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媵妾知春(双重生)》 1. 第 1 章 磋磨 《媵妾知春(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渝州城冬季严寒,不常落雪,反倒时常下雨。 昨夜下了一整夜,今早才停。甫一打开窗,寒冷的风穿堂而过似是要将人掀个跟头。 勇毅侯府后宅西侧最是荒僻的一个小院,因着地处偏远,不仅主子,就连奴仆们都甚少踏足,以至于周围的石子路上生满了杂草。 小院名叫梨春院,住着少夫人娘家陪嫁来的姨妹盛知春。 盛知春此刻正卧床不起,病容好似西子捧心,柔弱地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她坐在床头,手扶凭几看着窗前的一株绿梅。 那株梅花脾气倔,不好侍弄,好水好肥的供着却也不怎么开花。 去年年前,花匠烦了,懒得理睬,正打算将它丢掉时,被盛知春捡了回来。 没了好水好肥,就这么摆在窗台底下,这会子竟开出几朵花来。 盛知春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身下的凭几,瞧着那株梅,心中竟生出几分萧索。 纸鸢掀开门帘从外面走进来,带了一股子寒风,吹得盛知春一阵接一阵地咳嗽。 纸鸢无措地坐在床边轻轻拍抚着盛知春的后背,一双眼睛憋得通红。 好在盛知春咳了一会儿便停下来,喘着粗气用细弱的手指拭去纸鸢眼角的泪。 “哭什么。” 自从半年前滑了胎,这月子一直没坐稳,又加上吹了几日寒风,让她缠绵病榻了这许久,再怎么将养也不见好转,就连说句简单的话都要喘上半晌。 大病一场后,盛知春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双唇没什么血色,下巴也十分瘦削。额间的蓝色抹额越发衬得她脸色苍白蜡黄,毫无生气。 此刻咳了这许久,喘得急了些,又耗神注意纸鸢的表情感受,一时间松懈下来,竟觉得头昏脑涨,两眼发黑。 虽然被盛知春安慰着,但纸鸢还是抽噎着哭出声来。 “我只叹姑娘的命苦,本就没有母家可以依仗,如今又失了侯爷的偏疼,这样冷的寒冬,姑娘您可怎么活得下去!” 盛知春闭眼假寐,心中虽不耐烦再听这些埋怨,却还是耐着性子哄着。 “忍忍总能过去的。以前在家里不也是如此么?” 自她嫁进来这三年多,侯爷进梨春院的日子屈指可数。 盛知春知道他是恼她新婚夜使了手段,两人虽是在那事上食髓知味,但侯爷终究光风霁月,自是看不上她那些下贱不入流的手段的。 纸鸢并没察觉出盛知春的不耐,仍旧自顾自地絮叨:“以前在家里,总有小娘照看着,总不至于让姑娘您饿着冻着。如今那群势利眼拜高踩低,瞧着侯爷是厌弃了咱们院子,竟然连应得的份例都不肯给了。眼下烧着的是姑娘你存的最后一点银丝碳,烧完这些,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盛知春张嘴想要说话,却吸了一口冷风,激得她再次咳嗽起来。 见她咳得满脸通红,纸鸢忙在一旁拿帕子端水,帮她顺着后背,忙活了好久,才渐渐止住了咳。 好容易不咳了,盛知春就着纸鸢的手喝了一盅茶,这才喘匀了气。 她刚要说话,却听得外面传来院子里洒扫的婢女客气又谄媚的打招呼声。 “向妈妈来了!” 盛知春神色一凛,认命地闭上眼睛。 没等相让,向妈妈竟自己掀帘进屋,朝盛知春福了福身。 “小娘,主母让您过去回话呢。” 纸鸢见盛知春神色倦怠,向前一步挡在向妈妈面前,谄媚的笑容堆了满脸:“我家姑娘自小产之后,就没坐稳过月子!主母不是叫回话就是叫议事,到头来,连每月该给的份例都不给全,向妈妈,求您开眼看看我们姑娘吧!她如今重病在床,再是下不了地的,不若您回了主母,今日就先歇一歇,啊?” 向妈妈半抬眼皮,赏了纸鸢一个眼神,懒懒地说:“谁家女人不生孩子?谁家女人不怀孕?便是主母,如今大着肚子,也得听老夫人的训示!我如今和小娘说话,竟轮得上你这蹄子满口喷沫子?” 纸鸢面皮子薄,被抢白了几句,脸涨得通红,口唇蠕动着,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向妈妈冷哼一声,抬手用力扒开纸鸢,抢站在盛知春面前,略微福了福身,便立刻站起来,高昂着头,比主子的排场还要大。 “我说春小娘,这样的丫头,合该大棒子打了出去,也省下不少事端!” 没等盛知春说话,向妈妈倒自己捡了张凳子坐下来,仍旧鼻孔朝天,神色傲人。 “老婆子我倚老卖老,今日便同六姑娘您交个底。”向妈妈顺手拿过桌旁纸鸢新沏好的茶,呷了一口,面带嫌弃地撇在一旁。 “您自小未长在嫡母大娘子的院子里,反倒是被虞小娘养成这么个高不成低不就的性子,竟没想到这张面皮还真让咱们侯爷生了分欢喜!您当日勾引咱们侯爷的下作手段从何学来,主母早就不在意了。如今主母有孕,咱们侯爷又不在府中,该依附谁,您知道的吧?” 盛知春疲惫地睁开双眼,出口的嗓音还带着咳后的哑意:“妈妈,这些话我自是晓得的。您倒也不必日日耳提面命,亲自踏足我这小院儿。” 向妈妈冷哼一声:“若不是大姑娘思念她的亲妹妹,你以为我想来这儿?六姑娘,趁早收拾收拾,随我去撷月阁罢!” 她站起身来,摆动着臃肿的身躯掀开门帘就要往外走。一只脚已经迈出了房门,又像是想起什么,转过头来看向纸鸢:“纸鸢姑娘也同去吧!” 说罢,向妈妈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盛知春愣了半晌,又多瞧了两眼窗边的绿梅,抬手招过纸鸢:“扶我起来梳洗。” “姑娘!”纸鸢红着眼眶,躲在一旁,并不肯往前一步。 盛知春叹了口气,似是宽慰她,又似是宽慰自己:“去吧。本就在她手底下讨生活,没得给自己平添烦恼。” 纸鸢无法,只得快步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将盛知春从床上扶起,在妆奁前坐好。 铜镜明亮,映出镜中人月貌花容。 盛知春抬手轻轻摸了把脸,心中感叹自己这一病竟如此瘦了。 病中不宜浓妆艳抹,但盛知春还是为自己点上了两点胭脂,总算是显得脸色不那么苍白。 纸鸢一面拭泪一面给盛知春挽了一个髻,又从妆奁匣子最底层取出一支攒丝桃花金簪,给盛知春簪好后,起身退了出去。 金簪小巧,上面的桃花却惟妙惟肖,似乎闭上眼睛还能闻到些许香气。 盛知春抬手抚上鬓边那支金簪,一时间竟愣了神,思绪渐渐飘回新婚当夜。 身着红色喜袍的侯爷醉醺醺地来到梨春院,手中还捏着这支金簪。 他说这金簪是亡母遗物,要给他未来的妻子。 侯爷一面说着,一面将那支金簪簪在了盛知春纷乱的云鬓上,神色悲戚,眸中逐渐染上欲色。 她心中欣喜,又反手喂了侯爷一盅茶。 那一夜应该是荒唐又疯狂的。 她二人红烛帐暖抵死缠绵,侯爷像疯了一样发泄,直到东方既白。 那时她想,他应该是对她有些情意的吧。 可是那一夜后,侯爷便不常踏足梨春院,即便偶尔在后院遇见 2. 第 2 章 冤案 《媵妾知春(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盛知春叹了口气,只能再加快些脚步。 梨春院在侯府西侧,撷月阁却在侯府正中靠东边的地方,若要走过去,需得绕过中间的一处湖。 湖名澄湖,取澄净明亮之意。 出嫁前在盛府,也有一口池塘,倒是比这澄湖小了许多。 虞小娘和盛知春就住在靠近池塘的秋荷斋,她曾经最爱在那口池塘玩耍。 池塘之中栽种了几株荷,一进入夏,荷花盛开,便结出许多莲子。 盛知春时常坐在池塘边,把脚泡在池塘里,剥莲子吃。 莲子白白胖胖,入口清甜微苦,十分解暑。 可那会儿盛璃月总嘲笑她。 她说,小娘养的就是没见识。住在一个秋荷斋就高兴成这样,我住的可是琉璃阁! 当时盛知春不懂,只知道不能顶撞嫡姐,只能跟在后面傻傻地笑。 后来她才明白,盛璃月是嘲笑小娘和她,枯枝败叶,秋水残荷。 向妈妈又在絮叨了:“……主母自有孕以来,食不下咽,最想吃的还是小娘你做的樱桃煎,说是比外面的蜜煎局做的还要好。等听完主母的训示,就请小娘在撷月阁的小厨房做一些樱桃煎给主母,也算是全了一片孝心。” “哟,正说着,就到了。”向妈妈语气轻快,转了个弯后,停在一处院门前。 “小娘,您且在院外等着,我进去和主母通传。” 盛知春应了一声,在院门外停下了脚步。 院门开着,头顶的牌匾上金书三个大字——撷月阁。 从盛知春小产后,侯爷就再没踏足过梨春院。 