣包裹的基因片段。抗生素能够通过阻断细胞壁生成的方式杀死细菌，但却拿病毒无可奈何。事实上，以人类现有的技术手段，对付病毒大部分情况依靠的还是人类自己的免疫系统，所以最有效的解药是疫苗。但即使我们顺利返航，想要开发疫苗，时间上肯定是来不及了。” “所以意思是我们没救了？”清国石彻眼睛瞪大，看上去十分愠怒。 顾城被他一瞪，忍不住缩了缩脑袋，“呃，我没这么说。” 北原希尹扫了清国石彻一眼，淡淡地说：“医生说话，外行就别乱插嘴了。” 见有人罩着，顾城瞬间有了底气，他继续陈词，“一般来说，病毒的致死性要远低于细菌，因为人类的免疫系统在对付病毒的时候使用的是穷举法。只要B淋巴细胞被激活生成对应的抗体，抗体会识别并捡除病毒的蛋白质外壳，疾病自然会被治愈。只不过B淋巴细胞的激活过程比较漫长，一般需要7到14天，在这期间，我们的身体会进入高温状态来拖延病毒的侵害，也就是所谓的发烧。” 他举了个例子，“譬如感冒病毒，进入发烧阶段后，两周内病情就会稳定结束。” “所以，医生，你的意见是让我们就这么挨着？”清国石彻脸上略有困惑。 顾城点了点头。 这时江立川博士开口道：“不行，这种病毒的致死率太高了。仅仅一周内，我们就出现了第一名死者，现在整艘船上的状况还在恶化，没人知道会死多少人。如果这种病毒达到天花，甚或是埃博拉那种致死性，那么整艘船上也许会死一半的人。而且，即使我们最终达到群体免疫，你能保证病毒不会变异么？” “这不太可能，高传染性、高致死性、高突变性，这是病毒学的不可能三角。目前看来，这种病毒应该是一种类似天花的DNA病毒，主要特征是高传染性和高致死性。” 顾城想要解释，但他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只要承认这种病毒的致死性很高，除了他们这些玩家，没人会选择坚持继续航行，甚至包括北原希尹本人。 江立川博士哼了一声，道：“水城医生，你用不着吓唬我们，病毒固然比细菌难对付，但病毒高度依赖人类的体细胞进行复制，通过干扰转录过程，例如抑制病毒需要的酶，也可以制成特效药。我们返回陆地之后，可以对病毒做个基因测序，也许它只是某种已知病毒的祖先，说不定这种特效药已经有了。” 顾城抓了抓后脑上的头发，一时语塞，江立川博士虽然不是医科出身，但她有很深的理学背景，想要忽悠过去并不容易。 这时，北原希尹问：“水城君，刚才江立川博士所说的特效药，我们在船上能做么？” 顾城摇了摇头，“不太可能，我们没有基因测序需要的设备，即使有，距离特效药的制成也差了十万八千里，其中涉及到的工序，只有大型制药公司才能够做到。” “那就没办法了。”北原希尹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如此，我决定，任务取……” 但他“消”字没说出来，却见顾城站了起来，“等等！” “水城君，你还有话要说？” 顾城对一边冲他猛使眼色的路诤比了个安心的眼神，说道：“船长，虽然没法制成特效药，但我还有个办法也许能解决病毒的麻烦。” 他看向众人，顿了顿，说道：“血清疗法。” 第一百八十一章 神印地 “血清疗法？” 顾城向众人解释：“之前说过，人类的免疫系统对付病毒的手段，是通过B淋巴细胞生成抗体，也就是特异性的免疫球蛋白，中和病毒的蛋白质外壳，来达成免疫。这种抗体存在于治愈人群的血液中，我们从血液中提取抗体，注射到其他病患的身体中，就可以达到免疫的效果，这就是血清疗法。” “原来如此。”江立川博士闻言点了点头，问，“可是血清从哪里来呢？” 顾城看向北原希尹，说道：“船长，看起来你可能是天然免疫者，可以借用一下你的血液么？” 北原希尹失笑，“原来是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可以，不过你需要多少？” “本来正常情况下，制作抗体可以通过生物技术实现，不过我们船上没有那种克隆设备。船长，可能需要辛苦一下你了，而且血清数量会很有限，大概只能用在有限的重症病患身上。” “没关系，只要证明有效就行！制作这种血清你需要多长时间？” 顾城想了想，“一天……不，半天，至少需要半天。” “不用着急，反正一时半会我们也回不去，我给你两天的时间，好好准备。”北原希尹显得很高兴，他看向江立川博士和清国石彻等人，笑道：“诸位，看来现在谈返航时机尚早，我们等水城医生的结果出来再决定不迟。好了，散会！” 大家各怀心思地走出船长办公室。 路诤悄悄对顾城竖了个大拇指，意思是，给力。 顾城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把路诤拉到一个小角落里，左右望了望，见没有人来，悄默默从公文包里掏出一页胶片递了过去。 路诤接过一看，那是一张X光透视下的胸腔照片，“这是什么？” “这是那名研究员死时的肺。”顾城压低声音。 路诤因为自己的遗传病，了解过一些医学知识，他仔细看了看那张胶片，看到图像上有浓密的白色影像。 “这是白肺？” 在X光透视下，透亮的黑色影像代表了低密度物质，一般是空气间隙，灰色代表中密度物质，比如肌肉或脂肪，而白色则代表了高密度物质，例如骨骼或肿块。像图片中这么大量的白色影像，意味着大量的肺组织正处于积脓状态，也就是俗称的白肺。 “比你想的还要糟糕。”顾城低声说：“他肺部的病变组织已经完全液化了，等脓液排干，你大概会看到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空洞，像是一个被虫蛀过的干奶酪。” 路诤抬头盯着他。 “你之前不是问我得这种病的人死后，肺器官会不会像你们捞上来的冰尸那样不翼而飞么？”顾城叹了口气，“好吧，事实证明，有可能。也许被你说中了，尸体胸椎骨上的伤真是什么外科手术留下的。” 他接着嘟哝着一些什么太野蛮太落后之类的话，如果不知道他的底细，大概真会以为他是个医生。 路诤拿着那张胶片若有所思，“这种症状真的是病毒造成的么？从发病到死亡不到一周，整个肺都快融化了，什么病毒这么霸道？你们不会又搞错了吧？” “不知道，确实是邪门了点。但你也说了，这鬼地方说不定有邪神，既然连邪神都存在，微生物的数值稍微夸张一点，也不过分吧？对了，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路诤想了想，说：“刚才那两个向导不是说这是什么寒神的诅咒么，而且他们还提到‘神印地’这个词。所谓的神印地可能跟我们要去的诞生神殿有某种联系，甚至指的就是诞生神殿。自打遇到吼鲸王以来，就有某种力量在阻止我们接近北极，我觉得他们可能知道些什么。” “好吧，你去探探口风，我给老家伙抽血去了。” 三名伊努伊特人向导住在客舱靠近船尾的最后几个房间里，路诤在他们的房门上轻轻敲了敲，房门打开一道细缝，那个叫狼牙的向导从里面探出头来。 “我能进去么？” 狼牙十分犹豫，但路诤仗着鹿田英二一膀子力气，直接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路诤向里面一瞧，发现那个叫细雪的女人也在里面，正拿着湿毛巾在自己的同伴脸上敷着。躺在床上的男人叫白熊，生得十分高大，现在却无力地喘着气，看起来病得不轻。 听到动静，细雪放下手里的毛巾，眼中同样露出警惕的神色。 “我叫鹿田英二，是船上的轮机长，负责照看发动机。之前跟着北原船长一起来接过你们的，对我应该有点印象了吧？”路诤笑笑，“别紧张，我只是想跟你们聊聊。” “出去，羟吉塔人，我们没什么可聊的。”狼牙眼中的警惕丝毫没有减少。 