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龙纪》 1. 御灵司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青城州府来报,青鹭涧有异兽伤人,府兵围剿数月无有所获,军民伤亡逾百,特来报我御灵司以绝此害。此案由风组负责,我亲自带队。” “属下领命。只是自御灵司设立以来,这样异兽伤人的案件虽不能说司空见惯,但也并非头一遭,这次由司主亲自带队,可是本案有什么要紧之处?”答话的乃是风队领队月风,自上月起他领御灵司右佥事一职,如今已逐渐经手司务。 本次行动司内负责剿杀的风队领职,带队之人更是近十年没有离京的司主,必然是非同小可,故月风有此一问。 祁竹虽为御灵司司主,但御灵司原就是个编外特设的机构,既不按朝职划分品级,也没有隶属的上下级机构,不受朝廷有司统辖,故其司战力虽强,却并不是个法纪严明,行事整肃的地方,祁竹这个司主自然也不是个令出法随,威权赫赫的首脑。 只有像今日这般着了赤色亲王冠服的时候,他的下属们才能想起来,这个平日里闲云野鹤,没个正形的主子,是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怀阳王祁竹。 祁竹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靠着衣冠撑起来的那点威严登时就散了,他身形如鹤,眉目疏阔,总含笑意,虽然自他出生以来,朝臣们就对这位天生灵力的王爷寄予厚望,但他天生一副淡泊的性子,加之皇帝有意庇护,平日里看着无非是个京城的官家公子。 “倒也没什么紧要的,只是陛下说青城州本来就在我的封邑,这些年因我有御灵司的职务在身,所以怀阳虽设立王府,我却实实在在没住过几回,这次借青鹭涧异兽的由头,也好让属地内的百姓们感念一下,我虽然身在京城,心里也是时常挂念他们的。 至于由风组负责,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我灵力虽强,但却并不曾好好下功夫修习武艺,凭我这半吊子的功夫,很可能就得留在青鹭涧喂鱼,皇兄虽然希望黎民能感念我,但是却不必追怀我,因此希望我此去能多多地带些人手。” 月风本来就是个寡言的,闻言只是行了一礼:“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风组准备,明日动身。左佥事林樾近日没出什么要紧任务,有他留守司内,我随风组与司主同去。” 祁竹点了点头:“很好,就这么办吧。“ 青城州府的迎来客栈,近日难得地迎来了首次客满,而包场的所谓京城商队,正是御灵司风组及那位怀阳王殿下。 不过店家除了临时雇用了几位买办以充实菜蔬器具,店里原有的小二倒也还忙得过来,因为这伙商人除了在店内就餐就寝,其余杂务皆不由他人经手,连马匹都自己喂养,且日日三两结伴而出,至日落方归。 听领队的说,是京城的怀阳王风采出众,京城权贵人家都以其为楷模,因为他受人追捧,所以他封邑里的物产必然大有商机,他们一行人乃是京城的聚源商行,来此处探访青城山风物,找些好东西运回京城去。 青城州府的文书先是交给了户部,又由户部转交给御灵司,据文书记载,那伤人的异兽是一头水栖的猛兽,蛰伏在青鹭涧中,不过祁竹到了此地并没有第一时间命人围涧搜捕,而是让风组先对青城山细细查访,一连数日,风组带回的讯息此时正汇总在祁竹的案前。 风组的人都是些刺客杀手,寻访一事上并不算擅长,只是本以为此案无非就是杀头异兽,完事便能回京复命,因此月风并没有安排山组人员随行,而等到不着调的司主进了青城州后不见府衙,不围歼异兽,潜藏客栈暗访的布署下达后,以侦查见长的山组此时已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境黑市出勤,无暇支援。 但好在基本的消息还是能搜集到的,这青鹭涧地处青城山中,水流湍急,暗流涌动,等闲少有人迹,但因为其崖壁上生有紫藤草,其花苞可以入药,偶有猎户药童前往涧中采药。 自四个月前,前往山涧采药的人们开始一去不回,起初州府只当是失足落水,以意外处理,但四月之内,足有二三十桩失踪案皆与青鹭涧有关,州府这才派人详查。 此番详查前去探查的八人小队中仅一人生还,据生还者描述,涧里的异兽牛头蛇身,有鳞而生脚爪,身长足有十米,只因其与兄长同在衙门当差,兄长以身相护才让他逃出一条命来。 州府惊闻此言,又派出一支百人小队,结果大部分兵力折损异兽爪下,生还者也都身负重伤,自知无力解决此兽,州府这才派人请求朝廷支援。青城山异兽力伤百人,有鳞有爪,青城山一时流言如沸,传言已有龙族潜入,就窝藏在青鹭涧里。 这也就是为什么青鹭涧一案几经转报,最终交由御灵司主理的原由了。 自生死两河格局形成,死河隔绝人龙两界,北方的龙族独守生河,人族在死河南畔,须弥神山立于生死河交汇之处,为神明养居之所。 生河具有疗愈之力,只要生者尚有一口气在,便能以生河之水疗愈。而死河虽名死河,却不仅仅是致人身死,无论人龙,皆不得踏过死河,只要触碰死河之水,无论何族即通幽冥,虽以幽冥代称,可事实上那里是连神族都不可知的未知之地,而未知远比死亡更让人恐惧。 哪怕龙族腾空而上,便能日行千里,可当它妄图飞跃死河之时,龙飞一尺,河宽一尺,龙飞一丈,河宽一丈,最终将是回头无岸,力竭于死河之中。 正因如此,纵然龙族有征服人族之力,纵然人族贪图生河之水,却碍于死河无跨越之法,最终形成人龙两族千万年来互不相扰的局面。 直到三十年前须弥山大战,龙族举全族之力攻上须弥神山,妄图翻跃须弥山而跨 2. 剿蛇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水流裹挟着巨兽,直向寻风而来。寻风借水流之力向前,寻其七寸处环抱巨蛇,待其冲出水面,岸上风组早已预备多时,一时间数箭齐发,凶兽左眼中箭,在剧痛的怒吼声中直扑风组而来。 “保护司主!”月风领着五人列阵,围在祁竹身前,祁竹面无惧色,摇着折扇,倒是颇为信赖自己的这帮子手下。寻风将剑插入巨蛇七寸之处,那蛇顿时脱力,自半空中坠落而下。 寻风拔出剑,踏着蛇身上前,在祁竹眼前将其斩首于剑下,一时间鲜血四溅,祁竹这才化了个灵力结界,免得蛇血沾身。 那凶兽身首异处,被寻风砍下的牛首足有两人合抱大小,确如猎户及州府所言,兽身遍布黑色鳞片,生四只黑色鹰爪,但从该兽斩首时四溅的血光来看,并未见龙血赤金之色,可见并非龙族,不过是个四不像的赝品。 祁竹大手一挥,令风组将凶兽直接运往青城州府府衙,来时他未露行迹,如果此时还不大张旗鼓地进城,岂不是有违皇兄嘱托,祁竹唤来一名衙内,一路沿街高呼:“怀阳王奉命除凶兽,青城山间斩巨蛇”,由风组一行人扛着牛头蛇身,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直向州府而去。 “寻风,你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是不是方才累着了?”祁竹望向寻风,语气里很是关切。 青城州不过是个遥距京城几千里的小城,城里的百姓哪里看过这样的热闹,只听说怀阳领主怀阳王常年在京城当一个玄乎其玄的闲差,如今远赴此地剿杀凶兽,这怀阳王不仅出身高贵,怜惜子民,还是这般勇武,一举便铲除了为祸一方的凶兽。 青城州一时间可谓是万人空巷,百姓们纷纷上街围观起了被斩的凶兽,顺带也瞻仰瞻仰怀阳王英姿。 祁竹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不时向百姓挥手致意,百姓见这位怀阳王殿下英明神武,风度翩翩,一阵阵山呼千岁。而一旁的风组手脚局促,脸色十分难看,对他们来说,这些年里于深山中、于暗巷里、于街市间,是惯于疾风般取人取兽性命于无声处,来去自由的。而现在他们却在青城山招摇过市,不仅是将身份暴露于青天白日之下,更是十分丢人现眼。 如果可以,寻风只想把这位殿下的首级也一同取下来,但如今她任务在身,碍于下属身份,又不得不搪塞些场面话:“不碍事的司主。” “你看你,说话都这么有气无力的,想来方才猎杀凶兽一定是有所损耗,何况斩蛇一事你居首功,就上这匹白马歇歇,也让百姓好好看看我们御灵司女将的英姿。”祁竹向月风使了个眼色,早已被围观得苦不堪言的月风立时翻身下马,一扬手请寻风上马后就忙不迭地混进队伍中,只留下寻风苍白着一张脸,在“是否于众目睽睽之下刺杀七珠亲王”的犹疑里,视死如归地上了马。 队伍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向前行进,在百姓的欢呼声中,青城州府就在眼前,祁竹翻身下马,寻风也难以分辨,他脸上的表情究竟是怡然自得,还是意犹未尽。 祁竹向百姓们一扬手道:“当今圣上爱民如子,本王虽身在京城,但常受陛下英明教诲,心里自然是无时不刻不记挂着你们,听闻你们受异兽所苦,本王寝食难安,誓要亲斩异兽之首以祭我青城百姓亡灵,方能解本王心头之恨。诸位谨记,不论本王身在何处,只要封邑内的百姓们不能安居乐业,那就是本王的失职!。” 就这么片刻之间,祁竹就能端出一副三分歉疚,五分正色,两分悲怆的面孔,这是怎么样过人的心理素质和高超的演技,寻风即刻推翻了此前对这位怀阳王没什么本事的评价,认为此人实在大大的有些常人不能及的本事。 显然让刚刚慷慨陈词一番的王爷扛着牛首或是蛇身进府并不十分般配,寻风于是单手提起牛头,在百姓们颂扬喝彩声中,头也不回地进府了。 府衙给怀阳王一行腾出一间偏院,用以安置风组人员及停放异兽尸首。这凶兽的尸首自然不能交由寻常仵作验看,祁竹也不知何时从京城召来了林组的人,众人刚进府衙,林组便接手验尸。 虽然这头凶兽绝非龙类,但是确实存在龙化的迹象,爬行类的躯干,禽类的脚爪,兽类的头颅,单看体貌就可知,这头凶兽绝非人间养育的自然物种。 自三十年前那场须弥山大战以来,须弥山的结界已不如当年强盛,外溢而出的灵气或多或少的影响了人间,越来越多的人靠采纳须弥山的灵气成为灵修术士,靠近须弥山的地方也出现了不少异化的兽类。 但此前御灵司所接触到的所有受须弥山灵气异化的兽类,均受须弥山灵气感召,比之先前更亲善智慧,不似这头凶蛇嗜血好杀,以人为食。 再者其余灵兽即便有所进化,也都是在本体基础上,进化出更具生存优势的能力,或是展现出更强的体力和寿命,或是在智力上更接近人类,并没有如此凶兽般往龙族的方向进化的先例。 “如此看来,这凶兽的身份只有两种解释,其一,须弥山的灵气已经出现了异动,受其影响的兽类中可能会出现嗜杀的凶兽;其二,人间出现了某种情形或者手法,可能造成兽类异化。但不论是哪种情形,此案都在御灵司的管理范畴之内。”次日清晨,月风就向祁竹呈上本案结案卷宗,一并提出自己的结论。 祁竹刚刚沏好一壶君山银针,给月风、寻风及前来支援的林组副组长林谟各倒上一杯,示意众人吃茶。众人道谢落座后,祁竹开口道:“既然已见端倪,我司自然要追查下去,就有劳各位继续查办。“ 座下三人吃茶,林谟还在细品茶香,月风早已一饮而尽,寻风吃了一口,盯着茶汤,仿佛不论喝的是茶还是水,都无关紧要,而祁竹又说了些什么淡话,更加无关紧要。 月风闻言道“属下领命,接下来的查办会分出两路人马,一路追查在水中投放此蛇之人,另一路沿着须弥山查访,看看神山有无异样。” 3. 黑市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寻风本名原作宛因,因神族觉察到人间有一缕龙息,担心三十年前大战遗祸未能尽除,特派遣三名神使奉须弥山圣命于去年来到人间,调查此事,而宛因正是其中之一。御灵司作为人族负责监察神、龙、人诸事的所在,正适合宛因不着痕迹地打探消息,下山之后宛因就在须弥山脚下做了个局,引出风组的行动后,顺理成章地加入了风组的编制。 千百年来,能连通人龙两族的只有须弥神山,神族居于须弥山之上,作为人和龙之间一道有力的屏障,守护着世间的平衡局面,而宛因作为神使,此行就是要查出人间龙息究竟所在何处,又是以什么方法来到的人间。 其实不光是人间,这次的行动在须弥山也不是公开的,而是由现任主神曜日之神特派,并直接向主神汇报,不经由天悬庭记档。也正因如此,宛因才刻意在人间隐瞒身份和行踪。 要知道,至少在须弥山大战之后,神族和人族结为同盟,须弥山神族和以皇室为代表的人间也偶有联络。神使追查龙息,本来也不是不能开诚布公,并交由皇室配合,但主神为何不做此决定,宛因也不得而知。 此次青鹭涧剿蛇,是这数月以来,宛因探查到的最有价值的线索。虽然月风提出了两种可能,但在宛因看来只有一种可能,她没有收到过任何跟须弥山异变有关的消息,在这次捕杀的凶兽身上,也完全没有感觉到须弥山的气息,这样的变化只能是龙类造成的。 在龙族的领地之内,生物们或多或少会在龙息的影响下,向着龙的方向进化。这次的异兽虽然御灵司的人没有见过先例,但宛因却是见过的,在茫茫的龙族领土之上,就有着千千万万只这样龙化的兽类。 月风向山组借调了部分人手,连同寻风带领的部分风组人员,由寻风指挥队伍,着手对猎户所称的投放凶兽之人展开调查。哪怕只有猎户只言片语的线索,只要山组跟进,就没有找不到的人,山组之人最擅长的便是从细处着眼,再抽丝剥茧般探求真相。 御灵司的人一路追查,很快就追查到了死河岸边,山组支援的人手绕了一大圈,竟然鬼使神差地又回到了他们出发的起点——边境黑市。 所谓边境黑市,就是设立在人族的北方边境线上的一个地下集市,那里聚集了各式各样的人马,交易一些不为世俗律令所容忍的货物,尤其是诸如须弥山偷猎、灵奴、密法汇灵之药等等。 为了受到最少的管制,又能直达须弥神山,边境黑市就设立在死河沿岸,死河沿岸寸草不生,人畜都难以在这里生存,因此没能形成任何村落城镇,连朝廷所设的哨卡都只停驻在死河向南三十里处,因此便有一些不入流的灵修在此处进行地下交易,逐渐发展成为边境黑市。 黑市的每个档口都有自己的暗语,甚至是引路人,寻常人进了黑市根本摸不清这里面的门路。好在山组早就在此地埋伏眼线,本身也因查案在此地流连月余。御灵司一行人穿上了山组准备的衣服,以不至太过惹眼,他们穿过人流,住进了黑市的一家客栈。 这是黑市上唯一一家客栈盈月阁,之所以能在牛鬼蛇神遍地的黑市屹立不倒,也是因为这间盈月阁名义上虽是客栈,暗地里其实是黑市信息交易的情报所,老板娘鹃娘就是黑市交易最大的掮客。 山组入住盈月阁之后,也先后有过几笔交易,买些兵器灵药,试探过鹃娘的深浅,鹃娘或许已经看出了他们的身份,但是并没有兴趣深究,黑市是人间的三不管地带,朝廷多年放任其存在,不会贸然出手,所以远来是客,鹃娘只管开门做生意,只要御灵司愿意出钱交易,那什么买卖都不在话下。 “各位客官远道而来,何不想尝尝我们黑市的姑娘,那滋味,京城可是没有的呐。”鹃娘半倚着柜台,脸上杏眼含嗔,风情万种,拿了一只描金的酒壶自斟自饮,她拿眼觑了寻风一眼:“想要公子也是有的,只要各位给得出价码,甭管是环肥燕瘦,什么样式的我都能细细给各位客官搜罗来。” 寻风上前接过鹃娘手里的酒壶,也给自己斟了一杯,杯中的酒是用须弥山脚下一种果实酿制而成,比之一般果酒更烈,且有精纯灵气练体的功效。黑市中不乏利欲熏心之辈,虽然没有足够的灵力登上须弥山的山门,但愿意冒着被须弥山结界重创的风险,在山脚下偷猎些有助于修行的物资,这酿酒的果实就是其中之一,对于这些人,须弥山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寻风在柜台上放下一袋金叶子:“鹃娘姑娘,我们想跟你打听打听,这黑市哪里能会有龙化的兽类。”鹃娘打开袋子,拿出一片金叶子,放在耳边轻轻一弹:“黑市斗兽场每逢月圆之夜,就开斗兽的赌局,你们要是找异兽,就没有哪儿的比斗兽场的更奇更凶的,至于是不是龙化,我向来最害怕那样的血腥场面,也不曾亲眼见过,入场券我可以替你们安排,你们且自己去找找看,但要是找不到,这钱我也是不退的。” 寻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向鹃娘拱手道:“那就有劳了。” 鹃娘很快就安排好了御灵司一行人的入场券,今晚就是月圆之夜。黑市的斗兽场向来只接待黑市里豪掷千金的贵客,黑市的寻常散客轻易是进不来的。 御灵司的人心里清楚,这类设了赌局的场子,向来会在酒水和熏香里放些助兴的饵料,以更强地刺激赌客们的感官,好让赌客们进一步地丧失理智,所以进赌场之前都喝下了御灵司调配的解毒之药。 鹃娘此次安排的是一间二楼的包房,不仅能看到高台场子里凶兽斗狠,还能看到往来的赌客以及驯兽师。黑市的赌局自然不是寻常的手笔,开场便是一场蛇舞,女郎们着轻纱上场,腰上盘着碗口粗的毒蛇,女郎们随着鼓点舞动,毒蛇也跟着盘旋而上 4. 驯兽人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这次行动御灵司这边共有十二个人,除去寻风安排了两个人留下来看守兽笼,剩下的十个人如果要拿下整座院落,不过需要一刻钟的时间。但是这次行动的核心不是剿匪,而是追查,在不确定谁是头目的前提下,必须把这群人活捉而不能击毙,这样才能从头目嘴里问出有用的东西来。 于是寻风安排两人随自己进北院,其余两个有灵修的院子也各由两个人捉拿,剩下的四个人中,两个守住庄园大门,不让贼人走脱,另外两人守住北院前门,既然推测这里是头目的院落,那么发现有人偷袭,余下的匪众必然要向头目处聚拢。 这样一帮乌合之众,哪里会是寻风的对手,所谓灵修,甚至接不住寻风三招,山组给院中众人服下山组逼供的毒药,此毒若无解药,三日后必死,等到控制住院落,山组腾出手来审讯,不怕他们不招。 山组的山岚正要对最后一位灵修喂毒之际,那名灵修却突然暴起,吹响床边的长哨。 寻风上前夺下这名灵修的长哨,捏住他的嘴塞入毒药:“我们之间的实力相差有多大,想必你也能看清楚,你就算喊再多人来支援,又能有什么用?” 正在这时,只听得屋外马嘶声阵阵,人群四散奔逃起来,灵修冷笑道:“在这座庄园里,最有实力与诸位一战的,又怎么会是人?” “兽笼。“山组的人即刻反应过来,寻风将手上的吹哨之人扔给山组:“看好他。”说罢就冲出院门,直奔兽笼而去,风组留下的两名守门人都已在巨兽的猛攻下身负重伤,当时留在北院前门支援的两人已经赶到,但看情形也支持不了多久。 寻风用重剑冲开围攻伤员的三匹狼,再一剑斩落头狼的前爪。寻风的身份既不能暴露,就不能使用神术和法阵,只能肉搏。还没能从狼群里撕开一个口子,那头龙化虎又咆哮着冲了上来,虎身的鳞片如钢铁般坚硬,寻风的剑或许能伤它几分,但是却没法拦下它向前的攻势。 于是寻风单手用剑抵住虎口,另一只手从怀中抽出一把淬了毒的小刃,将其扎进老虎的咽喉,那毒药性之烈,老虎即刻毙命,寻风一脚蹬在老虎前额,翻身而起,将两头龙化狼斩于剑下,一时之间已有三头凶手死于寻风剑下,凶兽们开始忌惮起寻风,只在外围环绕着御灵司众人,不再贸然上前迎战。 院中人等都已在御灵司的控制之下,于是御灵司众人皆抽身来到兽院之中,支援寻风,等到凶兽全数被斩杀,众人也皆有负伤,这才将几名灵修术士和战中发号施令的几个小头目关押在北院之中,不给食水,直至次日下午,山组才开始问话。 那名吹哨之人果然是这群人的首领,他们本是为黑市斗兽场搜捕灵兽的队伍,直到他们掌控了龙化凶兽,斗兽场已经无法辖制他们,于是队伍逐渐壮大起来,在黑市中成为一股新的势力,如今已坐大到能够大比例地向斗兽场收取分红的地步。 至于这群凶兽的由来,就只有头目一人知晓。 这名头目虽为灵修之人,但其天资不足,不过是用灵药强堆出来的一点灵力,生得更是獐头鼠目,他自知此刻身家性命都捏在御灵司众人手里,不敢不招。 据他所说,这些灵兽皆是由一男子交由他们喂养,送来的时候就是龙化的模样,只交代他将这群凶兽养大后就投入黑市的斗兽场中,记录下它们对抗灵兽的表现,再向他汇报即可。只有一条凶蛇,一年前送来的时候特意交代过,不用喂养,将其投放在青城山的青鹭涧中,他们这伙人靠着这些凶兽发家,对传话之人惟命是从。 山组负责审讯的山岚问道:“这批凶兽的状况,你以什么方式向他们回禀?”头目耷拉着脑袋,有如丧家之犬:“我每月派人将消息送到北边巨鹿城的驿站,他们自会派人接收。” 山岚又问道:“那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你可知道底细?”头目答道:“传话的人全身黑袍,我连他的脸都不曾看过,但是收件的人,我曾经命属下送达后不要即刻折返,留在驿站附近暗中观察过,据属下的人回报,虽然收件的人也穿着黑袍,但留心细看他们脚上穿的靴子,却是军靴的样式。” 既然本案出现了军中之人,那必然案涉朝廷,御灵司的人一向不干涉政事,此时众人望向寻风,她是本次行动的领队,事已至此,还需要她拿个主意。 “案子查到这里,自然没有就此停手的道理,现在驯兽人已经被我们抓在手里,他们的上游早晚会察觉到异样,在打草惊蛇之前,我们需要尽快赶到巨鹿城,不能错过最近一次传递消息的机会。我自会去信司主,说明此间缘由。”寻风此言一出,众人听令,启程前往巨鹿城。 寻风将收集到的信息汇总,命人快马加鞭送到远在怀阳的祁竹手中。自青鹭涧一事后,祁竹便从青城州出发,来到了怀阳王府,一应御灵司事务,也都由京城改送怀阳王府办理,偌大的怀阳王府,俨然已经成了御灵司的一个地方办事处。 只不过这些事务性工作,多半还是月风和林樾两位佥事在处理,祁竹即便想管,能起到的作用也不大,索性查看起了怀阳近年来年粮收成、城防工事、屯兵排布等诸项政务。当今的皇帝陛下祁柏,素来疼爱自己这个嫡亲弟弟,给的封地怀阳自古都是鱼米富足之乡,少有兵祸,这里的百姓们大部分当得上安居乐业四个字。 既如此,这政务上大抵也没什么需要祁竹忧心 5. 巨鹿城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落座时祁竹掀起的衣摆,还能看到上面扎了些湖畔野草的草絮。 