即便后来盛璃月时常叫她来撷月阁训话,她也再没在后院见过侯爷。 盛璃月怀了身孕,兴许侯爷是最开心的。 既然开心,又何必巴巴地跑到一个不受宠的妾室院子里,看一个病病殃殃的人呢。 于是,盛知春对侯爷也没了指望。 她身子不好,只盼着能熬过这一冬。 想到这儿,盛知春不由得咳嗽一声,浑身发起汗来。 其实梨春院到撷月阁的路程不算太远,可盛知春跟在向妈妈身后走得急,冒了汗,此刻站在院外吹风,直吹的一张苍白的小脸都染上不正常的红色。 一阵咳嗽过后,她微微张开檀口,急促地喘息着,后脊冒出的冷汗,似是要将刚换上的衣衫浸湿。 纸鸢心疼地从怀中掏出一方绣帕,轻手轻脚地印去盛知春额角渗出的香汗,想要说话,却又想到方才快言快语惹了向妈妈不高兴,还是让盛知春解围,只好悻悻地闭了嘴。 盛知春欣慰地瞧了她一眼,由她搀扶着,静静立在台阶上等。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盛知春几乎要两眼发黑晕倒在纸鸢怀中,终于,从院里走出来一个小女使。 小女使年岁不大,头上梳着双丫髻,却是同样的神色倨傲。 “春小娘,主母叫您过去呢。” 说这话时,小女使脸上带了丝鄙夷。 是呢,好人家的姑娘,谁会看得起妾? 纸鸢梗着脖子要同她理论,却被盛知春紧紧捏了捏手,憋闷地闭了嘴。 盛知春扯出一抹笑,柔声说:“那就多谢姑娘引路了。” “嘁。”小女使翻了个白眼,转身走进院子。 盛知春并不恼,扶着纸鸢搭过来的手,也跟着进了院子。 刚进院门,还没走近正屋门口,一盏大玉川先生便在脚边炸开。 随之而来的,是盛璃月经久不变的痛骂。 “我说要吃酸的酸的!你们自己尝尝!这是什么酸的!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盛知春见状,立在院子里,不再往前。 良久,正屋鸡飞狗跳结束,盛璃月才肯施舍给院中的盛知春一个眼神。 “来了?” 盛知春垂手而立,低眉敛目:“是,主母。” 盛璃月扶了扶云鬓上的珠钗,坐回罗汉床上,端起旁边桌上的茶轻抿一口:“既然来了,平日里教你的,也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盛知春点头应和着,向前两步,跪在盛璃月身前,将她的脚放在自己怀中轻轻捏着。 她的手法轻柔,穴位找的又准,直按得盛璃月舒服得眯起眼睛。 “嗯。这么多女使,还是你最贴心。这手法愈发的好了。” 听到这样侮辱性的话,盛知春并不着恼,仍旧卖力地为盛璃月捏着。 “主母如今有孕,怕是不能让小娘病体感染,不若奴婢替您捏吧?小娘有孕时也是奴婢伺候,奴婢是做惯这个的,总比小娘得心应手。” 纸鸢不忍见盛知春做下人的活计,只好毛遂自荐。 “住口。”盛知春手上的动作未停,横了纸鸢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说。 可盛璃月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她半阖的眸子豁然睁开,饶有兴味地瞥向跪在下首的纸鸢。 “模样长得倒是周正,跪近些我瞧瞧。” 纸鸢自然不愿,却又不能凭自己心情行事,只好膝行两步,跪在盛璃月跟前。 “抬起头来。” 纸鸢低垂着眼睛,并不看她,只将下巴抬了起来。 盛璃月将脚从盛知春怀里抽出,使得劲大了些,几乎要将盛知春带倒。 “姑娘!”纸鸢惊呼一声,就要扑到盛知春身下,却被盛璃月身边两个得力的妈妈制住。 “放肆!”向妈妈大喝一声,脸上的横肉气的发抖,“主母跟前,竟然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快快摁住她!” 盛知春忙从地上爬起来,端端正正跪好,软着性子讨饶:“嫡姐,纸鸢性子莽撞,但年纪尚小,还请嫡姐看在妹妹的面子上,饶恕她这一次吧?” 她叫了嫡姐,并没有叫主母,就是想让盛璃月记起两人血脉相连,留着她的人就相当于给盛璃月自己留人。 可盛璃月明显不想理她这一茬,只是懒懒地从罗汉床上坐起来,带着护甲的手捏住了面前纸鸢的下巴。 “这小模样,确实惹人疼爱。跟着我那六妹妹日子久了,竟也有几分像。你说是不是,六妹妹?” 盛璃月笑得森然,见盛知春不说话,小指往回一勾,锋利尖锐的护甲竟将纸鸢白皙的脸颊划破。 伤口从眼角划到嘴角,纸鸢脸上顿时血流如注。 盛知春惊呼一声,立时扑至纸鸢身前,奋力将制住她的几个婆子推开,将纸鸢搂在怀里。 她颤抖着身子,脸上还带着笑:“嫡姐,您这是何意啊?” 盛璃月似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阖上双目靠在粟玉枕上,白皙圆润的手指轻轻搭在隆起的小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 向妈妈见盛璃月此状,抢前一步,厉声道:“纸鸢姑娘,您做了什么,还不老实说,难道还要连累小娘替你遮掩不成?” 纸鸢脸上一阵抽痛,一面倒吸着冷气,一面说:“奴婢不知,还请向妈妈明示。” “哼,知道你不肯说实话!”向妈妈冷哼一声,走到门口和外面的几个女使悄声说了几句话后,退了回来。 盛知春将他们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脑中飞速运转着,却实在想不通纸鸢究竟有何处做的不合盛璃月心意,竟一门心思非要将她毁容! “嫡姐,纸鸢究竟做错了什么事,值得您如此大动肝火?不若妹妹将她领回院子去好好责罚 3. 第 3 章 落水 《媵妾知春(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不,别!” 几个妈妈拖着纸鸢就要往院外走,盛知春急急上前阻拦,却被她们一把推开搡在地上。 纸鸢哭喊着被拖行着按在刑凳上,左右两个小厮早已备好了板子,专等着主母开口。 “我没有,不是我!六姑娘,六姑娘您救救我!”纸鸢挣扎着,却被人用麻绳捆在凳子上,动弹不得。 盛知春心中焦躁,只好再次跪下求盛璃月收回成命:“嫡姐,主母!纸鸢应当是无辜的,我那屋子里也并没少份例,您就高抬贵手,放过她吧!她一个柔弱的姑娘,打上一板子怕是就会晕死过去,实在是承受不住啊!” 盛璃月不耐烦同她纠缠,并没理她,只是挥了挥手,轻飘飘地说了句:“打。” 向妈妈得令,站在正屋门前,厉声吩咐着:“打。照死里打!” 两个小厮开始动手,板子如同雨点般落在纸鸢身上,小丫头疼得大哭,嘴上却不肯饶人。 “我没拿,就是没拿!春桃和秋菊两个蹄子如此攀诬我,我若死了,定化作厉鬼前来找你们索命!” 听到这恶毒的诅咒,春桃和秋菊瑟缩着往后爬了爬,爬到向妈妈跟前,抬起头来惊恐地望着她。 “废物!”向妈妈怒斥一声,“你们两个都是死人子没吃饭吗?还不快快打死了事!” 盛知春知道今刻她们主仆二人是钉死了纸鸢不肯放,纸鸢同她自小一起长大,她自然看不得她被人冤死。 焦灼之下,盛知春咬了咬牙,在板子再次落下之前,冲过去扑在纸鸢身上。 两个小厮见状,立刻停了下来。 这春小娘虽不受宠,但实是主母的亲妹妹,若是真的打了下去,打出毛病来,主母到时怪罪的自然也不是她。 念及此,其中一人朝另一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一齐扭头,为难地看向台阶上的向妈妈。 纸鸢后背和腿上早已染满血迹,见盛知春扑过来,含着满口血沫连连推拒。 “六姑娘,您快闪开!别管奴婢!” 盛知春并不理会,她抬头看向屋里正专心点茶的盛璃月,笑得凄惨。 “嫡姐,这丫头坏了脸,又被打了这许多板子,怕是活不成了。您让我带回院里吧,我一定好生调教,绝不会让她再生事端!” 盛璃月没吱声,自顾自地注汤击拂,只是在听见盛知春的话后,长叹了口气。 向妈妈会意,挥手召来旁边站着的女使婆子,吩咐道:“春小娘乏了,先且拉过来赐座吧。那处血腥,可不敢让春小娘沾染,毕竟小娘还在病中。” 最后这话,是朝着盛知春说的。 几个身强力壮的女使婆子立刻走过来,左右搀扶着盛知春,将她从纸鸢身上用力拉开。 盛知春挣扎不过,看向纸鸢的眼中蓄满泪水。 纸鸢只是朝她笑着,闭眼摇了摇头。 “接着打!” 盛知春被按在圆凳上,制住手脚。 她不忍再看,却不得不听。 似乎是为了让盛知春宽心,纸鸢竟不再嚎哭,只是紧紧咬唇,硬生生扛着。 板子的重击声,院中女使的数数声,还有盛璃月点茶时茶筅的击拂声,一起入耳,盛知春几乎要当场崩溃晕死过去。 