路诤在他们房间里环视了一圈，但除了几件貂皮外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没必要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我说自己是轮机长，意思是说，我在北原船长那里很有影响力，有什么话想说，我可以代为转达。今天你们有些莽撞，船长他对你们的意见可是很大。” 狼牙想到之前的事，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一点，他点了点头，“好，愿意帮忙的人，就是纳鲁卡，这个词在我们伊努伊特语里是朋友的意思。我们伊努伊特人对待朋友从不吝啬，会把自己最好的皮毛送给朋友。” “没错，多条朋友多条路，我们应该做纳鲁卡。”路诤打了个响指，“那么你们伊努伊特人跟纳鲁卡聊天，都是站着聊的么。” “请坐。” 路诤随他们一起坐到房间里的沙发上，三人面对面，“其实我对你们所说的莫拉娜的诅咒很感兴趣，能否详细跟我讲讲这是怎么一回事？” “莫拉娜是维列斯维塔创造的女儿，也是祂的化身，是世间一切阴性力量的具象化，是寒冷和死亡的使者，疾病也是祂的权能之一。” 随后狼牙又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些诸如维列斯维塔必将席卷世界云云，和北原希尹曾经讲述过的内容大差不差。 路诤耐着性子听了半天，却没有听到自己感兴趣的内容，他找了个间隙插话进去：“好吧，但是平白无故，莫拉娜为什么要诅咒我们呢？” 狼牙憨声憨气地说：“因为生命来源于初火，是被斯瓦洛格从维列斯维塔窃取的力量，莫拉娜的使命就是剥夺一切有生命的东西，让初火重归维列斯维塔。” 路诤连连点头，“听上去似乎我们不论做什么，莫拉娜都不会放过我们。你也说了，维列斯维塔注定会席卷世界，我们逃到天涯海角都不管用，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逃呢？” 狼牙被说得一时语塞，他看向路诤，脸上露出愠怒，可能是觉得这个“不穿皮毛”的家伙是有意来找茬的。 这时，旁边的细雪冷不丁地说：“当然是因为你们偷走了莫拉娜的祭品，触怒了她，否则她为什么要在冬天还未来临前就召唤出寒冷的大风暴？” “祭品？” “就是你们从那艘船上捞上来的东西！那些是莫拉娜的祭品，你们动了莫拉娜的祭品，所以才招来她的诅咒！你们必须为自己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 说着说着，那个叫细雪的伊努伊特人脸上的表情又变得狰狞起来，“莫拉娜的意志比最寒冷的冰风暴还要冷酷无情，现在这艘船上所有得病的人都是被她选中的祭品，你们必须把祭品丢进海里，期待她也许会暂时平息怒火，否则没人能活着离开！” 路诤见终于问出点有价值的东西，心里闪过一丝兴奋，但他表面上却装傻道：“那些人不是怒吼号上的船员么，怎么变成莫拉娜的财产了？” 细雪昂着下巴，“你们这些愚蠢的羟吉塔人，还真是什么都不懂。那艘船上不仅有你们羟吉塔人，也有我们伊努伊特人，他们脸上画着图腾，说明他们都是作为祭品被献给莫拉娜的。至于那艘船，也是在莫拉娜的神力下迷失的。被莫拉娜选中的人，就像被猎人盯上的海豹，是不可能逃掉的！” 路诤一边听着，自动过滤掉与迷信有关的内容，“所以你们的祭祀方法是什么？把人的肺挖出来，然后身体冻成冰？” 细雪和狼牙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你们难道不知道？” “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我们怎么知道。”狼牙瓮声瓮气地说。 路诤观察着两人脸上的表情，觉得他们没在说谎，“他们是祭品，祭祀是谁？祭祀地又在哪里，难道是北极？” 提到北极，狼牙眼中明显露出了一丝迟疑，“应该是古代氏族的长老，他们能从火和冰中听到神的旨意。” 路诤连忙追问：“怒吼号是在北极探险期间失踪的，所以，莫拉娜的神殿在北极？你们氏族的长老也在那里？” “不知道。”狼牙连连摇头。 路诤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觉得自己问到了关键之处。 他也不着急，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说：“刚才你们说，我们是因为动了莫拉娜的祭品才会招来祂的诅咒。但这里有一个逻辑问题，是先刮起了冰风暴，而后怒吼号才趁着风雪逼近。如果冰风暴是莫拉娜的惩罚，那么她在我们触碰祭品之前，就已经动怒了。” “莫拉娜的意志就像北极的海那样深邃无边，即使知识再渊博、智慧再深厚的长老，也别想探明她的思想。”狼牙说。 “是因为神印地么？”路诤冷不丁地问。 听到这句话，狼牙的瞳孔像是触电般缩了一下，一旁的细雪更是一下捂住了嘴。 “或者我换个称呼，诞生神殿？”路诤死死盯着两人的眼睛。 短暂的错愕之后，狼牙恢复了冷静，同时他的神情也重新变得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些祭品是献给位于北极的神印地的，这场暴风雪也是为了阻止我们靠近那儿，对么？” 狼牙身体前倾，像是只即将捕食的猎豹，他冷冷地说：“羟吉塔人！别乱打听些你不该知道的东西，贪婪或是好奇心都会害死你！” 路诤的目光越过咄咄逼人的狼牙和细雪，放在那个病重的白熊身上，“如果需要把祭品扔进海里，才能平息你们那位莫拉娜的怒火，那么很遗憾，你们中也有人被不幸选中了，你们会将他也丢进海里么？” “这些不需要你管。”狼牙冷冷地说，“你不是来帮助我们的，你是来打听神印地的消息的，你这个狡猾的羟吉塔人，你不是纳鲁卡，给我出去！” 路诤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淡淡地说：“可能你们不知道，我们的船医正在开发一种可以治愈这种疾病的血清，药到病除。不过血清很有限，只能优先供应最需要它的人。如果你们打定主意要把同伴献祭给神，我觉得就没必要给他留那一份了。” 细雪狠狠瞪着他。 路诤转身向门口慢慢走去，“当然，如果你们改变主意，决定和我聊聊神印地的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记住，我叫鹿田英二，是这里的轮机长。” …… 顾城忙着制作血清，他在船上的无症和轻症患者身上都抽了一些血做对比实验，最后选择了几个人作为血清的提供者，主要来自于北原希尹，但路诤也贡献了不少。 他把制作完成的血清注射到几个重症患者的身体里，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当天患者的症状就减轻了。 报告结果后，北原希尹非常高兴，当场送了顾城一瓶自己收藏的冰酒。船上的其他人也都松了一口气，一直以来蔓延的恐慌情绪也逐渐消退了，只要有救治的手段，大家就没必要那么紧张了。 期间，路诤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进行自我隔离，盘算着神印地、诞生神殿和未知病毒之间的联系，同时，他也在等那几个伊努伊特向导自己找上门。 由于血清有限，原则上当然要优先分配给急需的患者，而定义急需的权力掌握在顾城的手中。那几个伊努伊特向导无权无势，和原本唯一的靠山北原希尹的关系又搞僵了，由不得他们不就范。 两天之后，他们终于找上了门。 