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是这样的女郎》 第1章 重伤回家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郎》全本免费阅读 夏末,洛国,庆阳侯府。 “......郡主养伤,需用府内珍藏老参。” “老奴守这库房十载,竟不知咱们库房有那等子老参!” “你!郡主是咱们侯府的郡主,是主子,依咱们庆阳侯府的富贵,怎会没一棵百年老参?!殷嬷嬷莫要泼皮!” “老奴说没有,就是没有,映秋姑娘别为难老奴,恕不送姑娘了!” “啪!”一下,关门声。 映秋憋着气红的脸,快步穿过一条九曲回廊,经过庆阳侯府的后花园,再迈过流水曲折的假山,走回朱雀堂。 名字乃自家郡主亲题,“朱雀堂”三个大字笔法强劲又飘逸,入牌匾三分深,可见书**力。 回到朱雀堂正室。 小侍从刚煮好参汤,端着水盆的映红走过来,看到她两手空空,瞬间明了。 她禁不住叹气,“咱们朱雀堂库房有珍稀人参,何苦去前院自讨没趣?” 映秋接过参汤端进里屋,看到黄花梨雕漆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庆阳府郡主江蕈。 她止不住落下泪来,“自从疼爱郡主的长辈走后,这府里多是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狗东西!我若不去提点一二,我们郡主往后在这府内日子怕更不好过。” 说着映秋走上前,摸了摸碗身,觉着温度刚好,用汤勺小心伺候着江蕈喝点参汤。 战场上追击残余敌兵的江蕈,不知为何竟让敌军反向摸着路线,遭受偷袭。 “嗖!”被一支暗箭从后背射中,箭矢几乎透过前胸,性命堪忧。 副将秦明,八百里加急军报朝廷,江蕈被从凉州送回京都侯府养伤。 路途中已昏迷五日,配着一名军医并几个忠仆暗卫,走小路悄悄护着送回。 郡主刚回京都之时,陛下曾让御医过府诊治。 御医来时,前院的人还会场面上装装样子,侯爷江保安和他的继室林夫人曾来朱雀堂探望。 待郡主苏醒,御医说万幸伤者身子骨底子好,伤口缝合后稳妥愈合、毒素清除,只要好生静养,一两个月就能康复。 御医不再来,府内医者每三日例行看诊,前院竟然连基本的样子都不愿再做。 别说过来探望自己女儿,便是一颗人参都吝于送给郡主补身子伤后虚弱。 方才有了前面映秋去前院找继夫人讨要人参不成,反倒被她的仆从羞辱一番。 江蕈依靠着床,虽盖着锦被但仍能瞧出她身量修长,鼻若悬梁。 此刻她脸色惨白,嘴唇裂着干皮。任由映秋给她喂参汤,瞧着映秋压抑的凄然和眼角的泪。 一向心宽的江蕈终是不忍,“等我伤好之后,便和朝廷奏请,咱们再回凉州大营,这府内待不了几日,不必和他们计较。” “凉州西北苦寒之地,郡主您当真要这么躲着他们过日子吗?”映秋说完,用丝绢帮江蕈擦了擦嘴角,继续道,“老侯爷生前,命我等守着郡主您过活,守着您继承这侯府......” “父亲春秋鼎盛,正值壮年,以后这个话不可再提,以免落人口舌。”江蕈打断了她的话。 “是,奴婢错了。”映秋低声回应,扶着江蕈躺下后,端着碗走到窗边的茶几旁。 屋中闷热,映红寻了个古色镂花铜盆盛了满满一盆的冰块,放置在桌面。 又打开了窗子,三足龙泉青瓷香炉中微烟袅袅,被风吹散,屋中立时盈满了淡淡的冷香。 江蕈闻着那安神的冷香,身体疲乏,有了困意。 睡意迷蒙之际,想到已去世的母亲和祖父母,想到幼时母亲温暖的手牵着她,给予她无限的爱;想到前年祖父那场败仗蹊跷,这两年她在凉州接替了祖父的位置,也在暗中调查各种内情...... 映秋瞧着郡主将睡,轻轻挥挥手,命奴仆们退远了伺候。 朱雀堂一下静默下来。 “医者不是说已无大碍,怎么这大白天的又躺下了?!”嗓音尖锐而不满。 正是江蕈的父亲,现任的庆阳侯爷——江保安。 声音还未落地,江保安已踏入门内。 隔着老远的距离,他居高临下瞥了眼躺在床上的嫡长女,站在屏风前不再往前。 父亲不喜自己。江蕈自有记忆起,便觉得与父亲不甚亲近,后来母亲去世,继夫人进门后,父女情分更加淡薄。 等到祖父请来旨意,指定江蕈为燕阳郡主继承凉州大营,言明日后她可招婿在侯府。 父亲对她甚至是厌恶。 江蕈小时候十分勤勉,学武练字、骑马挽弓、晨昏给父亲和继夫人请安......希冀能获得父亲对她一句肯定,但从未有过。 长大后,便慢慢不再渴望所谓“宽厚如山”的父爱。 元配张氏去世后,刚过头七,江保安就续娶了继夫人林氏,很快便有了第二个嫡女——江焕,单看名字,便能察觉出,对次女的喜爱。 不像自己“蕈”, 生长旷野草地、树木上的菌。 站在屏风外的江保安久不见长女过来请安,非常生气,他觉得二女儿乖巧嘴甜,万事恭顺父母。对比之下,长女就是个冷冰冰的蠢木桩。 老庆阳侯夫妇在世时,因孙女年幼失去母亲。 自知儿子贪恋女色,府内美娇妾抬进一房又一房,不停歇,整日沉迷色相迷惑、皮肉温柔,是个不务正业之人。 不久继夫人就进了侯府。 后面,大孙女在侯府的日子越发艰难。 最后,祖母把江蕈接到祖父的任上,放自己身边,亲自教养。 琴棋书画、文韬武略,教**先生都是高薪聘请,有时不吝亲力亲为。 祖父母对孙女舐犊情深、相伴相惜,拳拳之心暑往冬来相伴十载,直至祖父前年仙逝。 祖母受不了打击,重病也跟着去了。 成年后的江蕈,对自己混不吝的父亲没法正眼直视。 恰巧,父亲也如此看她。 江蕈年幼时询问祖父,为何把父亲养的这般难堪大任。 祖父深深叹息,大手抚着她的发顶,说因早年忙于打仗,奔波在外疏忽了子女的教育。 ...... 江保安怒目瞪着依然躺在床上的长女,厉声斥道:“你祖父祖母,没教过你见到长辈应该行怎样的礼节吗?” 闻言,江蕈收起飘远了的思绪。 合上眼,掩了掩心中痛色,低声道:“父亲息怒,不是我不给父亲行礼,实在是身上伤势未愈,下不了榻。” “你!”江保安用手指着脸色苍白的长女,因发怒 第2章 采选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郎》全本免费阅读 自那天侯爷来过朱雀堂,除了医者,再无外人来访。 整个朱雀堂静默下来,好似上下奴仆并着自家小郡主,一起养了场伤病。 江蕈每日喝药、外敷,仔仔细细配合着医者养伤。 若说有何不适,除了身体上皮肉的疼痛,精神上也时不时泛起恍惚。并不爱伤春悲秋的她,睡眠也一直很好。 不知为何这段时间总多梦,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境。 有一次竟然梦到自己,一心为家族为朝廷,最后遇困境被娘家舍弃不说,竟还被所嫁的婆家休弃,一生无子,从祖父手中接管的凉州大营也被夺走,凄惨收场...... 清晨醒来惊得满身冷汗。 映秋端着盆热水进来,绞着绢帕给她擦拭身上的黏黏汗水。退出房门前,江蕈唤她加重一毫安神香的剂量。 待能下榻提笔,挂心军营之事的她,写了封书信让仆从邱英,传人,快马加鞭送出。 半月后,大选之期到来。 光线透过马车上的细竹条卷帘和厚重湖蓝色布幔,一点点暗下来。 起先车内就光线昏暗的,现在愈发的空气儿沉闷。 人在车里坐着,时间稍微久点,浑身不舒服。 江蕈已经靠着马车斜躺一个时辰,身子骨还未完全康复,她现在并不想顾及仪态端庄。 大概是快到神武门前了,马车的行进速变得越来越慢了。 尽管宫闱规矩大过天,窗外还是传来压得极低的,喁喁的女郎低语。 “这城墙和门楼……真高嗬!” “听说正月十五分别摸遍神武门两边的大铜环,必将心事圆满,能生贵子。” 有活泼女郎立刻捂嘴笑起来,“不害臊,八字还没一撇,就想生孩子的事了……” 江蕈也只是十九岁的姑娘。 听着这年轻话语,她生出趣味,伸手悄悄打起了车子的垂帘,去看一看外面的情况。 迎面一阵早秋凉风,吹得人精气神了点。 往前看去,约莫三十辆排马车在宫门前汇聚。 出身显贵的几家公爵侯府家的马车上插着各府邸旗帜,车辕上竖立的双灯映着还没大亮的天色,自神武门向南延展,把南戴河两畔都照亮了。 再往前看,门栏前应选的娇女郎都下了车。 门禁内、外,宫禁和礼部官员们交接人员、核对名单,核验无误后人和车一道进了神武门。 江蕈知道进入神武门后,要各家采选女郎独自进保和殿。 她探身对赶车的邱英说道:“你不能和我一块儿进宫,记得回去守好朱雀堂,这一两天闲杂的一只蚊子都不许放进去。” 驾车的邱英扭过头,轻道:“小的明白。郡主您进去后,小的赶着马车打神武门东夹道往北出宫。等明早采选结束了,还上此门来,小的还在这老地方等着您,接您回府。” “嗯。” 江蕈看着眼前这宫禁高墙,叹息,人生际遇变化奇特,恍若做梦。 前些日子,还在西北凉州策马奔腾,天苍苍,野茫茫,天地黄沙间恣意妄为的女将军。 如今竟然恪守着世家贵女的言行,在这大内参加采选。 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听得前面太监通报,这筛选得宫内选一晚上,估计明日上午结束。 这阵仗着实大,不愧是皇宫。忽然听见外头一声公鸭嗓,招呼着,“各位女郎,点卯列队。” 邱英打起车帘,躬身向上架起一只胳膊递给江蕈,他心知自家郡主伤势未愈。 江蕈借力搀扶了一把,从车内探出身,走下马车。 她神色镇定自若,一双美目并未打量四周,只用余光扫了园子里的风景,满目奇花异草、亭台楼阁。 保和殿内,燃着成排的灯笼,有一位太监耸立着肩膀,垂着头像一只被阉了的鸡仔静默慢行,带领着她们,一直将她们带往了灯火辉煌处。 宫灯高悬在头顶,伴着壁上彩画,连人带景儿,都显得美轮美奂。 二三十位如花似玉的贵女们,恭敬列于两侧。 她们各自衣着华丽,姹紫嫣红,佩戴着香囊挂饰,用心者甚至化了精致的妆容。 一时间婀娜多姿、楚楚可人、高矮胖瘦、秀色可餐、国色天香、丰腴劲瘦……齐聚园内。 清一色妙龄女郎,年龄都在十五六岁左右。 江蕈记得太子今年十七岁,而自己十九,这算的上大龄剩女了。 洛国宫规,从勋贵世家女郎中选秀是为了扩充后宫但并不仅仅为妻为妾,未中者亦可自由选择留在宫中任职女官。 这成为一些在家中不得宠又无法出仕的女郎一份不错差事。 按照官职品级,俸禄不同,五年期满可离宫。 离宫后若是觅得良人成婚,运气好的甚至可嫁入高门为正妻。 或凭着宫中文书自立女户。洛国虽说国风开化,但世间待女子是 苛刻的,若能自立女户,那便是另一番自由天地。 江蕈伤势并未痊愈,也根本无意采选。 只是为了母亲的 第3章 成遗愿,接圣旨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郎》全本免费阅读 手持三根香的江蕈,站在肃穆森冷的室内。 因外面是晴朗大白天,并未点烛火,祠堂内,光线算不上明亮。 侯府几代人经营,繁华不衰,即便朝代更迭有不少世家折损,但庆阳侯府并未受太大波折。 因祖父在世,有从龙之功,更是将庆阳侯府推入首屈一指的勋贵之列。 江蕈看着眼前江家的列祖列宗牌位,长久的静默着。 这是江家的祠堂。 祖父生前曾叮嘱,“阿蕈,祖父走后这庆阳侯府,需你撑起门楣。” 可眼前富贵荣华的侯府,谁又给她撑起一小片天地呢? 花梨色木牌上刻江张氏之灵位,江蕈颤声细语喊了声,“母亲。” 当然是,无人应。 一滴眼泪顺着江蕈光洁的脸庞,滴入脚下的青石板砖,悄无声息。 江蕈呆愣,许久不曾流过泪的自己,战场上刀枪无眼,流血也不皱眉头的自己,竟也是个会哭的女郎?赶紧收敛了悲伤,擦拭掉泪珠。 恭敬地上前一一敬香。 而后抱起了母亲的牌位,这是她能为母亲做的,母亲若是泉下有知定会欣喜。 踏出祠堂高高的门槛。映秋心知此刻自家郡主内心悲痛,立马走上前,来扶她。 “郡主,朱雀堂内香案都已布置妥当。” 江蕈点了点头。主仆几人由宗祠往朱雀堂方向行进。 “**的,大姐姐这是做什么?”忽的一声娇呼,江蕈乍一听到这声音,眉头已经皱起。 她知道这是那后母所生的江府嫡出二小姐——江焕。 头上戴着金丝镶红玉髻,耳垂点缀鎏金珍珠,身着翡翠撒花洋绉裙;长挑身材,鸭蛋脸,肤若凝脂,通身的气派。 老远看一眼,任何人都能瞧出,这位二小姐真真是侯府温室中娇养出的富贵花。 与身着素服的江蕈,鲜明对比。 几息间,江焕已走至身前,瞧着江蕈怀中抱着的牌位,含笑询问:“姐姐要三思,身为子女,怎可将先夫人的牌位从江家祠堂取出?此乃大不孝之举。” 江蕈待她说完,忍不住嗤笑一声,语气嘲讽:“这是我母亲与我之事,与你何干?” 在外人面前一直守礼有节的江蕈,大多说话平和,待人不咸不淡,很少这般疾言厉色。 江焕呆住,出言,“我可是为你好......” 江蕈却不愿耗费时间与她攀谈。 带着仆从,无视眼前这尊“乐山大菩萨”,众人抬脚就走,留下懊恼不已的的江焕,在背后跺脚。 回到朱雀堂祭拜亡母的江蕈。 并不知晓,此时宫中已派出怀忠公公在来江府的路上。 ...... 映红挡了来朱雀堂报信的前院管事。 映秋神色慌张,快步走进来向江蕈禀报:“怀公公亲自来宣旨,侯爷让人来催郡主去前院接旨。” 江蕈压制胸口处砰砰砰的激烈跳跃,清了清嗓子,“嗯,不着急,去接圣旨自然不好这身素服,过来帮我挑身衣服。” 映秋赶快让人向前院回话,又入内室打开紫檀木箱子,给自家郡主挑选衣服首饰。 前厅怀忠公公一众太监立在前厅,庆阳侯几次让座看茶,都被婉拒。 众人只眼巴巴,等着庆阳府郡主来接旨。 林氏站在江保安身侧,偷偷攥紧袖子,心中揣测这圣旨中是何内容,该不会被选中为太子侧妃? 若是选中,就让张氏所生的女儿,去大内折断翅膀,压弯她张氏的脊梁!方才叫人痛快! 江蕈着一袭绯红长裙,一根发钗简单挽起满头乌发,缓步踏入前厅,朝着怀公公等人行了见客礼,朗声道:“江蕈见过怀公公。” 怀公公道了一句不敢当。 瞧着眼前有点英气的女郎,温和道:“郡主跪下接旨吧。” 待众人在厅内跪下,怀公公缓缓打开卷轴,“……庆阳侯郡主江蕈,姿容无双,品貌端方,文韬武略……赐婚予皇太子姬无由为太子正妃……” “燕阳郡主,您请吧。”怀公公露了个笑脸。 