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耿贵妃》 1. 第 1 章 《完美耿贵妃》全本免费阅读 耿文华坐在床上,脑袋上包着布,身上是宽大的深蓝色的布衣,上面短褂,下面裤子,裤子是开档的。一想到这个,哪怕屋子里现下就她一个人,她也羞愤的恨不能一头撞死自己算了。 她堂堂耿家大小姐,什么时候……小时候不算,再者,小时候她也是穿的纸尿裤,什么时候见过这开裆裤! 再低头看看旁边放着那襁褓,大红色的绸缎,里面那孩子像是个红皮猴子,丑的耿文华都不愿意看第二眼。哪怕这小东西,是这身体亲生的。 她耿文华,芳龄二十八,连结婚都还没考虑过呢,一转眼给这丑猴子做娘了! 她现在是想起来就心里一抽一抽的,疼的,恼的,恨的。 现代那美好生活,她才享受了不到三十年,一转眼就变成了个刚生完孩子的古代女人!古代女人也就算了,居然还不是正室,就是个小妾姨娘! 耿文华越想越是心里恼火,伸手就在被子上捶了两下,被子带动襁褓,那丑猴子一张嘴,就呜哇哇的哭起来。 耿文华连忙伸手捂住耳朵,她厌烦的转头不去看,门外小丫鬟却是急匆匆的进来了:“庶福晋,可是小阿哥哭闹了起来?” 不等耿文华说什么,小丫鬟就伸手将襁褓给抱起来了,熟练的伸手先去摸摸襁褓下面,然后赶紧招呼奶娘:“小阿哥该是饿了,快着些。” 奶娘又冲进来,不等躲避到屏风后面,直接就掀开了衣服,将丑猴子给送到了胸前。 丑猴子有得吃了,立马就闭嘴了,但一边吃,一边还是哼哼唧唧的。 那声音听的耿文华头疼,她也见不得这一身古装的丫鬟婆子,这一切都在提醒她,她,已经不是现代的耿文华了。索性躺下,翻身冲着床里面去了。 小丫鬟知情识趣,连忙带着奶娘和小阿哥出去,将屋子留给了耿文华。 “知春姑娘,小阿哥吃饱了,可要送回去?” “送回去怕是要打扰小主睡觉了,不如就放在外面吧。” “放外面怕有风,门窗都开着呢。再者,我瞧庶福晋,对小阿哥似有些不上心,若是总抱走,怕是越来越不上心。” “那能怎么办?庶福晋这两日心情不爽快,若是吵着了她,你我都得挨骂。奇了怪了,生之前,庶福晋高兴的什么一样。现下生了,又是个阿哥,庶福晋怎么瞧着不高兴,也不上心了呢?” “你还小,这女人啊,生了孩子,总有些变了性情的。过段时间就好了,和孩子好好相处一段时间,出了月子,母子也就亲近起来了。” “知春姑娘,福晋那边派人送来了东西,你给点一点?” “这我可做不得主,我得问问庶福晋去,且先放着吧。” 耿文华在里面听的皱眉头,索性拿了旁边的枕头丢出去,砸在了地上,闷闷的一声响。知春飞快的从门口探头进来,瞧着庶福晋没动,只地上多了个枕头,立马就明白了。 赶紧出来,张着手赶奶娘去另一个屋子。 耿文华也没睡着,她也就头一天穿过来的时候,赶上正好生完孩子,这身体疲惫得很,狠狠的睡了一大觉。从那之后,就再没有睡着过了。 她在现代有爸妈有朋友的,工作也清闲,手里也有钱,生活正美好呢,忽然连个心理准备也没有,就穿越了,这谁能受得了?她没哭闹寻思,都算是有理智的了。 在床上躺到那天色微微黑,门窗那边都已经没有光亮了,她也看不清头顶的床帐了。 知春又小心翼翼的探头进来:“庶福晋,可要吃晚饭?” 天儿热,她刚生完,也没人敢放冰盆进来,只能是整日里敞开着门窗,只床前放了屏风,免得吹了风过来。 耿文华没说话,知春抿抿唇,转身走了。没多久,就端着一个托盘进来,那上面放着四菜一汤,一个板栗烧鸡,一个糖醋排骨,一盘素炒白灵菇,一盘炝黄豆芽,还有一碗猪肝汤。 她是不用喂奶的,所以这猪肝汤,只是补血用的。板栗烧鸡也是补血的菜式,黄豆芽则是补力气。 总之,都是对她这个产妇好的。 耿文华心里憋闷,本来是想硬气点儿不吃的。然而她这身体本来亏空,自己确实是一天多没好好吃饭了,这饭菜端到跟前,那香味,直接就往鼻子里钻,霸道的很。 勾的耿文华口水都有些想往外奔涌。 她不想丢人,就转过头不去看,知春却是拿了小桌子来,直接摆放在床上,然后将托盘里的饭菜给拿出来:“小主多少吃两口吧,身体是自己的,您身体好,不病不痛,这日子才过的爽快是不是?” 耿文华就忍不住侧头看一眼这小丫鬟,没想到,竟然还是个聪明伶俐的。 知道她这两天看不上那丑猴子,干脆就没提。 为这点儿说不明的小别扭,耿文华这心情还当真是好了些。 知春扶着她坐起来,又拿勺子先给她喂汤:“福晋今儿送来了些东西,奴婢等会儿报给您听?” 耿文华不想吃,可是那猪肝汤也不知道是如何做的,竟是香滑可口,刚到了嘴边,直接就到了肚子里,饿扁了的肚子瞬间就顺坦熨帖起来。一股子暖气,从肚子里升腾上来,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注入了力量。 自打穿越过来,那浑身软绵绵的劲儿,居然有些改善了。 这身体就好像是有了自己的主意一样,不管耿文华心里是在想什么,大脑指挥着嘴巴,一口又一口,竟是喝掉了小半碗的汤。 知春放下汤碗,换了饭菜。 主食是面条,软和。知春还在解释:“刚生完不好吃太硬的,免得钉着了牙齿,回头牙齿该酸软了。” 她一个没生过的,肯定没经验,这都是听着嬷嬷们说的。难为她,竟还是想到去打听这些事儿回来了。 耿文华一个管领的女儿,能指给四爷胤禛,那是走大运了,家里能给她准备个三五百两银子做 2. 第 2 章 《完美耿贵妃》全本免费阅读 耿文华飞快的换了衣服躲回到床上去,然后——丫鬟知春放下了床帘才去开门,胤禛进门,也压根没往床前来,人家是来看小阿哥的,就站在屏风外面问奶娘话。 “小阿哥今儿吃了几次?”声音略有几分冷硬,听着就像是不太好相处的人。耿文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耳朵,她悄咪咪将床帘拉开一条缝,往屏风下面看。 那下面只能看见一双脚,穿着黑色的皂靴,上面是金线绣的祥云图案,不复杂,看起来还有几分精致。听说历史上的四大爷,长得不算高,可这双脚,看起来不算小啊。 “可有拉屎?拉的如何?”胤禛又问道,他子嗣比较少,所以每个孩子他都挺上心的,关于小孩子的事儿,倒是也略知一二。比如说这婴儿时候,小孩子自己不会说话,那就需得从各方面观察,尤其是这屎尿,能看出来许多问题。 但凡孩子不舒服,太医来问,来来回回也都是这几样。看得多了,胤禛自然也略懂几分。 奶嬷嬷回答那声音都有些发颤,想必这位王爷,不太好相处? 或者,名声在外? 耿文华心里猜测着,一时之间,对这位历史上的名人的好奇心,居然还压过来她对这穿越的埋怨憎恶。 胤禛很快问完了孩子,脚尖一转,大概是要走,但顿了顿,又没着急走,而是问道:“耿氏可还好?” 耿文华一时没反应过来,床帐里面就安安静静的。知春赶紧转头看,两个人对上视线了,耿文华才反应过来,这是问的自己,她抿抿唇,别别扭扭的回道:“还好。” 记忆中,好像得谢恩? “多谢爷关怀。”耿文华补充道,外面声音停顿了片刻:“若是有不舒服的,不能瞒着,该请大夫请大夫,吃的用的,若是有什么要的,只管让人往石榴院去。” 石榴院是正院,嫡福晋那拉氏的住所。 耿文华应一声:“知道了。” 又反应过来,不该这样回答,只好再改口:“是,奴婢知道了。” 胤禛再没别的话,脚步声传来,人就已经走远了。 知春略有些担忧:“小主今儿有些神思不属的,可是因着爷没有进来探望?小主刚生完孩子,爷能来咱们院子一趟,已经是很给小主脸面了,您万不能因着这个就使性子……” 耿文华脸都要绿了,忽然想起来,这古代,生孩子好像是个肮脏,需得男人辟邪的事儿?可去他娘的吧……她脸色扭曲了一下,知春赶紧安慰:“爷对小主也算是上心了,您刚生了就来探望您,您好好养着身体,回头等出了月子,有小阿哥,爷到时候还不得天天来吗?” 耿文华冲她摆摆手,这种话,可别提了,说的她犯恶心。 奶娘从屏风那边探头探脑,知春忙笑道:“小阿哥吃饱了,小主您可要看看小阿哥?说起来,咱们小阿哥可真争气,爷来的时候,他一声都没哭呢。” 大约是娘家跟着来的丫鬟,有脸面,不等耿文华说什么,知春招招手将孩子给抱过来了,冷不丁的送到了耿文华眼前。 丑猴子刚吃饱,心情好,睁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呢,小嘴巴动啊动,大约是还在回味刚才那顿饭? 耿文华顿了顿,伸手点了点他额头:“好丑啊。” “小主可不能这样说,咱们小阿哥刚生出来才这样的,您仔细看,这五官还是很不错的。”刚出生的小孩儿,脑袋奇形怪状得,脸上也皱巴巴,皮肤也通红带着黑,真说不上好看。 五官……耿文华真看不出来不错。 知春还在硬夸:“这眉毛和眼睛,和您多像啊,这嘴巴和鼻子,和王爷多像啊,等咱们小阿哥长大了,必然是和王爷一样英俊高大。” 耿文华鼻子里哼哼一声,示意知春将孩子抱走,她看不得丑东西。 大概是因为吃饱喝足了,耿文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多久,人就睡过去了——身体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她若是再不睡,估计就得昏迷了。 这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了。 先是嫡福晋来探望,这是生过孩子的妇人,所以并不避讳刚生产完的血腥味儿,进门就来了床边,先看耿文华:“瞧着气色好了些,你院子里嬷嬷说你这两天有些不太好,我还想着,若是今儿再没起色,就该请个大夫来看看了。” 顿了顿,她带了几分劝慰:“我知道你这刚生了孩子,心情上一时半会儿的,可能有些不太能接受。但孩子都是额娘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你多看看,多抱抱,这疼爱的心思自然就来了。” 她可太理解刚生了孩子的妇人的感觉了——身体上的疲惫疼痛,孩子的哭闹不休,胸口的闷胀焦躁,这种时候是真生不起来对孩子的疼爱的。 尤其是耿文华年纪小,进府之后也并未承受多少生育的压力。 耿文华勉强笑一笑,也没听进去她说什么,只顾着打量那拉氏了。说实话,相貌就是中等,但是 3. 第 3 章 《完美耿贵妃》全本免费阅读 那拉氏笑道:“妹妹如此大度,我喜欢的很。”说着,从手腕上褪下来一个镯子,直接给耿文华戴上了:“你这屋子里有什么缺的,你只管让人和我说一声就是。” “我知道的,福晋素来心善大度,我可不会和福晋客气。”耿文华笑眯眯的,这镯子带上去她就知道是实心儿的,那沉甸甸的,就两句好话,换一个金镯子!这生意,她爸爸来了都得夸她会做。 难得有了几分好心情,她就试探问道:“四阿哥那边可还好?” 那拉氏点点头:“四阿哥出了月子,也长的白白胖胖的,这小孩子呢,一天一个样,你做亲娘的不留神,他就长大了。所以,你还是得多看看,以免日后长大了,你回想起来,也没什么印象。” 正事儿说完,那拉氏也就不在这里多停留了,屋子里的血腥味实在是不好闻。她就起身:“你且安心养着,我和爷心里,都记着你的功劳呢。” 这就是日后还有好处的意思。 耿文华要起身,那拉氏按住了她:“又不是外人,你坐月子呢,好好躺着就是了。” 那拉氏走了,侧福晋李氏就过来了,人家也是带了东西来的,不如何贵重,李氏也不是出身大族,她就是汉军旗出身,家里阿玛原本是个小官儿,也就是这两年才做了知府。所以呢,李氏手里是不如何宽裕的,带的就是弘时阿哥小时候用过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你们那边有没有这样的习俗,穿别人家孩子的衣服,能保健康……”李氏笑着说到,耿文华眨眨眼,她真不知道原身老家那边有没有这样的习俗。现代呢,也没这说法,新衣服才几个钱?谁家的孩子还不是个宝贝蛋了?让穿别人家旧衣服……这不磕碜人吗? “你若是愿意要,那就留着,若是不愿意,那回头不管是赏赐了人还是如何,你随意。”反正她这岁数,大约也是生不了了,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 还有些弘时玩儿过的玩具,摇摇马,木头小推车,小蹴鞠,还挺多的。 耿文华只点头:“多谢侧福晋好意,回头我挑一挑,能留的就留下。”她这话说的略有些不客套,李氏脸色都忍不住有几分僵硬,索性也不多呆了:“既如此,你且忙着。” 李氏这一走,耿文华就叫知春:“这衣服你看谁要就给了谁吧。” 知春也不高兴:“还以为侧福晋多大方的人呢,就是咱们府里,都还不用这旧衣服埋汰人呢,她倒是能送的出手。” 谁家做不起几件新衣服一样,她家小阿哥的新衣服,那可是从小主有了身孕就开始准备的,足足准备了几十身,薄的厚的,单的棉的,应有尽有,犯的着穿旧衣服吗? “怕是侧福晋还以为咱们府上是那种吃不起饭的穷苦人家呢。”知春又嘀咕道,耿文华摆摆手:“我这出身,本也就不是什么豪门大族。” 知春还想说什么,耿文华就躺下了:“这来来往往的应付人,也有些累,谁若是再来,就说我已经睡下了。”她一个产妇,何必这样劳心劳力呢? 知春赶紧来放下了床帐,耿文华躺在里面,看着那帐子顶,思绪就开始乱飞起来。 一会儿是现代的一切,一会儿是古代的一切。 她是不是,真的回不去了?让她去寻死,她是不可能去的,死了也回不去,那不是白费了一条命吗?再者,她穿越来也不是因为死了啊,就无缘无故的穿越的。 若是回不去,那现在这一切,是不是就该好好经营起来了? 她有些烦躁的翻个身,一方面是很抗拒这古代的一切,一方面却又知道,回去的希望太过于渺茫,她若是不想死,就最好是打起精神来,好好的在这个年代活下去。 正想着,外面就传来孩子的哭声。刚出生的孩子, 4. 第 4 章 《完美耿贵妃》全本免费阅读 过了洗三,耿文华就见着这府里另外几个女人了。除了那拉氏和李氏,一个嫡福晋一个侧福晋,身份还算贵重之外,剩下的都是和耿文华一样,不过庶福晋。 一个是宋氏,小选出身,原本是宫女,伺候过德妃娘娘的,被娘娘赏赐给了胤禛。也是个苦命人,生了两个女儿都没保得住,现如今年纪大了,不能生了,整日在府里就是吃斋念佛,寻常不出门。 但胤禛子嗣不算丰茂,这府里添了孩子就是大事儿,人嫡福晋都要来看一眼的,宋氏自然也不好拿捏。人来了,宋给小阿哥一串佛珠,说是自己在佛前念了四十九天经的,可以庇佑小阿哥。 耿文华哪怕对小丑猴子还没那么爱呢,瞧着这佛珠也觉得……心口疼,就那种木雕的,她上辈子在景区门口,十块钱买一串的那种。 再一个是武氏,武氏是大选进宫的,人家是汉军旗出身,和李氏一样的。但是因着武氏的爹官职低,再者,李氏也是因着生孩子有功劳才抬了侧福晋的。所以武氏这一进门,也是庶福晋。 武氏还没生养,一般来说没生养的人,该是更年轻娇嫩些的。但武氏也不知道是因着心里焦虑还是什么,看着竟是还有几分显老。 这位送给小阿哥一双虎头鞋,说是江南那边的习俗,她亲自做的。但这亲自做有几分真,耿文华也看不出来。 最后一个就是钮祜禄氏了,这也是大选进宫的,正经的满八旗出身,满府里,除了那拉氏,就这位的出身算是最好了,奈何亲爹不给力,就是个从五品郎中。 钮祜禄氏和耿文华是一起参加的选秀,但定下来的进府的日子确实不同,钮祜禄氏大约是因着满八旗的出身,先一步进了王府。随后又过了三个月,耿文华才进王府。 然后,钮祜禄氏先有身孕,再是耿文华。钮祜禄氏先生了四阿哥,时隔两个月,耿文华生了五阿哥弘昼。 钮祜禄氏送给小阿哥的一顶帽子——五阿哥生在了十一月,天气冷嘛,虽说这样的小阿哥,也没出门的机会,但人家这帽子就是一番心意,上好的狐狸皮做的,毛茸茸,又大,往五阿哥脑袋上一比划,能盖得住五阿哥半个脑袋。 所有这些东西里面,除了那拉氏,也就数得上钮祜禄氏这一份儿了。 耿文华晚上将这东西摆放在一起,就和知春嘀咕:“李侧福晋手里没钱我是理解的,毕竟养孩子费钱。”李氏那孩子还容易生病,连着一个弘昀,一个弘昐,都没能养的住。 但这宋氏和武氏,也未免太抠门了点儿吧? 知春顿了顿才说道:“也可能是咱们府里,王爷自来节俭?” 所以,这府里的女人,也得学了王爷,不能铺张浪费,不能奢靡度日? 耿文华摆摆手,让知春将这东西记下来:“登记造册,回头这人情是要还的。”这会儿她倒是庆幸人家没什么送好东西了,否则怕还的时候还不上。 知春三两下就将东西给收拾了,又凑过来:“小阿哥今儿乖巧,这会儿还没睡,小主可要看一眼?” 耿文华顿了顿,点头:“抱过来吧。”回家无望,她日后指不定得依靠这小丑猴子呢,只能是从现下开始培养感情了。 小丑猴子被抱到她跟前,今儿那脸上的红皮屑掉了些,小脑门上凸起来的那块儿也好像落下去了点儿,耿文华瞧着就觉得有几分顺眼了:“拿了软尺来。” 知春忙去拿,耿文华就比比划划的开始测量:“身长一尺八。”她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大概是五十八厘米,这个算不算正常的?好像算吧? < 5. 第 5 章 《完美耿贵妃》全本免费阅读 耿文华正要往外走,知春赶紧拦着:“小主,您不换衣服了吗?” 耿文华有些莫名其妙,催的是你,现下临出门还得要在换衣服,不耽误时间吗? 然而不等耿文华反应,知春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小主生的白,现下又是冬天,最好穿那件儿带兔毛的衣服,衬得小主越发雪白,再用了那银红色的披风。” 侍妾不能穿正红,但这银红水红还是能穿一下的。 再就是那首饰,刚出了月子,脸颊有些发胖,就需得将头发给稍微松散松散,脸颊两边放一些鬓发,可以将脸颊遮掩遮掩——当然,嫡妻的话,就需得端庄,这鬓发就不能随意放了。 知春好一阵捣鼓,等耿文华终于被放开能看一眼镜子的时候,她自己略迟疑了一下,还是凑了过去,这一个月来她都没照过镜子,也不知道原主的相貌,是生怕自己接受不了的。可现下,对上那镜子里的人脸,她就发现,这长脸和她上辈子,几乎是没区别的,就是有,那也就是胖瘦的区别。 这一个月的月子,她动的少,吃的多,脸颊丰润不少,伸手在那脸蛋上捏一把,软弹软弹的,触感绝佳。 知春又催促:“小主,时候可真不早了,咱们需得快点儿了。” 耿文华这才跟着出来,急匆匆的往正院那边去。正院是连着胤禛那院子清净斋的,清净斋那边院子呢,又是连着外面院子的。所以现下,男客是在清净斋,女客是在石榴院,两边是月亮门隔开,但又相互之间能看见。 耿文华自然是不能到清净斋去的,她进了门就被知春提醒要低头,于是低着头进的石榴院。 进了门,知春就推着她往那拉氏身后去了。 那拉氏冲着奶娘招手:“将小阿哥抱过来。”一边说,一边摘了手上指甲套,又摘了胸前项圈和香囊。 奶娘过去将小阿哥放在那拉氏怀里,那拉氏很有经验的侧抱着打量起来:“倒是养的不错,看着比之前略胖了些。” 旁边一个福晋就凑过来一起看:“生的倒是俊秀,看起来和老四有几分相似。” 那拉氏笑道:“是和我们王爷像了,这孩子乖巧,平日里不怎么哭闹。” 那福晋就点头:“这样你倒是享福了,是个懂事孩子。” 旁边有人喊:“三嫂,你看过了也让让地方,让咱们都看看啊。”说着那后面就起来个福晋,往跟前凑过来,被称为三福晋的就笑道:“知道你心急,来来来,给你看一看,八弟妹,你求四嫂给你个小阿哥的衣服回头放在枕头下面,保准要不了多久,就能怀上了。” 耿文华飞快抬眼扫过去,八福晋那可也是鼎鼎有名的啊,但凡小说,都要说这位八福晋十分善妒不能容人。 八福晋的相貌是那种大气明艳的,说话也笑眯眯:“是吗?那我可得求求四嫂了,四嫂,您可别舍不得。” 那拉氏挑眉:“这有什么舍不得,你若是要,只管拿去就是了。”说完转头吩咐耿文华:“将小阿哥的小衣服给收拾几件,回头给八福晋带回去。” 耿文华忙应了一声。 随后别的福晋也来看孩子,话里话外的,都是夸赞孩子生的好,那拉氏有福气,并不曾有人提起来耿文华一句半句的。耿文华也不能离开,就站在那拉氏身后陪着。 那拉氏也有分寸,瞧着孩子有点儿想醒,就赶忙叫了奶娘:“将孩子抱下去哄一哄吧,人多,可别惊着了。” 说完又冲耿文华摆手:“你也跟着去吧。” 耿文华这才得了机会往外走,然后那拉氏的大丫鬟就过来了:“耿庶福晋,请随奴婢来,今儿福晋是在清风阁为您摆了酒席的。” 清风阁是在小花园里,等耿文华到的时候,就发现李氏等人都在。 也是腊月了,那清风阁周围挂着棉帘子,里面放着炭盆,倒也很是暖和,席面已经摆好。李氏坐在上首,冲着耿文华招手:“就等你了,你今儿可是功臣,来来来,先喝杯热酒暖暖身体。这可是宫里娘娘赏赐下来的好酒,福晋以往是舍不得拿出来的,今儿看耿妹妹面子,咱们几个也算是沾光了。” 说着话,那酒杯就被送到耿文华跟前了。耿文华也没客气,伸手端起来先闻一闻,酒香扑鼻,这年代的酒水那可都是真材实料的,宫里娘娘是女人,也爱果酒,所以这酒水还带着一股子水果清甜,耿文华抿一口, 6. 第 6 章 《完美耿贵妃》全本免费阅读 武氏一挑眉:“一肚子坏话?你这可是……蔫儿坏,今儿谁这肚子里是一肚子坏话的?” 耿文华笑眯眯的:“武姐姐想多了,今儿是好日子,咱们姐妹一起喝点儿酒说说话,我不过是讲了个玩笑话,何至于如此呢?” 李氏也笑道:“耿妹妹该是没坏心,打她来,可不曾说过半句不好的,好了好了,咱们继续玩儿。” 宋氏是不说话的,钮祜禄氏笑道:“耿妹妹素来不是喜欢吟诗作画吗?今儿怎么没写一首诗?” “以前倒是喜欢的,现在嘛,生了孩子,倒觉得脑袋也变的空荡荡了。”耿文华也笑,她本人和原主肯定是不一样的,不说别的,就这文学方面,她偏理科一些——非得要作诗,打油诗倒是能憋出来几句,但原主那水平肯定不是打油诗那种的。所以,现下趁着生了孩子,这所有的改变,也都可以有个理由了。 钮祜禄氏很是赞同:“也确实如此,生了孩子,这脑袋就像是……被人换了一样,别说是做诗词了,有时候上一刻钟想做点儿什么,一转眼就给忘记了,忘性大了。” 武氏就不高兴:“不说玩儿的吗?总说这生孩子事儿,显摆你们都生过是不是?” “那不话赶话了吗?”钮祜禄氏笑着说到,性子十分平和,半点儿不见生气的:“武姐姐若是不爱听,那咱们就不说了,来来来,接着玩儿,那丫头,继续敲鼓。” 小丫鬟一抬手,耿文华就连忙将手里的花儿给丢出去了。 也是巧,这次了就轮到了武氏。武氏唱了一首曲儿,用家乡话唱的,别有一番风味。 几个人凑着玩儿了片刻,奶娘就来找耿文华:“小阿哥有些闹觉,偏又换了地方睡不着,福晋就打发了老奴带着小阿哥回去。” 