狼牙红着眼睛问：“你真的能搞到血清？” “当然，不过我有条件。” 一旁的细雪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头凶狠的母狼，“羟吉塔人，你想要什么，说出来，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给你。” “没必要这样吧，弄得好像我是个坏蛋似的。我看你的症状也不轻，来，先喝杯热水，润润嗓子，我们慢慢谈。”路诤倒了杯水递过去。 细雪刚想接过杯子，却被旁边的狼牙一把抢了过去，他昂起头吨吨吨地一饮而尽。 喝完水，他把杯子重重地扣在桌上，展示了一下空空如也的杯底，像是刚才喝的不是水，而是断头酒，“在我们这儿，危难时喝了别人的热水，就相当于欠了他一条命，必要的时候要拿命来还。说吧，你想要什么？” 路诤不知道伊努伊特人还有这种风俗，吃了一惊。 “快说你的条件！” “我想知道‘神印地’是怎么一回事。” 细雪刚想说话，但狼牙却立刻喝止了她，“闭嘴！我是队长，这件事只能由我来做，这样就算被莫拉娜怪罪，冰雪也只会落到我的头上。” “尹阿喀，我……” 狼牙不再看细雪，转向路诤，狠狠盯着他，“你为什么要打听神印地的事？” “好奇，不行么？” 狼牙刚要说话，路诤打断他，“等等，好奇的人不止我一个，容我再叫点人。” 过了一会儿，李麒坤、周亭、顾城都来到他的房间，狼牙和细雪一一打量着他们，眼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不过在看到顾城的时候，他微微点了点头，可能是觉得船医既然也来了，所谓的情报换血清大概率不是什么谎言。 “虚伪的羟吉塔人。”狼牙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们打着考察的名义，暗中却觊觎着祖先的遗产，比最卑鄙的强盗还要下作，简直是一群盗墓贼！” “骂也骂够了，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狼牙沉默了一会，无奈地开口道：“所谓神印地，其实就是斯瓦洛格找到初火的地方。” “传说在北极的深处，存在着一处古战场，黑神和白神曾经在那里交战，是雷与火的交汇之地。在我们伊努伊特语中的读音叫‘加瓦姆维列姆卡’，意思是‘生命起源之地’，也是维列斯维塔最初的那道裂缝，英雄斯瓦洛格从中取走了初火。” 路诤挑了挑眉毛，“生命起源之地”这个词让他想到了“诞生神殿”。 狼牙继续说：“初火为斯瓦洛格带来了几乎无穷无尽的力量，他教导了十二个孩子，他们就是后来我们伊努伊特十二部族的首领。斯瓦洛格教会他们纺织、绘画、占卜、草药和冶铁的技术，带领他们砍伐森林、治理河道，制作车轮、建造房屋，把狼驯化为狗来管理鹿群。这样，我们伊努伊特的部族一点点发展壮大。” “你们那位瓦哥简直是燧人氏、有巢氏、伏羲氏、仓颉和夏禹的威力加强版。”周亭竖起大拇指。 狼牙不知道周亭口中的人物都是何方神圣，只当是他拿关都地区的神话人物来做对比，冷冷地哼了一声，“斯瓦洛格是世界上最初的英雄，几乎与神明等同，哪里是七七八八的家伙能比的。” 周亭见一个异界人竟然敢对华夏人文始祖表示不屑，于是撇了撇嘴，“哼，要是瓦哥真那么牛，你们怎么还龟缩在北边这一片，不去南面水草丰美的地方，是不喜欢么？” 狼牙愣了一下，听出了话里的阴阳怪气，他气得拍案而起，不过慢慢又坐了回去，“因为斯瓦洛格虽然强大，但他毕竟是人，不是神……是人，终究是会死的。” “斯瓦洛格到了晚年，认为当时那十二个学生中没人有资格继承初火的力量，强行把初火交给他们，只会给世界带来无尽的纷争。所以他就再次踏上旅途，返回了‘加瓦姆维列姆卡’，在那里修建了一处祭坛，把初火封印在了里面。” 路诤问：“所以那里就是神印地？封印初火的地方？” “不错。”狼牙点了点头，说道：“有关神印地的事我已经讲完了，现在轮到你们履行诺言了。” “不是，”周亭一边用小指头抠着鼻子，一边说：“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呢，藏得跟个宝似的。这不就是一通神话故事么，也想拿来跟我们换血清？这要放到拼多多上，是要被无效退款的。” 狼牙立刻急了，“你们是要食言？” “我们没有要食言，我们只是需要评估你讲的神话故事到底有多少价值。”路诤说。 “这不是神话故事！这是真实的历史！”狼牙恶狠狠地说。 “鬼扯的吧。”周亭不屑，“日本鬼子还说他们是神武天皇的后代，万世一系呢。就这种等级的神话故事，我们成熟的作家一个下午至少能编出十份还不带重样的。” 狼牙被他呛得怒不可遏，眼见双方可能爆发冲突，顾城举手道：“我有一个问题。” 见说话的是医生，狼牙压了压火气，说道：“你问吧。” “你刚才说斯瓦洛格是从‘生命起源之地’带来的初火，可是假如在那之前世界上还不存在生命，那么斯瓦洛格是从哪儿来的？十二氏族又是从哪儿来的？” 周亭双手一摊，“编岔了呗，没文化的人是这样的呀。”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重大的逻辑漏洞，狼牙急得脖子根都红透了，两只拳头狠狠攥紧，却没法解释。 路诤沉默不语，神话在流传的过程中当然会有因为后人牵强附会随意改编而导致的漏洞，例如斯瓦洛格完全可能只是古代的宝可梦训练家，在探险中误入了什么神代遗迹。所谓世界上最初的英雄可能只是后人攀附的结果，但其他内容却未必是假的。 路诤想了想，问：“你们为什么认为，斯瓦洛格取得初火的地方，是生命起源之地？” “在取得初火之前，世界完全被冰雪覆盖，是初火融化了冰，带来了水，生命才得以繁衍。取得初火的地方，当然应该是生命起源之地。”狼牙说。 路诤摇了摇头，这个回答显然没什么说服力。按照狼牙的说法，初火对应的应该是太阳，或者说是光，他们要找初火，应该去究极空间，而不是北极。 “初火到底是什么东西？” “初火就是初火。”狼牙一副不想再谈下去的模样。 “喂，你这种答案写在试卷上拿不到分的，知道不？”周亭撇嘴。 狼牙忍了这个小眼睛的家伙很久了，他气急败坏地说：“混蛋！你们到底还给不给血清！” 路诤说：“我换个问法，狼牙，你之前特别害怕告诉我们有关神印地的事，为什么？” “神印地是我族的秘密，透露这个消息的人不仅会遭到神罚，而且还会被宗族除名，剥夺荣耀的姓氏，死后无法和祖先葬在一起，灵魂永远在黑暗中徘徊。”狼牙低声说。 “尹阿喀！”一直沉默不语的细雪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去叫他的名字。 路诤观察着这两人脸上的表情，细雪的悲伤和狼牙的阴郁不像是假的，要说是演出来的，就这演技，付出一份血清，他也认了。 “神印地的秘密对你们很重要？” “当然，那里封印着斯瓦洛格留下的初火。传说谁掌握了初火，谁就能取得统治整个世界的权力。我们过去十二氏族的祭祀每年在极夜降临之前，都会在北极进行古老的仪式，就是希望破除封印，取出初火。” “初火节？”路诤想到了他们在伊努伊特聚居地见到的火把仪式。 “嗯。”狼牙点了点头，“按照斯瓦洛格临终前留下的预言，当十二氏族的后人齐聚‘加瓦姆维列姆卡’，举行特定的仪式，血肉交融再不分彼此，封印才会重新打开。不过随着十二氏族逐渐分道扬镳，过去的仪式逐渐变成了庆典。” “统治世界？越说越离谱了。”周亭嗤笑，“你们所说的世界，不会就是北面这一片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岭吧？” 狼牙冷笑一声，“你们根本不明白当初斯瓦洛格的力量到底有多么强大。