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阻止男主发疯》 1. Chapter 1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全本免费阅读 薄莉头痛欲裂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换了一身衣服——衬衫、背心、长筒袜。 做工和面料都很粗糙,有的地方甚至脱线了,针脚也歪歪扭扭,透着一股陌生的汗味。 她在哪里? 谁给她换的衣服? 薄莉下意识撑起身,掀开衣服看向腹部,没有伤口。 挽起袖子,胳膊上也没有针眼。 不等她稍稍松一口气,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砰! 紧接着,是一阵不怀好意的讥笑声。 “这小子骨头真硬,被绑在马后面拖了那么久,愣是一声也不吭……” “在他腿中间来一枪,看他骨头还硬不硬!” 又是一阵哄笑。 “这可不行,”一个人说道,“要是把他弄成残废,经理非杀了我们不可……他可是马戏团的摇钱树。” “摇钱树?就他?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孩子?” “他本事大着呢,”那人笑着说,转过头,唤狗似的“嘬”了一声,“埃里克,给大伙表演一下你的腹语,你的歌声,你那些骗人的把戏……” 不知那个叫“埃里克”的人说了什么,外面的哄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一时间,只剩下马蹄原地踱步的声响。 有人冷笑一声,大喊一声“驾!”,加快了骑马的速度。 没有人再说话。 薄莉心底却一阵发寒——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埃里克”,还被绑在马后面拖行。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外面的人,说的是英语。 她虽然在洛杉矶待过一段时间,但上个月就回国了,而且外面的人也不是西海岸的口音,听上去更像是……法国人? 她被法国人绑架了? 还是说…… 薄莉用力闭了闭眼睛,低下头。 看清楚自己手掌的一瞬间,她大脑完全是空白的,后脑勺阵阵发紧,心脏咚咚狂跳起来。 ——这不是她的手。 她有轻微的洁癖,指甲从来洁净清爽,平整粉嫩。 这只手却粗糙发红,关节冻伤似的肿胀,指缝里陷着污黑的泥垢,掌心有几块棕黄色的老茧。 人每天看得最多的是什么? 不是脸,而是自己的手。 薄莉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醒来,会在自己的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手。 ……简直是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画面。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嘿,波利,波利,看着我!” 一个声音惊雷似的在她耳边炸开。 薄莉头皮一紧,猛地抬头。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小男孩挤到了她的面前,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她。 他似乎有些营养不良,面黄肌瘦,头上戴着一顶皱巴巴的平顶帽,脸上爬满了红色的麻子。 “你在这儿发什么呆呢!”小男孩说,“出大事了,你知道吗?埃里克偷了麦克的金怀表!” 薄莉哑声说:“埃里克?” “是啊!麦克气坏了,把他的脚绑在马鞍上,拖着他跑了好几百米……经理发现的时候,他那条腿已经肿得像个馒头,背也烂得差不多了,地上全是拖拽出来的碎肉……活该,”小男孩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让他总是抢我们的风头!” 地上全是拖拽出来的碎肉……薄莉光是想想,后背就跟着剧痛起来,小男孩却满不在乎,仿佛说的不是大活人,而是一只被捕鼠器逮住的耗子。 “要我说,就不该这么便宜他……金怀表那么贵,麦克应该报警,直接把他送上绞刑架……” 薄莉心想,这鬼地方还能报警? 等等,绞刑架? 这时,小男孩忽然挤了过来,示意她放下帐篷的门帘,仅露出一条向外窥探的缝隙。 “嘘,嘘……”他脸庞涨得通红,兴奋地压低了声音,“经理他们来了!” 薄莉抬眼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埃里克。 他很瘦,伤得很重,正一动不动地躺在担架上。 身上的衬衫被污血浸成了黑色,如同贪婪的阴影,随时会将他吞吃殆尽。 粘稠的腥气弥漫开来,直往鼻腔里钻。 薄莉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流鼻血了,下意识仰起头,几秒钟后才意识到,那是浓重的血腥味。 只见火星闪过,一个男人划燃火柴,点燃了口中的雪茄,走到埃里克的身边。 傍晚时分光线暗淡,薄莉看不清男人的具体样貌,只看到他穿着西装,背心上挂着一条表链,大拇指上戴着一枚金光闪闪的宝石戒指,应该就是小男孩口中的“经理”。 “亲爱的麦克,”男人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把他当成这样吗?” 薄莉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个金发男孩,肥胖,结实,红光满面。 金发男孩立刻大声说道:“他偷了我的表!” “不,不,麦克,”男人摇头,“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认为,自己有资格把他打成这样?” 此话一出,麦克顿时愣住了。 他似乎没想到男人会帮埃里克说话,有些急了:“舅舅,他偷的是妈妈送我的金怀表……” 男人抽了一口雪茄,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你是我心爱的侄子,所以你们平时打打闹闹,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真的太过火了。” “埃里克会魔术,会腹语,会唱歌,”男人看了看担架上的埃里克,目光痛惜,仿佛在看一条无力看门的狗,“只要我一声令下,他甚至能从火圈里钻过去——你呢?你只会浪费我的粮食,连埃里克一半的演出费都赚不回来。” 麦克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紫:“可、可他偷了我的金怀表……舅舅!他偷了我的表!金的!” 男人问道:“你看到他偷东西了?” 麦克:“没有,可是——” “你找到他偷东西的证据了?” “没有,但除了他,谁会——” 男人的语气忽然变得十分冷酷:“既然他没被发现,那就是好样的。” 麦克不可置信地说:“舅舅,你怎么……” “我怎么?”男人冷笑一声,“我姐姐是个好扒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搬空女主人的卧室,而你呢?连自己的表都被偷了都不知道,还差点把我的摇钱树打成残废。” 男人低下头,瞥了埃里克一眼:“位置还那么不讲究,”他冷冷地说,“现在好了,埃里克的腿折了,背也伤了——这段时间,谁去表演魔术,你吗?” 麦克像被连扇几巴掌似的,面色涨得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毕竟是舅侄,男人骂了几句,就挥挥手,让麦克滚蛋了。 薄莉仔细回味了一下两人的对话,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地方还有法律吗? 麦克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男人却轻描淡写地告诉他,他母亲是个扒手。 他犯下那么严重的错误……斗殴,骑马拖行,差点把另一个孩子弄死,男人却也只是不轻不重地批评了两句。 再加上种种诡异的细节:金怀表、绞刑架、雪茄、火柴、完全陌生的手掌。 ……她很有可能已经不在现代了。 薄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听下去。 她必须听到更多有用的细节,才能弄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男人抽完 2. Chapter 2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全本免费阅读 “波利?”