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之下赏花记》 1. 第一章 《黑云之下赏花记》全本免费阅读 “小叶,那个人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姐姐,你这已经是第三次将我叫来,问那个人的伤了,我也答了三次,已经醒了,身体也并没有大碍,我现在是得走了,否则迎春姐姐那儿,我实在难交代了。” “哎,小叶,她……” 帐帘外,有这么两人交谈着,不过现下,应该有个人推门离开了。 另一个人移步至我的床帐前,还不见人,先有一只纤手拨开帘帐,一双柔目最先使见到她的人怜爱。 她执起手帕往后一步退时,也引得我险些起身来去搀扶。 她因何受到惊吓? “你……你能起身了?” 我并不能言,好似是因太久未能开口。 “你……” 她闭口,拧眉头再走一小步,查看我。 看她的胸膛,似是叹完了一口气,道:“你身子既已经好了,就歇息半晌,之后离开我这里吧。” 离开这里?那我该往哪里去? 只是,她说完这些,就转身离开了。 我确是在床边,坐了半晌。 之后,我才起身穿上鞋,还没走出两步,我就一头栽倒在眼前那片柔帐里。 我揉了几下吃着痛的膝盖,才察觉出问题是出在了我的布鞋上,看着鞋面上的花纹与做工,也是用了心思的,只是它不合我的脚,想着也许不止明面上能瞧出,或是得细瞧的破损之外,应是还有破损在里面的。 我弯腰要将它脱去,是因卧床过久吗?我竟觉得颈椎酸痛,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扫了一圈屋里,也没有旁的鞋可穿了,我只得再次起身。 在床边时,我闻见过一股扑鼻的香味,但也是断断续续,来到窗前,这味道才算浓了起来。 眼前的院子,的确是花团锦簇,是不是,还有一些乐器发出的声儿还混在里面? 我用手遮挡了一会儿眼睛,也算是将多余的思绪都收回来了。 窗下,是供人梳妆的地方。 我在桌前坐定,那黄镜中……这张脸,或者应该说,我的脸,竟与之前那位姐姐几分相似,不过,她皮相温柔,而我多见骨相。 身量……我比她略略小一些,只是她高我足足有两个头不止,我起身低头瞧,也应当是比平常人矮上一些,而从镜中,我大概是……十六七岁的模样。 我应当了解自己才是,怎么这会儿却看来有些新奇? 我瞧着大门,却不想踏出屋去。 在我要起身前,那位姐姐再次一手推门进屋来,另一手带着还热腾腾着的面。 “我以为你早就走了。”她道。 “我……我……” “罢了,既然是刚刚醒来,便别说太多话了。” 她移步将大白碗放在刚刚被她扯出来,原本搭在墙上的小木桌上。 “吃了这碗面,再离开吧。” 她不在那张桌前停留,到另一边,拿起来的,应是一只琵琶。 不知道她在琵琶上理着什么,也许,她是要开练了。 我不怕惹人笑话,我是在方才,闻见她手中面之时,才发觉自己的肚子,早已咕咕作响。 她没有再理会我的意思。 我带着一只椅子到那桌前,面汤是浓的,大概是狠挖了一勺碎肉放在里边,又有葱花与红花生。 我拿起下面的木筷。 只是,还有一些困扰,就是我吃完后,该怎么面对她? 我想好了才起身,有些觉得背后,似有什么在灼烧。 “谢……感谢。”我说,“不知道……厨房,在哪里?我可以将它收拾了。” 我并不知道自己这些话有哪里不妥,但显然是让她恼了,她起身收起碗筷,再出去。 我也不会再待下去了,试着战胜心中那不愿出门的心思,推门出去。 一条长廊,廊边,看得见有一片水池,养着一池颜色各异的鱼儿,这些房屋,似乎就是围着这片水池建的。 香味扑鼻,大概就都是姑娘们用来抹脸擦身的,唱出这首歌的姑娘,想来性格也是,温柔会依顺他人的。 往前走,又有人在弹曲子,那是用什么弹奏出来的? 我并不知晓。 “哎,你能起来了,不是说了性命垂危了吗?” 于拐角处,我撞上一个小姑娘,说是小姑娘,其实只是她的年纪,我得抬起头来看她。 “好好的生了一场病,怎么就像是一副柔软可欺的样子了?” 我依旧不搭话。 她瞧着我,却绕我远一些的走了。 我再次回头时,才发现她已经在拐角处消失了。 我好像走不出去,是一直在这样的圈里走动,那位姐姐的房前,我现下已是第四次经过了。 我该找人问路,然这里的所有房门都紧紧关闭,那些房里传来香味,乐器与歌声,却没有一个人在我敲门之后,开门来见。 在他人专注时,贸然打断当然不好,只是…… 下去的门,究竟在哪里? 方才那个小姑娘,是从这里来的,是从这里上来的,还是从房间出去的? 我再走到她消失的拐角,也不再有她的身影。 这布鞋真真不合我的脚,我只能坐下来,又去动脚上的鞋,我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妥,但一时之间,又难以说出究竟是哪一个动作不妥。 我终于在揉完双脚起身时,听见了有人往过来的声音。 我原地望着那边。 是那位姐姐。 她瞧到我之后,便慢下脚步,到我面前时,说:“外边的事,我管不住,但在这里,你最好不要疾行,走姿全无。” 我冲她微微弯腰,点了点头。 “你……” “你究竟怎么了?” “我……” “出口在哪儿?”我说。 “怎……” “罢了,天也快擦黑了,休息一夜再走吧。”她说。 “打扰了。”我向她微微弯腰。 似乎,我总是不知道自己的哪个行为,会引起她眼中,或是我自己眼中的不妥。 再回房,她还是擦拭着她的琵琶。 我们之间久久无言,却让我不能站,也不能坐。 “入夜不要出门。” “你要……出门吗?”我说。 “对,或会很晚回来。” “那我便不插门了。” 她看了我一眼,道:“还是要插,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2. 第二章 《黑云之下赏花记》全本免费阅读 那个姑娘为我开了门,却不进来。 鲜花儿一样的美人坐在桌边,但看眉眼,或许她是有自己主意的。 “好妹妹,你可终于来了,昨儿,我听小白说了之后,就想快点见见你,只可惜晚间刚好到我登场演出,稍晚一点,又有人来拜访,这才拖到了现下。”她边说,边拉着我在桌边坐下去。 “快,尝尝,这肉块,可是你每次来我这里,都爱吃的。” “多谢。”我说。 “吃啊,来。” 她又为我添上别的菜。 我拾筷尝了一口。 “怎么样?” “好。”我笑着说。 