耿文华赶紧起身:“既如此,咱们就先回去了。”她转身冲另几位道别:“我得盯着小阿哥才行,要不然这心里总惦记着……” 钮祜禄氏深有同感:“是,刚做了额娘,就是这点儿不好,做什么都得惦记着。既如此……” 她一边说,一边看李氏。在场之人,李氏位份最高,耿文华就是要走,也得是先和李氏打招呼,钮祜禄氏是做不了决定的。 耿文华忙对李氏行礼:“侧福晋,我就先告退了?” 李氏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为难人,冲耿文华摆摆手:“去吧,照看小阿哥是你的本分,你只管回去就是了。” 等耿文华一走,李氏就笑道:“你们还要不要玩儿?要玩儿咱们就在玩会儿,机会难得,福晋是个喜好安静的,今儿不玩痛快了,指不定下次是什么时候了。” 说不定就得是府里进新人,或者是四阿哥周岁了。 宋氏有点儿想走,钮祜禄氏却想玩儿,她年纪也不算大,之前坐月子熬了一个月,现如今照看孩子,天天也跟着操心,现如今四阿哥总算是略大了些,她能放放手了,自然是想多玩会儿。 武氏无所谓,但衡量了一下,还是提出多玩会儿,宋氏这性子也不会太拒绝人,那也就只能少数服从多数了。 耿文华带着奶娘回到自己那小院子,站在门口了,她才瞧见自己那院子是叫玉兰院的,门口那匾额上的字儿,倒是写的挺有风骨。她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府里这匾额,都是谁写的?” 知春不知道,就看旁边小丫鬟,小丫鬟是府里的人,笑眯眯的:“咱们府里的匾额都是王爷自己写的呢。” 耿文华略有些吃惊,她原想着胤禛这么大个王爷,现在……算算时间,也该是夺嫡最激烈的时候,竟然还有些空自己写匾额?但随即就意识到自己该是想错了,这匾额,该是出宫建府的时候就写了的,那会儿应该是胤禛最为悠闲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 她笑着夸赞道:“这几个字写的可真好,瞧着就让人 7. 第 7 章 《完美耿贵妃》全本免费阅读 就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她整个胸腔都被剖开,所有的心思想法,都无所遁迹,全暴露在那双眼睛里面一样。耿文华是个胆子大的,那一瞬间的僵硬之后,就立马先选择了躲避。 随后,恭恭敬敬蹲下行礼:“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胤禛已经走到了跟前,微微点头:“起吧,小阿哥呢?” “小阿哥已经睡下了。”耿文华笑着说到,跟着人进门,左右看看,见知春几个也不上前,就知道有些事儿非得自己做了,于是上前一步,去帮胤禛解开大氅的带子,将大氅拿下,胤禛这才往炭盆跟前去,伸手烤一下,然后才说道:“我去看看小阿哥。” 耿文华忙应了,亲自带着往卧室那边去——她原本住的产房,在昨儿已经给收拾出来了,现在成了小阿哥的屋子,就在主屋的左侧。 两个人进去,也没着急去床边,而是站在屏风后面,等着身上冷气散了,这才往床边去。 小阿哥被裹在被子里睡的正香甜,小脸儿微微有些红,嘴巴一动一动的,小胳膊小腿儿都被系在襁褓里。 胤禛看两眼,压低了声音问道:“小阿哥这两天吃的可好?” “吃的好着呢,一天要吃八次,白日里五次,夜里三次。”耿文华说道,十分详细:“吃过就会尿,一天要拉两次,白日里几乎都在睡觉,晚上除了要吃的,其余时候都乖巧的很,并不闹人。” 胤禛点点头,这样小的孩子,除了吃喝睡觉,基本上也没什么可问的了。再者,孩子睡觉呢,也不好总站在这里说话打扰,胤禛就转身往正屋去了。 耿文华忙跟上,她这边出来,那边人已经在软榻上坐下了,伸手端了茶杯抿一口,放下来之后夸赞:“你生了阿哥,也算是有功了,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我……”耿文华眨眨眼,在胤禛的注视下很丝滑的转化称呼:“奴婢想要点儿棉花和棉布。” 她坐月子的时候就为这事儿恶心了很久——产妇是有许多恶露的,这卫生条件,她真是不想说什么了。就算没有卫生巾,你好歹弄个月事带,可居然就是草木灰做的垫子,刚好屁股大一张,就铺放在床上,也难怪要穿开裆裤呢。 她虽说是生了孩子,但估计也不用喂奶,既如此,想必没多久就该来例假了。 她不太想用月事带,还是装着草木灰的月事带。 胤禛皱眉:“棉花和棉布?只要这两样?” 这算是什么赏赐?棉花虽然不便宜,但一两银子也能买几十斤了。棉布这东西,若是那粗糙的,三文钱一尺,也不算贵的,就算是那极好的,做的很细致柔软的,也不过是七八文钱。 耿文华赶紧点头:“就要这两样。” 真的让她做成品,她肯定是做不出来的,但是做个将就能用的,那还是可以的。 胤禛并不理解耿文华在想什么,但他也不屑与揣测,点头就应了:“回头让人给你送过来。” 耿文华笑眯眯的应了,然后……然后就无话可说了,胤禛不开口,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胤禛无奈了:“时候不早了……” 耿文华浑身的毛发都要竖起来了,迅速打断:“王爷可要用膳?“ 胤禛嘴角动了动,用什么膳!这刚从酒席上回来! 耿文华讪讪笑一下,转头看一眼外面天色,其实,时间还早得很呢,这才半下午……好像是她刚才有点儿反应过激了?据说这位是十分勤政的,那白日宣淫这种事儿肯定是不会发生的吧? “爷还有事儿,就先走了,晚上就不过来了。”胤禛说道,面上没有什么表情,顿了顿,又补充道:“既然出了月子,该如何就如何,福晋心善慈和,你也别觉得生了孩子了,就能在福晋跟前蹦跶了,若是让爷知道你不守规矩……” 他顿住了,眼睛略眯了一下,耿文华赶紧行礼:“爷放心,奴婢不是那等不守规矩的人。” 生个儿子 8. 第 8 章 《完美耿贵妃》全本免费阅读 到了傍晚,胤禛那边就让人送来了棉花和棉布,人倒是没来。知春就有些惶恐:“按理说,小主这出了月子……” 胤禛该是来一趟的,不管做不做什么,总之在这院子里留一宿,那就是耿文华的脸面了。 耿文华倒是不在意,她自己尚且没做好准备呢,这一上来就开荤……太刺激了点儿。就摆摆手:“也不用争这一朝一夕,爷忙着,咱们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若是再给添乱那不就不懂事儿了吗?爷若是来,咱们好好伺候着,若是不来,咱们就随意些即可。” 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反正这阿哥也生了,若是不出差池,咱这辈子就安稳了,既如此,安分些,指不定爷心里还能喜欢些。” 知春张张嘴,想说什么吧,却又觉得耿文华说的有几分道理。再者,这世上哪儿有奴才教导主子做事儿的? 耿文华让知春将棉花棉布先放起来:“明天再做,今儿也累了一天了,该休息就休息去。” 这第二天天蒙蒙亮,知春就叫她起床:“该去给嫡福晋请安了。” 耿文华一张脸木着,坐在梳妆台前看镜子里的人就像是怨鬼——都穿越了还得早八?哦,不,比早八还要残忍!这还不到七点吧? “用点儿素净的,不用这么繁杂。”看知春往她脑袋上扎了一根又一根的簪子,耿文华终于忍不住了,她还打算回来睡个回笼觉呢,这一脑袋的簪子回来得摘多长时间? 知春有点儿犹豫:“今儿是出月子之后头一次请安……” 耿文华摆手:“再头一次,也是做了额娘的人了,该稳重些。” 她从镜子里看知春:“我昨儿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咱们有了小阿哥了,小阿哥日后才是咱们的支撑。”所以,一切该以小阿哥为重才对。争宠不争宠的,那就是次要的了。 知春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小主是这个意思,那奴婢明白了。” 她手巧的很,三两下就将头发给盘起来扎好了,前面是两条小辫子绕过去,上面是小两把头,微微往下倾斜,两边带上流苏簪子,后面扣着玳瑁的大花盘。 素净中带着几分俏皮,俏皮中又有几分稳重。 耿文华是很满意的,不吝啬夸赞知春:“也就你有这几份巧心思了,这头发梳的很是不错,等日后你成亲了,可也得进来给我梳头才好。” 知春脸色顿时通红:“奴婢不成亲,奴婢一辈子伺候小主。” “那可不成,你伺候我这么些年,辛辛苦苦,我若是不给你找一门好亲事,如何能心安?不过,你心里若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和我说,咱们两个自小是一起长大的,那就跟姐妹一样,你也不用觉得有什么不好开口的。”耿文华笑着说到,知春脸色羞涩更重,忙拉了耿文华要起身:“您快着些吧,再耽误下去,这请安该耽误时候了。” 耿文华到石榴院的时候,确实是已经略有些晚了,李氏等人已经到了,就差她一个了。 耿文华干脆利索的认错:“原是我这一个月没来请安,懒散了些,早上紧赶慢赶的,也差了些时候,我给福晋赔罪。” 那拉氏倒是大度的很,只笑道:“无妨,下次留意些即可。前段时间,庄子上送了些冻鱼来,今儿不若打些鱼丸做锅子,天儿也冷,吃锅子倒是暖和些。” 李氏笑道:“吃锅子是好,就是怕上火。” 宋氏不言语,武氏笑道:“不若配些菊花茶?” 宋氏这才说道:“奴婢今年秋炮制了些白菊花,若是福晋不嫌弃,奴婢就让人送些来。” 钮祜禄氏也笑道:“若是吃锅子,只鱼丸倒是单调了些,不如再配些羊肉?鱼丸配羊肉,那才是鲜。” 那拉氏就问耿文华:“可合你口味?若是合你口味,今儿就让大厨房做了鱼丸锅子各处送去。若是不合你口味,你就自己让人到大厨房说一声。” 府里的饭菜是不用一起用的,个人有各自的份例,你早晚想吃什么,可以提前让人到厨房说一声。你若是不说,厨房自己随意做,你到时候让人取了来也行。 但偶尔,庄子上送了什么东西来,那拉氏也问一声,这样一起做,也省事儿,大厨房那边也可以节省下银钱。 耿文华暂时不好不合群,就点头笑道:“正巧奴婢也想吃锅子呢,这一个月吃的清淡,嘴巴里都有些没味儿了。” 钮祜禄氏是个八面玲珑的,顿时笑道:“那今儿这锅子,福晋必然是偏疼你才提出来的。” 耿文华嘴角微微抿了抿,跟着笑道:“那奴婢得多谢福晋惦记了。”说着就起身行礼,那拉氏摆摆手:“坐下吧,也不是为你,正巧得了冻鱼。” 冻鱼嘛,做菜的选择就少了,不管是清蒸红烧还是炖汤,还是活鱼更鲜美。倒是这丸子,冻鱼更好处置些。 那拉氏这话差点儿没将钮祜禄氏给噎着,钮祜禄氏顿时不好再开口了。 那拉氏又随意说了 9. 第 9 章 《完美耿贵妃》全本免费阅读 耿文华只顾着和奶娘说话,也不曾留意外面的那些人。等小阿哥吃过奶睡着了,耿文华一转头,才瞧见院子里站着的那些人,知春端了茶水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倒是老实的很,小主没吩咐,就站在那里没动弹。” 外面冷得很,今儿也有些风,站这么半天可遭罪了。 耿文华让将人叫到了堂屋来,堂屋里放了炭盆,肯定是要比外面好受些的。 “先说一说各自的家世来历,以往的姓名。”耿文华端着茶杯坐在上面,吩咐知春:“拿了纸笔记下来,等她们说完了就让她们各自画押按指纹,日后若是有个什么纷争,咱们也好分辨一番。” 知春忙应声,其实这东西就和卖身契一样,但清朝这制度吧,和别的朝代都是不同的,这府里伺候的人,大多是来自于包衣,包衣不够用了,这才到外面去买人。 当然,这包衣也不是人人可用的,也只皇家才能用。但偏巧,胤禛是皇子,所以他这府里的,也多是来自于内务府。 这内务府分派的人,自然是没有卖身契的,也只一个来历身份。但这样的人你跑也跑不了,祖祖辈辈根根蔓蔓,那都是在内务府有存档呢,一家子姻亲旧故,但凡出点儿事情,那要跟着受牵连。 耿文华是刚来,她可不知道这包衣都有哪些人家,所以她得问,从枝叶往蔓藤上顺。 问完了,等着签字画押了,耿文华就该给改名字了:“就顺着知春的名儿来,你且先做大丫鬟,就叫知夏,剩下两个且做二等的,就叫听春,听夏。” 至于两个嬷嬷,她也不放心一来就放在小阿哥身边,那就先放在她这里伺候着。 这么些人,知春得先领下去教导规矩,也不多麻烦,就是耿文华平日里的喜好,生活习惯之类的。 人多了,耿文华也没觉得这院子变吵闹,反而是更清净了些。屋子里什么时候都是干干净净的,她无论什么时候一伸手,手里就能有热茶,她想往后靠一靠,立马有人塞了抱枕来。 这样的生活……说实话,她根红苗正的出身,差点儿就沦落了。 “将之前王爷送的那棉花和棉布拿出来。”耿文华赶紧的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可别真成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米虫。 “先做几双棉手套,再做几个这样的玩意儿。”耿文华随手画了几个小猫小狗,人形的不敢做,这年头,怕牵扯到什么巫蛊里面,那到时候可浑身是嘴都不一定能说得清了。 知春吹捧道:“小主这画技是越来越好了,瞧着这小猫,灵动得很……” 正说着话,外面就听见了声音,小丫鬟忙去看,随后来回报:“是钮祜禄庶福晋抱着四阿哥来了。” 耿文华忙起身,她才到门口,人就已经进了院子了。钮祜禄氏亲自抱着个襁褓,那襁褓外面还裹着棉被,遮挡的严严实实,一点儿都不会冷到里面的孩子。 耿文华就笑道:“刚还说瞧着今儿这天气难得的好呢。” 昨儿下了雪,今儿这太阳就出来了,外面确实是极好的天气,就是冷。 钮祜禄氏笑道:“孩子在屋子里待不住,总闹腾着要出来,干脆就带他到你这里来看看,你的小阿哥可醒着?若是醒着,正好小哥儿俩可以一起玩儿。” 耿文华摇头:“睡着呢,若不是他睡着,我也没空做针线活儿。” 她让着钮祜禄氏进门,然后将软塌给腾出来地方,钮祜禄氏将襁褓放在软榻上,先将小阿哥脑袋给漏出来了,小阿哥已经三个多月了,那相貌和胤禛是有几分相似的。 耿文华对这位大名鼎鼎的十全老人,也是好奇心很重的,就伸手逗弄了一下:“瞧着眼睛可真亮,这一双眼睛和咱们王爷简直是一模一样。” 钮祜禄氏喜欢听这话,眼睛都笑的眯起来了:“也就眼睛像了,别看他年纪小,很听得懂好赖话呢。你看,你说他眼睛长得好,他就高兴。” 为给耿文 10. 第 10 章 《完美耿贵妃》全本免费阅读 耿文华哪儿敢接这样的差事,原主是个什么才女名声,她是不知道的,那记忆就像是锁在抽屉里,碰上对的钥匙了,这就能打开,碰不上,那就莫不这。 她若是来教导未来的皇帝,那什么公平平等……等着掉脑袋吧。 “钮祜禄姐姐高看我,我这心里啊,就像是被吹上了天的风筝,那飘荡的,恨不能再往上飞一些了。”耿文华赶紧笑着摆手:“不过呢,您真是找错人了,什么才女不才女的,我昨儿那话可不是糊弄你,我这生了孩子,真是脑袋空空,不信你考我几句,我现下这样去给人启蒙,那真是误人子弟。” 生怕钮祜禄氏不信,她抬手在屋子里示意了一下:“看,这屋子里连个书本笔墨纸砚都没放了,不就是因着我瞧着心烦吗?” 她是生怕自己露出和原主不同的字迹来。 钮祜禄氏转头看过去,还真是,以往她来,桌子上不是放着书本就是放着笔墨,现在,全换成了棉花棉布,也不知道刚才是在忙活什么呢。 耿文华笑眯眯的:“再者,启蒙这事儿,也需得安静多耐心,五阿哥也没比四阿哥小多少,我这边给四阿哥启蒙,他那边闹腾,我和四阿哥岂能安得下心来?你若是真想找那启蒙的,不如问一问武姐姐。武姐姐也是江南人,想必自幼也是精通诗书。” 钮祜禄氏有些沉吟,耿文华低头去看软榻上的四阿哥,趴着半天估计是觉得累,已经将将脑袋放在了软榻上,侧着头,两只眼睛圆溜溜的,正盯着门口那边看。 耿文华笑着问道:“四阿哥是不是想到外面去看看?” 钮祜禄氏也瞧见了儿子的眼神,笑道:“略大了些,屋子里就困不住了。” 小孩子可不管你是黑夜还是白天,是刮风还是下雨。甚至,越是和以往不同的天气,他越是好奇,越是想到外面去看看。之前下雪也如此,非得要往外面,你站在门口还不行,他会哇哇哭往外面探身体。 正说着话,里面就出传来小孩子的哭声,该是五阿哥醒了。 他那边一哭,外面四阿哥就被吓一跳,身体都忍不住抖动了一下,惊慌转头往里面看。钮祜禄氏给心疼的,赶紧将儿子给抱起来:“是弟弟在哭呢,弟弟在里面,四阿哥想不想看看弟弟?” 四阿哥窝在钮祜禄氏怀里放声大哭,什么弟弟不弟弟的,吓着他了,他现在就是害怕。 钮祜禄氏赶紧伸手轻轻拍四阿哥后背:“不哭不哭,额娘带你到院子里看看?” 耿文华顾不上她,赶紧起身往内室去。奶娘正在给小阿哥换尿布,他是尿了,觉得不舒服这才哭起来的。换完尿布,小丑猴子那哭声就略缓了一些,奶娘赶紧抱起来喂奶。 别看小阿哥长得丑,但力气是真不小,吃饭也胃口好。 耿文华等喂完奶了,这才伸手接过来孩子。出了满月的孩子,精神头就比以往大了些,吃饱了也不着急睡,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耿文华。 钮祜禄氏瞧着她抱出来了,就笑道:“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是能看见人了,这是在打量你呢。” 耿文华笑眯眯的:“记着额娘的样子以后好不认错人是不是?” “就是记不住你样子也不会认错人的,那亲额娘身上的味道,和别人可不同。”钮祜禄氏说道,拍四阿哥:“看,弟弟。” 四阿哥好奇转头,盯着耿文华怀里的孩子看。耿文华大方,伸手将孩子递过去:“看,这是弟弟,咱们四阿哥可是做哥哥的,日后得照看好弟弟才行啊。” 刚说着,就见四阿哥伸手,耿文华心里一跳,反应飞快,将胳膊给收回来,顺带将孩子给抱在自己怀里了。 钮祜禄氏挑眉,耿文华笑道:“四阿哥这手,可不像是三个月的,那快的,又有力气,钮祜禄姐姐养的可真好,瞧着像是四五个月了一样,灵活的很。” 虽说是夸赞,但钮祜禄氏心里到底是有些不自在,赶紧将四阿哥抱在自己怀里了:“小孩子没个轻重,你是该好好护着的。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四阿哥也闹腾呢,在她怀里总转身要去看五阿哥。人家额娘那样提防着,她哪儿敢放四阿哥过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2291897|1273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华就忙冲进去换衣服,她前段时间让丫鬟新作的汉家女子裙子,再将头发给梳成发髻,至于脸上……是不用动的,早起已经梳妆好了的。前后不到一炷香时间,出来拎着裙摆在胤禛跟前转一圈:“爷觉得如何?” 上面是月牙白的斜襟褂子,下面是湖绿色的裙子,压着碧绿的玉佩,下面一双水红的鞋子。 胤禛上下看一眼,很是满意:“这一身不错,得体。” 他刚才已经吩咐苏培盛准备马车了,这会儿就可以直接出门了,因着废太子的事儿,这出门也不好太过于张扬。胤禛也是一身普通衣服,耿文华连嬷嬷丫鬟都没带,只自己抱着五阿哥,跟着胤禛上车。 胤禛担心她一个人在马车里照看不好五阿哥,索性也跟着坐在马车里。 不过,他完全是多虑了。自打出了王府所在的那条街,这娘儿俩,就一起扒着车窗往外看,母子两个一样的眼睛,脸上带着同样的好奇和没见过世面的天真。 五阿哥还哦哦的表达自己的震惊呢,那是什么?这是什么?小手忙的不得了,指指点点。 耿文华也不知道是真听懂了还是糊弄五阿哥,顺着小阿哥的手一看,就轻声解释:“那是茶楼,就是喝茶的地方。这是杂耍,卖艺的人……” 有时候也会遇见她也不知道的,于是她就转头看胤禛,胤禛被那清澈天真的眼神一看,就忍不住心软,也就耐着性子,给一一解释:“那是牌坊,这一条街,该是有户人家有考中了进士的,还是三甲。” 耿文华恍然大悟,总听说牌坊牌坊的,她记忆中只有贞节牌坊,这种进士牌坊,倒是第一次听说。说起来,进士牌坊还真挺大气的,看起来都觉得气派。 她忍不住抬手拍了下五阿哥,顿了顿,又好笑:“我原还想着让咱们五阿哥赚回来个牌坊呢,刚反应过来,他这辈子,大约是和牌坊无缘了。” 皇子阿哥,可不能参加科举。 65. 第 65 章 听闻以前朝廷是允许宗室参加科举的,可后来到了顺治时候,这个政策就取消了,宗室就不许再参加科举了,到了康熙时候,就成了满人可以参加科举,但也需得分榜。 所谓分榜,就是满汉区分。 满人这个科举,也就是康熙三十多年的时候才开始的,到现在,也不过是两三次。头一次是试探,后来康熙又因着一些顾虑,就给停了。再后来呢,出了江南那边学子给太子投贴,拥护太子的事儿之后,康熙就又开了满人科举。 京城这地方,多是满人。当年满人入主京城,有违抗的汉人,几乎都被屠戮。就算是没被屠戮的,也是被后来的圈地,给分成了包衣,或者是……有本事的,就成了汉军旗,入了八旗,不是满人也差不多算满人了。 再加上满人科举次数少,所以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出现进士牌坊,那就是很少见的事儿了,满京城找,大概也就这么一个。 想明白这其中诀窍,耿文华就好奇:“是世家?” 京城居大不易,若不是世家,这样的地界,怎么可能会有宅院呢?但凡牌坊,大部分人都是要修建在老家的,怎么说呢,大出人头地了,需得祭告祖宗嘛,有句话不叫衣锦还乡吗? 寻常百姓赚点儿钱,还得赶紧穿个新衣服在家乡转一圈呢,这考中了三甲之一,那可就是立马踏上了登天梯,尤其是这样的牌坊,带来的好处可不光是看着好看。像是衙役捕快这些,见了牌坊,就需得下马,这也是一种权利的象征。 但是吧,还是那句话,满人入京的时候,有屠戮和跑马圈地这些事儿,所以能留在京城的世家……那可不算多见。 胤禛就笑道:“年家的。” 这个答案可真是,耿文华都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年家?” 胤禛微微点头:“年希尧之前考中了探花,年家……也算是很有家底。” 年家要真算起来,也能算世家。原籍确实不是京城,是安徽的。但这事儿呢,往上追溯的话,就得追溯到年遐龄的亲爹那一辈了,满人入关,江山那会儿还是大明的江山,天下的世家,官宦之家呢,对于满人就是两种态度,一种是抵抗不了,为了逃命,就四处逃窜的,离开故地的。