月风答道:“寻风一行已在边境黑市控制住了豢养凶兽之人,只是那伙人也不过只是豢养,并非在幕后培育出龙化种的人,据寻风她们查到的线索,育种之人或与军队乃至是朝廷有关,她们打算借此机会引蛇出洞,此刻正在赶往巨鹿城,等待十日后养兽人汇报凶兽景况的时机,再顺藤摸瓜,一并擒获。” 祁竹笑了笑:“哦,是吗,那要是对上朝中或是军中之人,她们是打算原地审判还是羁押回朝,要知道,御灵司可不是有司衙门,没有品级,虽然一贯看在我的份上,你们若是执行任务,地方衙门轻易不找你们的麻烦,但要想查官场的案子,就凭他们几个,只怕没那么容易。“ 月风沉思一会,答道:“司主说的是,那是否要向皇上另行请旨,让有司协查。“祁竹摇了摇折扇:“且不说递上京请旨的书信要先经过中书省,中书省里是否有人与此案关联尚不得而知,单就是时间上也来不及,寻风她们拿下了这伙驯兽人,消息瞒不了多久,错过了这次的机会,可就不一定会有下次了。” 月风想到了这两重关碍,不觉感到进退两难起来,祁竹喝尽了茶杯里的茶,起身掸去衣摆上的草絮,回过头拍了拍月风的肩膀:“你倒也不必这么烦恼,去替我打点行李,明日动身,御灵司虽没有品级,我可是陛下亲封正一品亲王,争取赶在寻风和对方交手之前,先跟她们会和吧。” 寻风一行人来到了巨鹿城,因为不清楚此案里巨鹿城的地方官吏有究竟多大程度地卷入其中,故而都乔装打扮了一番,用的是假身份和伪造的路引。 巨鹿城城门处的检查严格得异乎寻常,除了官兵,人员马匹几乎是不进不出,如此看来,城中必有蹊跷。好就好在,虽然据黑市那伙人的头目所言这座驿站是设在巨鹿城,但其实并没有进城门,只是设在近郊,倒是少了受官兵盘问的麻烦,也不至于暴露了行迹。 寻风一行四散在客栈周边,潜伏着等待敌人上钩,这次的信息还是由豢养凶兽那伙人马中往常负责交接信息的接头人负责递送,不过交付的包裹上,撒了山组研制的一种香料,那香料的气味人是闻不出来的,但是山组养的灵雀却能追踪得到。 对过暗号,接头人将包裹就留在驿站之内,山组的人佯装贩马的商贩,在客栈对面的茶馆里歇脚,直到有个黑袍之人从客栈里走出,山组的灵雀发出信号,御灵司的人才悄悄跟在了那人身后。 那人取了包裹,身法诡谲地在集市里穿行,绕了几个巷子后换了件外袍,就往城门走去,城门的守卫查看过腰牌,便放行了。这伙驯兽之人,必定与巨鹿城官吏脱不了干系,看来要查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这巨鹿城不进怕是不行的了。 御灵司拿出伪造的路引,向守城的官兵说她们是要去西边运送香料回京的贩子,需要取道巨鹿城,还希望能行个方便,一面悄悄地向官兵打点些银两,可是城门的看守全然不为所动,就是不肯放行,眼见这唯一的线索就要跟丢了,寻风索性拿出御灵司的腰牌:“御灵司办案,还请各位配合。” 城门看守的将士嗤笑一声:“哪怕是个县令的腰牌,我们兄弟也是认得的,但我们边陲小城,哪里能认得御灵司的腰牌,各位既能伪造路引,自然也能伪造腰牌,我们要是错认了,可怎么交差呢。”山岚怒道:“御灵司的腰牌皆是以灵气锻造,上面七宝琉璃之光岂能作假!” 看守闻言仍是不肯放行:“哪怕各位真是御灵司的差事,可我这里同样是奉上命办差,何必为难在下,即是这样,各位索性现在城外驿站少歇,待我禀明了城主,再来请各位进城。”等到层层通传上去,恐怕送进去的包裹都已经被销毁了,再布置一番,哪里还能找到证据,风组的人已经耐不住性子,就要硬闯。 只听得身后一阵马蹄之声,祁竹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本王在此,还不放行?” 祁竹这次除了带上月风,只带了自己的府兵,虽然没有王府的仪仗随行,但几位随行亲卫,都是五品以上的武将,祁竹通身红衣,腰佩五龙玉佩,若这样造假亲王身份,就是大逆之罪,守城的官兵不敢再拦,只得放御灵司一行进城,一名守门将士见势不对,已偷偷跑回城中向城主禀报。 巨鹿城因为地质原因,农业生产不以粮食作物为主,因此经济上仰赖往来贸易,多有商人往来。但是巨鹿城中如今的景象,却和御灵司此前所了解到的大不相同。 青天白日的,城中的人家却都是关门闭户,往来巡逻的士兵不断穿梭在街巷之间,俨然是戒严的状态,且看起来这座城市里的兵丁远比百姓要多得多,几乎是一座军事化城市。御灵司一行人随着灵雀的引导,沿着主街一直往前,竟是直奔巨鹿城郡守府而去了。 郡守显然已经提前收到了下属的来报,带着人马出府迎候,抢先一步上前向祁竹行礼:“不知怀阳王殿下驾到,请恕下官失迎之罪。” 祁竹翻身下马,走到郡守面前:“不知者不罪,郡守平身吧。”郡守李卫谢过怀阳王,起身将众人迎入府中,吩咐府中收拾出一处院落供怀阳王落脚,并设宴接风。看灵雀的反应,接手凶兽情报之人此刻就在郡守府上,祁竹也便顺着郡守安排在府上下榻,以便山组的人在府中查探。 来到宴席上,李卫将祁竹引至主座,自己居下首陪坐,落座前又向祁竹行了一礼:“未料到王爷能亲至小人府上,不曾好生准备,仓促之下备此薄酒,万望王爷莫怪。“ 祁竹笑道:“无妨,这次原本是本王的御灵司在调查边 6. 皇宫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祁竹低头沉思片刻,说道:“我虽不常在政事上留心,但是也知道这巨鹿城并非军事要塞,此处离几处屯兵营地也都甚远,作为哪一方支应后手都不是上好的位置。朝廷这几年募集的新兵并没有增加,反而有所减少,自百余年前我朝江山一统,除了三十年大战之外,并无兵祸,眼下更是四境皆安,皇兄显然也没有兴兵的打算。此事必有蹊跷。” 寻风点了点头:“既是这么说,倒是此地郡守欺君罔上更有可能,如此来看,朝中也必得有人配合,替其遮掩,想来所谋之事不小。” 祁竹不置可否道:“你们只管查龙化兽的案子便是,若要起兵事,这些凶兽自然是最有力的武器,只要查到了这批凶兽在李卫手里,就立刻动手将他拿下。关于此案的情况你与月风梳理一份,我先交与皇兄,朝中的帮凶是谁,由皇兄亲查更便利些,也好将他们连根拔除。” 寻风应下,见事情安排停当,预备送客,但祁竹却没有起身的意思,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难得地有些扭捏起来:“不是有意唐突,但是既找了这个借口,本王多少也须得半个时辰后起身,方才不让那郡守起疑,你这里有没有什么书,有劳给本王拿一本看看。” 寻风无可奈何,向架子上随意取了一本,也未曾细看,放在祁竹面前的茶桌上,只道了一声:“王爷请便。”说罢转身欲走,可屋内除了这副桌椅,只有一张床,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祁竹拿过手中的书一看,是陆羽的茶经,想到当日寻风在青城山喝茶的样子,又看穿了她此时的窘态。 总不好让姑娘家在这生站半个时辰,祁竹便对寻风说:“左右无事,不如本王同你讲讲茶道,打发了这半个时辰。”茶道也好花道也好,有件正经事做总好过没有,寻风道了声谢,在茶桌前落座了。 祁竹拿起桌上的茶杯,对寻风说:“要按当今流行的论调,茶之道,在乎修心。煮茶、品茶,重要的是过程,而不是最后的结果,喝的时候讲究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但要我看,茶与酒水、乃至糖水都并无什么不同,怎么品,要看喝的人怎么认为。 究其本质,茶也不过是饮品,若是好喝,自然就可以多喝,而不是为了免于被认为是个俗人,明明一杯品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不敢多喝,这就是本末倒置了。真正的修心,就要回到事物本身的面貌上去,通俗来说,就是怎么才能让自己更高兴。所以今天本王要教你的,就是如何煮茶,才能把茶煮得更好喝,那我们就先从熟悉茶具开始·……” 寻风对人间雅乐之事,诸如风花雪月,诗酒茶一类的,并不十分感兴趣,但听到祁竹这一番论调,却不知怎么地听进去了,还兴致勃勃地在他的指导之下煮了一壶,虽不算十分好喝,但也不差,而经过这么一番,一个时辰也已经过去了。 祁竹的信递进了皇宫,皇帝当即震怒:“怀阳王去了巨鹿城,你们竟没有一个人事先来禀报朕,一群废物!”血滴子立马跪下请罪:“陛下息怒,此番怀阳王领命前往怀阳封地尚且月余,不知为何又即刻北上,是属下们疏忽了。只是怀阳王既然已在巨鹿城,城中的布置不知怀阳王是否已经知晓?” 皇帝揉了揉眉心:“从他这封信来看,大概还没查出什么来,只是如今他人就在巨鹿城中,也不知那巨鹿城的郡守李卫还能瞒得住他几时。”血滴子说:“陛下,那怀阳王那边要如何处理才好?祁帝将案上的书稿扫落在地:“处理什么!传朕的旨意,召怀阳王即刻回京!” “是。”血滴子自知失言,他还是低估了怀阳王在皇帝心里的地位,但也正是因为陛下太过在意祁竹,以至于如今进退两难,既担心受到祁竹反对而不愿意把计划向他和盘托出,更不忍心下手除掉祁竹,此刻倒使得祁竹成为妨碍这场大计的隐患了。 血滴子退下之后,祁帝打开暗室的门,暗室里陈列的,是一部分先皇和先皇后的遗物,祁帝抚过先皇后的古琴“松间环佩”,三十年过去了,琴音沉静柔和,一如往昔,但是弹琴之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三十年来,祁帝时常来到这间密室之中,他独自为古琴调音,却始终没有再谈。 祁帝走到暗室中央,掀开遮挡在玻璃罩上的刺金罩布,在玻璃罩下,竟是一颗尚未孵化的龙蛋!宛因奉命追查出现在人间的龙息,源头就是眼前的这颗龙蛋。 祁帝取出龙蛋,释放灵力,从龙蛋里提取出它的龙族精魂,再将其注入一个带有封印的小瓷瓶中,也正因如此,这颗龙蛋一直没有积攒到足够的力量,始终保持这种非生非死的状态,未能化龙。 这一小瓶龙族精魂,本来应该被送往巨鹿城,用以培养龙兽部队。这个计划,祁帝暗中布置已两年有余了,他难以忘记父皇母后为了保护人族,为了保护两个幼小的孩子,战死于神山之上。 他也难以忘记,当生死存亡来临之际,人类在其他种族面前有多么弱小,以至于即使以生命为代价,也难以在大战中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神族、龙族,他们只要愿意,就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夺走人类的性命。这一切都是凭什么呢?难道人族的命运,永远就只能是仰人鼻息? 祁帝的命运因为三族大战而被迫改变,而他现在想要做的,是让他的子孙后代,让整个人族,都不再面对这样的局面,让祁竹不必再背负人族的生死,像父皇母后那般,抛下他为人族而战。 虽然这个机会,也是被他族施舍到他 7. 毒发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寻风接下帖子,帖子上一缕梅香,看来这位林娘子颇是个风雅的娘子,不知道祁竹给她送了些什么:“替我回去谢过你们林娘子,今天晚上我一定去。”丫头再施一礼,退下了。 寻风将收到的请帖放在院中石桌上,问道:“今晚的宴席,殿下可是有什么安排。”祁竹将棋子收回竹篓之中,对寻风道:“这位林娘子身边有位侍女,是几年前御灵司缉拿的一名凶犯的女儿,风组追捕过程中凶犯暴起,最终被当场击杀。 据山组的消息,这几日她与运送果蔬的贩子勾结,从外面托人弄了一些毒药,只是苦于没有下手的机会,今天你赴宴的消息传过去,你猜她能不能忍得住?” 寻风明白了祁竹的安排:“殿下是要我顺势假装中毒,以分散李卫的注意力?”祁竹点了点头:“正是,届时自会有人来通知本王,彼时你性命垂危,本王震怒之下要追查下毒之人,再请医问药为你解毒什么的,那李卫自然无暇分身。” 夜探军营的是,外围的御灵司小组已在布置,而郡首府内院之中,一场好戏也正待上演。 日渐黄昏,寻风如约来到寒香阁,今日赴宴的都是李卫内院的姬妾娘子,李卫本人并未到场,但因为邀请了寻风,李卫还是让正房大娘子前来陪客。 有了王爷红颜知己这层身份在,寻风的位置自然是上座,几位娘子对寻风颇为殷勤,刚一落座,席上一位着蓝底鱼戏莲叶图样裙装的年轻娘子就忍不住问道:“寻风姑娘,怀阳王爷龙章凤姿,满天下谁人不知。 如此人物,却至今未娶,听闻皇上几次想给他选妃,都被他挡回来了,大家私下里议论,都说王爷不好美色,想来是要去须弥山登仙的了,没想到王爷竟然有姑娘这位红颜知己相伴在侧,也不知姑娘与王爷相识多久了?我们远在这穷乡僻壤,恐不得见,若是好事将近,不知道怎样盛大的喜宴,才衬得上王爷这样的身份呢!” 寻风不知如何作答,但这些日子也已经习惯这样的议论,面对这样的场景只要埋头笑笑就好。怀阳王祁竹名动天下,这些后院娘子们自然好奇他倾心怎样一位佳人,如今眼前的这位又是个配着刀剑,与行伍中兵丁同出同入的女子,又免不了怀疑以寻风这样的身份,两人不过露水情缘而已,话里话外探听二人对婚事作何打算,皇上又是否应允。 那位过生日的林娘子今天一身粉色梅花图样的裙装,配上碧玉的钗环,看上去很生素雅,但是想到明明是自己的生辰宴,因为请了寻风这位贵客,就不得不按照礼法,由李卫的大夫人庄氏居主座作陪,心里不甚痛快,又想到明明自己与李卫相识在先,不过因庄氏父亲乃是有品级的武将,才让庄氏成为正室,见寻风不答,便引以为是同样苦于出生的知己。 席上她已是多喝了几杯,一时也有五分醉意,开口对寻风道:“寻风姑娘与王爷两厢情好,封不封王妃,办不办喜宴的又有什么要紧,只要王爷心里有姑娘,哪怕日后圣上再赐婚什么千金万金的小姐,不过世俗名分而已,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林娘子这话说得没有分寸,寻风没有作答,她却明着把两人关系往不过明路的方向上引,一时场上气氛颇有些尴尬,庄夫人怒道:“皇家婚事也是尔等能在背后议论的,若是寻风小姐追究起来,这个大不敬的罪名也不知道你有几条命能担当得起!糊涂东西,还不快给寻风小姐赔罪!“ 林娘子受庄夫人一呵,五分醉意已是醒了三分,想起自己刚才酒劲上嘴里胡言,还挂着当今皇上,登时吓得跪下向寻风请罪:“寻风小姐恕罪,刚才是妾身酒后胡言,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妾身再不胡说了。” 寻风伸手扶起林娘子,林娘子酒劲之上,脸庞微红,又受惊吓,倒是十分惹人怜爱,不怪能在李卫府上恃宠生娇,以至于拼着得罪寻风也要给正室夫人一个下马威:“都是酒桌上的戏语,我哪里会当真,况且都是些闺阁里的话,讲给王爷去听,连我也不好意思的,娘子不必介怀,快请坐吧。” 庄夫人虽很是看不惯这位林娘子素日里的作派,但是此时毕竟事关皇室,若是寻风着恼,给王爷吹一点枕头风,闹不好真有一顶大不敬的帽子要扣在郡首府的头上,见寻风没有追究之意,便赶紧打圆场:“寻风小姐这样的女中英豪,不与你计较是你的福气,若是换了旁人,此事可没那么容易善了,还不快敬寻风小姐一杯。” 林娘子起身理了理略有松散的鬓发,贴身的婢女赶忙上来为寻风和林娘子各添了一杯,林小娘行了一礼,端起酒杯,敬了寻风一杯。 寻风猜想,这估计是祁竹说的那名丫头,眼下大好机会,十有八九她会在杯中投毒,于是寻风饮过此杯,一边等待恰好的时机做戏,一边暗自运功解毒。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她开始“毒发”,那敬酒的林小娘嘴唇青紫,意识全无,已经先寻风一步晕过去了。 寻风见状,也随着林娘子一同“毒发”,一时间四下里乱作一团,几个娘子尖叫连连,婢女们扶人的扶人,传大夫的传大夫,庄夫人撇下林娘子,赶紧叫婢女将寻风挪至内室,又着人去通知李卫。 李卫此时正在书房和祁竹下棋,一听得这事,两人连忙往寒香阁赶,等到了寒香阁,那林娘子也被挪进了内室,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弥留之际了。祁竹直奔寻风床前,那李卫也顾不上林娘子的死活,只担心寻风若是有个好歹,祁竹必不与他善罢甘休。 祁竹与寻风自然知道,那毒药根本伤不到寻风,寻风只是模拟着林娘子中毒的姿态,运功作伪罢了,但在外人看来,寻风此刻嘴唇与十指都呈青紫之色,冷汗淋漓,气若游丝,马上就要撒手人寰了。 8. 夜探敌营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祁竹与这个丫头素未谋面,只是想来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正当好年华,如此殒命,甚是可惜了。 御灵司手下的犯人,若要有所处置,必将案由、证据、结果一一告知亲属,此案也无例外,这个丫头的父亲活剥人皮炼制法器,原是罪有应得,何苦为其复仇,白白丢掉自己一条性命,既要寻仇,其父死在五六年前,寻风加入御灵司尚不满一年,此仇又与寻风何干?那林娘子更是无辜,不过是丫头一时想不出高明的手法,不惜牺牲林娘子一条性命以求得手罢了。 祁竹想,这所谓仇怨,看似以逝者之名,实则不过是为了平复仇之人所生的执念,不论此仇是否得报,死去的人终归是回不来了,生者则又添新仇,若是逝者泉下有知,究竟是为大仇得报而快意,还是为至亲之人虚度年华用以复仇而惋惜? 李卫见查出真凶,更是向祁竹连连赔罪,如今真相已经水落石出,这事就出在自己的府上,祁竹追究起来,他管教下人不力的罪责怕也难逃。 好在祁竹虽然面色难看,但还算通情达理:“御灵司办案向来隐秘,这丫头的来历怕是你也难查,按理说这事怪不得你。但是现在寻风情况尚且不明,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那此事恐怕就不能善了了。”李卫急得满头是汗,连连称是。 寻风听着外间的动静,知道这戏又要落回自己这边,果然祁竹来到内室,问山岚道:“情况如何了?”山岚将金针收回药箱,捋了捋自己粘上的胡须回禀祁竹:“在下方才已为姑娘施针,此刻已将毒性压制住了,再服下老夫配置的汤药,只要姑娘能撑过今夜,这毒也就无碍了。” 祁竹接过要童手中的药碗,坐在寻风的床前,亲为寻风喂药,李卫本想退出去,又放心不下寻风的情况,听大夫的话说,寻风未必能熬得过今晚,若寻风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自己前途尽毁,因此只得在祁竹身边陪着,大气也不敢出。 寻风为了演得逼真,祁竹喂过去的药喝三分,吐七分,祁竹也很是配合,喂一口便拿帕子细细擦拭,外人看来真可谓一往情深。 山岚适时向李卫说道:“方才也试着为林娘子施过一次针,林娘子虽不如寻风姑娘体健,但是求生意志却强,想来是心里有所牵挂,现在看林娘子的情形,老夫倒可勉力一救。”李卫这才想起来,屋子里还安置着他的爱妾,连忙察看林娘子的状况,见果然有所好转,向山岚道:“那真是多谢大夫了!” 祁竹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寻风的脸,寻风向来不在梳妆上下功夫,故而在她脸上,眉毛虽浓郁却不大齐整,鼻梁孤高□□,双唇稍薄,此刻为伪装中毒而呈青紫之色。寻风的脸浓淡相宜,可眉眼间却总像山林里的一头小兽,自然而充满生命力。祁竹心想:神族,就是眼前的这个样子吗? 郡守府因下毒风波乱作一团,山组趁乱夜行,已来至军营侧门。 入夜,各营的将士已经回营休整,只有往来巡逻的士兵在营中巡查,山组的山晴放出一只夜游萤,以其灵力附身在夜游萤之上,借其双眼在空中观察这座军营,以山晴的灵力,夜游萤若与其相距过远,她们之间就会失去灵力联系,因此山组需要在跟上这只小虫进行侦查的同时,防止被巡查的士兵发现。 一行人随着夜游萤来到军营深处,此处巡游的士兵比之外围多了一倍不止,山晴在空中观测到巡逻路线,并以其路线寻找核心,最终找到一座由青砖围砌的院落。 但院墙之内,已经超出山晴的灵力范围,而院落外围又格外空旷,难以潜藏。要想让夜游萤潜入院中,须得引开巡逻的士兵,让山晴进入到院墙之内。 山组的人兵分两路,一队返回营门附近,制造骚乱,一队趁乱潜进小院侦查。不久后,只听得军营有警报之声,巡逻队伍有的支援前营,有的重新布防,以至于巡防出现缺口,山晴等人趁乱来至院墙之内,一行人隐藏身影在院墙近侧。 此处已是布防核心,因为灯下黑反而躲过了巡逻队伍的检查,夜游萤在山晴的指挥之下,进入屋内。 这间屋子除了左边一间上了锁的侧室,屋子中央只有一条长案,四周堆放着几个兽笼,兽笼里各自关着龙化的幼兽。果然,这座小屋,就是凶兽们的育种之所。 山晴有预感,那间上了锁的侧室里,必然关着比凶兽更骇人的东西,她沿着巡逻队的视野盲区,来到屋子的门前,取下一根发簪撬开门锁,为了不惊扰凶兽引起巡防士兵的注意,她收回夜游萤身上的灵力,集中精神把呼吸和心跳压到最轻,再用同样的手法打开侧室的门锁。 侧室的门开了,里面是用铁链锁着的,一个通身覆盖在鳞片之下的人! 军营发现有人潜入,立刻就派人禀报李卫,李卫疑心顿起,回头看了看仍旧守在寻风床头的祁竹,问大夫道:“寻风姑娘如何?”那大夫一直在旁边陪侍,方为寻风把过脉,因而向李卫答复道:“寻风姑娘脉象已经平稳了许多,老夫已针对姑娘的脉象开了一张新方,让药童拿下去煎了,再服一剂药下去,就能判断是否已无凶险了。“ 李卫一面想脱身去看看军营的情况,一面又担心此刻离去惹祁竹不悦事小,引起祁竹对军营的注意事大,一时进退两难,只得安排加紧对军营中央密室的戒备,有什么问题立刻来报。说罢又召来两个小厮,要他们悄悄去打探西南小院里,御灵司一干人等是否还在院中。 祁竹和寻风留心着李卫的动静,虽没能听见来报之人向李卫说了些什么,只看李卫这一连串的动态,想必山组闯营的消息已经被李卫知晓,这边虽要尽可能拖延,但只怕也瞒不了太久。 祁竹趁李卫走出外间,伏身假意试探寻 9. 须弥山之战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寻风劫持了李卫,来到祁竹等人身旁,步步逼近郡守府大门,李卫本就不敢真的伤到祁竹,如今自己已经落入他们手里,放他们走也是无奈之举,在陛下那里好歹说得过去,反倒安分了不少。 