除了没有得到永恒的生命，斯瓦洛格几乎拥有一切，连注定要冰封一切的莫拉娜都只能在斯瓦洛格的伟力面前退避三舍。” “吹吧，你就继续吹吧。”周亭说。 狼牙这次居然没生气，他昂着下巴，不屑地说：“你没有见过真正的力量，就像是一只海豹试图揣测人的智慧那样滑稽。” “他妈的，居然刚质疑咱们作家的吹逼功力。”周亭瞪大他的小眼睛，“喂，听说过梵天不？告诉你，咱们的世界不过是梵天他老人家的一个梦罢了。” 狼牙当然没听说过印度神话，要说拼神仙的战力，那全世界的民族加在一块儿，确实也不够印度人打的。 狼牙被杠得脖子通红，“你这个愚蠢的羟吉塔人！你这个无知的小海豹！” “你又何尝不愚蠢，你又何尝不无知，你又何尝不是小海豹？”周亭摇头晃脑，念出琼瑶奶奶写情侣吵架时的台词。 狼牙气得不行，嘴里不停的叽里咕噜。 周亭听不懂，但知道都不是什么好词，他双手叉在胸前，“反弹！” 这种小学生吵架的行径叫路诤看呆了，差点捂住自己的脸。 这时，一旁的细雪冷笑一声，说道：“羟吉塔人，你们不是来找急冻鸟的么？但即使是急冻鸟，在斯瓦洛格的力量面前，也有如三岁的稚童之于巨熊。” 听到这里，路诤忍不住皱了皱眉，急冻鸟作为三圣鸟之首，在二级神里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存在，况且在北极算是主场作战，发挥出的战斗力还要强上三分。要知道，当初白见神社的那位宫司在使用灵魂石板重塑身躯之后，也未必及得上急冻鸟。 但如果细雪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位斯瓦洛格，可能有逼近一级神的实力，而每一位一级神，都有毁灭人类文明的力量。 狼牙叽里咕噜了半天，大概是骂累了，他狠狠在地上啐了一口，“都讲完了！你们要是再问我神印地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好了，血清到底给不给？” 看狼牙脸上的表情，大概他们要是再多说一句，他就要动手了。 路诤说：“血清我们可以给你，不过还需要一点准备的时间。你说的东西有不少疑点，在此之前，如果我们有问题需要解答，你不能拒绝。” 闻言，狼牙又在地上啐了一口，“虚伪的羟吉塔人！贪婪的羟吉塔人！你们还要多久？” 路诤看向顾城。 顾城挠了挠头，说：“大概需要半天吧。” 闻言，狼牙脸色好了不少，他拽起细雪，摔门而出。 周亭看向地上被狼牙啐出来的两口浓痰，啧啧道：“路爷，换我是你，我非叫他把自己吐出来的吃回去不可。” 路诤没放在心上，他们一通敲诈勒索，虽说是为了任务，但手段却不光彩。 顾城问：“路爷，你真要给他们血清？” “嗯。”路诤点了点，“你那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是没问题，但那支血清本来计划是给坤坤用的，他可病得不轻。”顾城转头看向瘫坐在床边的李麒坤，从刚才开始，他就一言不发，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李麒坤咳了两声，无力地挥了挥手。 “没办法，那就只能先委屈一下坤爷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巨石阵 除了北原希尹之外，顾城又找到了几个天然免疫的对象作为血清的原料来源。 重症患者陆续接种血清，症状好转。期间北原希尹又召开了一次会议，并成功推动大家继续航行。 一周之后，他们终于抵达北极，这个时间点要比原计划预计晚上将近十天。 可能是逐步逼近高气压带的关系，风力明显降低，在这里，风力甚至减弱到只有十几公里每小时，以这种风速，他们完全可以下船行动。 冰蓝未来号缓缓停靠在一处岸边。 北原希尹站在甲板上，指向那片被广袤的冰雪覆盖的陆地，说：“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叫冬阳海岸，是瓦罗日奇群岛的最南端。虽然看起来像是大陆，但实际上那是一系列的火山岛，因为被永久冰盖覆盖形成的，所以可以由陆路相连。瓦罗日奇是伊努伊特神话中的地火神，因此得名。” “我宣布！我们成功抵达北极了！” 甲板上响起一片欢呼和掌声。 冰蓝未来号放下登船舱，由于冰层很厚，他们也不用乘坐专门的登陆艇，直接踩在冰面上就能站稳。荷枪实弹的军人先行登陆，他们看罢一圈，发现没有危险，于是船员和研究人员逐渐下船。 路诤等人跳上岸边，裹了裹身上的保暖衣，虽说现在的风速已经不算大了，但刮在脸上依旧像是把刀子在割。 玩家们一边眺望北极的冰天雪地，一边看着研究团队忙里忙外。江立川博士的团队从船上驾驶着巨大的冰钻车在永久冻土层上打洞，把钻头深入冰层深处采样，顺便还要布下测量海水盐度和生物密度的各种游标传感器。 北原希尹走了过来，“他们等会要在更远的地方布置一个临时考察站，你们准备一下，把周围野生的精灵驱逐掉，我会安排一个向导跟着你们。” 在北极，和寒冷同样危险的，是各种饥饿的宝可梦。尤其是冻原熊，这种纯肉食型的宝可梦在北极几乎没有天敌，它们普遍身高超过四米，体重超过一吨，合作甚至可以捕食鲸鱼，嗅觉极为灵敏，能够隔着几公里发现猎物的气息，在冰面上的奔跑速度可以比拼雪地摩托，极厚的脂肪层可以免疫大部分子弹射击。 路诤点了点头，北原希尹选中他们作为船员，不单是看中他们的驾驶技术，更重要的是他们训练家的身份足以处理各类情况。 船员们被分成了三队，北原希尹带着其中一队向最危险的北面去了，而路诤等人被分配到了西面，沿着海岸线探索。 行进了快十公里，但一路上什么宝可梦也没遇到，除了岛屿内部冰山的曲线起伏，再无其他变化。 周亭慢慢有点不耐烦了，“拜托，老家伙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就这生物密度还需要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这一片亮晶晶的白色晃得我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再多待一会儿，不会得雪盲症吧？” 路诤虽然是一个二周目玩家，却也没在北极探险的经验，只当这是寻常情况，“少抱怨两句吧，你当这是来旅游的么，这是工作！是工作啦混蛋！” “工作个屁啦，老子是来打游戏的好不好？再没怪打老子下线码字去了。”周亭不满地小声嘟哝。 “闭嘴！愚蠢的羟吉塔人！”细雪低喝了一声，然后别过头去。 “大妹子，怎么啦？对咱有意见？”周亭大大咧咧地说。 细雪是他们这一队的向导，因为之前发生的不愉快，对他们的态度十分冷淡。她对周亭不理不睬，小心翼翼地跟在一条白色的大狗后面，向四周警惕地张望。 这条大狗是伊努伊特人驯养的雪橇犬，皮毛雪白，生得十分神俊，据说有古代风速狗的血统，善于发现危险的捕食者和冰层的裂隙。遇到危险的天气，它们还是移动的火炉，好的猎人能够凭借雪橇犬和一把猎刀在北极生活超过一个月。 路诤瞧着这条威风凛凛的大狗，看出有些不对劲，只见它低头在雪地里中嗅着，耳朵紧紧贴在头上，尾巴伸得笔直。 “它发现了什么？”路诤走到那条大狗旁边，低头向它嗅闻的地方看去。 “别碰我的克妮克！”细雪炸了毛似的拦住路诤。 路诤悻悻地把手放了下来，因为早年的一些经历，他对狗狗十分有好感，本来还想在那条大狗身上多撸几把。 雪橇犬伸长鼻子在空气中闻了闻，粗短的耳朵转向一个方向，吠叫了两声，朝那边跑去。 见狗狗做出这种反应，即使没有养狗的经验，也知道它是发现什么了。 