盛璃月嗤笑一声:“不是说一板子都挨不住吗,我看呐,正是皮糙肉厚,多挨几板也无妨。” 盛知春猛地睁开眼睛,一双眼睛早已变作血红。 她瞧着盛璃月的模样,突然笑起来,声音凄厉,犹如杜鹃啼血。 “主母,您如今怀胎大肚,竟还要随意打杀奴仆,当真不为肚子里的孩子积德行善吗?” 盛璃月击拂茶汤的手一顿,面目狰狞地瞪向盛知春:“你敢诋毁主母?” “妹妹不敢!”盛知春不卑不亢,“只是妹妹从不知道,侯府的规矩竟然是可以随意打杀奴婢,这话要是传了出去,没得叫人笑掉大牙!” 盛知春挣扎着站起身来,朝着盛璃月福一福身,继续说:“天底下本就没有没做的事情硬要承担下来的说法,嫡姐若觉得纸鸢说的是假话,不如报官!至于我是不是诋毁,就请侯爷回来后再做评断吧!” 此话一出,撷月阁所有的下人全都噤若寒蝉,生怕侯爷真的回来了,会拿他们开刀。 可盛璃月却一把丢掉手中的茶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盛知春,随后竟拍着手笑出声来。 “你还真是死性不改。”盛璃月笑出了眼泪,接过向妈妈手中的帕子轻轻印掉脸上的泪痕。 “和你说过,主君早就厌弃了你,不然也不至于你从我院子里小产,我还能安然无恙地待到现在。不瞒你说,自你小产以后,主君每日都会寄回家书,书上写了几句话,倒是关于你的。既然你如此思念主君,那就赏给你看看吧!向妈妈!” 向妈妈闻言,立刻走进内室。 盛知春隔着屏风依稀看到,向妈妈打开了一个梨花木箱子,又从中捧出一个玉匣来。 向妈妈捧着玉匣站在盛璃月跟前,她伸出白皙的手指在玉匣上抚摸两下,发狠一般抽出玉匣中的信纸甩在盛知春脸上。 “好好看看吧!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侯爷寄回来的家书!” 盛知春慌乱去捡,未见全貌,仅凭信件末尾的几行字,就让她如坠冰窟。 “……盛氏心机狠毒,断不能留……” 没错,是她心机狠毒,她不知廉耻,她千方百计地勾引。 盛知春脸色灰败,抓着几张信纸,形容憔悴地瘫坐在地上。 盛璃月似乎心情大好,瞥见院中行刑的人停了下来,轻蹙蛾眉扶了扶云鬓。 “向妈妈,这几个小子像是还没认清形势。不若你领了他们的身契,通通发卖了出去,省的在我跟前碍眼!” 向妈妈点头称是,黑着脸往院中一站,还没等作声,几个小厮立刻邀功似的行刑。 盛知春回过神来,一面哭泣一面手脚并用地想要爬到纸鸢身边,却被身旁的几个婆子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纸鸢面如金纸,一双眼睛看向她,嘴角却扯出一丝笑,像极了当年被送到她院儿里时的年少模样。 “噗”地一声,板子似乎打断了纸鸢的脊梁。 她瞳孔微颤,望向盛知春的一双眼睛慢慢失了焦点。 纸鸢的七窍缓缓有血流出,再配上她未闭的双眼,竟让行刑人不由得打了几个寒战。 “主母,这丫头不中用,没打几下就断气了。” 盛璃月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指上新涂的蔻丹,连眼皮都舍不得抬一下:“那就丢出去喂狗吧。” “哦,对了。”盛璃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瞥了还被按在地上的盛知春一眼,“春小娘应该这会子也疲累了,着人送她出去吧。” 说完这话,她阖上眼睛,一双手轻轻抚在小腹上,嘴角弯起一抹笑。 盛知春挣扎无果,呆呆愣愣地任由撷月阁的婆子将她拖了出去。 同时被拖出去的,还有用草席卷成一捆的纸鸢。 她想再看纸鸢一眼,可那些人粗鲁地推开她,拖着纸鸢从小门离开了侯府。 盛知春摔在石子路上,手脚都碰破了皮 4. 第 4 章 重生 《媵妾知春(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头痛,身子也痛。 整个身体像是被车轮碾过,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连身上的亵衣也全部浸透。 盛知春猛地惊醒,冰冷的湖水漫过口鼻时的窒息感还残留着,引得她略显急促地呼吸。 还未曾回过神来,一双素手掀开床帏,一盏烛光映了进来,盛知春这才看清眼前的人。 “姑娘,您……这是梦魇了?” 纸鸢端着烛台轻轻坐在床边,一脸关切。 盛知春愣怔地看了她半晌,倏尔落下泪来。 她抬起手想要触碰纸鸢的脸颊,却又停在半空,不敢落下。 纸鸢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烛台,跪坐在地上轻声问道:“姑娘,姑娘,您怎么了,可别吓我啊!” “几更了?” 盛知春回过神来,抬手抹掉腮边的泪水,出口的声音中带着丝干涩。 “方才才敲过,已经五更天了。” 盛知春扭头看向窗外,东方渐白,瞧着天是要大亮了。 她满眼泪水转过身来,万分不舍地瞧着纸鸢:“好姑娘,天要亮了,你避一避吧。” 纸鸢见她哭得厉害,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一面抽噎着,一面伸手揪着盛知春的衣角,小心翼翼地抬眼问着:“姑娘,您是不是发癔症了?都怪大娘子,非要让您没日没夜地给三姑娘赶制什么春衣!瞧瞧给您熬得……” 赶制春衣? 盛知春猛地记起,嫡母确是曾命她赶制春衣,只为了嫡姐及笄之礼。 可嫡姐不是已经嫁入侯府,怎么还要…… 盛知春眸光一闪,伸手一把抓住面前纸鸢的手臂。 指尖的触感让她终于明白过来,在她面前的并不是鬼魂,而是真正活生生的人。 “好纸鸢,你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日子?” 她声音嘶哑,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仿佛从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鬼,让人看了心惊胆战。 纸鸢被她用力摇晃着,一面哭一面回道:“姑娘您别吓我啊,怎么会连三姑娘的及笄礼都不记得了?马上天就要大亮了,大娘子定会着人来催……” 纸鸢的嘴还在一张一合,絮絮叨叨不停地说着些什么,可盛知春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她紧紧闭上双眼,一股滔天恨意在心中肆意翻腾着。 许是上辈子还有未竟之事,老天竟让她重新活了过来,竟然还赶在了嫡姐及笄礼那日! 既然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那她断没有再像前世那般窝囊的道理。 “嘶……姑娘,姑娘?” 盛知春一双手死死掐住纸鸢的手腕,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纸鸢见她半晌无言,仰头看去时,却瞧见她紧闭双眼,半张脸隐在黑暗中,虽瞧不清神色,但不知为何,却感到一股滔天的怒意,让人不由胆寒。 听见声音,盛知春终于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她缓缓睁开眼睛,低头瞥见纸鸢 5. 第 5 章 小娘 《媵妾知春(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向妈妈不请自来,站在门外趾高气扬地大声嚷嚷着。 纸鸢刚要说话,抬眼便瞥见自家姑娘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意,霎时噤了声。 盛知春并没说话,只是微微挑了挑蛾眉,抬手握着纸鸢伸过来的手,借力从铜镜前站起身来。 门外向妈妈等了半晌没听见回音,一张脸气胀如同猪肝。 她一面趴伏在门板上用力敲着,一面扯着嗓子高声叫道:“六姑娘,六姑娘!您还不起来么?大娘子等您的回话,您怎么这么没有规矩,竟然连大娘子的话都不听!奴婢倒要问问,虞小娘究竟是怎么教养姐儿的……” 这话还没说完,向妈妈面前的门突然拉开,险些让她站不住。 她脚下趔趄,好容易站稳,仰起头来看去,盛知春竟然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瞧着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竟然让她后背生出几分寒意。 