小男孩又叫了她一声,这次变得有些不耐烦,“你又走神了。” “对不起,”薄莉回过神,不动声色地把金怀表塞回原位,“我太……困了。” 小男孩耸耸肩说:“你就没有清醒过。怎么,埃里克还在跟踪你?” 这是一个关键信息。 薄莉谨慎地说:“……你觉得呢?” “我觉得?”小男孩从裤兜里掏出一块烟草,塞进嘴里嚼了起来,“我觉得——他根本不可能跟踪你,一切都是你的幻觉。” 他扭头朝旁边吐了一口唾沫:“亲爱的,埃里克要是有本事跟踪你,大半夜不睡觉溜进你的帐篷,站在你身后恐吓你,还会被麦克整得那么惨?” “就这样,我先走了,”小男孩朝她挥挥手,“今天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明早起来肯定得挨打,都怪埃里克——愿他的伤口腐烂生蛆!” 送走小男孩,薄莉放下帐篷门帘,准备仔细检查一下束胸布里的金怀表。 然而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帐篷的帆布上写满了字。 黑色的大写字母,苍蝇似的密密麻麻挤作一团,一眼望去几乎有些瘆人。 看懂的一瞬间,她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意直冲头顶。 “他会跟踪你。” “他会偷窥你。” “他会杀了你,他会杀了你,他会杀了你……他会杀了你他会杀了你他会杀了你他会杀了你他会杀了你他会杀了你……” 有几个字被油污遮住了。 薄莉屏住呼吸,定睛一看,上面写的是—— “他正在后面看着你。” 她顿时汗毛倒竖,猛地回头。 后面什么都没有。 什么鬼? 这是谁写的? 上面的“他”,又是谁? 薄莉想起小男孩的话,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不会是……埃里克? 但是,怎么可能? 跟小男孩说话的时候,她迅速分析了一遍眼前的情形。 她似乎是在一个马戏团里。 在这里,经理充当法官的角色,维护秩序,予夺生杀。 麦克是经理的亲戚,因为身价高达五千法郎,经理默许他可以欺辱埃里克,条件是不能把埃里克打成残废。 埃里克则是马戏团的摇钱树,会魔术,会腹语,会唱歌。 于是,问题来了。 如果埃里克真的像帐篷上写得那么可怕,麦克和经理怎么敢那样对待他? 薄莉头脑很乱。她转身在帐篷里翻找起来——这是一个小帐篷,一半是篷车,另一半是防水的油布,上面爬满了霉点。 地上铺着一条毛毯,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睡袋还算干净,但透着一股阴湿的汗味,令人作呕。 薄莉翻了半天,也没有翻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这具身体是谁?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又为什么要偷麦克的金怀表? 原主和埃里克,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深吸一口气,把目光放在了睡袋上。 睡袋上面开了个口子,似乎要人钻进去睡觉,边缘绣着一个名字:波利·克莱蒙。 很好,她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这是个好开始。 薄莉闭了闭眼,把手伸进睡袋里,摸到了一个笔记本。 拿出来一看,那是一个用粗麻线缝起来的薄本子,纸张粗糙泛黄,可以看到上面微微凸起的纤维。 她翻开第一页。 1888年9月3日 我的日记本丢了。可能是被麦克他们扔了,谁知道?他们不识字,也讨厌识字的人。 他们也讨厌埃里克,但从不敢招惹埃里克。 我不想再挨打了。他们为什么不去打埃里克? 1888年9月8日 嬷嬷打了我很多下,很多很多下,说我的手不够快。她让我看看埃里克。 他甚至没有碰到那个人,就把钱包拿走了。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巫术,不然他为什么总是戴着面具? 这里只有他会戴面具。 1888年9月9日 我又挨打了。为什么总是我? 1888年9月10日 挨打挨打挨打,我总是挨打。我受不了了。为什么总是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嬷嬷又在夸埃里克。麦克虽然讨厌他,却很少欺负他。我真的恨他。 我恨埃里克。 1888年9月20日 麦克的表不见了。只有埃里克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它。我们希望埃里克交出金怀表。埃里克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吃饭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 他看什么看?这里只有他最会偷东西。 1888年10月5日 他为什么一直看我? 1888年10月8日 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埋好了还是出现在了我的床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要疯了。 他还在看我,他总是看我。 他的眼睛会发光。 他是怪物。 1888年10月9日 他想杀了我。 他一定会杀了我,那是一双会杀人的眼睛。 怎么办? 我要反抗,我该怎么反抗? 麦克?经理?嬷嬷? 不行,不行,都不行。 1888年10月11日 他在我后面站了多久,一分钟?两分钟?半小时? 还是一直都在? 他是个疯子、疯子、疯子! 1888年10月12日 我明明扔到了沼泽里,周围全是鳄鱼,为什么还是回到了我的手上? 他究竟想干什么?他究竟想干什么?他究竟想干什么? …… 这是最后一页,字迹逐渐变得凌乱、粗重,墨水浸透了好几张纸。 薄莉看得心底直冒凉气。 原主的文化程度明显不高,措辞和句式都比较简单。 但就是这样简单直白的描述,让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战,从背脊到头皮一阵发紧,仿佛身后真的站了个人似的。 她该相信上面的话吗? 薄莉又看了一遍日记。 原主和埃里克,都是马戏团最底层的存在。 唯一的区别是,埃里克比原主更有才华——偷东西更快,会的东西也比她更多,她沦为了底层中的底层。嬷嬷和麦克都不待见她。 时间一长,她就恨上了埃里克,甚至希望埃里克代她受罚。 于是,她偷走了麦克的金怀表,栽赃给埃里克。 原主很谨慎,没有把金怀表留在身上,而是埋进了土里,谁知一段时间过去,金怀表突然回到了她的身上。 也就是在这时,她的精神状况出现了问题,觉得埃里克在看她,要杀了她。 她吓得把金怀表扔进沼泽里,然而第二天还是回来了。 后面日记就没了。要么是原主彻底精神失常,要么就是她穿过来了。 任谁看到这本日记,都会觉得,埃里克是一个耐心极佳的猎手。 他几乎是冷静地,像猫玩弄老鼠一样,玩弄原主。 薄莉想不通的是,如果埃里克有把一个人吓到精神失常的能力,为什么还会被麦克绑在马后面拖行? 要是他没有这样的能力,日记和帐篷上的字,又该怎样解释? 原主把埃里克描写得这么可怕,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最重要的是,金怀表为什么会回到原来的位置? 还是说,日记里“埋好了”的东西,并不是金怀表。 薄莉迟迟无法下定论。 不管怎么说,她总算知道了自己所处的时代——1888年,十九世纪末,已经展开了第二次工业革命。 怪不得原主能写日记,这时候明显已经有造纸厂了 3. Chapter 3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全本免费阅读 薄莉谨慎地又等了十分钟,终于等到那群人全部睡去。 他们应该是马戏团的看守,胡子黏黑,指甲脏污,头上戴着破烂的帽子,腰上挂着猎刀和钥匙。 最让她僵硬的是,他们旁边竖着一把老式的来-复枪。 她甚至能看到枪管上用于保养的油脂。 这种真实的细节,令她打心底感到毛骨悚然。 冷静。 薄莉告诉自己,别去注意那些细节,继续往前走,登山包就在不远处。 可是,真的太真实了。 木桌上是吃剩的饭菜,不知他们吃的什么,一股腥臭味冲鼻而来,闻上去像开始腐烂的生肉。 地上铺着几张旧报纸,上面浸满了深色的油污,晾晒着三副涂满油脂的捕兽夹。 薄莉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捕兽夹那么大,那么重,比她的手臂还要长,和枪一样需要用油脂保养。 