江蕈看着眼前绣了五爪龙纹的明黄锦缎,双手接过,领着江府众人磕头跪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等今日一是来宣陛下圣旨,二来陛下和皇后感念燕阳郡主多年随着老侯爷镇守凉州之功,今日特送来聘礼。”怀忠公公说着,手一挥,府门外便有大内侍从陆续抬着箱柜进来,“这是皇后命内务府拟定的聘礼单,还请燕阳郡主过目。” 聘礼:黄金五千两、白银一万两、肥羊一百只、战马一百匹、美酒一百坛、绸缎布匹八十匹、美玉宝石六屉以及知太子妃出身武将,更是连各类兵器兵法书籍也送来整整两车,还有珍稀天山雪莲、党参、鹿茸等珍稀药材。 江蕈合上单子,邱英立时上前来,江蕈从他手中接过一个金丝绣元宝的钱袋,双手递给怀公公,“辛劳 公公一众人跑这一趟,还望拿着喝盏茶。” 怀公公推辞不收,江蕈笑道:“您老不缺茶水喝,为底下小的们收下吧。” “得,谢郡主美意。”怀公公点了点头。 最终将钱袋收在身后的小太监托盘上,作揖,带着众人离去。 江保安若局外人看完全程,等大内之人退去,终于似梦醒过来。 “既然圣旨和聘礼一下,那就安心待嫁,”江保安望了望一院子的聘礼,补充道,“收入府内库房,待大婚抬去宫中。” “谢父**意,不用了。朱雀堂库房很是宽敞,您知道祖父还在世时就应允下朱雀堂私库这事的。”江蕈抬头平视江保安回应。 “你!”江保安缓了口气,“此次嫁入皇家,江府就是你的娘家,是你的依仗,往后荣宠都是息息相关,为人儿女,你要心中有数!” 江蕈勾唇一笑,“哦,是吗父亲?谨遵父亲教诲。” 林夫人站在旁侧看着这父女二人,唇枪舌战,眉梢眼底带着笑意。 张氏之女又怎样,想要你女儿恣意的活着?那就送她去皇权旋涡中,看她如何恣意。 江蕈瞥了一眼林夫人,没有错过这位继母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和二妹眼中的自得。 江蕈何尝不懂这内宅中的弯弯绕绕,她之前不屑这妇人手段。 眼下发觉,可不要小瞧内宅隐私。她心中暗念:“且让你们自在一段时间。” 不愿在前院上演家和万事兴。 江蕈回到朱雀堂书房,放下手中的圣旨卷轴,闭上双眼,吸气、呼气......直到调匀心绪。 待睁开双目之时,她已敛去震惊之意。 转头吩咐邱英:“明天你去京郊庄子上,调两个暗卫过来,” 皇上已经下旨,父亲又一点也不会疼惜她,多几个人手在身边总是好的。“今日圣旨,八月十五成亲,这婚成的怎会如此着急?” 定是有什么事情,自己还不知道.... 第4章 添妆一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郎》全本免费阅读 转眼到了八月初十,距离大婚就剩下五天。 这日,夕阳映红半片天际。 一阵马匹的嘶鸣声在庆阳侯府门前,高亢响起。门房的老王探出一个脑袋,查看来人。 对方利落翻身下马,双手抱拳:“在下凉州秦将军所派,求见燕阳郡主。” 江蕈在朱雀堂的迎客厅接见了来人。军中将士众多,但江蕈记性很好。刚踏入门,一眼认出这是秦明的亲卫队中的侯建。 “见过郡主!”来人拘谨的候在厅内,江蕈的脚还没落地,这名肤色黝黑的小将已快速行了军营之礼。 “我眼下已不是你的大将军,不必如此大礼,起来吧。” 侯建,涨红了脸但因他肤色黑,一张脸,红中带黑、黑中发亮,知道郡主说的在理,又说不出宽慰前领导的话来。 恍然间,急忙解释此次来的目的,“秦将军已收到郡主您的书信,特命小的亲来一趟京都。” 说着从胸口处掏出一封书信,双手恭敬呈上。 江蕈接过看了一眼完好的信封私戳,并未立时拆开。 “秦将军特命小的将郡主您的坐骑雪卢马,送来。另外给您添妆单子在此。”侯建说完,又谨慎取出一小册,垂首恭敬递上来,“将军说郡主您看后,自会明白。” 江蕈因被选中太子妃待嫁,关于凉州大营的兵权早些天已被收走,帅印已上交。受伤回京的原因,也只说敌军来犯,被困不敌。 实际上她在查之事,已隐约有点一丝头绪,之前去信也是叮嘱秦明暗中留意。 展开这份添妆单子,短短一句,“老侯爷伯乐,吾等方能幸入凉州军营,生死与共数载,统帅只郡主而。” 江蕈合上册,知道老部下命人,赶在大婚前送来自己的战马与这份嫁妆单,其忠心可照日月。都说人走茶凉,自己走了,这茶竟然没凉。 祖孙二人多年倾注在那片土地的心血没白费。 “瞧你满脸灰,可用了膳食?”江蕈关切道,“我记得你祖籍就是京都,此次秦将军是否让你探亲后,再回凉州?” “小的粗人一个,路途中已用了餐。秦将军命小的,等郡主您大婚后再返回大营。”侯建局促地挠了挠头,“原谅小的我大不敬,嘿嘿......将军原话是说凉州兵士也算您的半个娘家人。” 江蕈闻言不禁展颜,“人多眼杂,府中你不能居住。你先回去探望你的家人,后面随邱英做事,听他差遣。待回门礼后,再回凉州。” 侯建朗声应下,告退。 江蕈此刻拆开信来,信简短,她一目十行看完后,随即将信举到烛火上焚烧,火焰吞噬着“右相门生居金为新任将军......”几字。 江蕈亲自去府门处牵马,一路到后院的马厩,老马识主,刚一靠近它便打了个响鼻,用头蹭蹭江蕈的手,老伙计又见面了。 用过晚膳,天色已黑压压一片。 向来稳重的映秋脸上带着意外之色,进来说二夫人带着一双儿女过来。 “二婶?”江蕈疑惑。自家这个二婶自嫁入侯府就老好人,不争不抢,好似侯府中的小透明。她此时来做什么呢? “大姐姐的朱雀堂,哎呀,侍从这真是明晃晃刀身呢......” “阿哲,不可!” “娘,你看姐姐.....” “嘘,别吵你们。” 江蕈习武出身,耳聪目明,在厅内听着外面的来人声。 等二婶领着儿女进入厅内,江蕈招呼上茶看座。二婶陈氏有些不自然地坐下。 江蕈常年不在府内,但也知道十三四岁的姑娘是二叔的长女江可怡,右侧是二叔的儿子江哲。 “二婶请喝茶。” 摸不清对方此次因何到访,江蕈也端的好客,客客气气的招呼,看向堂妹堂弟,点头致意笑着道,“三妹、四弟好。” 江可怡和江哲,忙蹲身行礼,“大姐姐安好。” 陈氏喝茶,眼睫毛轻微颤了下,慢慢合上盖,并未出声。 厅内就这么一瞬息安静下来。 毕竟是小姑娘,江可怡眼咕噜噜看母亲,又瞧大姐姐,率先开口:“大姐姐见谅,天色已晚,扰你清净。因你大婚在即,我没什么拿的出手的礼物相赠,有支绿雪玉簪觉得很适合你,做了些香囊手绢,今日央求母亲陪我来......” 说着拿出一个小包袱,走上前放到江蕈的案前。 盯着这不起眼的小包袱,江蕈明白二叔是心无大志之人,并未承官职,无俸禄。只吟诗作画、养鸟斗雀,在府内帮忙管理庶务。 而林夫人过门后,二婶和软的性子,被打压的很是无话语权,平日也就遵照祖父在世定下的规矩,二房从公中支银子过活,虽说是二房,但比不上大房的富足。 江蕈解开包袱,打开一个小金匣,里头摆着一支水头很好的绿雪玉簪,价值不菲。其余,正如三小姐所言一些闺阁女子手作的手帕,荷包上贴了纸条注明有 驱虫的、醒脑的、辟邪...... “谢谢三妹妹的心意,我很欢喜。” 江可怡原本忐忑,自己的添匣礼拿出,大姐姐瞧不上,没成想,她说她喜欢。 小姑娘立马乐开怀,笑的一口小银牙在烛光下亮晶晶的。她打小就钦佩这个大姐姐,虽然见面很少,但她就是很喜欢这位姐姐。 站在一旁的江哲才六七岁,也想送些什么,可是他一个幼小郎君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 想了想,朗声说道,“待我长大,若是大姐夫欺负你,我定要去揍他!” 陈氏吓的慌忙去捂他 第5章 添妆二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郎》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日,雨过天晴,碧空**如洗。 “郡主,左相府的六姑娘递了拜帖找你,”映红走进来,想着自家郡主见到好友定会开怀,不禁脸上带了喜色,“瞧她风雨兼程的样子呢。” “刘合宜?”看书的江蕈挑眉,“快请她进来。” 没多久,就听到一阵清越如金铃的少女声音,“你家的仆从越来越有行伍之风,瞧这站姿!” 江蕈面带笑意,斜睨了一眼拍打衣袍灰尘的人,赶快走上前来相迎。来人十六七岁,眉目清秀,虽身穿男子装束,但江蕈知道,眼前是位女娇娥。 “你几时回京都,怎么也没人来递个信?” 刘家是官宦世家,刘合宜的叔父更是当朝的左相刘文。一般世家勋贵与清流文官没什么交集,各自看不上眼。 但刘合宜特别,因洛国女子可科举考官,自小读着圣贤书,长得也文静秀气,但她性格却活泼的像个猴。儿时偶然认识了江蕈,两个人竟出奇的合拍。 二人说是闺中密友不为过。虽后来江蕈去凉州,但喜爱游历山河的刘合宜没少往凉州跑。游历去到什么有趣的地方,必定给江蕈写信。 刘合宜在家排第六,自幼读书便展现了不同凡响的天赋,过目不忘、提笔成诗……刘家同辈之人没一个比得上她。家中长辈开明,叔父更道“合宜才华甚耀。” 家中对她寄予厚望,不遗余力的栽培。去年回江南老家潜心读书,日后定能成个了不起的女官。 “哼,我从老家奔向京都,叔父的左相府我都还没去,直接来到庆阳侯府寻你!” 刘合宜边说边撩起衣摆在桌边坐了下来。 接过映红递过来的杯盏,如牛饮水,喝了个底朝天,笑道,“多谢美丽姐姐,烦请再给我来杯。” 映红拿帕子掩嘴笑,给她又续了一杯茶。 “劳你大才女挂念。”江蕈将小茶几上的点心推送到刘合宜面前,示意让她吃。 刘合宜手指捏起一块点心,不吃也不说话,突然静静打量眼前的江蕈,仿佛在审视这个即将嫁为太子的女郎。 “府中按常理不该让你入宫去参加采选才是,”刘合宜皱着眉头,“你父亲是不是使什么招,逼迫你了?” 江蕈低头,抿了抿红润的唇瓣:“算是吧。” 刘合宜看着江蕈漫不经心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婚姻大事再三思量才是,就这么乖乖嫁过去吗?” 她一直不明白庆阳侯为何不喜欢大女儿。也许男人一个德行,若是厌恶了一女子,就连那个女子所生的孩子,都厌恶。 何况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老话说的忒对! 江蕈笑了笑,“凉州苦寒,我年龄十九,成婚也好;这个家没贴己的家人,嫁到东宫也不错,起码不用去打仗了。特别是,遵照君臣之礼,我父亲他们以后见了我还得磕头呢!一想到父亲与继母给我下跪磕头,我就觉得当太子妃也不错。” “你……”刘合宜气得不行,急色道:“如今贵妃专宠,明眼人都知,皇后太子式微,你嫁到东宫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有好日子你那继母怎可让这事轮到你?” “我母亲的牌位之事,这次遵照了她生前遗愿,”江蕈看着眼前因为她婚事而着急的女郎,看着她着急的小脸通红,嗓音暗哑下来,“刘小六,我有你这个朋友,纵使现在立马死也值了。” 刘合宜与江蕈自幼相识,知江蕈不是个轻易能被别人欺负的主儿。她欺负别人才是正经事。当下闻言才知,采选之事还有这隐情。 不把皇家婚姻放在眼里,虽与刘合宜泼猴似的性子有关,但会这般为她终身幸福考虑的,除了这个朋友,估计只有舅舅他们了。 “呸,什么死不死的,你要给我好好的长命百岁!”刘合宜啐了她一口,“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过几日就要大婚了。哎,不对,难不成你其实内心早已肖想太子,情系太子?” 江蕈收起笑容,正色道:“这玩笑可开不得,太子是国之储君,琼枝玉树,身为臣子的可不能这般瞎说。” “我认识的这些个黄毛儿郎没一人配的上你啊!只在此事,可恨我不是男儿身,否则定早早娶你回家去!” 江蕈看着刘合宜一边拍大腿一边叹息,不能娶自己,配上她摇晃着脑袋,姣妍的脸蛋懊恼之色盛愈。 噗呲一声笑开了,嗔怪道:“你还大才女呢,净胡说。对了,你可听说过太子外祖家镇海公的事?” 江蕈似突然想起,又似故意岔开话题。 “陛下似乎有意要镇海公调回京都。”刘合宜说到这里,也禁不住压低声音,她是家族里百世难见的天才,将来可入凤翎阁为官,叔父对她很是器重,才会把这种朝中秘闻告诉她。 江蕈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方道,“据我的密探来报,采选画像呈上去定我为太子妃,主要是皇后意定,陛下原并不属意我。” “啊!”刘合宜禁不住惊呼出声,皇后出身镇海公府,镇海公守东南沿海一带这么多年,劳苦功高,战 功赫赫,陛下以年老体衰为由将他调回京城,实则是要慢慢削弱他的兵权。 她纳闷道:“在这时纳太子妃,应该是对皇后太子的安抚之意。皇后不趁机为自己娘家多争取利益,反倒要太子娶你,是何原因?” 江蕈心中也是疑惑,没有回答 第6章 伤残老部下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郎》全本免费阅读 邱英到京郊庄子上挑选暗卫,与燕一商量后,两人都认定擅长打探消息的燕三、擅长辨识毒物暗器的燕九,现阶段更合适跟随在郡主身侧。 这一支暗卫是庆阳侯府每一代家主,传承下来的精锐。当世家主只一批燕卫,共十人。若有殒命者,该职位即时会补缺。倘若家主离世,承袭衣钵者将是暗卫的新一任主子。 燕卫年龄过四十者,就将归隐山野,不再入世。新一批的燕卫会在此之前严苛训练、层层筛选出来。 现下这支精锐暗卫的家主是,江蕈。 邱英与邱雄虽是孪生兄弟,二人性格却迥异。邱英稳重擅交际;邱雄却木讷。 是以,江蕈将这对孪生兄弟中的兄长留在身边听候差遣,而将弟弟放在虽机要,但鲜少有人来的京郊庄子上,这可不是寻常的一处庄子。 “庄子上的果子熟了,苹果、枣子、石榴,这几筐兄长顺带捎回府内,给郡主尝尝鲜......”邱雄指着停在院中的马车,嘿嘿笑道,“我料想你该谈完了正事,已提前让他们装备妥当。” “也好,”邱英拍了拍邱雄肩膀,叮嘱道:“用心做事。” 辞别庄子上的各位管事。 邱英跨上马车,驾着马,一甩手,马鞭轻轻扬起,载着一车的鲜美水果,就着夏末初秋的飒爽之风,慢悠悠由城外的宽敞大道,往城门口赶路。 “这是吾家事,缘何你这外人吃饱了没事干,在此指手画脚!” “扈大川与我几年同袍之情,战场上刀枪无眼,共过生死,此番我见不得他这般被糟蹋......” “你也说只是同袍,那我们是他亲生的兄长弟妹,以及老子和娘!” “你们!他虽说断了只腿,但这化脓的手臂要及时诊治,城中方回堂的大夫,擅长......” “庄户人家,方回堂的诊费,我家可出不起!” 邱英大老远就瞥见这么一群嘈杂人群,一眼辨出,一年轻黝黑儿郎,与人口舌掰扯。然他看起来,显然不是对方一拨人的对手。 侯建,他不是回家探亲了吗,怎么会在此? 邱英心生疑惑,轻轻勒紧马缰绳,因担心车上筐内的鲜果滚落,十分小心地慢慢放缓速度。 “你们......你们......诊费我出,总该让我带他进城吧!” “二弟的腿已经废了,即便看好了手臂伤,我家常年也养**他,这两年赡养已是我们仁善。往后由你供养他生计?”一位四十多岁的农妇,三角眼吊着刻薄,眼内精光横一眼众人,“别说我是他大嫂,今日公爹也在此,若他同意你这外人带走二弟,你尽管带走。” 邱英长腿跨下马车,靠近到人群,只见前面被众人讨伐围着的侯建,身侧放着一辆板车,板车上躺着一位衣裳破烂、浑身臭烘烘、头发胡子蓬乱之人,若不是那人喘气,胸脯一起一伏,邱英甚至以为那是一个要拉去乱坟岗的**。 “爹娘,你们痛快给句话!”语气透着浓浓不耐,想来这位壮汉是扈家大哥,亦是刚才那农妇的丈夫,“我今日可说清楚,日后谁愿做大善人,谁就把扈大川接去自家将养!” 闹哄哄的人群一下鸦雀无声。 一位睁着浑浊双眼的老人,擦了擦老泪,全家当下老老少少十几口人的生计都指望着扈老大,何况老大夫妇二人说的也不是不对,怎能为了一位废人,拖累这一大家子? 所以这两年里,扈老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二儿子被作践。 扈家老爹,战战巍巍扶着拐杖,走上前来,“侯小哥,你快些回家去,咱家的家务事,无需你插手。” 像被雷劈的外焦里嫩的侯建,难以置信,悲切高呼:“扈老爹!大川,可是你亲儿?”声音渐渐不可闻,不成语句,肩膀耷拉下去。 今日想要推车送扈大川进城看病,强行带去,但回头扈家不再接受扈大川。自己俸禄低微...... 侯建在战场血染**黄沙,从未觉得如此刻四面楚歌,难以前行。 邱英不是爱多管闲事之辈,但眼前之人是侯建。而躺在推车之人,若是没记错名字,乃是老侯爷在世时军营的老部下,威武校尉——扈大川,此人作战英武,以一敌十,曾被老侯爷褒奖,邱英当时跟随郡主麾下亦有耳闻,前年那场战役背腹受敌,将士死伤无数,扈大川也在那场战事中身负重伤,退役回乡。 “侯小将,你缘何在此?”邱英大致弄明白了这一伙人的矛盾点,就是给这板车上的将死之人治病。 侯建一抬头,望向来人恍如见到救星,两眼迸发出亮光,呼叫,“邱管事!” 身穿布衣的扈家众人,见逆行而来的青年,一身罗绮装扮,听称呼,定是高门大户的管事,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邱英走至侯建处,俯身查探板车上之人,唤了一声,“尔,可曾凉州威武校尉?” 若烂叶枯木瘫在板车上之人,闻得此言,竟立时强撑着抬起头来,望向来人,胸膛间呼吸声“呼啦、呼 啦......”应是胸肺曾受过重创,未得到及时诊治,留下了病灶。 嘶哑干瘪的嗓音答道,“老某不才,曾任此职。” 侯建忙一把拉过邱英,转过身背向众人,小声解释原委,“邱管事,我奉命返家探望双亲,因挂念退役两位同乡,今日一一上门拜访。未曾想,到扈家庄拜访扈大哥,见他睡在牛棚与牛共生,周身邋遢、无人看护,所食也是残羹剩饭,”侯建粗粗喘了口气,平复怒火继续道,“不说多年为家倾尽全力,单只说扈大哥前年重伤退役之时,曾携带一笔伤残抚恤金归乡,不该如此......” 邱英闻言,皱起眉头,转头扫视一圈扈家众人。 “胡说,大哥他是战场上伤了脑子,经常神思恍惚做一些伤害家人的举动,这才将他暂时看押在牛棚!”扈家四妹抢白道。 侯建气的直翻白眼,立即反驳:“你们一直关押他在牛棚,他何时才能康复?” “那你一介外人,探望一眼,就偷偷将人从我家虏走。”群情激奋,七嘴八舌的扈家人,好说歹说,愣是不同意,侯建将人接走看郎中。 第7章 大婚一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郎》全本免费阅读 这一日,大婚。 公鸡打鸣方叫一嗓子。江蕈就已被唤起,房内一根根喜烛静逸地将朱雀堂照映的红彤彤。 无论是小门小户还是高门贵族,成婚都是隆重的。 而太子娶亲,更是繁多礼节。 就着室内这温暖的烛光,江蕈轻轻抚摸挂在架子上的火红嫁衣。这是多年前,母亲重病之时,仍挂念女儿将来成婚恐自己不在人世,耗费心力,盯着绣娘们一针一线绣出,还重金让巧匠做了一顶镶嵌翠羽、红宝石......最耀眼的是正中那颗世所罕见的硕大东珠的大婚发冠。 “母亲,女儿,今日成婚。”江蕈对着嫁衣喃喃自语。 相比朱雀堂此刻的安静,侯府其他院落就热闹的多了。 自接到圣旨那日起,府内铆足了劲筹备起嫁女入宫的婚事来,预备宴席、筹备客房。 庄子上送来一车又一车的珍馐食材,鲍鱼海参、牛羊鹿猪、酒水蜜饯......厅台楼榭、门厅槛下......由上到下、由内而外翻新一番不说,更是大手笔采购运来,各色品类鲜花点缀,一时府内花团锦簇,树梢、高处房檐亦挂满了红绸。 打眼看,端的上豪门嫁女的喜气洋洋。 迎亲的前两日便有宫内嬷嬷送来尚衣监赶工出的大红喜服和盖头。 但是,江蕈想穿亡母筹备的那套,江蕈觉得她与母亲,死非永诀,遗忘才是。特意向东宫太子,书信一封,言明嫁衣之事,好在太子应允。 礼部和宫中的人来布置皇家婚事的排场。 在庆阳侯府大门外设棚,太子位面南,东宫官列队东西两侧,以供太子迎亲时东宫官朝贺所用。 礼部派了司礼太监,来教导江蕈婚典时的礼仪,皇太子纳太子妃仪,与陛下纳皇后类似,可想这其中的繁琐。 太子娶妃按理该是东宫总管派人来监理大婚仪仗,帮着打点仪容。想不到居然来的是缉事省总管——昭仪范团,她是正二品女官。 当今陛下,年号道明。早期励精图治,晚年不知是在权利的顶峰浸泡多年醉坐高位,失了初心,还是人之天性都喜爱顺耳甜言,竟渐渐不复早年清明。 最近这十年里,缉事省的权力越来越膨胀。如今的昭仪甚至直驱左右丞相。而且她心狠手辣、贪财,江蕈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付。 范团如今已有五十多岁,宫内荣华富贵地滋养,虽盘起的发髻露出根根灰白,但脸庞还算年轻,略瘦的白净面庞,笑起来有些细纹,更有点绵里藏针的意味。 “今日成婚这等琐事,竟劳烦范昭仪亲临。”江蕈忙站起身,与范团见礼。 “太子娶妃,下官是要来沾沾喜气的,”范团笑着回礼,见她虽穿了嫁衣,但是妆容还未完毕,乃是让梳洗嬷嬷暂停来招呼自己,忙伸手虚扶了一下,“大典礼制繁多,燕阳郡主辛苦了。” 江蕈扶着范团伸过来的手,向她这边靠近一点,恭敬地让映红去上茶,又特意叮嘱泡上朱雀堂新进的最好的茶叶,这让范团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深了几分。两人说说笑笑,面儿上看着一团和气。 那厢,候着嬷嬷上前言道,该继续梳妆,江蕈和范团道了声稍后,就进了内室。 六名统一着色衣装的宫女上前,轮番上手,待两刻钟后终于完成一件婚礼工艺品——新娘子本人。 一袭大红嫁衣,着浓妆,映着她桃花般的容颜,目光流盼之间闪烁着绚丽的的光彩。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动人的风姿。头戴的凤冠和身上点缀的明珠熠熠生辉。 范团赞叹:“下官许久未见如此仪态的姑娘,太子妃国色天香。” 终于等到了迎亲的时候。太子下马在门外受东宫官朝拜,江蕈此时在屋内需在出嫁前拜别父母。 江保安与林夫人端坐在正堂上,脸上的喜色遮也遮不住。林氏穿着一品夫人的紫色诰命服,保养得宜的脸上光彩照人。 她出身没江蕈母亲高,又因是续弦,封诰不能超过元配夫人,封不了超一品,只封了一品夫人。 江蕈此时的盖头还未盖上,她站在正堂中间,看着一副理所当然坐在主母之位上的林氏。打量一眼两人中间空空的紫红檀木桌,嘴角挂了个嘲讽的笑:“今日大喜,父亲缘何忘记提醒我,请母亲的牌位来,这让女儿如何拜别父母?” 林氏灿如夏花的笑容一下子冻僵在脸。 一直站在旁侧观礼的江焕此时按捺不住,压着想怒而不敢怒的声调,不满道:“姐姐莫不是被大婚冲昏了头,母亲就坐在这里,怎滴眼中瞧不见吗?” 江保安眼露不满的瞪着江蕈,想必是赞同二女儿的观点。 “我是经过宫内层层采选,嫁入皇家成为太子妃,岂会有眼疾?我母亲过世已经十年,怎么可能会坐在这里?” 江蕈瞪大了眼睛,一副很是吃惊的样子,对站在一旁的映秋道:“还不快回朱雀堂,请我母亲的牌位来。” 映秋立马快步而去。 江保安望着继夫人,一张俏脸涨的 通红,由红转紫,很是心疼,有心维护她。刚要训斥喝止:“不孝女......” 正堂外,太子已经走进门内,礼官立于正堂东面,高声唱和:“迎亲礼节,现在开始.......” 这厢等待映秋回来的江蕈,冷着脸,僵持着不行礼。 林氏过门,她原打算改口叫母亲的,谁放着好日子不过,偏给自己找不快? 可是这个继母自打进门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冷眼相看不说,还有诸多不该有的算计。哪有半分做慈母的样子,因而时至今日,江蕈也只是唤她林夫人。 看着林氏和江焕,那清白交错的脸,江蕈轻笑。新嫁娘嘛,就该多笑一笑。 第8章 大婚二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郎》全本免费阅读 由侯府跟来送亲喧嚣的奏乐班子,此时声响渐渐低下,直至停歇。轿子停了下来。 这是到了宫门。 迎亲的夫君要用红箭射轿门了,江蕈赶紧端正了坐姿。 姬无由一箭射中,马上有礼官过来踢轿门,轿帘被掀开,有人伸手要搀着她走下轿子。 皇宫内的喜宴并不像外面寻常人家娶亲时热闹喧哗,皇宫内的婚礼是静谧肃穆的。 此时,特属皇家婚典的鼓乐声,雄壮低沉,缓缓奏起。搀扶她下轿子的礼官人退到了旁边。 一只宽大白皙的手掌,悄无声息地伸了过来,他亲自来拉着他的新婚妻子去拜堂。 江蕈从盖头下,瞅着那只好看的手,心中竟生出几分莫名的熟悉。她在太子的手还没伸到身近前时,便不受控制的主动攀过去,握上他的手掌,恰如那年接过半罐杏脯时。 对于新娘子这一突然的主动,对面的姬无由不免愣了一下。随即大手收拢与她的手掌交握在一起。思量着,或许他的太子妃今日成婚紧张了? 江蕈被他握着,手中的触感干燥而宽厚,与儿时的感觉很不同,只是依旧温暖。于是江蕈的内心突然就熨帖了,像是儿时惦记的某个玩偶,许多年不得心意,于某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竟意外获得。 她任由姬无由带路,被他牵着手,跟着他,向前走,走下去。内心忐忑又莫名朝阳似火的雀跃。 东宫正门前,至正殿德仁殿,地面铺着厚重绵长的艳红地毯,踩上去脚感松软,锦靴踏地,而不染纤尘。 夕阳拽着最后一丝红霞就要西沉,乌金将坠,天色暗下来。 整齐划一的御林军,手持火把站在两侧,在夜幕中仿若火龙,一直绵延到星星点点的远处。皇家礼乐鼓瑟笙箫,仍在奏着低沉旷古的乐章,伴着两人身后整齐划一的仪仗,庄严而奢华。 德仁殿乃太子召见东宫官议事的正殿,檐牙高啄,布置典雅,因为太子大婚故而增加了大红的喜庆。 公侯皇亲、文武百官皆穿**袍官服立于左右。道明帝虽已年迈,但眼神依旧锐利,身着明黄缎团龙纹吉服,头戴梳发镶宝紫玉冠;柳皇后穿着降纱金凤袍,头戴凤仪冠,两人并肩坐在殿内的正位之上。 看着太子亲携太子妃缓步而来,一刹那,百官整齐的颔首躬身。 皇家礼节繁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后夫妻对拜。江蕈随着姬无由的牵引,跪下、磕头、跪下、磕头......每次磕头,唱礼官就会高唱一段长长的吉祥恭贺的话来。 终于,“夫妻对拜,送入洞房!”礼官高亢的嗓音响彻大殿,江蕈认为这是唱礼官说的最动听的一句唱词! 日后若有机会,定要请礼官喝盏好茶。 两人肩并着肩,一起面向南站立。 百官跪拜朝贺,齐声道:“臣等恭惟太子婚礼既成,绵延宗庙隆长……” 婚礼的全福人等将两人送到太子妃正殿——褚英殿的洞房,便躬身告退。临走前有一机敏小太监带上了房门,留下夫妇两人自己行合卺礼。 姬无由看着脊背笔直,坐在绣着鸳鸯戏水大红婚床上的江蕈,又扫了眼她身侧床上铺撒的花生、枣、桂圆......踌躇了一瞬,大步走过去双手掀起了她的红盖头。 从那盖头下露出一张英气秀美,眼波盈盈的一张脸。 看到这张脸的瞬间,姬无由怔住了。他当然早已看过江蕈的采选画像,但那画像远没画出江蕈的真身神采,风姿清雅,琼佩珊珊。 他快速调整恢复神明,暗叹了一声。转身去取桌上的红色对瓢,缓缓斟满了两杯子喜酒,这是结拜夫妻,新婚之夜该喝下的交杯酒。 自盖头被掀后,江蕈就静静的打量他。此时见那一袭婚服之人,身量高挑,她以后得仰头望着他说话了。 他自桌案前走过来,双手各持一酒盅,转过身。他也静静地看着她。 江蕈看着他的脸,记忆中软糯的孩童小脸褪去,眼前成年男人的脸庞,线条刚毅,气质清贵,不怒又自带威严。只有那一双黝黑的眸子与记忆中的相同。 被新娘子这样盯着瞧,姬无由心中觉得揶揄,脸上不显山水。 “殿下恕罪,臣妾失仪了。”江蕈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没关系,”姬无由的声线很好听,不急不缓,让人不由得觉得安心可靠,“喝了这交杯酒,你先休息,不必拘礼。有事等我从前面酒宴回来再商议。” 