一种是为了前程,就投降了的,奔着满人来的。 这话说在明面上,其实是不太好听的,投降的人就像是没了风骨一样。但是对清朝朝廷来说,这些识时务者就是俊杰,有真本事的,朝廷自然也得用,一来是安抚——他们打下来江山是为了统治江山,并不是为了屠戮殆尽,弄个空壳子。所以善待投降之人,也是很有必要的。 年家自然也是分为了两部分,年遐龄的亲爹,就奔着京城来了。 因着族里分为两部分,留在原地的,不愿意承认年遐龄这一支,于是,他们家在京城,也算是另立门户。当然,这些年随着年遐龄的官儿越来越大,或者说,随着大清的江山越来越稳固,当年那些不愿意入仕的,现下必然是要改变主意的。 于是,隐隐约约的,那边就有想要修好的意思。既然要修好,那进士牌坊这东西呢,他们就想要争取一下,你这进士牌坊都送到安徽了,是不是两支就能合并了呢?偏这时候呢,年遐龄是有些不愿意了,必得要工部将牌坊给修建在了京城。 年遐龄的父亲那会儿,就已经是入了汉军旗,既然人家是韩军起来,那京城的宅院算主宅,这也是说得过去的。再者,这事儿也算是年遐龄对皇上表忠心呢——什么宗族,有皇上重要吗? 这其中内情呢,耿文华自然是不清楚,她现在就很震惊另外一件事儿呢:“年希尧?年妹妹的兄长?那可真是……好才学啊。” 以往只听过年羹尧,倒是不知道,人家家里还有个能人呢。你以为这探花好考吗?那怎么说呢,万万人之中取那么两三个顶尖的,但凡考中者,那都是人尖中的人尖。 胤禛微微点头,年希尧是个聪明人,自打康熙将镶蓝旗这一支给了胤禛,镶蓝旗汉军旗,也就是年家所在这一支,也就算是胤禛的人了。 年家一家子,都算胤禛的奴才——这和包衣又是另一种说法,八旗说起来,是有旗主的,除了旗主,其余皆为奴才。镶蓝旗是胤禛的了,胤禛就是旗主,那其余的,自然该叫他一声主子。 年家四时八节,都是有给胤禛府上送孝敬的。 耿文华心里啧啧了两声,也难怪年羹尧和胤禛,有那样大的缘分呢,看来根子不在年氏身上,而是在这八旗制度身上。 不过她又赶紧提醒自己,万不能因为这个,就觉得胤禛宠爱年氏,是因为年羹尧的缘故。人家能在进门之后把着胤禛,随后几年胤禛的子嗣只从她出,就说明在后院中,人家是有自己的本事的,家世嘛,锦上添花而已。 所以日后和年氏相处,也万不能看轻了人家。 胤禛微微点头,算是赞成耿文华的说法。但他并没有在年家的事儿上多和耿文华解释,一个庶福晋,外面的事儿知道太多,也并非是好事儿。 他伸手将五阿哥给搂过来,五阿哥正看着外面高兴呢,还有些不太高兴被拽回去,就瞪着眼睛看胤禛,好像在说,你不给我个解释我可就要哭了啊。 胤禛看着好笑的很,伸手摸他脑袋:“前面就是你额娘的铺子了,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五阿哥半懂不懂,转头看耿文华,耿文华也看见了招牌了,上面写着的是她自己给拟定的名字——趣多多锦绣坊。 她扶着胤禛的手下车,因着也没带婆子丫鬟,五阿哥和苏培盛也不熟悉,所以只能胤禛一手抱着五阿哥,一手来扶着耿文华。正巧赵林往外看,吓一跳,赶紧来外面迎接:“主子爷,小主,给您二位请安。” 耿文华摆摆手,随着胤禛往铺子里面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2304466|1273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进门就是一个墙壁,上面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玩偶。这是耿文华的主意,毕竟店面地方有限,若是将玩偶摆放在柜台上,难免堆积的难看,还不如这样挂起来,一面墙上挂满了,进门就能看见,想要哪个也一目了然。 另外两个墙壁,一个是上面挂布料的,原本就有的格局。一个是挂了衣服样品的,也是原本就有的格局——不过这衣服样品,也是和以往大不同的,以前都是正常的衣服,现下大多是玩偶的衣服。 店里还有两个女客在挑选玩偶,柜台下面放了小的香囊荷包挎包还有背包之类的。 赵林就先看胤禛:“爷先到里面喝杯茶?” 正对着柜台那边的墙上,是有一道门帘的,掀开就是另外一个屋子,茶室。 胤禛点点头,就抱着五阿哥要过去,但五阿哥不愿意。他看见了很多熟悉的东西,正兴奋呢,伸手指指点点,时不时的啊哦两声,好像是在和告诉耿文华,这个他也有一样。 耿文华索性伸手抱过来他,笑眯眯的看胤禛:“爷若是累,就先去喝杯茶,我看一会儿就完事儿了。” 胤禛点点头,松开手往里面去了。耿文华就问到:“有手帕之类的吗?” 赵林忙去柜台下面拿,一整个托盘里面放的都是帕子,什么颜色的都有,上面也有绣花。耿文华挑选了几个素色的:“这种棉布的可以多留一些,回头我有用。” 她打算当一次性的棉柔巾用,小阿哥逐渐大了些,带出门总要拉臭拉尿,又不好出门带一包如厕纸,再者,如厕纸也有些太粗糙。所以呢,她打算弄些棉手帕。 “也不用绣花,素的就行。”又叮嘱了一句,赵林忙应了下来。 耿文华又看墙上那些玩偶:“什么样的卖的最好?” “瞧着有几分可爱的。”赵林忙说道,因为多是做女孩子生意,所以那些做的精致的,可爱的,就比较受欢迎。像是龇牙咧嘴的大灰狼什么的,就卖的一般般了。 耿文华点点头,又问道:“绣娘都在后院?” 赵林点头,做玩偶的都是自家聘雇的绣娘,做手帕之类的,则是可以找外面的绣娘。前者呢,是需要保密的,就需得签卖身契,或者合约书之类的。后者嘛,谁都能做,所以只要放出风声说自家收,自会有人送上门来卖。 耿文华点点头,赵林就问到:“小主可要见见那些绣娘?” 她忙摆手:“不用,也没什么可见的,人家好好干活儿……你别亏待了人就是了。” 赵林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最近有人想上咱们家挖人,所以咱们这月钱,是不是要提高一些?可若是提高,这成本方面就是个大问题。” 耿文华沉吟了一下:“定个规矩,在咱们铺子做满十年,月钱提高一成。做满十五年,提高两成,做满十八年,提高三成,如此往下推。” 66. 第 66 章 这想法可不是耿文华首创的,而是这年代就有的,人家还流行养老呢,就是绣娘真的在你这铺子里干到了不能干的年纪,你这铺子里,就得给人家养老。 但这种事儿吧,怎么说呢,凭良心。养老这事情,一天三顿不重样是养老,一天一顿饭饿不死也是养老。要不然人为什么非得要自己的子嗣后代呢?虽说出不孝子孙的概率也大,但终归还是外人比不上亲人。 铺子的背后主子是耿文华,所以赵林就算是有什么想法,也需得要耿文华答应了,这才能实施。现下耿文华开口了,赵林就忙应了:“是,小主心善,奴才回头就和她们说这事儿,小主也只管放心,咱们铺子里给的工钱公道,小主您也心善仁厚,她们都还是更愿意留在咱们铺子里的。” 耿文华的背后可是雍亲王呢,雍亲王为人虽然低调,但在京城里,也确实算得上是炙手可热的人了,皇上不管对大千岁和太子如何,总归这位雍亲王,却是一直很受重用的。 在但凡不是脑子有问题,谁会冒着得罪雍亲王的风险去投靠别人呢? 耿文华微微点头,瞧着旁边那两个女眷已经买好了东西要走,她就转身去了内室。胤禛正抱着五阿哥哄呢,五阿哥不愿意在屋子里呆着,他更想到外面去看那一墙壁的玩偶。 “爷。”耿文华进门,笑着伸手接过来了五阿哥,冲胤禛挑眉:“您要不要到外面看看,若是有相中的,妾身买下来送给您。” 胤禛那脸色顿时就古怪起来,从来都是他买首饰安抚女人的,这还是头一次,有女人说要买东西送给自己的。 耿文华笑嘻嘻的:“东西不值钱,但都是妾身的心血呢,全部的东西,都是妾身一笔一划的画出来的,还要给它们取名字,建立人设……” 胤禛就挑眉:“建立人设?” “是啊,妾身是将这些东西当人看的,您看,这边挂着的叫猴子捕快,他聪明睿智十分英勇,旁边的松鼠是大坏蛋,叫断尾松鼠,因为尾巴被猴子捕快给咬掉了。”耿文华兴冲冲的说道,她并不怕被穿越同盟找上头来了,她一来有原主的记忆,二来也并不插手朝堂上的事情引起忌讳。最重要的是,她生了五阿哥,对于子嗣十分稀少的胤禛来说,只要她不是将天给捅穿了,哪怕是看五阿哥面子呢,也需得留着她性命。 所以,在犹豫了几天之后,耿文华还是很放心大胆的将这些东西给弄出来了。当然,也不能抄袭,所以这些人设,真是她自己设计出来的。 为防止自己忘记,她还特意专门弄了账册来记录,每一页纸上都有一个独立的形象设置和人设重点。 现在呢,她那册子上,几乎常见的动物都有了,什么猫狗猴子熊猫狗熊,甚至蛇,蚂蚁,蟑螂,但凡她想得起来的,全都有。重点的是有人设的,比如说猴子捕快,不是重点的就连名字也没有,比如说蚂蚁哥哥,老鼠弟弟。 这册子,胤禛也是见过的。 所以耿文华稍微一解释,他就立马明白了这个人设的意思——有姓名有特点有来历。 耿文华一拍手:“指不定将来我能创立一个动物王国。” 她自己话赶话说到了这儿,但是话出口,她就忽然有几分心动,对啊,为什么自己不能给五阿哥,创造一个动物王国呢?先用两年时间,将这些动物人设给丰满起来,然后从玩偶开始,再到动物人偶服,动物公园……嗯,想想就好激动啊,也算是独树一帜的,创立属于自己的事业了? 胤禛看着耿文华脸色激动,就忍不住提醒她:“小阿哥好半天没动静了,我闻到一股子臭味。” 耿文华一低头,就看见五阿哥两只手捏成小拳头,脸上正在用劲儿,脸色都憋红了,瞧着整个身体都在僵硬着。她可太熟悉了,五阿哥拉臭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全身都在使力。 她赶紧找个椅子坐下来,掀开五阿哥的裤子看一眼,没有了裤子遮掩,顿时那臭味儿……就算是亲娘,耿文华也忍不住往后仰了一下,胤禛立马起身:“爷到外面……” “您得帮我啊。”不等胤禛说完后半句,耿文华就赶紧说到,一手拎着五阿哥胳膊让他转个圈,面朝外,她双手把着五阿哥的两条腿:“需得让掌柜打一些温水来,还有这裤子……您来帮着拽掉了,回头换一条新的。” 胤禛伸手指了指自己,神色带点儿不可思议,这是指挥自己呢? 耿文华眨眨眼,一脸憨厚:“妾身现在腾不出来手……” 其实完全是可以等小阿哥拉完了再收拾的,但耿文华见不得胤禛躲出去,只自己在里面收拾,所以,非得要给胤禛找点儿事情做。 胤禛皱眉,一脸忍耐,给孩子擦屁股这事儿……他真没干过。 胤禛转头喊苏培盛,苏培盛忙进来:“奴才来,奴才来就行。” 不等耿文华说什么,忙上去将五阿哥的小裤子给拽掉,小心得很,并没有让里面的臭粑粑掉出来黏在腿上。反正有人干就行了,耿文华也不是非得要胤禛上手,她玉兰院还有奶娘呢,那胤禛让身边人代替,也并不算什么。 等给小阿哥收拾好,这屋子也有些待不下去了——小阿哥加了辅食了,那臭粑粑,真的是太熏人了。 和赵林交代了开窗户透气,胤禛就忙带着耿文华上了外面马车了。五阿哥可不知道自己被人嫌弃,还扒着窗户不想走呢,那一屋子的玩偶他都还没看完,也没伸手摸一摸呢。 耿文华就哄他:“吃好吃的去?” 五阿哥蹭的就转头,嘴角的口水都控制不住往下流,耿文华忍不住笑,赶紧拿帕子给他轻轻沾一沾下巴——还不能使劲擦,因为小孩子皮肤嫩,这年龄呢,又正好是控制不住口水的时候,你这次使劲擦,下次使劲擦,要不了两次,小孩儿的下巴都要掉皮了。所以,只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2311966|1273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轻轻沾一沾,回头还得涂上护肤膏,免得口水太多擦拭太频繁,造成皮肤损伤。 她还转头对胤禛笑道:“五阿哥有点儿嘴馋,别的不一定听得懂,但吃的是一定能听得懂的。” 胤禛笑道:“小孩子……正是对大人饭感兴趣的时候,能稍微吃点儿大人饭吗?” “还不行呢,不好吃有味道的,可以让厨房给做点儿蛋羹什么的。”是的,小阿哥现在吃的东西已经进化了,不是一个鸡蛋黄了,而是一碗蛋羹。 还不是单纯的蛋羹,可以放点儿青菜水果之类的,偶尔还能放点儿肉沫。 不过,因着不放调味料,放肉沫的话那蛋羹会有腥味,所以放肉沫的倒是少。 胤禛微微点头,耿文华又说起来五阿哥的其他事儿,她和胤禛也没什么感情,那两个人待在马车上,就胤禛那性子,她要是不开口,估计马车上就只剩下五阿哥啊啊哦哦的声音了。 但又不是夫妻,能谈什么呢?作为拥有一个共同的孩子的人来说,说孩子的话题才是最安全最妥当的。 她说的口干舌燥,胤禛时不时问两句,很快也就到了酒楼。 胤禛刚准备下马车,怀里就被塞过来一个孩子,他和五阿哥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片刻,胤禛最终无奈:“下次你还是带上嬷嬷吧。” 不然,他堂堂一个大男人,总抱着孩子像是什么样子? 可他若是不抱着,耿文华又总说自己抱不动……他还能将五阿哥给扔到马车里不成?这又不是捡来的孩子,这是亲生的。 耿文华很敷衍:“下次下次,下次一定。” 孩子亲爹,她不用留着给谁用?再说了,她很认同后世的一种观点,父母对孩子之所以十分看重,是因着日渐相处,投入越多,这才越发感情深厚。 就算是亲生的爸爸,若是从未见过孩子,从未抱过,从未相处过,那份量真不一定能比得上在身边抚养长大的不是亲生的。 所以血缘这东西,一方面确实是很重要,但一方面,又有生恩不如养恩的说法。 胤禛这人呢,性子比较冷,既如此,她就得追着让他对五阿哥感情深厚,抱一抱孩子又不会掉块儿肉是不是? 她跟着下了马车就往里面走,胤禛的穿着也不算普通,又有气势,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所以哪怕手里抱着孩子,小二在门口一看见他,就忙挂上了笑脸:“爷里面请。” 苏培盛有眼色,连忙跟上:“楼上雅间,先上一壶茶,要碧螺春,菜要你们的招牌菜,看着上。” 看着上其实也是很有讲究的,得有一个搭配,荤素搭配,还得找苏培盛打听胤禛的口味,吃不吃辣,清淡还是重口之类的。 小二一边应着,一边就赶紧先去准备茶水了。 耿文华跟着胤禛上楼梯,正要进雅间,就听见旁边有人喊道:“哎,这不是四哥吗?”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但她并不是很赞同。…… 福晋叫耿文华过去就一件事儿, 想让耿文华接手四阿哥。钮祜禄氏这腿,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好,那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她这骨头虽然没事儿, 但扭到了筋, 也需得很多天来休养。 亲娘照看不了, 那拉氏呢, 不知道是不愿意还是如何, 总之, 头上绑着抹额, 脸上带了几分憔悴, 就说起来自己的为难之处:“一来是上了年纪了, 夜里本就睡得不安稳,再加上个四阿哥哭闹, 这整晚都没合上眼, 再这么熬着,我这身体也撑不住。二来呢,小阿哥猛然换了地方, 心里不安, 他在石榴院也少有安宁, 我也怕这样拖下去, 再哭坏了小阿哥身体。” “我思来想去,这府里也就你合适带一带。一来呢, 你年轻,精力好,二来呢, 四阿哥整日里和五阿哥一处玩儿,想必有个相识的小伙伴儿在,四阿哥能心安些。” 那拉氏叹口气:“咱们大人如何劳累,我其实是并不放在心里的。可就怕这小孩子,猛然受惊,整日里哭闹……若是钮祜禄氏好转了,一瞧见四阿哥,不光没长胖,还变瘦了,那心里能自在了?” 府里这些个人,宋氏是肯定不愿意沾手的,李氏呢,其实要不说小阿哥本身的意愿的话,李氏倒是个很合适的人选,这自来抱养孩子,都是身份高的养着身份低的,李氏好歹是个侧福晋呢。再者,她养有子女,也有经验,如何照看孩子,她怕是比那拉氏还经验丰富。 但就一点儿,四阿哥和李氏,没那么熟悉。 钮祜禄氏经常抱着他来正院,他和那拉氏还有几分情谊,结果到了晚上还闹腾呢,这要是去了李氏那边,怕不得一晚上都要哭哭闹闹了? 其余时候,你比如说白天了,小孩子玩耍哭闹了,这都不算大事儿,就像是耿文华说的,这样哭一哭,还能练一练嗓子,锻炼一下肺部。 可别的时候,尤其是这晚上该睡觉的时候,小孩子哭闹,真不是个好事儿,惊惧不安,睡不好,小孩子没精神,也极容易生病。 那拉氏刚才的话,就是有几分这个意思的——总不好让小阿哥夜里总哭闹不休。 剩下一个年氏,年轻,自己身体算不得好,她能照看好小阿哥吗?于是思来想去,也就剩下一个耿文华了。 那拉氏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来,耿文华能怎么办? 直接 推辞了也不行,像是不体恤福晋一样,可见平日里总说的感恩福晋之类的话,都是假的了,到了正事儿上了,就半点儿不愿意分忧解难了。 耿文华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妾身倒是能帮着照料一二,只是……妾身需得说好了,这小孩子呢,哪怕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在一起还总要打打闹闹,你咬我一口,我掐你一把的,四阿哥平日里和五阿哥一起玩儿,两个人也没少动手动脚。” 你看三阿哥弘时,八九岁的年纪了,还用天牛来吓唬弟弟呢。虽说不是故意的,但那心思也很调皮了对不对? 那拉氏听音知意,立马就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个,你且放心,我定不会因着这事儿就责怪你的,小孩子打打闹闹,那都是常有的事儿,钮祜禄氏自来也不是那糊涂人,她要是那糊涂人,还能总抱着四阿哥去找五阿哥玩儿吗?你只管安心照看,实在是不行,刘嬷嬷。” 她喊了一声,身后嬷嬷赶紧站出来行礼:“老奴在呢。” “你跟着去照看几天,耿庶福晋到底是年轻,你帮衬一把,回头我少不了你的好。”福晋笑眯眯的说道,刘嬷嬷赶紧应了:“为主子分忧是老奴的职责,可当不得福晋的好,福晋只管吩咐就是了,老奴这就收拾两件衣服,自此寸步不离的跟着四阿哥。” 跟着四阿哥可不是为了监督耿文华,而是两个小阿哥真要打架的时候,她能劝着,上手来分开。然后等钮祜禄氏问的时候,能确保四阿哥没受委屈,不至于冤枉了耿文华。 不能让人家耿文华,白辛苦一场还要落一顿埋怨,就是做个公道人去。 当然,明面上是这个意思,其实呢,人心不好揣摩,万一耿文华就真的偏心自己亲儿子,亏待了四阿哥呢?刘嬷嬷去,做了镇山太岁,至少耿文华不敢将屁股坐的太歪了。 耿文华也是聪明人,这就跟皇上派监军一样,好的坏的,就看你怎么想了。 她去了一趟正院回来,顺便带回来了四阿哥。知春看的都有些怔愣:“怎么……” 耿文华微微摇头,知春就连忙笑道:“这可太好了,咱们五阿哥,这两天都想着去找四阿哥玩儿呢,原本还想着,若是去石榴院,怕是会打扰了福晋,没想到今儿四阿哥就来了。” 四阿哥是常来玉兰院的,进门就熟门熟路的往软塌上指,想去软塌上玩儿。 耿文华就吩咐奶娘:“将小阿哥放下来吧,对了,四阿哥现在也有九个月了,可会爬了?” 奶娘就尴尬:“不太会……” 自家小主将阿哥看得紧,总让抱着,几乎就没丢开收的时候,哪儿会爬呢? 耿文华哦了一声,又吩咐知春将五阿哥给抱出来,将两个小孩儿放在一起玩儿。小孩子呢,正是模仿探索的年纪,五阿哥瞧着四阿哥坐在那里玩儿,就赶忙的过去凑在一起,哥儿俩一起拿着拨浪鼓玩儿起来。 耿文华呢,是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小孩子爬爬和走路这时间呢,虽说是有俗语,但若是不管,也不是说就永远不会了,顶多是晚那么一两个月,但对于这种富贵出身的小孩子来说,偏又算不得什么严重事情——七八岁还被抱着走的,比比皆是呢。 所以,她为什么要去多这个嘴?瞧着两个小孩儿玩的好,她也就放心了。 到了晚上,生怕四阿哥闹腾,她干脆就将两个小孩儿放在一起睡觉。四阿哥这月份已经是能听得懂话了,五阿哥呢,虽然懵懵懂懂,但现下也养成了习惯了,见耿文华拿书,就赶紧安静下来。 耿文华打算先讲自己最近刚编的一个绘本,主角就是一只小猫。小猫自己上厕所,小猫自己学穿衣服,小猫会说谢谢之类。 她讲起来绘声绘色的,还会捏着嗓子变声音,两个小孩儿听的很是认真。 五阿哥年岁小,再加上是熟悉的环境,身边也是熟悉的人,没多久就合上眼睛睡着了。四阿哥虽然略有些焦躁,但听着五阿哥那呼吸声,又有耿文华在旁边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再有奶娘在跟前站着,到底是没撑得住,也跟着慢慢合眼了。 “睡得熟了。”耿文华又等了一刻钟,确定四阿哥不会醒了,这才叮嘱了奶娘:“你们就在脚踏上睡着,也别睡太沉,小阿哥有动静了,你们就赶紧抬手拍一拍,再顺便哄一哄,别不吭声,小阿哥听见熟悉的声音了才不会怕。” “还有这晚上把尿,也得留意些,虽说天气热,也不怕着凉,但若是尿湿了贴在身上,也不好受。” 一一叮嘱完毕,她这才出门,回了自己房间睡觉。不过,到底是没睡踏实,一直留意着那边动静,生怕小孩子晚上闹腾起来。 到了半夜里,四阿哥果然闹腾了一次,连带着五阿哥也被吵起来,跟着哭闹了起来。 不过五阿哥好哄,耿文华拍一拍,五阿哥就又睡着了。四阿哥略有些不太好哄,不过大概是因着瞧着弟弟也在,还睡着了,到底是没有闹太久。 第二天她去给那拉氏请安,这才得知消息,那拉氏竟是不在府里——去了那拉府上了,说是那边老太太昨儿就有些不舒服,今儿一早,那拉氏就连忙回去了。 那拉氏的阿玛,早早就过世了,她额娘是继室,那府里呢,一屋子人,只她自己是老太太亲生的。所以这一生病,那拉氏自然也是放不下心来,估摸着昨儿就在烦恼这四阿哥该交给谁照看的事儿了,于是就找上了耿文华。 弄清楚了这个,耿文华也就有些哭笑不得。 “若是福晋直接说她要回那拉府上,照看不了小阿哥……”知春也有些小抱怨,何至于耿文华昨晚上想半天福晋的用意呢。 耿文华赶紧嘘了一声:“你也不想想,福晋是王府的福晋,那小阿哥和老太太,按理说,福晋应该更看重哪个?” 知春嘴巴动了动,却没出声。 她知道耿文华的意思,但她并不是很赞同。 