如果不是真的穿越了,她不会知道这些细节。 这一发现,再度令她一阵毛骨悚然。 薄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往前走,不要回头。 不知是否背对那群看守的原因,她总觉得一回头,就能看到他们已经醒来正直勾勾盯着她的画面。 ……黑暗和未知太容易激发想象力了。 薄莉努力遏制住胡思乱想,走到登山包前,找到隐藏的锁扣,轻轻按下—— “咔嗒”一声轻响,锁扣开了。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群人还在睡觉,没有醒。 尽管他们睡得很熟,她却有种强烈的被注视感。 仿佛黑暗中,还有一个人在盯着她,视线阴冷且充满侵-犯性。 薄莉被看得汗毛竖起,不安极了,但走到这里,也没有回头路了,只能硬着头皮打开登山包,找到急救包。 她没有拿别的东西——拿了也没地方放,反而会增加不必要的风险。 薄莉用牙齿咬住急救包,迅速关上登山包放回原位,疾步朝埃里克的帐篷走去。 一步,两步。 距离越来越小。 马上就可以进去了! 那种被注视的阴冷感却没有消失,甚至逐渐逼近。 那个人似乎在跟踪她,步伐一瘸一拐却冷静有序。 薄莉心脏怦怦狂跳起来,手心渗出一层湿黏的冷汗,差点没能拿稳手上的急救包。 然而,就在她弯腰钻进帐篷的那一刻,一只手冷不丁伸出来,扣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按倒在地。 砰的一声闷响,薄莉的后背结结实实撞在地上。 她强忍住剧痛抬起头,最先看到的,是一副白色面具,上面被挖出两个眼洞,向外射出空洞、漠然的目光。 ——“这里只有他会戴面具。” 跟踪她的人是埃里克! 薄莉倒吸一口凉气,想要挣扎着起身,却被他扣着手腕强行按了回去。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大拇指按在她颈侧的动脉上,陡然加重力道,又陡然放松,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掐死她。 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身受重伤还能跟踪她,甚至用一只手压制她,薄莉急声脱口而出:“——我是来救你的!” 没有回应。 空气静得可怕。 他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薄莉本想仔细观察他的眼神,可那副白色面具实在是太诡异了,两个眼洞显得冷漠而呆滞。 时间一长,甚至会产生一种古怪的陌生感,仿佛眼前的人不是人类,而是另一个完全未知的物种。 她咽了一口唾沫,努力保持真诚的声调:“我是真的想要救你……我没想到麦克他们会那么过分……” 原以为这话能让他有所回应,谁知,他侧了一下头,直接拔出了一把匕首——锋利的、开刃的匕首! 薄莉脑中一片空白。 有那么几秒钟,她后脑勺完全是凉的,血液在耳边轰轰作响,喉咙僵住似的说不出话。 她在洛杉矶当过一段时间的演员——喜剧演员,恐怖片演员,音乐剧演员。只要有钱赚,哪怕去探案剧的停尸房扮演尸体,她也乐意之至。 这种场面,她不是没有见过。 但片场里的刀,都是假的。 停尸房里被解剖的尸体,也不会奋起反抗。 此时此刻,她像是陷入了木僵状态,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随着刀锋寸寸迫近,她手臂上的汗毛一根一根炸了起来,后背已被冷汗打湿,连牙齿都在打颤。 他会杀了她吗? 或者说,他会怎么杀死她,直接捅穿她的喉咙? 刀锋越来越近。 她全身上下都僵硬了,离刀最近的脸颊甚至有些麻痹。 就在这时,埃里克的大拇指忽然上移,按在她的下颚上,然后硬生生掰开了她的嘴。 ——他果然想要捅穿她的喉咙! 恐惧到极点,她甚至失去了尖叫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掰开她的上下颚,用刀锋……敲了敲她的牙齿? 他并不打算杀她。 那他在干什么? 这时,他又用刀子敲了敲她的牙齿,眼神仍然冷漠而空洞,薄莉却读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他示意她,继续说。 薄莉顿时瘫软在地,从头到脚都软成一滩烂泥,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她喘着粗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我、我很抱歉之前那样对你,你会的东西太多了,我完全比不上你……嬷嬷总是一边夸你一边打我,我只是不想挨打……对不起,我不知道麦克会那样对你……真的很对不起……” 可能因为求生本能,她第一次把台词念得这样情真意切,连自己都信了:“对不起……我是真的想要帮你,这里面是我家乡的药品,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先用在自己的身上。” 没有回应。 埃里克始终一言不发。 半晌,他收起匕首,把她拽了起来。 薄莉这才有空打量整个帐篷。 埃里克的床铺比她高级一些——至少是真的床,而不是睡袋,但没有枕头,也没有被子,只有两条薄毛毯。 床头放着一个铁桶,里面是浑浊的血水。看来他已经简单处理过伤口了。 他似乎很喜欢制作面具。帐篷里唯一的摆设是一个木架子,上面是各式各样的面具,用红墨水的笔迹标注着制作日期,但无一例外都令人不寒而栗。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有一副白色面具,他在上面描绘了细致的五官,但也因此显得更加可怖了。⑴ 薄莉正要看看别的面具,身后突然传来两声闷响,吓了她一跳——埃里克用刀柄敲了敲床头,示意她回头。 薄莉很想问:你不会说话吗? 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想法。他之前跟经理说过话,麦克那群人也说过他会腹语和唱歌。 很明显,他只是不想跟她说话罢了。 见她回头,埃里克把匕首插回靴子里,脱下衬衫,露出血肉模糊的后背。 他瘦得吓人,但更吓人的是背上的伤——皮肤像烧焦一样剥落得差不多了,暴露出鲜红的湿淋淋的体肉,上面黏结着尘土、碎石和草叶。 ……伤得这么重,他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可他不仅活下来了,还瘸着腿用一只手撂倒了她。 怎么可能? 算了,她都穿越了,管这个干什么。 薄莉深吸一口气,在急救包里找到布洛芬——既是喂给他的,也是喂给自己的,她后背还在隐隐作痛。 她掰出一颗胶囊递给他,然后当着他的面吃了一颗:“这个可以止痛。” 埃里克盯着她看了片刻,接过她手上的胶囊,吃了下去。 薄莉本想告诉他,她有电解质水可以吞服,谁知,他喉结一滚,直接咽下去了。 她只好吞下这句话,拿出碘伏棉棒,先擦了擦自己手臂上的擦伤,才抬头问道:“可以吗?” 他缓缓点了一下头。 薄莉从急救包里找到镊子、剪刀和止血粉,开始清理他的伤口。 还好之前她收拾登山包的时候,看了不少急救视频打发时间,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伤口。 只是,有的地方已经黏结成一团褐红色的烂肉,她必须先把那些烂肉剔除,才能给他上药包扎。 令她颇为惊讶的是,埃里克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如同一具安静的尸体。 她忍不住问:“……你不痛吗?” 没有回应。 她只好闭上嘴巴,继续处理伤口。 不知道布洛芬有没有对他起效,反正她是生效了——她被他按倒在地的那一刻,痛得差点流下眼泪,现在总算不痛了。 薄莉加快了清理伤口的速度。 她有些后悔,没有买注射型 4. Chapter 4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全本免费阅读 薄莉回到自己的帐篷后,久久无法入睡。 埃里克绝对不是普通人。 普通人不会有那么可怕的恢复力。 更可怕的是,他明明会说话,却不发一言,仿佛一个沉默的疯子。 薄莉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穿越前做了什么事情,才来到了这里。 可她好像什么都没做,只是把登山包扔到后备箱,躺在后座,随便点开了一部电影,一边看一边等朋友过来。 那部电影有些年头了,节奏有点慢,她看了一会儿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播了一半了。 