仿佛印证太子的话,恰巧门外有太监叩门朗声道:“殿下,大宴已经开了,需要殿下前去。” 江蕈坐在在床上,接过姬无由手中的酒盏。皇家大婚,用红玉镶刻酒盏,以示尊荣。江蕈双手托住杯盏,与姬无由互施一礼,姬无由往前走近两步,靠近江蕈,胳膊与她胳膊相缠绕,就着太子身上雪松的清淡香气,江蕈缓缓饮尽了杯中酒。 姬无由盯着江蕈的脸庞静默了一下 第9章 洞房花烛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郎》全本免费阅读 太子抬手,让宫女太监退下。 他放轻脚步,屏住呼吸,缓步继续往室内走去。 室内红烛尽燃,亮如白昼。桌案上摆放着大婚用的福全娃娃、送子观音、干果......一干喜庆布置。 室内连房檐都用心装饰了一番——由高而下,垂下万条红丝带,随着窥探进室内的清风,微微摇摆着纤细的腰肢。 内室的地上洒满了大红牡丹花瓣,在妖娆美丽的同时寓意着新人富贵长荣。空气中浮动着幽幽暗香。 江蕈抱着一个硕大的百子迎福大靠枕,艳红色绸缎将她的脸映得微红,睡态很是自得。 据李年探来的讯息,她的祖父母很宠爱她,担心丧母的她日子艰难,不惜越过儿子,亲自教养这个孙女。 十五岁给她行了及笄礼,老侯爷甚至用戎马一生的功勋斗胆向陛下讨要了一份圣旨,特封他的孙女为燕阳郡主,将他衣钵传承给这个孙女,希冀她一生荣华顺遂。 眼下这位女郎,卧躺在这儿。 镶嵌东珠的凤冠戴在头上,没有分毫凌乱;两缕金色的流苏从鸦青色的盘发处落下,散开。一缕前额发丝,不知何时滑到了脸颊上,遮住了那一双漂亮的眼睫。 姬无由,静静感受着胸口的跳跃,脸上凝聚着柔和的光晕。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去摸一摸她的眉眼,在离那缕黑发半寸处戛然而止。 自己这是要做什么?他心中一凛,被烈火烫到了一般,快速收回了手。 姬无由深吸气两下,又端正了脸色,缓缓将手负在身后,暗暗检讨自己,竟轻易地被她所迷惑,实在不该,明日必当写一副大字“清心寡欲”置于书案日日警醒自己。 正在低头自省的太子并没察觉到,对面之人已经睁开狡黠漂亮眼睛。其实在太子走进这间屋子时,在他于门扉处顿步,她已睁开了一条微不可察的缝隙。 战场上养成的警觉,江蕈在太子推门的刹那就醒了,只是懒得动。 依礼,新娘子在新郎回来之前都要正襟危坐在床上。若不管新郎而提前睡着,则视为对新郎不够重视,会惹得新郎不快。 江蕈是故意好整以暇地躺着,装睡,想看看这位端庄规矩的太子殿下会有什么反应。 岂料被她看到了如此意外的一幕。 半张半阖的眸子中迅速闪过一道亮光,这位太子殿下,貌似,对自己颇有好感,似有情义? 祖父做事偶有不按常理出牌。有教无类,在教她做事,会有一些非常规操作。祖父就曾教导她,除了至亲至爱,其他的都可以作为资源互相交换利用。 所谓利用?便是用自己拥有资源中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回报。那么眼下好像这张脸可以利用,何不借此挣得一些好处。 这太子殿下也是,想来宫内娇弱美色见的太多,偶遇自己这款黄沙之地来的仙人掌花,一见面,晃了心神? 不过,我本来就是很美的女郎,江蕈心中自语。 不好再继续装睡下去。 江蕈缓缓睁开双眼,立时撑着坐了起来,歉声道:“臣妾一时困乏,竟睡着了,望殿下恕罪。” 起得太猛,一个腰身不稳,有点头晕。 姬无由站在她身前,忙伸出双手去搀扶她,说道:“无妨,唤人准备沐浴吧,今日你也辛劳。” 不多时便有四名宫女入内,奉上洗浴梳洗一应用品,有一宫女上前回复,“殿下净室已备妥当。” 姬无由看了江蕈一眼,示意她先去。江蕈也没有忸怩推托,早想洗去这一身乏累。便唤映秋、映红进来伺候。映秋与映红作为陪嫁,一并进了宫,如今也算是宫女了。 姬无由看着江蕈利落的身姿往外走,两位从江府带来贴身女婢进来,伺候江蕈去盥洗沐浴。 待两人清洗过后,换上内务府定例的太子与正妃杏黄色内衫,示意宫人退下。 两人一起坐到了床上,待房门关闭,江蕈便又抱着大红抱枕斜在床靠。 姬无由蹙眉,“你被那暗箭所伤,可查出什么?现在伤口恢复的怎样?” 江蕈噗嗤一笑,起了逗弄的心思。 “伤口如何,殿下您自个看吧。”江蕈边说边面向姬无由,把上衣自右肩膀往下拉,褪到伤口处。 姬无由一惊,循规蹈矩的他,没想到她这突兀的举动。但眼睛还是顺着她光滑圆润的肩头,往下扫视,艳红色小衣的边角.....锁骨之下,浑圆之上,那道箭伤,仍狰狞可怖。 姬无由板正的脸蓦地一红,训斥道,“你是女郎,这样褪衣成何体统,还不快将衣衫穿上。” 江蕈勾着唇笑,把衣服往上拉。 姬无由扭头去床头的小柜翻找,摸出一个雕着梅花缠枝纹的黑漆小木盒递给她,“这是太医院配的化瘀祛疤的香膏,你先用着。” 江蕈推辞道:“谢殿下美意,只多年大营生活,这点子疤痕我并不在意。” 姬无由闻言,声音不由清冷,“若你以后 不用去.....虽然你不在意,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能不留疤痕,还是不留的好。” 江蕈垂眸,没想到他竟考虑得如此细致,把伤药都给她备了。脸上的笑不由得深了两分,接过木盒,低头用心涂抹着伤口处。 此时的她一头长腰乌发,泛着烛光,流光溢彩,若深林中的勾魂精怪。 待她上药完毕,冲着姬无由展颜一笑。将盒子塞回他手中,“贯穿的箭伤,后肩,臣妾自己涂不了,斗胆请殿下帮我一把。” “你……”姬无由有些不敢置信。还从没有人敢这样支使他,这江蕈未免也太胆大了,何况男女授受不亲。 还未等太子出声拒绝,那人已经乖乖的趴了下来。将寝衣褪到后肩胛骨下处,但见眼前年轻女郎的后背,肤色白皙,因为常年习武,骨骼肌肉匀称,仿若蓄势待发的母豹,充满爆发力。 姬无由深深呼吸了几口气。 罢了,不把她当寻常的女郎,就当是礼贤下士,就当是合作的盟友......拿出点诚意,偶尔身躬力行一次吧。 挖了些香膏在指尖,慢慢涂到了伤处。刚一碰到她的伤处,江蕈就轻微颤动了一下。 姬无由立马停下动作,“可是我弄疼了你?” 江蕈再胆大也是女郎,她前面也只是故意挑逗,没想到他竟然就真的上手涂药。还以为他会唤来宫女。他凉凉的指尖,沾着香膏触碰到皮肉,让她止不住的颤栗。 “没有,殿下继续。”江蕈闷声应着。 第10章 相互认主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郎》全本免费阅读 直睡到第二日朗日初升,几只喜鹊在褚英殿的窗棂上跳跃,喳喳欢叫晨起。 太子坐起身来,小心翼翼地起了床。想来不愿惊扰仍在睡梦中的太子妃。 却不知江蕈早已醒来,眯着一条眼缝,瞧着他嗓音暗哑,“殿下大早啊。” 候着的宫人,闻得太子招呼伺候之声,众人捧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 有两位年迈的管事姑姑,候在室内门扉处。等其中一稳妥老练的宫女前去铺设床榻,利落收拾妥当后,将元帕折叠好放入盒中,交到管事姑姑手中,这名姑姑双手捧着盒子想来是去皇后宫中复命。 江蕈思量着元帕上太子殿下的“处子之血”,见眼前几名宫人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嘴角微不可察勾起一个坏笑。 站在铜镜前,由着映红她们为自己穿宫装,定睛一瞧,从铜镜发现,斜后方的姬无由正瞧着自己,想来这个坏笑被他抓个正着。 新婚的章程中,今日是要去拜见公婆,见一众皇家人的。太子殿下今日穿的礼服不再是大红色,而是日常杏黄常服,江蕈要穿与太子殿下相仿颜色,于是今日穿了一袭杏黄色长裙。 太子此时腕上扣了镶蓝宝石的银护腕,外罩杏黄广袖长衫,墨色的缎子靴,衬的他那张冷峻脸,更加直冲九霄的惹人注目。 早在换衣服时,江蕈便发现箭头的疤痕淡化不少,心里琢磨,是昨夜殿下为她涂抹的消积化瘀膏的功效。 这让江蕈觉得不愧是太子......啊不,不愧是皇家太医院配的药膏。 映红这时给她插好了最后一支珠翠蝶赶花顶髻。江蕈感到一抹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转过身去,就看到太子殿下正目不斜视地看她这番整理仪容。 起了挑逗的心思,江蕈缓步走过去,从盘子里拿起太子的腰封——是条白玉嵌银边的腰封。姬无由看着她走近,不明所以,挑起眉峰,那样子,是用眼神询问她要干什么。 江蕈不怀好意,俏皮笑言:“殿下您昨夜为臣妾操劳许久,臣妾也当回报一二才是。”说着,已经展开双臂,将腰封从太子身后绕过来,往身前带,外人看上去就好像,嗯......江蕈双臂是抱住了他一样。 正给太子戴冠的辛梅,再稳重毕竟是位年轻姑娘,顿时羞红了脸。有点无措地歪头去看向身侧,托着盘子的辛兰,辛兰打眼一看,忙低垂下脑袋。 反倒是站在一旁的总管怀秀,不愧是宫中的老人,见惯了风浪。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仿佛什么也没瞧见似的。 在梳妆镜前整理江蕈妆匣之物的映红,闻言一惊,嘴巴张的老大。虽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但结合刚才的元帕,再听郡主这番话,郡主这是被吃干抹净了吗? 映秋忙用手肘杵了她一下,映红立时敛了眼中情绪。自家郡主什么性情她们多少是明白的,有时听她的话大年三十都能过错。 姬无由被她这贸然的靠近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耳尖悄然一抹泛红,但面上依旧安稳如山,轻咳一声道:“此事交予宫人做就好,你不必这样。” 江蕈自下斜瞥了一眼太子,一眼瞧见了他的耳尖,觉得发现不得了的好玩的事情。 没想到处理政事有条不紊的太子殿下,于情事上如此纯然。江蕈又忍不住勾唇顽笑:“就该如此才是,你我夫妇二人本该一体,晨起能为你穿衣披带,做你的贤内助,是臣妾的福气。” 这厢说话,她并没停下手里的动作,直把腰带佩戴好。又在姬无由腰部往下顺了顺,不知是帮他衣袍理周正,还是丈量太子的细腰。 只惹得姬无由,雪白的一双耳朵,由耳尖至下,由下之上,整个透着满满的红,心里暗骂:“天下风情千万般,唯你妖精也。” 看她像模像样忙完手中,等二人穿着妥当后。当下,姬无由吩咐常伺候的奴仆,放下手中的活计,将众人齐聚到跟前。 首先进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太监,后面跟着四个宫女并两个小太监。 “奴才怀秀,恭贺太子太子妃大喜。”老太监脸上没有过多的谄媚,笑得十分得体,白皙微胖的脸显得很是和蔼可亲。 “这是东宫的总管事怀秀公公。”姬无由向江蕈低声言语。 江蕈点了点头,站在姬无由身侧,受了怀秀对她的跪拜,赏了他一个绣了金线的荷包,里面装了几颗金珠子。她抬手虚扶了一下道:“怀管事请起,我初来乍到,以后宫中之事还要托公公多指点。” 怀秀弯身,连声恭敬道着不敢,接了太子妃的赏。 接着是姬无由身边的四个宫女,辛梅,辛兰,辛竹,辛菊,长得都很端庄,中庸的风姿,上前行了规矩的跪拜之礼。 紧接着后面跟着两个小太监,上前跪拜,名唤平安、喜乐,颜值上亦是一副大众脸,那种 第11章 皇家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郎》全本免费阅读 太子大婚,为示对中宫的敬重,当晚陛下按惯例是该歇在皇后宫中,等第二日清早,接受新人的拜见舅姑之礼。 这不仅彰显龙凤相携之意,更是对储君与太子妃的重视。 却没想,姬无由身为储君大婚,这么重要的日子陛下竟然都不夜宿坤明宫。 这些年江蕈远在偏远西北,极少出入宫廷。回京都后虽偶有耳闻,陛下近几年不喜太子,对皇后也多有疏远之举,而偏宠史贵妃与其所生的三皇子。 但那也只是传闻而已,并未见到。之前想到太子仓促大婚必有隐情,眼下看是不得不成婚,没他选择余地。 敲定太子妃是江蕈,应是皇后以镇海公即将返京,能让陛下做出的最大让步。 今日这是印证了之前传闻,这倒是比江蕈预想中的“不喜”,还要深上两分。刘合宜之前与她说,“皇后太子势微”竟还说的含蓄了呢。 姬无由虽仍端肃着神色,但他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江蕈离的很近,他轻如鸿**的情绪,还是被她察觉了。 江蕈侧头去瞧他,温柔的眼神朝他眨了眨眼,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像安抚他一般:“待会见母后,咱们开怀点。” 姬无由没想到,她会这般贴心,不仅没怨怼,还来开导自己。不由歉意道:“今日慢待了你。” 额?这哪里算的上慢待,毕竟江蕈次次见陛下就像见性命主考官似得,需打起精神应付。这应付还是少一次是一次,落得个万般随性恣意。 “臣妾并不在意这个,”江蕈眼珠转了个圈,用左手轻遮挡在鼻翼,低声继续说,“看你如今处境,只怕和我在江府的困境不分伯仲,但殿下您这场戏可比臣妾的规模大。这场合作,恐怕我吃亏。” 姬无由浑身一僵,把她拉入权力纷争的旋涡之中,的确是因自己而起。可是怎么办?谁让他是储君;谁让他看不得皇权被蒙蔽,混淆视听;他又何尝想在今年这多事之秋时大婚。 是储君,也有储君的无可奈何。 而自己当下能拿的出手,可与她做交换条件的除了日后荣登大宝后兑现。现下实在没谈交换的优势。换句话说,若是日后无法御极高位,自己身处何处,能否安稳度日,都是未知数。 姬无由沉痛地合上双眸。两人现在的关系就是互利互惠,虽说君臣辅佐,不是摊贩集市之上做生意,但这其中何尝不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易? 想到这些,压下胸口处翻涌上来的涩然,姬无由声音有点冷:“你想要什么?” 