在御灵司众人即将出府之际,却见一队人马径直在郡守府门前下马,传令官高呼:“圣旨到。”这队人马乃是皇上的亲卫,领头的更是宫里的内官,看来祁竹的信已经递进了京城,是皇上派出的使臣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命怀阳王及御灵司人等即刻回京,不得有误,钦此。”祁竹怎么也想不到,这道旨意竟然是下给自己的。传令的太监是徐公公,这位公公自小是看着祁柏祁竹两兄弟长大的,皇上派徐公公传旨,就是要让祁竹相信,这是他亲自下的旨意。 一时间,御灵司众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祁竹望着已满头白发的徐公公,示意寻风放开李卫,跪下接过圣旨,向徐公公问道:“徐公公,巨鹿城一事,皇上还有没有别的旨意?”徐公公扶着祁竹起来,说道:“陛下只说让老奴来接王爷回京,这里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待回京后自会向王爷解释,王爷这就打点行装,随老奴起驾吧。” 李卫如蒙大赦,毕恭毕敬地将京城来使请至正殿喝茶,并安排将士带还被围困在军营中的山组回来与王爷同行。见此情景,御灵司众人也都反应过来,这里发生的桩桩件件,远在京城的皇帝陛下都是知晓的,他们在等祁竹一个示下,如果此刻他们不领命回京,便是抗旨。 “回京吧。”祁竹说。现在整件事情尚且不明朗,远远没到要带着御灵司抗旨的时候。 两个月前,皇帝借题发挥,让祁竹回到了怀阳封地,两个月后,因为巨鹿城一案,皇帝连夜传旨,勒令祁竹回京。也正是这一道旨意,让祁竹明白了,或许自己的皇长兄正在下一盘大棋,而且这局棋已经接近收官。 此事必然同龙族相关,所以皇兄照例希望他尽可能地置身事外,但阴差阳错的,他又回到了事情的中心。 不,与其说是阴差阳错,还不如说是有人在一步步将他引回局中。皇上当初显然不知道青鹭涧凶蛇就是巨鹿城的龙化种,不然即使想让他回怀阳封地,也不可能是以此案为由。 除了青城山,其他地方都未曾出现龙化种的消息,而巨鹿城与青城山遥遥近千里,在青鹭涧投放灵蛇,除了有人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而有意为之,祁竹想不出其他理由。 一行人马向京城驶去,大家都知道,此处将要揭开的,或许是个连他们都无力改变的惊天之局。而寻风知道,她离她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进京已经数日,皇上却称病,没有立刻召见祁竹。京城里一如往日的繁华,护城河畔的柳树,在春季越发繁盛,官家的少爷小姐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踏青,年年春景如此,可今年祁竹的心里,只剩下风雨欲来的凝重。 他不知道,他的皇兄究竟在谋划什么,只是皇兄越是对他有所隐瞒,真相就越是昭然若揭。他自幼就背负着对抗龙族的使命,但他却始终希望避免开战,战争是否一定要通过战争来平息,不论是被迫迎敌,还是主动进攻,无数百姓原本平静的生活,都将在战火中毁于一旦。 或许,能和他聊一聊这个问题的,只有寻风了。 宛因也不知道,祁竹究竟是在何时看破了她的身份,是当初水下擒凶,还是伪作毒发之时,祁竹借势试探过她的内息,但如今谜底就在眼前,宛因也无谓是否在祁竹面前挑明身份。 作为神族,这个问题对宛因而言,只有一个答案:“在很多人眼中,生河是天赐龙族的财富,而死河是天罚人族的梦魇,但是若没有死,又怎么会有生。没有死河的隔绝,在龙族绝对的种族优势面前,人族恐怕连栖身之地都难求。 生死河的格局、神、人、龙的格局是天道的秩序,就像日月更迭、寒来暑往,如果挑战这个秩序,破坏这个平衡,每个种族都会为此付出不可承受的代价。” 如果说天道是世间运行规则的缔造者,那神族就是规则的守护者,他们手握动摇山河日月的能力,但是肩负捍卫天道,守护世间秩序的重责。神之所以为神,就是因为他们始终践行着天道的秩序。 祁竹看着宛因,他不是神,他心里有情爱,有牵绊,有世俗的欲望:“在你们心里,天道昭彰,而我执是最应该舍弃的东西,但在我看来,没有我执,又何来“我”,人族与神族不同,除了天道,我们还在意很多其他的东西。皇兄纵有执念,也都是往事筑下的因果。” 此刻的祁竹,说是在问宛因,更像是在问自己:“三界之战,并非一朝一夕形成的,生死河的秩序在你们口中乃是天道,但何以天道要让所有人抱憾?” 这个问题宛因给不了祁竹答案,天道非经生死不得了悟,苦乐自当,无可代者。 圣旨终于到了,皇上有旨,召祁竹明日午后进宫,在上书房觐见。祁竹接旨,缓步回到宛因身边:“皇上明日召我进宫,你会去吗?”宛因点了点头,方才的对话,宛因虽未将来意挑明,但也已经承认了自己神族的身份,聪慧如祁竹,自然能猜到她此行必与皇上的谋划相关。 次日午后,祁竹进宫,他隔着书案,站在祁帝面前。 祁帝抬头看了看祁竹,他没有问祁竹在巨鹿城看到了些什么,而是对他:说道“这么多年你执掌御灵司,须弥山之战的卷轴你一一看过,想必你也知道,父皇和母后究竟是因何而死。” 先皇祁祯昱谥号安,生前是位很宽和的君主,这份宽和,是历经几任君王的德政而开创的太平盛世下,自然而然所形成的宽和。 承平日久,作为君主,他既不激进,也不疏忽,每天勤勤恳恳地料理政事,下朝后回到皇后的寝殿,查问 10. 帝心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血仇、死亡、屠龙剑,祁帝所言之事对祁竹来说,不可谓不震撼,兄长向龙族复仇之心昭然若揭。祁竹看着皇兄的眼睛,那是积攒多年的悲伤和愤怒:“皇兄,巨鹿城那些龙化的凶兽,就是你预备报复龙族的手段吗。” “是,我们人族有灵力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若是龙族攻入,不论阵法也好,龙化兽也好,只要能多抵挡龙族一阵的办法,都需要尝试。” 若是按照皇帝的说法,那他的布置只是为了自卫,可是这也不对:“皇兄,龙族繁衍困难,人丁不旺,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自三十年前那场大战之后,龙族折损大半,全盛时期他们尚且无法攻克须弥山,没有多年休养生息恢复到往日战力,如今他们又怎么会贸然再次发起战争?” 祁帝看向祁竹,微微一笑:“它们会来的,只要它们来了,我就要用它们的血来祭奠死去的英灵,这世间的权力格局,会就此改变。” 祁竹还打算说点什么,一道劲风从他身边扫过,祁帝一惊:“谁!”语音还未落,一柄重剑直向他前胸袭来,祁帝闪身躲过,抽出一旁的天子佩剑格挡,两人过了几招,祁竹反应过来:“寻风!手下留情!” 皇帝此举,必是一场天下大乱的祸事,并不是祁竹求情就能了事的,皇帝与祁竹一母同胞,生育之时其亡母虽已脱离神籍,大部分灵力消散,但是其□□受神山多年滋养,诞下的祁柏、祁竹二人先天灵力强盛,可即便如此,皇帝也不是宛因这个神使的对手,不过在她手下艰难支撑片刻而已。 “寻风,你替天行道,我自知拦不住你。只是我皇兄虽为人皇,也绝不可能以人族之身跨过死河、翻得过须弥神山,既然他已经获得了龙族的炼化之力,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这股力量是从何而来?你若此时取了皇兄性命,只怕再没有人能有此答案!” 寻风撤了剑招,一掌击中祁帝左肩,皇帝吐出一口鲜血,强撑着桌角站了起来,看向寻风问道:“你是神族?” 上书房的动静不小,禁军统领带兵已冲了进来,寻风将剑抵在皇帝咽喉:“让他们退下。”皇帝向禁军统领摆了摆手:“朕无碍,你们先退下去。”那剑只要再向前一寸,皇帝必将命丧黄泉,禁军无法,只能退出殿外。 “我是须弥山神使,三十三天天神宛因,奉主神之命追查失落在人间的龙息,如果你现在还不愿意说出实情,那就只能请你和我回须弥山受审了,屋外的那些禁军,留不住我。”说出这番话的宛因没有半分狠戾之气,她冷静而笃定,这就是神,这就是拥有压倒性的实力,手握规则和利剑的神。 这样的寻风,不,宛因,祁竹既熟悉,又陌生,曾经的寻风虽然骨子里是冷漠而又慈悲的神性,但她在柴米油盐的俗世里,包裹上了一层有血有肉的皮囊,而此刻的宛因,是他触不可及的真正的神。 皇帝听罢这话,带血的嘴角却出现了笑容:“原来是神使大人,既然是须弥山查案,朕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所说的龙息,乃是来自三十多年前须弥山大战时,有一母龙在须弥山分娩后身亡,因此遗落山间的一颗龙蛋,这颗龙蛋虽然未能孵化,却也得须弥山灵气滋养,才能以不生不死的形态保留了下来。” “巨鹿城的龙化兽、龙化人,就是你以此龙灵养育?”宛因又问。 “不错,你们在巨鹿城所看到的正是正是提取此枚龙蛋的精魂,再将其植入试验体体内,从而培育出的龙化种。”祁帝一抹嘴角的血迹,向宛因应道。 宛因看着皇帝的眼睛:“那那枚龙蛋,现在在哪?” 皇帝剑锋指向旁侧的书架:“这书架后面乃是一间密室,龙蛋就在密室之中,还请神使撤剑,我好开启密室,带神使进去看看。” 这上书房祁竹从小到大,来过无数回了,他和皇兄在这里习字、下棋、品茶、赏画,可连他也不知道,这上书房之中竟还有一间密室,可能只要在皇位之上,即便有亲人手足,终究也是孤独的吧。 宛因撤下了抵在皇帝咽喉上的剑,一旁的小太监连忙过来搀扶住祁帝,受了宛因一掌,祁帝的伤势不轻。他缓慢地来到书架前,转动书架上摆放的一只白釉净瓶,书架向两侧打开,露出其中一间密室。 四人进至密室之中,祁帝掀开遮挡围布,龙蛋四周金光环绕,可见吞吐的龙息,至此,宛因下山的使命,终于是有个了结。 宛因向前一步,打开龙蛋的玻璃罩子,准备将其取出,正在此时,祁帝乘宛因不备,打开旁侧的暗格,取出一柄权杖,念动咒语,一时之间密室红光遍布,宛因回头一看,祁帝手中握着的,乃是神族的缘金权杖,她已被困于权杖释放的阵法之中。 一旁的小太监见此,从虚空中抽出一柄火焰凝结而成的利剑,向祁帝刺去。这柄火焰化成的利剑寻风认得,名唤九乌,果然那小太监显露真身,原来是当初下山的三个神使之一,宛因的师兄容凛。 容凛与祁帝几下交手,天子剑在九乌剑的碰撞之下,已经接近熔断。祁帝索性弃剑,启动缘金权杖的第二个阵法。这柄缘金权杖,乃是神族三大圣器之一,由岳泽之神守护的盖世神兵,缘金权杖的必杀双阵,无论人神龙,一经启动,就绝无生还的可能。 权杖的第一式,就是围困住宛因的封印之法;第二式,是对所围猎物的点杀之法。如今权杖已被咒语催动,容凛想上前夺杖, 11. 回山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他察觉到皇帝或许有更大的图谋,于是选择了隐而不发,通过为皇帝传递往来信件的机会,向巨鹿城传递了将凶蛇投入青麓涧的指令,以此引起寻风注意,而他则留在皇帝身边,想弄明白皇帝究竟是打算如何布局。 “皇帝的布局必是一场屠龙之局,可是其中最关键的问题,在他的计划里,人族和龙族究竟会如何开战?难道皇帝也想踏过须弥山,主动向龙族发起进攻不成?可是当年龙族做不到的事,如今人族又要如何做到,皇帝不会真的天真到,认为靠着几只龙化种,手握神族的法器,就能拿下整个须弥山吧。”这最关键的一步,容凛却始终想不通。 “在这个布局里,最重要的一步无论如何也绕不开须弥山,谁会在暗中支持皇帝呢,岳泽之神吗?可是三十年前,岳泽之神就是守山的主力。我们恐怕还是要回去一趟,搞清楚山上的情况。”容凛沉浸在对时局的剖析之中,没有注意到宛因正在走神。 宛因在想,只是为了传递消息,青鹭山涧就有百余人送命,而容凛却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是不是就是神的傲慢,是已经习惯了大局为重,所以习惯性地忽视掉那些小小的牺牲,自己是否也曾同样地,在弱小者并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为他们选择了牺牲的宿命。 几日后,容凛的伤势已无大碍,两人踏上了归程,当初须弥山派出的三位神使,宛因入御灵司,容凛入皇城,梧清则向南出发,或是在江湖中找寻线索,容凛虽然有心寻找梧清,可如今事态紧急,梧清现下音讯全无,二人只得回山后再设法与其联系。 下山之时,三人由主神直接指派,未在天悬庭记档,如此想来,倒是主神为了不打草惊蛇,有意为之。 也正因如此,他们二人此次回山,也不用往天悬庭销案,二人径直向主神所在的正阳殿而去,却发现在正阳殿前值守的,乃是岳泽之神座下的主将木灵,三人互相见过礼,容凛问道:“木灵神将不在岳秀峰,怎么在这里,可是随岳泽之神来访?” 木灵回道:“上个月前已经行过封禅大典,如今岳泽之神,就是现任主神。怎么,你们俩不知道吗?” 宛因听得此问,心里一紧,容凛心知情况或许已比他们想象的更糟,忙拉住她的衣袖,对木灵拱手说道:“我与师妹闭关修炼已有半年,故此知道得晚了,三十三天容凛、宛因在这里贺过岳泽之神。” “不巧,主神今日召见了四大部洲的长老,正在里面叙话,否则当面贺过岂不更好,既然如此,这声道贺我一定带到。”顿了一顿,木灵忽又想起来:“对了,二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可是前来寻曜日之神?” 容凛谢过木灵,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木灵前辈也知道,我的九乌剑修习的乃是离火之道,此道大成者莫不过曜日之神,这次闭关修炼我略有进益,此次来访,正是希望曜日之神能够指点一二。只是不知曜日之神如今所在何处?” 木灵摇了摇头:“封禅大典之后,曜日之神就不曾露面,听说是云游四方去了,如今所在何处,我也并不知情。”又说道:“既是有所进益,今日我值守不便,改日咱俩切磋切磋。”容凛笑了笑:“那改日还请赐教。”说罢告辞离去。 一路回到三十三天,宛因二人脸色都很不好看,若祁帝与岳泽之神有所谋划,那在人间所发生的一切岳泽之神可能已经知晓,此地不宜久留,而今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曜日之神的下落,可茫茫大千世界,究竟要从何找起呢? 另一边,岳泽之神与四大部洲的长老谈话已毕。这次谈话岳泽多少流露出重塑天道格局之意,试探几位长老的态度,但结果却不如他预想的那样顺利。木灵带来了今日奏报,一并汇报了今日来访诸人:“对了,主神大人,三十三天天神容凛及宛因今日前来寻找曜日之神,一并贺过您封禅之喜。” 岳泽之神抬起头看着木灵:“宛因?”木灵不明所以,答道:“正是。” 岳泽之神眼中寒光一闪:“当日曜日之神离去之时曾有交代,三神器之一的苍玄剑被一名名叫宛因的女神所盗,你即刻带队捉拿,若是凶犯不肯束手就擒,也不并另行请令,只管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你听。”容凛正苦思曜日之神去向的线索,宛因却听得风声中似有人马向三十三天而来。 “不好,恐怕是岳泽的人。”二人当机立断,弃了三十三天殿门外的大道,躲入宫殿西侧的树林之中。片刻之间,木灵已经带着人马将三十三天包围起来,要想闯出去,就要在包围圈还没缩小时突围。 三十三天是容凛和宛因多年居所,追兵多是岳泽从岳秀峰带来的部将,这里的路二人自然要比他们熟得多,两人在树林中穿梭,一路向西而去。 三十三天最西侧,有一条瀑布,名唤三十三天悬天瀑布。瀑布下方是一汪几十米的深潭,连着一条蜿蜒绕山的溪流。木灵此次围山,悬天瀑布必然是个缺口。面对神将的围捕,二人不可能再像在人间时那样选择强攻,只能借瀑布来隐蔽行踪,然后再顺流而下。 眼见瀑布已然就在不远处,二人却逐渐被后方的围兵追上,那木灵的神力能通木魄,他借林中草木感应到二人身处树林之中,当即放弃搜查主殿,改而进林中搜捕,并在林间草木的引导之下,紧随二人身后。 容凛能感觉到,他们和追兵之间的距离正在逐渐缩短,他当机立断,回身抽出九乌剑对宛因说:“我的水性你 12. 毁山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毁山?!”宛因不能理解,就算岳泽再有所图谋,又何至于毁山,身为神族,究竟有什么样的回报,能让他不惜以摧毁神山为代价。 “没错,他们打算开启毁山法阵,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岳泽应该不止联络了人族,他与龙族也做了同样的交易,因为毁山阵法,三族缺一不可。 相传,现在世间的格局,乃是创世之初人神龙三族,在天道见证之下所约定而成,如若有朝一日要颠覆此格局,须得人、龙、神三族首领,以三族信物布下法阵,届时须弥山将毁,生死河相汇。 人龙神三族彼此信念不同,曾经我认为,这个阵法绝没有达成共识而被开启的一天,因为无论如何,作为三者之一的神族,将永远会是天道的捍卫者,这份心志是每个神族从诞生或是登上须弥山开始,就必须秉持且将永远贯彻的。 但我忽略了,即使是神,也有可能被情感左右,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千百年来,没有人能知道死河所通的究竟是何处,连神也不行。岳泽以为,只要能让生死河相汇,堕入死河中的生灵就将复生。“ 许多年前,曜日、星云、岳泽还同为主神座下三十三天天神,因三人志趣相投,互相引为知己,故在日月星辰、山川河泽见证之下结为兄妹。三人约定,在今后的日子里将彼此陪伴,携手而行,共同守卫天道。 星云是三人当中唯一的女神,她性格柔善,却是三人之中灵力最高,阵法最精的,因此很得时任主神器重,成为须弥山结界的守护之神。曜日与岳泽二人也曾不忿,一一向星云挑战过,但随着一次一次在她面前败下阵来,二人也终于被她打服了。 神山上的年华如流水,三人一同修习道法,精进武艺,感情日笃。曜日与岳泽常结伴云游,机缘巧合之下,岳泽发现了隐藏在三十三天悬天瀑布之后的洞穴,也在洞中找到了传说中的神器缘金权杖,有神器加持,岳泽威望日盛,时任主神已流露出隐退之意,岳泽与曜日同为接任主神的人选。 但三人的感情并未因此生出嫌隙,星云有职务在身,岳泽同曜日常回到须弥山结界神坛,与星云聚首。 曜日看得出,岳泽对待星云,绝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私下里也曾对岳泽说,兄妹名义本不过是三人情谊的见证,何须拘泥,若是真心喜欢星云,与她直说便是。岳泽却总是红着脸,支支吾吾躲闪过去。 只是在三界的那场大战之后,岳泽那些还没有说出口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龙族攻山之时,第一个要冲破的,就是须弥山的结界。 那时谁也不知道龙族会有此图谋,就在大战前夕,一日有一条怀孕的母龙昏死在须弥山脚下的死河河畔,守山的星云怜惜龙族繁衍不易,于是下山施救。正在查看伤势之际,母龙忽然暴起,将星云撞入死河之中,自此龙族冲击须弥山结界,彻底打响须弥山之战。 星云堕入死河,须弥山结界被毁,当时的曜日和岳泽强忍心中悲痛,与龙族进行殊死之战,最终神族与人族的联盟获胜,而当时的主神也在那场战役中牺牲,由曜日接任主神之位。 岳泽从此战后退居岳秀峰,三十年不问世事。直到三个月前,他将曜日诓骗至三十三天悬天瀑布,以寒冰锁链夺其灵力,再取其精魄炼制傀儡,傀儡在封禅大典之上将主神之位禅让于岳泽。此后,曜日一直被囚禁在悬天瀑布后面的洞穴之中,这才有了宛因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曜日对宛因说:“三件毁山的法器,分别是人族的帝剑、龙族的龙王逆鳞、神族的万向法环。帝剑是人间皇帝所召的那柄屠龙之剑,三十年前先祁帝后以其支援我神族,如今祁柏即位,岳泽与人族联合,就是为了让祁柏召唤帝剑; 你在晋神之前也是龙族,你自然知道,每条龙身上都有一片逆鳞,取之即死,这龙族的信物,就是龙王身上那片唯一的逆鳞。若以此判断,龙族之中与岳泽同盟的想必不是龙王,而是几名皇子。 神族的万向法环作为三神器之一,一直就安置在天悬庭中,它象征着日升月落,万物更迭,每次神使们往来人龙两界,都是通过万向法环之力,此前你下山,便是由我亲自启动万向法环。 岳泽即便已从我手上拿走主神之位,只要他失去了万向法环,毁山的计划照样无法实现。他现在计划还未万全,贸然带走万向法环反而会引起众人注意,我料想万向□□如今应当还在天悬庭内。 宛因,我希望你能带着万向法环离开须弥山,没有万向法环,毁山之计便无法施展。岳泽要离开须弥山追回万向法环,也只剩山门一条路可走,若是他走晋神之路下山,便会脱离神籍,神力尽失去,那毁山之局也就算破了。” 一时之间,三界的命运皆系于宛因之身,她沉思片刻,将苍玄剑重新背在身上:“我明白了,我会在洞口设下阵法,一个时辰之后阵法启动,这里的动静一定会把岳泽引来,届时我会前往天悬庭,带走万向法环。主神,你多保重。” 曜日点了点头,向宛因传授了万向法环的心咒和法印,启动万向法环的法阵常年布置在天悬庭内,由天悬庭神官操控,但由历任主神所持有的心咒和法印,不仅能启动万向法环,还能与万向法环形成链接,届时宛因将依靠它们,在启动法阵之后,将万向法环带走。 宛因沿着来时的路走到洞口,潜入深潭之中,在潭中设下法阵。料想追兵已经顺着溪流而下,追查宛因的踪迹,宛因反其道而行,顺着瀑布而上,再次潜伏回三十三天神殿。 此时虽然追兵已去,但三十三天门口的守卫却仍在,为免暴露行迹,宛因只得绕殿而行,等待时机折返天悬庭。 一个时辰之后,悬天 13. 