只见男主身穿黑色长大衣,头戴黑色礼帽,帽檐下面孔模糊不清,正站在一位盛装打扮的女士后面,缓缓戴上黑色皮手套。 就在薄莉以为,这是一部十九世纪爱情片时,男主突然从后面勒住那位女士的脖颈,毫不犹豫地绞死了她。 等人们发现时,她已经被丢进了宴会的锅炉里,头颅被煮得软烂不堪,蕾丝裙摆在肉汤里漂浮不定,仿佛汤面凝结的油脂。 薄莉:“……” 她停下了点外卖的手。 也就是这时,她终于注意到,这部电影的名字——《歌剧魅影》。 薄莉:“???” 她上网搜了一下才知道,这是恐怖片版《歌剧魅影》,拍摄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导演在里面加了大量血浆飞溅的镜头。 原作里,男主爱上了巴黎歌剧院的芭蕾舞女演员,一边传授她歌唱技巧,一边威胁剧院经理,让她代替当红女高音登台演出。 女高音当然不肯答应。于是,在她表演的时候,男主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让她当众发出青蛙似的怪叫,在观众面前颜面扫地。 到了这部电影里,男主直接用套索把女高音绞死,丢进了锅炉里。 原作里,男主虽然挟持了女主,把她关押在地下迷宫,强迫她和自己在一起,但被她吻了一下后,就放弃了这一极端的想法,愿意成全她和男配。 这部电影里,男主更像是没有人性的怪物,暴露真面目时,也不再是揭下面具那么简单,而是硬生生撕下了自己的面庞。 直到最后,他也没有被女主感化,随时准备与她同归于尽。 当然,女主也没有吻他,而是把他烧死在了地下迷宫里。 但就像大多数欧美恐怖片一样,这部电影一点也不恐怖。 薄莉看了一会儿,就点开了外卖软件。 平心而论,这部电影只是中上水准。欧美拍的恐怖片一向如此,没有任何心理上的压迫感,只有汹涌的血浆,露-骨的镜头。 但这一切,是建立在她活在正常世界的基础上。 ……要是她穿到了恐怖片版《歌剧魅影》里,那可比东亚恐怖片要吓人多了。 毕竟,在东亚恐怖片里,只要不犯鬼神上的忌讳,基本上可以相安无事。 但在欧美恐怖片的世界里,死亡的原因可就太多了。 家里有个不爱说话的弟弟;妈妈出过轨;去野外露营;在公园里聚餐;和男朋友参加派对,并接了一个吻。 都有可能成为被变态追杀的理由。 薄莉越想越毛骨悚然。 她再也不说欧美恐怖片不吓人了。 她以前究竟过着怎样太平的生活,居然觉得被变态追杀不吓人! 薄莉半晌才勉强压住恐慌的心跳。 就算埃里克戴着面具,会唱歌,会腹语,会变魔术,也不一定是剧院幽灵,更不一定是恐怖片版剧院幽灵。 再说了,万一她穿的是原著呢? ……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原著的男主也是个疯子,女主不跟他在一起,就要炸了巴黎歌剧院。 音乐剧的男主似乎正常一些,实际上也不太正常,催眠女主,绑架女主,差点吊死女主的未婚夫。 唯一的区别是没打算炸掉歌剧院,但被逼急了也说不定。 薄莉只能安慰自己,她的名字叫波利·克莱蒙,这里也不是巴黎歌剧院而是马戏团,跟《歌剧魅影》一点关系都没有。 退一万步说,就算埃里克真的是剧院幽灵,也不会为了她炸翻巴黎。 想到这里,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薄莉就醒了——这具身体似乎有稳定的生物钟,她睡眼蒙眬地坐起来,掏出金怀表看了一眼,才五点半。 她刚要躺下来继续睡,忽然一个激灵坐起来,把金怀表塞回了束胸布。 急救包还在外面。她在帐篷里转悠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适合藏它的位置,最后只能把它埋在脏衣服堆里。 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她必须找到一个更好且没有酸味的位置。 这时,外面的人也醒了,数不清的嘈杂声音涌了进来——鸡鸣声,鸟叫声,脚步声,劈柴声,咳嗽声,重重的吐痰声,水被倒进锅炉的声响。 薄莉深吸一口气,穿上外套,走了出去。 外面雾很大,一切都笼罩在金色的晨雾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烟草和汗臭的酸味,以及隔夜饭菜的油腻气,地上随处可见半干的唾沫点子。 不一会儿,薄莉就觉得自己的衣服被空气弄脏了。 她暗暗下定决心,不管能不能回去,都要离开这里——去一个干净的地方。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欢呼声和口哨声。怪不得她走了半天都没看到人,原来都围在前面鼓掌。 经理站在人群中,正揽着一个瘦高男人高声说笑,他们身后坐着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 她面色像蜡一样白,穿着罗缎面料的蓝色连衣裙,领口系着蕾丝蝴蝶结,仿佛不小心穿上了洋娃娃的衣服,裙摆被撩起搁在膝盖上,露出了——四条腿。 每一条腿都被套上了条纹袜和红皮鞋,看上去有些瘆人。 经理对女人的面色视而不见,亲切地拍了拍她的轮椅:“感谢上帝,让艾米莉找到了她的亲哥哥——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们都是因为被家人抛弃,才聚在这里。” “麦克的妈妈,我的姐姐,给了我五千法郎,把他托付给我——我们都心知肚明,那是什么意思,他妈妈不要他了。”经理说,“艾米莉是我在火车站捡到的。波利的妈妈是个疯子,差点把钢笔插进他的眼睛里。” 他笑了笑:“即使是埃里克那样举世罕见的天才,也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嫌弃。” “但我承诺过,如果有一天,你们找到了自己的亲人——抑或是,愿意收留你们的人,随时可以离开。我不会强留任何人。” 说着,他转过头,看向艾米莉:“对吧,艾米莉?” 艾米莉没有说话,面庞像被蜡封住了。 经理却像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似的,高兴地宣布,晚上会举行一个派对,庆祝艾米莉找到了自己的亲人,还承诺会请一支乐队过来,给大家演奏舞曲。 所有人兴奋地欢呼起来,又鼓掌又跺脚。 薄莉本想趁此机会,仔细观察一下马戏团众人,昨天那个小男孩挤到她面前,叫住了她: “波利,经理让我和你去仓库里搬东西!” 薄莉只好悻悻地收回视线,转过身,并肩跟他走在一起。 去仓库的路上,小男孩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 “你信吗?那男的绝对不是艾米莉的哥哥。她肯定是雇了个人过来,冒充自己的亲人。” 薄莉想起艾米莉蜡白的脸色,说:“……她为什么要雇人当自己哥哥?” “你蠢啊!”小男孩说,“当然是因为她是‘畸形人’,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那里,就可以哗哗数钱——伦敦那边有个畸形人甚至见到了英国公主!” 薄莉附和了两句,内心却觉得这事肯定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马戏团经理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放走一个摇钱树,仅仅是因为她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就在昨天,他还在鼓励两个孩子自相残杀。 等等。 她差点忘了,埃里克年纪不大,顶多十六七岁。 ……她居然被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吓得动弹不得。 但想到他逐渐逼近她,白色面具后眼睛冷漠而空洞,刀锋悬在她的脸颊上方,似乎随时会捅穿她的喉咙,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完全是一头不通人性的野兽。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跟他打交道了。 小男孩口中的“仓库”,其实只是一辆 5. Chapter 5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全本免费阅读 搬完东西,小男孩就出现了,笑嘻嘻地跟她道歉。 薄莉心里有事,没有跟他计较。 午餐是炖菜和土豆,非常难吃。炖菜只放了一点点盐,散发着一股油腻的腥气。唯一可以下咽的是土豆,但皮没有削干净。 薄莉吃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午餐倒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她知道了小男孩叫约翰,以后他再偷懒,她就可以大声喝止他了。 