江蕈好像没听出他话中的凉意,并未回答他的问题。恰好此时步辇已停下,坤明宫走道上已洒扫的十分洁净,还在过道中间铺了红毯。 姬无由见她并未答复自己,转身就要下去。江蕈此时笑嘻嘻地将脸凑近到他前胸处,“臣妾想要殿下,日后乘坐车辇,次次都扶我下车。” 姬无由一时没反应过来,身后那名小太监轻声提醒道:“殿下,皇后娘娘在正厅候着。” 姬无由很快回了神,下了车辇,大手一挥,压下随风飞卷的衣袍一角。 他转过身来,又是那位冷凝的太子,一双黑眸直视着江蕈,将大大的手掌递了过来,江蕈看着他白皙的手掌心,将手轻轻置于其上,凉凉的指尖,被他大手握着,搀着下了撵。 坤明宫中一片寂静,伺候的宫人迎候在两旁。 姬无由带着江蕈刚迈进门去,甫一进门,就看见皇后坐在中厅正位。 她今日并未穿皇后礼服,也没戴花钗珠冠,衣着家常,正悠悠然然的品着茶。 “儿臣参见母后,母后万安。”两人一同跪下行礼,等二人跪下后,其他随伺二人前来的仆从,齐齐高呼着“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跪下磕头。 柳皇后温和道:“都起身吧。” 江蕈随着姬无由起身,抬头打量这位太子的生母。虽上了年纪,但依然大气美丽,岁月不曾败美人,她比年轻女郎更多了一份雍容、沉得住气的周身气度。 “走到近前来,让母后好好看看。” “是。” 姬无由携着江蕈的手,走到皇后的跟前。不用皇后的示意,此时就有宫人端着托盘上来,呈上两盏热茶。 太子首先端起茶盏,跪下,将茶盏高举至头顶,“母后请用儿子茶。” 皇后眉眼都在笑,饮了茶,道一句:“好好恭待新妇。” 江蕈如法炮制,跪下,双手奉茶,同样高举至头顶,朗声道:“母后请用儿媳新茶。” “好,好。” 皇后端着茶,看着江蕈,今日清冷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采选画像送上来时,我就觉得此女丰神俊美,如今再见,愈加觉得如此。” “谢母后谬赞,儿臣惶恐。”江蕈低下头,恭顺地说着。 待皇后喝了新人茶,立时有位嬷嬷端着一个硕大用红绸覆盖着的托盘,放置在皇后面前的茶几上。 皇后轻轻拉起红绸的一角,“这是我年轻时得的一些首饰,早已不太 适用,你既已嫁太子,便是我儿媳,这些玛瑙金玉便传承与你。” 虽早已见多了宝物,江蕈还是被那阔绰的一托盘珠玉光芒,闪得两眼眨了眨。 忙谢跪,乖巧温声道:“谢母后赏赐,只是太过贵重,儿臣无功不受禄,不能收。” “这里不是朝廷上,要**行赏,这是我儿新婚,婆婆赐予新媳妇的见面礼。”说着,从正位上走下来,要扶江蕈起来。 江蕈依着皇后之力,站起身,瞄了一眼太子,见他轻轻颔首,忙恭敬道:“谢母后大赏。” 皇后将红绸再次覆盖上,招呼太子与江蕈坐到身侧来。 “太子清冷,但你二人既已成婚,就是荣辱与共,”皇后瞧着江蕈那张明丽的笑颜,顿了顿,“若遇荆棘,二人相扶相持,母后盼着你们百年好合。” 姬无由和江蕈忙应道,“是,谨遵母后教诲。” “你二人陪我喝茶吃点心,待会子妃嫔皇子皇女过来请安,按例见一见。” 江蕈知道这是要见陛下目前的皇子皇女与妃嫔。 约莫一盏茶功夫,坤明宫大门处,三位宫妃陆续走入,都是携带子女而来。 江蕈心道这便是陛下的后宫了,据自己所知共计一后四妃,还没自己父亲的后院侍妾多。如此看来道明帝于女色之上,并不贪恋。 姬无由身为储君,不必向宫妃行礼,但江蕈是新进门的太子妃,地位是尊,但礼法上需得见礼。 姬无由望着下面站立的三位父皇的妃子,望向江蕈,见她嘴角轻微含笑,眼睛亮晶晶得望向众人。 皇后一招手,三位宫妃与皇家子女先上前给皇后行 第12章 祭祖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郎》全本免费阅读 姬无由想着带江蕈回东宫歇息一会子,用午膳。按新婚仪程下午还要去祭祖,皇家称为祭太庙。 皇帝娶后,太子娶正妃,都需新人相携,祭拜太庙的。 等其他人都已退出坤明宫,姬无由携江蕈辞别之际,却被皇后留下用膳。 姬无由听闻母后之言,微不可察,轻扫一眼去看江蕈的神色。见她并未露出要推辞之意。 “恭听母后之意。” 白玉石桌面,直径五尺的餐桌摆满珍馐美食,三人和和美美用膳。 待用膳接近尾声。皇后眼神望了望江蕈,江蕈心知,这是有事要叮嘱自己。她利索地放下碗筷,笑语:“母后可是有话要叮嘱儿臣?” 柳皇后用帕子擦了擦唇角,一双看过太多世情的双眼,平和而富含智慧。她颔首道:“如今境况怕你也知一二,太子在前朝需谨言慎行,万事隐忍。” 江蕈眨了眨眼:“儿臣知晓。母后您是让儿臣在后宫中也如此行事是吗?” 皇后缓缓摇头,“不,你是位尊者,但凡言行冒犯你的,只要你不想忍让,就无需忍。我是中宫皇后,而你是太子妃。” 江蕈点头答应,心中暗呼皇后拎得清。太子前朝隐忍是防明刀暗箭,太子妃在后宫立尊,是昭示太子乃国之储君,且夫妇同心。 姬无由在旁侧观望母后叮嘱自家媳妇,这场景,莫名觉得有点家的温馨。 皇后又招呼着她继续用膳,待吃饱喝足,二人拜别皇后回东宫休整片刻,下午要随着众人再次出发,赶往太庙。 午休片刻后,二人刚起身。 上午在坤明宫遇见的脸熟小太监——小夏子,跑来东宫传话,说是陛下午膳后,突然摆驾到坤明宫。皇后让二人收拾好后去敬茶,而后帝后与太子夫妇二人,前后车辇直接去太庙。 得了信,二人由着宫仆上前,整理衣冠配饰。 再次坐上步辇,赶往坤明宫,这敬茶这么着,也必须得补上。 两人一同进门,就看见道明帝穿着明黄龙袍,坐在中堂正位用茶,左右两侧分别坐着贵妃和皇后。 按规矩贵妃是不配与皇后并肩,坐于帝王身侧的。虽史贵妃得宠,这左右座位还是有细微区别:左者为皇后尊,右为次,而且座椅的高度也相差几寸。但,这也是少见的偏宠,毕竟皇后与皇帝坐时,寻常的贵妃是不该坐,也不能坐的。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两人同时跪下行礼,动作一气呵成。 “平身吧。”道明帝沉声道。 “平日里,谁人不赞一句太子恭孝克勤。这怎么让陛下等你们夫妻许久?”史贵妃姿态翩然,嗤笑道:“陛下,臣妾今儿早上给皇后请安,瞧着太子携太子妃敬茶,时辰还倒早呢。”她一双眼似笑非笑,含着水光,而那嘴角却又挂着看起来满脸真诚的笑意。 这话听着颇为刺耳,江蕈暗自皱眉。 陛下在跟前,姬无由、江蕈,低头不语。无一人接招,静默。 好似谁都没听见史贵妃说话。谁听她说话了吗? 这场景有点像搬起一块石头,抱着掀起水波的心态,掷入湖中,然而,湖水深邃容纳,一丝水纹都未亮出来给你瞧。 皇后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搭腔。 ...... 道明帝也没立即呵斥贵妃的这番不得体举止。眼看当下厅内,冷到冰点的气氛,仅仅只是道了句:“贵妃。”便算止住了这番少了点尊卑的,无妄言行。 皇后向来是不在意,贵妃如花枝招展的孔雀,招摇。 她示意宫人拿了软垫铺在两人面前,又另一宫人端过茶盘,陛下要喝新婚二人的茶。 待姬无由给道明帝奉完茶。江蕈跪下接过茶盏,举至头顶呈上去茶,道明帝慢慢接过茶盏用茶。 “朕本想等你伤养好后,返回凉州大营,但皇后说你适合做太子妃,”道明帝抿了一口茶,话中有一丝迟疑,“你还年轻,姑娘家不去打仗也好,你祖父在世时最疼你。”说完,一挥手,一小太监端着托盘上来,赏了她一套通身全透的极品翡翠臂钏、步摇、簪子、钗等。 江蕈磕头,跪谢:“皆是君恩,儿臣谢父皇。” “陛下.....”史贵妃娇脆地喊了声,“这套首饰可真晃了臣妾的眼呢。” 江蕈敬完茶,站起身,侧立在太子身后侧。闻言去打量姬无由的神色,见他虽看起来,面无表情。但江蕈眼神敏锐,他背在身后的手,握紧又松开,只一瞬。 “你啊你……”道明帝笑道,“赶明儿同一工匠出手的还有那套红玛瑙制,让内务府送去你禧秀宫。” “臣妾这可是沾了太子妃的光,谢陛下。” 江蕈又去瞧柳皇后,见她全程充耳不闻,喝茶,两人眼神在空中对视上,竟还朝着她颔首淡笑。 终于在这不那么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了这场敬茶。 从坤明宫出来,再次上了辇车。 这一次是出宫前往太庙,储君仪式全排面的队伍。 太子夫妇二人此次乘车用的是华盖辇。前面有八匹骏马拉着,比他们在宫中坐的那种宽敞不少。 马车三面环着杏黄色的帐幔,内侍站在车前,与太子所坐的位置间有一层纱帘阻挡,外面并不能窥见车内情形。且马蹄声与车轮声很大,在辇车上谈话也不容易被人听到。 “殿下,”江蕈压着声音说,勾着唇角笑,看向正襟危坐的太子殿下,“今日,我倒见识了你的忍耐。” 姬无由闻言,低垂下眼睫道:“史贵妃得父皇偏宠近十年,而不衰,我不得不避其锋芒。” 堂堂一国储君,竟然要避让一个妃嫔,不得不说这太子当得憋屈。更何况,这还只是内宫,外面的朝堂,他要隐忍的还不止这些。 “沉得住气,这很好。既然已结盟,我会帮你。” 姬无由没想到,得了她一句赞,又被许了句承诺给自己,“谢谢。” “那你现在拿什么谢我呢?” 嗯? “既然你不知,”江蕈笑着,露出两颗洁白的牙齿,“我帮你想着了一法子,我口渴了,要喝茶水。” 姬无由往日端肃的脸,闻言,也忍不住提唇欲笑。 从车内旁边的小案上倒了杯水,递给她。 江蕈接过,小口小口啜饮起来,掀起车帘看着外面的队伍。 一时间车厢内静默下来,只剩下了马蹄和车轮碾压沙土的声音。 姬无由低头,想着江蕈那句,她会帮他。她可能真把自己想的太势微,也或许是哄骗他,可是这种被人要护在羽翼之下的感觉,真好。 德仁恭谨的太子殿下默默在心中检讨自己,决定以后不能仅仅把江蕈当做盟友,还要对太子妃好一些。 行了大约两个时辰,行程队伍和辇车停了下来,平安在帘外轻声道:“殿下,太庙到了。” “嗯。”姬无由应了一声,平安上前 第13章 仪程完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郎》全本免费阅读 祭太庙的皇家车队浩浩荡荡地从封丘门横过马行街,经过景龙门后往东,由拱宸门入宫门。 在此宫门,各宫之人,分别礼别离去。这皇家大婚的仪程此刻算是圆满结束了。 江蕈心里想着待会儿回到东宫,让喜乐亲自去一趟东宫的小厨房,让御厨晚上好好整顿吃食,犒劳下这一下午的辛劳。忽闻车外一声温婉柔和的声音—— “敢问,车内可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她声线如**般婉转,带着让人舒适的贴切。江蕈眉毛往上一挑,去瞧对面正襟危坐的太子,眼含戏谑。 姬无由没有错过她的眼神,微一叹息,慢条斯理地挽起车帘,声音一贯得清冷道:“史家表妹安好。” 江蕈随着太子挽起的车帘,一双打量的眼睛望出去。 却原来,声音来自右相的孙女,也就是史贵妃娘家的侄女——史维珊,立在车外。 史贵妃宫中受宠多年,经常传唤娘家侄女入宫,特别是这位嫡出的长侄女。皇家子女与这位史家表姑娘时常见得上面,是以方才太子殿下一听声,就辨别出来人是谁。 她今日穿着一身淡蓝锦缎长裙,腰系玉佩,一头黑发用上好的无瑕白玉发钗束起,她站在日光下,仿佛镀着层光。 史维珊长着双酷似贵妃的杏花眼,眼神深沉,当她视线望着姬无由时,江蕈坐在旁侧,从那眼神中偷窥出一点裂缝。 她那眼神像阳春三月的风抚着晨间的露,藏在深处,很轻。江蕈腹内打着稿子,大概是自己军营里混过多年,才窥探出这点儿不同。 对方显然也在打量江蕈,只有一瞬。她巧笑倩兮,对着江蕈蹲身见礼,带着端庄温润的笑:“想来是你们,特来上前见礼,”她说话慢条斯理,“我来宫门迎接姑母回宫,便不打扰殿下。” 言罢,率着小厮去了后方贵妃与三皇子的车驾处..... 两人回到东宫褚英殿,喜乐得了太子妃的吩咐,忙不来哧的去张罗晚膳。 江蕈是有点饿了,中午坤明宫的午膳,早被一下午的跪下磕头等一堆繁文缛节中消耗光。 摆好了饭,平安和喜乐站在两人身后布菜。江蕈拿起筷子扫了眼,清蒸鱼、红烧肉......忙不迭的吃。姬无由看她吃相,知她之前行旅中,吃饭要速战速决,勾唇一笑静默着吃饭。 等江蕈吃好放下筷子。她视线驻足在姬无由艳丽的红唇上,心中赞叹,这男子的唇瓣为何这般颜色绮丽?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将在马车上就想说的话吐出:“臣妾觉得那史家表妹,心思颇有点儿意思”。 “哦?” 哦,就这,没了?江蕈就得了这么个回应有点莫名其妙的不舒心。她想肯定是近两日未休息好所致的肝火旺,回头让映秋好好煮两壶清火茶。 姬无由的饭量并不大,吃饱放下玉筷于金碗之上,淡声道:“她怎样,于我何关?这天下喜欢我的女郎何其多?我并不愿浪费时间。” 江蕈冲口而出:“你可真够自信。”说完,忽觉自己语气谈不上恭敬。 不过看着太子那张端肃英挺的脸,的确是女郎们惯常喜欢的儿郎模样,更何况加持上他的身世地位。 姬无由听得江蕈如此说,反倒只是淡淡笑着摇头。因他常年冷肃着一张冰川脸,很少笑,那一丝的笑意便让他整个人明媚灿烂起来。 他拿起江蕈的汤碗,盛了一碗党参煨鸡汤递给她,“你再喝碗汤吧。” 江蕈双手接过,捧着太子殿下递过来的汤碗,心中一时五味陈杂。看太子他那生疏的拿着青瓷汤勺的样子,显然甚少做这事。他尊为太子当然往日里从不做这等子事,此刻亲手为她盛了碗汤。 自从祖父母去世,再没家人如此用心为她打碗汤了,虽然只是一碗平常的鸡汤而已。 “家人?”这个词在脑海中忽闪,唬了她一跳。赶紧甩掉不该有的思绪,只低垂下脑袋,安静地大口喝汤。 姬无由瞧着她埋头喝汤,眼角都溢出舒怀,像盯着自己养的宠物母豹子。平安立马轻步上前也为太子殿下盛了碗一模一样的汤。 饭后,姬无由要去德仁殿议事,东宫的众属官会在那儿等他。临走朝着江蕈道:“今日辛劳,你先歇息一会。” “好。” 江蕈靠在依旧铺着艳红绸被的新床上,估计这大红色婚床会铺满一整个月,想歇个觉,但思虑着今日诸事却睡不着。 便让映红把喜乐喊过来。