她也绽放笑颜,道:“这次可真是苦了你了,竟然会遇到那样的横祸。” “横祸?” “好妹妹你可别再瞒着我了,这些事我都听说了,最近这段日子,我也是日日夜夜求着神明,祈祷你能从鬼门关里回来的。” “瞧你今日来我这里,怎么比往日拘谨了?我瞧着你的伤,并不在外表,难道是伤着内里了?” 我也看过了,身体上,确实没有伤口。 “或许伤着体内了,身体内,有种被撕裂之感。” “可怜的孩子,你可知道是谁这么害你?可千万不能放过那个贼人了。” 我摇头。 “是吗?我打听到你是被他人围殴,不过现在看来,你身上都没有伤口,又被人丢弃在那荒山野岭中,小叶说,你的状况诡秘,连城中都有名的大夫都不会治。” “那我,是如何好起来的?” “这便不得不提到那个白茶了。”她放慢语速说,“那位黎公子,去过她房中几次,听琵琶,她就求到人家头上去了,说是为你去求的,其实她带回来王医,明面上是为你治了五日,但实则他在我们这里,连吃了三日的酒,连带的其他两日也是迷迷糊糊的,认人都有认不准,更别提诊病认药了,还调戏过我们这里的姑娘,要不看他是从黎家派来的人,我看呐,这老板,早把他赶出来几回了。” “她为我做到这样,也是心善了。”我说。 “好妹妹,你怎么看不明白呢?这救你是救你了,可她呢?是可以一月都自由进出黎家了,我们这里的姑娘们,求的左右也不过是一个好归宿了,向黎家那样高官之家,不管是傍上黎公子还是黎大人,那都是一朝飞上天了,到时候,她还能看见咱们这样的人嘛。” “进出一月?” “千真万确,前两天,我们上茶课时,老板亲口和我们说的,她现下并不在房中了吧,老板也是上赶着巴结,说她从黎家回来之后,若是早上起不来,就让叫茶课的老师,单独给她教一节,可……你也看见了。” “所以现下,她是去上茶课了。” “老板也是抠搜,非得这里的姑娘,都挤着一起上,有些人身上的臭味,我实在受不了,就让小白去说了,我犯了头痛,不能来了。” “也是为了和你说说话,好妹妹。” 我笑了笑。 “言归正传。”她坐正了身子,拍了拍我的手背,“话说,你真不知道是谁害你?” 这个确是不知。 “那,将你带去荒山野岭的人,你也没看清吗?” “没有。” “好妹妹,你也是接吓过度了,加上你身子,唉,罢了,等你记起来的时候,记得来和我说说,我也能替你想想,出谋划策什么的。” “好了,你也是刚刚死里逃生,暂时先不说这些了,来,多吃一点,瞧瞧你,整个人都小了一圈了。” 我有要问的,但出口时,就有什么暗中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出口的话,就变成了:“我瘦了一圈吗?” 她笑道:“傻孩子,瞧你说的,哪个受着重伤,昏迷不醒的人,醒来是能胖一圈的?” 也是这个道理,而我却莫名觉得,自己是胖了一圈,是这样治伤的吗?若是我之前,穿着这样的勒绑身体的衣裳,那我感觉体内有撕裂之感,便也可想通了。 我与她一起用完了早饭,姑娘们的交谈与嬉笑声,当是从楼下传来,大抵是上茶课的人散了。 我起身,她却拉起我意欲收拾桌上碗筷的手,道:“好妹妹,走吧,我猜想你应当有几日没有沐浴了,我准备了香料,昨儿,我一夜没合眼,就是去和小叶,请教了你可以用什么香料,现下,小白应当已经把你能用的香料,就在浴桶里放好了,别耽误了。” 她牵着我,从她房中的角落推门进去,就是一间专门供人洗浴的小屋子。 有股清香,倒是为我提了神。 “为了你的身体也好。”她说。 小白姑娘用手试完水温后,抬头朝我们笑了一下。 之后,她带着手中的木桶,从另一边的小门出去了。 白莲姑娘也是对我笑笑之后,就也转身替我带好了门。 我并不想在这里,宽衣解带,再沐浴洗澡,只是架不住身上紧绷的衣裳。 我在两扇门边查看了一番,最终才拉上要遮盖浴桶的长布。 有些黑,好在并不影响,这么说来,她的房间里,也是有香味的,比起之前那位姐姐的,给人的感受更佳。 但…… 私心来讲,我更喜欢之前那位姐姐房里的。 “多谢。”我稍稍弯腰对窗边梳妆的白莲姑娘说。 “你又跟我客气了不是。”她说。 “好妹妹,你今日的身子如何?” “好全了。” “那便好,你是有福气的人,断不会被贼人害没了命。”她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替我出门去,买一些胭脂吧,毕竟我在老板那里扯了谎,小白就得在我房里伺候着,别的人,都是有二心的,一开茶课就个个跑得没影儿了。” “实在是我今夜,登台演唱时要用到,怪我粗心,十几日前,最后一次用到时,还是就记得了要买,就是一转头的时候又忘了。” “这真是十万火急,否则,我也不能叫你才从鬼门关回来的人替我跑腿不是,其他人我又信不过。” “不妨事,我去吧。”我说,“只是,你想要哪一家店的?” “只要是与它 3. 第三章 《黑云之下赏花记》全本免费阅读 “你……你们也不看看你们是什么样子,也敢置喙我姐姐,上不得台面的粗鄙人,我今日,便教教你们该怎样为人。” “都是在姑娘们跟前伺候的,难不成我们还等着挨你的揍不成。” 姑娘们说着便动起手来,还不等我反应,就听门边的男子开口道:“姑娘们,别在我这里撒泼了,我说出不去,便就是真的出不去,都赶紧回去吧,怎么说,咱们都是一起在坊里做事的,真要闹到动棍子赶人,便就真要落下怨恨了。” “你,既是百合姑娘要出门,就加紧出去吧,别在这儿耽误了。” “哼。”姑娘理了理衣裳,说了句:“粗鄙人。”便出门去了。 “瞧她神气的,真拿自家主子当老板娘了呀。” “恶人自有恶报,听得老板还有其他产业,便两眼都放光了,这才是粗鄙人呢。” “二位姑娘,还是慎言。” “有什么要慎言的,那晚新年夜,我亲眼瞧见的。” “得得得,都回去吧。” 那二位姑娘,或许弃了出门的念头,却也是不肯离去。 我只得从她二人之间过去,看门的男子连瞧都没瞧我一眼,我便抬脚也要出去。 “哎,等等,妹妹,你是白茶姑娘身边新来的人,还是白莲姑娘的?”那位叫翠儿的姑娘说。 “两位姑娘,她并不是坊中人。” “既如此,可否……可否帮我一事?” “什么?” “帮我将我姐姐的衣裳拿到这里吧,并不远,可以一直按门前这条路往前走。” “翠儿。”另一个姑娘扯了一下她,又偏过身子,在她耳边说道:“我们与她是初见,更别提相熟,万一出点什么事……” “那可也是老板给坊里姑娘出了一份钱,都让换的衣裳。” “可……” 翠儿姑娘看着外头的天,不久后,日头就要让人不敢再在街上待着了。 “没时间了。”