重逢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祁竹无言以对,此时此刻的皇上,心中只有他即将开创的宏图大业,无论再说些什么,他也是听不进去的了。祁帝也同样无可奈何,向祁竹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祁竹回到府中,刚刚宽下朝服,就见侍女来报,说是御灵司佥事月风求见。回到京城之后,皇帝已经下旨暂停御灵司诸务,御灵司一干人等皆留在京中待命,也不知此事月风求见所为何事,祁竹令侍女将月风带到书房,他随后就来。 “殿下万安。”月风向祁竹见礼,这一段时间内京城中的种种,再结合青鹭涧、巨鹿城中发生的一切,月风虽未与祁竹谈过,但心中也有所推测。祁竹示意月风坐下:“不必拘礼,说吧,可是出了什么事?” 月风没有就坐,看着祁竹说:“殿下,属下今日无事,巡查御灵司在京的各处房舍,在京郊小院里发现了一个人,因为她伤势过重,现下昏迷不醒,属下把她暂时安顿在了小院里,山岚此时正在院中照料。” “那人是谁?” “寻风。” 祁竹站了起来,对月风说:“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尤其是不能让皇上的人察觉。那处小院是御灵司在册的房产,今日皇上召见我,已经流露出要亲自接手御灵司之意,院中不宜久留,你通知山岚,让他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寻风转移到我鹿鸣山庄别院中去。” 月风领命,就要离去,却被祁竹出言留住:“月风,我这个司主,可能不日就要卸任,此后皇上必定会对御灵司加以重用。我不想瞒你,如果把寻风交给皇上,等待你的必将是一条青云之路,而你若是帮我藏匿寻风,来日皇上知道了必将震怒,你须得考虑清楚。” 月风笑了笑:“殿下,御灵司的众人皆天赋灵力,若所求是为功名利禄,以我们的能力,有很多条路能走。正如御灵司司训所言“万物有灵,善恶有报”,一切不过唯心而已。寻风是我带进御灵司的,不论她如今是何身份,在我心里,她永远是我司的将士。“ 鹿鸣山庄别院里,宛因身上的血已经止住,但是仍然高烧不退,侍女正在一遍一遍地为宛因换下退温的凉帕。岳泽雷霆一剑贯穿宛因腹部,在昏过去之前,宛因借着万向法环之力,用最后一丝神志把自己送回了御灵司的小院,或许在宛因的潜意识中,御灵司便是人间唯一能收留她的地方。 祁竹看过了宛因的伤口,在神族强大的自愈力之下,她的伤口正在逐渐愈合,但这么重的伤势,可见宛因此番下山,必是经历过殊死一搏。 不同于当日在巨鹿城中,此刻祁竹再坐在宛因的病床前,看着她因为失血过多,脸上已经全无血色,呼吸弱到几不可闻,是真正的生死一线。祁竹像当时那样握住寻风的手,却感觉不到像当时那般轻微的回应。 宛因的高烧持续了三天三夜,在这期间,祁竹数次觉得她已经熬不过去了,却又一次一次地看着她挺了过来。三日后,宛因终于张开了双眼,眼前的祁竹正在更换她头上的帕子,她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李卫的郡守府上,她伸手碰了碰祁竹,确定这不是梦境。 祁竹被宛因惊动,才发现她终于醒转:“你可算是醒了,算起来,本王前后已经服侍了你两回,你倒是想想好了以后要怎么报答我。” 宛因想挣扎着起身,被祁竹按回了榻上:“醒是醒了,但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就是报恩也不急在这一时。此处是本王的鹿鸣山庄,是月风和山岚把你送过来的,没有人发现,你且安心在这里养伤。对了,你昏迷之时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枚银环,想来是你要紧的东西,本王替你收在了枕边的檀木盒子里。” 宛因打开枕侧的木盒,果见万向法环已化作寻常配饰大小,被祁竹收在了锦盒之内。确认过万向法环已被她带离神山,毁山之计已破,宛因卸下重担,再一次沉沉地昏死过去。 这一昏迷又是两天,宛因偶尔醒来,祁竹总是在一旁,或是像当时在巨鹿城那样为宛因喂些汤药,或是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书作画,渐渐地,宛因清醒的时候多过昏睡的时候,祁竹也时不时地能同她闲聊几句。 “如此听来,我皇兄的宏图大业,还未施展便算是告终了?”祁竹听罢宛因重伤的原委,不禁有此感慨。宛因喝了一口祁竹端过来的茶水:“只要你不把我和万向法环交给皇帝,就算是吧。” “那是自然不交的,凡事有得必有失,王兄在意所得多些,而我在意所失多些,我只想在这红尘俗世中安稳度日,不想看到血流成河的惨状,不论是人的血,还是神或者龙的。“祁竹甩开折扇:“况且以你的身手,把你送到我皇兄面前,说不定反倒送了我皇兄一条性命,此事怎么看都是赔本的买卖。” 宛因恍惚间又要睡去,却被祁竹用折扇推醒:“照你这么说,如今须弥山上神族下不来了,你也回不去了,那你今后作何打算?” 作何打算呢?宛因推开了祁竹手里的折扇:“再说吧。” 一眨眼半个月过去了,宛因的伤口终于愈合,虽然还需要些时日休养元气,但已经是能够自行下床走动。如今即将入夏,鹿鸣山庄外的荷塘愈加繁茂,荷花将开未开,莲叶堆满了池塘,每当入夜,天上月华如水,荷塘里蛙鸣阵阵,宛因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心无旁骛地赏景。 祁竹胳膊上搭了件鹅黄色的披风,顺着院前的小径走到荷塘边,他停在宛因的身侧:“上次问你今后作何打算,你可还没有回答我。” 晚春的凉风阵阵,夹在草木的芳香扑在宛因的脸上,宛因闭起了眼睛:“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但我知道,就算不能再回到须弥山,我也还是神族,不论身在何处,只要天道不灭,我永远都肩负着守卫天道的责任。” 祁竹看着宛 14. 鲸落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和绝大多数龙族一样,宛因一出生便失去了自己的母亲。于龙族而言,要想繁衍后代,就必须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每一个龙族幼体在母体之中,都会疯狂地吸收母体的精血与灵力,以积攒足够的灵力在脱离母体后自行破壳而出,但大多数的母龙却扛不住这样大量的灵力损失,最终因灵力枯竭,死于生产之际。 可以说,大部分的龙族,出生即意味着弑母,宛因也是如此,从出生起就背负着沉重的杀孽。 宛因的父母恩爱之时,满心里向往一家团圆的天伦之乐,想着也不是没有母子俱安的先例,他们心怀侥幸,屈从在生物繁衍的本能之下,决定赌上一把。但最终却没有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宛因的生日,就是其母的祭日。 但是与其他龙族不同的是,在不久之后,宛因也失去了自己的父亲。虽然繁育后代是宛因父母共同的决定,但在宛因母亲死后,父亲却日日处于悔恨之中,终于有一日,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宛因父亲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他决心要跨过死河。 妄图跨越死河的时候,死河将让你永远能看得到边,但却永远触不到岸,可宛因的父亲就这么一直向前飞着,直至消亡于死河之中,他一次也没有回头看过岸边的宛因。 龙族的疆域有一多半是海,在那之后,总是形单影只的宛因,觉得大海比陆地要自在得多。她从南边一路游到北边,看过极寒之地海面下庞大的冰川,无聊的时候,她会突然加速,冲散洋流中巨大的鱼群。 这样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直到她来到一片荒芜的海域,这里的珊瑚几乎已经死绝了,只留下枯朽的骨架,这里没有鱼群,更也没有海星、水母,阳光下,海水泛起白色的泡沫。 这片海域里,宛因却看见了一头比她还要孤独的鲸,宛因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还守在这里,凑近去看,原来它已经奄奄一息,马上就要死了。 宛因不知为何动了恻隐之心,她跟那头鲸说,如果你还想活下去,我可以去为你取来生河的水,生河的水能治愈所有伤病,让你再活很多很多年。 可是那头鲸拒绝了,它告诉宛因,自从它出生以来,它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寻找自己的同类,它找了很久很久,在无数的海域中游走,但它却始终没能找到它的同类,现在它已经很累了,找不动了。 鲸就这么死了,宛因却一直留在这片海域,她有自己的同类,可是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同样觉得孤独,与其在热闹中独自孤独,这样守着一片死寂的海和一头已死的鲸,她反而感觉更好。 但出乎她预料的是,在鲸死后不久,这片海域出现了几头鲨鱼,它们分食了鲸鱼的尸身上的血肉,更久之后,鲸鱼沉入海底的骨架上,生出了成堆的贝壳,这些贝壳又引来了其他的生物猎食。又过了很久,这片本已荒芜的海域出现了成群的鱼类,新的珊瑚生长起来,谁也看不出来,它曾经是那么的衰败。 宛因目睹了生命的奇迹,那是一场孤独的死亡,和无数灿烂的新生。直到有一天,这片生机勃勃的海域,吸引到了另外一条幼小的鲸,那头一直在寻找同伴的鲸,以它所从未想到的方式,为它的同类铺出了一条生的路。 在许多年之后,龙族发起对须弥山的战争,懵懵懂懂的宛因听从龙王号令参战,登上神山之后,却被神山唤醒了那颗埋在心灵深处的神性的种子,并受神山指引登上晋神之路,最终成为神族的一员。 晚风穿堂而过,屋内是温暖的烛火和淡淡的茶香,祁竹看着眼前的宛因,这个举重若轻的神使,曾经也只是个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无能为力的孤独龙女,她在无边的海洋里偶然参悟了生死,最终坚定而有力地走到他面前。 “所以我想,在你母亲心中,就是你们的存在让她的世界值得珍重,而在她赴死之时,她所想到的绝不是抛弃,而是守护这个有你们存在的绚烂世界,她也相信这个由她所守护的世界,会反哺那些她挚爱之人。” 祁竹看着宛因的眼睛,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向宛因道谢。 次日清晨,湖边的宛因将手伸进莲池之中,一阵灵力在水中荡开,塘里的鱼群受到宛因的召唤,纷纷向她游来。经过这阵子的修养,宛因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且虽然离开了神山,她的灵力并没有受到影响。 祁竹约了她今早同用早饭,宛因来至祁竹院中,桌上摆着莲叶羹、糖藕并几碟时令新鲜小菜。不多时二人用餐已毕,宛因对祁竹说:“当日岳泽与你皇兄同盟,大约是为了展示诚意,给了你皇兄一枚未孵化的龙蛋,这其中大约也有些泄愤的意思。 现在一来毁山之计受阻,不用太长时间,你皇兄就会察觉到他与神族已经失去联系,万一他受执念所困,决意率人族攻山而上,那他必然要仰仗龙化兽阵,甚至想要龙化人族以成龙化军队也未可知,若想要你皇兄彻底放弃,那枚龙蛋绝不能留在你皇兄手里; 二来那龙蛋不断受你皇兄吸取精魄炼制龙化种,恐怕早已失去足够的灵力破壳而出,龙族繁衍不易,如果能从你皇兄手里拿回龙蛋,我或许能相助于它,不至于让它胎死壳中。” 祁竹一愣:“听说无论何族,成神之后便非龙非人,我原以为你已不能再化作龙身,没想到你还能孵……” “闭嘴。”宛因拿起祁竹放在桌上的折扇,以扇作剑抵住祁竹的咽喉,打断了祁竹荒唐的猜测。自从宛因揭示身份,又在垂危之时得祁竹照拂,她已将祁竹视为朋友,收起了从前的客套,祁竹忙举起双手以示赔罪。 宛因解释道:“龙族破壳靠的是在母体中吸收的精血灵力,一旦脱离母体,就只依靠自己所积蓄的力量破壳,无需孵化。我想尝试渡之以须弥山神族灵力,虽没有过先例,但我毕竟曾是龙族,或可一试。” 祁竹用两指慢慢推开折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在须弥山偷取神器一事事发突然,皇兄骤然失去神族的音讯,只怕也需要时间来查清楚山上究竟发生了何事,神族执帝剑屠龙,是皇兄计划中最核心的一环 15. 宫宴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五日后就是皇后的寿辰,皇帝野心勃勃不假,可于夫妻、兄弟、父子的情分上,大抵是随其生父,称得上是个格外多情的皇帝。本次皇后的寿辰也将如往常一样,早早就筹备着在宫中设宴,帝后皆出席宫宴,各路王公携家眷进宫为皇后祝寿。 而这也是祁竹等待已久的时机,他打算借这次皇嫂的生辰,进宫偷取龙蛋。此行宛因不能露面,因此行动只能靠御灵司支援。御灵司风林火山四组组长皆非等闲之辈,对于御灵司在这段时间内发生的种种也各自有猜测,除了月风态度已明,其余诸人面对如今的局面将会作何选择,祁竹也不能妄下定论。 经过月风的暗中联络,他终于给祁竹带来了想要的消息,御灵司众人表示,主动寻战,智者不为,御灵司的人因为天赋灵力,反而一向都极力约束自己不滥用灵力,不滥杀无辜,现在要他们去做皇帝手中的一把刀,他们不愿意。 既然有御灵司支持,事情就好办多了。只是御灵司既不愿按照皇帝的意愿行事,本次行动后想必他们也不能再留在京城之中,好在以他们的身手,逃入茫茫江湖之中,皇帝想要找到他们,再把他们一个个带回来,怕是难了。 御灵司一面预备祁竹入宫诸事,一面暗地里布置逃亡之计。 很快就到了皇后的寿辰,祁竹带上了林组特制的如意乾坤锦囊,那锦囊虽然只有寻常香袋大小,内里却另有乾坤,只要用灵力催动,它甚至能装得下一架马车。现下它装着伪造的龙蛋,只待祁竹用它将真的给换出来。山组的山晴扮作祁竹的侍女,跟随祁竹进宫。 作为一品亲王,祁竹的位置自然设在皇帝的下首,怀阳产玉,祁竹特意请了已经隐退的玉雕大师蒋一冉,为皇嫂雕了一座翡翠玉观音,那翡翠几近透明,在灯火映照下看不出半分杂质,可谓是价值连城。 祁帝因近日祁竹屡屡逆了他的意,本不大愿意搭理他,现在看在他对皇嫂的生辰还算上心,只当是弟弟赔罪来了,终于对他有了些笑脸,兄弟俩喝了几盅,祁竹本来酒量就浅,加上先前的几轮祝酒,如今已是薄醉,便退席更衣。 祁竹出了大殿,由山晴扶着向后殿去,还没走出去几步,他就运起轻功,翻过两座侧殿,来到了皇帝的上书房。他学着当日祁帝的样子,转动白玉瓷瓶,背后的密室却未能打开。那日知道密室机关的人,除了神族就只有祁竹,看来祁帝对祁竹已经起了防备之心 祁竹敲击书架内侧,敲击之声似有回音,看来书架背后的密室并未封上,皇帝只是改换了打开密室的机巧,祁竹与山晴一并察看书架的构造,想从其中找到破解之法。 寻常书架,书籍越是主人心头所好,越是会放在书架的当中,能顺手取用的地方。祁竹与祁柏身量相近,因此顺手取用的书籍约莫就在祁竹齐肩之处。祁竹知道,皇兄一向不欣赏老庄之学,这齐肩之处却放了一本《南华经》,其间必有蹊跷,祁竹取下这本《南华经》,又找到右下角的《道德经》,将其一并取出。 果然机关启动,书架向两侧打开,露出背后的密室来,山晴放出夜游萤,先进去探视了一圈,确认里头无人,也没有些什么陷阱机关之类,两人便赶忙进屋,将事先准备好的假龙蛋取出,又将真龙蛋放入乾坤袋中。 为了以假乱真,林组根据宛因的讲解,在假龙蛋上注入了与龙族相似的灵气,但那灵气与龙息不过是大体相似,一旦将其投入龙化实验,立刻就会被察觉,不过是希望利用皇帝往来传递龙息的机会,为御灵司等人争取到逃离京城的时间差。 祁竹往一旁摸索,找到当时祁帝放缘金权杖的暗格,那权杖却不在里面,祁竹此番已经离席太久,为了不被人察觉,二人只得先行撤退。山晴久在山组,心思最细,她抹去了所有二人来过的痕迹,将书架归于原样,二人原路返回。 那边的宴席上祁帝见祁竹久久未归,已是打发了两个小太监出门去找,这边找人的太监才打发出去不久,皇帝却越想越是担心,索性也不等人回禀,直奔上书房而来。 祁竹原定得手后归席,可据山晴放在半空中瞭望的夜游萤看到的消息,皇帝已经向上书房的方向过来,而两个找人的太监正从后殿出来,想必也已经细细搜查过后殿。 祁竹索性放弃了原定的路线,带着山晴抄小道绕进了御花园,他记得御花园里梨树下有颗大石头,他抚掉一层石头上的落花,顺势向石头上一躺,再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用手指头一弹,石头击打在树梢上,一时梨花纷纷扬扬,落在他身上。 等到皇帝的人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景,祁竹以花作被,睡得那叫一个香梦沉酣。皇帝问山晴:“你家主子怎么睡在这里?” 山晴 16. 化龙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次日钦差来到御灵司点过卯后,御灵司人等便乔装打扮,掩人耳目地分批悄悄出城,齐聚在祁竹的鹿鸣别院。 鹿鸣别院内已经备好了众人的行囊马匹,依据几位组长的安排,风组与林组派出部分人马护送祁竹北上,其余人等自行安排去处,若未得令,切不要轻易现身。 山岚的本家在中原做的是镖局的营生,司中消息传递一概通过镖队,由山岚居中传递。火组之人因擅长的乃是阵法,多年来小组一直是同步行动,这一旦组员四散,就相当于是砍去他们的双臂,因此选择共同行动,一起前往南方烟瘴之地,躲避皇帝的搜捕。 众人在鹿鸣山庄简单别过,便立即动身。众人约定,若是有朝一日御灵司令牌发出号令,无论身在天涯海角,都会赶往须弥山脚下会和。 祁竹为了以防万一,没有向众人透露宛因的身份以及万向法环的存在,但私下里也问过宛因,可否借万向法环之力,送御灵司众人出京。 宛因虽然能以心咒催动万向法环,但是通过万向法环的轮回之道本来就是只有神族才能通过的道路,没有足够的灵力护体,穿越时可能会迷失在轮回之道中,祁竹只得作罢。 为了在次日点卯前尽量逃离皇帝的追捕范围,祁竹等人日夜兼程,马匹也连续跑了两天一夜,不得已才找了一处树林扎营歇脚。众人抓紧时间休息,宛因也趁夜来到河边,取出那枚祁竹偷回来的龙蛋。 龙蛋里的小生命很是顽强,在皇帝的长时间的搓磨之下,还留着一口气在,但也确实如宛因所料,再不施救的话,很快这就是一枚死蛋了。 宛因咬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在龙蛋之上,又调动全身灵力,将灵力注入龙蛋之中,蛋里的小家伙就像一块干瘪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宛因的灵力,等到宛因收势之时,蛋里的小家伙还挣扎着想与宛因抢夺灵力,只不过力量过于悬殊,这点小心思没能得逞。 吸入了宛因灵力的龙蛋一时间恢复了不少,赤金色的龙息开始有力地吞吐,如同人类的脉搏。宛因将龙蛋收回乾坤袋中,一路上带着一条幼龙逃亡颇为不便,此时还不是这条小龙破壳的时候。 见到当时驯兽人的小院,就意味着边境黑市快要到了,当时缉拿住的驯兽师一干人等,已被御灵司带回京扣押起来,他们对大计已无用,又因为办事不力将行动暴露给御灵司一行,因此对于这伙人皇帝倒是没有出面干涉。 现下驯兽人被关在京城,他们曾经的宅院人去楼空,也就空置了下来,祁竹当机立断,领着一行人住进了这间小院。当时这伙人靠着凶兽狠狠地发了一笔横财,因此这小院的布置倒还算精致,众人各自在院中安顿下来,月风带着几个人到黑市交易一些日常所用的器皿及食物。 祁竹和宛因一同住在北面的小院,晚饭过后,祁竹来到宛因这里:“那枚龙蛋如何了?”宛因从乾坤袋中将龙蛋取出,其龙息比昨日更甚,宛因再次向龙蛋中注入灵力,一时间屋内金光大涨。 “最迟明日,它就要破壳了。”宛因撤回灵力,她已经能感受到蛋壳之下,小龙的身体在壳中缓缓地游动。祁竹试探着将手放在龙蛋之上,龙蛋四周的金光缠绕着他的手掌,宛因本以为这枚龙蛋想要吸食祁竹的灵力,正要制止,可那金光只是顺着祁竹的手掌游走,不一会又散了。 祁竹笑道:“这小家伙莫不是在同我撒娇呢。” 宛因将龙蛋放在一旁的桌上:“我也不知道,龙族之中几百年不见得能有一个新生儿,这龙蛋我也是第一次见,但可以肯定的是,它灵力已经积攒得足够了,不然你这一摸,怕是直接被吸成一具干尸也未可知。” 同行一路,宛因与祁竹两人之间的相处也越发自然熟络,有如人间的寻常好友,此时的宛因不再是神山派出的神使,而离开了京城的祁竹也不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他们是一道远离家乡的同路之人,在荒凉而又热闹的边境停驻下来。 “那倒是要多谢它了。”几日的舟车劳顿,祁竹也是乏了,他伸了个懒腰,预备转身回屋:“你也早些休息吧。” 似醒非醒之间,宛因觉得有什么缠住了自己的手臂,她睁开双眼,此时天光已经微亮,她看向她的右手,一条小龙顺着她的手臂蜿蜒而上,枕着她的肩侧睡得正香。她伸出手指摸了摸它头上的犄角,那小龙睁开双眼,伸出舌头舔了她一口。 宛因伸手抹掉了小龙的口水,正要将它从手臂上扯了下来,哪想到小家顺着她的左肩钻进了她的怀里,一对大眼睛盯着她的脸:“母亲。” 龙族为万灵之首,破壳就能言语并无甚稀奇。只是那小龙还在蛋里的时候就被送到了人间,关在祁帝的密室之内,那祁帝的密室本就寄托着其怀念父母的哀 17. 炼灵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这里的日子过得很快,林组的人凭借自制的诸如引火、避水、唤风等符咒,在边境黑市里混得风生水起,谁也想不到月风这样一个雷厉风行的人,私下里竟还怀着五柳先生之志,他在后山池塘边开垦了一片菜园,每日料理他的瓜果菜蔬。 