喜乐揣着一张笑嘻嘻的小圆脸,见了礼,“不知太子妃传唤奴才,可是有什么差事?” 哎,还真没什么要紧事?无非是想更了解点儿自家的夫婿。江蕈沉思一息,便问道:“殿下每日作息时间是?饮食上可有什么喜恶?” 喜乐一听,心道太子妃对咱们太子用心着呢!早前就得了怀秀公公叮嘱,但凡太子妃问及,只管和盘托出。他笑嘻嘻道“奴才不敢妄议殿下喜好,不过作息时间,平素爱传哪几道菜......”一一道来。 两人絮絮叨叨,左右不过围着太子 ,聊了半炷**夫,江蕈才让喜乐退下。 见喜乐小太监脚已迈步到门槛处,叮嘱道“殿下忙碌,不必把这等子小事告诉他。” 喜乐闻言,一连声音道:“是是,奴才 第14章 **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郎》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日,八月十七,单日上朝。 一大早,京都的上空就被笼罩着大块大块的云团,这几日的晴好被忽然突袭的乌云遮蔽。 随着内侍监一声尖锐拖沓的高音:“上......朝......”传唤声响起,百官身穿议政官服,队伍工整而缓慢往前移动,往朝殿方向涌入。 近身伺候道明帝的高义公公,走在前头打起珠帘来,皇帝从那三十六道鎏金珠帘后走出,身穿龙袍、头戴冕旒走到龙座跟前,稳稳当当地一屁股坐下。 气吞山河之势。 紫宸殿大殿内,约百十名官员位列两侧。按洛国宫规,成年后的健康皇子,可参与朝堂议事。所以,太子与三皇子、四皇子这几位成年的皇子亦可上朝分担国事,因身份尊重,站在百官前侧。 朝堂议事,先是惯例的六部陈述近几日要紧公务,以及紧急要核发的旨意。例如当下顶顶要紧的一件大事:七月山西、河南等地暴雨连下了半月之余,河床水量暴涨,黄河在河南辖区内,沿河两岸农户的田地被洪水淹没,导致颗粒无收;其中最严重的牧野有段河坝决堤,洪灾冲入城内,摧毁房屋,百姓流离失所。 工部尚书上奏疏,严明此次洪水摧毁的河堤在哪一地段被摧毁,需要重新修筑的具体位置、长度,所要投入的工匠、民工、请求国库拨发的白银等一系列事宜。 而户部尚书在工部尚书刚奏疏后,立马上前,“启禀陛下,此次暴雨导致的洪灾,使得两岸百姓约三十万民众,成为流民,如何安置流民,是否迁徙至邻州开垦荒地......” 朝堂上随着两位大人的奏疏,大臣们立马热闹讨论起来。 这件事姬无由当然知道。并且安抚流民之事,之前道明帝已经交给他去办理。 他曾下令在河南牧野地势高之处,修建棚屋、开设粥铺、奖励开垦荒野之地用来抢种土豆等产量高、周期短的农作物,以期秋冬季节来临之前还有一些农作物收成。使百姓尽早安居下来,休养生息。下令府衙开放粮仓,开化教学,减少流民的**。 围绕着这件事的朝议,虽缓慢,但在推进,大约三个时辰。 ...... 终于道明帝在听取各方陈词后,下了口谕。而后慢悠悠问了句:“可还有要事启奏?” 百官一时鸦雀无声。 突然,殿中侍御史刚亮,一脸正直之色的往前踏出三步:“陛下!臣有谏言,”刚亮跪地朗声道,“陛下,太庙乃皇室宗庙,昨日储君大婚祭拜乃是洛国大典,怎可让寡夫之身的妇人为司礼官啊!” 因为洛国男女可同朝为官,这话一出,范团立刻青黑了脸,扑通一声跪在下方:“臣为陛下办事,忠心耿耿,不想此事却被诟病,还望陛下为臣做主。” 朝会大殿内,由刚才闹哄哄的朝廷议事,瞬间落针可闻。百官除了御史刚亮无一人敢出声。 有几个出身高贵的世家勋贵想出言,甫一抬头,看见陛下不愉的神色,想到之前陛下拔出两大世家之狠厉手腕,深知此刻出头,就是枪打出头鸟,吓的又闭上嘴。 有一年轻礼部后生刚想声援,被旁边年长的同袍,立马扯住官服,制止他的莽撞。那后生思量自己寒窗十几载,此刻这一脚踏出去,怕是一切功名尽毁,家中还有老父老母、妻儿指靠着自己。终究又退回到同僚队伍中。 “缉事省本来就可以兼管皇家司礼,哪里不妥当?至于她的私事不必拿到官场上诟病。”道明帝蹙眉道。 范团前些日子就提前跟他奏请,想做太子大婚祭太庙的司礼官,本不是大事,何况昨日都已祭祖完成。 昨日不是好好的主持完了祭太庙,怎么今日被御史在朝堂上给这么明晃晃的嚷嚷出来,就好像他做了一件蠢事似的?帝王不能在众臣面前认下这个过失。 道明帝觉得这帮御史们,就是闲的没事干,天天揪着帝王的日子,不让过舒坦,今天参这个,明日参那个。 “陛下!帝王乃天之子,储君乃国之未来,太庙是列祖列宗供奉之所,怎可让寡夫女官引礼呢?”年轻的御史,耿直着长长的脖子,大声疾呼,“范大人持君恩逾规越矩,望陛下明查,罢免范大人司礼者之职。” 刚亮言罢,立刻跪伏在地,额头深深磕在地砖之上。 姬无由内心唏嘘不已,他当然知道御史之言是正解,合情合法。 尽管御史是对的,可是百官这时偷偷瞅着陛下的神情。没有人敢为他附议上表。连身为储君的姬无由,在这朝堂之上,众臣面前也不能,否则陛下的责令会立刻扑面而来。自己要做一名“恭顺”的储君,当下必须是。 帝王与百官这一刻,僵持着静默。 此刻右相突然走上前,进言:“祭太庙既是国事亦是陛下家事,可为陛下分忧是臣子的本分,想必这也是范大人的初心。” 道明帝闻言,颔首道:“不错。” 自古以来不可杀言官,但废黜或贬官常有。道明帝端坐在龙椅之上,雄鹰般俯视匍匐在地的臣子 ——刚亮。 “朕记得你是陇西人士,汝父曾任陇西知府二十载,政绩颇丰......”道明帝半晌后沉吟:“御史刚亮于御前失仪,朕念及汝父之功,看你年轻气盛贬至浈州,三日后启程。” 道明帝说完,立时有御林军大步走到依旧跪伏在地的刚亮身前,将他架起来要拖走。 “陛下,陛下,臣之忠心可昭日月啊陛下!”刚亮跪在地上,挪动着膝盖朝着道明帝的龙椅方向膝行两步,而后被御林军架起拖走,推出了紫宸殿。 道明帝紧蹙的眉头,盯着刚亮被拖行至殿门扔出,那臣子紫红官服一角也不见时,收回视线。 姬无由终究不忍,低低就要求情:“父皇......” 道明帝闻言,侧头去看,站在百官之首的太子,那眼神上下审视自己这个嫡长皇子一遭。他声音听不出喜恶:“我朝太子大婚可享半个月休假,太子你不必如此勤政。” 姬无由刚要出声,被三皇子抢着作揖道:“皇兄大婚期间,仍然忧国忧民,臣弟敬仰至极。” 道明帝听得三皇子之言,冷哼一声:“既是大婚,休假绵延宗嗣是正经。” “儿臣谨遵父皇旨意。”姬无由面不改色,躬身回应。 道明帝点点头。 右相看着上首眼前这一幕,眉梢带有一丝不被他人察觉的愉悦之色。 而左相刘文望向陛下、太子以及和他在朝堂之上相互掣肘近二十年的政敌右相——史进。 悬在这些人上空的风向,在打着旋儿。左相静息,低眉垂首,不发一言。 右相的心满意得,左相的静默。今日的朝会接下来也无甚要紧政事,寻常政事折子可以递到三省六部去。 “无事退朝。”又一声洪亮尖锐的声音响起,宣告今日的朝堂议事结束,百官退去。 姬无由下朝后,在偌宽的道路前遣退伺候的众人。一人沿着宫中偏僻小路,走到御花园散步,走走停停,独自绕着小径走了三两圈,平复心绪。 待回到凉亭时,又是往日恭孝克勤的太子殿下。平安躬身询问回德仁殿还是褚英殿。原打算退朝后 第15章 **后续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郎》全本免费阅读 “太子妃,平安公公遣人回来传话,殿下说您不必等他,早点午膳后,您自个歇一歇。”喜乐弯着腰,轻手轻脚进来,向着坐在八仙桌前,正研究香炉中熏香的太子妃通禀道。 “知道了。殿下现还在德仁殿议事吗?” “据传话说,殿下现在要去陛下的迎仙宫觐见,”喜乐低声回道。 “今日朝堂议事,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之事?” 喜乐听得太子妃询问,又走近两步,压低了声音:“据奴才探得,早朝上御史刚大人,**昨日太庙司礼管范大人。” 果然,这事来的这般快。江蕈暗自叹息一声。 “后面陛下说殿下大婚,最近可不用去上朝......”喜乐说着有点吞吞吐吐,抬头去察看太子妃神色,见她正盯着自己,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说是绵延子嗣为重。” 江蕈内心不可抑制的一沉,虽说洛国有储君大婚可休婚假的传统,但那是对储君的体恤福利,休或不休,储君自行决断。但到了姬无由这儿,却成了不得不休。 半个月不上朝,朝中有什么大事,单单仅凭东宫那几个品级低的属官,是很难及时采取对策的。这正是江蕈之前怀疑,太子突然不得不在此时选妃大婚的关键原因。 当然,这事背后定有一众人的推波助澜,但也是上位者属意这般。 拉回重重思虑,“那太子,今儿的午膳可用了?”江蕈又关切道。 喜乐脸露担忧之色:“说是只随便用了些茶点。” 江蕈闻言思绪一番,她知姬无由不喜铺张浪费。吩咐他:“今日有点酷热,你让小厨房备上三五个清爽些的热菜,一个百合仙贝银耳羹,记得放一勺紫云蜂蜜。温着待殿下回来后呈上来。” “是,小的这就去办。”喜乐忙不颠高兴的领差事。 姬无由先去了陛下的寝宫——迎仙宫,却被告知道明帝现下并不在自己宫中,而是去了贵妃的禧秀宫。 父皇竟然刚下早朝不久便去了贵妃宫中,可见贵妃得宠。 太子轻微蹙眉,后宫他自然可以去,但史贵妃那里,他并不想去。 只因他不管和父皇说了什么,但凡史贵妃在场,她很会情感操控,总能说出那么两句不想入耳,甚至对他不利的话来。 自己是储君,对方是父皇的宠妃,他还不能当面顶撞。而且与一后宫女子打口舌官司,他懒得自掉身价,是以,能避开尽量避开便好。 “你去禧秀宫通禀一声,说我有要事参见父皇,在御书房恭候父皇。”打发了平安去通禀,太子走向御书房方向,商议要事,当然在书房说比较合适。 御书房在迎仙宫东南,平日里总有大臣在此处和陛下商讨政事,只是眼下陛下并不在其中,里面也空无一人。 站了不到半时辰,忽闻一声,“启禀太子殿下,陛下宣殿下前去禧秀宫面圣。”温和有礼的声音,来人正是道明帝身边的大太监——高义,高公公。 站在御书房前的姬无由,闻言立时转过身来。 看了眼始终笑眯眯的高公公,心中暗叹一声,好歹父皇是让他宫内的太监总管来传唤他,没有随便支使个小太监跑腿。 然而去的仍然是禧秀宫,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悲凉。 “走吧。”不再多言,姬无由走向禧秀宫的方向。 宫人在他旁侧撑着遮阳的华盖,然而那遮住的阴凉不过巴掌大小,太子瞧着依旧照射在衣袍上的烈阳,只觉得这华盖不若不撑。 禧秀宫在太子大婚之前,史贵妃言不能寒酸了储君大婚,提出要大修她的禧秀宫。这咋一听来牵强的提议,陛下竟然同意了。 因刚修缮过,远远望去一片崭新的富丽堂皇。 殿顶铺满黄琉璃瓦,进入后看比皇后的坤明宫还要奢华,云顶杉木做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风帘......庭院之内珍稀花草数不胜数,花香缕缕飘入鼻尖。 道明帝在禧秀宫正殿见了太子,“这时前来,有什么事?” 显然陛下是刚用过午膳,史贵妃正端着一盏饭后喝的热茶,递给道明帝。 第16章 小黄妙书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郎》全本免费阅读 江蕈在褚英殿一个人用过午膳后,思虑着从喜乐那打听来的消息。 喜乐不愧是符合江蕈脾气之人。宫内、前朝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小八卦队长的神通立马就凸显出来,又得了怀秀公公的吩咐,对太子妃务必知无不言。 加上身边的映红也是耳听八方的小能手,所以江蕈虽身在后宫,但消息并不闭塞。 江蕈将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一遍。 等了太子两个时辰,还没见人回来。她拿了一本兵书坐着读几页,躺下翻几页,最后实在看不进去。索性扔了书,双手枕在头下,发阵子呆,两眼放空,不知思绪飘到何处。 忽而瞄到了嵌在床头的一排列多宝格箱子。 箱体不大,看外表就知,这是能工巧匠打造而成,外形秀美而高雅,做工精良。 九个小格子刷了红艳艳的漆,其中五六个格子安上红漆雕腊梅花的小门,门中央镶入圆环玄铁小把手。 其余没有门的空白格子里,摆着些保平安、多子多福的玉雕摆件。 这些带着小门的格子里会摆放什么? 好奇心促使着江蕈坐起身来,她两只漂亮的眼睛,一瞬间点亮,盯着那小门跃跃欲试。 虽然是在太子的东宫,但想想这是在自己的屋子,可以随便翻看。 江蕈趴到床头,兴致勃勃地打开了第一个小柜门,里面放着好几个雕了梅花缠枝纹的墨漆盒子,拿起一个在手中把玩,打开盖子闻了闻,知道是先前太子送自己的同类活血化瘀的膏药。 江蕈把玩了一个小盒子,握在手掌中,触感温凉,想着以后若再去战场就带两盒这个膏药去。 接着又去打开第二个柜门,用手一探,里面似乎是空的。江蕈把手伸进去,往格子底部摸了摸,这才发现并不是空的,只放了一轴画卷。 江蕈轻轻拿出,见卷轴上用一鹅黄丝带仔细的系了个活结扣。 她解开丝带,缓慢展开了画卷。赫然发现,画卷上竟是自己。 看服装配饰,这是入宫采选那日,宫中画师为她描摹的那幅画。没想到大婚后,这幅画被放在自己床头的暗格中。 是谁放在这的呢?江蕈眼神突然透着一丝了然的笑。回忆之前自己夜探,他与李年说的那番“她是合适之人那便是她”,似被临危受命一般。 但见眼前藏在此处的画像,太子这人可真端着,嘴紧着呢。 罢了,罢了。 江蕈悄悄将画像卷起,又系好同样的结扣,放到格子原地儿,就像从未被人发现过。 还有两个暗格打开,是一些治国驭民的书籍,想来是方便太子殿下随手可阅。 江蕈心里不禁赞叹一句殿下胸怀,闲暇之时仍然心系社稷和天下子民。 还剩下最后一个暗格,未打开。 她满腹狐疑,用指尖轻轻去拉开小门,探手进去发现是空的。再往下面摸了摸,这个暗格颇大,原来只在底部平放了一本薄书。 江蕈把那书拿了出来,暗黄色封皮,无字,江蕈纳闷儿道“这本书缘何无名呢?” 