耿文华叹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想法,小阿哥又不是福晋生的对不对?一个庶子,一个亲娘,哪个更重要,这根本不能衡量对不对?若是咱们王爷子嗣多,那福晋自然是不用讲庶出的放在眼里,可偏偏,咱们府里,出了庶出的就再没别的了。” 那庶出的,自然也就成了金疙瘩了。福晋是嫡福晋,是嫡母,所有子嗣都该喊她一声额娘的,所以,该是王府的子嗣,才最为重要。 第52章 第 52 章 所以,绝不是丑猴子了。…… 她若是直接说, 不能照看小阿哥,要回去照顾亲娘,那就不太妥当了。这事儿若是被胤禛或者娘娘知道了,心里必然觉得她只顾着娘家。所以, 只能是说自己不舒服, 照看不了小阿哥, 给小阿哥先找好了妥善的照顾之人, 这才能回娘家去。 至于不舒服还要回娘家, 必然是娘家有秘方之类的。 这点儿呢, 果然是让耿文华猜对了, 不过不算全对, 人家那拉府上没秘方, 只有些好药材, 随着那拉氏回来,让那拉氏给捎带回来了。 随后那拉氏就借口吃药, 不好过了病气给小阿哥, 直接就关了院门了。 这是彻底将小阿哥放在了耿文华这边了,耿文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嗯, 笑是笑不出来的, 她现在实在是理解不了抱养别人的孩子的是个什么想法。 真的, 稍微放松一下都不行, 眼睛一错开,就担心自己没看见的地方小阿哥会出事儿, 哪怕稍微安静点儿也不行。毕竟现下的四阿哥,已经不是当初被人抱在怀里的小阿哥了,他自己可以挪动地方了, 还会伸手抓东西了,防备不住那真是孩子在作妖。 耿文华照看了两三天,就赶紧去找那拉氏了:“不是妾身不愿意为福晋分忧,着实是……五阿哥这两天,有些流鼻涕, 小哥儿俩总在一处,这万一……” 五阿哥流鼻涕这事儿是真的,因着四阿哥也在玉兰院,耿文华上午就不好带着他们到花园里玩儿了,自家儿子不怕晒,但生怕晒着了人家四阿哥。不出门总在屋子里,整天对着那冰盆,五阿哥确实是有些流鼻涕的。 耿文华这次过来,也是想请福晋给请个大夫的。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福晋脸色,瞧着福晋脸色还行,就知道这次的事儿大约是稳了。 果然,听着五阿哥流鼻涕,那拉氏就微微皱了皱眉,赶紧说道:“可是今儿才开始的?” “是昨晚上开始的,昨天下午妾身瞧着五阿哥就有些不太有精神的样子,晚上都没敢让两个人睡一起,只让五阿哥跟着妾身睡了。”四阿哥是好不容易熟悉了地方,不敢再随意换了,若是再吓着了,倒是不太好了。 所以只让五阿哥跟着她睡,亲娘嘛,她是半点儿不怕被五阿哥传染的。 那拉氏就叫了身边嬷嬷赶紧去请大夫,大夫先去了玉兰院,随后才来正院这边说情况:“略有些着凉,内里又有火气……需得开个方子吃一天。若是有效,明天就能好转了。” 若是无效,这个倒是不用说的,没作用那病情就该加重了,到时候加重有加重的治法。 那拉氏就叹气:“这天气……也着实是让人上火,既如此,那两个孩子就不好放在一起了,回头你让奶娘将四阿哥给送过来……算了,我亲自去抱过来,免得小阿哥再惊着了。” 那拉氏亲自到玉兰院,四阿哥正在堂屋里玩耍,他还惦记弟弟呢,小孩子喜欢一起玩儿,平日里一睁眼都是和五阿哥一起,今儿见不到人,他就有些着急,总拍着嬷嬷手臂,往内室指,想往里面去。 五阿哥不能出来,他也有些闹腾,流鼻涕鼻子不舒服,就算是丫鬟用很柔软的棉布给他擦拭,那次数多了,鼻子下面也有些疼,小孩子那皮肤,娇嫩的很。他就在里面闹腾,哇哇哭。 耿文华一进门,只觉得脑袋都要爆炸了,一个要哭不哭,一个哭哇哇,实在是…… 她赶紧先去安慰四阿哥:“弟弟不舒服呢,在里面吃药,咱们四阿哥听话,先去外面玩儿好不好啊?” 四阿哥半懂不懂,看看耿文华,又看看那拉氏。那拉氏就伸手:“嫡额娘抱?” 四阿哥顿了顿,伸手,那拉氏就忍不住笑:“这是还记得我呢。” “看福晋说的,咱们四阿哥冰雪聪明,之前总给您请安,哪儿能记不住您?”耿文华赶紧拍马屁,那拉氏就伸手摸摸四阿哥的脸蛋:“跟嫡额娘吃奶糕去?” 四阿哥顿时高兴,忙点头,啊了两声。 那拉氏顿了顿,忽然问奶娘:“小阿哥还不会说话呢?” 奶娘怔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这个……小阿哥才不到十个月……” 十个月就说话的也不是没有,但这不是少吗?府里之前也没透漏出必得让小阿哥十个月就学会说话的意思啊,要不然,她们之前不就抓紧时间教了吗? 那拉氏笑道:“也该学说话了。” 她冲耿文华笑一下:“那你先照看五阿哥,四阿哥我就带走了。” 耿文华巴不得呢,忙亲自送了那拉氏出门。看着人走远了,这才赶紧转回来,五阿哥还在哭呢,干哭,就是光打雷不下雨,一边哭一边往门口看,看见了耿文华就伸手,等耿文华将他抱住了,立马小嘴一瘪一瘪的,眼神也委屈,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耿文华一边觉得好笑,屁大点儿孩子也会做戏,一边又觉得,实在是心里软踏踏,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养了这么半年多了,她对这丑猴子,还真是投入了不少感情了。 啊呸呸,怎么是丑猴子呢?自家儿子长的可不丑,耿文华还要给自己找补,你看看,这张开了,眉毛是眉毛,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白白嫩嫩,眼睛有神,这要放在现代,那都能去拍婴儿广告了。所以,绝不是丑猴子了。嗯,丑猴子进化了。 “大夫那药方送来了,知春,你亲自去熬药。”这药材,一般也都是大夫给送过来的,若是有贵重的药材,府里有,也可以提前和大夫说一声,大夫会看一眼,确定年份药效,然后更改用药量。 同一样药材,同样的药方,因着药材的年份产地炮制方法甚至保存方式的不同,那都是不用的用药量。中医讲究一人一方,也是有很大的讲究的。 知春应了一声,赶紧到外面去领药包。 第53章 第 53 章 五阿哥想往外面去玩儿。…… 五阿哥想往外面去玩儿, 就扒着耿文华的肩膀往外看,耿文华正在哄他,外面就来了小丫鬟,说是年氏那边的人:“我们年庶福晋今儿让厨房做了些花糕, 想请耿庶福晋喝茶。” 耿文华瞬间又想起来年氏之前让人送的大西瓜, 顿了顿, 还是拒绝了:“年庶福晋一番好意我心领了, 只是不凑巧, 今儿五阿哥有些不太舒服, 我们院子里正熬药呢, 我心里牵挂, 倒是也不好出门。若是年庶福晋不嫌弃, 回头我请她来我们玉兰院玩儿。” 熬药这事儿是瞒不住人的, 知春正在生小火炉,旁边那药包十分明显, 谁也忽视不了。 小丫鬟看一眼就了然, 只好行礼告辞了。 耿文华抱了五阿哥放在软榻上,一边拿着玩具逗弄五阿哥,一边思量年氏的做法。年氏这算是……示好?不应该啊, 按照自己对年氏……啊呸呸, 按照个屁, 她又没和年氏打过交道, 哪儿来的了解? 什么影视剧小说,那都是编纂的, 如有雷同纯属虚构的,她怎么就敢凭着几样影视小说资料,就对一个活生生的人下评语了? 这可是大忌讳。 耿文华都觉得心脏忽然跳动的有几分快了, 实在是这种错误,太过于致命。她若是这会儿没反应过来,那日后真不一定死在什么事情上。这可不是她玩儿的后宫游戏,这是真实的,说死人就能死人的半封建半奴隶制社会。 年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真的不清楚。 那人家刚进府没多久,想拉拢个人一起玩儿,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之前的示好,也算是一种表明态度的做法,其实真要说起来,也该是不用很在意的。愿意和她来往,日后来往一下也没什么。不愿意……拒绝的次数多了,人家又不是傻子,还能看不出来你这态度吗? 耿文华心里将这想法过一遍,就又赶紧将注意力给转回来,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诫自己——真实世界,不要随意猜测别人,给别人贴标签下定语。 五阿哥玩儿了一会儿手里的玩具,不太愿意了,这些玩具都玩儿的多了,他没新鲜感,有些不太耐烦了。 耿文华将他抱起来:“那咱们玩儿小猴子荡秋千?” 五阿哥听不懂,耿文华就让嬷嬷去拿了十分结实的床单来,将小阿哥给放在里面,两边嬷嬷轻轻用力将床单给荡起来。 五阿哥在床单里面怔愣了一下,随即就高兴起来,哈哈笑,他倒是也不傻,两只小爪子使劲抓着床单两边,只小腿儿扑腾,啊啊叫着让嬷嬷再来一次。 耿文华在旁边看着,干脆就坐在软榻上,抬脚,等五阿哥荡过来,她就用脚轻轻踢一下,正好五阿哥可以荡走。两三次之后,五阿哥还以为是耿文华将他给踢走的,更是兴奋的尖叫,也伸出脚来和耿文华对战,但凡两只脚碰到一起,他就嘎嘎嘎的乐。 小孩子的笑声会传染,五阿哥笑得开怀,不光耿文华高兴,嬷嬷丫鬟也都跟着笑的哈哈的,整个院子都是欢笑声。 大夫用药准,五阿哥也就是隔了两天,这鼻涕就没了。没鼻涕了,耿文华就又能带着他出门了——这会儿倒是不用担心那拉氏再将四阿哥退给他了,四阿哥是个人,虽说是个孩子,但也不是个物件,随便扔哪儿都行的。来回推两次,四阿哥本身就有些不太适应了,若是再来几次,怕是再给孩子弄病了。 小孩子嘛,还是那句话,经不得吓,三 两天的换地方,就是个成年人,心里也难免焦灼不自在,这小孩子就算是不懂事儿,他心里肯定也会害怕嘛。所以,那拉氏是定然不会再将四阿哥给送过来的。 过了六月,天气慢慢就有些凉快了。七月底,胤禛回来了,耿文华去给那拉氏请安的时候才见着人,大约是休息了一晚上,脸上气色倒是还行,穿着整整齐齐,端着一杯茶正在和那拉氏说话。 那拉氏怀里抱着四阿哥,伤筋动骨一百天嘛,钮祜禄是那边这才一个月,估计是还没好,反正耿文华是从没见她出过院子的,所以四阿哥就一直是在那拉氏这边养着。 四阿哥看胤禛的眼神带几分好奇,但胤禛不苟言笑,他可能也有些怕,于是看一眼,就赶紧往那拉氏怀里钻一下,将自己给藏起来的意思。然后,转头再看两眼,那样子很是有几分好笑。 那拉氏脸上也带着几分笑意,见耿文华进来,微微点头,等人行了礼才问道:“五阿哥呢?” “还没起呢。”耿文华笑着说到,胤禛就微微皱眉,耿文华笑着解释道:“昨儿晚上有些闹腾,半夜里哭了两次,睡的不太安稳,妾身就想着,今儿早上让他多睡会儿。” 那拉氏忙问道:“可是吓着了?” “不是吓着了,是有些肚子不舒服。这段时间总拉不出来。”耿文华说道,拉不出来是真的,奶娘说大约是到攒肚的时候了,所谓攒肚,就是小孩子不拉臭臭,但是也不会憋坏了,就这段时间,是猛长个子的时候。 这话……耿文华是半信半疑的。但奶娘显然是很有经验的,举出来很多例子,搞得耿文华总研究五阿哥的肚子,吃那么多,不拉,是真的长个子了吗?可她观察了这么些天,也没见长啊。 看那拉氏问,她就顺便说了几句这个攒肚的事儿,那拉氏笑道:“人各有不同嘛,也说不定,你多留意些五阿哥的状态,若是精神好,那大约是没问题的。若是哭闹的次数越发的多,那就需得让大夫看看了。” 拉不出来可是大事儿。 耿文华忙应了下来,正说着话,年氏也过来了,瞧着胤禛也在,那眼睛瞬间就亮了,肉眼可见的,行礼的动作都带了几分雀跃,这样灵动可爱,胤禛面色也松动了几分,还抬抬手,示意年氏起来。 这可是耿文华刚才都没得到的待遇。 第54章 第 54 章 谁提议玩儿的? 那拉氏看了一眼年氏, 笑道:“年庶福晋心里可是一直惦记着王爷呢,自打王爷出门,年庶福晋等闲连个笑脸都没有。现在王爷一回来,这笑的, 你看看, 跟花儿一样。” 耿文华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 等那拉氏看过来, 就忙说道:“只是不敢想年妹妹对咱们也笑的如此灿烂的样子。” 那拉氏也绷不住笑, 年氏那脸色顿时羞的通红, 脑袋都要抬不起来了——这话什么意思她能听不懂呢?王爷不在的时候, 她对福晋连个笑脸都没有, 王爷一回来就笑成这样, 这不摆明了说自己……那眼眶都有些发红了, 泪珠子就悬挂在眼睫毛上,摇摇晃晃, 要掉不掉了。 那拉氏脸上的笑容就慢慢收起来了, 耿文华赶紧打圆场:“年庶福晋毕竟年轻,又是才进门,不像是我这种老油条, 都不知道在油锅里翻腾了多少次了, 咱们日后还是收着点儿, 再吓坏了年庶福晋, 那王爷不得心疼啊?” 说完就赶紧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一下:“我这嘴……就是没个把门的。” 说是不打趣了,结果一秃噜嘴, 连胤禛都给编排上了。悄默默看看胤禛那眼神吧,感觉那拉氏这里的冰盆都该撤掉了。 她缩头缩脑活像是鹌鹑得样子,一下子就将那拉氏逗笑了, 那拉氏抬手就拍了拍胤禛:“爷有事儿就只管忙去吧,我们女人自己说说话才方便,您瞧着您在这儿,再将人给吓着了。” 胤禛好歹也得给那拉氏面子,就起身:“我先去书房了,今儿不上朝,午饭……” 停顿了一下才说道:“就在正院这里用了。” 至于晚上,大概是要去李氏那边的,李氏是侧福晋,再者呢,也是弘时的额娘,这个脸面是要给的。 那拉氏应了一身,抱着四阿哥起身送了胤禛到门口,瞧着人走了,这才转回来,坐下来之后转头看耿文华:“五阿哥那边你多上些心,我听嬷嬷说,现下一天只吃四次奶了?” 早晚一次,夜里一次,中午一次。 耿文华笑道:“是,不过上午和下午,都有吃米粉之类的。”现下这季节水果蔬菜多,每天的米粉都能不重样。算算月份,五阿哥现在也有九个月了,去年十一月生的嘛。 九个月就该爬了,吃的方面,营养也该全面些了。她打算让厨房做些肉粥,这辅食呢,米粉该用不上了,换成的面条之类的。 不过,因着只是盘算,她也就没着急张嘴。 那拉氏沉吟了一下:“可是奶娘有什么不妥当的?”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笑道:“福晋想哪里去了,奶娘是十分细致周到的,伺候阿哥也精心,只是我想着阿哥也快一岁了,该是能吃些大人饭了。” 那拉氏就微微皱眉:“何必着急呢?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吃不起奶,寻常百姓家,那女人要做事儿,一来身体顾不上,二来也忙,这才要断奶,咱们家这专门养了奶娘,不就是为着让孩子吃的吗?” 世人总说,奶水都是血变的,所以喂养孩子的女人身体虚,若是要康健,要长久的活着,就不能总喂奶。所以百姓家呢,多是到孩子一岁左右就断奶。 若是不断奶,那喂奶的女人就需得总吃些好的,不然身体亏空,是很难养回来的。 耿文华院子里的奶娘,一个月的月例,那是比知春这种大丫鬟,都要高三四倍的,这还不提饭菜上的优待——这饭菜,几乎是和耿文华一个份例的。 “并没有打算不喂奶,照旧是要喂奶的。”又没奶粉,人奶就算是慢慢没了营养,也不耽误三岁之前吃。所以,耿文华也并不打算一下子就给小阿哥断奶。 “只白天,他总不停地动,若是只吃奶,这体力怕是跟不上。”别以为古人见识短浅,古人也是很有智慧的,知道干体力活儿的,需得吃重口的。 这话就有些说服福晋了,她笑道:“既如此,那奶娘那边你也需得好好说,免得人心惶惶……” 耿文华忙应了下来,随即李氏宋氏等人也就过来了,那拉氏一边说王爷回来的事儿,一边漫不经心的吩咐府里的事情。耿文华就发现,她有意无意的,将年氏给冷落到一边去了。 以往还能和年氏说几句,现下,就好像屋子里没这个人一样。年氏自己也察觉出来了,她也不往上凑,只低着头看自己手里的帕子。 这种事情呢,肯定是没有耿文华插手的份儿的,她就随大流,等众人起身告辞,自己就赶紧跟着起身告辞。 出了门才忽然想起来个事儿,赶紧问旁边宋氏:“倒是没见着武姐姐……” 宋氏面色淡淡:“出门一趟,车马劳顿的,估计是累了,咱们福晋素来宽厚体贴,估计是免了她请安。” 耿文华笑着点头:“倒是我没想到,原还想着请教一下武姐姐外面的事儿呢,这出门一趟,外面和咱们府里有什么不同,我心里好奇得很。” 宋氏笑道:“你年轻……日后出门的机会也多。” 她以前也跟着胤禛出过门,不过是后来……接连丧女,再加上之前京城里局势紧张,胤禛出门连个女人也不带,这才有好些年都不曾出过门了。 耿文华作出向往的样子来:“那可太好了,我就盼着能出门撒欢呢,多谢宋姐姐提醒,不然我这鲁莽之下直接去找了武姐姐,耽误了人家休息,倒是不好了。” 宋氏并不很在意的摆 摆手,耿文华就微微行礼告辞走人了。 才回到自己院子,就听见五阿哥的叫声,耿文华脸上就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来:“小阿哥在玩儿什么呢?这么高兴。” 知春掀开帘子出来迎接,给耿文华解释:“正在玩儿骑大马,奶娘跪在地上……” 瞧着耿文华脸色有些沉,知春就有些不知所措的顿住了。 耿文华深吸一口气,将脸上神色遮掩住:“谁提议玩儿的?”以往五阿哥可没见人这么玩儿过,他这年龄,难道还能自己提出这要求来? 第55章 第 55 章 五阿哥睡着了。 奶娘提出来玩儿的, 五阿哥早起没见着耿文华,就有点儿闹脾气,吃奶也不好好吃。知春见了,就让小丫鬟拿了米粉出来, 想给小阿哥冲点儿米粉。随后, 奶娘就提出玩儿骑大马的游戏。 怎么说呢, 骑大马不是不行, 骑在爸爸的肩膀上, 怎么玩儿都可以。但这种让人跪在地上, 小孩儿手里还拿着鞭子的, 耿文华是有些接受不了的。当然, 她明面上还不能将这当回事儿, 因为五阿哥是主子, 小主子,别说是将人当大马骑了, 他就是将人当狗遛, 这些奴才不光不能觉得屈辱,还得高高兴兴的,觉得这是恩典。 这院子里所有的人, 都没觉得这事儿有问题。耿文华若是因着这个就大发雷霆, 多少会显得有点儿毛病, 让人理解不了。 她坐在软榻上, 深吸一口气,先将知春抱了小阿哥起来, 然后才说奶娘:“日后不许玩儿这个了,万一一头栽下去,再撞到了, 小阿哥岂不是要受疼?再者,也容易让他产生错觉,真以为骑马是个容易的事儿,日后学骑马再少了几分谨慎,岂不是祸端?” 奶娘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可主子都发话了,她也只好赶紧陪笑道:“是,奴婢知道了,日后绝不会玩儿这个了。” 耿文华微微吐口气,转头看小阿哥,小阿哥还伸手呢,他刚觉得这游戏好玩儿,想要再往奶娘背上去多玩儿会呢。 “小阿哥虽说已经开始吃大人饭了,但是暂且也不会断奶,三两年内,你们还得安心伺候小阿哥。”顿了顿,耿文华继续说道,也算是安安这几个奶娘的心思:“小阿哥吃过你们的奶,也算是承了你们的好了,日后就算是断奶,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们。” 也就是还有两年时间呢,奶娘心里就安定了些——现下若是就被打发了,可就没什么好去处了。正喂奶的时候,忽然被打发了,那别人不得怀疑是没伺候好小阿哥,犯了错才被打发的吗? 到小阿哥三岁断奶,到时候哪怕是被打发了,一来是得了厚厚赏赐,哪怕是一两年没差事,家里也能过得去。二来呢,不是犯错被打发的,那日后也可以想法子留在府里,毕竟是奶过小主子一场,看这情面,也不会没着落了。 耿文华摆摆手:“先将小阿哥的衣服给收一收,我瞧着最近天气有些凉快了,那些薄衣服,该拿出来晒一晒,就拿出来晒一晒。” 五阿哥一整个夏天,一直都是肚兜,现下都七月了,眼看天气凉爽,就需得将单衣给准备好了。 “还有那些小棉褥,尿戒子,趁着今儿天气好,干脆都拿出来晒一晒。”小孩子嘛,就算是奶娘警醒,晚上会抱起来把尿,但有时候来不及,也会尿床,小孩子尿尿哪儿有个准时定点的? 所以,得准备许多小棉褥,尿湿了就立马换一个,换下来的洗一洗晒一晒,三五个来回替换着用。 屋子里立马就忙碌开了,耿文华冲知春伸伸手,小阿哥就忙转身往耿文华怀里扑,张嘴哦哦两声,伸手往外面点,看样子是想出去。 耿文华抱着他出门,站在廊檐下看着院子里一会儿,忽然问道:“知春,我若是在院子里建造些东西,该找谁?” 小阿哥都九个月了,那滑滑梯,爬爬网,秋千,平衡板这些,也都该准备起来了吧? 知春笑道:“小主想建造些什么?若是做些狗屋猫舍之类的,只找管家说一声就成了,若是盖屋子什么的,就必得要和福晋说一声了。” “做些小孩子能玩儿的东西。”耿文华笑道,伸手比划了一下:“这么高,占地面积嘛,半个院子。” 她去过儿童乐园,那些无动力游乐设备她也是见识过许多的,最基础的就是滑滑梯,可以建造一个大的,类似于空间站的那种,通往最高处的道路有许多种,楼梯,绳子爬墙,钉子爬墙,绳索攀登,还有滑轮吊索。 知春犹豫了一下:“这个,需得问问福晋?” 这可不是个小工程,到时候必得许多人在院子里忙活,为了不惊扰主子,指不定到时候耿文华就需得带着小阿哥暂时到别处去呆着呢。 耿文华兴致勃勃:“那我来画图,先做出设计,不然空口无凭的,福晋也不知道我想要做个什么。” 她将小阿哥塞给知春:“你带着他在院子里玩儿一会儿,让人铺上凉席,就让小阿哥在凉席上爬,不许抱着他走。” 九个月了,也该多爬爬了。 将小阿哥给知春,耿文华自己进屋去画图,滑滑梯要多高,坡度得多少——这个是需得很仔细的,太陡了容易摔下来了,太平缓了又滑不下来。 这大早上也不是很热,她索性就开了窗户,隔着窗户还能看见在外面爬的小阿哥。 空间站是不行的,这个太先进了,会让人起疑。所以她打算弄一个动物造型的,就大象,大象肚子里还可以弄几个独立的空间,用来捉迷藏。大象的鼻子就是滑滑梯,大象的四条腿就可以弄成其他通道。然后大象的尾巴上,还可以挂一个秋千。 灵感来了,耿文华索性一口气又给弄了另外几个造型的,小兔子造型的蹦蹦床——这个目前大约是做不出来的,毕竟有弹性的材料这个世界肯定没有。若是弄弹簧呢,又太容易生锈,还可能对小孩子造成伤害。 给孩子做的东西嘛,肯定得追求一个安全,一丁点儿的安全隐患都不能有。 小刺猬造型的喷泉,小孩子喜欢玩水是天性,五阿哥现在就总喜欢洗澡,坐在盆子里大半天不愿意出来。 忙活一上午才画好了四张图纸,耿文华放下毛笔伸个懒腰,抬头望外面一看,没看见五阿哥,就赶紧去找知春,知春正端着托盘过来,笑眯眯的:“五阿哥睡着了,现下已经睡了半个时辰了。” 