祁竹除了带着婉游满山地撒欢,每天就在宛因的指点下练剑。在祁竹能熟练运用灵力之后,宛因便教他结一些简单法印,并且根据他的特点,传授了他一套寒英剑法。 寒英剑法又称寒英二十九式,剑法拟落雪之态,起初如飞雪般轻盈飘逸,而后寒意渐起,如骤雪急落,以强压威逼对手,最后化繁为简,招式大开大合,仿佛白茫茫天地之间唯有一人一剑而已。 梧清的画像宛因已经通过山岚的镖队带给御灵司各处的兄弟,虽然不知她是否已经返回神山,但只要一天没有她的消息,宛因就不会放弃寻找。 不过才一两个月时间,婉游已经长得有成年人类大小,在祁竹的耐心开解之下,她已经改口对祁竹宛因二人以兄姐相称,只是不论平日里怎么跟着祁竹在池塘里疯玩,到了夜间,她总是乖乖盘在宛因的床边,渐渐地宛因的床边也盘不下她了,祁竹就在宛因的屋子里给她新做了一张床。 祁竹承担起了给婉游开蒙的重任,给她讲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也给她讲人神龙三族的历史,只是唯独跳过了三十年前须弥山大战的那段,上一代的仇恨与她无关,她应当凭自己的感受去理解人神龙三族的关系和天道的兴衰。 祁竹和宛因知道,婉游总有被送回龙界的那一天,但这样的日子太好了,以至于两个人都默契地不提此事,只当婉游还是那条缠在他们手上的小龙。 他们离京不久之后,祁帝便发现祁竹已盗龙蛋出逃,也曾经派人追捕,只是到底有心包庇祁竹,也不曾大张旗鼓地通传各地缉拿。御灵司逃散倒是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不知祁帝用了什么办法,也将此事弹压下来。 或许在祁帝心中,御灵司就是困住祁竹的枷锁,当年他为了稳固朝局,不得已将幼弟推向台前,以令群臣归心,如今他政权稳固,又有大业将成,虽然失去御灵司便失去了一大臂助,可是他竟也因此有些释然之感,更重要的是,三界大战,他的希望更多还是寄托在神族身上。 这段时间以来,林组一直行走于黑市之中,那里本就鱼龙混杂,可如今到底不比从前,御灵司已经不再是名正言顺的官方机构,他们只能低调行事,只要事情不是十分看不过眼,他们也不愿出手干涉。 市面上能让灵力大增的灵药再度出现,一个个独行的灵修消失在黑市之中,种种迹象都表明,当年走脱的人犯或许是听闻御灵司解散的消息,借此机会重出江湖,当年山组追查的那伙以活人为祭炼制灵药的人再度出现在黑市之中,即便再怎么想韬光养晦,此刻他们也不得不管。 黑市今日又有一名灵修的尸首被发现弃尸于枯井之中,林组暗地里查看了他的死状,他血液流尽,灵力枯竭,林组将此事报给祁竹。 当年的案卷祁竹尚有印象,御灵司在查到黑市的时候就已经走漏了风声,因此虽然缴获一批灵药,也抓了一批销售灵药的贩子,但始终没有抓到他们的首脑,也不曾查清他们作案的手法。 既然他们再次露出行迹,祁竹希望能把他们一举查获,死在这批人手上的灵修不在少数,即使如今御灵司不再,他也不能放任这伙贼人的滥杀之举。 为了钓出幕后的黑手,祁竹安排了一出诱敌之计,这伙贼人目标很明确,就是黑市里独行的生面孔,黑市的人大多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如若没有随行的同伴,即使在黑市中有人离奇身亡,也不会有人多管闲事。 因此在现有的人手之中,此次随行的风组成员乃至宛因,早在当年追查凶兽时便曾在黑市露面,林组同月风近日又频频在黑市交易,在那伙贼人看来,这两部分人马都是成队而行,隶属同一机构,若是有人突然失踪,都会引起同伴的追查,因此都不是诱饵的上佳之选,思来想去,这诱饵竟只有祁竹一人合适。 祁竹天赋本就高,这些时日在宛因的指导之下,灵力和武艺更是飞涨,若论战力,此刻已在御灵司众人之上,可对手的手法尚未明确,到底还是冒险了些,月风仍是放心不下,只是祁竹主意已定,其余人等也只好做出相应部署,以求及时支援。 抢夺他人灵力本就有违天道,宛因作为神族,自然不能放任不管,宛因每日教习祁竹修炼,又同祁竹对剑招,对于祁竹的实力她比其他人更加了解,如今的祁竹距离须弥山神族,也不过差了一道神考而已,由他去做这个诱饵,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次日黑市之中,果然出现了一位红衣公子,他不做黑市打扮,更摸不清黑市的门路,只一路走走看看,买些符咒机巧,几个小贩都从他手里狠狠地敲了一笔,活脱脱一个初入黑市的愣头青。 红衣公子入住了鹃娘的盈月阁,头几日倒是出手颇为大方,可他夜夜流连黑市的赌局,不出几日便输了个精光,连店资都付不起了,原本瞧着他颇有几分姿色,鹃娘想着留下做个“暗公子”也不错,没想到这小子兜里都掏不出半个子了,竟还是冥顽不化,当天就被鹃娘赶了出来。 落魄公子流落街头,一路东游西荡,夜已深了,这才不得不在街沿上凑合一宿,他正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被一伙人捆上绳索、蒙住头脸带上了车。 祁竹留神听着这伙人的行踪,他们并没有走出黑市,而是连绕了几条小巷,中途闻到一阵酒香,是黑市里的金桂酒坊,鹃娘采买的酒水就出自这间酒坊,这几日在盈月阁中,祁竹是喝熟了的。 几人下马,硬拖着祁竹进 18.梧清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宛因的身影如飞雪而起,落入敌阵之中,剑锋所指,所向披靡,祁竹一式“穿庭飞花”,来到她的身边,两人寒英剑法相伴相随,鹃娘的人数虽多,却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眼见月风拿下了鹃娘,余下众人也不再顽抗,束手就擒。 御灵司控制住了鹃娘一干人等,便开始在院中搜查,这里乃是这伙人的大本营,离鹃娘的盈月阁并不远,鹃娘利用盈月阁掌握黑市人等的来往信息,再从中物色适合的对象下手,他们将灵修以渡灵之阵取灵,再以所取灵力炼药,这些药不再经鹃娘之手,而是由下线流入黑市。 这也是为什么,在御灵司当年查案的时候,没有查到鹃娘的头上。 如今局已破,人已拿,更棘手的问题却出现了,这批人究竟该如何处置,如今京城中御灵司的牢房显然是不能用了,可若是放虎归山,只怕来日再起祸事。可若要将人杀尽,对如今的御灵司来说,就算是私刑处置。 “这伙人做的是人命的买卖,死有余辜,但就算要他们死,我也给他们最后申辩的机会,林檎,那个鹃娘就交给你来审,这个组织里究竟有多少人马,哪些人手上沾过血,都一一查清,如果罪行确凿,那人人得而诛之,不论我们是不是还有御灵司的名头。”祁竹将剑随意地掷在地上,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 祁竹并不嗜杀,但有些人只有死了,其他人才能平安地活着。林檎领命,带着御灵司的人将人犯就地关押,分别受审。 天色将明,祁竹与宛因走上黑市,这里虽是黑市,但也并非全是亡命之徒,有些人走投无路来到此地,倒是在黑市中扎下根来,街角卖馄饨的夫妇就是如此,祁竹和宛因各自要了一碗,在街边慢慢地吃起来。 祁竹从怀里掏出了个素簪,伸手向宛因要了万向法环化作的银环,他把银环穿在素簪之上,递给了宛因:“我在黑市里看到这个簪子,虽是素簪,但是白玉所制,很是衬你,便买了下来。” 宛因向来不配簪环,束发也只用一根绿色的绸带,她先是愣了愣,随后接过祁竹的簪子,抽下系着头发的绸带,一头黑发如乌云散落,她将头发向上挽了一挽,别上祁竹所赠的发簪,正如祁竹所说,宛因装扮素净,眼角眉梢却是鲜活之色,这个白玉簪子比金饰宝石都要更衬她,万向法环在她鬓边垂下,如山谷中一轮圆月。 祁竹望向宛因的眼神,也正如看向一轮明月,宛因与他对视,又匆匆将眼神移开。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不多时日,炼灵一案了结,该处置的人尽皆处置,罪过不大,又没有掌握炼灵之法的人都被赶出了黑市,而鹃娘的月盈阁很快也有其他人接手,天下岂少逐利之人,这块肥肉落在他们眼里,是无论如何也要吞下的。 小院的日子又恢复了昔日的平静,如今婉游一天就能吃下一头牛犊,众人被逼得无法,只能尽力地找些赚钱的法子,倒也还算能应付过去。 山岚的镖队带回了消息,说是梧清找到了,她正同南边的火组呆在一起。 当时下山之后,梧清就一头钻进了南楚密林之中,这丛林中蜥蜴鳄鱼毒蛇猛兽的倒是找到不少,老虎都看到几头,可龙愣是连影子都没让她瞧见过。那梧清天生的一个犟种,虽然没有什么收获,可她不翻完南楚三十三座大山又不愿回头,所以这一找就找到了现在。 御灵司分道扬镳之后,火组组长火麒带着火组便是来到了南楚的密林之中安营扎寨,火组的人一向也有些痴,哪管现在御灵司已经不复存在,终日仍是研究新法阵、实验新法阵、演练新法阵。 惊雷阵是火组自离开御灵司之后出炉的第一个全新阵法,一行人摩拳擦掌,今日实验若是成功,这惊雷阵就能加以演练,投入实战当中了。 那梧清追着一头巨蟒到了丛林深处,却看见一伙贼人鬼鬼祟祟地在这深山老林里布阵,演练的阵法还颇为精妙,就算不是来阻止她寻龙的,肯定也憋的不是什么好屁。她捡起地上一块不知是什么兽类的腿骨,翻身藏在树上。 火组的惊雷阵即将告成,树林间一时乌云蔽日,旋风将起,突然空中一道白光闪过,一枚暗器插入他们的阵眼之中,一时间烟消云散,阵法破了。众人细看,那阵眼里插着的却不是一道暗器,而是一根牛腿骨。 众人立刻摆开新的阵法防御,那法阵射出的寒冰还没逼近那腿骨射出的位置,一枚树枝却射向火组的火鸢,火鸢侧身一闪,阵法又破了。两下交手,火组的人已经可以判断,破阵之人不仅就是冲他们而来,而且在阵法上甚是精通,每次出手都是直击阵法的要害 火麒一个箭步飞身上前,直奔这破阵之人的位置而来,只见树梢上站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不知道在这片树林里呆了多久了,她一身火红镶金的裙装已被磨损褪色,裙角还被树枝划破了一口子,她一双大眼睛紧盯着火麒,脸上还有些胡乱抹掉的泥点。 这小姑娘随手就破掉了火组的阵法,火麒没有掉以轻心,直接拔剑迎敌,梧清牢记主神当日的吩咐,不敢暴露神使的身份,侧身闪过,随手抄起一根树枝,与火麒交手。 火麒虽然主修阵法,但身手亦是不俗,仅凭一根树枝,梧清很快就招架不住,她抽出绕在头发上的丝绳,那绳子立刻化为一条九节长鞭,此鞭名唤凤竹,乃是梧清的本命法器,长鞭缠绕住火麒的长剑,梧清向前一拽,逼得火麒近身上前。 火麒只见这小姑娘长发飞舞,一双大眼睛灵动而狡黠,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可是梧清?” 梧清一愣,手上的力道松了一松,火麒忙道:“我家司主受你师兄容凛所托,正在寻你,他说你私自出山,师父生气了要拿你,让你不要回师门,他已经取得师父说要采集 19.一言为定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那是一头饿急了的母狼,月风等人上后山的时候也曾见到过,它胆子不大,看到生人总是远远地躲开,许是近日婉游常在后山出没,许多原本住在后山的动物畏惧出逃,这头母狼也是难以捕获到足够的食物果腹,这才冒险才打起小院的主意。 那母狼一潜进小院,在御灵司众人都还未察觉之时,婉游便率先察觉到它的气息,还没等母狼发起进攻,婉游一口叼住那母狼的咽喉,那母狼连嚎叫都不曾发出,就这么断了气。 那母狼猎食其他动物,也被婉游所杀,世间因果轮回,本就如此,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也不至于使得宛因最终下定将婉游送回龙族的决心,当众人被婉游的动静惊动,查看那母狼的尸身之时,却发现她的腹部竟然生出了一层硬膜,那是还未成型的鳞片! 婉游的存在果然影响到了其他的生物,若是放任婉游在人族再呆下去,只怕人间的生态将因此改变,后果不堪设想。 宛因向婉游伸出手,婉游盘旋着来到她的身边,她已经长得很大了,没法再像小时候那样盘在宛因的手上,婉游用她的犄角,轻轻地蹭了蹭宛因的手,她的眼睛里满是骄傲,是她守住了小院的安宁,阻挡了母狼的来袭,宛因闭上了眼睛,不愿去面对婉游的眼神,而后她睁开双眼看向婉游,是宛因造就了婉游的降世,她对婉游不单是有感情,更有责任:“婉游,姐姐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婉游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夸奖,她似乎从宛因坚定而又不舍的眼神中意识到了什么,她不安地小声开口:“什么地方?” “我要送你回你的故乡,回到龙族的疆土。”宛因伸出手,捧着婉游的脸。 理智上,祁竹可以理解宛因的决定,但感情上,这个小小的生命就这样在他身边诞生、成长,婉游的名字是他取的,她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和体验,都是他亲眼见证的,如今要把她送走,就像是从他的心里生生剖走一块。 但无论如何,婉游只能走。 婉游没有哭闹,宛因很早之前就对她说过,说这世界的法则,说人与龙的关系和各自的位置,她虽然错愕,却能理解宛因的决定,临别之际,她一圈圈地盘旋在祁竹身边,祁竹伸出手摸了摸婉游的头:“小家伙,以后你身边会有你的族人,你的朋友,你可千万不要忘了我。” 万向法环已经启动,宛因将手搭在婉游身上,祁竹向后退开,婉游不住地回头,祁竹的目光一直跟随在她身上。 “哥哥,哥哥不能一起走吗。” 宛因没有说话,万向法环的光晕环绕在两人身上,穿过轮回道,她们来到了龙族的领地。 宛因把婉游带到了那片海域,那片曾经荒芜的海域,在经历过无数的生命更迭之后,变得更加欣欣向荣。婉游曾经的池塘里,只有小鱼小虾和泥鳅,但在这片海域里,她看到五颜六色的水母,大片大片的珊瑚下有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海螺,这里的鱼她数也数不清,成群地往前游。 “姐姐,这里好美,这就是龙族吗?” 宛因点了点头:“是,我最好的朋友,曾经就生活在这片海域里,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也生活在这里。如今我把你送到这里,婉游,无论将来如何,我希望你能永远自由自在地生活,不要被仇恨和贪欲左右。” 婉游似懂非懂:“姐姐,你呢,你会在这里陪我吗?” 宛因绕着她游了一圈,捧起了婉游的脸:“姐姐还要回人族,有人在那边等姐姐,等我找到她,把事情说清楚,我就过来看你。” 婉游用胡须绕了绕宛因的手:“那一言为定。” 这些时日,宛因就这么看着婉游一点点地成长,虽然她不让婉游唤她母亲,可是这些日子她对婉游的照拂又胜似其母,她也在婉游身上,完成了对自己童年的救赎,只希望这些时日的相伴,能照亮婉游未来的岁月。 宛因亲了亲婉游的前额,她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松开了双手,每个生命最终都会独自上路,她只能在离去时频频回头,希望婉游能够感受到,她也是一样的眷恋不舍。 宛因浮上水面,却见有两条龙正绕着这片海域盘旋,这片海域接近须弥山,已在龙族边境,不是龙族一贯群居的地方,不知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宛因藏在一块礁石背后,凝神聚灵,从风中捕捉他们的对话。 那两条龙也似乎没有既定的目标,只是沿着须弥山不断游走。 “此番三皇子与四皇子联手,杀父取鳞,实在是骇人听闻啊。” “三皇子与四皇子的生母皆是老龙王为了繁衍后嗣强娶而来,又都死于生产之际,父子之间本有嫌隙,如今老龙王又立生母仍在的五皇子为太子,自然引起他们不满,取龙王逆鳞,也是为了毁山大计。” “不过经过三十年前那场败战,老龙王早已失去民心,此番三皇子篡位,朝臣们倒也未见激烈反对,再加上三皇子手握龙王逆鳞,不日便要毁山,更是一举收获众多臣民的拥戴。” “不错,不论哪位皇子继位都好,我儿血洒须弥山,此仇我毕生不忘!只要三皇子能替我报此血仇,我便认他是我的君王。” “只是我俩奉命巡视须弥山附近海域已有数日,并未见有什么异动啊。” “大概还是时机未到。” 两龙盘旋良久,无有所获,便抽身折返。 须弥山骤失万向法环,岳泽一时间来不及将消息通知他龙族的盟友,那三皇子与四皇子,已经杀了老龙王取得龙王逆鳞,此时三皇子已是骑虎难下,依靠龙鳞毁山之计,他暂时压制住了对他谋逆的讨伐之声,可如果毁山梦碎,他必然遭到龙族的清算。 正因如此,毁山一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岳泽没有办法依约完成毁山之计,龙族必然无法与其善了,三十年前的须弥山之战 20.重聚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祁竹召集了月风等人,告知了他们现在的局面,此刻无论他们阻止须弥山一战有什么样的理由,在皇帝那里,此举已是谋逆。祁竹同大家言明其中厉害,也是希望他们好好考虑清楚,再决定是否与他同去。 月风将一张随身的地图摊开,他们现在在边境黑市,皇帝刚从京城出发,从距离上看,他们确实可以赶在皇帝前面到达须弥山。 林檎冲祁竹一拱手:“司主无须多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皇上有一句话倒是说得不错,如果龙族真的攻入人界,那人界唯有御灵司有一战之力。若是三界大战真的爆发,谋逆与否,还有什么紧要?” 御灵司岂有贪生怕死之徒?林檎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响应,他短暂安排完诸事,众人就各自回屋打点行囊,当日便踏上赶往须弥山的路。 临行前月风向山组传讯,召集御灵司人马齐聚须弥山,言明此战事关生死,若是有所顾虑者,不必勉强。 祁竹等人离开边境黑市,向东而去。虽然山组传递消息有所延迟,但皇帝率大军北上,行进速度不如祁竹等人快马轻骑。果然祁竹等人先一步到达须弥山脚下,须弥山虽幅员辽阔,但是登山却只有山门处一条大路,不出所料的话,皇帝必然将军队驻扎在此。 此处相距不远便是宛因初至人界化身寻风的那个小山村,宛因一到此处,便直奔须弥山结界查看,见结界并无异状,她才回到村庄,在农户家里为御灵司诸人借宿。 “即使大军压境,皇帝的人马也无法攻破须弥山的结界,要想攻山,除非神族有人同祁帝里应外合。”宛因因有万向法环在手,毁山一事始终未让御灵司人等知晓,但事已至此,她也无需继续隐藏自己神族的身份:“如今神族谋划少了关键一环,他们不会贸然开放须弥山结界,我们现在守在这里,一是要劝皇帝放弃攻山,二是如果龙族来袭,这里就是人族的最后一重屏障。” “算脚程,陛下的部队约莫在三日后就会抵达,要想劝服陛下,恐怕只能靠司主了。”众所周知,陛下对怀阳王的手足之情非寻常皇室兄弟可比,如今要劝服皇帝不要冒险攻山,众人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祁竹身上。 祁竹点了点头:“我尽力一试吧。” 祁竹随宛因来到村庄附近一汪天泉池边,这池中的山泉水是从须弥山蜿蜒而下,在村旁汇聚而成。宛因背水而站,周身法印乍现,一时间空气中水汽蒸腾,凝结成一道薄雾,法印已结,宛因从虚空中中抽出一剑,此剑名唤龙骨,是宛因的本命之剑。 宛因将龙骨剑交到祁竹手里:“这是我的本命剑龙骨,龙骨剑属水,与你所练寒英剑法最为相称,现在的局面究竟会发展到何等地步,我们都难以预料,我把龙骨剑交到你手里,届时若是我无法陪在你身边,只望你能执此剑,护卫人间。” 祁竹从宛因手里接过龙骨剑,龙骨剑剑锋逼人,寒气凌厉,是一柄当之无愧的杀器。可当祁竹握住它时,那剑气却仿佛化为一腔柔情,轻轻地交缠着他的手。 四散在人间御灵司的众人一接到山组的信息,便直奔须弥山而来。祁竹虽交代他们要考虑清楚,可御灵司却无一人在此刻选择脱队,他们带上兵器,跨上战马,奔向或许没有归路的前线。 南楚的密林里,梧清已与火组打成一片,日常除了讲演阵法,便是进林中打猎,下溪里捕鱼。守着大山,他们从不在食物上犯愁,只是苦于没有酒,梧清在山里找到适宜酿酒的果实,她酿酒的技术比之阵法还要好上不少,不过半月,她的果酒已经酿制完成,可以启封了。 果实酿的酒虽不比粮食酿的烈,但自进山以来,火组的人早就馋上这一口,好不容易等到这果酒开封的时候,他们猎了头野猪,捕了几尾鱼,倒比过年还要隆重。 果酒香甜可口,不多时就见了底,众人意犹未尽,在篝火旁纵声高歌,火麒看着梧清,她看着眼前的人群,眼里尽是笑意,篝火把她的眼睛照得更亮了,这段时间,火麒已经隐隐感觉到,眼前的姑娘身份绝不简单,极有可能来自神族。 梧清发现火麒正看着自己,对火麒眨了眨眼,火麒这才发现,原来梧清笑起来,嘴角有一个小小的梨涡。梧清伸手在草丛中摸索了几下,拿出一个小坛:“这是多谢你清早拾柴的时候,还惦记着给我带了束山茶花,这坛是我偷偷藏着的,趁他们不注意,你快拿着。” 火麒接下酒坛,开坛尝了一口,他正要向梧清道谢,远远的就被他人发现了端倪:“好啊,这里还有一坛!”一群人凑上前来抢酒,火麒寡不敌众,被众人摁下,一旁的梧清哈哈大笑起来。 次日,月风的召令就传到了火组这里,火麒一收到线报,便令众人立即上马,连营地都不必收整,南楚群山距须弥山遥遥千余里,即便是日夜兼程,也恐怕贻误了战机。 若说人族与龙族一战,人族的最强战力在御灵司,那在御灵司里,最高的战力便是火组。御灵司风林火山四组,风组主近战强攻,林组主符咒器械,火组主阵法,山组主谍报,龙族身长百米,寻常兵器对之无用,唯有火组的阵法或能与其抗衡一二。 