向妈妈讪讪一笑,但很快回过神来,站稳了身子,继续颐指气使:“六姑娘既然早就听见了,何必让我老婆子这般焦急。敢问姑娘,大娘子交代的事情可办妥了?” 盛知春仍是未说话,依然用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向妈妈看。 直到向妈妈低头查看自己今日是否真有不妥,她才冷不丁笑出声来。 “妈妈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娘子交代的事情,女儿无有不尽心的。” 她扭过头来看向纸鸢:“快去把昨夜绣好的春衣拿过来,莫让向妈妈等着急了。” “是。” 这番话虽说是恭敬有余,但听到向妈妈耳朵里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琢磨了半晌,直到纸鸢将一摞春衣交到自己手上,也没想通问题关键,只得清了清嗓子,再次叮嘱。 “六姑娘,今日是咱们三姑娘的及笄礼,府内人多事杂,若是姑娘没什么要紧事,还是尽量别往前厅去的好。” 盛知春垂下眸恭恭敬敬地点头:“向妈妈说的是。” 瞧着她那恭顺的样子同以往一般无二,向妈妈便也绝了方才的想法,只不屑地哼了一声,带着人甩手离开。 盛知春站在院中望着向妈妈远去的背影,唇角不由得扯起一抹笑,眼中恨意更甚。 嫡姐笄礼这么大的事,她自然是要好好准备一份大礼! “姑娘,您没事吧?”纸鸢站在一旁,将她所有的神情尽收眼底,不由得担心起来。 盛知春回过神来,抬手捏了捏纸鸢的手指,安抚道:“我能有什么事。小娘应该醒了,许久未见过她,我们且去看看她吧。” 没等纸鸢反应,她抬手拢了拢衣襟,朝偏房走去。 许久未见?纸鸢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姑娘从睡醒过来便总是说些让她听不懂的话,不知是不是昨夜梦魇住,就连今天同向妈妈说话都没了往日的唯唯诺诺。 她还站在原地纠结,便听得前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还不跟上?” 纸鸢回过神来,自家姑娘正站在院中回头看着她。 6. 第 6 章 计划 《媵妾知春(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春儿,你来了。” 虞小娘坐在院中的门槛上,眼角含着笑意,温柔地看向盛知春,并不理会身边那两人的讥讽。 她似乎是老了,眼神有些不济,就连鬓角的头发也染上了几缕白。 虞小娘扶着地面缓缓站起身来,神笔拿的两个丫鬟并没有搀扶的意思,反倒低着头,瞧那样子似乎在偷偷嘲笑。 盛知春闭上眼睛,吐出憋在胸间一口浊气,才急忙睁开眼睛,快走两步上前扶住虞小娘的手臂。 “小娘,您这又是在绣什么呢?” 地上摊了一片红红绿绿的线头,绣绷上的纹样瞧着是蝴蝶穿花,已经快要完成。 虞小娘温温柔柔地笑着,弯腰拾起箩筐里的绣样,献宝似的捧到盛知春面前:“春儿,你瞧,这是小娘为你绣的及笄礼服,这纹样你可还满意?” 盛知春沉默着接过她手中的绣样,将头偏了过去。 前世嫡母一早便为她相看好了人家,谁知在嫡姐的及笄礼上,竟出了那档子事。 盛府家规森严,若不是当日小娘拼死护住,她早就被父亲大人乱棍打死在家祠。 她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及笄礼。 “怎么了?”虞小娘见她情绪不高,一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柔声问道。 盛知春回过神来,悄悄拭去眼角渗出的一滴泪,转过头来时面上带着笑:“我没事,只是小娘莫要再为我操劳,要好好顾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还有这院儿里的人,也该好好收拾收拾。”她扶着虞小娘走进屋子在桌旁坐下,话锋一转,看向门外那两个丫鬟时,眼神之中带着杀意。 那两个丫鬟并不是别人,正是前世污蔑纸鸢监守自盗,偷了月例银子的春桃和秋菊。 这两个丫鬟刚被买来时,便送到了虞小娘跟前伺候,待到盛知春前去侯府,又一直跟着她在梨春院。 盛知春自问她从未对她二人有过亏待,可他们竟然颠倒黑白,不仅冤死纸鸢,现在看来,也从未对虞小娘有过半点真心。 既然如此,她们便没有留着的必要。 这话一出,春桃和秋菊两人对视一眼,装作惶恐地跪伏在地上。 “六姑娘怎么生这么大的气,是奴婢们服侍的不好么?” 春桃装模作样叩了两个头,心中却打起了鼓。 六姑娘从来都是文文弱弱,只是一门心思依附大娘子,从来不管偏院儿的事儿,怎么这会子突然想起来责问她们两个? 她眼珠转了又转,心中琢磨着对策,跪伏在地上,久久不敢抬头。 盛知春瞧着她这样子,心中不由得发笑:“你们两个服侍我小娘多年,待你们如何你们自己也是清楚的。可我瞧着方才那样子,像是对小娘有诸多不满?” 她站起身来,快步踱到两人面前,抬手挑起春桃的下巴:“在这个府上,小娘和我再怎么不受宠,也是半个主子,轮不到你们在这拜高踩低!既然这么不愿意在秋荷斋做事,那我便遂了你的意。待到三姐姐及笄礼毕,我便同大娘子通禀一声,放你们出去吧。” 说罢,她甩手松开春桃,重新坐回到桌前,朝着地上跪着的两人摆了摆手。 纸鸢见状,立刻站在两人面前,不等她二人再说什么,便将她们赶出院子。 虞小娘眼神微 7. 第 7 章 对质 《媵妾知春(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琉璃阁离秋荷斋并不近,盛知春跟在向妈妈身后,绕了大半个盛府才在门口站定。 “六姑娘且在这里稍微等上一等,老奴这就前去通传。” 向妈妈横了她一眼,不耐烦地甩手跨进院门,只留下她和纸鸢两人立在门口。 此时天气刚刚转暖,盛知春又刚好站在风口,春日里的凉风徐徐吹过,引得她咳嗽了两声。 纸鸢见状皱紧了眉头,抢前一步站在她面前,想尽办法用单薄瘦弱的身子为她挡住冷风。 “姑娘身子本来就弱,大娘子还让您在这儿候着,真是……” “住口!” 盛知春厉声喝止,纸鸢立时闭了嘴,委委屈屈低头站在一旁。 果不其然,纸鸢刚闭了嘴,向妈妈便讪笑着从里面走出来,上下打量了纸鸢一番,并不恭敬地福了福身。 “六姑娘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是这丫头伺候的不周到?若是有什么,还请姑娘尽早说出来,也省去诸多麻烦。” “多谢向妈妈关心。”盛知春唇角微微勾起,笑意却并不达眼底,“母亲那里,向妈妈可是通传过了?” “正是呢。大娘子已经在正屋等您了。” 盛知春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扭头横了纸鸢一眼,抬脚迈进院中。 今日正是盛府三姑娘,也就是她嫡姐盛璃月的及笄礼,琉璃阁上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就连在外院儿洒扫的粗使丫头都换上了新衣。 本应是一团喜气,可院里所有人全都不曾说话,每个人都斜眼瞧着她,脸上露出些鄙夷的神色,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盛知春并不在乎,目不斜视地跟在向妈妈身后走到正屋门前,在瞧到贵妃榻上端坐着的嫡母大娘子后,垂手立在廊下,恭恭敬敬叫了声“母亲安好”。 大娘子娘家姓方,闺名叫作方令仪,是盛瓴的发妻。 方家老太爷曾官拜内阁,方家自然是家世显赫风光无限,因此方令仪平日里便端着一副高门贵女的架子,从不把手下的庶子女放在眼里。 眼下,盛知春立在廊下,可屋里的方大娘子却只是哼了一声,并不急着叫她进来回话。她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茶盏,表示自己听到,反倒端详起自己近日新染的指甲。 正屋地上跪了两个人,盛知春扫了一眼便清楚,那两位不是别人,正是今日从她小娘院儿内赶出去的春桃和秋菊。 她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角,尔后眼观鼻鼻观口,装作不闻。 