细雪和玩家们一路跟在雪橇犬后面，它的叫声越来越急促，最后在翻过一个略高的坡度后，他们看到一望无际的冰原上出现了一个由十几块巨大的黑色石块垒起来的建筑，像是深埋在冰雪中的巨人伸出的手指。 “那是什么？碉堡么？”周亭眯着他的小眼睛向那边眺望。 “不……那好像是巨石阵。”路诤侧头想问细雪认不认识那是什么东西，却见她已经划着滑雪板向那边去了。 “跟上。”路诤压低声音，“小心点，可能有遭遇战。” 玩家们都点了点头，这些石块出现得十分突兀，看上去就有些蹊跷。 周亭摩拳擦掌道：“得嘞，准备开怪喽。” 他们撬动滑雪杖，顺着坡度向冰原上的巨石阵滑去。 作为一个习惯宅在宿舍里码子的网络写手，周亭完全低估了滑雪能够到达的速度，在经过一段距离的加速后，他被劈面而来的劲风和陡降的失重感给吓到了，在寒风中哇哇怪叫。幸好人物面板高超的灵巧属性救了他一命，他左右腾挪保持住了身体平衡，没有在雪地上摔断腿。 顾城摘去滑雪镜，看着这家伙两股战战一脸后怕的样子，嘲笑道：“老周呀，上次叫你跟我们一起去滑雪玩你不去，这下出丑了吧？” “我是作家，我要辛勤码字的，每天睁眼就欠三千字，哪有时间跟你们出去浪费。”周亭嘟哝。 “好吧作家兄，但你有没有听说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写书这么扑，就是没有生活经验导致的，尤其是恋爱方面的经验。” “妈的，你就继续笑话我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老子上了白金，再回来狠狠打你们的脸！” 顾城摊手道：“好吧，可你连签约都签不上呢，差得有点远咯，加油。” “别逼逼了，速度跟上。”路诤俯身把靴子从绑好的滑雪板里解了下来，靠雪地靴底部的防滑纹理抓地，迈步追向前方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细雪。 路诤一手握着精灵球，一边跑着，终于追上了她和那条雪橇犬。狗狗正围在细雪身边转悠着，同时发出吠叫，但细雪脸上的表情明显不太对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片黑色的巨石阵，慢慢往前走着，像是个受到死灵法师召唤的游魂。 他一拍细雪的肩膀，“喂，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细雪怔了一下，像是回过魂来，脸上的表情再度变得凶巴巴的，她恶狠狠地说：“羟吉塔人！你再敢随便碰我，我就割掉你的手！” 路诤没理会她的威胁，指向前面的巨石阵，说：“你认识那东西，那是你们伊努伊特人的神庙？那儿不会就是你们举行冰葬祭祀的地方吧？” 细雪目光闪烁了一下，冷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路诤耸了耸肩，这个伊努伊特向导不愿说也没关系，他们大可以自己探索。 这时，雪橇犬向一个地方飞奔过去，凑在地上闻了一口，随即汪汪大叫起来。它的叫声显露出某种惊恐，路诤和细雪赶忙向它跑去，低头一看，只见地上是一片殷红，是某种动物甚或是人类的血迹。 路诤伸手捻了一点，血已经冻结成冰了，在这种北极这种环境下，除非血是刚洒出来不久，否则很快就会冻上。 他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腥味，以人类的嗅觉，想要分辩出是什么东西的血，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有味道本身也包含了足够的信息，至少可以说明两点，血是新鲜的，他都能闻到，没道理饥饿的宝可梦闻不到，但四周却没有发现什么宝可梦活动的痕迹，这说明这里可能刚来过顶级的捕食者。 这时，其他人也追了过来，他们发现了地上的血迹，都有些紧张。 路诤抬头看向细雪，问道：“那里有什么？不会是大群的冻原熊的巢穴吧？” “你害怕了么？害怕就别跟过来。”细雪继续向那边走去。 几人向着巨石阵行进，地上的血迹出现得越来越频繁，那只雪橇犬一路在地上嗅闻，尾巴伸得笔直，显得如临大敌。玩家们越来越紧张，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紧紧抓着手里的精灵球，随时准备丢出去，其他人则手持大口径步枪，左看右看，唯恐遭到伏击。 不过他们一路抵达巨石阵下方，依然什么危险都没有遇到。 周亭站在地上仰望那些超过十米的黑色巨石，看到石头表面棱角分明，有些甚至有笔直的截面，犹如是一座巨斧削成的塔。 他啧啧称奇，“这石头少说也有十吨重，你说它们是怎么被运到这里的？” 路诤在石头上摸了摸，入手有些粗糙，“这是玄武岩，是火山喷发形成的，这里是火山岛，建造它们的人不是从大陆上运过来的，而是就地取材。” “那也应该废了不少功夫吧？图啥？”顾城问。 “为了举行某种宗教仪式吧，古人建造神庙从来是不惜成本的。”路诤的目光瞥向一旁的细雪。她已经脱去了手套，把手搭在那块石头上，一脸的虔诚。 “咱们要进去么？”顾城伸头往里看。 “当然。”路诤说，“注意，见到有威胁的目标千万别犹豫，直接开枪！” 细雪被路诤的话惊动，刚想说什么，但路诤已经带着几名玩家和船员走进了巨石阵。 他们刚踏入巨石阵的核心区域，没走多远，就闻到里面飘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几人绷紧了脸，小心翼翼地绕过一排排林立的石头，往里面一瞧，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由被吓了一跳。 只见被层层的黑石围绕在中心的是一个直径超过二十米的巨坑，巨坑中装满了紫红色的血水，无数的尸体被浸泡在血中，狰狞得犹如恶魔的油画。 路诤向那边瞧去，仅随意一瞥，就看到了诸如白海狮、喷嚏熊、长毛猪、海魔狮、冰九尾等宝可梦。有人残酷地杀死了它们，并用锐器破开它们的腹部，把内脏挖出来，汇聚在整个坑中。 不过万幸的是，他们暂时还没在里面看到有人类的尸体。 “我了个去，这是什么情况？”周亭瞪大眼睛。 “应该是某种血祭仪式。”路诤看向跟在他们一起走进来的细雪，“你是不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细雪脸色并不好看，她的那条雪橇犬也被吓得够呛，全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她蹲在雪橇犬的身边，一边用自己的脸蹭狗狗的头，同时用手不断抚摸着它的脖子，雪橇犬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见她这副样子，路诤觉得从她这里大概也问不出什么了。 “走，去那边瞧瞧。” 但正在这时，地下那处洞里的血水波动了一下，下一刻，十几个浑身被鲜血覆盖的人从那血池里爬了出来。 “妈呀！”周亭被突然爬出来的家伙们吓了一跳，差点摔倒。 那些人浑身沾着血，全身通红，看上去十分惊悚恐怖，他们嘴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同时慢慢趟着血水走过来。 其他船员也被吓得不轻，他们纷纷端起手里的枪，同时发出最后警告：“站住，别动！” 但这些怪人不管不顾，船员们正要开枪，细雪忽然张开双臂拦在了他们前面，“等等！” 船员们被细雪吓了一跳，刚忙把枪口抬向上方，“嘭”的一声，子弹擦着细雪的脸射向了上空。开枪走火的那名船员更是惊出一身冷汗，刚才就差一点，子弹就打在了细雪的脑袋上。 