她说,“我姐姐,是好容易才求得了为白莲姑娘伴舞的机会,就在今儿晚上,若是错过了,恐怕也是……” “姑娘,请你帮帮我吧,这是报酬,你只需到店之后,说是来帮□□姑娘取衣裳的,这份钱,这一份是给你的,这是给老板的,拜托妹妹了。” 我瞧着她双手里的两份钱,又是满脸的焦急,才缓步过去,伸手接过。 一旁的姑娘也回头又看外头的天,说:“也请姑娘帮帮我吧,双份钱,只有这么一些了,请姑娘行行好。” 我行于大街,摆摊叫卖和开店揽生意的,大多都为男子,脚下这石街也铺得整齐漂亮,我看着在街上往来的人们,心中,似有什么不对…… 大概来自这些场景,或者……是那两个拜托我的姑娘? 我在一家店里,取完了衣裳,另一个姑娘要取的药,就要拐进一条小巷子里,两家医馆,一家常有人到访,另一家则冷冷清清。 我排在人后面,取完了药出来,还是朝冷清的那家看去一眼,里头只有一位郎中,此时正缩着身体,在木椅上,连眼都睁不开了。 我将两样东西都交到姑娘们手上,再出去,买白莲姑娘的胭脂。 我大概不识字,店门上的招牌,有几个我不会读的,但这款胭脂,真就如她所言,我跑了几家店都没有,不过我倒是见到了一家连着衣裳和鞋子一起卖的店铺。 我听前一家店里的老板说,我现在要去的这一家保准有,我按她说的,进完一条巷子之后,又进一条巷子,这家店铺太偏了,想来也会真的有。 只是一会儿,我便不敢肯定的抱着这种想法了,这里是住着很多人的,一群孩子玩闹着从我身边跑过去,而二楼的廊上,也有妇人在晾晒被子衣裳。 我在里头兜转了一段,终于是瞧见了那一家店,我正往那边跑去,却有股水从上降下,竟也不偏不倚,尽数落到了我身上。 味道全是腐臭难闻,沾在我肩上的烂菜叶,是拿都拿不起来,我身上各处,也开始发痒,一股火从我心中起。 我抬头去瞧,却窗户紧闭,只得跨步去这一家的大门口,道:“将门打开,青天白日的,我好端端走在街上,怎的遭人平白泼脏水?” “将门打开。” 只是我的手都拍得红了,里面的罪魁祸首,却不肯现身,但我晓得,就在里面呢。 “开门。” 终于是顺路来了几个人,在我身后停下,有人开口:“喂,别砸了晓得吗?这样没有一点教养。” “却看不见我身上的脏水吗?”我说。 “你在人家旁的路上走,泼着了,又能怎么样?你要是有本事,就去告官,杀了我们得了。” “你……我不和你争论,总之,我今日,是一定要揪出这个罪魁祸首的。” “告诉你,别在这里撒泼,不然,可就别怪我们动手了。” 瞧那些人的架势,是真要动手的。 “你若识相,便抓紧走,如若不然,我们这里偏僻,死个把人,也是常有的事。” 眼前这样的状况,我是定要吃亏的,不然先抓紧走吧,我想。 不行,这样回去,岂不是太没面子了?让人白白的欺负你。 好汉不吃眼前亏,别在这里丢了命了。 不行,我定要教训他们一番不可。 日后还会有机会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说,亦可能是这家人经常从廊上泼脏,行人过去,得注意着点。 他们惹着我了,得要教训。 日后会有机会的。 我一甩手,转身去了那家店铺,那款胭脂真的有,然而我并没有觉得多欣喜,思绪也是乱七八糟。 我大跨步迈进大门,却也还是和守在门口的男子点点头。 “好妹妹,这是怎么了?” 见我进来,白莲姑娘立即起身过来。 “这……” 她持手帕一手捂住鼻,停在我面前。 “这是怎么了?又遭遇了仇家吗?” “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无赖,我跟他没完。” 白莲姑娘看了我一眼,说:“好妹妹,这也是姐姐的错了,那泼皮真是欠收拾,可惜我们身处这样的地方,也不在官府认识人,还能怎么办呢?就先忍下吧。” “快,小白,再烧水过 4. 第四章 《黑云之下赏花记》全本免费阅读 “竟敢把脏水泼到我身上,我瞧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是活腻了,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一定要给他们一点教训,我非在今夜,去给他们放一把火去,通通烧死他们,看他们一个个的,还敢不拿我当人物。” “我今夜必须去。” “万花坊里,我可以轻松拿到火把,挑最大的火把扔进去,让他们在一片火海里送命,烧死那群狗东西。” 刚开始,我看不清前方何人在说话,也低头来看自己的身体,竟觉得这声音,是从我的身体里传来的。 “我才不管什么后果呢,他们一定要遭到报应。” 又好像不是从我身体里传出来的。 她前面还说了什么,她究竟在说什么? “我才不管呢,我才不管呢。” “我就是要报仇。” 像……像是有一把大刀一下子砍在了我的头上。 我蹲下来,去捂住头,在地上缩成一团时,我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不存在了,但,我能感觉到周遭的冷水。 我快窒息了,我拼命去扑腾,却感觉不到我的手脚,连声音也没有。 这冷水中,我全身的肉和骨头都有种要被搅碎的感受。 也许我撑不下去,或许死亡,也是这种程度的痛苦吗? 那想撑爆我耳朵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的。 我都快习惯了那种痛苦时,感觉有个人,将我抱起,又将我放进清水中去,好在这次躺下去的地方,清水只能微微碰到我的耳朵。 是…… 是钟声,它慢慢盖过了之前的声音,朦胧间,我又听到有人的低低呢喃,那人在念着什么? 不知道,反正我身上的痛苦慢慢减轻,我听见之前那人说话的声音,最后,声音消失在我的身体里。 我渐渐忘了自己,或者,应该说,我渐渐失去了意识。 我一下坐起,却是直接翻床过去,掉到了下面的木板。 “惊蛰。” 是白茶姐姐。 她坐下,一手撑起我的身子,而我的头和双手却像有千斤重,只剩下胸膛在高耸。 “惊蛰。” 我张大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怎么样了?惊蛰?” 待我看向她时,她早已泪流满面。 “没事吧?” “冷。”我说。 她将我抱上床,又加了衣裳和被子。 我又在她那里,歇了几天,我回想起之前的梦,梦竟也和这样的现实有关系吗? 我觉得自己身上,或者说……是精神上,竟也都是新的了。 我身上不再有一点疼痛了,衣裳与鞋子,也都是合身的。 今日,等她进屋里时,我微微弯腰,道:“谢谢姐姐了。” 