不知站了多久,盛知春脚步虚浮,几乎下一秒就要晕倒,方大娘子这才兴致盎然地挑眉看向门外,似乎才注意到那里站了个人。 “春儿来了。”方大娘子佯装恼怒,斥责着旁边服侍的女使,“六姑娘来了也不知道通传,就让她那么站在风口上!若是六姑娘身子有什么不适,我便将你们通通打发了出去!” 她装模作样地骂了两句,才朝着盛知春招了招手:“快进来吧,那里风大,别站坏了身子。” 盛知春道了声谢,才由纸鸢扶着走进屋子里,在方大娘子身旁的椅子前站好。 “坐罢,站了这许久,可是累了?”方大娘子慈祥地笑着看她,却没来由地让人觉得后脊发凉。 “多谢母亲大人体恤,女儿不累。”盛知春抬眼小心翼翼地看向方大娘子,眼神之中孺慕之情可见一斑。 她话锋一转,开口问道:“只是不知,母亲今日叫女儿来,可是为了这两个手脚不干净的丫头?” 听见这话,原本老老实实趴在地上的春桃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淬满恨意,怨毒地看向盛知春。 方大娘子挑眉 8. 第 8 章 罚跪 《媵妾知春(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该死的贱婢!” 方大娘子眸光在那两人身上闪了闪,神色之中似乎有些不满。 她不耐烦地闭了闭眼,保养得宜的纤白手指抵住额角,用力揉了揉。 这两个丫头是她特意塞进秋荷斋,却不曾想被盛知春赶了出来,当真是没用! 她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缓缓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向盛知春:“虽是如此,你毕竟僭越了些。” 向妈妈恰到好处地为方大娘子奉上一盏茶,眼珠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着,正要像往常一样,同她唱一出双簧,却被一旁的盛知春打断。 盛知春立刻跪在地上,以手拭面,竟然哭出声来:“母亲说的是。女儿越俎代庖,又是在三姐姐大喜的日子,自然应当受罚。女儿斗胆求母亲宽宥,让女儿在祠堂静思己过!” 这话说完,方大娘子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作何回答。倒是向妈妈反应思敏,立刻上前一步道:“六姑娘此话不错。今日是三姑娘大喜的日子,打发一两个女使事小,知道的人必不会说些什么,可若是让那有心人知道了,怕不是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她抬手捏了捏方大娘子的手腕,一双眼睛瞟向后宅的方向,话中意有所指。 “不如大娘子就成全了六姑娘的一片孝心,且在祠堂待上一日,也是省去不少麻烦。” 方大娘子听完这话立刻点了点头。 此事可大可小,若真是让人知道了她手底下长起来的姑娘竟随意打发奴婢,那不论是对她的月儿还是盛府的名声都会有所亏损。 既然盛知春自己提出要在祠堂静思己过,恰好给了她台阶。她也算是劝说过了,若后宅那几个当真将此事传扬出去,她也不算是落个刻薄的名声。 思及此处,她顿觉舒心了些,就连看向盛知春时都带上和善的笑容。 “既如此,那你便去吧。” 方大娘子挥了挥手,示意盛知春退下,又冷眼看向跪在地上的春桃和秋菊,厉声道:“向妈妈,拿了她们的身契,且先关进柴房里,等今日一过,便寻个人牙子来将她两个打发了出去!” “是。” 盛知春低眉顺目地后退着离开琉璃阁,微微弯了弯唇角,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 这一步走得颇合她心意,既打发了两个未来的祸患,又躲开嫡姐的及笄礼。此生定是再不能和顾景琰相遇了! 她抬起头来看向柳稍的嫩芽,心情大好。 纸鸢扶着她在路上慢慢走着,张了张口,却没说话。 盛知春瞥了她一眼:“有话便说,什么时候养成了吞吞吐吐的毛病。” 纸鸢得到首肯,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一连串的疑问如同倒豆子般倾吐出来。 “姑娘,我实在不明白,今日虽说是三姑娘的及笄礼,但也算是给您相看。这渝州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过来参加,更别提他们家里那些少年郎了。若您 9. 第 9 章 设计 《媵妾知春(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盛府起势晚,在朝堂之中立足也就是近几十年的时间,因此祠堂并不大,里面只供了几尊牌位。 虽说牌位少了些,可盛大人极好面子,因此对于祠堂的装潢十分看重。 祠堂里面堆满了许多华而不实的摆设,牌位倒显得小巧可怜。 盛知春老老实实跪在牌位面前,装出一副虔诚的模样,实则阖上眼睛假寐。 纸鸢知道她昨夜睡的并不好,也不提醒,只是跪在她身边,替她留意着门外。 已经跪了三炷香,此时日头略略西斜,盛知春才缓缓睁开眼睛。 瞧着及笄礼的吉时很快就到了,只要熬过这一晚,明日便是新生,盛知春忍不住弯起唇角。 她扭头看向一脸严肃的纸鸢,刚要出声让她放松一些,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祠堂的门被敲响。 “六姑娘,六姑娘您可是在里面?大事不好了!” 门外的那个声音并不熟悉,盛知春凝眸看了纸鸢一眼,那丫头立刻意会,朝着门口冷静回答:“祖宗面前,何事大呼小叫?简直不成体统!还不快些进来说话!” 门外那人慌慌张张扑了进来,瞧着脸生,并不像是秋荷斋的人。 一见到盛知春,那人立刻跪在她脚边,抽噎着说:“六姑娘快些去琉璃阁罢!虞小娘知道了您被大娘子罚跪了祠堂,竟然当着众位宾客的面求到了大娘子面前,给了大娘子好大的没脸!如今,虞小娘被大娘子着人拖去了琉璃阁,说是要重罚呢!您快些去吧,若是去晚了,怕是,怕是……” “你不要吞吞吐吐地吓人,老老实实告诉咱们姑娘,怕是什么?!”纸鸢觑着盛知春愈发惨白的脸色,厉声斥骂着。 那人眼神闪躲着,纠结了片刻,似乎终于下定决心,闭了眼睛和盘托出:“大娘子说要拿了虞小娘的身契同春桃秋菊那两个丫头一同发卖,您若是去晚了,怕是连小娘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此话一出,如同五雷轰顶,瞬间击中盛知春。 她方才还在怀疑此人是盛璃月派来试探她的,可事关小娘的事,她不免关心则乱。若是没有亲眼看见小娘安然无恙,她是怎么也不敢放心的。 纸鸢瞧出她的慌乱,忙伸出手小心安抚着:“姑娘莫急,姑娘如今在祠堂供奉祖宗脱不开身,但奴婢索性无事,不如让奴婢替姑娘你回院子瞧瞧小娘,如何?” 盛知春张了张嘴,看向纸鸢时眼眶中盈满泪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姑娘别怕,我去去就回。” 纸鸢站起身来,急匆匆地跑出了祠堂,只留下盛知春和那个小女使在祠堂里。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纸鸢依旧没有回来,可盛知春却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跪坐在蒲团上,转过头来饶有兴味地看向身边的那个小女使。 小女使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六,六姑娘干嘛这么看着奴婢,奴婢有些怕……” 怕? 盛知春眯起眼睛,开口问道:“你叫什么,是在那个院子伺候的,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奴婢心儿,是刚刚被买进来的,此前一直在厨司 10. 第 10 章 重逢 《媵妾知春(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盛知春跟在心儿身后左拐右拐,走了半晌也没转到前往琉璃阁的那条路上。 她心下了然,却并不开口阻止,只是想要看看这丫头究竟想要把她带到什么地方。 心儿又带着她转了两圈,终于在宴席外面的梨树下停了下来。 “怎么了?”盛知春明知故问。 心儿故作为难地说:“六姑娘,奴婢,奴婢实在是来盛府的时日太短,竟然找不到回琉璃阁的路了。” 