跟早上一样,埃里克还是没有出现。 薄莉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万一他昨天只是回光返照,她该怎么逃离这里? 用完午餐,男人们去一旁抽烟,高谈阔论;女人们则收拾碗筷,缝补衣物。还有几个人围在她登山包旁边,琢磨怎么打开。 经理也过去看了一眼。不过他对登山包的兴趣不大,聊了两句,又离开了。 午后阳光驱散了浓雾,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薄莉这才想起,他们似乎扎营在沼泽附近,空气像浸水的毛巾一样潮湿,不远处有一条河,河水深不可测,绿得让人发怵,周围是嗡嗡盘旋的蚊群。 薄莉会游泳,但跳进这样的河里,无异于自杀。 而且,原主的日记提到过,附近有鳄鱼。 除此之外,营地还有两个出口,都有男人手持来-复枪看守,其中一个出口还设有马槽。 薄莉从来没有接触过马儿,不知道它们这么容易受惊,光是闻到陌生的气味,都会扬蹄惊叫。 所以,她要么在短时间内成为驯马高手,要么只能从另一个没有马槽的出口离开了。 太难了。 薄莉不是没有考虑过,像穿越小说里的主角一样,给经理几张现代歌单,提升一下自己在马戏团的地位。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经理不会把别人的胎儿制成标本,这里也没有烧死女巫的传统。 要知道,在十九世纪堕胎是违法的,经理却敢冒着被终身监禁的风险,展览未出世的胎儿。 薄莉很难不去猜测,他是否犯下过更重的罪过……比如,谋杀? 退一步说,就算她跟经理的交涉非常顺利,但除了把她和马戏团捆绑得更紧以外,没有任何用处。 她不知道这具身体的确切岁数,最多不超过十六岁。 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经理会尊重她,给她合理的分成和待遇吗? 显然不会。 薄莉思来想去,再度把目光投向埃里克的帐篷。 除了他,她好像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赌一把? 但很快,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到了晚上举行派对,埃里克还是没有出现。他的帐篷也是黑的,没有透出丝毫光亮。 薄莉有些焦虑,但不敢表露出来。 相较于午餐,派对的食物堪称丰盛,有啤酒,果酒,馅饼,熏火腿,烤土豆,血肠和肉布丁。 薄莉本想尝尝肉布丁的味道,谁知还未靠近,就闻到了牛油和羊腰子的腥味儿,不由得后退一大步。其他人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现在挑食没有任何好处。 薄莉强迫自己拿了馅饼和烤土豆,屏住呼吸,就着果酒生吞下咽。 一杯果酒下肚,她僵滞的思维活泛了不少。 她太谨慎了,不敢说话,不敢与人对视,明知“四足女”艾米莉的哥哥有问题,也不敢主动探听消息。 她表面上十分冷静,实际上恐惧极了,怕泄露出不一样的一面,被周围人质问审判。 这样下去不行。 她必须主动出击,做一些原主不会做的事情,看看能不能改变现在的处境。 前方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经理推着艾米莉的轮椅,出现在人群中。他对人们招招手,笑容可掬:“艾米莉马上要离开了,她想为大家唱最后一首歌——有想跟她一起唱的吗?” 不少人都举起了手,乐队奏起欢快的旋律。人们围在篝火旁边又唱又跳,薄莉没有听过这首歌,应该是本地的歌谣。 趁所有人都在看艾米莉,薄莉转身朝埃里克的帐篷走去。 谁知,她刚回头,就看到了他瘦削的身影。 黑暗中,他那副白色面具显得极为刺眼,两个眼洞像蜡做的人偶一样呆滞、空洞,透出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 他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人群,不知道在想什么。 像是察觉到了薄莉的目光,下一刻,他与薄莉对视了。 就像一盆冰水浇头而下,薄莉后脑勺一阵发紧,从头凉到了脚,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 但她攥紧手上的酒杯,克制住了逃跑的冲动。 ——她必须主动出击,做一些原主不会做的事情。 就算埃里克是剧院幽灵,又怎样? 他不知道她已经不是波利·克莱蒙了,她却知道他的身世,他的痛处——没人欣赏他的才华,也没人会亲近他。 他甚至得不到亲生母亲的爱怜,所以才会像未经教化的野兽一样原始且粗鲁。 还记得原作里,女主是怎么制服他的吗? 一个吻。 仅仅是一个吻,即可令他屈服,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 一个大胆的念头逐渐在她脑中成形。 即使他很有可能是恐怖片版魅影,不会如此轻易屈服,她还是想试试,亲一下他会发生什么。 ——做一些原主不会做的事情。 薄莉看着他,往前走了一步。 埃里克看着她,微微歪了一下头——不像是表达疑问,更像是野兽锁定猎物时,通过歪头调整视野或定位声源。 想到他随时会拔出匕首捅向她的喉咙,薄莉有些腿软,胃里也像塞满了石头,变得又冷又重。 她强打起精神,继续往前走。 一步,又一步—— 走到他面前时,空气似乎也变得浓稠起来,黏,滞,无法流动,令人难以呼吸。 埃里克直直地盯着她,眼神逐渐带上几分警惕。 他的视线像一只手,将她攫住了。 在他的注视下,她浑身僵硬,几乎动弹不得,声音也有些颤抖:“你身体好点了吗?” 埃里克没有说话,眼睛仍然几分冷漠与警惕。 薄莉想,要是他真的是野兽就好了,至少她可以伸出一根手指,让他熟悉自己的气味,而不是像这样傻站着,任他一遍遍打量。 乐队演奏的声音很大,人们已经开始跳华尔兹。马戏团里男多女少,有男的找不到舞伴,只能跟蓄着胡须的看守组队。 所有人都笑作一团,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 薄莉又做了一遍心理建设,终于鼓足勇气开口:“你猜,我今天在库房看到了什么?” 没有回应。 “——艾米莉孩子的标本。” 还是没有回应。 埃里克的眼神也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无动于衷。 他对艾米莉孩子的生死,完全不感兴趣。 薄莉非常清楚这一点,她说这个,只是为了引出—— “经理为了一点蝇头微利,甚至不惜犯下堕胎的重罪。你觉得,以他的性格,真的会放走艾米莉,放走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吗?” 埃里克仍然无动于衷。 薄莉没有放弃,抿了抿唇,继续往上加筹码。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艾米莉的哥哥,很有可能是一个‘怪胎猎人’,一个中间商,专门贩卖我们这样的人。” “怪胎”两个字,终于让他的目光发生了轻微变化。 他视线下移,如同冷硬且粗糙的石头压在她的脸上,上下摩-擦,搓动—— 薄莉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脸颊火辣辣的刺痛,竭力冷静地继续说道: “经理把艾米莉的胎儿制成了标本。也许,他尝到了甜头,想把艾米莉本人也制成标本。”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发现,艾米莉的标本比她本人更值钱,会发生什么吗?” 薄莉深深吸气,抬起头,毫不避讳地看向他的眼睛:“——你、我,都会变成标本,展览馆里的标本。” 有那么一刻,他的目光森冷到像是要撕开她的皮肤。 她马上要说动他了。 6. Chapter 6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全本免费阅读 埃里克跑得太快了,简直像是原地消失。 薄莉回味了一下他最后的眼神,觉得自己应该说服他合作了。 心头巨石落地,她的胃口也好了起来,再闻到肉布丁的腥味儿时,也没那么想吐了。 说是肉布丁,其实更像是蒸得软烂的包子,划开面皮,里面是熟透的兔肉丁和羊腰子,里外都刷了一层牛油酱汁,荤腥味很重。要是蘸点醋、酱油和小米辣,说不定会变好吃。 可惜,桌子上只有一块不知被多少人挖过的黄油。 派对快要结束时,有男的凑到艾米莉面前,想要掀开她的裙底,看看她是不是有两个—— 他们把那个词含在嘴里,用舌-尖翻动着,发出猥琐的笑声。 