一般情况下,他这一睡,就得是一个时辰了。 第56章 第 56 章 胤禛到底是问出来了。…… 耿文华就摆摆手:“先不叫他起来, 等他自己睡醒吧,睡醒吃过午饭再带他玩会儿。” 以前年纪小,一天要睡四五次。现下大了些,白天也就睡两次。上午一次, 下午一次。 第二天耿文华去请安的时候, 顺带将自己的图纸给带过去了。胤禛今儿不在府里, 他昨儿是在李氏那边歇下的, 李氏到底是老人了, 稳重, 今儿面上也没带出什么来, 对那拉氏一如既往的尊重。 不过, 年氏年轻, 脸上有些遮掩不住, 说话带几分酸溜溜的,李氏索性当没看见她。 武氏今儿也过来请安了, 她跟着出去一个月, 按理说,就她那性子,是藏不住事儿的, 回来该得意几分的, 结果, 也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如何, 瞧着有些没精打采的。 钮祜禄氏还没好,今儿照旧是没来。 今儿府里也没什么大事儿, 那拉氏也不爱听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就摆手:“若是无事就都回去吧。” 耿文华赶紧起身:“福晋,妾身有些事儿……” 那拉氏点点头, 李氏就率先起身:“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她一起身,宋氏和武氏也就跟着起身了。年氏落在后面,谁也没搭理,也没给谁个眼神,自顾自的就走了。 那拉氏 等着人都走了,这才问道:“有什么事儿?” “五阿哥越发大了,院子里关不住他了,妾身昨儿就想着,夏天还好说,到园子里转一转就打发过去了。但这冬天了,可就不好一直在园子里晃悠了,就是小阿哥自己喜欢,妾身也受不住啊。昨儿想了一天,妾身就想出来个好主意。” 她将那些图纸拿出来:“就在妾身的院子里建造些小玩意儿,他有地方可以玩儿,也就免得老想着往花园去了。” 那拉氏眼神先是犀利了一下:“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摆手:“福晋误会了,并没有人在妾身面前说什么,妾身带着五阿哥在花园里可自在了,这不是想着天气会逐渐变冷吗?小孩子,能晒一晒,却不敢让吹冷风。” 晒一下是晒不坏的,她在自家小区里,见过大夏天三四点还在外面太阳地流窜的小孩儿,却不曾在大冬天上冻的时候见过玩儿的不着家的小孩儿。 那拉氏半信半疑:“真没人说什么?” 耿文华笑眯眯的摆手:“您就是不信妾身,也该信爷啊,若是只在花园里玩会儿就能……那爷成了什么人了?”好色风流之人。 胤禛那种人,你要真在花园里穿着单薄唱歌跳舞,那他定然是立马皱眉斥责你一句没规矩的。 那拉氏脸色这才和缓了些,顿了顿才拿起了手边的纸张看起来,看一眼,就忍不住挑眉:“这都是你画出来的?你怎么想到……” 这些玩意儿的? 滑滑梯这东西,南宋就有了,但比较简单,也矮,木质的嘛,太长就滑不下来了。所以,那拉氏吃惊的并不是滑滑梯,而是这些绳索攀爬之类的。 耿文华眨眨眼,这个东西,她也不好承认是自己想到的,顿了顿才说道:“偶然之间知道的,恍惚中也想不起来是哪儿看过,我只根据自己印象中的胡乱画出来的。” 那拉氏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耿文华忙起身告辞。 她原本以为这事儿估计要到下个月才能定下来,八月里天气凉快了,工匠也好做工。但没想到,到了晚上,胤禛竟是直接过来了。 胤禛这一进门,耿文华还有些吓一跳。因为在她自己心里,她已经给胤禛排好班儿了,头一天在正院,第二天去李氏那边,第三天去年氏那边,第四天看一看钮祜禄氏……随后才可能是她自己。怎么说呢,每个人那边都是有要去的理由的,李氏是侧福晋,年氏是心爱之人,钮祜禄氏是四阿哥的额娘,年长。 这一下子跳过了年氏,也跳过了钮祜禄氏,耿文华莫名的就有一种……心虚的感觉。这种感觉怎么说呢,非得要形容一下的话,就好像大老板开会,本来他应该是按照职位开的,结果越过了一群经理组长,直接找到了她这个小组员来开会。 “给爷请安。”不管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人一进门,耿文华还是赶紧起身行礼。五阿哥已经有些快记不得胤禛了,只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像是有些印象,又像是有些害怕,赶紧张开手往耿文华那边扑。 耿文华一起身,看见他那样,就忙伸手接了过来,笑着问道:“爷可要喝杯茶?今年新下来的薄荷。” 特意用蜂蜜腌渍了,清凉甜蜜,味道很好的。 胤禛微微点头,看五阿哥:“会说话了?” “还不会呢,整日里只啊啊啊的叫。”耿文华笑着说到,示意知春去倒茶。又随着胤禛一起落座,将五阿哥放在软榻上,伸手抓了一下胤禛的衣服:“天气热,爷可要更衣?” 胤禛顿了顿才点头:“更衣吧。” 耿文华忙去将自己之前做的衣服给拿出来,用的是福晋给的布料,又轻柔又透气,她给做成了无袖的短褂,还有齐膝的短裤。并非是她自己要创新,而是她自己观察过,虽说这是清朝,但人们的穿衣,却并不像是想象中的那样封建。 夏天时候,尤其是热的人都不敢出门的那几天,女眷在屋子里,也能只穿着无袖的褂子。当然,若是有客人上门,还是要穿着打扮一下的。 无人时候,就可以穿的轻薄一些。 胤禛……大约是没这样穿过的,见耿文华拿出来,就忍不住有些嘴角抽了抽,但瞧见旁边五阿哥只穿着肚兜,又想到五阿哥之前在园子里的时候还光秃秃的,就觉得……耿文华大概也不是有意的,她就觉得这样会凉快? “没有别的衣服了?”胤禛到底是问出来了。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忙点头:“有是有的,不过现下天气热得很,爷真的不要试试这一身衣服吗?妾身亲手做的呢,看,这缝边都是妾身自己来的。” 第57章 第 57 章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多精致说不上, 也就是规整。 胤禛看耿文华,耿文华一脸期盼眼巴巴:“妾身的一番心意呢,爷,屋子里也没外人, 您试试?实在是不行, 咱们就当里衣穿?” 看着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旁边还有个胖墩墩的五阿哥也看着胤禛呢, 他可能是没听懂, 也可能是听懂了, 反正那眼神和他额娘一样, 瞧着都有几分期盼。 胤禛微微有些心软, 站起身:“算了, 爷就试试吧。” 耿文华忙跟着起来, 喜滋滋的帮胤禛更衣,然后就瞧见他脖子后面, 还有胸口, 还有手臂内侧,都有些发红,像是起了热疹。五阿哥就起的有, 他现在略胖些, 肉□□隙里, 就总容易起这个。 耿文华也是习惯了, 张嘴就冲那红皮吹口气,然后招呼知春:“拿玉米粉来。” 胤禛都没反应过来呢, 一口凉气被吹过来,浑身一机灵,转头看耿文华, 人家都没反应,拿了知春手里的盒子,打开来用手抓一把,就往胤禛脖子上拍去。 玉米粉里也放了薄荷粉,凉滋滋的。 胤禛嘴角动了动,到底是没说出拒绝的话。等拍完玉米粉,穿上新衣服,再喝一口薄荷茶,浑身一股凉气,整个人就舒坦了起来。 胤禛从落在旁边的衣服里抽出来几张纸:“你和福晋说,要在院子里建造这个?” “是,不可以做吗?”耿文华就有些紧张,胤禛摇摇头:“不是不可以,爷是觉得,可以建在花园里,不光五阿哥能玩儿,四阿哥也能玩儿。” 日后若是府里还有其他孩子,也能玩儿。 再者,花园里地方大,还能弄的大一些,小孩子玩起来也更尽兴。 耿文华眼睛就亮了:“放在花园里?那我能改动一下,做的更大,东西更多吗?” 胤禛沉吟一下:“可以,你打算用多大地方?” 耿文华伸伸手:“大约……半亩地?” 差不多三分之一个花园了。 胤禛这王府,总共是六公顷,也就是九十多亩地,前院二十多亩,后院四十多亩,不包括花园,整个花园战地是三十亩。 胤禛一挑眉,伸手在桌子上点了点:“给你三亩地,可用得完?” “用得完!”耿文华使劲点头,别说三亩地了,就是给她三十亩,整个花园都包括进去,她都能用得完。小孩子可以玩儿的东西,那可多了,滑滑梯,绳索通道,滚动的屋子,波波球,还有跷跷板,沙池,蹦蹦床,呵,她当年带自家小侄子的时候,游乐园里一丢,那能玩儿整整一天呢,不到天黑不回家,到了天黑也不想回家。 “那好,回头你将图纸给爷,爷让人在花园里动工。”胤禛点头应诺:“大概一个月能做完,正赶上冬天能用。” 耿文华笑的眼睛亮闪闪的,抱着五阿哥就亲一口:“你阿玛要给你打造个游乐园了,高兴不高兴?” 五阿哥被亲之后也笑,嘎嘎的,耿文华又将脑袋在他小肚子上顶一下,轻轻的,五阿哥 更乐了,还伸手来抱耿文华的脑袋。 母子两个这样乐呵,胤禛也忍不住挑眉,脸上跟着露出些笑意来。 耿文华忙将五阿哥塞到胤禛怀里,捏着五阿哥的小爪子对胤禛抱拳:“五阿哥,要说谢谢阿玛。” 五阿哥正高兴呢,也不在意是被谁抱住了,就仰头看胤禛。胤禛怀里坐着个软踏踏的小身体,顿时浑身肌肉都绷紧了,实在是……有将近两个月没抱过孩子了。 四阿哥虽然养在那拉氏那边,但有些认生,胤禛刚回来,他是不愿意接近胤禛的。 五阿哥大约是觉得坐着不舒服,小屁股就挪动了几下,胤禛伸手扶住他的脊背,问耿文华:“这东西,你需得计算好了,高度,长度……还有要用什么材料,确保万无一失。” 耿文华忙点头,她打算下面挖沙池,不然真怕用的材料不合格,小阿哥从上面摔下来,那可就危险了。 胤禛又问道:“这东西,最大能做到多少?可否让成人上去?” 耿文华摇头:“若是全木头的,倒是可以上去,但若是有绳索之类的,怕是不太合适。”现代那些游乐园里的绳索,大部分是里面包裹了钢丝绳,绝对结实的。可现在,再结实的绳子也是编织出来的,小孩子玩儿,估计过段时间就得换一次。 也是五阿哥生在了雍亲王府,亲爹有钱,否则,寻常百姓家是绝对用不起这滑滑梯的。是,盖起来容易,用起来……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需得有人在旁边看护,需得每天有人检查,需得隔段时间就换装备,这东西其实是很烧钱的。 耿文华将这其中的门道仔细数一遍,也是提醒胤禛的意思,若是要反悔,趁着现在还没开工,赶紧反悔。要不然后期盖起来了,结果因为花钱用不了,那可就成了笑话了。 再者,这么大个王府,胤禛总会有些侄子兄弟的来玩儿,人家要是对这好奇,你却拦着不给用,这可不光是成笑话了,这简直是一点儿不给兄弟面子。 胤禛认真听着,心里也算是明白了——他本来看见这东西,心里是有些想法的,若是弄的艰险一些,岂不是就成了可以训练兵将的地方?但现在……嗯,或许可以换成铁的试试? 他这样想着就直接问了,耿文华眨眨眼,笑道:“也不是不行,但小孩子玩儿的话,铁器不太安全,容易划伤,到时候再染病,就不划算了。” “破伤风?”胤禛挑眉,耿文华赶紧点头,这个词儿是比较悠久的,但这个疫苗,可出现的太晚了,她小时候全国宣传这个疫苗的重要性呢,所以她才对这个东西,略有些了解:“生锈的东西造成的伤口,就容易引发破伤风。所以,铁器这些东西,使用的时候,需得多加小心。” 胤禛嘴角微微挑了下:“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这话倒不是阴阳怪气,因着这种病情,确实是军中较多的。 第58章 第 58 章 就没有那样胆大的人。…… 听着胤禛这话, 耿文华心里就是一跳,但很快就笑道:“也是听我阿玛说过几句……八旗子弟出兵,总要先检查武器……” 耿文华的阿玛做的是管领,后勤这些, 多少也是有些接触的。 胤禛点点头, 耿文华又说道:“正有个事儿想求求王爷呢, 等闲在府里也无事可做, 我想让嬷嬷在外面买些书本来看, 不拘是游记或别的, 打发时间的, 这可有什么忌讳?” 她可没敢说去胤禛的书房拿书看, 就现在, 康熙五十二年了, 夺嫡多要紧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进入到炽热化阶段了, 那胤禛的书房, 是随意能去的地方吗? 所以只说买些书来看看,胤禛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也没什么避讳,但是话本那些, 还是少看, 毕竟还有孩子呢, 孩子总归也有长大的时候。” 看话本难免移了性情, 就算是男孩儿,那话本里的书生小姐之类的, 书生就是个好的?让胤禛来看,那些书生就是没担当,又想要好处又想要名声的, 算不得君子。 耿文华忙应了:“是,我知道的,绝对不会胡乱买的,爷放心就是了。 ” 五阿哥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呢,他是个闲不住的,胤禛抱着他不动地方,他就有些不耐烦,扒着胤禛的胳膊想要站起来,虽然不会走路呢,但是并不妨碍他借着别的站在那儿。 胤禛干脆就张开胳膊,让他扶着自己胳膊。五阿哥这一站起来,顿时兴奋,连忙在胤禛腿上蹦跶了两下,胤禛那脸色,立马就有些变了——小孩儿的腿脚,那真是有力气的很,蹦跶那两下就像是大石头砸下来了一样,酸爽的,差点儿要绷不住表情了。 胤禛赶忙将小阿哥放在旁边软塌上,五阿哥就伸手去抓桌子上的点心盘子。他对这个已经流口水很久了,但额娘就是不给,现在他要自食其力了。 小身体使劲往前伸,眼看要抓到了,耿文华坏心眼的在旁边悄默默的抽了一下,那盘子瞬间挪开了。五阿哥有些震惊,转头看耿文华,耿文华笑眯眯的。 小阿哥抿抿唇,也不恼,继续伸手,扶着胤禛的胳膊还往外倒腾了两下,胤禛微微挑眉:“这是要学走路了?” “不着急呢,才九个月,先让他学爬。”耿文华笑着说道,捏了一块儿点心在小阿哥面前晃了晃,小阿哥一伸手,抓了个空。再一伸手,又抓了个空。 来回几次,胤禛都觉得小阿哥要生气了,结果小阿哥还笑起来了,以为耿文华和他玩儿呢。 玩半天,累的很了,吃了米粉就被奶娘抱下去哄睡觉了。胤禛就起身到桌子旁边去,他现下是发现,耿文华这人,还是有些奇思妙想的。 就外面那铺子,胤禛其实也是知情的,以前是卖绣品的,现在还是做女子生意,可卖的那东西,则是五花八门。什么穿衣服的小狐狸——衣服还能另外买,一只小狐狸能搭配七八身衣服,连那拉氏那边,屋子里都多了几个乌龟样子的靠枕,里面放着的是弹过的棉花,又蓬松又绵软,靠着当真是舒服的不得了。 这铺子生意还挺好,总是人来人往的。 前有口罩,接着是铺子,然后是这滑滑梯,她心里这些小想法,当真是有意思的很。 胤禛自己虽然不在军中,但也是跟着康熙亲征过的,也听十三十四他们说起来过军营中的训练。所以一看见那滑滑梯,他心里,其实是有模模糊糊的感触的——若是拿来做训练,不管是攀爬还是钻洞还是往下滑落,都该是有一定的帮助的。 要不是这点儿模糊的感触,他哪儿会主动来问个小孩子的玩意儿? 但耿文华说不能用铁器,那这东西,就需得慢慢来了,指不定有其他可以替代的东西。再者,军中训练,那必然是和小孩子玩耍不同的,实在是不行,就将军中将士拉到深山老林里去训练,那样还节省了训练器械呢。 因着这些,胤禛对耿文华,多少也有些好奇了。所以才来这桌子跟前看看,一来呢,是看看她最近练字的情况,二来也是看看有没有别的意想不到的东西。 然后这一看,还当真是让他发现了点儿不一样的……画册? “这是什么?”胤禛翻看了一下,有些疑惑好奇的问道。耿文华凑过去看,哦了一声:“是我给五阿哥准备的画册,之前不是和爷说,给他读书,让他磨耳朵吗?可我后来想了想,又觉得爷说的那些,晦涩难懂,小孩子必然听不懂。所以我就打算将这些故事给直白的简化一下,先知道个大概,日后再来慢慢学。” 她可没敢立马弄出来些小熊系列什么的,而是先找了三字经来画。 胤禛顿了顿,想说点儿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说不好吧,小孩子确实是一开始,很难理解这书上的东西的。他们兄 弟小时候读书,都是读书一百遍,其义自见的,所以耿文华费点儿心思也能理解。 可若说好……大概是还是有些缺点的,他若是习惯了这简单直白的教导,那日后入学,大约就很难接受先生的教导方式。再者,三字经倒是还好说,基本上就已经将一个故事的内容主题给定下来了。可若是换了别的典故,那表达的意思,其实是能分出来很多种的。 耿文华简化了,那就只能留下其中一种表达了,对小孩子来说,是局限了思维。 “只三字经,其余的,你还是别来改动了。”胤禛说道,耿文华眨眨眼:“那我……自己编纂故事?” “你还有这本事?”胤禛挑眉,耿文华就笑:“王爷看不起人呢,我若是不能编纂故事,那铺子里的玩意儿,我都是如何想起来的?就这么给你讲吧,这个小狗,它有名字,它叫狗狗大人,它出生在一个森林里,那个森林叫……” 顿了顿,在心里给取了个名字:“叫红森林,因为里面里面有很多红色的花朵……” 耿文华思维比较发散,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森林里发生了一个盗窃案,猴子藏着的水果不知道被谁给偷走了,于是它来找狗狗大人报案。 “最后狗狗大人帮助这猴子找到了它的水果,原来啊,是他放的时间太长了,那些水果,变成了水果酒了,就叫猴儿酒!”耿文华最后给收尾,就看见胤禛的嘴角抽了一下。 猴儿酒,可真是……也辛苦她能将这东西给串联上了。 前面一部分听起来玄幻又古怪,狗狗当大人,猴子能说话……后面总结听起来就好笑又现实。 胤禛沉默半天:“你这个……也可以给小阿哥讲一讲。”当长见识了嘛,暂且也挑不出来这故事有什么不好的,估计还是挺能吸引小孩子的。 耿文华笑嘻嘻的:“那我画出来?” “也行,你只要得空。”胤禛点头,反正后院女眷嘛,只要不找事儿不闹事儿,也不做不该做的事儿,那就无所谓了。打牌是个爱好,睡觉吃东西是个爱好,那写写画画什么的,也算打发时间的爱好了。 说着又将耿文华那画册拿起来:“你这字儿,最近是不是不曾好好练过?” 耿文华顿时心虚,她写的和原主差不多的程度之后,就放松了,反正不会因为这个东西再被人给怀疑了,平日里写写画画,顶多是要留意别写出来就简体字,更多的注意力在这上面了,自然也不会对字体花费太多功夫了。 胤禛就沉了脸色:“学习这事儿,如同逆水行舟,你若是一日不练,那就手生……一开始也并非是爷逼迫你来练字的,是你自己有这个心思,爷才将它当回事儿,但你现下又要放下……” 耿文华就觉得,自己好像是从胤禛那眼神中看出了几分失望,她赶紧摆手:“不是不是,妾身并没有放下,妾身只是这段时间有些神思不属,总惦记着王爷,也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白日里就有些定不下心来,现下王爷回来了,那妾身必定好好练字,再不敢耽误了。” 这就跟家长出门,留下小孩子写作业一样,不得痛痛快快的玩儿到家长快回来的时候再抓紧时间补作业吗? 但听在胤禛耳朵里可就不一样了,耿文华是为胤禛生了儿子的人,一个床榻上的女人,说惦记你想念你,这话里的意思……可就比较偏向于那方面的了。 胤禛这府里,就没有那样胆大的人。 他顿时有些不自在:“快收住吧,什么话都往外说,要不要脸面了?” 这屋子里丫鬟嬷嬷可都在呢,这话难道不该是等晚上到了床上再说的吗?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眨眨眼,然后,就一伸手扑过来,抱住了胤禛脖子:“我要什么脸面?您又不是别人,外人面前我肯定是说话之前先过一过脑子,但是王爷面前,我若是还要斟酌着说话,那多耽误对王爷的情谊。” 第59章 第 59 章 你要问个外人? 什么情谊, 饮食男女,男欢女爱而已。 一页好眠,耿文华再次起床的时候,胤禛已经起床上朝去了。小说里的什么起不来床之类的, 她是没有的, 倒是略有些腰酸, 不过并不耽误什么。她照旧是起身洗漱, 然后去给那拉氏请安。 那拉氏说起来花园里动工的事儿:“过段时间会先也用麻布将那片地方给围起来, 白日里有人动工, 你们就先别往那处去。也不要多久, 等修建好了, 你们再随意。” 武氏就有些不太高兴:“要大动工?修建什么要这样大的动静?” 那拉氏沉吟了片刻才说道:“和你们很不相干, 得闲在屋子里呆着就成, 若是觉得闷得慌,就做几件衣服, 正好这天儿也快凉快了, 夹袄外套,都该做起来了。” 李氏忙笑道:“要么说我和福晋心有灵犀呢?正好,我今儿带来了个抹额, 是给福晋做的。” 她自己随身带着呢, 赶紧拿出来, 是一个桃红色的, 上面绣了花朵,很是精致漂亮。福晋看一眼就笑道:“还是你这手艺好, 我用了多少个了,就没见过比你手艺好的。” 让丫鬟拿了过来,那拉氏就又让人去取了布料:“不过你暂且先不要给我做, 先给二格格做几件衣服,那拉府上传来消息,二格格怕是有了身孕了。” 二格格是去年嫁给了那拉氏的娘家侄子的,去年九月份。到现下,也快一年了。李氏就这么一子一女,心里自然是十分惦记,听闻二格格有身孕,这脸上立马是止不住的笑意:“当真?几个月了?” 那拉氏摆摆手:“月份小,暂且不要声张,你是亲娘,这事儿倒是不好瞒着你,她是头一胎,怕是没经验,你若是得空,也去安抚安抚她,免得她慌张。” 这意思就是让李氏可以自主出门去探望二格格,算得上是恩典了。李氏忙起身谢恩,又拿了那布料,就和那拉氏商量起来做件儿什么衣服。 宋氏自来是对这事儿不出声的,武氏就有些……心里酸酸的,原本跟着胤禛出门,是为着想生个孩子的事儿,结果跑一趟回来,还是没怀上,她这心里难免有些不自在。听着那拉氏说二格格的事儿,也不太远听,就侧头看别处。这一看,就看见了年氏,笑着问道:“年妹妹最近瞧着有些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年氏抬头看她一眼,微微顿了顿才说道:“劳武姐姐惦记,我自来就是这样的,苦夏,等回头天气凉爽了,能吃得进去了,也就无碍了。” 武氏点点头:“苦夏确实是遭罪。” 她也没提冰盆的事儿,也有可能是年氏不爱用冰盆呗。 随后没说几句话,那拉氏就打发了她们各自回去。 自打钮祜禄氏摔伤,耿文华这回去的路上就没人作伴了。