她伸着脖子看向宴席,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姑娘走了这会子该口渴了吧,奴婢替您去倒一盏凉茶来吧!” 未等盛知春开口,心儿转身跑进宴席,没了踪影。 盛知春瞧着她的背影,慢慢眯起一双眼眸。 瞧着心儿那副有章法的样子,自然不是琉璃阁那两位的手笔。 既然这盛府内还有别人想让她进入这宴席之中,那她便如那人所愿。 此时及笄礼并没有开始,众位宾客皆以入席。盛知春躲在树后向里偷偷望着,并没有瞧见前世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只觉得有些奇怪。 盛府如此大费周章地为嫡女办这个及笄礼,就是为了请那位最重要的客人——她前世的主君,勇毅侯府的小侯爷顾景琰。 可如今,宴席之中主位空悬,吉时就快到了,那个位置的主人似乎并没有要来的意思。 难道今日不光是她,还有别人也做了些旁的事,让这场闹剧发生了什么转机,变得和前世不一样了么? 正想着,盛知春忽而觉得身后有一道视线正牢牢盯着她,那感觉似乎被一条毒蛇缠上,冰冷黏腻的感觉瞬间让她后脊发凉。 她立刻警觉地转过身来看去,那道视线的主人并不是别人,正是她方才想了半天的小侯爷。 盛知春愣了一瞬,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倒灌入头顶,手脚霎时间变得冰凉。 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来,那种被淹在水中的窒息感裹挟着她,让她眼前一阵发黑。 可那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给她带来了如此大的影响,反而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小侯爷,您这是瞧上了谁?” 自家哥哥熟悉的声音一经响起,便如同救命稻草一般,将盛知春从沉溺的过往中拉了回来。 在瞧见盛知春的一瞬,盛仕立刻冷了脸。 “见了小侯爷竟然不行礼,虞小娘就是这般教你规矩的么?” 盛知春垂下眼眸,也不辩驳,只是恭敬地行了个礼:“见过小侯爷。” 顾景琰一双眼睛只落在她身上,却并不说话,盛知春便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变,也未曾抬起头来。 不知过了多久,盛知春快要坚持不住时,一道温润的声音从顾景琰身边响起。 “这姑娘行礼这么久,怎么不让人站起身来?景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盛知春没有抬头,只觉得这声音并不熟悉,是她前世从未接触过的。 听见这话,顾景琰才回过神来,微微挑了挑眉:“起来吧。” 盛知春立刻站直了身子,刚要转身离开,却再次被叫住。 “盛家大郎,这是你的哪个妹妹,怎么从来没见过?”顾景琰神色淡淡的,话里话外虽全是对盛知春的兴趣,面上却瞧不出分毫。 盛仕嗫喏了片刻,将心一横:“这是我家六妹妹,自小养在虞小娘身边,不懂规矩怠慢了贵客,还望小侯爷恕罪。” 他恶狠狠地瞪了盛知春一眼,似乎是盛知春的出现坏了他嫡亲妹妹的好事。 “不错。盛家出美人。”顾景琰回过头来,只撂下这样一句话,抬脚走进宴席。 盛仕愣了 11. 第 11 章 择君 《媵妾知春(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盛知春望着魏昭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些怜悯。是不是不应该把不相关的人牵扯进来? 她长长叹了口气,刚要转过身去,却同门前站着的顾景琰对视。 那人一双眼睛古井无波,像一个黑色的漩涡,几乎要将人吸进去。 盛知春忽然觉得有些心慌,立刻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盛知春吓了一跳,连忙回身看去。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她的庶姐,盛府二小姐盛元柳。 “六妹妹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纸鸢呢?” 盛知春眯起眼睛看了她一阵,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二姐姐妆安。纸鸢替我去拿帕子,还未曾回来。” 盛元柳掩唇轻笑一声,亲昵地攀上盛知春的手臂,温柔地说:“想必纸鸢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妹妹不要管她了。前面宴席妹妹还未去过罢?我瞧着是要吉时马上要到了,不如姐姐带你进去?三妹妹今日及笄,父亲母亲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请来这么多人的,自然是要做足了面子。毕竟,今日也不光是给三妹妹相看,你我也是有份的。” 说罢,未等盛知春作何反应,盛元柳便不由分说拉着她快步朝宴席走去。 盛知春有些奇怪,却又不知道她这位庶姐如今是打的什么主意。 此刻被她拉着前往宴席,当着众位宾客的面又不好挣脱,只好跟着她坐到曲水流觞的末席。 二人刚刚坐好,盛知春便感觉一道目光朝着她投过来。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顺着那道目光瞧去,那个方向正是宴席的主位。 主位上的顾景琰正面无表情地同周围人寒暄,并没瞧她所在的位置。盛知春只好缩在角落里,尽量让自己不那么明显。 可有人并不这样想。 盛元柳笑眯眯地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妹妹,你瞧主位上那个公子,听说是勇毅侯府小侯爷,果然是一表人材。这辈子若是能嫁给他,哪怕是妾也在所不辞。妹妹你说,是不是?” 听见这话,盛知春仿佛被人打了一记闷棍,猛地惊醒过来。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向盛元柳,那人螓首蛾眉,笑意婉然,却不由得让人后背发凉。 盛知春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盛元柳,可那人却恍若未闻,仍旧笑着同宴席上的其他贵女交际个不停,仿佛刚才说出“是妾也在所不辞”那句话的人并不是她。 门外传来一声锣响,接着有人高声唱和:“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盛璃月穿着一身礼服从门外走进来,盛瓴和方大娘子含笑分坐在茶桌两旁,待盛璃月站定后,盛瓴笑呵呵地从身边女使手中捧着的托盘上拿起一支桃木簪子,随后走到盛璃月面前。 “月儿今日及笄礼,为父甚是欣慰。” 他抬手为盛璃月插上那枚簪子,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发髻,做足了慈父的样子。 “礼成!” 盛璃月含羞带怯地瞥了旁边的顾景琰一眼,娇声道:“多谢父亲大人。” “既如此,宴席便开始吧!” 周围瞬间嘈杂起来,盛元柳忙着同身边的贵女交际,根本顾不上还在回味刚才那句话的盛知春。 事情正在一步步朝着前世发展,盛知春心中默默盘算着,不知不觉间竟喝干净了酒壶里的酒。 果酒醇厚,贪杯之后,盛知春突然觉得酒意上头。 她扶着桌子缓缓站起身来,朝着院外走去。 初春夜间尚有些凉意,经着冷风一吹,盛知春愈发觉得酒气在胸间翻腾。 这酒有些不同寻常,似乎……似乎被人加了料! 这样想着,盛知春忽然后背窜起一层冷汗。 她立刻用力揉了揉额角,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客房院前。 盛知春用力咬了咬唇,转身想要离开,却撞上一个拐进来的小女使。 小女使手上端了个托盘,托盘上放了一盏茶,由于撞的着实用力,茶盏里的茶尽数泼洒在盛知春的衣服上。 她今日穿了一件素色衣裙,褐色的茶渍溅在衣裙上,十分明显。 “六姑娘恕 12. 