右手指腹,轻轻翻开第一页,顿时瞪大了两眼,是一幅画,画笔勾勒出的一男一女衣衫尽除,叠拥在一起…… 江蕈赶忙抬头扫了一眼室内,幸好方才说要午歇,伺候的宫人都已经退下。 再往后去翻,或躺着、坐着、背靠大树,各类姿势;内室、花园子里、净室内......当真是活色生香,画面应有尽有。 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江蕈边看,大脑袋瓜儿边在高速运转,有时看到某个高难度的动作,她还疑惑不已,这定要习武之人,筋骨柔软,方能实现吧? 此刻的她全无寻常女郎,见到此类书籍的恼羞之举。她一个人,坐在床上,坦坦荡荡地翻阅了大半册。 正在这时,太子殿下回来了。 他脚刚迈入内室的门,就看到江蕈捧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一见那书封! 一向清冷自持的太子殿下完全不淡定了。他看着江蕈还在有条不紊,手指正欲往后继续翻起书页,他高声急道:“你......快将书册收起来!” “哦,臣妾觉得这书籍颇有意思,正在虚心好学呢。”江蕈慢悠悠的声调,透着揶揄。 看到姬无由一双白耳,不知何时突然红艳若滴血牡丹。江蕈偷偷挑唇笑了,但还是听从他的话,将书放回原先格中,关上了小格门。 “这书印刷出来,不就是给人阅读的,殿下说是不是?”江蕈走到太子面前两步远的地方,瞧着他又道,“圣人也曾说,食色性也。” 姬无由被她此等豁达女郎的姿态,弄得措手不及,十分罕见的支支吾吾一声。并未回答她,而是将左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嗽一声,“不是让你别等我吗?” 姬无由以为自己办完正事,回到褚英殿时将蕈定在熟睡当中才是。 谁知忙完正事回来,一进门,太子妃却是精神奕奕地坐在床上,看他偷偷藏在格内的小妙书 。早知有今日之情境,就该收放到更隐蔽的箱子里,锁起来才是。 姬无由,内心若万鹿撞怀,但仍然端肃着脸。若不是江蕈这几日慢慢了解他性情,只当他真的如表面上那般镇定无比,毫无波澜的神情。 江蕈含笑低头,抬起头盯着他,一看就是刚忙碌回来的样子。也未在此事上继续纠缠,而是冲门口的喜乐摆摆手。 “饭菜和百合银耳羹都温着,太子妃。”门外响起喜乐的声音,江蕈露出一个赞赏的笑来,这个小太监有几分机敏,事儿办的不错。 “端上来吧。”江蕈吩咐。 “是。” 喜乐用玄色漆盘端上来三菜一汤,并着一碗百合银耳羹,放到室内中央的八仙桌上,躬身退下。 姬无由看着她让下人备着的饭食,今日以来的倦怠都冲淡了不少。 中午他并未正经用膳。 看到眼前的饭食,当即坐下来用膳,最后吃了半碗羹。 江蕈坐在他对面,眉眼温和地看着他。见他就要放下筷子,劝说他多用两口,姬无由摇头说怕积食。 江蕈看他的确已经吃饱了。看着桌面还剩下的半碗银耳羹,便用他的汤勺,将剩下的半碗甜羹,吃了,美其名曰她看不得浪费。 等宫人上来收拾盘碟后。 江蕈又朝着姬无由坐着的地方靠近了一点,姬无右不明所以,眼神透着不解瞅向她。 “殿下累了,歇息一会吧。” “也好。”姬无由应道。 因天气还有一丝燥热,午后的室内即使放了五个冰盆,也算不上凉爽。 是以,姬无由换了轻薄的鹅黄丝绸睡衣。真丝的布料最是服帖在躯体,显露着他蜂腰猿背,虽看起来文质彬彬,但随皇家武术师傅也弓马射箭的太子殿下,此刻胸肌发达,凸显出两处小山丘...... 室内燃着安神的淡味熏香,暗香一丝丝浮动。 江蕈突然觉得鼻子一热,啪嗒,啪嗒,鼻子流血了...... 太子没成想就要躺下午歇,突生出这番变故。忙要唤太医过来诊治,**蕈摇手直呼不用,不用,说喝盏凉水就好。 她唤了映秋二人进来,映秋和映红帮忙止血,又是手帕、又是灌水、又是轻捏鼻子......好在, 第17章 游湖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郎》全本免费阅读 柳皇后之前说勉了太子妃的晨定。 这一早晨,新婚期的两人,难得睡个不受规矩的懒觉。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棱缝隙,射在艳红色的帐幔上,姬无由迷迷糊糊地醒来,觉得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甜。 等意识回笼后,姬无由发现自己的手竟与睡在身侧太子妃的手,亲密的挨着。 他并未立即抽回自己的手,而是罕见的愣住。一双平时睿智清冷的眼睛,此刻眉舒眼暖,瞧着两人紧贴着的手,又转过头盯着江蕈的侧脸瞧。 平日乌黑的两只大眼睛此时还在睡梦中闭着,秀美的鼻子下,一张薄薄的红唇。 据说,女子如此薄唇,乃薄情之相。 然而,姬无由却从不觉得江蕈是凉薄之人。 他鬼使神差的抬起自己的手,指腹轻轻触碰她柔嫩的唇瓣。就像蜻蜓点水,只轻轻一下,忽然迅速飞走。 无人察觉。 姬无由慢慢起了身,唤辛梅,辛兰进来伺候穿衣梳洗。 江蕈在此刻悠悠转醒,伸了个懒腰。其实习武之人最是警惕,在殿下盯着她脸庞瞧时,她便逐渐察觉醒来。 只是她知道太子殿下素来不爱人前彰显情绪。 这位储君脸皮薄。那自己就干脆装睡吧,瞧,这装睡,还意外得到太子殿下给的一个甜枣。若是放在往日,端正严肃的太子殿下,可是不会有这么外露的一面。 “是我吵醒了你?”太子低压着嗓音,“今日没什么要事,你要不再多睡一会。” 江蕈一副刚刚睡醒的慵懒模样,仰着一张俏生生的脸。对着姬无由柔着声音道:“殿下昨天就说过,今天陪我的。” “嗯,一起用罢早膳。待我去德仁殿会见胡大人他们,处理下要事,估计一个时辰即可,”姬无由慢悠悠又加了句,“你若无聊可去母后宫中玩一圈。后面带你去万寿湖,我让平安准备了小船咱们今日去游湖看湖景儿去。” “臣妾并不觉得无聊。”江蕈刚才还在懒洋洋望着他,看他整理好衣着,听他说要带自己去看景。 江蕈立时来了兴致,迅速喊映秋进来,帮自己穿戴收拾整齐。 用过早膳后两人便分头忙碌起来。 姬无由赶到泽文馆时,胡大人并几位属官已在,商讨了一些东宫所辖日常惯例之事,姬无由让臣属退去,留下胡大人。 “昨夜,刚大人看了殿下手书,泪涕横流,他明白折一时腰,图长久之计。很是诚恳手书陈罪书。而且他府内家眷,及时提着厚重歉礼,上府门赔偿范大人的车驾损失以及一笔丰厚的医药费,今晨下官看到,刚大人已放出诏狱归家去了。”不等太子出声询问,胡大人心知太子担忧此事赶紧禀报了后面经过。 姬无由听到此番点了点头。低头思考一瞬,又盯向胡耀才,吩咐:“明日你避开耳目,去城外十里长亭送送他,山高水长望他一路珍重。” 胡大人忙应下,道定会遵办妥当。 谈完这件事,胡大人站在那儿似有话说又踌躇着不言。二人多年共事,姬无由一眼便瞧出,只是仍然坐在书案前整理卷宗,他轻声询问:“胡大人可还有事想要说与孤?” “臣不敢胡言,又忍不住担忧,观最近朝野不大寻常,殿下眼下大婚,陛下让太子大婚半个月少参议朝廷之事,”胡大人嗓音发颤低落,继续道“而且昨日早朝之上,左相依旧中立,右相却是帮那范团进言......微臣有种山雨欲来之感。”说到后面一句,胡耀才这个中年属官的声音,几乎要低到地面的青石砖上去。 姬无由何尝不曾察觉这朝廷上下风满楼,身为储君人选,胡詹事所言他早有体察。 然而父皇这几年越来越多疑专断,姬无由也是处处谨慎行事,不敢行差错步。 至于左相以及他的一派门生,姬无由虽有心拉拢,可左相为官清正,恪守做天子的清流之官,从不参与非朝堂民生之事以外的事。 而右相,他身为史贵妃之父、三皇子的外公,他想要的定然更大,或许大到他外孙御极那日。 自己身后虽然外公和母后,可是君心才是第一。若父皇有心要废黜自己,若真到那一天,能安然抽身并保全身边这些至亲之人才是正事。 姬无由冲胡大人朗声道:“无妨的。” 胡耀才闻言,目露惊喜之色,曲腰告退。 姬无由回到褚英殿发现江蕈已办完事,正坐在小茶几旁,对着映秋说:“......以后不可这样了......” 见太子殿下回来,江蕈立马一喜,招呼他:“殿下回来了,”她摆手让映秋退下,端起小案上的茶盏,递给姬无由,“歇口气,润一润嗓子,咱们再出发去游湖。” “好。” 刚到早秋,今日多云。空气清爽,阳光普照万物的好时节。 江蕈坐在船上,看着广阔似蓝色琉璃的湖面,岸边葱葱郁郁的高大树木、大丛大丛的芦苇、天空广袤、大朵大朵洁白的云.....。 只觉得身上 连日来的郁结消散不少。 她抬眼看了看姬无由,瞧他正盯着远处湖面,一尾鱼,突然跃出水面,带起的水珠,在日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 “殿下,我让喜乐他们带了不少食材和佐料过来,今日午饭咱们便在船上吃个野炊如何?”江蕈率先打破沉默,出声询问。 “好,你欢喜就好。”姬无由转过头,温和回应。他看着趴在船栏上的江蕈,温润美好。 喜乐和一众宫人忙着张罗着吃食、果盘。 江蕈与姬无由沐浴着阳光,悠然自得赏景。 徐徐江风吹起姬无由一缕发丝,太子的发质很好,黑亮而有韧性。江蕈走近他,抬手把那散飞的发丝压下,用手轻轻柔柔的抚平,轻声道:“殿下,等风来,不如追风去。” 姬无由闻言,诧异于江蕈的智慧,即便自己没和她说,她也能明白自己当下的心境。 姬无由轻轻地点点头,“嗯,你说的对。” 接下来,蘸着这秋日的美景,两人在湖中吃了顿别具心意的野餐——烤肉。 江蕈是个会享受的主儿,竟还带了茶具一应用品。 吃饱之后,仔细给姬无由和自己泡了杯茶,正是好不惬意的光景。 侍卫长李年此时走进船舱,行礼道:“殿下,前面有艘画舫靠近,瞧着是汾阳侯府的船只。” “无妨。”姬无由摆手。说话间,已听得到对面的人声。 “前面是太子的游船?” “真是东宫的徽记.......” “我等需要上前拜见” ...... 江蕈端着茶盏的手一顿。 她抬首望,见前方正慢慢驶来一艘游船,上等松木,船高两层,船杆高处插着汾阳侯府的旗帜。 船头站在几名翘首以盼的妙龄女郎,衣着装扮鲜艳非常,谈话间,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江蕈认出其中一人正是汾阳侯家嫡五女——郭月。 而她旁侧之人她也认识,乃是怀化中郎将家的女儿,高香玉。之前宫中采选亦有她在内,两人曾打过一次照面。 只见高香玉今日着单色淡紫团花纹暗纹锦裙,羊脂玉簪子挽起一头乌黑秀发。 郭月往船头款款走前两步,两船毗邻,对着姬无由柔声行礼,“今日巧遇太子,是臣女福气,太子金安,太子妃金安。” 身后五六名同龄女郎,随其一并行礼。 姬无由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抬手让人起身,便不再搭理众人。 江蕈憋着笑看着眼前这场好戏。 身后几名女郎,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明显是想要继续搭讪攀言,但碍于脸面,一个个只能含羞带怯的拿眼睛打量太子,胆大的两个,眼神已锁在了太子身上。 江蕈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早就明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又去拿碟子中摆放的香瓜,十分得体、安静地吃瓜。 映红在身后伺候,望着眼前,不禁替自家郡主 第18章 回门,知旧事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郎》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日天气晴好,适宜出门。 今日二人醒的都早,旭日初初升起,两人就悠悠转醒,相继晨起。 姬无由整理妥当之后。去瞧江蕈,见她悠悠然唤了那两个从母家带来的宫女映秋和映红,进来服侍更衣,梳发理妆。 喜乐一张圆圆笑脸,在外边端着盘子听候差遣。姬无由心想,寻常人家的夫妻大概也是这般吧。 太子殿下携带太子妃,大婚后首次回娘家,也叫回门,自当风风光光地回去。 李年早已列好仪仗队,东宫府卫鲜衣怒马保护在两列。太子与太子妃乘一辆六驾华盖马车,携带着准备的一应物品,浩浩荡荡向庆阳侯府方向而去。 “诚如你所知,最近朝中不太平,我也尽量低调行事。所以仪仗队和马车都不敢奢华布置。”坐在马车中,姬无由有些过意不去地对太子妃解释。 太子妃回门,本该有宫廷教坊司派出一支专业乐队,鼓笙吹奏;调皇宫御林军开道,百姓夹道围观,高调而回。 江蕈闻言,哈哈大笑,“我又不需为娘家争劳什子的名声,要那些虚妄的排场何必呢?” 姬无由想了想,也对。 对于江蕈而言,嫁给他并不是什么自愿和光彩的事。原本她已由她的祖父特请了旨意,可招婿入府,日后继承庆阳侯府的郡主。 如今却要以外嫁女的身份回来,再大张旗鼓的捣鼓回门仪式,的确不需要。 今日回府......江蕈笑了笑,抬手卷起车帘,去看马车前面那六匹**色纯净的枣红马,“这些马成色不错,我在后院也养了几匹好马,我的坐骑雪卢,可是从西北带回来的汗血宝马,殿下一会儿要不要去看看?” “好,我定要去瞧瞧。”姬无由也忍不住露出点笑意。 姬无由内心庆幸不已,幸亏自己娶的是江蕈。不会在他不得不韬光养晦日子里,跟他不计较这些排场虚名。 否则换做其他寻常女子,这时必定要求配备上皇家太子妃回门的仪仗排场不可!届时他该多闹心。 皇城东面的平康坊,里面排列着的大多都是公侯府邸。 庆阳侯府是簪缨世家,虽经历朝代更迭但荣宠不衰,特别是江蕈祖父一生征战,为洛国,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 道明帝感念其功勋,所以庆阳侯府的宅邸自然要比其他公侯家的宅子更加气派。 庆阳侯现在侯爷,江保安带着一家老小早已恭敬等候在府门前。 