有人来帐中通知梧清,梧清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伙人马就是人族的御灵司,也才知道,原来人族已经密谋攻山,此前容凛传讯十分隐晦,想来就有这重原因,而此刻到底情况如何,只怕要同他会和时才能知晓。 此次山组来信,额外叮嘱火组众人通知梧清,要她一同前来,火麒将来信交给梧清,梧清见信松了一口气,好在御灵司并不与神山为敌。 此番众人进山,没有带多余的马匹,火麒安排梧清与火组中身量最小的火纭同乘一骑,待走出这片深山,再另行为她置办。 人龙两族竟都打算攻山,这可是千古未有之事,他们这里本就山高路远,消息传过来就耽搁了不少时间,再这么耽搁下去,只怕会误了大事,梧清对火麒说道:“这么个走法,何时才能到须弥山?如今须弥山的情形瞬息万变,我们怎么能将时间白白耽搁在路上。” 火麒眉头紧皱:“我又何尝不知,不论是阻止人族攻山,还是抵抗进犯的龙族,唯有火组的阵法才能起到以一当百的效果 21.覆水之阵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皇帐之内,祁竹隔着一张行军图与皇帝相对而立,那行军图纸上画的却是须弥山的构造,此番攻山,皇帝是有备而来,帐中除了祁竹兄弟二人,还有一位军师,那军师看着面生,祁竹此前并未见过。 此番兄弟对谈,必是针对攻山一事,祁帝却没有让这位军师回避,如果祁竹没有猜错,那军师恐怕是神族之人。 但不论那军师究竟何人、是否在侧,祁竹该说的话今日也只能说:“皇兄,你与龙族开战,胜败却掌握在神族手上,可那神族与龙族早已暗中勾结,在山的那侧,龙族同样在伺机开战,这位主神首鼠两端,可曾把人族的死活放在眼里,你与这样的人结盟,到时候只怕是追悔莫及。” 那军师闻言并不作声,祁帝道:“此事朕已然知晓,岳泽对龙族的仇恨不在朕之下,此番不过是利用龙族联合毁山,至于诱龙族攻山,岳泽说过,只要须弥山毁,此地就是龙族合族的葬身之处,他要用龙族全族的血,来祭奠那些曾经守山的亡灵。” 祁竹直视皇帝的双眼:“陛下口口声声要为父皇母后报仇血恨,可曾真正站在他们的角度为他们想一想,你现在要摧毁的,正是母后作为神族,哪怕身死也要捍卫的天道。父皇在世之时,所在意的不过国计民生,及他所爱之人的平安喜乐而已,这场浩劫,不知有多少百姓要流离失所,甚至为此丧命,若是父皇在世,怎能不为此痛心。而背负着血海深仇,陛下又可曾真正的快活过?” 提及先帝后,祁柏难免动容,那军师在此时却上前一步:“若不是背负所谓天道,先皇后又何至于丧命,可这些所谓天道究竟是由谁来制定?若真有天意,他又为何要人族只能以微小之力苟活于世,做龙族的案上鱼肉,他又为何要神族扛起这副枷锁,碌碌终生不得自由? 只要灭了龙族,人族将获得大片的疆土,神族将协助人族创造太平盛世,到那时,世间将不会再起烽烟,有广袤的土地,富足的粮草,人族会在世间一代代繁衍生息,再也不用受其他种族的威胁。” 在预期的伟大胜利面前,那些微小的牺牲又何足挂齿?祁帝不再听祁竹说下去:“来人,把怀阳王带下去,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一时间,数十名装备精良的士兵围住皇帐,祁竹以身法轻盈闪过,他抽出龙骨剑,一式九天飞雪将围军击退,那名军师喊道:“龙骨剑,寒英剑法,是宛因?!” 祁竹突出重围,那皇帐已是被士兵团团围住,军师大喝:“务必将他拿下,他定然知道宛因的下落,那宛因所盗走的神族至宝,正是此战关键!” 可寻常士兵根本奈何祁竹不得,眼见他就要离营而去,军师挽起一把长弓,从背后的箭囊里抽出一支玄鸟尾羽的利箭,瞄准祁竹的背心,他正待将弓拉满,祁帝却挡在他的面前,将手放在他的弓弦之上。 祁帝的意思不言自明,他可以为了人族的未来与神族合作,但代价不能是牺牲祁竹:“军师虽因下山襄助于朕而灵力尽失,但想必身手尚在,既然那神族的反叛与祁竹暗中来往,何不放祁竹离去,军师也好顺藤摸瓜,将宛因带回须弥山,方不影响我两族大计,只是无论如何,切不可伤祁竹性命。” 这军师乃是岳泽座下弟子昌寅,依岳泽之令下山辅助皇帝兼缉拿宛因,因万向法环离山,如今下山只有脱去灵力神籍一条路可走,皇帝既是毁山关键,又手握缘金权杖,昌寅不便与皇帝争执,只得罢手。 “陛下言之有理。”昌寅将玄羽箭收回箭囊之中,随之带领一小队人马,追祁竹而去。 祁竹轻功本就了得,他一路凌空飞驰,回到村落,众人迎上前来,他将营中之事与众人说明,如今皇帝攻山之心恐怕难以转圜,劝服之路是走不通了。 “岳泽既然派出神族助人族攻山,此后必然就要为了与人族的合谋关闭山门结界,放人族过境。看来他见毁山之计不成,索性就放人族登山与龙族开战,能在须弥山上屠尽龙族雪恨,于他而言也算是了却一桩夙愿。”梧清话音刚落,只听院门外一阵响动。 宛因推开屋门,一只玄羽箭直冲她面门而来,她指尖灵气化刃,玄羽箭在她眼前化为齑粉。 “宛因,果然是你。”来人正是昌寅,此刻他灵力已失,不敢贸然上前,他从袖中掏出一个铜铃法器,那法器腾空而起,在空中化作一个六角牢笼,将整间屋子罩在结界之中。 梧清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她腾空而上,在空中结下法印,一道道红光以她为中心四溢开来,顺着结界而上,汇集到铜铃之处,随着一声巨响,那铜铃在空中解体,结界瞬间瓦解。 昌寅没有料到梧清也在此处,双方此刻战力更加悬殊,只见宛因提剑上前,他躲闪已是不及,与宛因硬碰毫无胜算,他伸手拉过随行的一名将士,宛因收剑不及,苍玄剑洞穿那名将士的身体,昌寅竟然以活人为盾,为他挡下了这一击。 经过这几个月的种种,宛因早已明白,对于有些神族而言,他们的天道从来都是宏大的成败,而不是个体的生死,她伸出手,为这名士兵合上了双眼,他奉命行事,最终却被迫为上峰牺牲,而此后,这样的事不知道还要重复多少次。 梧清见此情景,勃然大怒,她抽出凤竹鞭直向昌寅而去,昌寅已将自己藏在随行的队伍之中,梧清气急,却又不愿伤凡人性命,她将的鞭子甩在双方对峙的空地之上,地面顿时裂开一道深沟,将两边人马隔离开来:“若是怕死的就快滚!” 地上尘土飞扬,昌寅的声音不大,听在梧清耳朵里却格外刺耳:“梧清,听说你的 22.受囚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在宛因的上山路上,岳泽派出的神使就在宛因身上种下了法印,那名神使悄悄在宛因耳畔说道:“一会天悬庭之上,你只要献上万向法环即可,主神大人不会伤你性命,但倘若你在殿上胡言乱语,不等你的话说完,这个法印顷刻之间就会要了你的命。” 宛因踏进天悬庭,一道惊雷从她上方劈下,神使以神力将她困在原地,这道天雷她只能生受,随即第二道天雷落下,天雷加身,其痛有如万箭穿心,宛因强忍剧痛,勉强站住,紧接着第三道天雷落下,宛因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细密的血珠从她身上涌出,将她一袭碧衣浸透。 岳泽伸出右手,跪在地上的宛因被他拖至跟前,他将发簪从宛因头上摘下,取出扣在簪上的万向法环,残簪掷在宛因身上,万向法环在岳泽的灵力催动之下复归原状:“如今叛贼回山,万向法环复归原位,辛苦各位远来一趟,还请各自回府吧。” 此前岳泽联络四方长老,话语间流露出重塑天道之意,已是引起长老警觉,南方长老见此不禁问道:“宛因原是三十三天天神,何故要盗取万向法环,如今又为何归山,怎么也不问个清楚?” 岳泽抬起手掌,以神力将宛因悬于半空,宛因连受三道天雷,此时已无还手之力:“听到了吗,宛因,你究竟有何阴谋,还不如实招来。” 神使种下的法阵在宛因身上一阵阵收紧,宛因疼得已是喘不过气来。 “既然她是三十三天天神,所谋必定不小,哪里能轻易就招供。眼下看来,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还请各位长老先行回府,待我先将她细细审过,三日之后,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岳泽放下宛因,神使们上前将宛因扣住,押往锁灵台。 岳泽既如此说,四位长老也只得先行离去,临行前南方长老对岳泽说:“三日之后,还请主神必须给我们一个答复。”岳泽欣然应下,吩咐手下送客。 等到众神散去,岳泽开启万向法环,把自己送到祁帝身边,祁帝正在帐中出神,一抬头便看到岳泽站在自己身前,昌寅向岳泽行过礼便退出营帐,守于帐前。 岳泽来至案前坐下:“祁帝,别来无恙。” 祁柏看向岳泽:“寒暄尽可免了,主神此番下山,想必是已经拿住宛因,夺回万向法环了吧。” 岳泽拿出一朵金莲,交与祁帝:“不错,万向法环已然归山,我们的大计不日将成,这朵金莲就是我炼制的毁山阵法,三日后午时,你召出帝剑,将其插入金莲之中,法阵便会开启,届时龙王于山北、我于山上会同步开启法阵。” 祁帝却没有立刻接过岳泽手中的金莲:“这阵子朕时常在想,我们所做之事,究竟是不是亡者真正愿意看到的。” 岳泽长袖一挥,猛地站起身来:“如何不是?!如果亡者有得选,他们难道会不想像从前那样陪在我们身边?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她们难道不痛、不惧、不恨?你可以犹豫这个问题,但她们已经没有办法回答你了,正是因为龙族,因为这天道,她们再也没有发声的机会了。如果连我们都放下她们,那还能指望谁来记得,谁来报她们的身死之仇,这可笑的天道吗?” 祁帝向金莲伸出右手,金莲在触及他双手的那一刻便化作一道金光,成为烙印在他掌心的一道莲纹:“为了亡者,也为了生者,三日之后,朕会开启毁山法阵,天道不仁,朕就改写天道。” 锁灵台是须弥山唯一的牢房,位于主神殿的后方,因为它鲜少启用,以至于很多神族都已经忘了它的存在。从天悬庭出来,宛因就被神将扔进锁灵台的牢房之中,锁灵台之所以以锁灵为名,就是因为它牢笼之上有着特殊的法阵,笼中之人的灵力无法传递到铁笼之外,以此消除囚徒越狱的可能。 在进入锁灵台之前,宛因已经经过几轮搜身,不论是苍玄剑还是其他的法器,都已经被看守带走。既然身边没有兵器,那唯一的兵器就是她自己,宛因调整内息,开始自行疗伤,等待突围的时机。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隔壁的牢房突然传来声响,宛因才意识到,这座锁灵台里不仅只关着她一个人。这个暗号,是当年下山之时,梧清为她们三人编制的一套传讯密码,隔壁牢房里的正是容凛,宛因敲击墙壁作出回应。 原来在宛因离山的这段时日,容凛一直被岳泽关在这里。岳泽上任主神不过数月,曜日又长久地不见踪迹,须弥山并没有牢牢掌握在岳泽手里,为了防止容凛坏其大计,他不敢将容凛交办,又担心引人注目,不能对容凛动用私刑处置。 这时锁灵台的大门开启,有人来到了宛因的牢房前,他向牢房里丢入一瓶灵药,来人竟然是岳泽的神将木灵:“这是整元丹,你受了主神三道天雷,外伤倒还无妨,只怕现在灵识不稳。” 宛因打开盛药的瓷瓶,确是整元丹不假,只是不知道木灵此刻的相助,是受了岳泽的吩咐,还是有其他图谋。 木灵见宛因没有服药,开口道:“主神现在去见人龙两族的首领,并不在须弥山上,这药也不是主神的意思,我同你和容凛,相识已有数年,也算是旧识,我想不明白,你们究竟为何要背叛神族。” 木灵原本也是三十三天天神,但常年在外云游,十年前他领曜日之命,前往岳秀峰做岳泽的殿前主将,那日封禅大典,虽然曜日神色如常,但不知为何他却总感觉曜日不同以往,待要上前细问,又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他在暗中留意着,岳泽与人龙两族似乎来往频繁。封禅过后,容凛宛因叛逃,神族神器有两件被宛因盗走,他抓回了容凛,容凛却始终不愿意对他开口,如今连宛因也归山被捕,他实在想要弄清楚,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我说,背叛神族的不是我,而是岳泽,你信吗?”宛因看着木灵的眼睛,他的眼神在震惊之余,还有几丝犹疑,如此看来,他应该是早就对岳泽起了疑心。 木灵思索片刻,低声说:“空口无凭,你可有什么证据?” “当日你追捕我和容凛之时,我误打误撞进入了悬天瀑布后的山洞之中,你要的证据,就 23.山毁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枉你们还是须弥山神族,就只有在暗处放冷箭的本事吗。”火麒带着火组众人来到梧清身边,他话音刚落,前方的兵阵中杀出两个神将,火麒所言不错,他们确是须弥山的神将,受岳泽的指派,来此护卫皇帝。 火组之人立刻摆出当日在南楚密林间演练的惊雷之阵,经过梧清的改良,这个惊雷阵的威力已是今非昔比,一道道惊雷自苍穹而下,除了两个神将仍是往前冲锋,其余人族士兵都难以上前支援。 那两名神将躲过惊雷之阵,皆持双刀以劈山之势向前压来,梧清身法灵巧,在四柄长刀中穿梭,但她本不以近身武艺见长,此刻又被两人缠得难以抽身结印布阵,逐渐就落了下风。 只听一道风声从梧清耳畔划过,龙骨剑挑开两名神将的长刀,来支援梧清的正是祁竹。寒英剑法的前十式拟雪花翻飞之态,轻盈灵动,正克那两名神将的长刀,祁竹加入战局,场上的形势逐渐逆转。 梧清伺机结出寒冰之印,两条冰柱随祁竹剑锋而出,将两名神将重创在地。 祁竹走到被梧清巨藤阵缚住的车架面前,虽然马车被巨蔓所困,车架里的人根本看不到外面发生的一切,可是祁竹还是向车架行了一礼:“皇兄,神山若毁,后果实在难以预料,陛下还有皇嫂、有皇子,有天下的百姓,岳泽可以什么都不在乎,陛下难道也要陪着他赌上一切吗?今日还恕臣弟不敬,请皇兄回宫吧。” 不知是否被祁竹所言触动,祁帝似乎陷入了深思,久久没有回音,祁竹感到不安:“陛下?” 只见两座法阵从祁竹和梧清脚下升起,那是缘金权杖的必杀双阵,皇帝骑着马,从方阵之中缓缓走出,正是他开启了缘金权杖,将二人困在阵中。 祁帝没有看祁竹一眼,而是走向了梧清,他手握缘金权杖,就要开启第二轮点杀之阵,火麒飞奔上前,伸手与祁帝抢夺缘金权杖,可以当时容凛神族之身,尚且无法冲破缘金权杖的护身结界,更何况火麒一介凡人。 火麒被结界震开重重跌落在地,一股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梧清顿时急了,调动全身灵力试图强行破阵:“火麒你这个呆子,那是神族的缘金权杖,你是冲不破它的结界的!” 地上的火麒仿佛听不到梧清说了什么,他双手撑地爬了起来,再一次对着皇帝的缘金权杖冲锋,可结果却是又一次被缘金权杖的结界弹开,他甚至都没有触碰到缘金权杖,就在结界的巨大冲击力之下失去了意识,这一次,他没法再爬起来了。 此时山的那边一道金光闪过,午时已到,龙族那边已经开启了毁山阵法,昌寅来到祁帝身侧:“陛下,开阵吧。” “陛下!皇兄!万万不可啊!”祁竹以龙骨剑与法阵相抗,法阵在他的冲击之下,隐隐可见一条裂缝。 祁帝置若罔闻,催动心咒,一时间风云变色,一柄赤金宝剑于虚空中浮现,落在祁帝手里,那就是屠龙帝剑,岳泽交给祁帝的金莲,从他掌心生出,随后凌空而上,祁竹和梧清终于冲开了缘金权杖的封印,祁帝却已经一剑将金莲斩开,人族的毁山之阵成了。 木灵虽然暗中已为二人解开镣铐,明面上却仍将镣铐虚扣着掩人耳目,他一路假冒岳泽之令,将宛因二人带到天悬庭中,天悬庭里不见岳泽身影,四方长老却已在此久候多时了。 木灵见此良机,当即向众长老说道:“诸位长老,岳泽意图毁山,布局良久,那万向法环就是神族启动毁山阵法的法器。人族与龙族如今均已布下阵法,只等岳泽启动万向法环了,宛因此前乃是受曜日之神所托,将万向法环带离须弥山,后来受岳泽要挟,不得已才将万向法环送了回来。还请诸位长老与我们一同守护万向法环,万万不能让岳泽得逞。” 乍听此言,几位长老也不敢妄做判断:“你们双方各执一言,这一时三刻我们也难辨孰真孰假,只是万向法环乃我族神器,就算是主神也不可妄动,在事情查清楚之前,我们自会守住万向法环,不让你们任一方擅动。” 几位长老长年坐镇一方,可谓是须弥山的护山柱石,若万向法环由他们镇守,那可比在宛因三人手中还要稳妥,容凛向四位长老拱手道:“如此最好,还望各位从岳泽手里守住须弥山,晚辈自当全力配合诸位长老查明真相。” “只怕是已经晚了。”岳泽不知道何时已出现在万向法环跟前,随着万向法环的启动,一圈圈的金光如涟漪般,以万向法环为核心四散开去。 “岳泽,你竟当真要毁山。”东方长老手持金刚杵,背后现出猛虎之相,猛虎咆哮着向岳泽而去,岳泽消失在虚空之中,又出现在万向法环之后,其身法有如鬼魅,法环启动,其结界之力将东方长老一击化解。 岳泽举起双手,万钧天雷响彻云霄,他的手向下一指,天雷接踵而下,四方长□□同结起法印,扛住了这一波天雷。 岳泽将一朵金莲置于万向法环之上,法环转速愈快,直至成为一道虚影。 确如岳泽所言,他们现在做什么都已经晚了,毁山法阵已然启动,再不可能逆转了。 须弥山的瓦解不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山上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它们的轮廓就如万向法环一般逐渐模糊起来,这种模糊逐渐蔓延到宛因她们脚下。除了天悬庭的众人,大部分神族还不知道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们感受到了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正在消散。 渐渐的,所有的神族都离开了地面,他们在空中看着须弥山一点点地消失,等到表面的东西散尽,须弥山的山体中心,竟出现了一座灵体之塔,随着灵塔消融,涌出了大量的灵体,它们散发着淡蓝色的幽光,盘旋在宛因他们身边,有一个灵体落在了宛因的肩头,在那一瞬间,宛因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那 24.开战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星云什么都没说,就像每一个从死河中复生的人一样,岳泽这才注意到,眼前的每一个从死河中走出来的人,他们都只不过是一具具肉身,他们不会说话,对自己的死而复生也没有展现出任何情绪,他们只是麻木地离开死河,涌到岸上。 宛因走到了岳泽的身边,她父亲的肉身也在那里,她对岳泽说:“沉入死河的人不入轮回,我们一直不知道那些沉入死河的人究竟去了哪里,现在答案就在我们眼前。 他们的□□会沉入死河的河底,但他们的灵体构成了须弥山,你们所认为的凌驾与神族之上的更高意志,你口中无情的天道,或许就是由他们构成的,如今神山已毁,灵体已去,你还抱着这具肉身,又有什么用呢。” “不,不,不。”岳泽的手捧着星云的脸,他不能接受现在这个结果,他不仅违拗了星云的心意,甚至亲手散尽了她的灵体。 许多人同宛因一样反应过来了,在这些人中,只有少部分人明知逝者灵体已散,还是不愿放下身边久违的亲友的肉身,沉浸在失去又失去的痛苦之中,更多的人已经抽身出来,直面眼前的生死之战。 曾经的龙族三皇子,如今的龙王从对岸腾空而起,生死河相融之后是否还是无法逾越已经不再是定数,现在战争箭在弦上,他唯有以身犯险,此战成败对他至关重要,若是须弥山山毁,死河仍是无法跨越,他此前的种种罪行必将受到龙族清算。 龙王跨过了生死河,他是千百年来第一个跨越生死河的龙族,也是第一个登上人族领土的龙族,无数龙族受到了龙王的鼓舞,他们向人族发起了冲锋。 须弥山山毁,生死河相融,神族来不及反应眼前的惊天巨变,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将龙族限制在河对岸,如今要阻止他们攻入人族已经是来不及了,龙王率领的主力部队避开了神族的锋芒,冲击祈帝的主力部队。 祁帝命将士们释放出龙化兽军队,那些龙化兽本来就是窃取的龙族基因,现在投入战场,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但他们作为人族的肉盾,些微抵消了龙族冲击的速度。 龙化人确实在战场上发挥出了效果,但他们数量不多,祁帝在意识到人的龙化会使人失去神智,凶性大发之后,即刻就叫停了龙化人的计划,但最初培育的十余名龙化人此刻也被投身战场之上,他们没有痛感,也没有恐惧,不计代价地一次次对龙族发起进攻。 龙化方阵只能拖住一时,根本无法对龙族造成实际性的伤害,这一点祁帝也清楚。只是他寄予厚望的岳泽此刻万念俱灰,早已没了当初的斗志。祁帝将帝剑牢牢握在手里,此刻后悔已是无用,若他战败,在他身后的万千百姓,等待他们的只能是尸山血海。 祁竹落在了祁帝的身边,无论曾经他们的理念是否相同,如今他们也必须站在彼此身边,他们是皇族,必须肩负起守卫江山,守卫百姓的重任,他们也是亲人,不论生死,他们都会守护对方直到最后一刻。 一条黑龙向祁帝他们的方向攻来,祁竹手持龙骨剑,飞身上前,龙骨剑本就是宛因的龙骨所化,其剑锋之坚韧不比常兵,龙骨剑划破黑龙的鳞片,在其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那黑龙被祁竹激怒,咆哮着扑向祁竹。 此时火组阵成,离火冲天而上,直向那黑龙的龙首,黑龙在烈焰之中,被祁竹刺瞎了双眼,黑龙从空中跌落,早就埋伏在下方的林组以□□引爆火油,随后风组重箭齐发,将黑龙绞杀在火光之中。 皇帝手持缘金权杖,点杀了一条试图攻入人族内陆的青龙,另一条青龙却在此时从他的背后偷袭,祁帝被重重击到在地,紧接着又是一条龙从向着他俯冲下来,却没有给他补上致命一击,而是衔去了缘金权杖。 