她是打算从花园那边绕着走的,也看看那片地,才好在原有的基础上做建造。正走着,就听见后面有人喊了一声:“耿姐姐。” 耿文华忙转身,就见年氏从后面聘聘婷婷的走过来。 想到之前年氏送的那西瓜,耿文华就笑道:“年妹妹,可是要回去了?” 年氏笑了笑:“想着邀请姐姐到我那边坐坐呢,我这进府也有段时间了,一直没来得及和姐妹们联络感情……现下也算是得空,耿妹妹可赏脸?” 耿文华眨眨眼,笑道:“说什么赏脸不赏脸,年妹妹有邀请,我自是要去的。” 年氏就和耿文华并肩往前走,她是个文静内敛之人,并不多话,只偶尔说几句天气的事儿。耿文华也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心里猜测着年氏的心思。 一直到年氏的院子,年氏住的院子是比较清幽的,里面并没有栽种高大的树木,不过是放了许多花盆,瞧着十分精美。 进了屋子,年氏一边吩咐人送茶水点心, 一边招呼着耿文华落座:“说起来,我早就听过耿姐姐名声,以前在外面……听闻耿姐姐也是素有才名。”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以前是武氏说过这话?她原先还当武氏客气,可现在年氏也这样说,难不成原主还真有才名?要是这样的话,也难怪胤禛对她写绘本这事儿,并不如何意外震惊呢。 当然,故事内容的话,他大约还是有些看法的。 “不敢当不敢当,倒是年妹妹这名声,咱们府里可都知道呢。”耿文华忙夸赞年氏:“都说年妹妹,那是难得的才女。” 年氏摆摆手:“也不过是……胡乱做了几篇文章。福晋她……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呢?” 耿文华不太明白,年氏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小是在湖广那边长大,后来来了京城,又素来不爱出门,对外面的事儿和人,了解并不多……因着选秀,这才进了王府……” 也就是说,对府里的人,也就只知道个大概。 当然,年家肯定会派人打听的,但这话不能放到明面上说。 让耿文华吃惊的是,年氏这话问的,有些天真单纯。福晋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难不成还真要信别人的说辞?你自家打听出来的不算数,你要问个外人? “福晋自然是贤惠端庄,又仁善宽厚。”耿文华笑着说到,她绝不会说福晋一个字的坏话的。虽然年氏看着也不像是能用这事儿设套的人,但以防万一嘛。 “外面都是如此说……”年氏也跟着笑道:“雍亲王府的四福晋,在京城,出了名的贤惠端庄。” 耿文华不太明白年氏的意思,就只跟着点头,年氏又说道:“我不是问这个,我的意思是,福晋喜欢什么呢?咱们都是这府里的庶福晋,姐姐该明白我的意思,咱们这样的身份地位,日后就指着福晋宽厚,才能有好日子过。我也是想了解一番,日后……也好顺着福晋的心思来。” 说的直白点儿,就是要讨好福晋。这话,若是钮祜禄氏说,耿文华必定相信,但年氏说,耿文华就觉得,心里有些打鼓——总觉得年氏打听了这些,怕是要对福晋下手一样。 第60章 第 60 章 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要。…… 但转念一想, 年氏也不会如此愚蠢才对。就她这出身,她这位份,当真是对福晋出手了,扳倒了福晋, 她年氏也做不了嫡福晋啊。宫里九成九的, 是会另外指一个嫡福晋进门的, 绝不会是从府里这些人里面挑选个拔上来的。 耿文华心里诸多思绪, 面上还要笑道:“那你可真是问错人了, 先不说我也才进府一年……只说我这进府之后就生了五阿哥, 民间都说这生了孩子的人, 是一孕傻三年, 我是自打怀了小阿哥, 整日里就有些脑子不管用, 记不住事儿,连自己身边的事情尚且安排不明白呢, 福晋喜欢什么, 我是真没留意过。” 年氏笑了笑:“我还想着……姐姐聪慧,该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呢。” 李氏她不能去问,宋氏是个关了门自己过日子的人, 她也不能上赶着去问。武氏那人……太浅薄, 她不想打交道。于是就剩下钮祜禄氏和耿氏了。 钮祜禄氏那人, 简直是将欲望写在了脸上, 打量谁看不出来她那点儿心思呢?都恨不得直接将四阿哥塞到嫡福晋怀里去了。这样的人,年氏也不爱打打交道。 这样一来, 就只剩下个耿氏了。 人在后院,总得要有个能来往的交好之人,先不说能不能推心置腹了, 就是平日里实在是闲着无聊了,喝个茶聊个天,也算是个伴儿。 年氏是真心想和耿氏打交道的,问福晋的喜好,也是一种……表忠心的手段。 耿文华自来是十分尊重福晋,请安的时候那表现都是能看见的。她是委婉的在告诉耿氏,在这点儿上,她和耿氏是一样的想法的——反正就是那拉氏死了,这嫡福晋的位置也轮不到她。既如此,那没有阿哥的嫡福晋,也就没什么威胁了,让她在上面守着,也不算坏事儿。 年氏哪儿能想到,耿文华这心思跑的野,看这后院觉得谁都是抱着算计心思的,她这会儿就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若说聪慧,这府里,谁都不是傻子。” “那耿姐姐可知道李侧福晋喜欢做什么?”年氏又问道,耿文华嘴角抽了抽,再次摇头:“年妹妹今儿这茶水,我怕是喝不进去了,年妹妹这问题我竟是一个都回答不上来,喝了茶水也觉得心虚。” 李氏人家就不爱出门,耿文华总不能追着李氏问你喜欢做什么吧? “我其实就是,想了解一下咱们府里的这些个姐妹。”年氏本就聪明,现下若是还察觉不出耿文华的警惕,那就白白长了一个脑袋了,她笑着解释道:“耿姐姐,我并无坏心,若是能了解咱们府里这些个姐妹的喜好,回头我送礼物过去的时候,才不得罪人,你说是不是?” “送礼物?”耿文华有些脑子跟不上,你一个庶福晋,给后院女人送什么礼物?大家都是竞争关系好吧,你这礼物送的,是个什么意思呢? 不管年氏这送礼物是个什么打算,对于府里各人的喜好,耿文华是一问三不知。她又不傻,就像是她进府之后,也会偷偷的让人打听府里各人的性情喜好,但是这东西,你私底下无论如何做,不让人抓住把柄就好了,怎么能放在台面上呢?既然不能放在台面上,那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开口。 年氏像是略有些失望,但也并未多说什么,只转头吩咐了丫鬟,让人去拿了东西,转头就对耿文华笑道:“一点儿小小心意,还请耿妹妹不要嫌弃。” 耿文华看着拿着小盒子出来的丫鬟,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说送礼物就送的,半点儿不带耽误的啊? 她忙推辞:“无功不受禄,年妹妹一番好意,我心领即可。万万不要如此,咱们府里,并没有这样的先例,若是让福晋知道了这事儿,必然是要恼怒的。” 你年氏家世好,送人礼物不在话下。但若是后进门的,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呢?再者,府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那后进门的,是不是送的也就越来越多?到时候人家万一拿不出这笔钱该如何? 再者,让外面人知道,这事儿也不好听。就好像你雍亲王府,进门的女人必须得先掏一笔银子一样。虽说这银子不是落入到胤禛口袋里了,可外人谁管你这些?外面胤禛那些兄弟,怕是巴不得将这事儿扣在胤禛身上呢。那到时候胤禛和福晋成了什么?见钱眼开,为了些银子,将府里女眷的名额给卖掉了? 这事儿但凡传出去一星半点儿,府里人谁都别想要名声了。 耿文华想的很明白,但这事儿却不能是她和来年氏说分明。毕竟,她和年氏,是一样的庶福晋,她算什么东西呢? 所以,耿文华能做的,就是坚决不要:“我知道年妹妹是一番好心,但若是年妹妹这样行动,难免显得我和钮祜禄姐姐囊中羞涩,哪怕是为我自己脸面呢,这东西,我也是坚决不能要的。” 年氏也是聪明之人,听耿文华这一番话,就笑道:“也是我疏忽了,竟是没想到会驳了姐姐脸面。既如此……” 她顿了顿,脸上就有了些为难。继续送吧,耿文华那话说的很清楚了,是打了她和钮祜禄的脸面了。不送吧,她自来是千金大小姐,送出去的东西,哪儿有送到一半儿又收回来的呢? 她抿抿唇:“不如送了五阿哥做见面礼?我初进门,本也该给五阿哥准备一份儿见面礼的。”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你要是继室进门,那给晚辈准备见面礼很正常,可你一个庶福晋进门,说句不好听的,你到外面看看,谁家的妾室进门还得给家里的小主子们准备见面礼的? “万万不可,五阿哥年幼,这些东 西,他一来用不上,二来呢,也不合规矩。”耿文华笑着摆手,继续推辞,反正今儿这东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要。 年氏就叹气:“我原本一番好意……实在是有失考虑,让耿姐姐见笑了。”虽说这送不出去挺丢脸的,但是看耿文华那态度,若是再这样纠缠,更丢脸。 60-70 第61章 第 61 章 也远着些,不是善茬。…… 年氏只能让丫鬟将东西先给收起来了, 耿文华笑道:“我知道年妹妹一番好意,不过,年妹妹初来乍到,这府里的规矩, 最好还是多了解了解。” 她起身:“时候也不早了, 五阿哥年幼, 是一刻都离不得人的, 若是年妹妹没别的事儿, 那我就先告辞了?” 年氏并未挽留, 也跟着起身将人送到屋门口。等耿文华一走, 年氏就笑道:“如此看来, 这耿文华, 倒是个聪明人, 我原以为她和钮祜禄氏是一样的……没想到,这个竟是个明白人。” 丫鬟略有些不太赞同:“也是奴婢不机灵, 没当着耿庶福晋的面儿打开盒子。若是打开来了, 耿庶福晋必然动心。” 年氏摇头:“你说的不对,就算是打开来了,耿文华也不一定会看在眼里, 你可看见了她今儿的打扮?按理说, 她有了小阿哥, 府里有赏赐, 她不会连个首饰都没有的。” 但今儿耿文华的穿着打扮,可真是素淡的很。衣服就是很寻常的布料, 头上也就是几朵绒花,连个金簪子都没见踪影。你能说耿文华是没金簪子吗?年氏半点儿不信,小门小户的女人有余力尚且要买个金银簪子装扮一下呢, 耿文华是买不起金簪子吗? 人家不戴,那估计是真不在意。 再者,这盒子里准备的,也并非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丫鬟嘟囔了一句:“那钮祜禄氏庶福晋就收了……” “所以说,这耿氏,大概是个明白人。”年氏说道,她摆摆手:“行了,府里各处也都去过了,每个人是个什么性子,我也算是略有些了解了。日后,李氏那边,咱们远着些,无事不要接触。宋氏那边……也并不是威胁,不用很在意。武氏是个没脑子的,日后只多给些甜头就好,钮祜禄氏这边呢,她一心宠着福晋使劲儿呢,咱们也别妨碍了她。耿氏……能亲近就亲近,不能亲近也就先放在一边。” 她原本以为就凭自己的家世,做个侧福晋也使得。却没想到,竟是以庶福晋的身份进了门。也不知道这身份……是娘娘定下来的,还是王爷开口的。 若是娘娘定下来的呢,那有可能是娘娘心里,还是更偏着那拉氏的,不愿意家世出众的女人,影响了那拉氏的地位。若是王爷定下来的……一来是有可能要压一压年家,毕竟二哥那性子,也实在是太桀骜了些。二来,也可能是要先看看自己性情,免得给福晋带来麻烦。 想到那拉氏,年氏就微微有些皱眉,既不能生,又年老,却偏偏因着运气好,占了嫡福晋的位置……若是娘娘和王爷再偏爱,对那拉氏很是爱护,那事情就略有些麻烦了。 顿了顿,年氏又微微出口气,不,不能算麻烦,该庆幸那拉氏不能生,她不能生,下面这些才能百花盛开,不管侧福晋还是庶福晋,也才有出头之日。 她现下该是先为自己谋划这侧福晋的位置才对,这礼物,不过是她的一份儿试探。宋氏和武氏,看来都不是威胁,也就剩下钮祜禄氏和耿氏了,这两个生了阿哥的……才有些威胁。 年氏心里盘算半天,忍不住伸手盖在肚子上,最要紧的,其实还是她这肚子,该早些生个孩子才对。 耿文华一路回到玉兰院,她一开始是觉得年氏送礼物这操作有些迷,但出来被冷风一吹,头脑就越发的有些清晰了,年氏看起来不笨,那送礼物这事儿,就必然不是脑子一热,忽然做出的决定,人家必然也是有几分用意的。你看,说送礼物,有说大张旗鼓的送吗? 连自己,也都是邀请过去了才说送的。 所以,很有可能,也都是私底下悄默默的送的。事情只要没放在明面上,那这事儿就不算大事儿,是她耿文华先想到福晋那边难为,这才赶紧推辞了。 那年氏是不是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她耿文华,是心里向着福晋,要维护福晋的脸面名声的? 年氏这一手,算是试探? 那钮祜禄氏那边,是不是也都被年氏给试探过呢? 若是有人欢欢喜喜的收下了礼物,那是不是就说明这人心里是没将福晋当回事儿,又有些不太聪明的?那日后年氏想用人,这人就会成为首选? 毕竟,这天底下没有白得的午饭,你得了人家礼物,若是将来人家想要你做点儿什么小事情,你是做还是不做? 现在埋下一条线 ,日后想用的时候拽出来,年氏的打算,就是如此吧? 反正对于年氏来说,这点儿东西,算不得什么。用银子能做成的事儿,何必再花费别的心思呢?一个礼物,三种目的,了解此人性情,猜测对福晋的态度,埋下一条线,人家这东西,也算是用到极致了?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她原本还疑惑年氏这事儿办的,十分不妥当呢,现下看来,也就她自己是个蠢笨之人了,人家随手拿出来的东西都带着几分目的,她却是这会儿才想明白了。 若是年氏进门的时候当着大家的面儿,一个个的礼物拿出来,那才是打了王爷和福晋的脸呢,现下人家都进门两个月了,又是偷摸摸的一个个的送的礼,和王爷福晋的脸面又有什么相干呢? “小主怎么了?”知春赶紧问了一句,耿文华摆摆手:“笑这府里没有蠢笨之人,好了,日后年庶福晋那边,你……也远着些,不是善茬。” 知春有些吃惊:“奴婢看年庶福晋柔柔弱弱,脾气温和……”进府这么长时间了,多是在自己院子里呆着,别说是刁难人了,就是府里伺候的人,年氏也多是温和对待,时常将用不着的东西赏赐下去,府里提起来,都是夸她大方呢。 “不是说脾气温和,就是个好人的。”耿文华说道,顿了顿,修正自己的说法:“再者,也不是好人,就是个善茬的。她可能是好人,但肯定不是蠢人。” 第62章 第 62 章 爷可别太纵着他。 知春眨眨眼, 有些不太明白,耿文华也不多解释。解释多了,万一回头面对年氏的时候,脸上露出来了, 那岂不是成了祸端? 耿文华原以为胤禛昨晚上来过了, 今天就必然是要去别处了。却没想到, 到了下午, 他去了一趟钮祜禄氏那边探望, 出了钮祜禄氏那边一转头, 就又来了玉兰院。 耿文华忙起身到门口去迎接, 将人接进门, 又给伺候着更衣, 笑着问道:“爷来的正好, 五阿哥正闹脾气呢,您这亲阿玛, 可得帮妾身教训他一番。” 胤禛顿时好奇:“闹脾气?” 这可稀罕了, 这还是头一次做亲娘的,在他面前告状呢。不管是那拉氏还是李氏,做额娘之后, 但凡儿子闯祸闹事儿, 在他跟前多是遮掩的, 生怕他对孩子发脾气, 不喜欢孩子。耿文华这一手……可真是稀罕了。再者,不到周岁的小孩子, 能闹什么脾气呢? 耿文华哼哼一声:“瞧着妾身吃点心,非得要,不给, 他就闹腾,这干嚎半天了。” 越发大了些,就越是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了。以前他要什么,不能给的时候,耿文华就会分散他的注意力,用玩具或者别的来吸引他。现在这一招,不太 管用了,他就盯着耿文华的手,非得要耿文华去拿点心给他。 那点心,是油炸的,又裹了一层糖霜,并不是很适合五阿哥吃。耿文华没给,五阿哥就开始闹腾了。 胤禛还想说什么呢,就听见五阿哥的叫声了。一转头,就见五阿哥正努力伸着胳膊,往桌子上使劲儿呢,奶娘都快有些按不住他了。 耿文华上去从奶娘怀里接过五阿哥,直接塞给胤禛:“爷训斥他两句。” 胤禛张张嘴,就对上了五阿哥天真纯洁的眼神,小孩子昨儿对他还有些陌生。但今儿,大概是父子天性,又或者是见识了耿文华对胤禛的亲近态度,不等胤禛开口,五阿哥就伸手指着奶娘对胤禛告状了。 当然,他还不会说话,只能哦哦呜呜的,可眼神却是十分能表达,一会儿委屈巴巴,一会儿愤愤,给胤禛看的,心里着实是软乎乎,素来冷着脸的人,这会儿表情都柔和起来:“咱们小阿哥,是想吃点心吗?” 刚才耿文华是这样说的。 小阿哥半懂不懂,只一个吃字是最熟悉的,平日里不管是亲娘还是奶娘,还是丫鬟。一张嘴,都是小阿哥吃不吃,所以他就赶紧点头,吃吃吃,要吃! 他软乎乎的小手抓着胤禛的下巴,想要胤禛转头去看那小桌子上放着的点心盘子,看见了吗?要吃那个,额娘不给吃的。 胤禛很温和:“你现下年纪太小了,不能吃那个,等你再长大了些吃好不好?” 小阿哥就听见不能吃几个字了,小嘴巴瘪一瘪,泪珠子就开始在眼眶里面打转了,之所以没出声,是因为刚才大声哭过了,不管用,所以现下要换一招。 胤禛忙哄道:“要不,咱们吃点儿别的?” 他转头看耿文华,有些求救的意思,他虽然不太清楚小阿哥这月份能吃点儿什么,但也知道,并不是什么都能吃的。 耿文华拿出一个桃子来哄五阿哥:“咱们吃桃子?” 五阿哥不太满意,这一个月光吃桃子了,都不能换一种的吗?小孩子也是有脾气的好吗?他低头就趴在胤禛肩膀上,将自己的脸蛋给藏在胤禛脖子那儿,嘴巴看不见了,那就不用吃了。 胤禛心里简直要软成一汪水了,小孩子这种小东西,尤其是年岁小的时候,那真是软乎乎,嫩呼呼,连拉屎都可爱的时候,尤其是亲爹娘,简直是看自家孩子天下第一好。 五阿哥这样子,胤禛顿时就有了一种为孩子做主的霸王之气:“不爱吃桃子?那吃不吃橘子?或者苹果?或者梨子?还有杏子……” 五阿哥嗖的一下将脑袋竖起来,眼神亮晶晶的盯着胤禛嘴巴,小嘴巴微微张开,晶莹透亮的口水都要下来了,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多他没听过的水果吗? 于是,不等耿文华开口的,胤禛叫苏培盛:“将各色水果都拿过来一份儿,看咱们小阿哥喜欢吃什么。再和管家说一声,日后庄子上无论送了什么,都先给小阿哥这边送一份儿。” 庄子上送的,大多是吃的,头一茬下来的,新鲜又水嫩,味道也好。 往日里胤禛是不关心这个的,现在一句吩咐,日后这些东西就需得往玉兰院分一分了。 耿文华赶紧拦着:“爷,用不着,就小阿哥这么点点大,他能吃多少?吃不了的岂不是浪费了?” 胤禛摆摆手:“不过些吃的,并不算什么。” 他抱着小阿哥坐下来:“咱们小阿哥想吃,那就吃,是不是?” 小阿哥不太懂,小孩子嘛,注意力换的快,现在已经不是吃不吃的事儿了,而是想玩儿了,见胤禛掐着自己咯吱窝,就兴奋的一蹬腿儿,在胤禛腿上来了个蹦跶。 胤禛……面不改色,他今儿有了心理准备,就不觉得五阿哥这力气大了,顺便还掌握了窍门,在五阿哥蹦起来的时候稍微一用力,将他拎高一点儿,这样一来,落下来的时候就好掌握了,接近大腿的时候再一用力,稍微撑着点儿,自己的大腿就不用承受太大的力气了。 寻常女人,没这样大的力气,三两下就受不住了。所以小阿哥玩儿这个,是从没尽兴过的。现在胤禛一来,哪怕胤禛是出了名的四力半,可毕竟是男人,这样的托举,还是能坚持几个的。 小阿哥顿时高兴疯了,连蹦带叫的,笑起来嘎嘎嘎,胤禛都忍不住跟着笑:“这么好玩儿吗?那再玩会儿?” 耿文华在旁边坐着,脸上也笑:“爷可别太纵着他,要不然玩儿起来没完没了的。” “爷有分寸,再者,我们小阿哥也有分寸是不是?累了自然也就不玩儿了。”胤禛说道,一边撑着小阿哥蹦跶,一边转头看耿文华:“那滑滑梯的图纸,可做完了?” 第63章 第 63 章 说动手就动手,半点儿不…… 那拉氏说开工, 是要先将地面上的东西给清除一下,现在那边是栽种了些花花草草以及树木的。 耿文华忙点头,去桌子上拿来了图纸给胤禛看:“已经完成了,不过是略放大了些, 再加上了些东西。”就是老年健身广场的那些东西, 小孩子也可以玩一玩, 当然, 要做成比较小的, 太大了会有危险。 胤禛不太认识, 就一一点过去:“这是什么?” “转盘?下面可以转, 脚踩着转动, 双手抓着上面。”耿文华解释道, 她自己也不太清楚这些器械的名字, 反正每天经过的时候,是有许多人在玩儿的。 胤禛见她也没定下来名字, 就只觉得大约是她忽然想起来的玩意儿, 并不觉得是她一开始就知道的。 小阿哥见两个人说话并没有搭理他,顿时觉得受冷落,一伸手就要往图纸上抓, 耿文华眼明手快, 将图纸往后挪, 顺便拍一下五阿哥的小爪子:“额娘和你说过了, 这个很重要,不可以碰哦, 不然要挨打。” 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太妥当,赶紧看胤禛,胤禛却是没在意, 只说道:“三五天就能清理完了,到时候你这图纸,尽早拿给福晋。这段时间,爷也闲着,顺便可以监工。” 朝堂上的局势现在有些紧张,太子自打复立之后,皇上心里其实很是忌惮猜疑,但凡出门,总将太子带在身边……胤禛心里有所猜测,但越是这种时候,也是不能动。 所以这段时间,若是没什么差事,胤禛多是在府里呆着,也并不见外人。 耿文华并不过问朝堂上的事儿,历史她是知道的,毕竟看多了剧和小说,也总会有人出来科普,和正史有那些差别,哪儿不一样之类的。但知道归知道,她也明白,但凡这种事儿,胡乱插嘴的,都逃不掉一个死字。 知道的太多,难免想要做点儿什么,然而做了,就要承担因果,有了因果,就只能被同化了。就算不被同化,日日处于怀疑之中,怀疑别人,怀疑自己,这日子也是没法儿过的。 她并不愿意被同化,也不想承担因果——她觉得自己承担不起这些因果。 所以,就当自己不知道这些历史。再者,胤禛那性子,也并不是允许女人来掺和夺嫡这种事情的,但凡她对外面的事情指指点点,怕是立马就要被胤禛给关起来了,生了阿哥也不管用。 