虽然这位太子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又鲜少外露。无论日后是否可登大宝,但现在终究是太子,丝毫怠慢不得。 仪仗队已到庆阳侯府府门。 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整齐划一地勒马,柠黄色的华盖马车不急不缓地停在了府门正中。 驾车的年轻车夫麻溜地从车驾,迈步下了车,牵着马匹;平安恭敬上前先扣了车窗,禀告一声,而后打起车帘;喜乐弯腰放下脚踏。 瞧上去,这些人的所有动作,不急不缓,有条不紊,训练有素。 姬无由今日穿着杏黄色太子宫服,头戴金丝白玉发冠。从容地走下马车,他气质清贵,不怒自威。 姬无由并未第一时间理会面前躬身而立的江府众人,反而转回身去,伸出一只莹白大手掌,将车内的太子妃江蕈扶了出来。 江蕈在那手刚伸到车内之时,便一把握住。 说是扶她下车,不若说是两手相握,摩挲着情谊。江府众人见着两人如此这般恩爱,都有点始料未及,特别是林夫人,吃惊的瞪大双眼,又快速收敛起神色。 只有二婶站在众人堆里,毫不起眼。她望着眼前,目露欣喜,眼角一滴泪就要滑落。想到今日是江蕈回门的大喜日子,万不能失态,赶紧低头,悄悄用手帕拭去。 自家女儿嫁入皇家为太子妃,按礼仪娘家人是要跪拜相迎的。但若是太子脾气好,又看重太子妃,也可以免了这个跪礼。 江保安踌躇了片刻,偷偷抬眼去察言观色,见太子殿下丝毫没有免礼的意思。 待后面下车的江蕈脚跟站稳。江保安便忙带着众人跪下行礼,“臣下江保安,携江府众人恭迎太子妃回门,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身后江府众人附声道:“恭迎太子妃回门,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侯爷起身,大家都起来吧。”一向尊师重道的太子殿下,此时只扶着自己的太子妃。 压根没有上前去搀扶尊敬的老岳父的意思。 江蕈站在太子身侧,看着父亲和继夫人林氏给自己磕头,心中一时间很是畅快。 这就是你们为一己私利,非要把我推来的境地,磕头也是你们应得的。 待进了正厅,江蕈陪着姬无由认亲,待府中本家亲眷一一行礼,领了见面礼,江蕈不想继续待着和父亲、林夫人他们,上演狗屁的“母慈子孝”亲情戏。 回门礼仪中,娘家需要宴请款待新官人。 太子身份尊贵,单单庆阳侯府的这几个长辈,担 心撑不起场子,显得不够重视新女婿。庆阳侯就又请了几个有直系姻亲关系的勋贵前来作陪。 宴席还得一时半刻才会开。 拜过宗祠后,姬无由被迎候在正厅喝茶。江蕈趁机向众人推脱说了一句身子劳乏,就带着映秋等人回了自己的朱雀堂。 “郡主,您可回来了,刘家六姑娘知道你今日回门,早候着你了。”朱雀堂的下人都没有换,邱英率先迎了上来。 他上下打量一眼江蕈,见自家郡主神色不错,放下心来。 “刘小六来了?”江蕈内心暗忖,看来之前拜托她去办之事有了眉目。 江蕈刚踏入朱雀堂院门内,就见刘合宜神色有点郁结,正坐在院内小石桌前的迎客椅上,等她。 见她进来,刘合宜赶忙整理一番情绪,朝着她挤出一丝笑意来,曼声打趣道:“咱们小郡主回门来了。瞧你这通体太子妃服饰的气派,”说着,刘合宜站起来,绕着江蕈打量了一圈,咋咋舌说:“你这气色倒是养得不错!” 江蕈和她相识多年,怎么会不知,她此般摸样定是查出了什么,在为她烦忧。 能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刘小六烦忧,那定是实情扎心,使得她替自己担心。 江蕈笑着,去攀扶上刘合宜的手臂:“也就受伤那段日子,气色差了些,你瞧我何时亏待过自己。” 刘合宜闻言,点点头。“看来太子殿下对你尚可,冲这一点,赶明儿见他,我卖他三分情面。” 江蕈听她这般调侃儿,假装斥她:“怎么越发浑说了,储君哪需我等下臣,卖情面的。” 刘合宜听她这般坦荡,说出似是维护太子的话来,忍不住拿眼角去偷偷打量她。 江蕈看她这般神秘秘、偷打量的娇俏女郎样子,用手指去点她的额头,然刘合宜一向机敏,头一偏躲了过去。 两人有说有笑,相携走入内室——江蕈的闺房,刘家六姑娘自然是进得的。 等两人结束见面后插科打诨的话题。平复心绪,江蕈挥手,伺候的几人退下,映秋最后一个走到门口,临出门时将门扉关闭。 “说吧,无论你在户部查到何事,我都受得住。”江蕈眉眼带笑,去瞧刘合宜,宽慰她道。 刘合宜叹了口气:“你知道户部在我叔父管辖下,我用了叔父的职权走了后门,户部司,偷偷带我进了专门存放勋贵世家的户籍室,”她说着,声音低下去,“因你此前交代,进去后我特意找到庆阳侯府历代档案,终于翻到并誊抄一张下来。” 可话虽然这么说,但刘合宜还是迟疑,见江蕈紧盯着自己静待下文。 她缓缓从随身携带的锦袋里,取出一张折叠的方方正正文书,将那文书,慢慢地递给了江蕈。 江蕈伸出右手接过,轻轻展开来阅。 纸上详细记录了林氏于道明三十年的四月,嫁入庆阳侯府,于道明三十年的腊月二十八,生下了庆阳侯府的嫡出二小姐。而户籍的资料在三年后,又被人涂改过,江焕的生辰被改为道明三十一年的二月。 刘合宜指着那处修改:“我使了一丢鬼点子,逼着户部司下属的老文书开了口。据他说,当年庆阳侯花一千两黄金疏通户部司,扯出一个理由,言说喜得千金喝酒大醉,错报了二女生辰,这一笔修改的字迹还是庆阳侯亲自题上去的。” 江蕈自认经过风浪,历过生死,然而此刻,胸腔内,空落落的 第19章 账册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郎》全本免费阅读 江蕈缓步走到外厅,映秋赶快上来扶她。 “我无事,你去给我泡盏莲子茶来,我想喝了。”实际上,江蕈此刻仍觉得身上好似压了什么冰块、火炭,沉重不得要法。 映秋到江蕈身边伺候十几年,极少见她这般无措神色。她面露担忧,但听说郡主要喝莲子茶,映红泡茶的手法不若自己,所以快步走出去泡茶。 室内此刻安安静静,江蕈一个人**在圈椅上,抬眼去瞧门外,院子里的花坛内,一棵壮硕的桂花树长势旺盛。 正赶上桂花开放的时节,淡淡轻风往厅内吹,一阵桂花香,迎门而入,沁人心脾。 这树还是江蕈幼时,母亲带着她亲手种下。如今这棵树,已经比手臂还粗了。 江蕈瞧着这桂花树,轻声冲着门外候着的邱英唤道:“你去把账房的主薄,朱先生喊过来。” 江蕈喝了茶,闻着那桂花香,终于慢慢回笼思路。 立刻就吩咐起正事来,今日回来有两件要紧的正事,须得赶紧交代下去。 邱英听见郡主差遣自己,忙不迭的应下,去唤朱先生。 朱雀堂有自己单独的库房,单独的一套账目。管账主薄是祖父生前为江蕈挑选的可靠之人。 此人既是朱雀堂的管账主薄也是江蕈的谋士之一,名叫朱振堂。 乃是一名科举上屡屡落第的读书人,虽才名不显,但无论是管账、生意经营、还是出谋划策,都是一位少见的人才。 很快,门外走近一位三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身着青衣长衫,怀中抱着几大本账册,走进门内对着江蕈恭敬行礼,“郡主您找我。” “朱先生请坐,”江蕈抬手,让映秋给朱振堂上茶,自己也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三家酒楼、八处田庄最近有无经营上的要事?” “都是一些运转琐事,并不值得郡主您多费神,属下已处理妥当。一切的细则都记录在这本管理日志之中。”朱先生边说,边抽出其中一本册子出,想必就是他口中那本管理日志。 江蕈示意他,暂时放下这本册子。 朱先生语气不忿,继续回禀:“只是府内有点事......” “府内有什么事?” “郡主您成婚的当天下午,继夫人就来找了属下,说是奉侯爷的意思,来拿朱雀堂的账册,被我搪塞了过去。后面又来了两次,未果。为此事,侯爷还把属下唤去痛斥了一顿。” “哼!他们倒是心急的很呢!” 映红在一旁听的这句话,也在内心不平:“咱们郡主,前脚刚大婚,后脚就想染指郡主的财产,我呸!” 唉,朱先生心中叹了口气。 老侯爷在世时就定下,郡主年幼,成家之前的一切花销费用是庆阳侯府公中走账,这在高门大户内再正常不过。 燕阳郡主她手里握有的私产:酒楼、田庄、京郊富饶的水田数十处......更何况还有老侯爷留给郡主的祖产,以及郡主亲生母亲,张氏带到庆阳侯府的丰厚陪嫁。 更何况,她是个会经营的主子,以财谋财,这手中的白银就像会下崽子的母猪一般,子生孙,孙再生重孙...... 然,也正因此,君子无罪,怀璧有罪。 难怪郡主刚出嫁,继夫人和侯爷就想立马接管朱雀堂。 这可是庆阳侯府内,一块顶级大肥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朱振堂把怀里抱着的账册,躬身放到江蕈的桌上,“最上面的两本账册,是郡主母亲的陪嫁明细,您出嫁办的匆忙未带上,属下已经整理出来,明天属下就叫人把账册上的物品送去东宫。” 这些是江蕈生母的陪嫁。母亲乃家中**,外祖家当年嫁女,给的陪嫁极其丰厚,十里红妆的大婚。 外祖父母,原意是多给女儿些黄白之物傍身,过得幸福。 继室林氏过门后,她的娘家和元配相比,不知寒酸多少倍,陪嫁少的可怜,就打起元配的嫁妆主意。 等她主持中馈后,开始逐渐蚕食这份让她眼红的财富。 后来,贪婪越来越大,将元配五个库房铁打的陪 第20章 家宴一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郎》全本免费阅读 江蕈是府中的嫡长女,更是老侯爷指定的继承人。 现任侯爷江保安违背老侯爷的意志,逼她入宫采选。虽早前说不一定选上,但正是这一步,就已然是想把她赶出府,不给她家产。 更何况,真还那么巧,她就此被选入了皇家。 朱先生,免不得内心担忧:这分家,若郡主碍于孝道,则对方谋划的全都能成;若郡主铁了心要分,必然不能和和气气的分。 鹰,怎愿意撒开手中的兔子? 而此刻江蕈心里正在想的是:侯府的家产,她可不该只拿出嫁时陪嫁的两万两白银,加上虚头巴脑的针头线脑、锅碗瓢盆。 太子妃大婚,庆阳侯府操持出嫁单子的是继夫人林氏。经她手筹备的元配之女的嫁妆,能有多少值钱的玩意儿? “账册属下会小心保管,郡王交代属下的事,定妥善处理办好,” 朱振堂说着站起身来。他上前收好账册,“还有一事属下觉得郡主得防范一二。” 江蕈用杯盖掠去漂浮在杯中的一颗莲子心,“何事?” “侯爷前两天派前院的两位管事,分别前往侯府祖籍——洪州,还有老侯爷生前任职最久的凉州两地。” 江蕈心中一痛,没想到父亲这是要环环盘算,步步紧逼。 她脸上的冷笑更加深一分,“由着父亲去吧,洪州、凉州两地,所有江家的产物,若没手持我的信物,谁去也没用!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朱先生禀完了要事,抱着账册,拜别郡主。 江蕈唤邱英进来,“上次寄出的信,大舅舅的回信到了吗?” “今晨刚到,正要和您回禀,”邱英从束袖里掏出一封信,“跑马来送信的乃是冠军大将军亲随。” 江蕈接过信,知道这信一来一回才十多日,往返千里,送信之人定然日夜兼程。来信的人是她的大舅舅——冠军大将军张问敬。 大将军府和庆阳侯府类似,世代子女出猛将。无论儿女,军营之中,凭才能者任官职。十年前,百越、仓梧地带匪乱不断,道明帝派大将军张问敬,镇守在闵州府地界。 江蕈的外祖父母和几个舅舅等家眷,都跟到地方去了,常年见不到面。 但是血脉亲缘,他们依然惦记着幼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儿。每过节庆等,总还会和江蕈保持书信往来。 这一次父亲与继室如此待她,但孝道大于天,一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压倒多少孩儿渴求的公道。 父亲生了她,作为女儿,有些话她不能说;有些事,她也不能自己动手做,她需要外祖家的助力。 仔仔细细地把信读了两遍,江蕈深深呼出一口郁气。 首先,大舅舅在信中答复了她,关于母亲牌位之事。 大舅舅在信中坚定地写道:“我张家女郎,生前若在夫家日子不愉,自可休夫回娘家;死后若不想葬夫家,自可回我张家祖祠,死生永是张家人。何须在意世人口舌!” 江蕈盯着大舅舅写的这句话,心道:“我终于为母亲完成这桩心事,她的牌位可以回她想去的地方了。” 大舅舅的笔迹铁画银钩,后面洋洋洒洒一幅长篇,概括起来,还有两件事:第二件事,我很生气,我们全家都很生气;第三件事,你大舅母和小姨母,很快回京都。 江蕈甚至透过信,看到了大舅的咬牙切齿。小姨母,那可是一手红缨枪耍的虎虎生威,战场上,一枪能接连刺死五名敌兵的,奇女子。 江蕈将信又反复读了一遍,随后走到母亲张氏的牌位前,将那信纸就着供奉的香火,燃了。 信封中除了这信,还有一份母亲当年的嫁妆单子副本、一份皇家御赐之物的宫内文书副本。 大舅舅这是让她提早获知,徐徐图之。 “母亲,很快您就可回家了。” 映红在院外拦了来传话之人,与来传话的婆子,站着院门口攀谈着今日天气甚好...... 映秋走到内室,轻轻扣门:“郡主,林夫人差遣前院的婆子来传唤您去前厅,说将要开宴了。” “知道。”江蕈应答。 宴席是男女分开坐的,男客在正厅正室,女客在正厅侧室,两处宴席只一墙之隔。 此时男客宴席上,江保安正笑着给姬无由介绍酒桌上在座的诸位亲属。 “这是阿蕈的大舅父,定远伯。”江保安指着眼前一位四十多岁虚胖的中年男子说道。 那男子笑的谄媚,忙不迭地上前给太子行礼。 姬无由,清冷的眸子撇了眼这胖男子,又转过头对着江保安,认真问询:“孤听闻,太子妃舅父乃是冠军大将军张问敬,现他驻守闵州,怎么又有一个大舅父定远伯?” 此言一出,厅内落针可闻。 定远伯,圆滚滚如冬瓜一样的身子微微摇晃一下,须少白皙的脸庞顿时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