第 12 章 静候 《媵妾知春(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盛知春媚眼如丝,双手柔若无骨地虚握住小女使的胳膊,柔声问道:“那魏家公子,在哪间客房?” 她此刻药效发作,完全没瞧见小女使眼中划过一丝得意。 小女使抬手一指:“就是掌灯那间。” 盛知春顺着小女使的手指瞧去,几间客房黑漆漆的,唯有最末尾那间掌着豆大的光。 她用力甩了甩头,抬手接过小女使手中的茶盏,摇摇晃晃地朝着那间客房走去。 “这盏醒酒茶便交给我,你且下去吧。” 小女使道了声“是”,随后躲在月门后,瞧着盛知春进了客房,才转身离开。 * 盛知春站在客房门前,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眼角涌上点点泪珠,这才抬手敲了敲门。 “魏公子,您可无事?”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 盛知春再次敲了敲房门:“魏公子,家父怕您饮酒伤身,特意让小女将醒酒茶奉上。魏公子可是方便?” 房间里仍旧没有人回答。 盛知春把心一横,用力推了推房门,谁知房门并未上锁。 她松了口气,娇声道:“魏公子,小女进来了。” 客房点了一盏灯,一个颀长的身影端坐在床上,隐在纱幔之后,看不清究竟是谁。 盛知春瞧见那个身影,一身的酒意霎时间被吓成冷汗,甚至连带着药效都减轻了几分。 她干笑着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有些无措地瞧了瞧门外。 “魏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小女并不知你醒着,未经允许便擅自进了房间,还望恕罪。” 床上那个身影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并未开口。 难道是喝多了,坐着睡着了? 盛知春再次看了看门外,她要抓紧时间了。按照前世的时辰,要不了一会儿,大娘子便会亲自带人来“捉奸”。 瞧着外面的火把影影绰绰的,似是要赶过来,她此刻若是再不行动,怕是来不及改掉前世的命运了! 她轻咬朱唇,一步步慢慢走近床边:“魏公子,小女若是待会儿作出什么有违礼数之事,还望您宽宥。小女实在是迫不得已。” 她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魏公子,得罪了。” 盛知春闭着眼睛挑开纱幔,顺势坐在那人身旁。 “魏……是你?” 她转过头来,想要确认她挑中的人就是魏昭,谁知却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景琰转过头来,冷冷地望着她:“怎么,瞧见是我,你很失望?” 回忆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盛知春僵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前世此时,她同样是多饮了几盏酒,想要来到院里散散酒气,谁知却被塞了一盏茶,说是要送到客房给贵客醒酒。 彼时她并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只是顺从着推门进去,却被同样中了招的顾景琰拉进了房间。 那晚红烛帐暖,盛知春却浑浑噩噩。 等到她回过神来时,大娘子已经带着人赶到,将他们抓了个正着。 顾景琰本就是盛瓴给盛璃月选中的未来夫婿,如今正值盛璃月及笄礼,她却在嫡姐的及笄礼上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于情于理皆不能容。 她被关进祠堂三天三夜,就在盛瓴要乱棍打死她时,勇毅侯府却传来消息,说是破了她的身子有些对不 13. 第 13 章 捉奸 《媵妾知春(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盛知春微微愣神,加了料的酒合着初春夜晚的寒风让她愈发头痛。 她抬眸望向顾景琰,那人眉眼含笑正看着她,此刻她所有的丑态全部被那人尽收眼底,让她自觉有些丢脸。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方大娘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来人啊,给我将客房搜上一搜,瞧瞧我们家六丫头究竟滚到哪个野男人的床上去了!” 方大娘子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进纱幔里对视的两人耳中。 果然来了。 盛知春垂眸抿唇告罪道:“小侯爷莫怪,我嫡母并没有责怪您的意思,她只不过是想寻到我的错处。” 这话说的中肯,可顾景琰好似并不在意。 他略一挑眉,随即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睛还流连在盛知春身上。 “我自然是知道的。”说完这话,他抬手就要解开衣袍。 盛知春吓了一跳,瞧着那人的动作越来越放肆,她连忙出声阻止:“小侯爷!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是不妥,如今您这般做派,莫非是要毁我名节?” 顾景琰闻言瞥了她一眼,却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 眼瞧着那人身上的外袍就要脱下来,盛知春连忙闭上了眼睛。 可预想中的动作并没有落下来,反而是一件外袍从天而降,兜头罩住了她。 盛知春愣了一瞬,连忙挣扎着要从禁锢中挣脱出来,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哂笑。 “脑子怎么长得,全是一些没有用的废料!” 盛知春挣脱外袍定睛看去,顾景琰正抱着双臂唇边含笑望着她。 她突然觉得自己方才的绮思遐想有些唐突,竟瞬间红了耳廓。 “现在知道羞了?”顾景琰微微撇嘴,转身到窗边,将窗户打开,春夜的寒风霎时间灌入整间客房。 盛知春有些迷茫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正在她愣怔之际,方才进入房间查看醒酒茶的那位“诸辛”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外,朝着顾景琰行了一礼:“小侯爷。” “嗯。” 顾景琰应了一声,随后扭头看向还老老实实坐在床上的盛知春:“还坐在那里干什么,等本侯过去抱你么?” 抱?不不不,不必。 盛知春立刻回过神来。她顾不上因药效起劲而发软的双腿,踉跄着走到窗边,仍旧不知道顾景琰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顾景琰嗤笑一声,有些不耐烦地道了一声“得罪”,随后竟伸手将她抱起,从窗口塞了出去! 身体突然腾空让盛知春不由得惊呼出声,她正以为自己要摔在地上时,却从顾景琰怀中落入了另一个有些僵硬的怀抱。 她连忙睁开眼睛,却瞥见诸辛那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正一本正经地“端”着她,她这才从他怀里跳了下来,往后推了几步拉开距离。 顾景琰哼了一声,动手关上了窗户:“倒还识礼。” 窗户已经被关上,盛知春再想问什么也没人回答。 她有些尴尬地瞥了瞥身边的诸辛,试探着开口:“那个……” “六姑娘,方大娘子就要来‘捉奸’了,您还是请回房吧。”诸辛没等她发问,只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退到一旁。 原来是这个意思。 盛知春回头望了望客房那扇紧闭的窗户,有些不知道顾景琰的意图。 明明在前世,他是那般讨厌她,为何今日竟为了护她名节,让她从后窗全身而退? 客房前院嘈杂声更盛,盛知春知道此地并不宜就留,便抛开脑中杂念,快步朝着秋荷斋走去。 * 顾景琰将盛知春丢了出去,刚刚在床上躺好,便听见那些嘈杂的声音愈发近了。 