她只笑道:“那可太好了,爷若是在府里,那咱们小阿哥就有人能管得住了,他现在大了些,我呢,是亲娘,总心疼心软,下不了狠手,若是爷来管,那我可就轻松了。” 胤禛挑眉,似笑非笑:“爷就能狠得下心了?” 耿文华赶紧赔罪:“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慈母严父,爷就是心疼,爷是个男人,也比女人果决多了,该出手就出手,要么说这孩子,需得父母共同来养育呢,我是额娘,我只照看好了他吃喝,在他受伤难过时候安慰他,爷是阿玛,该教导他如何成为一个男人。这点儿,我可是没办法做到的。” 府里很快就开始动工了,这些工匠呢,都是为贵人做惯了事儿的,所以哪怕是大工程,也多 是没什么声响的,再加上院墙遮蔽,屋子里基本上也就听不到什么动静。 天气凉快了,小院子里也根本就关不住五阿哥了。但是院子里现在动工呢,耿文华也不好经常带着他往花园里去,干脆就趁着胤禛来,将小阿哥交给胤禛,让胤禛带着他到花园里转一转。 一开始呢,小阿哥是有些不太习惯的,胤禛也不习惯——他也不是头一次当爹,但这还是头一次有孩子额娘,放心大胆的将孩子只管交给他带着的。 但毕竟是父子天性,也就一次,小阿哥就开始盼着胤禛来了。胤禛进门,他就高兴的抱都抱不住,小爪子还往外面指指点点,非得要让胤禛带着往外走。 胤禛也很享受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尤其怀里的是亲儿子。不等耿文华安排第二次,他自己就主动来玉兰院接五阿哥了。父子两个去围观修建园子,五阿哥好奇的不得了,那嘴巴就没闭上过,不停的啊啊哦哦。 因着要带五阿哥,难免来玉兰院的次数就有些多。有时候懒得再换地方了,晚上就干脆留宿在玉兰院了。为这事儿,武氏那酸的,看耿文华那眼神都带钉子,又去撺掇钮祜禄氏:“你这也是运气不太好,若是你这腿脚没事儿,四阿哥还在你这里,相比起来,怕是王爷会更喜欢四阿哥呢,毕竟四阿哥现在可都快会说话了,又机灵又聪明的。” 钮祜禄氏也无奈:“我也是没法子,这意外,想防也防不住啊。” 心里也略有些酸,可就是她自己说的那样,没法子啊。不过,胤禛也并不偏心,带了五阿哥去围观修园子,偶尔也会叫人将四阿哥也给带去。男孩子嘛,大约都是对这种修建的事儿很感兴趣? 总之,去过那么一两次,四阿哥也是很上瘾的。 但随即,京城就发生了一件儿大事儿——皇上召集百官,二废太子。 其实人人都能看得出来,哪怕皇上复立了太子,但心里对太子,还是有怀疑的,毓庆宫的人,基本上都是皇上的,太子的处境,自然也并不是很好。因此太子这两年,性子就和以往大不相同。 一废太子之前,太子是温和有礼的。可复立太子之后,太子的性情就有些跋扈,一言不合,哪怕是朝上大臣,也说动手就动手,半点儿不留情。 于是这次废太子,圣旨上特意说了,太子性情嚣张,奢靡无度,跋扈飞扬,不堪为太子。 这圣旨一下来,整个京城都忽然安静了下来。一废太子的事儿好像就在眼前,那会儿朝堂上多少震荡,索额图那样的人,说死也都死了,连带着大阿哥都被圈禁,大千岁一党,立马瓦解,多少人遭殃呢。 现下二废太子,京城里简直连飞过一只苍蝇,都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来。 第64章 第 64 章 皇子阿哥,可不能参加科…… 雍亲王府这正在修建的滑滑梯什么的, 自然也都停工了——皇上正因着废太子的事儿寝食难安,雍亲王作为亲儿子,这会儿还能有心情修园子啊? 可现下,若是将注意力都放在朝堂上, 那也是不对的。这太子才刚废, 皇子们都开始冒头, 这什么意思呢? 于是胤禛干脆紧闭府门, 只安心在府里休养起来。 他在府里, 最高兴的莫过于是四阿哥和五阿哥了, 尤其是五阿哥, 每天一睁眼, 就眼巴巴的看着院子门口, 等着胤禛来抱他, 胤禛来的稍微晚一点儿,他连米粉都吃不进去。 胤禛来了, 耿文华就和他抱怨:“往日里和我最是亲近了, 现在是有了阿玛就不要额娘了,小没良心的。” 胤禛就忍不住笑:“爷的醋你也吃?再没见过你这样的,想让爷亲近孩子的是你, 觉得孩子和爷太亲近了也是你。” “这人心本就是是捉摸不定的。”耿文华也笑:“他是我肚子里出来的, 他想要什么, 我但凡能给的, 我自然是要想法子给的。但也正因为他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所以我也盼着, 他对我也是最为亲近。” 胤禛掂了一下五阿哥,并没有回应耿文华这话。 耿文华也赶紧岔开了话题:“现在既然不能修园子了,那咱们是不是能带着五阿哥, 在院子里玩一玩了?” 胤禛点头:“你若是得空,也可以带他到园子里走一走。说起来,五阿哥倒是被你养的挺好。” 他来这几次,都不曾听耿文华说过五阿哥身上有什么不爽利。倒是四阿哥,养在那拉氏跟前,但凡他去,那拉氏十次里面有八次是忧心忡忡,不是四阿哥有些咳嗽,就是四阿哥有些流鼻涕,或者是四阿哥有些没精神。 四阿哥见了他,也确实是不如五阿哥活泼。 耿文华心里一紧,不敢接这话,生怕胤禛脑子一抽,再将四阿哥塞到她这里来——真不是她想太多,而是男人的脑回路有时候真的是,迷的很,她不敢赌。 她只好笑道:“福晋对四阿哥十分看重疼爱,也是一番慈母心肠。” 看重所以紧张,紧张就容易小题大做。 胤禛也知道这道理,他看耿文华的眼神就略带几分古怪了,真要说看重,不该是亲娘才更看重的吗?那耿文华怎么就不紧张? 耿文华要知道胤禛心里所想,估计得一锤子砸他脑袋上,她不小题大做就是不紧张了吗?什么逻辑! “爷若是得空,也带我到街上转转?”耿文华不知道,所以她还是兴致勃勃的和胤禛商量呢:“我那铺子,我到现下都没去看过呢,也不知道到底生意如何。”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又抓了五阿哥的小爪子晃一晃:“咱们五阿哥也想去外面看看对不对?” 五阿哥听得懂,赶紧伸手指外面,今儿怎么慢腾腾的呢?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出门! 耿文华扒在胤禛胳膊上:“爷,四爷,王爷,您最好了,您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您是天底下最心软的人,您就带我们母子去长长见识吧,好不好嘛!” 耿文华在撒娇一道上,非常有研究。撒娇女人最好命嘛,她属于对很多事情好奇,好奇就要研究的人。尤其是看短视频,学怎么撒娇,怎么绿茶,怎么说话,还有很多的手工,反正她时间一大把,多学点儿东西也不冲突妨碍。 声音软糯糯,眼神亮闪闪,撒娇的时候身体再有点儿小小的扭动,不能色情,但又得有女性的柔美,耿文华就差将嘴巴给嘟起来了。 胤禛……胤禛很受用,瞧着她这样子,一点儿不显得轻浮,反而是有几分娇憨,几分可爱,就忍不住微微露出个笑意来:“你倒是会说话,既如此,爷今儿就带你们出门去看看。” 耿文华心情大好,瞬间站直了身体:“太好了,我就知道王爷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那我现下去换衣服?” 胤禛点了头,耿文华就忙冲进去换衣服,她前段时间让丫鬟新作的汉家女子裙子,再将头发给梳成发髻,至于脸上……是不用动的,早起已经梳妆好了的。前后不到一炷香时间,出来拎着裙摆在胤禛跟前转一圈:“爷觉得如何?” 上面是月牙白的斜襟褂子,下面是湖绿色的裙子,压着碧绿的玉佩,下面一双水红的鞋子。 胤禛上下看一眼,很是满意:“这一身不错,得体。” 他刚才已经吩咐苏培盛准备马车了,这会儿就可以直接出门了,因着废太子的事儿,这出门也不好太过于张扬。胤禛也是一身普通衣服,耿文华连嬷嬷丫鬟都没带,只自己抱着五阿哥,跟着胤禛上车。 胤禛担心她一个人在马车里照看不好五阿哥,索性也跟着坐在马车里。 不过,他完全是多虑了。自打出了王府所在的那条街,这娘儿俩,就一起扒着车窗往外看,母子两个一样的眼睛,脸上带着同样的好奇和没见过世面的天真。 五阿哥还哦哦的表达自己的震惊呢,那是什么?这是什么?小手忙的不得了,指指点点。 耿文华也不知道是真听懂了还是糊弄五阿哥,顺着小阿哥的手一看,就轻声解释:“那是茶楼,就是 喝茶的地方。这是杂耍,卖艺的人……” 有时候也会遇见她也不知道的,于是她就转头看胤禛,胤禛被那清澈天真的眼神一看,就忍不住心软,也就耐着性子,给一一解释:“那是牌坊,这一条街,该是有户人家有考中了进士的,还是三甲。” 耿文华恍然大悟,总听说牌坊牌坊的,她记忆中只有贞节牌坊,这种进士牌坊,倒是第一次听说。说起来,进士牌坊还真挺大气的,看起来都觉得气派。 她忍不住抬手拍了下五阿哥,顿了顿,又好笑:“我原还想着让咱们五阿哥赚回来个牌坊呢,刚反应过来,他这辈子,大约是和牌坊无缘了。” 皇子阿哥,可不能参加科举。 第65章 第 65 章 如此往下推。 听闻以前朝廷是允许宗室参加科举的, 可后来到了顺治时候,这个政策就取消了,宗室就不许再参加科举了,到了康熙时候, 就成了满人可以参加科举, 但也需得分榜。 所谓分榜, 就是满汉区分。 满人这个科举, 也就是康熙三十多年的时候才开始的, 到现在, 也不过是两三次。头一次是试探, 后来康熙又因着一些顾虑, 就给停了。再后来呢, 出了江南那边学子给太子投贴, 拥护太子的事儿之后,康熙就又开了满人科举。 京城这地方, 多是满人。当年满人入主京城, 有违抗的汉人,几乎都被屠戮。就算是没被屠戮的,也是被后来的圈地, 给分成了包衣, 或者是……有本事的, 就成了汉军旗, 入了八旗,不是满人也差不多算满人了。 再加上满人科举次数少, 所以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出现进士牌坊,那就是很少见的事儿了, 满京城找,大概也就这么一个。 想明白这其中诀窍,耿文华就好奇:“是世家?” 京城居大不易,若不是世家,这样的地界,怎么可能会有宅院呢?但凡牌坊,大部分人都是要修建在老家的,怎么说呢,大出人头地了,需得祭告祖宗嘛,有句话不叫衣锦还乡吗? 寻常百姓赚点儿钱,还得赶紧穿个新衣服在家乡转一圈呢,这考中了三甲之一,那可就是立马踏上了登天梯,尤其是这样的牌坊,带来的好处可不光是看着好看。像是衙役捕快这些,见了牌坊,就需得下马,这也是一种权利的象征。 但是吧,还是那句话,满人入京的时候,有屠戮和跑马圈地这些事儿,所以能留在京城的世家……那可不算多见。 胤禛就笑道:“年家的。” 这个答案可真是,耿文华都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年家?” 胤禛微微点头:“年希尧之前考中了探花,年家……也算是很有家底。” 年家要真算起来,也能算世家。原籍确实不是京城,是安徽的。但这事儿呢,往上追溯的话,就得追溯到年遐龄的亲爹那一辈了,满人入关,江山那会儿还是大明的江山,天下的世家,官宦之家呢,对于满人就是两种态度,一种是抵抗不了,为了逃命,就四处逃窜的,离开故地的。一种是为了前程,就投降了的,奔着满人来的。 这话说在明面上,其实是不太好听的,投降的人就像是没了风骨一样。但是对清朝朝廷来说,这些识时务者就是俊杰,有真本事的,朝廷自然也得用,一来是安抚——他们打下来江山是为了统治江山,并不是为了屠戮殆尽,弄个空壳子。所以善待投降之人,也是很有必要的。 年家自然也是分为了两部分,年遐龄的亲爹,就奔着京城来了。 因着族里分为两部分,留在原地的,不愿意承认年遐龄这一支,于是,他们家在京城,也算是另立门户。当然,这些年随着年遐龄的官儿越来越大,或者说,随着大清的江山越来越稳固,当年那些不愿意入仕的,现下必然是要改变主意的。 于是,隐隐约约的,那边就有想要修好的意思。既然要修好,那进士牌坊这东西呢,他们就想要争取一下,你这进士牌坊都送到安徽了,是不是两支就能合并了呢?偏这时候呢,年遐龄是有些不愿意了,必得要工部将牌坊给修建在了京城。 年遐龄的父亲那会儿,就已经是入了汉军旗,既然人家是韩军起来,那京城的宅院算主宅,这也是说得过去的。再者,这事儿也算是年遐龄对皇上表忠心呢——什么宗族,有皇上重要吗? 这其中内情呢,耿文华自然是不清楚,她现在就很震惊另外一件事儿呢:“年希尧?年妹妹的兄长?那可真是……好才学啊。” 以往只听过年羹尧,倒是不知道,人家家里还有个能人呢。你以为这探花好考吗?那怎么说呢,万万人之中取那么两三个顶尖的,但凡考中者,那都是人尖中的人尖。 胤禛微微点头,年希尧是个聪明人,自打康熙将镶蓝旗这一支给了胤禛,镶蓝旗汉军旗,也就是年家所在这一支,也就算是胤禛的人了。 年家一家子,都算胤禛的奴才——这和包衣又是另一种说法,八旗说起来,是有旗主的,除了旗主,其余皆为奴才。镶蓝旗是胤禛的了,胤禛就是旗主,那其余的,自然该叫他一声主子。 年家四时八节,都是有给胤禛府上送孝敬的。 耿文华心里啧啧了两声,也难怪年羹尧和胤禛,有那样大的缘分呢,看来根子不在年氏身上,而是在这八旗制度身上。 不过她又赶紧提醒自己,万不能因为这个,就觉得胤禛宠爱年氏,是因为年羹尧的缘故。人家能在进门之后把着胤禛,随后几年胤禛的子嗣只从她出,就说明在后院中,人家是有自己的本事的,家世嘛,锦上添花而已。 所以日后和年氏相处,也万不能看轻了人家。 胤禛微微点头,算是赞成耿文华的说法。但他并没有在年家的事儿上多和耿文华解释,一个庶福晋,外面的事儿知道太多,也并非是好事儿。 他伸手将五阿哥给搂过来,五阿哥正看着外面高兴呢,还有些不太高兴被拽回去,就瞪着眼睛看胤禛,好像在说,你不给我个解释我可就要哭了啊。 胤禛看着好笑的很,伸手摸他脑袋:“前面就是你额娘的铺子了 ,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五阿哥半懂不懂,转头看耿文华,耿文华也看见了招牌了,上面写着的是她自己给拟定的名字——趣多多锦绣坊。 她扶着胤禛的手下车,因着也没带婆子丫鬟,五阿哥和苏培盛也不熟悉,所以只能胤禛一手抱着五阿哥,一手来扶着耿文华。正巧赵林往外看,吓一跳,赶紧来外面迎接:“主子爷,小主,给您二位请安。” 耿文华摆摆手,随着胤禛往铺子里面走。 进门就是一个墙壁,上面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玩偶。这是耿文华的主意,毕竟店面地方有限,若是将玩偶摆放在柜台上,难免堆积的难看,还不如这样挂起来,一面墙上挂满了,进门就能看见,想要哪个也一目了然。 另外两个墙壁,一个是上面挂布料的,原本就有的格局。一个是挂了衣服样品的,也是原本就有的格局——不过这衣服样品,也是和以往大不同的,以前都是正常的衣服,现下大多是玩偶的衣服。 店里还有两个女客在挑选玩偶,柜台下面放了小的香囊荷包挎包还有背包之类的。 赵林就先看胤禛:“爷先到里面喝杯茶?” 正对着柜台那边的墙上,是有一道门帘的,掀开就是另外一个屋子,茶室。 胤禛点点头,就抱着五阿哥要过去,但五阿哥不愿意。他看见了很多熟悉的东西,正兴奋呢,伸手指指点点,时不时的啊哦两声,好像是在和告诉耿文华,这个他也有一样。 耿文华索性伸手抱过来他,笑眯眯的看胤禛:“爷若是累,就先去喝杯茶,我看一会儿就完事儿了。” 胤禛点点头,松 开手往里面去了。耿文华就问到:“有手帕之类的吗?” 赵林忙去柜台下面拿,一整个托盘里面放的都是帕子,什么颜色的都有,上面也有绣花。耿文华挑选了几个素色的:“这种棉布的可以多留一些,回头我有用。” 她打算当一次性的棉柔巾用,小阿哥逐渐大了些,带出门总要拉臭拉尿,又不好出门带一包如厕纸,再者,如厕纸也有些太粗糙。所以呢,她打算弄些棉手帕。 “也不用绣花,素的就行。”又叮嘱了一句,赵林忙应了下来。 耿文华又看墙上那些玩偶:“什么样的卖的最好?” “瞧着有几分可爱的。”赵林忙说道,因为多是做女孩子生意,所以那些做的精致的,可爱的,就比较受欢迎。像是龇牙咧嘴的大灰狼什么的,就卖的一般般了。 耿文华点点头,又问道:“绣娘都在后院?” 赵林点头,做玩偶的都是自家聘雇的绣娘,做手帕之类的,则是可以找外面的绣娘。前者呢,是需要保密的,就需得签卖身契,或者合约书之类的。后者嘛,谁都能做,所以只要放出风声说自家收,自会有人送上门来卖。 耿文华点点头,赵林就问到:“小主可要见见那些绣娘?” 她忙摆手:“不用,也没什么可见的,人家好好干活儿……你别亏待了人就是了。” 赵林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最近有人想上咱们家挖人,所以咱们这月钱,是不是要提高一些?可若是提高,这成本方面就是个大问题。” 耿文华沉吟了一下:“定个规矩,在咱们铺子做满十年,月钱提高一成。做满十五年,提高两成,做满十八年,提高三成,如此往下推。” 第66章 第 66 章 哎,这不是四哥吗?…… 这想法可不是耿文华首创的, 而是这年代就有的,人家还流行养老呢,就是绣娘真的在你这铺子里干到了不能干的年纪,你这铺子里, 就得给人家养老。 但这种事儿吧, 怎么说呢, 凭良心。养老这事情, 一天三顿不重样是养老, 一天一顿饭饿不死也是养老。要不然人为什么非得要自己的子嗣后代呢?虽说出不孝子孙的概率也大, 但终归还是外人比不上亲人。 铺子的背后主子是耿文华, 所以赵林就算是有什么想法, 也需得要耿文华答应了, 这才能实施。现下耿文华开口了, 赵林就忙应了:“是,小主心善, 奴才回头就和她们说这事儿, 小主也只管放心,咱们铺子里给的工钱公道,小主您也心善仁厚, 她们都还是更愿意留在咱们铺子里的。” 耿文华的背后可是雍亲王呢, 雍亲王为人虽然低调, 但在京城里, 也确实算得上是炙手可热的人了,皇上不管对大千岁和太子如何, 总归这位雍亲王,却是一直很受重用的。 在但凡不是脑子有问题,谁会冒着得罪雍亲王的风险去投靠别人呢? 耿文华微微点头, 瞧着旁边那两个女眷已经买好了东西要走,她就转身去了内室。胤禛正抱着五阿哥哄呢,五阿哥不愿意在屋子里呆着,他更想到外面去看那一墙壁的玩偶。 “爷。”耿文华进门,笑着伸手接过来了五阿哥,冲胤禛挑眉:“您要不要到外面看看,若是有相中的,妾身买下来送给您。” 胤禛那脸色顿时就古怪起来,从来都是他买首饰安抚女人的,这还是头一次,有女人说要买东西送给自己的。 耿文华笑嘻嘻的:“东西不值钱,但都是妾身的心血呢,全部的东西,都是妾身一笔一划的画出来的,还要给它们取名字,建立人设……” 胤禛就挑眉:“建立人设?” “是啊,妾身是将这些东西当人看的,您看,这边挂着的叫猴子捕快,他聪明睿智十分英勇,旁边的松鼠是大坏蛋,叫断尾松鼠,因为尾巴被猴子捕快给咬掉了。”耿文华兴冲冲的说道,她并不怕被穿越同盟找上头来了,她一来有原主的记忆,二来也并不插手朝堂上的事情引起忌讳。最重要的是,她生了五阿哥,对于子嗣十分稀少的胤禛来说,只要她不是将天给捅穿了,哪怕是看五阿哥面子呢,也需得留着她性命。 所以,在犹豫了几天之后,耿文华还是很放心大胆的将这些东西给弄出来了。当然,也不能抄袭,所以这些人设,真是她自己设计出来的。 为防止自己忘记,她还特意专门弄了账册来记录,每一页纸上都有一个独立的形象设置和人设重点。 现在呢,她那册子上,几乎常见的动物都有了,什么猫狗猴子熊猫狗熊,甚至蛇,蚂蚁,蟑螂,但凡她想得起来的,全都有。重点的是有人设的,比如说猴子捕快,不是重点的就连名字也没有,比如说蚂蚁哥哥,老鼠弟弟。 这册子,胤禛也是见过的。 所以耿文华稍微一解释,他就立马明白了这个人设的意思——有姓名有特点有来历。 耿文华一拍手:“指不定将来我能创立一个动物王国。” 她自己话赶话说到了这儿,但是话出口,她就忽然有几分心动,对啊,为什么自己不能给五阿哥,创造一个动物王国呢?先用两年时间,将这些动物人设给丰满起来,然后从玩偶开始,再到动物人偶服,动物公园……嗯,想想就好激动啊,也算是独树一帜的,创立属于自己的事业了? 胤禛看着耿文华脸色激动,就忍不住提醒她:“小阿哥好半天没动静了,我闻到一股子臭味。” 耿文华一低头,就看见五阿哥两只手捏成小拳头,脸上正在用劲儿,脸色都憋红了,瞧着整个身体都在僵硬着。她可太熟悉了,五阿哥拉臭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全身都在使力。 她赶紧找个椅子坐下来,掀开五阿哥的裤子看一眼,没有了裤子遮掩,顿时那臭味儿…… 就算是亲娘,耿文华也忍不住往后仰了一下,胤禛立马起身:“爷到外面……” “您得帮我啊。”不等胤禛说完后半句,耿文华就赶紧说到,一手拎着五阿哥胳膊让他转个圈,面朝外,她双手把着五阿哥的两条腿:“需得让掌柜打一些温水来,还有这裤子……您来帮着拽掉了,回头换一条新的。” 胤禛伸手指了指自己,神色带点儿不可思议,这是指挥自己呢? 耿文华眨眨眼,一脸憨厚:“妾身现在腾不出来手……” 其实完全是可以等小阿哥拉完了再收拾的,但耿文华见不得胤禛躲出去,只自己在里面收拾,所以,非得要给胤禛找点儿事情做。 胤禛皱眉,一脸忍耐,给孩子擦屁股这事儿……他真没干过。 胤禛转头喊苏培盛,苏培盛忙进来:“奴才来,奴才来就行。” 不等耿文华说什么,忙上去将五阿哥的小裤子给拽掉,小心得很,并没有让里面的臭粑粑掉出来黏在腿上。反正有人干就行了,耿文华也不是非得要胤禛上手,她玉兰院还有奶娘呢,那胤禛让身边人代替,也并不算什么。 等给小阿哥收拾好,这屋子也有些待不下去了——小阿哥加了辅食了,那臭粑粑,真的是太熏人了。 和赵林交代了开窗户透气,胤禛就忙带着耿文华上了外面马车了。五阿哥可不知道自己被人嫌弃,还扒着窗户不想走呢,那一屋子的玩偶他都还没看完,也没伸手摸一摸呢。 耿文华就哄他:“吃好吃的去?” 五阿哥蹭的就转头,嘴角的口水都控制不住往下流,耿文华忍不住笑,赶紧拿帕子给他轻轻沾一沾下巴——还不能使劲擦,因为小孩子皮肤嫩,这年龄呢,又正好是控制不住口水的时候,你这次使劲擦,下次使劲擦,要不了两次,小孩儿的下巴都要掉皮了。所以,只能轻轻沾一沾,回头还得涂上护肤膏,免得口水太多擦拭太频繁,造成皮肤损伤。 她还转头对胤禛笑道:“五阿哥有点儿嘴馋,别的不一定听得懂,但吃的是一定能听得懂的。” 