但被她一打岔，那些怪人已经爬上了血池，距离他们不到十步。 这时，旁边有人冷冷地说：“帝牙海狮，冰冻风！” 细雪侧头看去，只见路诤丢出了精灵球，一只体型硕大的蓝色海狮拦住他们之间。那只精灵张口喷吐，凌厉的寒风如刀子一般扎向前方。那些向他们走过来的怪人们抵挡不住冻气，只能停下脚步。 但他们虽然停住，嘴里依然发出叽里咕噜，似是威胁。 路诤看向细雪，“他们也是伊努伊特人？这些精灵都是他们杀的？” 船员们也看向细雪，他们多是训练家出身，见到人类对野生宝可梦进行这么血腥的屠杀，神色都有几分不渝。 细雪没有理会，她上前一步，也对着那些伊努伊特人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嘿，能听懂他们在逼逼啥么？”周亭凑到路诤身边压低声音问。 路诤摇了摇头，北原希尹带上这群向导，除了他们熟悉北极的环境，大概还有出于让他们做翻译的考量。不过除此之外，他们这里再没人能懂伊努伊特人的语言。 双方对话的声音逐渐高昂起来，似乎有些冲突，路诤猜测可能是对方质问她为什么要把外人带过来。细雪解释了几句，而后对方的语气开始趋于缓和，似乎在劝说。 路诤仔细观察细雪脸上的表情，她先是惊讶，然后愣在那边，对方再说了几句，她又变得十分犹豫。 路诤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他走到细雪旁边，拍了一下她的胳膊，“你们在谈什么？” “没什么。”细雪冷哼一声，“长老对你们这些贸然闯入圣地的羟吉塔人十分不满，你们没有经过冰洗仪式，踏足这里，只会把肮脏的东西带过来，污染神圣的土地！” 周亭嘟哝：“不欢迎就早点说嘛，我们过来的时候，你怎么不提？” 细雪不理会他，对周围的人说：“快走吧，再不走，长老要发脾气了。” 船员们不想激化矛盾，见来人停住脚步，于是也慢慢放下了枪，听从细雪的吩咐，退出了巨石阵。 在离开巨石阵之前，路诤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些浑身沾满血的伊努伊特人拢着手站在石头边默默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像是一座座人形的雕塑，不过路诤总觉得他们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 稍微走远一点，顾城凑过来，低声问：“路爷，发现了么？” 路诤点了点头。 他当然明白顾城是什么意思，刚才那些伊努伊特人脸上用靛蓝色的线条在额头和双颊上画着繁复的线条，和在他们在冰下见过的冻尸脸上的图腾一模一样。再加上他们今天在巨石阵里做的那种血腥仪式，要说没什么古怪，纯属自欺欺人。 顾城往前面领路的细雪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要解开这座巨石阵的秘密，突破口还是在那位向导身上，至少要搞明白他们究竟谈了什么。 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最后由路诤走过去，问道：“刚才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细雪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地向前走。 “你们把那么多宝可梦都杀了，把放在巨石阵里，到底是什么用意？” 细雪还是不说话。 路诤深吸一口气，伸手从后面拽住了她的胳膊。 细雪立刻炸毛了，她反身一振，试图把手臂抽出来，但鹿田英二的力量属性十分扎实，以细雪的臂力，努力了半天，并没有成功。她转而威胁道：“羟吉塔人，放开我！否则我就剁下你的手！” “姑娘，事关船队安危，我必须要搞清楚，那些人究竟对我们有没有威胁。否则我只能将这件事如实报告上去，说有一伙神秘人，在一个疑似古代祭坛的建筑里举行血腥仪式。他们杀了几百只精灵，放干它们的血，血量大得形成了一片湖，甚至一度还有意对我们下手。我怀疑当年怒吼号的失踪，很可能和这种血腥仪式有关，也许他们真正属意的祭品并非宝可梦，而是人类。” “北原船长可能跟你们伊努伊特人有些香火情，但清国上校……你可能不认识他，我可以向你介绍一下，他是军人出身，这次出海全权负责保护江立川博士团队的安全，之前发射鱼雷，把莫拉娜的祭品炸个稀巴烂的人就是他。一旦被他知道这些，你猜猜，他会做什么？” 路诤一席话说完，看向细雪。 细雪停下脚步，回头对路诤磨着牙，像只被激怒的母狼，“你威胁我？” “不不不，这不叫威胁，这叫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们羟吉塔人来自礼仪之邦，一向以理服人。” 路诤赶忙递上台阶，“姑娘，之前我为了打听神印地的事威胁过你，是不大光彩。不过这也是为了排除危险，其实我对你们民族的秘密真没什么觊觎的意思，只是担心所谓的莫拉娜的诅咒，你也知道，之前船上切切实实有人染病死了。如果因此冒犯到你和你的民族感情，我由衷感到抱歉。” “闭嘴！”细雪脸上的愠怒居然一下子消失了，她左右张望，似有些惊恐，“你居然还敢在这里提神印地的事！” “为什么不能提？” “好，羟吉塔人，你不是想知道我们之前说了什么么？我告诉你。” 细雪踏前一步，压低声音说：“你看到的那些人是别的氏族的长老，他们是祭祀，也是神印地的守卫！他们刚才就在警告你们，说你们的一只脚已经踏在了莫拉娜的神国里，再不赶紧离开，就只有死亡的下场！” 第一百八十三章 北地史诗 玩家们随其他船员沿着海岸线走了一圈，沿途没发现什么大型精灵的踪影，大概在此之前，已经被神秘的伊努伊特人的祭祀队伍驱逐或者狩猎了，尸体摆在他们之前见过的巨石阵里。 到了傍晚，他们返回冰蓝未来号的时候，其他的驱逐队也陆续返回了。在登陆点附近，科考团支起了帐篷和各种他们看不懂的钻地设备。 路诤等人来到船长办公室，将他们之前见到的情况报告给了北原希尹。 北原希尹点了点头，“你们遇见的应该是北地伊努伊特，那里是他们的地火神庙。” “北地伊努伊特？” “就是一些不肯归化的伊努伊特人。”北原希尹随口解释了几句。 “随着工业革命以来的技术进步，联盟的势力向各个方向扩展，把更多的土地纳入自己的统治，生活在北寒带的伊努伊特人也被迫接受这种改变。” “他们一部分人南迁，尊奉联盟的法律，接受联盟的管理，联盟也划拨他们保留地，允许一定程度的自治。但另一部分人拒绝归化，因此受到打击，被迫在北极圈内生活，这些人就是北地伊努伊特。” “北地伊努伊特人还保留非常传统的生活方式，偶尔会进行在你看起来有些血腥野蛮的宗教活动。你们看到的那种仪式，大概是真正的初火祭拜。火山岩代表了地火神的力量，将寒神莫拉娜隔绝在外，祭祀们在祂的庇护下杀死生灵，这些融合的血肉代表着最初混沌的灵性，也就是初火的象征。” 听罢北原希尹的解释，周亭忍不住吐槽：“有没有搞错，泡在血水里的尸体居然象征初火，这也跑偏得太离谱了吧？” “具体的我也不太懂，虽然我在伊努伊特人的部落中生活过，但这种古代祭祀仪式已经失传很久了。你们去问狼牙，他大概也说不清，只有北地伊努伊特人的祭祀还知道怎么回事。某种程度上说，这些人才是真正的伊努伊特人，狼牙他们都只能算是半个。” 北原希尹又补充了一些北地伊努伊特人的历史，随即表示等明天天亮，他会亲自前去拜访。 汇报完毕，玩家们正准备告辞时，路诤犹豫了一下，转身问道：“船长，你听说过神印地么？” “你听狼牙他们说的？” 路诤点了点头。 “原来你对神印地这么感兴趣么，我还听说你为了打听消息，要挟过几个向导？”北原希尹双手撑在下巴上，看着他。 路诤心里一紧，心说老家伙好灵通的消息。 不过他转念一想，猜到大概这次出去，狼牙私底下向他抱怨过。考虑到这几个伊努伊特人有点惹人嫌，他的行为应该还算不上出格。但他很快又想到，这可能暴露他和周亭等人的亲密关系，手底下的人暗中结党，倒是可能犯上位者的忌讳。 路诤赶快转移老家伙的注意力，“向导说，我们之前遇到的古尸就来自神印地，他们是献给神的祭品。我们会得病，也是贸然动了神的祭品，再深入的话，也会跟他们一样。很多人为此感觉不安。” “你信么？”北原希尹挑了挑眉毛。 “不是很信。”路诤装出理性客观的样子，“但我怀疑一百年前怒吼号的失踪可能跟这个地方有关系，毕竟我们在船上发现了当年船员的尸体。有人劫持了怒吼号，俘虏并谋杀了他们。” “凶手可能就是你刚才提到的，北地伊努伊特人。案发地点就在所谓的神印地，动机可能是出于某种宗教仪式，也可能是复仇。如果他们是被联盟驱逐到北极的，那么出于报复心理这么做，并不奇怪。” 北原希尹想了想，“怒吼号的事，等我们回去向联盟汇报，自然有相关部门负责解决。不过我们这趟出海的任务是协助江立川博士考察北极的气候变化，查明古代悬案的真相不在此行的范畴之内。” “不。”路诤摇了摇头，说道：“我的意思是，神印地可能存在某种威胁。出于自身的安全考量，我们应该查明那里发生了什么，否则怒吼号的悲剧很可能在我们身上重演。” “放心吧，我们的装备比他们好得多，而且有我在，不会出事的。”北原希尹说。 路诤瞧了北原希尹一眼，心说你现在自信满满，但以最后的结果反推，你们的下场和怒吼号上的船员也差不了太远。 这时，旁边响起一个声音，“船长，神印地的事，真的连提都不能提？” 北原希尹扭头看去，见说话的人是顾城。他是船医，不久前用血清疗法挽回了整个行程，他的意见必须得重视。 “也不是，只是个在伊努伊特人中流传已久的神话传说而已。如果水城君真的很感兴趣，我可以把自己知道说给你们听。” 顾城点了点头，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我想关于斯瓦洛格从大冰裂中取走初火，并在临死前返回大冰裂将初火重新封印的故事，狼牙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们了。我就跟你们讲讲后续发生了什么，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从斯瓦洛格的十二个学生开始说起……” 北原希尹开始缓缓讲述。 在他的故事中，斯瓦洛格为了不让自己的传承断绝，收了十二个学生，这十二个学生各种继承了一部分斯瓦洛格的力量，并在伊努伊特部落发展壮大的过程中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在斯瓦洛格死后，他们之间也存在过短暂的共治状态，但最终却不可避免地走向分裂。 导火索在一次有关部落发展的会议上，有人主张保留现有的生活方式，有人主张南下征服更多的土地，有人主张应该先探索位于北极的“加瓦姆维列姆卡”。 路线上的分歧迅速转变为战争。 为了争夺部落的最高权力，这些昔日的同伴不惜对彼此刀剑相向。很快第一个死者出现，是当时那十二个人中最年长的领头大哥，因为试图以自己的威望压服其他人，而惨死在几个年幼的弟弟的联手下。 剩下的人立刻意识到彼此的关系再也无法弥合，他们各自带走了一部分自己的支持者。在那些人的支持下，他们各自宣称自己才是斯瓦洛格的继承人，于是古伊努伊特部自此分裂为十二个原始氏族，他们成为氏族的首领。 当然，有人不甘心部落的彻底分裂，至少南下派的首领希望能集齐整个部落的力量征服南边的大陆，让其他民族成为受自己控制的附庸。 但同为斯瓦洛格的学生，这十二个氏族首领的力量几乎旗鼓相当，在互有防备的情况下都奈何不了彼此。 于是，有人把主意打到了斯瓦洛格留下的初火头上，希望能开启神印地的封印，继承斯瓦洛格完整的力量，以他正统继承人的身份压服所有反对者。 其他人都亲眼见证过老师无与伦比的力量，深知一旦有人成功开启神印地，双方经过战争而达成的脆弱平衡立刻就会崩溃。他们要么阻止神印地的开启，要么抢在别人前面得到初火，最终，他们齐聚神印地，展开了一场十分惨烈的大战。 听到这里，周亭忍不住出言打断北原希尹的讲述，“有多惨烈？” “我不知道，但伊努伊特人的叙述长诗《库奇玛吉劳特》中有一段是这么说的，‘面对冰封的海面，祖先向大地下令，大地一分为二，从最深的地底召唤出黑色的巨蛇，巨蛇冲向高空，将太阳和星辰一并吞噬，它随口吐息，封冻的海水在赤潮中融化，再一吐息，海水沸腾，水中的一切生灵无处可逃’。” “好吧，果然还是当个神话故事听比较合适。”周亭耸了耸肩。 路诤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灵感，“火山爆发？赤潮指的是岩浆，黑色的巨蛇指的是火山爆发时产生的尘柱，尘柱遮蔽了天空日月？他们之间的战斗引起了火山爆发？” “有可能。”北原希尹轻轻跺了跺脚跟示意道，“如果《库奇玛吉劳特》中描述的是真的，那么我们现在所在的瓦罗日奇群岛，就是那场战争产生的后果之一。” “我去，果然够惨烈……然后呢？他们打出狗脑子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他们有如愿打开封印，得到初火么？”周亭连连追问。 “没有。”北原希尹摇了摇头，“《库奇玛吉劳特》中记述了那十二祖先最终的结果。他们中大部分人都埋骨在神印地，侥幸几位幸存下来的人也因为伤重不愈，在苦熬了一段时间后死去。有人在临终前留下遗言，说只有当十二氏族的血合而为一，神印地的门才会打开。” 路诤若有所思，“这似乎是某种隐喻。” “也许吧。”北原希尹说，“也许斯瓦洛格在生前就已经预见了他们的分裂，神印地的封印其实是某种考验，必须要那十二个人精诚合作才能打开。又或者他们作为斯瓦洛格的学生都曾得到过某件信物，那些信物各是钥匙的一部分，只有集齐钥匙的人才能打开神印地的锁。再要么，所谓的血指的是指某种天赋或者血统，而当时的十二个氏族首领都不合格，所以初火拒绝了他们。” “总之，最后的结果是，十二氏族中没有人打开神印地，也没有人在斯瓦洛格死后再次完成伊努伊特人的统一。相反，为了争夺有限的生存资源，冲突加剧、战争频发，仇恨一代代积累延续，十二氏族分道扬镳，其中有几支甚至在历史上除名，想要打开神印地的门，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北原希尹的语气略有些唏嘘，“因此，神印地就成为了他们的一个心结。按照预言，打开神印地继承初火的人，将同时继承斯瓦洛格之名，重新统一十二氏族，并带领伊努伊特人征服整个世界。” “够宏大，也够荒诞。”周亭听了连连摇头，“也不知道说他们什么才好，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这时，一直默默听着北原希尹讲述的顾城开口了，“船长，他们一直说得到初火的人就能征服世界，这是真的么？当年的斯瓦洛格，到底有多强？能赐予这种力量的初火，到底是什么东西？” 北原希尹摇了摇头，淡淡地说：“僧侣们说在圣灰中沐浴凤王火焰的人，能逆转生死，拔三毒、除八苦，得阿罗汉果位。可几千年来那么多高僧大德，又有谁见过长生不老的人？不过都是些传说故事罢了。” 其他人都略带着明悟地点了点头，唯独路诤绷着脸。 “船长，”路诤试探着问：“我记得之前你说过，你也有伊努伊特人的血统，那你没想过试试开启神印地？” 