艾米莉端坐在轮椅上,脸色始终像蜡封一样苍白,一语不发。 经理喝着酒,见场面闹得有些难看了,才不轻不重地呵斥了一声。 薄莉目睹全过程,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穿越以后,她一直是女扮男装,头发也剪得很短,再加上胸被布料紧紧缠缚着,没人用这种打量物件的眼神看她。 但在派对上,不少男的打量女人的眼神,的的确确是打量物件的眼神。 现在,这具身体年纪小,营养差,暂且能够瞒住周围人——时间一长呢? 女孩的身体一天一个样,也许明天就是另一个样子。 到那时,周围人又会怎样看她? 薄莉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 即使是在现代,也没有多少男的打心底尊重女性,更何况一百多年前的男人。 她本以为时间还长,可以慢慢计划怎么离开这里。 现在不行了。 一阵冷风吹过,薄莉忽然一个激灵,汗毛倒竖,想起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月经。 不知道原主是怎么处理经期的,可能营养不够,根本没来。 但人体的激素系统是非常复杂的。万一她穿过来后,这具身体的激素水平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下子来了呢? 薄莉越想越害怕,心脏跳得飞快,几乎是在耳边鼓动。 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刻不容缓。 这一晚,薄莉时睡时醒,要么被自己的心跳震醒,要么被林子里郊狼的嗥叫声惊醒。 醒来的次数太多,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以为自己还躺在家里的床上,翻了个身就能摸到在充电的手机。 然而,她摸了半天,只摸到了满手潮腥的泥土。 没必要沮丧。 薄莉闭上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你是一个坚强的人,一定可以离开这里。 现在,你唯一需要做的,只有睡觉。 睡眠不足的人没办法思考,也没办法逃跑。 这么想着,她终于强迫自己睡了过去。 可能因为昨晚派对开到了凌晨,第二天所有人都起晚了。 薄莉起床的时候,感到腹部传来一阵坠痛。 她僵了一下,不停祈祷,千万不要是月经,千万不要是月经。 结果与她祈祷的相反。真的来了。 薄莉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不觉得羞耻,只觉得郁闷。 但来都来了,也不可能倒立让它流回去。 她用急救包里的纱布凑合了一下,穿上衣服,走出帐篷。 薄莉忍着腹痛,本想找埃里克商量一下逃跑的事情,谁知整整一个上午,他都没有出现。 他一直这样神出鬼没。她只好暂时放下这件事,等他想通了自己现身。 晚上马戏团有两场演出,但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小男孩约翰,还有另一群半大的孩子,都没资格上台演出。 他们的任务是在台下偷东西,什么都偷——钱包,望远镜,怀表,戒指,顶针,项链,外套,帽子。有什么偷什么,吃的也要偷,但不能被逮住。 所以,每次演出前,嬷嬷都会把他们聚在一起,让他们拿彼此热一下手。 “热手”的时候,埃里克还是没有出现。 薄莉忍不住问约翰:“埃里克呢?” “他受伤了啊,”约翰心不在焉地说,“经理给他放了一个月的假。” 他撇了撇嘴:“就算他没有受伤,也不可能跟我们这些人待在一起的……我们学一个月的东西,他看一眼就学会了。嬷嬷特许他不用跟我们一起上课呢!” 其他孩子听见“埃里克”的名字,纷纷发出厌恶的嘘声。 怪不得埃里克作为马戏团最有才华的人,会被周围人孤立和排斥。 ——给优等生特权,并不能鼓励其他人成为优等生,只会让其他人联合起来排挤他。 薄莉还想问点儿什么,约翰使劲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嬷嬷来了。 那是一个眼神犀利的中年女人,两鬓斑白,头顶梳着小圆髻,穿着灰色长裙,里面是臀垫裙撑,在后腰撑起略显夸张的弧度,手上拿着一根长长的藤条。 她积威甚重,一路走来,口哨声、谈话声、哼哼声甚至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把工具都拿出来,”嬷嬷扫视一周,平静开口,“我来检查一下,你们手上功夫长进没有。” 说完,开始一个一个检查偷东西的技巧。 薄莉顿时心底一凉。 哪怕她没有偷过东西,也知道这跟魔术一样,需要大量的练习才能骗过别人的眼睛,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融会贯通。 果不其然,轮到她的时候,她摸钱包的动作堪称漏洞百出。 薄莉吞了一口口水,刚要为自己辩解两句,嬷嬷已举起藤条,阴沉地命令道:“把手伸出来。” “对不起,嬷嬷……”一句话还未说完,她的手掌已被拽了出去,只听“啪”一声锐响,藤条重重抽打在她的手心上。 几乎是立刻,她手心就浮现出一条红肿的瘀痕。 原本只需要打五下,因为顶嘴,又多加了五下。 这期间,薄莉想得最多的两个字就是冷静——冷静,不能尖叫,不能对骂,不能扯过藤条打回去,冷静—— 十下打完,她就算想骂也痛得说不出话,后背全是冷汗,手心像被开水烫过一样通红肿胀,隐隐要渗出血来。 嬷嬷收起藤条,丢给她一小罐药膏,罚她在帐篷里呆着,不许吃晚饭,不许四处闲逛,“晚上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薄莉接过药膏,忍气吞声说了声谢谢,转身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回到自己的帐篷后,她立刻从脏衣服堆里找到急救包,吞了一颗布洛芬,给伤口涂了碘伏。 她没有消肿的药膏,也不敢用嬷嬷给的药,只能躺在床上发呆,数着时间等药力生效。 …… 不知过去了多久,薄莉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吵醒。 有人拖着重物,走进她的帐篷。 他似乎有些跛脚,一瘸一拐,脚步声一轻一重,拖的东西也不太安分,一直在挣扎,发出“呜呜”的叫声。 埃里克? 薄莉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不敢起身,怕自己判断有误,虚掩着眼睛,从睫毛的缝隙向外望去。 果然是埃里克。 他手上拖的重物,居然是嬷嬷。 嬷嬷的嘴被抹布堵住,两只手被绳索反绑在身后。她并不是苗条的身材,是个结实有力的中年妇女,不然也管不住马戏团那么多大孩子。 埃里克却用一只手抓着她的衣领,轻轻松松提了起来,把她拖进帐篷里。 他不仅有着非人的恢复力,力气也大得惊人。 一切就像是恐怖片里的画面——他本身就是恐怖片的主角。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酸味和尿骚味。嬷嬷被他吓得浑身冒汗,控制不住地尿了裤子。 埃里克却像是没有嗅觉和听觉一样,无视了嬷嬷身上的异味,以及她喉头模糊不清的求饶,把她扔在椅子上,用绳子捆紧。 从薄莉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他粗暴的动作,吱呀摇 7. Chapter 7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全本免费阅读 薄莉表情很认真,没有开玩笑。 她是真的困了,想跟埃里克睡一会儿,醒来再解决嬷嬷这个大麻烦。 当然,她口中的“睡”,就是单纯的睡觉,没别的意思。 她对埃里克没什么想法——哪怕她知道十九世纪的人寿命不长,这个年龄的男性已经可以在父母的见证下结婚生子,在她的眼里,他还是只是个男高中生。 假如他在现代的话,估计正好读高一高二——他那么聪明,跳级上大学也说不定。 这么一想,她内心的恐惧感忽然消退不少。 埃里克却以为她在取笑他。 她话音还未落下,他就已拔出匕首猛地插在她的枕边,自上而下冷冷地注视着她。 他不知被这样取笑过多少次,非常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白色面具里,呼吸声陡然加重。 薄莉几乎能想象,愤怒、灼热的呼吸在面具里膨胀、淤积,最后凝聚成水滴缓缓滴落的画面。 她吞了一口口水,喉咙微微紧缩,表面上十分镇定,实际上差点跟嬷嬷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膀胱。 要是以后他们熟悉了,可以用语言正常交流了,她一定要让他改掉乱用匕首的习惯。