她瞧着我,道:“你近来怎么回事?” “我如今已经好全了,这都是姐姐的功劳,谢过了,日后,姐姐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我绝不推辞。” “罢了,你出去被泼脏,也是我的错,以为……不说这个了,是我没能想得周全。” “一个人,怎么能想到所有呢,这当然与姐姐无关。” 她似是要开口,末了却只低头笑笑。 “记得之前,姐姐说,我有个茶会的邀请帖?”我说。 她一听这话,便又道:“都经历过这样的死生时刻了,你还要去茶会吗?我希望你能安生一些,我会去求黎公子的,让他给你寻一处远了争端的地方,从此,你便安安心心的去过日子,什么都不要想了,其他的事,都交给我吧。” 她是真心为我好,我瞧着她说出这些话,莫名让我也想跟着落泪,却又有这样一个念头出现,如今,我经历这样的死生时刻,那日后若是她呢?我认识谁?该怎么救她于危难之间? 我说:“姐姐,我该这么叫你,既然我之前,已经经历过死生之间,便说明我的仇家,是个有本事的,与其东躲西藏,一辈子见不得人,不如找出祸根,能和解了最好,若是不能……” “我亦不想过东躲西藏的日子。”我说。 “话是这样说,可你……咱们是斗不过他们的。” 这里不会是什么好地方,我突然想,若日后可以,我定要保着她,离开这里。 “姐姐这么说的话,我们斗不过受邀那个茶会的,难道就能斗得过组织茶会的了吗?” 我想,我绝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女儿。 她道:“也是,竟还有这一茬。” “没事,再让我想想。” “就去吧。”我说,“我会审时度势,不会在明面上,给别人治我罪的把柄。” “你还是……你睡了半月有余,这次……该不会……” 我瞧着她的样子,一会儿才笑道:“才不是……回光返照,我全都好起来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过去时,是怎么样的性命垂危,然而她看着我之前已药石无医,现在又和好人一般,估计也是焦心够了。 我不能问她该怎么去帖中的绿林苑了,否则她要更心焦。 “这几日,我都想过了,不如我今日就动身前往,说不准,还能有应对之法。” 她刚要开口,我又道:“我心意已决,或许之后,姐姐瞧见我的改变,就会放心了。” 她叹了口气,道:“都随你。” “再次谢过姐姐了,等过几日,我缓过身来,会再来看你的。” 这次倒不像上次,在廊中遇见谁,而我也是可以找对下楼的门了。 我想去问问白莲姑娘,但还是别再去了。 我出了大门,大抵可以去问路人。 只是我走了一段之后,就走到了一条江边,大概江上,也会有船,只是没等我看到,便让一个人从身后,抓住了肩膀。 我回过头去,不出意料,那个姑娘比我高得多,她的衣裳是束着的,可并不紧着身子,我挺喜欢的,如果日后,我也会有钱置购衣裳的话,大概会中意她的款式。 “喂,灿惊蛰,看什么呢?”她说。 “我认识你?你认识我?” “什么你认识我,我认识你的?我听说了,你差点死了。” 她还是不肯松开抓着我的手,上下打量着我,说:“听说半月前,还诈尸了,捡回一条狗命,不 5. 第五章 《黑云之下赏花记》全本免费阅读 “劳驾。”我说,“这些船,有去王城,或者去附近的吗?” “有啊。”那人回说,“你去问问便知道了,多的是可以去别地的。” “那价钱……” “惊蛰。” 我回头看,一位姑娘,衣着亮眼,身后又跟着三两个仆人,她声儿上虽是欣喜,也是不慌不忙的过来。 等到我从她身上收回目光,才惊觉我询问的路人,已经往前去了。 我心下懊恼,看来,也只能将下一次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了。 “惊蛰。”她说,“真的是你啊,你怎么穿上这种衣裳了?你不是从来都看不上吗?我还以为不是你呢,以往,你都是第一个到绿林苑的,今日是怎么了?” “我……” “对的,我听说了,你遇歹人劫持了,对吧,那些都是男子吧?那你……” “那你还好吗?” 她的话,让我猛然间发觉,我被劫持的事,是打死都不能承认的,否则,他们有的是办法置我于死地。 如果害我的那群人,拿住这个来说…… “恐怕你以后……都不能参加茶会了吧?” “是何人这般心系我?只是一场病,就想了这样多。” “生病?可于林晚说,你的确是被人劫持走了,她亲眼看见了,还……” 她稍稍往后去,又上下打量了我的身子,道:“你……你还好吧?” “我也不晓得于林晚为什么这样说。”我说,“想来,也只能等到绿林苑后,去与她当面将误会解开才好。” “这……好吧,惊蛰,不过你也不要太冲了,从咱们进入茶会起,你跟人发生的冲突已经够多了,再要闹下去,恐怕王上的使者,就会将你赶出茶会去了。” “晓得了。”我说。 “我们快一起走吧,现在坐船,也只能堪堪赶上了。” “我还要再晚一些。”我说。 “什么?你这次是怎么了?” “我还有一些事要做呢。” “好吧,那我先去了,到时候咱们茶会见吧。” “到茶会见。”我说。 我看着她身边的仆人,掏出船票,不一会儿后,他们的身影就在船上消失不见。 我的钱,肯定是不够买船票的,之后,我又询问了卖船票的地方,我大概能知道,那里离这边,是有些远的,我腿着去,也是要几个小时了。 那就明晚再去问问看吧,剩下的这一段时间,我只能去找找看,哪里能挣到钱。 一上午,我就是在一家饭馆里跑跑腿,我跑了几家,只有这一家,他们的伙计前几天不小心伤了腿,不过下午,伙计就回来了,我得到的工钱,貌似也不多。 还有什么地方,或者说,做什么,能更快赚到更多的钱? 没错,我得快点到绿林苑去了,否则凭那个叫于林晚的一张嘴,再加上我平日里作下的孽,我恐怕就很难翻身了。 之前那个万花坊,倒是能挣到更多钱,可是…… 白茶姑娘很容易就知道了。 然而…… 我站起身来,还是去那里,我避着些,得更快了。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把上午挣来的钱留下,剩余的,全买了这半坛子酒,而守着万花坊后门的男子,也只是瞧着我。 “上次,我听大哥和那两位姑娘说话,就知道大哥其实是个热心肠,我也实在是遇到难处,想从姑娘们那里,挣些钱来,希望大哥通融。” “姑娘,我也说过,那些东西是老板不让买的,我若是通融了,不仅要受罚,还要遭解雇,我家里,也还有三个孩子要养呢,尤其是我那儿子,就是成天吵着要上学堂,我也有这样的难处。” “其实喜欢读书写字,也是好事,不过大哥也确实是要辛苦了,但根据上次的来看,也还是有可以买的东西,只是姑娘们和身边人不能出去,我只在这方面跑腿,又或是像上次那般,只是去取取东西,要拿进院儿里的东西,也全都让大哥查看。” “拜托大哥了,我这是真有难处,需要钱花,不然,你说哪个人家的姑娘,肯来这地方挣钱的,若是被旁人知道了,我日后嫁不嫁得出去还两说呢。” 他瞧我一会儿,道:“好吧,不过,我说不许带进去的东西,一律不能在暗里做生意。” “谢谢大哥。”我说,“那是当然的,我们以诚信为先。” 大哥也笑笑接过我手中的酒,但瞧着并不会喝,我倒不认为是因为现在这时间,或许他会拿了回去卖钱。 我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实在不行,我只能进去做生意了。 好在有个姑娘面色焦急的往这边来,得知她说急着一些花来要制作香料时,我才说:“姐姐的生意,我可以做,但报酬是姐姐现在得回去,替我在里面传一传,若是真的能拉来人,就算是支付报酬了。” “且这样的生意,我只跟姐姐一个人做。” 她思量一会儿便跑回去,我扭头朝旁边的大哥笑了笑。 “以你这样的头脑,怎么还会缺钱花?”他说。 “只是耍些小聪明,不足挂齿。”我说。 我又从自己外衣上,撕下一块小布料来,用头上的发簪穿过挂下来时,也是既遮挡了我的脸,也不会看不清眼前。 “这又是……” “我总归不是这里的姑娘,这样挡着一些,对我不是坏事。” “好吧,不过你上次,为里头的白莲姑娘取东西时,不是大大方方走出走进的吗?” “就是有了上次的教训,我才知道要收敛一些。” 不知道以我的以前的性格,有没有得罪过他,然而他确是个不错的人。 想不到,她真带回来两个人,之后又是四个。 “这里的生意,我得强调一遍,凡是院里不许买进的东西,我是不会做的,若是有人想碰运气,让人瞧出来了,我跑腿儿的钱,我也不会退,若有真是信不过我的,也大可不用跟我做生意。” 我将她们的东西带回去,在大哥还没检查之前,就先让里面的人看了,之后我又得说一遍我的规矩,好在有了前一次的话后,我可以省略一些让它变得简短。 大街上,我也并没有拉开那块布 6. 第六章 《黑云之下赏花记》全本免费阅读 在这些布料之间,我不会一下子入睡,这我想到了,我会有嫌弃,只是我没想到,这股嫌弃会在一瞬间,猛的长成个庞然大物,迫使我直接坐起身来,之前搭出来防寒遮挡的,也在这一瞬间倒塌。 我环顾四周,不断想着就花钱去住旅馆。 可最终,我还是将那些再搭回去,守门口的大哥,已经告知了我他明日来的时间,大概是在天还没亮,却能看清路的时候。 我再躺下去,还有什么? 对,我今日跑了一天,却还没有吃点东西,这倒是还可以忍受的,算起来,这也算是为数不多的,心中再没有另一个声音来反对的。 身上的臭味并没有多少,似乎上次在白莲姑娘房里沐浴后的香味,直至昨晚都还能隐隐约约闻到,今日是没有了。 我快走了一段,想着还有什么办法,又低头闻了闻,倒是没有什么味道了,街上得一会儿才能看见一个人,倒不如我跑几段。 这样的生意,我又做了一天,想来也是差一点,但没关系,差了一点,我大概也能坐上船。 我向守门口的大哥,打听到了渡口那边有条船,因为主人是王城人,就是多晚也要回王城停靠,而一般等那船回到这里,就是天黑了一会儿的时候,它再停靠一段时间,所以,就是晚些时候,我大抵也是能赶上的。 天快擦黑了,我稍稍提起裙摆,也是快步往渡口走。 “祖宗,你在做些什么?” 一个妇人身后又带着几个男女,快步往这边赶,我试图避开,他们却停在了我面前。 “什么?” 大概我之前认……不,等等,说不准,是之前在江边遇见的姑娘,看出了我的异样,转头告诉了那个叫于林晚的,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按她之前说的,她是亲耳听于林晚说的。 他们还可能从别的地方知道,我不能掉以轻心。 “灿惊蛰,你是失心疯了吗?既然没事,便早日到王城来,想想你为了进茶会,干了多少缺德之事了,以往你虽然逃课,却是半步不离王城,如今看看,还没嫁进高官之家成贵人呢,派头倒是拿得十足十的好。” 我只是瞧着她说话,也不想在面上表露什么。 “走吧,茶会就要开始了,若不是张大人催得急,我也绝不亲自来找你。” 我看了看她,又去看她身后的人。 “去王城?”我说。 她的语气慢下来,“先去张大人家里,之后再找人将你送去茶会,还是得这样做才好。” 这个张大人又是何许人也? “快着点吧,一会儿船也该走了。”她说完便转身,其中的,也没有有人来拉我。 我瞧完他们的背影,再看看江上的船,确实得紧着走了,否则今日这船走完,明日我又得重新做生意,是很久也到不了绿林苑了。 船中有可以供人休憩的小间,似乎又有沐浴用的木桶,我确实需要。 我开了房门往外走,在船尾,我明白这船,正在水中开路呢,我心中欢喜,便笑着过去,想在船尾带着护罩的灯盏下,去看一看水面上的景象。 “灿惊蛰。” 只是那个妇人的出现,让我收起了笑容。 “怎么?” 我回头去看。 “没有那种娇贵命,身上的大小姐脾气倒是一点不小。”她过来说,“你……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我本也不打算接话。 这时,船上的人从后走出,瞧过我们二人之后,道:“承诺可以在船上洒扫的客人,是你吧?” 他二人又是将目光都齐放在我身上。 “是。” “那就好,也好辨认,这回船上,也就只有你们两组客人了,那便话不多说,随我去洒扫吧。” “好。”我点头说。 “等等,什么?”妇人问。 “这位姑娘,答应了要做洒扫,来代替空上的那些船费,左右也是在夜里,活能干完就成。” 妇人面向我时,就沉下脸来,道:“去两人替她洒扫,这位,王城里的官大人可是认识的,什么话值不值当得说的,你们船上的人也会明白的。” “这就明白了。”来人微笑着道,他轻点了头,就转身过去了。 这里瞧着没有别的人,我猜想她吩咐的,大概在船口处。 “你如今是真有出息了,往日你哪次回去那里,账不是都记在大人名下?刚得罪了官大人家的小姐,现在又整这出做派,看来是真得失心疯了。” 现下,我心中相信她的确是那位张大人派来,不是来害我性命的人了。 “灿惊蛰?” “怎的?坏事做多了让人毒哑了?