祁帝不敢多加犹豫,翻身起来,以帝剑砍向偷袭他的那条青龙,那青龙受帝剑一击,向后稍退,只是祁帝并非神族,帝剑在他手上难以发挥出屠龙之力,那青龙意识到这一点,再度向祁帝发起进攻。 那青龙飞身上前,尾部却被寒冰冰封,梧清正与一条龙缠斗,见祁帝被袭,还是在青龙身后结起法印,拖住了它向前的步伐。 越来越多的神族加入了战局,容凛来到了祁帝的身边,九乌剑一剑击碎了青龙的脚爪,那青龙仰天长啸,挣脱了梧清的法印,它要用它的利齿,咬断容凛的头颅。 九只金乌齐发,青龙卷起一道水柱,拦下了容凛的进攻。 “把帝剑给我,带着你的将士退回到城里去。”容凛向祁帝伸出手,此时须弥山下的战场已是满目疮痍,越来越多的将士在龙族的利爪下丧命,没有灵力,他们在龙族面前不堪一击。 祁帝将帝剑交到容凛手里,容凛曾经在他的手上重创,但此刻他却提着帝剑,站在了人族身边。 “退军!退军!” 随着祁帝的呼喊,人族的将士聚拢而来,向身后的城池退去。在神族的掩护之下,人族的将士们退至战场后方,四方长老在前方支起巨大的结界,暂时抵挡住了龙族的进攻。 但在结界前方的神族及御灵司等主要战力却不能全部后撤,如若龙族集中攻打结界,那结界也支撑不了多久,于是部分神族且战且退,来至结界处支援四方长老,另一部分神族留在结界前压阵。 祁帝指挥着主力军队后撤,自己却带着一队亲兵与御灵司汇合, “祁竹,这是朕的亲兵,他们的灵力不在御灵司之下,朕一同交由你指挥。” 祁竹此刻也顾不上同皇帝讲什么虚礼:“臣领命,还请陛下快退回结界之内。” 祁帝坐在马上,却没有要回头的意思:“此战本由朕而起,如若战败,朕还有何脸面面对天下百姓。三十年前须弥山之战,父皇和母后将朕留在宫里,今日之战,朕断不会再留你一个人在阵前厮杀,横竖太子已经长成,今日朕誓 25.结盟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神族的伤亡也不小,除去仍在守卫结界的四方长老及部分神将,曜日召来了仍有战力的其余神族:“如今须弥山毁已成定局,可只要神族尚在,我们就是代替须弥山守在人龙两族之间的最后一道屏障,不论在座诸位此前是否支持岳泽毁山,我希望此刻大家都能携手平息这场战争,无论人龙哪一方战败,贪欲是没有止境的,胜者的下一个目标必然就是神族。 事到如今,以战止战就是最后的办法,在龙族下一次进攻之时,我们需要以压倒性的胜利,作为谈判的筹码,而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要与人龙两族立下契约,生死河虽然不复存在了,但是生死河的秩序仍然可以维持。” 祁帝与祁竹一同走进神族的营帐之中:“朕在此承诺,只要神族能为我人族守卫疆土,此战过后,朕会颁布诏令,命令所有百姓及朕的子孙后辈,人族将以生死河为界,永不进犯。” 在这一战中,不断有神族在祁帝面前殒命,每看到一次,祁帝就仿佛看见母后手持帝剑,在自己眼前战死的样子,他终于明白祁竹说的,母亲是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战,他没有理由以复仇的名义,造成更多这样的牺牲了。 人族力弱,他们在战场上的作用十分有限,但是如果没有人族的同盟,神族就永远要提防来自背后的冷箭,更为要紧的是,祁帝的帝剑是如今对抗龙族最有力的武器,如今祁帝主动表态,算是卸下了压在神族心中的一块大石。 帝剑固然重要,但人族在此战之中,仍然是弱势的一方,只是祁帝不能示弱,作为人间的帝王,他只能做出承诺,而不是摇尾乞怜。 曜日对祁帝点了点头,就像三十年前一样,人族与龙族再次结为同盟。 梧清守在火麒的床前,他在战前便受了重伤,好在有林组的及时救护,没有伤及性命。火麒醒来,就看到梧清在他床前呆坐,他想坐起身来,却是体力难支。 “别动别动,刚林组的人说你骨头断了几根,还不好好躺着。”火麒的动静惊动了梧清,她方一回过神来,忙命火麒躺下,又给他倒了杯水。 “须弥山怎么样了?”火麒在山毁前便已失去意识,根本不知道人龙两族已经开战,在他的记忆里,现在最紧要的还是护卫神山。 梧清为火麒掖了掖被角:“山已经毁了,龙族攻过来了。” “什么?!”火麒挣扎着就要起身,梧清不胜其扰,直接结了个定身法印,把他捆死在床上:“说了躺好躺好,当初叫你不要冲击缘金权杖的结界你非不听,如今骨头都断了叫你躺好还是不听,真当姑奶奶我好性儿,再乱动,当心我一鞭子抽死你。“ 当时火麒拼死相救,梧清真以为火麒命丧缘金权杖之下,红着一双眼睛就要去将祁帝碎尸万段,结果被容凛拦下,为了帝剑才没有再动手,事后才知道火麒并未身亡,在林组的带领下来到了村舍中火麒的床前。 火麒被梧清捆得动弹不得,只是着急:“人间如何?御灵司如何了?” 听到此问,梧清因为火麒醒转而亮起的眼神即刻就暗了下来:“龙族举族攻入须弥山,神族在战场后方立下了守护结界,你们的蠢皇帝让士兵和百姓都退到结界里去了,留在阵前的神族和御灵司都有伤亡,火组的人多少都受了些伤,好在没有人身亡。” 火麒还在疗伤,即使知道情况也不可能上阵支援,梧清尽量捡了些好的说与他听。 事实上,四方长老的守护结界远不如须弥山的守山结界,当年龙族虽用了下作手段杀死星云,使得结界没有守护的天神,但当时他们能攻克守山结界,如今攻破此结界也只是时间问题。 神族的三件神器,缘金权杖已被龙族夺去,万向法环随着须弥山毁化为乌有,苍玄剑被岳泽缴获,如今下落不明。 除了容凛手中的帝剑还有屠龙的能力,其他神兵在龙鳞面前都被大大削弱,好在现在生死河已毁,龙族也失去了疗伤的生河,虽不能击杀龙族,但是只要能伤到它们,还是有望能通过减损龙族的战力,取得与龙族和谈的条件的。 曜日在夜间单独召见了容凛、宛因、梧清三人,木灵从岳泽那里找回了苍玄剑,曜日再次将它交到了宛因的手上:“宛因,神族之中,由龙族晋神的不多,尚在世上的如今就只有你一个,这次与龙族谈判,我希望能由你来劝服龙王。” 宛因接过苍玄剑,容凛和梧清这才知道,原来宛因来自龙族。 “当然,对于龙王而言,仅凭一点同族的情分就要说服他退兵,这是绝不可能的,甚至可以说,只有获得这场战争的绝对性优势,我们才有同龙族谈判的基础。因此,宛因的龙族渊源不过是最终谈判的助力,真正能影响谈判结果的,还是握在你们手上的剑。” 曜日看向容凛与梧清:“容凛,你已经接过帝剑,神力的流逝不可逆转,每一位皇帝一生只能召唤一次帝剑,执剑之神一旦确认便不可更改,在你的神力耗尽之前,你需要战斗到最后一刻,在那之后,会有你的战友来守护你的安危。 梧清,三十年前我们没有保护好执帝剑的祁后,我希望这次你能护住容凛,战场凶险,与龙王一战,将由你来做他们二人的后盾。 我这一生看过了太多牺牲,本以为会变得麻木,但是当我再次来到战场上,我此刻的痛苦,曾经的痛苦,都更加鲜明,更加剧烈。守护自己的战友,与歼灭敌人同样重要。 我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在我走之前,我希望看到你们都能活着回来。“ 岳泽的囚禁摧毁了曜日的身体,获救之后,他又不得不即刻投身战场,与龙族搏斗,此刻他的身体已是油尽灯枯。 “宛因,我走之后, 26.祁帝战死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龙族的状况也远比他们此前预想的还要差,第一轮冲锋,伤亡已经远超他们的预期,没有了生河之水,受伤的龙族也无法得到及时的救治,此战若是再拖下去,即使最后他们真的能夺取此战的胜利,他们种族本身的有生力量也将受到重创,更何谈最终的统治。 几名重臣齐聚在龙王的跟前,战与退,在龙族的内部已经出现了分歧,大臣们各执一词,只有四皇子坚定地站在龙王的身后,当初他们共同谋划了弑父篡位一案,如今已是退无可退,此时如果他们退去,来日清点此战得失,他们就会是罪魁祸首,他们的统治会被愤怒的臣民推翻,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会被撕碎在利齿之下。 龙王力排众议,定下速战之计,他必须给他的民众一个交代,这是他弑父的最后一层遮羞布。 天光已经浮现,空中的夜幕即将消散,龙族就在这时向死河以南发起了第二次进攻。 黎明之前,通常是敌方最疲惫也最不设防之时,龙族选在此时进攻,就是想取得先机。只是神族和人族又怎么能真的不防备这紧要的关口,容凛与梧清早已带领众神在河畔布下法阵,只等龙族来袭。 在龙族大部队越过河岸之时,无数巨藤拔地而起,将数条龙缠在阵中,躲过阵法的龙群欲设法施救,可是那藤蔓却如数吸收了进攻,将其化作养分,越是凶猛的进攻,那藤蔓缠得越紧,侥幸越过藤蔓的龙族只得放弃搭救。 容凛和宛因没有理会龙群的进攻,而是直奔龙王而去,龙王欲以其尾绞杀两人,却被帝剑所伤,急忙回过身来,宛因的苍玄剑与龙王正面相抗,剑锋震碎了龙王的一段犄角,容凛一改昨日战法,其攻势凌厉,几乎是无所顾忌,若不是有宛因掩护,他早就命丧龙王之手。 龙王对容凛的反常也有所察觉,三十年前他虽不曾与帝剑交手,但也曾听闻持剑之人落败颇为蹊跷,明明占尽上风,却似乎就在一息之间脱力而死,如今容凛只求速胜,龙王就反其道而行,化攻为守,尽量拖延。 宛因能感受到,容凛的灵力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他正在不计生死地进攻,以求在他力竭之前能重伤龙王,为宛因换来谈判的条件。 在容凛这不要命的打法面前,龙王腰腹处已经被容凛所伤,爪上更是鲜血淋漓,但他还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熬出容凛破绽的机会。 宛因的苍玄剑从龙王头上劈头斩下,容凛借此时机,剑指龙王的逆鳞,此击若成,龙王将再无生路。 龙王九死一生之际,选择了正面对抗宛因的苍玄剑,避开帝剑的锋芒,它的脸上被苍玄剑留下了一条深深的血痕,左边犄角尽断,帝剑没能击穿龙王的逆鳞,在他腹部留下一个血口。 但这却是容凛的最后一击了,他仿佛一只断了翅膀的鸟,从空中笔直坠落,梧清虽身在战斗中,却牢记曜日所言,时时关注着宛因与容凛的动向,见容凛灵力已失,她忙张开一个护身结界,接住从空中落下的容凛。 那龙王却直追容凛而去,要报这一剑之仇,宛因追随龙王而下,一剑钉在龙王的尾部,龙王吃痛,却不回头,它定要拿下容凛的性命,以持剑人之死,来壮此战龙族的士气。 千钧一发之际,祁竹手持龙骨剑,以他全部的灵力化为剑气,出手拦下了龙王,在龙王巨大的冲击之下,龙骨剑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痕,但祁竹没有后退,剑上的裂痕越来越大,在祁竹的阻拦之下,容凛平安落入了梧清的护身结界之中, 龙骨剑碎了,龙王的利齿就在祁竹的跟前,他以法印勉力抵挡,此时宛因的剑锋已经接近龙王的致命之处,龙王不得不回头对付宛因,祁竹落回地上,龙骨剑已碎,他将残存的剑柄放进胸前,望向宛因日光中的身影,一头青龙埋伏已久,终于从他身后袭来。 青龙的利齿对准了祁竹的咽喉,祁竹此时手无寸铁,只消一咬之力,就能夺取他的性命。祁竹感觉到身后一阵风袭来,他快速结起法印,但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此时,祁帝挡在了祁竹的身前,青龙没有如愿击杀祁竹,但它撕下了祁帝的一条手臂,一时间鲜血四溅,那青龙再度张开血口,向祁竹二人攻来,祁竹抽出祁帝的玄羽箭,将阵法附在其上,狠狠地插入青龙的口中。 那青龙口吐鲜血,向后退去,赶来支援的火组在青龙四周布下惊雷之阵,数道惊雷落下,将青龙困在阵中。 剧烈的疼痛,大量的鲜血流失,祁帝的神智已然恍惚,林组的人上前为祁帝疗伤,才发现祁帝不仅失去了一条手臂,他的胸口已被龙牙击穿,他们在祁帝的伤口上撒上止血和止疼的伤药,但这仅仅只能缓解祁帝的痛苦,重伤至此,药石罔效。 祁帝躺在祁竹的怀里,流出的鲜血已将祁竹身上浸透,祁竹能感受到鲜血的温度,可怀里的皇兄却越来越冷:“皇兄,皇兄。”他只有紧紧地抓住祁帝的手,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兄长的离去。 祁帝伸出他仅剩的左手,艰难地想要擦拭祁竹的眼泪:“朕的太子像咱们父皇,朕思来想去,若是盛世还罢了,若是乱世,恐怕只有你能扛起这片江山。” 他在祁竹手中划下帝剑的召唤法印:“即日起,朕传位于怀阳王祁竹,走到今日,是朕错了,还望你能结束这场战斗,我和父皇母后,会保佑你。” 祁帝的手垂在了祁竹手里,停止了呼吸。 祁竹不是祁柏,他的记忆里没有承欢父皇母后的膝下的日子,只有自己的皇兄亦兄亦父,一路护持着他成长,这是他唯一血脉相连的至亲,骑马、挽弓、读书识字,他都是皇兄手把手教的,他记忆中高大的皇兄却再也不会醒来了,他就这样死在了 27.灭世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龙族内部的情况不容乐观,听祁竹此言,在战与退之间,或许还有其他的解法,此时人族献阵求和,对内也是一个交代:“你所说的渡灵之阵,是何阵法?” 祁竹收起了自己的剑锋,以相对平和的姿态与龙王进行这场谈判:“传闻龙族诞生之时,胎儿在母腹之中会竭力吸取母亲的灵力,以致其母在生产之时因灵力衰竭而亡,而渡灵之阵,就是由自愿献灵者为龙母渡灵,以保证其平安度过生产这道鬼门关。此阵在人族经多次试验,已确定有此效果,如果你能撤兵,人族愿以此阵结两族之好。” 宛因手上的帝剑,还沾着龙王的鲜血,只要有帝剑在,还会有越来越多的龙在剑下丧命,就连龙王自己,也不确定它还能在帝剑下坚持多久,他的角已碎,身上是累累的伤痕,祁竹所说的渡灵之阵,对他来说太有诱惑力了。 三十年前的仇恨只是过去,只有有了渡灵之阵,它们龙族才有更长远的将来,而龙王自己,也将以此逆转龙族皇室岌岌可危的统治,重新获得臣民的拥戴。 婉游在祁竹和宛因身边盘旋,宛因伸手抚摸着婉游的背脊:“我出生在龙族,在我出生之时,母亲便因诞育我而丧命,在那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想起母亲,我不仅愧疚,而且怨恨,我不知道母亲为何要生下我,要我背上这难以偿还的血债。 龙族的命运就像这生死河一样,生与死紧紧相连,这渡灵法阵,或许将是龙族隔绝在生死河中间的须弥山,从此之后,龙族的孩子将不再没有生母的陪伴,父子之间不再视对方为夺走至亲的凶手。 我以神族之名起誓,只要你能带龙族退兵,神族将永远守护世间的安宁,而不享有高于龙族的威权。“ 龙王望向生死河畔,那些被巨藤阵围困的龙族还未能挣脱,但是神族并没有对它们再行攻击,它不是不明白,神族守卫的天道就是这样的东西,他们有杀戮的力量,但是只想用这股力量去创造和平。 “好,人皇,本王会带龙族退兵,三日之后,带上你的渡灵之阵,我们三族在生死河畔立下誓约,此后互不侵犯。” 龙王向天长啸,带领龙族越河而去,梧清收到了宛因的信号,解开了巨藤之阵,林组带人清点战场,救助伤者,战争终于结束了。 在这场战争里,死去的人还是太多了,最先被冲击的人族伤亡最为严重,还有许多的神族则是死在结界之下,他们用自己的肉身,在结界之外为人族搭起铜墙铁壁。 龙族战死的数量虽少,但对于一个本就单薄的种族来说,这已经是相当沉重的损失,在撤兵之时,龙王带领群龙,衔去了亡者的遗体,它们将被葬在龙族的故土。 宛因陪同祁竹,收敛了他的皇兄,三日之后,祁帝的遗骨会随三族契约,一起被送回京城。祁竹邀请众神族与他一道回京,须弥山已毁,人族会为神族安排新的居住之地,但神族拒绝了,人族与神族的短暂同盟会随着战争落幕而停止。 人族的将士清扫了战场,夜幕再一次落下,屋外是漫天的繁星,屋内是点点的烛火,祁竹像从前一样,为宛因煮了一杯热茶,茶里放了桂花,秋天到了。 “没有了须弥山,我们就是最后一代神族,龙族得到了渡灵之阵,它们会一代代繁衍壮大,或许千百年之后,又会迎来新的战争。”宛因小口喝着杯里的茶,桂花的香气熏得她暖洋洋的,却总有许多事还是让她放心不下。 祁竹坐在她身边,把她飘到千百年后的思虑拉回了眼前:“严格的说,你已经不是神族了,过不了几天,帝剑就会把你的灵力耗尽,至于千百年之后,谁知道天道会不会演变出新的生存法则,每一天都有新的生命诞生,万事更迭,无有止境,又哪里是你能操心的完的。” 说得也是,她体内的灵力在渐渐流失。从今以后,她就是个凡人了,宛因甚至还有些隐隐的高兴,她拿起一块桂花糖糕放进嘴里,曾经在龙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后来她晋身为神,肩负起天下苍生,她为天道而战,走到如今,她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一回。 祁竹牵过宛因的手,让宛因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眼睛:“宛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我想陪你去看这个你还未曾留心看过的世界,一起走过日升日落,冬去春来,直到生命的尽头。” 宛因想了想:“可是我不想做皇后。” 祁竹大笑一声,将宛因搂在怀里:“如今虽是经过一场大战,但战争止步于生死河畔,龙族并未攻入人族内陆,人族同皇兄在时一样,还是盛世,并没有出现皇兄预料中的乱局,我这个皇位,自然还是传给我那皇侄,他从小学的就是治国之道,论起做皇帝来,那可比我强远了。” 祁竹摸了摸宛因的头发:“待将皇兄的遗骨送回京城,我们就四处游历,御灵司交给月风,我看就很好,他若是还放不下他那山野之趣,就把御灵司改成菜园子也无妨。等到我们把山川游遍,或许那时我们也老了,就回到黑市那处小院里去,躺在藤椅上看星星。” 宛因伏在祁竹的肩上,轻轻地点了点头,觉得如此安排甚好。 祁竹此时松开了手,宛因抬起头来,以为祁竹还有什么要说的,但祁竹什么也没说,他试探着吻向宛因的双唇,祁竹的嘴唇比想象中要软,宛因的身体却在祁竹怀里逐渐紧绷,祁竹安抚似地抚摸着宛因的后背,他的吻从起初的试探,转为剧烈的纠缠。 止战立约之礼如期举行,祁竹代表的人界与龙王代表的龙界,在主神曜日的见证之下,达成互不侵犯的盟约,渡灵之阵也将在约成之后,由火组代表人界,前往 28.赴死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生死相连,死不复生,生而赴死,又复生死。”曜日看向宛因,他的眼神里是浓浓的悲伤:“我和岳泽当日在天悬瀑布后面的洞穴之中找到了缘金权杖,权杖的一旁就篆有这句谶语,权杖之下还有一副壁画,壁画上龙角的女神手持帝剑,投身在缘金权杖的结界之中,当时的我们还不能理解画上的意思。” 宛因既是龙女,又晋身为神,她受人族所托接过帝剑,如今灵力散尽,成为凡人,她历经三族,所代表正是天道之力,只有她的意志,能逆转这场灭世的劫难。 祁竹首先反应过来,他连忙将宛因挡在身后:“不,谁要想把宛因带走,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他将苍玄剑指向眼前的众人,苍玄剑的剑气直逼众人而来,经过此前一役,苍玄剑在宛因与祁竹二人手上,才真正被他们守卫苍生的决心唤醒,如今的它,才真正展现出三神器应有的威力。 龙王向宛因冲来,祁竹手中苍玄剑寒意四起,众神结起阵法,将龙王拦下,龙王的利爪冲破法阵:“你们神族口口声声为了天下大义,如今只要牺牲一位天神,就能换回天下苍生的性命,你们却不肯了,这难道就是你们口中所谓的天道大义?!” “今日止战,你敢说你龙王就没有暗藏祸心,只等来日龙族积蓄力量,就再起烽烟?与其来日世间被你龙族化为炼狱,那不如今日三族尽灭。”梧清手持凤竹鞭,与龙王交战,救一人与救千万人同样是她的大义,虽然她也希望能逆转灭世之局,但她却不能眼看着龙王强迫宛因献祭。 祁竹抱过宛因,飞身下了莲台,宛因的灵力已经不能够再支持她御风飞行了,祁竹没有回头看莲花台上发生的一切,他只想把宛因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带到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去。 昨夜的诺言言犹在耳,即使现实已经不容许他们的诺言兑现,若这就是天意,祁竹只能认,可要将他的爱人从他身边生生夺去,他又怎么能容忍。 曜日阻挡了追击宛因的龙王:“献身缘金权杖是以天道之力逆转轮回,即使你能追回宛因,强迫献祭也是无用。”曜日看着祁竹和宛因离去的身影,他甚至希望他们能抛下这一切,径自离去,但是他知道,宛因最终还是会回头,这就是神族的宿命。 祁竹向前飞驰,他飞过人群,飞跃城墙,他燃烧着灵力,他不知道这世间还有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他只是向前飞驰不肯停下,哪怕身后洪水滔天,他不在乎,凭什么天道的秩序只能由他所爱的人献祭,这不公平。 曾几何时,宛因也见过这样不肯回头,飞驰离去的背影,那是她决绝的父亲,他和祁竹同样地不计后果,只是一个将她留在了岸边,一个将她抱在了怀里。 “祁竹。”祁竹听到他的名字,却没有低头看一眼宛因,他害怕听到宛因的决定,“祁竹,停下吧。” 他们已经飞了很久了,这是离生死河不远的一个北方小镇,祁竹带着宛因,落在小镇的一个凉亭里,凉亭四下无人,宛因捧着祁竹的脸,擦去祁竹脸上的泪痕:“就让我们忘掉过去的种种,像寻常夫妻那样过完今天,好不好?” 宛因没有说完的话,就是她的选择,祁竹知道,就像当初的那条鲸鱼,如果能以她的死亡,换来人世间的生机,宛因不会有第二种选择,哪怕是对祁竹的爱,也无法阻挡她的脚步。 宛因牵着祁竹的手,沿着河堤来到了城镇上,镇上的市集人声鼎沸,空气里都是食物的香气,这里的人不知道,就在百里外的生死河边,有一场覆灭全族的灾难正在发生,他们只是同往常一样,为了生活奔忙。 