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她艰难地说,“我是真心希望你能留下来,陪我睡一会儿。” 空气似乎凝固了。 埃里克冰冷地盯着她。 在他的注视下,她头皮微微麻痹,从头到脚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忽然发现,埃里克可能从未相信过她,也从未想要跟她合作。 他的确对那个吻感到震惊,甚至惊慌失措,但很快就意识到,这是有代价的。 他或许会对一个吻屈服,但是明码标价、虚情假意的吻不行。 薄莉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她差点忘了,尽管他看上去冷漠又空洞,如同一尊没有灵魂的蜡像,却有一颗极其聪明的头脑。 别人学一个月的东西,他看一眼就学会了,当然也可以一眼看穿她的话术。 好消息是,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惩罚了伤害她的嬷嬷。 也许是想回报她的同情,即使她的同情另有目的;也许是想随便找个人发泄内心的杀戮欲。 至于,她是否会因为他的惩罚而陷入更大的麻烦,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刹那间,薄莉的脑中无数个想法进进出出,但每一种想法都不足以化解眼前的困境。 半晌,她咬紧牙关,下定决心——不管了,先留下他再说。 一个吻留不住他,那么拥抱呢? 她几次让他的眼神发生变化,都是因为肢体接触。 他性格孤僻怪异,而且十分警惕,周围人连提到他都深觉反感,怎么可能跟他发生肢体上的接触? 也许一个拥抱能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薄莉觉得自己在玩一个危险游戏——他手持匕首,一举一动完全不可预测,跟这样的人拥抱,简直无异于送死。 但就这么让他离开,丢下她跟重伤的嬷嬷独处一室,她也离死不远了。 薄莉不再犹豫,往前一倾身,重重抱住了他。 有那么一瞬间,时间似乎静止。 埃里克动作顿住了。 他粗重的呼吸声也消失了。 薄莉紧张得胸口几近痉挛,远没有表现得那么平静——没人能猜到埃里克在想什么,他随时会用匕首捅向她的后背。光是想到这一点,她就一阵腿软。 但万幸,她的猜测是对的。 他对肢体上的接触无法抵抗。 她能感到,他手臂的肌肉紧绷又放松,似乎在犹豫是推开她还是杀了她,抑或是维持现状。 他很瘦,比她想象的还要瘦,几乎只有一把嶙峋的骨头,如同野外饥肠辘辘但不乏肌肉的大型掠食者。 这样的人,既可以单手钳制住一个结实有力的成年女性,也可以被一个别有目的的拥抱围困住。 薄莉内心泛起一丝古怪的感觉,说不清是同情还是什么。 不知过去了多久,埃里克突然有了动作——他任由她抱着,往前俯身拔出匕首,刀锋微侧,抵住她的后背。 那一刻,她几乎心脏骤停,浑身血液冻结,还以为自己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幸好,他只是在她的背上擦了一下刀刃,就反手插回了靴子里。 薄莉猛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喉咙被攥紧又松开,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 ……不管怎么说,她赌对了。 他没有离开,她也还活着。 “谢谢你……” 薄莉也不知道自己在谢什么,刚从生死线捡回一条命,她情不自禁地想说声谢谢。 早知道她会过上这样的生活,就不会当演员而是去报个驯兽班了,或者去野生动物园当志愿者。 “你先躺一会儿,”薄莉抬手擦了擦生理性泪水,“我去给她止血。她不能死在这儿,我还有话想问她。” 埃里克不置可否。 嬷嬷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薄莉在她的掌心上倒了点儿止血粉,又给她喂了一颗布洛芬,防止她发热脱水休克,就上床躺下了。 她怕埃里克半夜改变主意一刀捅死她,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两手紧紧抱住他的手臂不敢松手。 可能因为他确实渴望肢体接触,一夜过去,她毫发无伤,四肢健全。 嬷嬷也醒了,正一脸古怪地看着他们。 薄莉掏出金怀表,看了一眼时间,早上五点钟,距离其他人醒来还有一段时间。 嬷嬷见金怀表在她的身上,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薄莉没有理会嬷嬷的眼神。她轻手轻脚地离开睡袋,但即使她的动作再轻,埃里克还是醒了,抑或是他根本没有睡过。 一晚上的时间,足以让她从生死一线的恐惧中恢复过来。 虽然她对上他的眼睛时,小腿还是有些发软:“……你饿吗?” 没有回答。 薄莉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我想问嬷嬷一些问题……关于你的问题,你介意吗?你要是介意,我就不问了。” 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 那就是可以。 薄莉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她不可能一直猜对他的意图。 控制他不是一件易事,她必须多了解一些他的身世背景。 薄莉想了想,走到脏衣服堆旁边,避开嬷嬷的视线,找到急救包,拿出能量棒。 巧克力味的,希望合他口味。 她撕开包装纸,掰成两半,递给他:“甜的,可以补充体力。我们一人一半,可以吗?” 薄莉先吃了下去。 埃里克盯着巧克力看了许久,才伸手接了过去。 这个时代已经有巧克力,所以他并没有疑惑这是什么东西,而是低下头,仔细嗅闻气味。 几十秒钟过去,他的头微侧,推起面具的一角,露出一小片下颚,张口吃掉了能量棒。 这是薄莉第一次看到他面具下的真容,尽管只是下颚和嘴唇——他似乎并不丑陋,下颚瘦削而棱角分明,唇色很淡,几乎跟肤色融为一体。 仅仅看下颚的轮廓,他完全称得上英俊。 不知道他是哪个版本的毁容,是像原著一样长得像骷髅,还是像音乐剧那样至少有半张脸能看。 薄莉识相地没有对他的下巴做出点评。 时间还早,她决定先跟埃里克拉近一下关系,再去审问嬷嬷。 薄莉坐下来,试探性地伸出手,一点一点地握住他的手腕。 埃里克低下头,看着她的手指,没有把手抽回去。 薄莉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小声说:“跟你说个秘密。” 没有回应。 “一觉醒来,我忘记了很多事情……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偷金怀表栽赃给你。我能找到的,只有自己的日记,还有一个奇形怪状的包……日记告诫我不要靠近你,说你很危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可以信任。” “也许你最后还是会杀了我,”她说,“但我不会怪你,因为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选择接近你,跟你做朋友。我能感受到你的心肠不坏——” 她对他伸出那只受伤的手,瘀痕已经肿胀成可怕的紫红色: “你看到我受伤后,第一反应居然是帮我报仇……你甚至不知道我接近你向你示好,是不是另有目的,就那么做了。如果你是坏人的话,那我不知道什么才是好人了。” 薄莉定定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以 8. Chapter 8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全本免费阅读 不管怎么说,薄莉从嬷嬷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虽然她已经不记得原著的细节,但隐约记得小说里,埃里克是先到马戏团,再学习的魔术与唱歌,最后才声名远扬,传入波斯王国,成为人尽皆知的“怪才”与“活板暗门大师”。 这里完全反过来了。 看来她真的穿进了……恐怖片版本。 薄莉不由流下一颗冷汗。 她看过不少恐怖片,也演过不少恐怖片。 因为文化背景,欧美恐怖片里鬼怪很少,大多数都是连环杀手如何残忍地杀害受害者。 当然,有时候为了拍续集,也会赋予那些连环杀手非人的力量与体质。 电影里,凶手的恐怖之处在于,他们大多都是天生坏种,不可预测,不可交流,也不会手下留情。 有的电影里,他们或许会跟受害者交流,但那也是为了攻陷心理防线,观赏猎物的恐惧与挣扎。 只能说,幸好这不是传统恐怖片,埃里克也不是丧心病狂的连环杀手。 