往日你该与我争个面红耳赤才是。” “还是你被旁人夺舍了?我瞧这最……” “一场大病,自然反应也迟缓了,不过近日,也是在好转了。” 她打量了我一会儿,最后开口:“我瞧你这次是真的够呛了,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说服张大人继续留下你吧。” 她说罢便离开了。 瞧着她是不会再允许我去船上洒扫了,我也只能麻烦另外那两位姑娘。 真等这船靠岸,我才知道传言有误,我是在登船第二日的深夜,才下了船,街上早没有一个人影,时不时会有一排的官兵模样的人经过我们去巡逻视查。 我也再次和别的姑娘们一样,靠着一户人家的屋墙,低下头,不去看那些官兵,那位妇人也像之前那般,去递上些什么,我不用去看,也能猜到那里肯定包括金钱。 这次的官兵又新指出新的偏僻路径,一路辗转,也总算是到了地方。 从后门进入后,那位妇人又说:“去将沐浴的东西都备上,都噤声,别吵了贵人们安睡。” “是。” “带着她去换身衣服。” 两个女使带着我,在长廊上走,今夜月光不显,院里又偏偏只有一盏灯,我不能将这里的景象看个大概,这样,可供我猜想的,也就少了。 也罢,那位妇人在下船前,用一件大斗篷包住了我,一路小心谨慎,也是 7. 第七章 《黑云之下赏花记》全本免费阅读 “好主意。”我说。 入夜后,我出现在了一条巷子里,瞧见一个姑娘带着三个女使从那边的街上经过之后,就立马扑上前去,和她们扭打在一起。 于林晚一个人,我便已经不是她的对手,再加上她又有那些女使帮忙,但慌乱之中,我还是狠咬了一口她的手臂。 “啊。” “贱人,来人,把她给我杀了。” 我本不会去注意到这段话,而等我抬头看到于林晚的家丁过来时,我明面上都慌了,随即,我就被于林晚踹倒。 这样的热闹,围着看的多了,我侥幸从家丁手上逃脱,又将路人推倒在地,在巷子上狂奔时,我看到自己面色难看,似乎是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马上就要有杀身之祸临身。 我瞧着自己也实在可怜,再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只是懦弱与胆怯。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跑着跑着,便发现这条巷子是通的,而我身量又小,可以任意穿过那些木材堆放之间的缝隙,木材放得也不平整,我又能完好藏身其间。 “我当你经历那么一遭,是真的有长进,没想第二日就现了原形,现在还不起,是打算一会儿,让张大人等着你吗?别忘了,你如今可不比以前了,以后,你还能不能进来这张家,那还两说呢。” 我抬眼,说话的正是那位妇人。 等我起身跟随她去洗漱的时候,才发现外头还没有亮光呢。 不等我停歇,饭菜就被端上来。 不过还好今日,是没有女使站在一边盯着我吃了。 我揉了揉脑袋,得再去细细回想梦中的事,不过,白茶姐姐竟然是我的亲姐姐,我知道自己总要记起之前的事,却不想是梦出来的,只不过她身在万花坊,而我却并不是…… 这么说来,我们的父母…… 我放下碗筷,起身就摇晃不定,罢了,只能慢慢知晓。 我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之前,我就想询问她这件事了,只不过话要出口时,又觉得并没有这个必要。 想想,在我来之前,她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我一到王城,就去张大人家里住,不可去我原本的住处里,她也能算是心安了。 再一则,我瞧我在梦中,我是说之前,我的躲避是毫无章法,想来跑到木材区域也是运气,若是是从那里被发现,我再遭遇意外的…… 于林晚大可说我在街上行凶伤人,这样,我不仅得从茶会离开,还会被抓捕,多好的不得翻身的把柄,她却偏偏得说成是我清白遭人玷污,按梦里来看,她大概不会和我一样蠢,这是为什么? “走吧,大人叫你过去了。” 我又跟在那个妇人后头,天快全亮了,院子里却还是点着灯,大概这家人也是喜爱玩乐的,单这间院子中,那些挂着和贴着的,也是能瞧出来的。 再想想这个张大人,他为何花那些钱接我进城,又是寻了大夫来给我看脸的。 这尚且还得观察。 不过据我之前做出的那些事,我也是快成为弃子的人了,又不止一次犯蠢。 待我走进一间房里去后,并没有看见什么所谓的张大人,反而是三个体格大一些的妇人等在那里。 我猛然回头看向带我来的人。 “灿惊蛰,我们已经晓得那些事了,说你被那群匪徒玷污,我们张家,当然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就当那个冤大头,所以得瞧瞧你还有没有贞洁。”她说,“你也不要不识好歹,张家养着那么多姑娘,不是只有你一个的,想来那些王公大臣,也不会愿意娶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进家门。” 我一面觉得若是这些人强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面却又在想,这绝对不行,这是对…… “不行。”我说,“这样的检查是带着侮……” 我再睁眼,才发现自己已经躺着了,屋里没有一个人,是原本的房间。 这是怎么了? 是她们为了检查,给我下药了吗? 我动了动身子,大概是已经检查过了。 大概结果是令他们满意的,否则我现在,就该被丢在大街上了。 “你醒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瞧见妇人眼中的那一丝关切,笑了笑。 “灿惊蛰?” 我摇摇头,“是有人陷害我。” “的确奇怪,张大人找了他最信得过的大夫来,说你的身子没有一点伤病,可就是这般,迟迟醒不过来。” 对,不是她们给我下了药,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晕过去的。 “我知晓了。”我说着,紧闭双眼,再起来时,“张大人还在家中吗?我有话要与他谈。” 是,张家还养着其他姑娘,却大概只有我一个人,挤进了最高的位置,所以他们也舍不得放手,就得为我花费更多的心力和金钱。 “大人去赴宴了,得傍晚才回来。”她说。 “多谢告知了。”我说,“我还得再歇歇。” 这才闭眼睡了一会儿,我便又听到动静。 “醒了就起来,把汤喝了。” 我笑笑,“张家,或者说,几乎每一个人,厌恶我,厌恶得都恨不得冲上来,抽我几个嘴巴,才觉得解恨,可你似乎不是这样。” 她沉默一会儿,道:“别想多了,只是你能为我们张家,带来利益罢了。” 这句话其实是不可信的。 只是我们没再继续聊,不过之后,我就知晓了,那是听到了院子里的女使,扯闲话的时候讲的。 我之前为了进入张家,对那个妇人是百般讨好,在她的帮助下,也算是顺风顺水的进来了,只是我一扭脸,就把她踢出去了,尤其进入茶会之后,就更不把这家里的人放在眼里过。 “张大人。” 晚间,我去了大厅,里头,就坐着那个张大人和他的夫人。 “惊蛰啊,你感觉如何了啊?”张大人开口。 “已经无恙了。”我说。 “回头,我再让人给你好好补补。” 若非我离得近,恐怕是听不清张夫人的这段话。 官大人家的正室,应该是何种模样?大抵是不会像她这般,低头含胸,面色不佳,都没有身后的女使能镇得住场面,我见她腹部微隆,想是腹中有疾,又或 8. 第八章 《黑云之下赏花记》全本免费阅读 “惊蛰,是你到了吧?” 这人…… 是之前江边的姑娘。 我本想将门打开,只是没想到这上面,既上了这么多的……门锁,我一阵手忙脚乱,却不想更打不开了。 “惊蛰?” 这门竟直接在我眼前缓缓退开了。 “啊。” 她小声叫道,看来是没想到我竟然直挺挺的站在门后却不出声。 “惊蛰?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开门啊。”她说,“方才女使来茶会上说你已经到了,说来看看你,又见这门没关,才没来敲,喊了喊,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 “那便走吧,现下只是暂歇,很快就得到时间了。”她说。 我本想着该怎么将这重门给关上,却见一个女使,不知是不是刚好经过,她就替我掩上了再离开。 “好。” 她又带着我穿行于那些林中,长廊,又见清池,花林,她缓缓而行,我便也不至于要停歇下来,来喘口气。 经过一片草场,却忽然听得一阵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我站定抬眼去瞧。 “哈,惊蛰,你还是那般恐惧,我都说过了,让你日后,离有马儿的地儿远一点。” 也许我真是见马就惊,身边姑娘所言,我也只听出了这点。 此时前方,正有一对少年郎策马而来,最前头的少年回头去,似是说些打趣身后好友的话,少年嘴角上扬,身后的烈阳竟敢与他争辉。 此时莺飞草长,正是好时节。 “怎么惊蛰?瞧上人家了?” 我去瞧那姑娘,有些不悦,而她却是没瞧出来,道:“我劝你别想了,那是茶会里,与青霭姑娘一样的佼佼者,你就是闷头进去,去争一辈子,也够不上人家的边。” “行了,别瞧了,抓紧走吧,咱们可比不得男儿脚程快。” 姑娘拉着我,急急走去,我们终于是来到一间宽敞……空旷的屋内,姑娘走向前边。 摆放屋里这些东西的,肯定不止一人,定然是有人要在左右上下的看着,要将这些摆在恰当的位置,既不显得拥挤,也要控制在适合的范围之间。 “走吧,惊蛰,我们去洗茶碗。” 我瞧姑娘手里的茶碗,是留了一些残渣在上面。 我转头去寻,不晓得哪个才是我的桌。 “啊呀,你的还没用呢,那你与我一道去吗?要快开始的时间正好,刚好不会让人瞧见我方才的搞砸。” “我……” 不能去,灿惊蛰,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想想该怎么应对于林晚的流言,虽然与她交谈,也的确能知晓一些,但接下来的时间,既然是要在这里煮茶,为免去像梦中那样的刁难,不如先熟悉了这里也好,桌上的茶具也好。 再说,女使已然在茶会上说了我已经回来了,想不得她会不会就趁这屋内无人时,来摆道看我再出丑。 “先不去了吧。”我说,“坐了一夜马车,累得头晕,你抓紧去,仔细着点时间。” “那好吧。” 屋里可真就剩下我一个人,我见前头的茶桌上,都摆放着一些物品,其中吊着蓝穗的白玉,色佳细腻,瞧了就叫人喜欢。 而最后一排处,有三桌没放着旁的东西,一桌只是一件外衣搭在其上。 我终于是瞧见了一张干净的茶桌,想来那便是我的位置。 我转身,见有两个姑娘进来,我只是瞧着她们。 “怎么?灿惊蛰,没死就敢瞪着我了是吧。” 说话的人嗓音有些粗,不仔细听,会以为是个男子。 “哈哈,没死又怎么样?被一群匪徒用过了的烂人,不想着在你家找口井自尽,为自己保留一些颜面,还敢在光天化日出来,参加这贵族才有资格参加的茶会,当真是恬不知耻到脸面都全不要了。” “敢惹我,你给我等着,看我不玩死你。” “你口口声声说我被一群匪徒玷污,怎么?于大小姐,是亲自在旁看着的吗?” 此时她正要从我身旁过,我都没来得及瞧见她抬手,“啪。”一记耳光便落下。 “是你自己找揍的。”她说,“别以为你进了茶会,你就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会怕了你,真要动起手来,看我不打死你。” 我算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打住了,竟捂着脸,半天做不出反应。 之后,便是别人也进来,于林晚啐了我一口后,也离开。 所有人都在自己茶桌前去坐好,我倒是成了最后一个落坐的,可除了前头进来的那个人,没有人注意到我。 “大家也都休息过了,便顺着方才说的,煮煮看看吧。” 坐在最前头将桌对着我们,想来是王使。 而我全不管眼前的是些什么东西,连茶叶都不去拿,那一巴掌现在才打得我怒火中烧。 该死的于林晚,我不报复回来,我便不是灿惊蛰。 “嘿。” 我前头一个人转过身来,一个俊朗的少年。 “你的脸,没事吧?”他说,“谁弄的?若是女子,我着人去帮你说说。” 我摇头,“多谢,不必了。” 我再抬头时,就见那个骑马的少年郎,在首排中间的位置。 我收回目光,却难掩胸中雀跃之心。 那位王使的意思,是用过午饭后,烈日毒辣,不利人煮茶,叫了晚间再过来。 王使也是刚刚要离去,走了三步,我正也要起身,就听见起身于林晚说道:“想来大家都还不知道吧,她,灿惊蛰,在茶会里藐视规矩,提前回了家之后,就在城外,遇见了一群劫匪,遭人轮着侮辱,却还要再来茶会现眼,王使,这种人定不能留在茶会里,免得再为王上的茶会,添上风言风语。” 