他今日来盛府只带了诸辛一个侍卫,方才又被派出去护送盛知春,如今他的房门前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瞧着那些人的架势,似乎就连房顶都要翻上一翻,势必要找到盛家六姑娘“通奸”的证据,更遑论他这个“客人”的床上了。 正想着,果然门被敲响,盛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魏公子,可是您在里面?” 所以,他们到现在都以为和盛知春睡在一起的是魏昭? 当真是一群不识货的蠢货! 顾景琰冷哼一声,并不想要回答方才的那句话。 盛瓴瞧着屋里油灯未灭,隐约见似乎能瞧见纱幔里有人,顿时心头火起,扬声叫道:“里面宿的可是魏家公子?鄙府遭了贼人,现在正在捉拿,还望魏公子应一声,也好让我们放心!” 笑死,谁会应你! 顾景琰以手支颐歪在床上,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手中一枚素色锦囊。 盛瓴怒急,出口的话也没了章法:“既 14. 第 14 章 破局 《媵妾知春(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方大娘子似乎被吓了一跳,一手握着纱幔站在床前,一时之间忘了反应。 盛瓴连忙快步走过来,抬手拽住方大娘子的衣角,将她拉到身后,这才俯身行礼。 “小侯爷恕罪,确是鄙府遭了贼人,拙荆一时间激动忘形,误闯小侯爷下榻的客房,还望小侯爷见谅!” “是,是……”方大娘子如梦初醒,连连应着。 顾景琰摆了摆手:“也罢,你说遭了贼人,可是丢了什么东西?我同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有些交情,不若我替盛大人递了帖子过去,请人来帮着找找?” 盛瓴冷汗流了满脸,连忙拒绝:“多谢小侯爷,也未曾丢什么东西,还是不劳烦小侯爷了……” “那可不行。”顾景琰撇了撇嘴,“宴席人多事杂,这么多朝中贵人都在盛府做客,万一真有贼人,偷了东西事小,若是伤了人,可是大事!盛大人还是莫要推辞,就且让本侯帮上一帮……” “不!很不用!” 方大娘子突然厉声拒绝,倒让客房里所有人都愣了一瞬。 顾景琰早就知道他们的目的,却还是冷了脸:“盛夫人这是何意?家中遭了贼人又不让查,那又大张旗鼓地闯进我所在的客房意欲何为?” “这,这……”方大娘子嗫喏着,偷觑着自家主君的脸色,并不敢据实以告。 盛瓴叹了口气,朝着方大娘子猛地甩了甩衣袖,怒道:“你做的好事!还不快说!” 方大娘子一面瑟瑟发抖,一面结结巴巴地说:“其实,其实并没有丢什么东西,只是听下面女使说我家一个庶出的丫头竟然不知礼数,跑到贵人下榻的客房里来。我们是怕冲撞了贵人,这才带着人前来搜查……” “母亲是在找我么?” 一道清丽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打断了方大娘子后面的话。 众人朝着声音的方向瞧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方大娘子口中“不知礼数的庶出丫头”盛知春。 这么快。 顾景琰唇角微微上挑,故作不识,语气有些轻佻地问:“这位是盛大人哪位爱女,本侯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听见这话,一早就相中了顾景琰的方大娘子立刻冲出门去,一把将盛知春拉到身后,将顾景琰的眼神挡了个严实。 她恶狠狠地掐着盛知春的胳膊,低声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方才不在祠堂,去了哪里?” 盛知春吃痛,一双眼睛瞬间盈满泪水,娇弱地回答:“大娘子这是怎么了?不是您让心儿去祠堂叫我,说是三姐姐的及笄礼上家里所有女儿都要在,让我务必要到宴席上?方才宴席散了,女儿不胜酒力,便回了秋荷斋,哪儿也没去啊!大娘子,您,弄疼我了……” 方大娘子瞧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同虞小娘一般无二,顿时怒火中烧:“我何时让心儿去叫你?心儿又是谁?你这丫头满嘴谎话,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说着,她就要动手掐 15. 第 15 章 梦魇 《媵妾知春(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及笄礼应该算得上圆满,尤其顾景琰走前丢下一句“盛家女儿果然人比花娇”,更是让盛瓴觉得自己今日应当是攀上了勇毅侯府。 只是不过,一切仿佛朝着和前世不同的方向进展着。 先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女使引诱盛知春前往宴席,再是盛元柳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更加让盛知春摸不清头脑的,就是顾景琰。 他和前世相比,仿佛变了一个人,不仅没有趁人之危,反倒为她解围,这实在让她想不通其中关窍。 不过好在她并没像前世那般破了身子罚跪祠堂,此刻还安安稳稳地躺在秋荷斋的卧床上。 今日的事情实在太过复杂,盛知春翻来覆去了好久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恍惚间,她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一个身穿盔甲的男子紧紧抱着她。 他浑身湿透,双目猩红,扭头看向旁边,口中不停地咒骂着什么。 旁边燃起一地的火把,又围了好多人。 盛知春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对面那个极力辩解着什么的人究竟是谁,可是越用力越看不清楚。 她试探着往前够了一下,却瞬间掉见一个漆黑的洞中。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忍不住尖叫出声,盛知春猛地睁开眼睛,刚巧对上纸鸢担忧的目光。 “姑娘,您可是又梦魇了?”纸鸢用帕子轻轻拭去盛知春额角的冷汗,担忧地问道。 自从昨日被心儿诓去琉璃阁绊住脚,导致自家姑娘被人带去及笄礼的宴席上之后,纸鸢便给自己下了条死令,绝不能离开自家姑娘半步,即便是姑娘安置时,也要睡在旁边,她这才能及时瞧见盛知春的异样。 盛知春摇了摇头,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无碍。”她扭头看了眼窗外,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吵到你了?” “姑娘说的什么话!”纸鸢撇了撇嘴,走到桌边顺手倒了盏冷茶递了过去,“姑娘前夜就没有休息好,昨天又在祠堂跪了半日,夜里又饮了许多酒,这样子下去,身子早晚会熬坏!” 盛知春将杯中的冷茶一饮而尽,将茶盏递过去,笑着说:“你可真是个小管家婆!” “姑娘!谁家姑娘像您一样,没事就拿奴婢打趣!” 纸鸢羞恼地将茶盏掼在桌上,也不搭理盛知春,只背对着她坐着生闷气。 盛知春笑着翻身下床:“真是将你惯的不成样子,若是在别人面前,你也这般耍小性?怕是当时便将你发卖了!” 纸鸢撅着嘴转过身来,扶着盛知春在妆奁前坐下,半撒娇地说:“还不是姑娘您疼我,在别人面前,我才不敢这般放肆!” 盛知春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好啦,快些帮我梳妆吧,今天还要对付不少人呢。” “啊?是。”纸鸢虽是有些不解,但还是听话地为她梳着发髻。 盛知春一面闭眼假寐,一面思索着今日如何应对。 想来昨夜没有闹起来,她那个便宜爹应当是会错了顾景琰的意思,顺便对大娘子讲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只不过,昨夜听大娘子的话头,仿佛她能来捉奸,并不是她本来的意思。 而且,前世和今世她同时中招,似乎是有人刻意为之。也就是说,前世她是被人设计,才成为了一个巩固盛家地位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