尽管他也不可预测,不可交流,但至少渴望肢体接触,会因为一个拥抱而妥协。 薄莉觉得自己的价值观有些扭曲了。 她居然觉得,埃里克并没有那么可怕。 也许,他是可以改变的。 薄莉非常清楚,埃里克是危险的,随时有可能杀了她。 至今为止,他的刀锋已在她的喉咙、牙齿、后背游离过数次。 他只说过一句话,她必须靠猜测,才能弄清楚他的意图。 然而,不知是否她从他手下逃生三次的缘故,她一看到他就肾上腺素飙升,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思维快如闪电。 穿越后,她感到极端的孤独和无助,需要一些人和事,帮她振作起来。 埃里克是绝佳的选择。 薄莉想,这怎么不算一种良性关系呢? 她和埃里克会是非常好的伙伴。 这么想着,她转头看向埃里克。 埃里克也在看她,目不转睛。 他似乎没想到她对嬷嬷会是这种态度,眼中几分审视的意味。 薄莉对上他的视线,清了清喉咙,镇定地说:“我们得善后。” 埃里克还是没有说话。 薄莉却读懂了他的眼神,他不明白什么是善后,也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们”。 明明从头到尾,他都是一个人——一个人钳制住嬷嬷,一个人把她绑在椅子上,一个人用匕首捅穿了她的手掌。 薄莉却对他说“我们”。 这个词令他不解,眼中审视的意味更重,几乎带上了一丝警惕。 薄莉认为他像野兽是有道理的,他的警惕性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 直到现在,她都隐隐觉得,自己并没有说服他。 而是他对孤独屈服了。 他渴望肢体上的接触,渴望感到善意,即使对方另有目的。 薄莉:“马上就要到起床时间了……我们不能让她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 她强调了两次“我们”。 埃里克顿了一下,没有异议。 说服嬷嬷配合的过程很简单,埃里克手上有刀,她有嘴。 薄莉给嬷嬷看了看已经止血的伤口,说:“只要你对今天的事情保密,我会想办法治好你。否则……”她往前一倾身,压低声音,恐吓道,“我不介意你彻底失去这只手,反正也不是我的。” 嬷嬷看了一眼埃里克,屈辱地点了点头。 薄莉想了想,又加了两个条件。 一是,不能再让她去偷东西。 她可不想被警察抓住,以小偷的罪名流放。 二是…… 薄莉掏出金怀表,塞进嬷嬷裙子的口袋里:“把这个还给麦克。告诉大家,不是埃里克偷的。是你在树林里捡到后,忘记还给麦克了。” 嬷嬷看着金怀表,表情有些糊涂了:“是你——偷了金怀表,栽赃给他……他还帮你出头?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薄莉拍拍她的肩膀:“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嬷嬷的眼珠却滴溜溜转了起来,似乎察觉到这是一个挑拨离间的好时机。 但薄莉好不容易才取得埃里克的信任,怎么可能给她挑拨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想象自己是一个暴躁凶狠、走投无路的人,一手肘击向嬷嬷的太阳穴,然后俯身下来,直视她的眼睛,说: “按我说的做,不然你另一只手也保不住!” 这是薄莉第一次用演技威胁别人,效果其实不太好,但她一手肘下去,差点直接送嬷嬷上天堂。 嬷嬷被打得头晕眼花冷汗直流,很害怕她再来一下,不管她说什么,都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就这样,薄莉成功说服嬷嬷答应了自己的条件。 她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埃里克,他却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薄莉耸耸肩,没有在意,接下来两天她要专心计划逃跑了。 首先,得带上登山包。 登山包太重要了,里面什么都有——帽子,外套,内衣,零食,罐头,卫生巾……现在这具身体营养差,月经量少,纱布就能糊弄过去,以后呢? 她可不想尿-路感染。 还有备用机和充电宝。 备用机是她淘汰下来的水果手机,电池健康只剩85%,可能会毫无征兆地关机,但系统运行流畅,内存大,里面存了不少电子书。 她看书看得杂,一口气买了不少电子书,有小说,也有社科专业书。 里面甚至有一本书叫《如何给狮子剥皮》,收录了从中世纪到维多利亚时代的生活诀窍,包括如何驯马,如何制作护手油,如何保持口气清新,以及如何给狮子剥皮。 当时只是看个新鲜,没想到现在真的派上了用场。 最重要的是,这个时代已经有发电机。 只要她足够幸运,完全可以在这里过上21世纪的舒适生活。 她必须拿走登山包,不择手段。 问题是,她的登山包已经引起了经理的注意,被转移到了大帐篷里——那是马戏团最大的帐篷,有雇佣枪手看守,日夜轮值。 仅凭她一个人,是绝不可能把包拿出来的。 可她又不想求助埃里克。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他不杀她,不用匕首表达自己的想法,愿意带她离开马戏团,她就谢天谢地了。 求助他,会让他们的关系发生变化。 她没有勇气承担变化的后果。 薄莉只能另想办法,看看马戏团还有没有别的人可以利用。 接下来三天,她不再关注埃里克的一举一动,而是强迫自己跟其他人交流。 马戏团的人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可怕。 他们大多都是江湖混子,目不识丁,没有文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拼写。 除了埃里克,这里最有文化的人是经理,其次是一个叫理查德·西蒙的魔术师。 据说,理查德·西蒙以前是马戏团的明星魔术师。 他长得一表人才,会的魔术也多——让苹果飘浮在半空中,从观众耳朵后面取出一枚硬币,从帽子里拽出一只活兔子。 许多观众都是他的忠实粉丝,甚至有人从纽约过来,请他能去百老汇演出。 然而,埃里克出现后,理查德·西蒙就沦为了马戏团的二等演员,只有埃里克休息的时候,他才能像以前一样上台压轴演出。 这两天,薄莉看他一直在大帐篷外走来走去,似乎想趁埃里克受伤,回到首席演员的位置。 薄莉想,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个魔术师拿到登山包。 晚餐时,薄莉端着自己的盘子,坐到理查德的旁边。 理查德的皮相非常不错,深眼眶,高鼻梁,是一个温和忧郁的年轻男人。 他穿着薄呢外套,里面是白衬衫和丝绒背心,大拇指戴着一枚假宝石戒指。 “西蒙先生。”薄莉对他笑了一下。 话音落下,她后背一麻,突然升起一股针刺般的寒意,如芒刺在背。 有人在看着她,视线强烈,有如实质。 薄莉惊疑不定地回头,什么也没看到。 是错觉吗? 这时,理查德回答了她的问好:“晚上好,波利。” 薄莉勉强回神。 他们以前估计很熟——只有较为亲近的人才会直呼其名,不然一律叫“先生”、“小姐”或女士。 薄莉强迫自己忽略那种古怪的被注视感,思忖片刻,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经理怎么说?” 理查德愣了一下,苦笑一声:“连你都知道了。” 他又叹了一口气:“经理什么都没说,但他应该是不想要我了。也是,埃里克会的魔术比我多,薪资还比我低……经理不想留我也正常。没事,我可以去别的剧团碰碰运气。” 薄莉适时露出关心的表情:“不能再谈谈吗?” “就算我把薪酬降得和埃里克一样低,”理查德揉了揉眉心,笑得有些疲倦,“经理也不可能要我。埃里克太聪明了,不少魔术看一遍就会……他是天生的魔术师,我根本比不过他。” 薄莉望着理查德,装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凑过去,低声说道:“西蒙先生,你是个好人,他们那么对你,真的太不是东西了!” 理查德有些疑惑她的激愤,但还是感谢道:“谢谢你,波利,这些话对我很重要。” 薄莉一只手搭在理查德的身上,声音压得更低: “……我地位低,懂的东西也少,没法帮你在经理那儿说话。但我知道一个消息,可能对你很有好处。” 理查德正色说:“洗耳恭听。” “经理那边有个怪包,你听说过吗?” “天上掉下来那个?” “对,就是它。”薄莉说,“那根本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一个皮包商人从路易·威登那里偷的!” “路易·威登?——巴黎那个路易·威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