一时之间,后排的人最先瞧着我,前头那几个美得令人心惊的姑娘也缓缓转身,她们倒更多的是疑惑。 “是吗?”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就见上头的王使开口。 “她这种人,的确是只会给茶会抹黑的人,那我就派了人去查吧,让她心服口服的走,免得这种人再去百姓那里,颠倒黑白。” “查?” “对,是该查,让她 9. 第九章 《黑云之下赏花记》全本免费阅读 “你在说什么?想去加入王城的连王上都偶尔会来的茶会?灿惊蛰,你这些年是什么都没学会,只学会了眼高手低好高骛远吗?”白茶姐姐关上窗,回头冲我说道。 “怎么了吗?我这么做,不是也在往更高的地方爬吗?也……也是为了你,为了我们家。” “你还知道自己是为了我们家,爹娘从小就教我们安分守己,本分做人,你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是吗?” “阿姐,安分守己,本分做人有什么用?安分守己,本分做人到头,还不是被人随便一句话,一挥手,就弄得家破人亡了,到头来,还不是连个全尸都没捞着?” “我告诉你,信那些,才真真是把自己,把一家人往绝路上逼呢。” “你……” “你今日,是要为了这两句可笑的话来打我吗?” “普天之下,有哪个像你这么置喙父母的?这些年那些东西,我全都白教你了。” “阿姐不教我才是好的,不然,我怎么能想出这么好的点子。” 我说着,便随手拿了一颗桌上的果子来吃。 “惊蛰,你听我说,爹娘,我们家的事,就让阿姐来,你回去,老老实实的,学女子该学的,将来再找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嫁了,这不好吗?” “阿姐。”这回该是我弹起来,“你凭什么这般瞧不起我?什么争脸的事,都是你来,我就得待在一个穷山沟里,做一辈子的村妇是吗?” “惊蛰……” “我都说了吧,我已经搭上了王城的张大人,接下来,我就只需要一鸣惊人的一盏茶了,阿姐,你和我一起去王城,到时候,你只消躲在一边,我都看见了,很多人都是这么做的,你把茶给我,我交上去,你做茶的手艺,在天下所有的花坊里,都能称得上是第一,我一准能进。” “交茶?你有交过之前的理论了?” 我动动嘴,最终压下一口气,说:“是。” “你哪里来的理论?” “偷的,你满意了?” “灿惊蛰,你失心疯了?那是人家凝聚了多少心血才出来的作品,你说偷了就偷了,你什么都没做,就心安理得的享受人家的成果吗?” “阿姐,你至于吗?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偷的,你也没有亲自去看过,那里的人,没有一个人不偷的,那纸理论,是抄了所有人的。” “我只不过是拿到了最后的成果。” “灿惊蛰,你说瞎话的时候,能不能自己捋一捋?所有的,牛头不对马嘴的,还能入选吗?” “那个贱人,住在离你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是在那条没多少人乐意去的巷子里,我听别人说的,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让一个落榜的穷酸书生给她捋顺了,你以为呢,你想着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清高了。” “你怎么偷到的?” “我找了我家邻村里那个,叫风摇的,来帮我的。” “你做事是没有一点头脑是吗?这样做是欺君,那个风摇姑娘随便到街上一宣扬,你的脑袋就得搬家,谁来都救不了你。” “富贵险中求,反正我现在已经入选了,只要你能过去帮帮我,我就能知道加入,好阿姐,求求你,就过去帮帮我吧。” “你这样是在往绝路上走,我绝不可能帮你。” “就帮帮我吧,我保证,以后便什么事都听你的,只要你帮了我这一次,让我能顺利进入茶会。” “惊蛰,你……” “好了,既然阿姐不想帮,也就不用找这样那样清高的理由了。” “我就将实话都说了,这也是欺君了,反正爹娘也都没了,阿姐就一个人好好在这世上活下去吧。” “惊蛰?惊蛰?” “你怎的还能睡得着?” 我起身,又往重门那边瞧去一眼。 “于林晚那边的事,我不……” “你……” 她坐上我的床来,“你那些……粗鄙话,平常与我说说也便罢了,怎么还敢在王使跟前讲出来?这可是王上的茶会啊,你可闯了大祸了,说不得,还要被处死呢。” 听了她的话,我心中也是一惊。 还没等得及开口,就听她又说:“于林晚确实可恶,可她的性子就是那样,我从小就认识她……” 这一听,她也是唠叨了几个时辰,直到女使来说,让我们入屋里煮茶了。 “沐冰,谢谢你,我做出这样的事,你却还愿意来看我,又来与我聊这些事。”我拉住她说,“这样吧,我们过后再见。” 她也反握住我的手,道:“惊蛰,答应我,你可别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了。” “我晓得。” “走吧,咱们过去吧。” “我先不去了,出了这样的事,今日就不过去了。” 我与她说了一会儿,等她离开后,我叫来了女使,说了我说出那样的话,已是羞愧难当,这几日,便要出去思考自身过错,去祈求神佛,以戴罪之身,为王使,为茶会祈福。 之后几日,我便真的问到了人,去了寺庙,静了心去祈福。 一日,我终于在寺后一棵古树下,遇见了一位妇人,我转身去禅房,换上一件衣裳,又在脸上,补了一点脂粉,才走出去,与她攀谈了半天。 晚时我起身告别了她,也在第二日,收拾了行李,乘了船就奔万花坊来。 “大哥。” “哎,姑娘,你怎么又来了?” “大哥别紧张,我只是来找里头一位姑娘的。” “仔细着吧。” “晓得了。” “阿姐。” “惊蛰?” 她放了琵琶就往这里来。 “你……没出什么事吧?何事让你喜笑颜开了?” 我笑着去拉她坐下,拿起桌上一只茶杯,“事儿都解决了。” “真的?” “自然。” “那你快与我讲讲,我也听听还有什么不足之处。” “阿姐是觉得我根本解决不了吧,我死过一次,阿姐便也想着换了话来与我交谈。” “惊蛰,你……” “事情便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