一个举着糖葫芦的小童不留心,扑在了祁竹的腿上,他的母亲付好糖资回头一看,自家的小皮猴子又闯了祸,连忙向祁竹致歉,祁竹道了声不妨,孩子母亲过意不去,另买了两串糖葫芦硬塞给祁竹和宛因赔罪。 大人物们的那些爱恨情仇,宏图大业,他们无从知晓,更不能左右,但为此付出的代价,却将平等地落在他们每个人身上,这又如何公平? 好吧,如果这就是宛因的决定,那祁竹能做的,就是如她所说,陪她好好地过完这最后一天。 宛因吃完了糖葫芦,又把枣糕、糖饼、杏仁露一一尝了一遍,祁竹早就发现了,宛因虽不挑吃,但其实最爱吃甜食,他带着她在市集上一样样尝过,宛因爱吃的,祁竹就格外多买一点,有这些食物囤着,就仿佛他们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 在须弥山上被岳泽拿走了万向法环,宛因的头上却还一直佩带着那根祁竹挑选的素簪,祁竹带着宛因来到一间玉石铺子,他用身上的玉佩换了一块青玉原石,亲手为宛因雕了一朵玉石兰花,他和宛因初见是在春日,那时的宛因坚毅而美丽,就像一朵幽园孤兰。 祁竹将兰花镶在簪子上,别在宛因的鬓边,宛因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好看?” “好看。”好看得祁竹根本不舍得少看一眼。 集市就要散了,天上开始落雨,宛因和祁竹进了一间戏院,宛因跟小二要了壶茶,特意嘱咐加了桂花,茶点要芝麻馅的方糕,台上笛声响起,演的原来是一出《牡丹亭》。 “祁竹,当时须弥山倒的时候,你看到了吗,漫天的灵体飞舞而出,我的父亲,星云,还有其他许多人,曾经我们不知道坠入死河的人会去哪里,可在那日我们知道了,原来他们还陪在我们身边。”宛因吃完了一块芝麻方糕,用绢子擦了擦手,将手放在祁竹手心里。 “法阵献祭或许就像死河一样,我所面对的不是死亡,那也是一片未知的领地。或许献祭之后,我也会以你知道或是不知道的形式,继续陪在你的身边。”宛 29.喜宴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神族凌空而起,纷纷向须弥山而去,可是曜日已经没有办法再登上须弥山了,他把苍玄剑交给了容凛,用他最后的力量开启了苍玄剑的剑阵,随着剑阵的启动,失去的灵力重新回到容凛的体内,苍玄剑也随之消散。 至此,神族的三大神器复归太虚,新的格局开始了。 “苍玄剑象征的是护卫苍生的力量,你的身体之所以能接纳剑阵,是因为你有一颗纯粹的守护苍生之心,你不恋栈权位,也不计较私利,三件镇山的神器都已经耗尽,此后就要靠你们自己的力量,守卫天道。” 曜日闭上了眼睛,他和他曾经的老友,终于能再相聚了。 梧清望向莲台上的祁竹,任河水在他脚下倒流,高山在他面前升起,他只是一动不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若是死河重生,悬在河上的祁竹就再也没有回头之路可走。 那莲台本就是梧清的阵法所化,梧清强行收回了莲台,但望着枯坐在岸边的祁竹,她不知道此事要对祁竹说些什么,说什么都是无用。 祁竹在生死河畔守足了七七四十九日,梧清同御灵司也在这陪了他七七四十九日,到第五十日,祁竹终于下令,起驾回京。 虽然梧清嘴上嫌弃,但火麒的伤势在梧清的悉心照料之下,早已恢复了大半,自他能下地走动来这一个月间,他每天为梧清带回一束鲜花,那都是些乡野间不知名的小花,花香不浓,却带着未干的露水。他就是一个呆子,面对天外的神女,他说不出挽留的话。 马上就要启程,梧清来到河畔送行,今天早晨放在她窗前的花是木槿,送花的呆子此刻在马上冲她笑了笑,就算是别过,还是什么都没有对她说。 罢了罢了,送走了祁竹一行,梧清转头向须弥山走去,纵这呆子不往,我宁不来? 祁帝的灵柩已先一步运送回京,封帝大典却迟迟没有举行,这两个月来须弥山所发生的一切,这一年来祁帝所做的一切,已经在京城传开,祁竹不仅有救世的大功,祁帝在战场上的传位更是许多将士亲眼所见,虽然按照旧制,皇位自当父死子继,可如今的情形,私下里拥立祁竹的大臣更多。 朝上的争执不断,祁竹在回京的路上甚至遭遇刺杀,经过须弥山一战,祁竹的战力已是今非昔比,他远可以活捉刺客问清幕后主使,但他没有这么做,不论幕后主使是谁,对他来说都没有追究的必要了。 祁竹入了京城,太子亲率百官相迎,祁竹下马,对太子行了大礼,太子扶起了祁竹:“皇叔这一战辛苦了,本王代天下臣民,谢过皇叔此番力挽狂澜,救天下子民于水火。” 太子尽可能地冷静,可到底年幼,扶住祁竹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祁竹握紧了太子的手,来到众臣面前:“先皇以身殉国,本王奉先皇遗命,护卫太子登基,三日之后,于太和殿举行登基大典。” 众臣一时无言,御灵司率先下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祁竹的意思已经明确,片刻之后,众臣也不再犹豫,跪地唱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祁竹推却了太子安排的接风宴,与太子在上书房中单独会面,他为太子打开了先祁帝上书房中的暗室:“这间屋子里,是陛下皇祖父母的遗物,皇兄一生都将自己困于这间小小的暗室之中,自苦于懊悔和仇恨。” 太子什么也没说,但他却最能体会父皇当初的心情,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后悔于自己的年幼,自己的无能,在父皇血染沙场之时,他却什么也不知情,被牢牢关在这宫墙之中。 “可是在你父皇临去之时,他是后悔的,他后悔自己将自己的心结强加在逝者身上,而不顾逝者所愿。经此一战,他终于相信陛下的皇祖父母离去时的心愿,就是希望我们兄弟二人能好好地过此余生,可皇兄此生,却没能做到。” 他看向太子的眼睛:“皇兄绝不希望,陛下重蹈他的覆辙,陛下是他的儿子,也是天下的主君,他从小将陛下当作君王培养,就是希望陛下能扛起天下苍生的重担。战场上我临危受命,不过是皇兄为了能重出帝剑而已。 为了皇兄,为了所有在此战中牺牲的人,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不要背负仇恨,不要再起祸端,以帝王之力,看顾好天下的子民,照顾好皇嫂,也爱惜自己,皇兄的在天之灵,会保佑陛下。” 太子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朕明白了,朕自当励精图治,不会令父皇和王叔失望,这间暗室,朕会下令将其封死,皇祖父母的遗物,朕会将其挪入帝陵。” 祁竹点了点头,他向太子传授了帝剑法阵,但他真心希望,这个法阵不会再有重启的一天。 三日已到,虽然时间是临时定下的,但是自从先皇灵柩回京的那一刻,登基大典就已经由礼部暗中筹备,只有龙袍是暗中预备了两份,如今以祁竹身量裁制的龙袍已被偷偷销毁,登基大典上,祁竹仍着赤色亲王冠服,居于新皇左下首尊位。 礼成,新帝登基,追谥先皇为祁桓帝。生死河一战祁竹当为首功,于公于私,新帝都有心嘉奖祁竹,只是祁竹位至亲王,早已是封无可封,故有些犯难,典礼过后,新帝邀祁竹共赴太后宫中家宴。 仅是几月未见,太后的云鬓竟已皆白,昔日皇兄皇嫂对饮的场景,如今是再也看不到了,新帝与祁竹一齐向太后见过礼,太后与先祁帝是一同看着祁竹长大的,说是长嫂如母也不为过,斯人已逝,她不愿再在孩子们面前提及伤心旧事,只是闲话家常。 饭毕,侍女们撤下酒席,祁竹来到太后跟前,向太后行了一礼,太后不明所以,忙令人扶祁 30.登山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唱得好,本姑娘赏了。”一团火红的身影走进院门中,笑着将荷包掷在火麒的跟前,火麒抬头一看,来人正是梧清:“你怎么来了?” “祁竹和宛因的喜宴,怎么能少得了我,自然是贺喜来了。”梧清在火麒身边坐下,自斟了一杯敬祁竹:“在这里给两位道喜,才子佳人,难得的一段佳话,我先干为敬。” 祁竹端起手中的酒杯,一仰头饮了,他可以感觉到,梧清身上的灵气已与此前不同,大概是已经脱了神籍,彻底下山来了。 亏得火麒今早还向月风请辞,要与祁竹同去,如今看来,竟是走不成了。 梧清的到来让宴席彻底热闹了起来,酒很快就见了底,一大半竟都是火麒喝的,他趁着醉意,牵起了梧清的手,大家玩笑着起哄,席间觥筹交错,没人发现祁竹已经离席。 后院里已经备好祁竹的马,他的行囊里背着他同宛因二人的喜服,天光微亮,他没有向众人辞行,只身纵马,向须弥山而去。 须弥山的山脚下是一条小径,路口不大,但是清晰可见,祁竹将马停在这里,沿着山径而上,走了大半日的脚程,这才依稀见到须弥山的山门。 说是山门,其实就是道路两旁两根石柱,柱前一块刻着须弥山三个字的大石算作路碑,两侧石柱上写道:山行有道前路无涯 祁竹过了石门,眼前景物骤变,他置身于一片花海之中,漫天的花瓣随风而下,须弥山的山神考验就此开始了,花海之中传来天音,第一重关卡,就是要祁竹数清楚在这片花海之中,究竟有多少片花瓣。 宛因曾经说过,每个人经历的须弥山神考各不相同,但归根结底,考验只有三重,第一重考验灵力,第二重考验身手,第三重考验心志。 既然如此,祁竹所面对的花海之考,考验的便是他对自身灵力的掌控。 祁竹释放灵力,探求这片花海的边界,虽然肉眼看去,这片花海茫茫无边,但事实上,它只是须弥山神考所释放出的结界,不论是空中的花瓣、树上的花瓣,还是地上的落花,都是这个结界的一部分,既如此,无论看上去多么纷繁,它们的数量自是有尽的。 只要是有尽的数量,那就能数得清,祁竹顺着花海的边界,自外而内,将自己的灵力顺着花枝而上,平等地分散于每一片花瓣之上。 “意随心动,灵力不稳就是心境不稳。”宛因的声音似乎就在祁竹的耳畔,祁竹将自己的手掌摊开,他的手心里仿佛还有当时宛因放下的杯子。 整个花海四周皆被祁竹的灵力点亮,花瓣原本的粉色被镶上祁竹灵力淡蓝色的幽光,灵力的包围圈以祁竹为圆心向内聚拢,微风吹过,花海上仿佛翻涌着蓝色的海浪。 包围圈终于漫过了祁竹脚下,整片花海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睁开双眼,所有的花瓣在他灵力中消融,树上的枝叶,空中的扬尘,却都还保留着此前的模样,祁竹已经能控制他的灵力,穿行花海之间而不沾片叶,顷刻之间将繁花扫尽,有如探囊取物。 他没有说出花瓣究竟有多少,但在他扫尽花瓣的刹那,花海之景散去,此关已过。 下一刻,容凛提着九乌剑,站在祁竹的眼前:“容凛?” 对面的容凛对祁竹笑了一笑,在转瞬之间化作千万张不同的面孔,祁竹眼前的人不再是容凛,他以孩童老妇、山翁少女不同形象出现在祁竹面前:“神考中一切人事皆为梦幻泡影,你又何须执着于我是谁,只要你能将此剑从我手上击落,此关就算是你通过了。” 祁竹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既是比身法,还请阁下赐剑。” 那人又换回容凛的模样:“你的剑不就在你自己身上,如何需要我来赐剑?” 祁竹并无佩剑,须弥山一战之后,苍玄剑交由宛因归还神族,龙骨剑也已经毁在龙王的手里……龙骨剑,他从怀中取出当时龙骨剑残存的剑柄,龙骨剑乃宛因脊骨所化,虽剑已毁,祁竹却一直将这截残柄贴身带着。 随着祁竹将龙骨剑从怀中抽出,龙骨剑的剑身竟然逐渐复原,完好如初了。 那“容凛”不再多话,提着九乌剑飞身而上,祁竹以龙骨剑向上格挡,他没有选择跟对方硬扛,而是将对方的剑招化开。 寒英剑法虽然只有二十九式,可其中蕴含的变招却是无穷无尽的,祁竹的寒英剑法师从宛因,却在不断磨合之中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他的剑不是凛冽的杀意,而是有如厚重的雪山,将对手所有的进攻化解、掩埋,克敌于无声之间。 容凛的剑法以强势见长,却输于莽直,正为祁竹的剑法所克,不多时,“容凛”已是落了下风,只见他狡黠一笑,向后连撤几步,一转身化作祁柏的模样,手持帝剑,向祁竹逼来。 祁柏的剑比起容凛更加霸道,他连击直下,根本不给祁竹喘息的机会,帝剑在祁柏的手上更像是一把刀,他以劈山之势,逼得祁竹只能与他硬扛。 每扛下一击,祁竹的手腕就被震得发麻,再这样下去,若是龙骨剑脱手而出,祁竹便是败了。 祁竹还在牙牙学语之时,便常在御花园中看兄长练剑,那时的祁柏已承帝位,处理政务之余,也自行修习剑法。 等到祁竹再长大一点,他也开始学着皇兄练剑,小祁竹拿着一柄小剑,不断被祁柏击倒,他赌气把剑一扔,说从此不学了,祁柏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不学也好,刀山剑雨自有为兄替你扛着,说罢抱着祁竹回屋,皇嫂早已给他备下了茶点。 可如今皇兄已经不在了,眼前的人不过是幻像而已,祁竹借对手一击之力,将龙骨剑向上抛出,一个纵身跃起,提剑而下,这是寒英剑的第七式,樱落。 祁竹抛弃了此前的 31.晋神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不知道走了多久,有一位夫人领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童从山上下来,这是这一年来,这条路上除了祁竹以外,唯一经过的路人。 祁竹向夫人行了一礼,侧身让过,夫人回了一礼,径自下山去了。 就这样又走了许久,祁竹身旁偶有下山之人经过,祁竹偶尔致意,更多时候只是专心赶路而已。 直到有位白衣书生停在山路上,主动与祁竹攀谈:“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祁竹望向山路,台阶之上仍是没有尽头:“往前去。” “路过的都是从山上下来的人,你为何不问问我们,这前面究竟是不是你要去的地方,也不问问前路还有多长?”那书生手里摇着一把竹扇,倒像是祁竹从前的模样。 “我只管往去处去,不论前方有什么,前路有多长,只要我走下去,最终都是会看到的。” 祁竹别过书生,继续向前赶路,那书生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你已经走到了。” 四周的草木尽数消失,眼前的台阶化为平地,一座宫殿自祁竹面前拔地而起,容凛迎面向祁竹走来:“你神考已毕,三十三天天神祁竹,我以主神之名见证,须弥山神殿为你而开。” 须弥山神殿之门缓缓开启,每位晋山的神族,都可以在神殿之中召唤自己的本命兵器,容凛的九乌剑,梧清的凤竹鞭,还有宛因的龙骨剑,都是晋山之时于神殿中召唤而出。 祁竹将手放进召唤池内,没有兵器出现,龙骨剑却灵光大振。 “看来神殿赐给你的,就是宛因的龙骨剑。”容凛走到了祁竹的身边。 祁竹的手再一次握紧了龙骨剑的剑柄,龙骨剑自此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此后龙骨剑将随他感召而出,他感受着龙骨剑的剑气,曾经宛因的龙骨,如今已成为祁竹身体的一部分。 祁竹住进了三十三天的半年后,在容凛的安排下,祁竹做了启明书院的先生,菩提树下有时会诞育少年乃至幼年的天神,登山晋神的神族中,也不乏未经世事的年少之人,他们会在启明书院中修习神史律令,也修炼武艺阵法。 数年后,须弥山继宛因之后,又迎来了一位龙族的神女,祁竹同容凛一道,将婉游迎入了神殿,婉游晋身为神的模样很像宛因,但却有着比宛因更张扬的一头红发。 祁竹将一把沙子撒在沙盘之上,落在沙盘上的沙子变化作祁竹故事中的角色,学子们围在祁竹的身边。 “这片土地上,有狐狸、兔子、农夫和猎人,猎人会捕猎狐狸,将皮毛贩卖给农夫作过冬的御寒衣物,狐狸则捕食兔子。如果猎人将狐狸捕杀殆尽,那兔子失去了天敌,就会过度繁衍,土地上的植被不足以养育这么多的兔子,它们就会开始以农夫的菜地为食。 兔子吃光了农夫的菜,没有收成的农夫也就无法向猎人购买毛皮,最终在这片土地上,狐狸、兔子、农夫和猎人都逐渐灭绝。这就是天道,即使你手握着绝对的力量,滥用这种力量,最终也会走向灭亡。” 婉游向祁竹问道:“既然天道自有循环,那还要我们神族做什么呢?” 祁竹又向沙盘上撒入一把沙子:“如果有一天狐狸恐吓了兔子,又以进献毛皮为代价诱惑了农夫,与兔子、农夫各自结盟,设计捕杀猎人,兔子出于恐惧,农夫出于眼前的利益,都同意了狐狸的方案,在这个同盟捕杀完所有的猎人之后,失去钳制的狐狸就会逐步侵吞掉剩下的兔子和农夫。我们神族要做的,就是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散学的钟声响起,祁竹答应了婉游,今日要陪她练刀。她从前在人间时就想着偷师宛因的寒英剑法,怎料须弥山神却自有安排,她的本命兵器乃是一把名唤“玉龙”的长刀,可她偏不死心,硬是从寒英剑法中悟出了一套刀法。 因为刀剑器形的不同,婉游摒弃了寒英剑法中轻盈灵动的部分,只取其中大开大合之意,且每一击都加以劈山之力,她同祁竹过了数十招,直到她自己力量耗尽,才败下阵来。 虽然这套刀法脱胎于寒英剑法,可是化繁就简,别说是寒英剑法的原貌,除了婉游以及长久修习寒英剑法的祁竹,旁人怕是连她的刀法路数都难以摸清,颇有些大象无形、大音希声之味。 婉游称其为“如是刀”,她不愧是祁竹的学生,这名里满是玩笑之味,细品之下,又有几分禅机,祁竹夸她取得很妙。 每天夜里,祁竹都会在悬天瀑布下的潭边坐坐,天上的月亮离须弥山很近,祁竹想,宛因一向喜水,在三十三天之时,一定也常常像这样坐在谭水边,月光柔柔地盖在她的身上,她常穿苍青之色,月光下的她看上去也如谭水一般宁静。 夜逐渐深了,祁竹返回三十三天,容凛却等在那里,他递给祁竹一封书信,并两张请柬:“人族小皇帝给须弥山来信,说是当年三界之战,龙息影响了不少人族的兽类,加之当时的龙化兽军也有些走脱民间,不知道如何处理才好,请须弥山派神使下山,与人族议一议此事。” 祁竹接过了容凛手上的信:“新皇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哪里还是小皇帝。” “这信上可是指名要我让祁竹神使下山,三界之战都过去这么些年了,皇帝这才想起来要处理龙化兽的事?我怎么听说,梧清这些年借着清理龙化兽的由头,带着御灵司在人间三山五岳地玩了个遍?”容凛也知道,这不过是皇帝找了个由头来请祁竹下山,不是什么正经事,去不去的全在祁竹自己。 “过了谷雨就是皇嫂的寿辰,今年是皇嫂的五十整寿,想必是她给我那侄子出了难题,非要见我一见。”祁竹放下了皇帝的信,拿过桌上的请柬,那是火麒同梧清的喜帖:“这俩冤家过了这么些年,总算是修成正果了。” “我还是头回见到喜帖上明明白白讨要贺礼的,这梧清也是别开生面,还惦记她埋在三十三天的那几坛子酒呢 32.终章 《怀龙纪》全本免费阅读 鲸鱼注视着宛因,静静地等待她的答案。 可是宛因摇了摇头:“不了,我要回去。” “回哪里去?” “回我的来处去,那里还有人在等我。”宛因的表情柔和而坚定,仿佛不惧再回到无尽的黑暗之中,也不担心根本没有回去的路,她就是这样,从始至终,清楚地知道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不论在什么样的境遇里,只专注走自己的路。 “我明白了。”鲸鱼的眼睛闭合,宛因四周的光芒逐渐暗去,她再一次回到了五边的黑暗之中。 梧清和火麒的婚礼没有在御灵司的小镇上举行,她们安排在了须弥山脚下,那个曾经见证三界之战的小村庄里,当年村子被生死河水淹没,在河水退去后的几年里,村民们陆续回到了家乡,在这里重建了小镇。 当年安排食宿的婆婆又一次包揽下梧清和火麒的婚宴,她还记得当年的宛因:“当年那个青衣青剑的姑娘,如今怎么不见?她爱吃我做的珍珠酒酿,明天酒席都预备下了,只是不知她还来不来?” 梧清这个新娘子近日总是在笑,听到这个问题,她却难得地沉默了许久,她抬头向须弥山望去:“她近年来外出游历去了,明日也不知能不能赶来,不过她相公是要来道喜的,她那相公你也认得,就是当初那个总跟在她身边的红衣公子,明日还带了个也爱吃甜的小姑娘,这珍珠酒酿多备一些,说不定你备着,她就来了呢。” 婆婆脸上堆笑:“当日我就看着姑娘同那公子不错,天生的一对璧人,如今喜结连理,还有了个小姑娘,就更好了。姑娘你明日出嫁,也是佳偶天成,婆婆给姑娘先道喜了,琴瑟和鸣,白头到老。” 火麒进了屋,正听到了这话:“在这里谢过婆婆吉言了,梧清,月风自己赶着马车从京城里来了,运了一车的果蔬,说是他自己从御灵司菜地里新鲜摘的,做我们的贺礼,你快出去看看,这搁哪儿好啊。” “都运去厨房,婆婆明儿个一块加菜,还能再封起来运回京里去不成,什么呆子。”梧清头也不抬,宾客已经陆续到了,往来接待的事儿梧清全扔给了火麒,横竖梧清说什么他也不恼,听到这个安排,回头就出去办了,连日来无论再怎么忙乱,他脸上的笑也不曾消失过。 “一拜天地。” 青山绿水之间,梧清与火麒下拜,他们面前是一块无字碑,纪念着他们共同守下的这片天地。 “二拜高堂。” 火麒父母皆已亡故,梧清是须弥山诞下的天神,两人对着须弥山与生死河的方向遥遥一拜。 “夫妻对拜” 她们的爱情始于南楚的密林之中,一个是须弥山的神使,一个是御灵司的部将,他们各怀心事,却最终走到一起,差点经历了死别,又经历过生离,最终走到了一起,此后生同衾,死同穴,永不分离。 礼毕,火麒一把将梧清的盖头接下,他才不要他的娘子饿着肚子在洞房里等他,他的新娘只能跟他比肩而立,他拉着他的新娘子,在来宾的注视下大步向席上走去,梧清哈哈大笑起来,向来宾们大喊:“开席!“ 祁竹先是进京给太后过了寿诞,才在婚礼当天赶到了须弥山脚下,他将容凛吩咐的贺礼给新人们带到。 梧清启了封,这是她亲手所酿,又在须弥山藏了十年的酒,光是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