北原希尹愣了一下，随即失笑道：“那都是几千年前的传说了，九分假一分真，伊努伊特人因为历史传统有这方面的心结也就罢了，你们怎么也信以为真？” “在我看来，所谓的斯瓦洛格大概是一位古代的训练家，当然，那时候训练家还被称为魔兽使。他大概在北极探险的过程中契约了某只强大且稀有的精灵，借助精灵的力量，斯瓦洛格能做到某些在古人看来是神迹的事也并奇怪。” “他临死前去往北极，大概也是为了放生这只精灵，那十二个氏族首领为了争夺它而爆发战争，实属缘木求鱼，最后伤亡惨重、部族分裂，也是必然。” 路诤点了点头，北原希尹的推测当然符合常理，如果不是知道老家伙最后的下场，他可能就信了。 “船长，你说斯瓦洛格当初得到的初火其实是某只精灵？它现在还在神印地里么？” “斯瓦洛格生活的时代，距离我们没有一万年，但几千年总是有的。有千年寿命的精灵，只有龙种，但龙种畏惧寒冷，在北极……” 北原希尹的话说到一半，摆在他桌案上的内线电话响了，他接通电话，眉毛慢慢皱了起来。 “船长，怎么了？” 北原希尹无奈地说：“是江立川博士的电话，她说一个异常的高气压带正围绕着北极点成形，那里可能就是大寒流的成因，她要去更北的地方安置游标探测器，要我安排行程。” “好了，你们先去忙自己的事吧。” 见北原希尹明确下了逐客令，他们纷纷从沙发上站起身，拿着自己的外套离开办公室。 船上的隔离并没有结束，玩家们从食堂取了一份封装好的盒饭，带回自己的房间。闲着没事，四个人又聚在李麒坤的房间里打牌。 周亭向窗外看了一眼，现在不到下午5点，但天已经完全黑了，只在极远处的冰海尽头露出一道淡红色的细线。 “现在是10月底，快到极夜了，再过一个礼拜，全天都是黑的，下一次太阳升起，要到来年的两月份。”顾城随口解释，一边丢出两张牌，“对3。” “对7。” “对勾。” “对A。” “炸弹。” “要不起。” “要不起。” “顺子、葫芦，单走一个小6。”顾城丢出手里的最后一张牌，一拍手，“嘿，跑干净了，又是我赢！” 这是几人今天晚的第六把斗地主，顾城一个人就赢了其中的三把。 他是赢高兴了，但有人在旁边大倒苦水：“拜托，顾爷你走运归走运，能不能不要随便吸同伴的欧气啊，再吸下去，只能回非洲了。” 说话的人是李麒坤，他看着手上一把不成对的烂牌，苦着张脸。因为把自己的血清让给了伊努伊特向导，自己的病越拖越重，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了。光躺尸就算了，更重要的是，今晚的斗地主，他一把都没赢。 “不不不，首先非洲人没你那么倒霉。”周亭笑嘻嘻地说，“有没有看过《游戏王》？法老王他老人家说了，你连自己想抽的牌都抽不到，还敢说自己是非洲人？我们非洲没有你那么背的人。” 李麒坤气得把手里的牌一下子丢到桌子上，“不打了不打了，斗地主太无聊了，一点也不好玩。” “斗地主无聊归无聊，但总好过住院模拟器吧。”周亭耸了耸肩。 顾城干笑了两声，“坤坤，你是病人嘛，就算躺平我们也不会怪你咯。” “他奶奶的，还敢说我躺平？”李麒坤十分不忿，“你们几个倒是没躺平，有没有收获嘛？” “暂时还没有。”路诤摇了摇头，说，“现在看来，北极的异常，跟所谓的神印地脱不了干系。我有九成的把握，斯瓦洛格当年带走初火的地方，就是诞生神殿。不过们船上的几个伊努伊特人都是半吊子，所以线索卡了。要想进一步接触神印地的秘密，大概率还要等着剧情往下推进。” 顾城想了想，“这样是不是太被动了一点？” “要么还有一个选择，咱们主动找那些北地伊努伊特打听。” “你是说白天那些家伙？”周亭听了有些兴奋，他看了眼窗外，摩拳擦掌道，“好呀好呀，夜黑风高，正是绑票的好机会，心动不如行动，要不要现在就出发？” “但是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路诤一摊手，“咱们谁都不会伊努伊特人的语言，就算他们想说，咱们也听不懂。” 听到这里，大家都有些泄气。 “突破口还在那几个随船向导身上。”顾城低头想了想，“咱们得想个辙说服他们给我们做翻译。” “有点麻烦，上次的事之后，他们对我们很戒备。” “所以嘛，路爷你老是那么心急。打听情报就像谈恋爱一样，讲究一个循循善诱以退为进，结果你那么粗暴上去就是一通输出，把人家吓跑了吧？”周亭说。 提到这事，路诤也有点后悔，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他翻了个白眼，“好吧，那么舟远停同志，组织上决定了，这次就由你出马，循循善诱、以退为进，把伊努伊特向导骗过来给我们当翻译，好不好？” “不，我拒绝，那个叫细雪的不是我的菜。” 路诤捂脸，“妈的，我就不应该接你的话茬。” 这时，他们头顶的广播响了，“各单位请注意，突发情况，船内出现入侵者！非作战单元请立刻进入室内避难，紧锁房门，非必要不得外出！武装部和自卫队成员立刻携带武器前来甲板！重复一遍……” “什么情况？”周亭抬起头。 武装部指的是由清国石彻领导的军事团体，而自卫队则指的是船员中有作战能力的水手，作为精英训练家，玩家们当然也在其中。 路诤把扑克牌往桌上一丢，抄起外套就往房门外走，“走，去看看！” 他们带着精灵球，就算此刻没有装备枪械也具备很强的作战能力。 另两名玩家也都跟在路诤后面，他们正要推门而出，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喂！等等我，我也要去！” 几人回头看去，只见李麒坤从床上爬了起来，正努力往脚上套着袜子，周亭对他翻了个白眼，“坤爷，你一个重伤员去凑什么热闹？老实在屋里待着。” “这不行！妈的，老子必须要出去活动活动，再活动真成住院模拟器了。”李麒坤态度十分坚决。 周亭一脸嫌弃，“你去了也是拖后腿。”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我让宝可梦战斗，又不用自己上，没事的。”李麒坤说，“而且我的病情最近有好转，不信你们问顾爷。” 路诤和周亭同时看向顾城，顾城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看吧，老子现在最多算轻伤。”转眼间李麒坤已经把衣服穿好了，他试着在地上蹦了几蹦。 几人拗不过他，只得让他跟着一起去。 他们蹬蹬蹬往广播中让他们汇合的甲板处赶，刚跑出船员居住的舱室，就听见不远处的通道外传来枪声，听声音，发生交战的似乎是研究员们居住的区域。 玩家们互相看了看，路诤说：“走！我们去那边！” 他们转过一个路口，就看见通往研究员居住区的通道上横躺着两具军人的尸体，周围的墙壁上是一大片放射状的血迹，出血量巨大，染红了整个墙面。 他们胸口上有一道巨大的伤口，死因应该是被从正面剖开心脏，全身的血从一下子喷了出来。理论上说，用匕首也能造成这样的伤口，但通常人类并不会这么做，更有可能是什么嗜血的凶物用爪类技能造成的，但路诤一时也分辨不出杀死他们的是哪种宝可梦。 “都小心点！” 玩家们握紧精灵球，他们再转过一个路口，就看见十几个身披褐色皮毛的人影冲向通道口，几个军人把惊慌的研究员们护在身后，并用随身携带的手枪射击。 那些人影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居然像是猫头鹰那样，身体不动，脑袋以180度的夸张幅度直接扭了过来，露出一张颧骨十分突出的脸。 路诤等人脱口而出，“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