胤禛笑道:“小孩子……正是对大人饭感兴趣的时候,能稍 微吃点儿大人饭吗?” “还不行呢,不好吃有味道的,可以让厨房给做点儿蛋羹什么的。”是的,小阿哥现在吃的东西已经进化了,不是一个鸡蛋黄了,而是一碗蛋羹。 还不是单纯的蛋羹,可以放点儿青菜水果之类的,偶尔还能放点儿肉沫。 不过,因着不放调味料,放肉沫的话那蛋羹会有腥味,所以放肉沫的倒是少。 胤禛微微点头,耿文华又说起来五阿哥的其他事儿,她和胤禛也没什么感情,那两个人待在马车上,就胤禛那性子,她要是不开口,估计马车上就只剩下五阿哥啊啊哦哦的声音了。 但又不是夫妻,能谈什么呢?作为拥有一个共同的孩子的人来说,说孩子的话题才是最安全最妥当的。 她说的口干舌燥,胤禛时不时问两句,很快也就到了酒楼。 胤禛刚准备下马车,怀里就被塞过来一个孩子,他和五阿哥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片刻,胤禛最终无奈:“下次你还是带上嬷嬷吧。” 不然,他堂堂一个大男人,总抱着孩子像是什么样子? 可他若是不抱着,耿文华又总说自己抱不动……他还能将五阿哥给扔到马车里不成?这又不是捡来的孩子,这是亲生的。 耿文华很敷衍:“下次下次,下次一定。” 孩子亲爹,她不用留着给谁用?再说了,她很认同后世的一种观点,父母对孩子之所以十分看重,是因着日渐相处,投入越多,这才越发感情深厚。 就算是亲生的爸爸,若是从未见过孩子,从未抱过,从未相处过,那份量真不一定能比得上在身边抚养长大的不是亲生的。 所以血缘这东西,一方面确实是很重要,但一方面,又有生恩不如养恩的说法。 胤禛这人呢,性子比较冷,既如此,她就得追着让他对五阿哥感情深厚,抱一抱孩子又不会掉块儿肉是不是? 她跟着下了马车就往里面走,胤禛的穿着也不算普通,又有气势,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所以哪怕手里抱着孩子,小二在门口一看见他,就忙挂上了笑脸:“爷里面请。” 苏培盛有眼色,连忙跟上:“楼上雅间,先上一壶茶,要碧螺春,菜要你们的招牌菜,看着上。” 看着上其实也是很有讲究的,得有一个搭配,荤素搭配,还得找苏培盛打听胤禛的口味,吃不吃辣,清淡还是重口之类的。 小二一边应着,一边就赶紧先去准备茶水了。 耿文华跟着胤禛上楼梯,正要进雅间,就听见旁边有人喊道:“哎,这不是四哥吗?” 第67章 第 67 章 老爷子能答应吗? 耿文华转头一看, 就见一个男人往这边走过来,看不出来岁数,这些阿哥,说年轻也年轻, 毕竟保养的好。但说不年轻也不年轻, 整天操心劳累的, 也不见得显年轻。于是就有一种比较奇怪的感觉, 又有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的气息, 又有一种稳重的老成。 但个人性子不一样, 每个人其实展现出来的也都是不同的。胤禛是真的沉稳的那种, 严肃, 脸上没多少皱纹, 看着也不显得老, 压根儿不像是三十多的人,眼前来的这个吧, 看着机灵又活跃的。 耿文华在心里将所有比胤禛年纪小的阿哥们给盘算一下, 然后就觉得,大约是十四阿哥?或者十五阿哥,再或者十六阿哥。 至于十二阿哥……也有可能。不过听闻十二阿哥素来不爱出门, 得闲就在家里念佛。十三阿哥不太可能, 他之前因着一废太子的事儿, 被牵连圈禁, 在府里关着呢。 十阿哥的话,嗯, 也可能。 这么想着,耿文华就忍不住摇头,原本是觉得自己有猜测的, 现在看来,还是别猜了。她微微仰头看胤禛,就见胤禛皱了皱眉,微微停顿了一下才打招呼:“十四弟。” 行吧,不用猜了,就是十四。 十四过来冲胤禛伸胳膊,胤禛微微皱眉,后退一步。十四当即“西子捧心”:“四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担心我会伤害到我小侄子?对了,这是……四阿哥还是五阿哥?” 亲兄弟,不至于不知道自家亲四哥府里有几个小孩儿。不过,只差两个月,若是几个月不见面,也确实是分不出来是老四还是老五的。 胤禛说道:“是五阿哥。” “原来是五阿哥啊,五阿哥,我是你十四叔。”十四笑嘻嘻的和五阿哥打招呼,五阿哥瞪着眼睛看十四,转头冲胤禛哦哦两声,十四顿时挑眉:“他在说什么?” 胤禛嘴角抽了抽,有谱没有?难不成他能听得懂? 旁边耿文华也没敢插嘴,胤禛问道:“你有什么事儿?” “有点儿事,本来想上你府里找你的,没想到正好碰见了,咱们喝两杯?”十四笑着问道,顿了顿,转头看耿文华:“小嫂子不介意吧?” 耿文华没说话,只看胤禛。胤禛将五阿哥交给耿文华:“你先去雅间吧,一会儿本王叫你了,咱们再一起回去。” 耿文华赶紧伸手接过来了五阿哥,娘儿俩带着苏培盛往雅间去——胤禛并不放心耿文华一个人带着五阿哥,他一个大男人,身边没人伺候也行。但耿文华一个女人家,万一要人传个话跑跑腿儿什么的,没个人伺候不方便。 “小主,厨房送饭菜来了,可要厨房再做点儿蛋羹?”听见门口有动静,苏培盛去开了门,回来帮着摆放了饭菜,就笑着问道,耿文华点点头:“让加些青菜,给小阿哥吃的,别放调料。” 五阿哥已经迫不及待的伸手扒着桌子了,口水滴滴答答,一手往前使劲伸,想要抓面前盘子里的菜,那是一道肉沫茄子,蒜香的,闻着就一股扑鼻的香味。 幸好那盘子距离远,小阿哥就算是将半个身体都趴在桌子上了也没能够的着,于是转头看耿文华,啊啊哦哦,小手伸出来指,要那个,要那个。 耿文华笑眯眯的:“那个不行哦,你还小呢,许多东西都不能吃,等会儿给你吃蛋羹好不好?” 小阿哥迅速摇头,不要蛋羹,天天吃蛋羹,吃的烦烦的,就要吃点儿新鲜的。 耿文华在盘子里拿了个苹果给小阿哥,小阿哥伸手抱着往嘴里塞,他也有牙齿了,可以略微啃掉一点点儿,咂摸一下味道,小孩子记性短,有了苹果,再加上耿文华将他侧着身体放了,暂且看不见桌子上的饭菜了,他也就不闹腾了。 耿文华略挑了几口饭菜吃,外面的饭菜和府里的是不一样的,府里的是更清淡一些的,不管是胤禛还是福晋,都更养生,不爱吃浓油酱赤的。但外面的,味道就略有些重,偶尔吃一次这种味道的,也是极为美味的。 她一边吃,一边想着那边的胤禛和十四阿哥,也不知道兄弟两人在商量什么。 那边胤禛也在想呢,想十四找他会有什么事儿。但他并未着急开口,而是拿了茶壶,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只等着十四开口了。 十四笑嘻嘻的凑过来:“四哥,你说,老爷子这次,会再让人举荐太子吗?” 胤禛皱眉,看十四。 十四将凳子往胤禛跟前拉了拉,压低了声音:“上次八哥得了举荐,却是……”落得那样一个下场,若是这次还要举荐,他声音更低了些,只旁边胤禛才能略听见一些:“四哥,老爷子身体到底如何?” 若是老爷子身体不行了,那要举荐太子,指不定就是最后的结果了。若老爷子身体还好,那要举荐太子,指不定就是和上次一样了。 胤禛顿时皱眉:“大胆!汗阿玛身体如此,也是你能妄加揣测的?” 十四压根不怕,照旧笑道:“只咱们兄弟两个,四哥,你就和弟弟说句实话,汗阿玛……” 胤禛蓦然起身,十四有些被吓一跳,往后一仰,差点儿没摔下去。胤禛瞪一眼他,甩袖而去,十四忙跟在后面喊道:“四哥,我就是问问,我也是关心……” 到底是知道在外面呢 ,并不敢将话说的太明白了。 胤禛又顿住脚步,十四差点儿没撞到他后背上。胤禛转头看他:“十四,作为亲兄弟,给你最后一次警告,谨言慎行!” 说完就走,十四追了两步没追上,也不敢很追,只在后面撇嘴,他当然知道谨言慎行。但要让他学的和老四一样,一棍子打不出来个屁,那也绝对不行。 说到底,老爷子的身体到底如何呢? 他顿了顿,叫了自己身边的太监:“去请了九哥和十哥来,就说我请他们喝酒。” 这事儿,还需得打探打探老八那边的情况。 耿文华吃了几口菜,就听见门口传来动静,她原本还以为是小二送来了蛋羹,一转头,就见胤禛寒着脸进门了,她忙起身:“爷回来了?可要先喝口汤?” 胤禛脸上寒气在看见五阿哥抱着一个苹果啃的时候略消散了些,但眉头还是紧皱着的:“怎么让他吃这个,不怕咬下来一块儿噎着了?” 耿文华笑道:“没事儿,我瞧着呢,啃的大块儿了我就给掏出来了。” 她并不问刚才十四的事儿,只让苏培盛过来盛汤,老母鸡汤,炖的很是入味儿,胤禛喝了小半碗。 耿文华就有些不太好意思,她原本以为胤禛是要和十四一起吃饭的,所以这边她就先开吃了。没想到,胤禛这么快回来,那她岂不是让胤禛吃了剩菜了? 她就问道:“不然,让厨房再上些菜?” 剩下的也不会浪费了,这世上有至少四成的人是吃不饱的,这些撤下去的饭菜,不是被小二拿走,就是被厨房里的拿走,或者是自家吃,或者是给四邻,再或者,看着太寒碜不成样的,也还可以送到慈济院或者散给乞丐,总不会白白扔掉的。 胤禛却是摆摆手,并不嫌弃,拿了筷子吃菜。 耿文华一时疏忽,五阿哥就正好面对胤禛了,一看见胤禛吃饭,他立马又想起来这回事儿了,立马扑腾着要往胤禛身边去。胤禛顿了顿,就伸手要接他,耿文华忙拒绝:“他想吃菜呢,您别搭理他,他现在不能吃,蛋羹一会儿就到了。” 说完将五阿哥给转个方向,但五阿哥这次长记性了,转了方向也不行,伸着脖子往胤禛这边看,小爪子往前伸,要胤禛抱。 胤禛看着就于心不忍:“一点儿都不能吃?” “为他好呢。”耿文华笑着说到:“我又不是后娘,难道还能害他不成?他现下年纪小,这饭菜味道太重,若是吃多了,难免口渴上火,到时候才是麻烦。” 胤禛立马转头不去看小阿哥了,生怕自己心软。 耿文华正要说什么,就听门口又传来声音:“四哥,我请了老九老十他们喝酒,你要不要来凑个热闹?” 胤禛脸色顿时沉下来,他请老九老十只管请去,叫自己去做什么?让自己当哥哥的,做陪客去? 老九他们暂且没来,十四也是闲着无聊,就抬脚进门,招呼五阿哥:“小侄儿,叫十四叔,十四叔给好东西。” 五阿哥抬头看他,好奇又探究。 十四伸手从腰上拽下来一块儿玉佩,在小阿哥面前晃:“来,叫十四叔,叫了就是你的。” 耿文华笑道:“十四爷,小阿哥还不会说话呢。” 十四阿哥啊了一声,将玉佩放在桌子上:“爷给小侄子的见面礼。”他很自来熟,去胤禛那边落座:“四哥,还有个事儿,你说,我若是去西山大营,老爷子能答应吗?” 西山大营并不在京城,而是在奉天那边。若是去西山大营,那就不能是光头阿哥去了,需得有个身份。 第68章 第 68 章 不着急吃饭呢,您继续?…… 十四现在也不是光头阿哥, 是个贝子,但是贝子这爵位,真心不算什么,在京城这样的地界, 别说是贝子了, 就是贝勒爷, 那都是一抓一大把的。 就耿文华和胤禛上来雅间这么片刻时间, 店小二就招呼了至少三次贝勒爷了。 十四要不是有个黄腰带, 实打实的皇子阿哥, 这贝子的名头, 真的, 在京城半点儿不好使, 开城门都不一定能叫开。 胤禛皱眉, 沉吟片刻才问道 :“怎么想起来去西山大营了?” “听说老爷子想对青海那边用兵。”十四含糊的说道,他现在也有差事, 不过都是些琐碎事情。以前太子还在, 他所思所想也不过是如何将太子给拉下来。 可现在,太子从太子的位置上下来了,那就表明这个位置, 他们兄弟都可以争一下了。这样一想, 瞬间就有一种紧迫感, 为什么呢?因为从老三到十三, 他的这些个兄弟,都是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的。 老三虽然……怎么说呢, 那性子有点儿不着调,但人家书修的好,有真材实料, 前些年说要编纂康熙字典,这东西只要出来,那就是一个大大的功劳了。老四就不用说了,哪怕他看不上老四这黑脸的德行,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老四是所有兄弟里面最务实的,但凡汗阿玛有吩咐,每次都能将事情办的妥妥当当,这些年在他手上的差事,就没出过差池。 老五有战功,老七……他犯不着和老七比。 老八老九老十就不用说了,三个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哪怕是看起来最不顶事儿的老十,人家也有上过战场的功劳。十二十三就更不用说了,十三被圈之前,那可也是汗阿玛的心尖尖。 跟着汗阿玛去蒙古,汗阿玛在蒙古诸王面前将十三给夸成了一朵花——当然,花朵都有凋零时候,十三早些年有多得宠,现在就有多落魄,这鲜明对比,十四想起来都觉得心有戚戚,要么说帝王的心思你别猜呢? 十四现在是迫切需要一个能证明自己的差事,若是皇上当真打算对青海用兵,那他提前进了西山大营,这功劳可就十拿九稳了。若是皇上不打算对青海用兵,那也无妨,西山大营距离京城不算远,他手里有兵,日后京城若是有个万一…… 当然,这点儿心思万不能对人言,哪怕是亲兄弟,他也得遮掩住了,只笑道:“我这岁数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样在京城里晃荡,得有个正经差事……先去西山大营待几天,表现好,回头汗阿玛想起来了,也能放心给我别的差事是不是?四哥,你看这西山大营,你有法子吗?” 胤禛面无表情:“我没法子,你消停的在京城里……” 没等他说完,十四就砰的一拍桌子站起来了:“四哥,你这可就不地道了,我就不信这事儿你是真没法子。西山大营那边,原本的统领可是废太子门下……” 老四这人,当年保荐太子复立,他就不信这些年废太子对老四一点儿情分没有。 再者,胤礽现在又被废,必然是要想法子先安置门人的,老四想要在西山大营安插人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事儿,他到汗阿玛跟前提一句,可比别人说十句都好用。 胤禛不等他说完就呵斥道:“放肆!朝中事务,也能让你随意拿出来议论?二哥再如何,那也是你兄长!” “他是个屁的兄长!”十四暴躁道,他年幼时候,太子就因为身份高贵,对他们这些兄弟,十分疏远,并不亲近。他长大些,尤其是这些年,太子看他们这些兄弟,更是戒备,若非是因为顾虑汗阿玛,太子估计更想将他们这些兄弟都给除了。 十四脸上也带了些嘲讽:“你现在都是对废太子十分尊敬,还教训我要将他当兄长,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他是如何对你的?他当年一脚将你踹的吐血的时候,有将你当亲兄弟吗?” 胤禛脸色就有些难看,耿文华在旁边听着,险些想捂住自己耳朵,话说这也是自己能听的八卦吗?她一直以为,胤禛是个铁杆太子党,是因为太子倒台,他才不得不走到台前的呢。 若是他和太子的关系,并不像是影视剧或者小说 中那样亲密……哦豁,那这位的心性可非常人啊。 胤禛抬手将手里的茶杯冲着十四泼过去,十四正激昂着呢,一杯茶倒在脸上,瞬间有些懵,胤禛冷着脸说道:“我看你现在是有些癔症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还要我来教导你吗?太子当年身为储君,别说是踹我一脚了,就是要对我上刑,我都得受着。身为臣子,有效忠的职责。身为弟弟,又需得听从教导,无论从哪方面说,太子对我如何,我都得受着,这样的道理,你半点儿不明白吗?” 所以十四特意将这事儿拿出来说,是想干什么?想告诉世人,他胤禛,应该是心里对太子存着怨恨,所以现在太子倒台了,他该高兴庆祝? 还是说,十四要告诉众人,是他胤禛表里不一,明明心里怨恨胤礽,面上却还要为胤礽求饶,为胤礽开脱?如此表里不一,那必然是心里有算计的,是要让汗阿玛觉得,他胤禛心里,也是要算计太子,惦记太子的位置的吗? 胤禛都想抓着十四的脑袋晃一晃,看里面是不是装着的水,半点儿成算也没有的。 十四被一杯茶泼在脸上,也有几分恼怒,胤禛冷笑着问道:“你看,现如今我也对你十分不客气,那你心里,是不是也怨恨我的很?” 十四原本还要叫嚣几句什么的,但听着这话,脸色就有些僵硬了。 胤禛的意思很明白,身为兄长,在弟弟出言不逊的时候教训几句,这是很理所应当的事儿。你做兄长的,看着弟弟犯错,才是对弟弟不好的。 太子当年那一脚……并非是胤禛做错了事情,而是胤禛运气不好正赶上了。可现在,谁都能说太子当年错了,唯独胤禛不能。 再者,太子也并非是只对胤禛一个人下过狠手,他当年也用鞭子抽过老九,甚至连老三,也被太子训斥责罚过。众兄弟里面,也就老大,并没有被胤礽给动过手。 是胤礽不愿意吗?不,是因着身份,胤礽是太子,但胤褆,那是长兄。 对弟弟可以管教,但对兄长,只能尊着敬着。 太子对胤禛,既是兄长,又是储君,所以别说是一脚踢过去了,就算是亲自打了板子,那也是胤禛该受着的。 好半天,十四嘴巴才动了动:“他下手狠毒,没有分寸……” 老四气极了也才给自己一杯茶,太子那会儿可是真没留情。 胤禛铁青脸色摆摆手:“你若是连君臣之分都看不清楚,那也别出去办差了,就在京城里好好学吧,学一学眉高眼低。” 十四当然不愿意:“我堂堂皇子阿哥,这天底下,除了汗阿玛,我何须对别人低头弯腰?”学什么眉高眼低,那是奴才才学的。 对于胤禛那说法,十四也是很不屑,是,胤礽是太子,是储君,是兄长,但那也不是他对兄弟下狠手的原因。谁还不是个皇子阿哥出身了?同样是汗阿玛的儿子,凭什么你多了个太子的头衔,就能咄咄逼人,对兄弟们痛下狠手了? 瞧瞧,嚣张过头了,现在被废了吧? 做太子,你需得仁义,对兄弟们好,这才显得出来你的仁爱来,你眼睛长在头顶上,将兄弟当奴才,那兄弟们谁敢让你更进一步?再者,汗阿玛虽说是偏心你太子,但其他儿子又不是捡来的对不对?胤礽容不下其他阿哥,那皇上自然也不会干看着,将所有的儿子都给胤礽当玩偶练习砍头术是不是? 十四觉得自己和胤禛没什么好说的,他有些看不起胤禛:“畏手畏脚……活像是个……” 到底是亲哥哥,难听话也没说全,可就是这样,胤禛都快气成河豚了,他运了运气,没忍住,对十四破口大骂:“喝了两口黄酒就人壮狗胆,满嘴喷粪不知道你自己是谁了是不是?” 别说是十四一时没反应过来了,就是耿文华,在旁边都有些怔愣了——不说夺嫡后期,胤禛是人淡如菊与世无争一心念佛的人设吗? 眼前这个破口大骂的,眉毛都要飞出去的,是谁啊? 五阿哥坐在耿文华怀里,都忍不住张开了小嘴巴,目瞪口呆。 一直到门口传来声音,才算是解救了十四阿哥。门口站着的,是九阿哥和十阿哥,九阿哥笑眯眯的:“哟,四哥今儿精神好啊,看那骂人的架势,定是今天多吃了两碗饭吧?” 胤禛转头,皱眉看九阿哥,九阿哥赶紧摆手:“那什么,您要是没骂完,那您继续?我在门口等着就是了。反正我来之前吃了点心了,肚子不饿,不着急吃饭呢,您继续?” 不等胤禛回答,九阿哥又喊道:“等下,十四,也给四哥倒杯茶润润口啊,这骂半天了,可得喝口水才能继续。” 第69章 第 69 章 可别真磕坏了小阿哥。…… 九阿哥这阴阳怪气的, 胤禛脸色就越发的不好了,倒是老十,赶紧进了屋子,给胤禛倒茶:“四哥, 你喝口茶再骂, 反正我们几个呢, 谁让是生来做弟弟的呢?你想骂尽管骂, 就是吧, 你看, 这孩子还在呢, 小侄子面前, 不得给我们留点儿面子吗?” 说着指了指小阿哥, 五阿哥还瞪着眼睛往这边看呢, 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又被耿文华抱着呢, 就算是胤禛发火骂人, 他也没点儿害怕的,这会儿还好奇打量九阿哥和十阿哥呢。 九阿哥就笑嘻嘻的:“哟,这就是我那小侄子啊, 老四还是老五啊?今儿九叔出门急, 身上没带什么好东西, 来来来, 这个送给你,回头九叔再补上见面礼啊。” 一边说着, 一边从荷包里拿出来一个金貔貅,大概五阿哥的小拳头那样大,实心的, 瞧着金灿灿,估摸是九阿哥刚让人做的,那颜色都新的很,亮闪闪的。 小阿哥一看就喜欢,赶紧伸手来抓,不过这分量对他来说,有些重了,小拳头一样啊,少说也得半斤多了。小阿哥两个小爪子都被压的往下沉了沉,然后转头对耿文华哦哦哦,好像在说这个东西他很喜欢一样。 十阿哥也在身上摸了摸:“那啥,我也没带什么好东西,来,这个玉坠就先送给你了,回头你九叔给你补见面礼的时候,会将十叔的那份儿给带上的啊。” 旁边九阿哥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老十这话说的……就好像自己的荷包是他的一样。 但他到底是没反驳,只笑着和胤禛说话:“四哥,十四说请我们喝酒呢,您看……” 是不是该放人了? 胤禛本来满心怒气呢,但是被十阿哥一打岔,这会儿也有些不好继续了,只好转头冲十四摆摆手:“滚出去吧。” 十四撇撇嘴,还有些不满呢,不过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只拱手给胤禛行礼:“我知道错了,我刚才说话不严谨,没过脑子,还请四哥见谅,这事儿您大人大量,就赶紧给忘了吧,那我这就先告辞了?” 胤禛脸色铁青,赏给十四一个字:“滚!” 十四刚才那话可不是什么好话,他是让胤禛别进宫去告状呢。否则就他这性子,能老实认错? 十四也不在意,亲哥哥嘛,别说是骂一句滚了,就是拿棍子赶出去,他也是不在意的。他赶紧伸手招呼九阿哥和十阿哥:“走走走,我定了隔壁雅间,咱们一起喝酒去,今儿我四哥是带了小嫂子和小侄子出门,他就没这好口福了。” 也算是解释为什么不请老四喝酒。 九阿哥和十阿哥也分别给胤禛行礼告辞,礼仪上,这些人还算是有分寸的。 三个人出了门,耿文华还听见十四说话呢:“幸好你们来得早,否则,四哥那一张嘴,还不知道得骂到什么时候呢。” 耿 文华就看胤禛,胤禛那脸色……不提也罢。 五阿哥哦哦了两声,耿文华就问到:“爷您看?” 她说的是那金貔貅,胤禛扫一眼,压下了怒气:“给了你就帮他收着,吓着你们了没有?” 耿文华赶紧笑道:“没有,小阿哥若是吓着了,会哭闹的,现在还好好的,就是没吓着。就是爷这样斥责十四爷……会不会传到宫里……” 再让康熙觉得他喜怒不定呢? 胤禛摆摆手,再开口这语气就平缓下来了:“无妨。” 只说了两个字就顿住了,并没有再给耿文华仔细解释的意思。耿文华却是放不下,在心里仔细琢磨。无妨是不怕还是不会的意思?应该是不怕吧,因为这酒楼也不是胤禛开的,这来来往往的人,也并非是胤禛能控制的。 再者,她和胤禛相处时间虽然不算多,但在玉兰院,胤禛是从没发过脾气的。就是在府里,不高兴的时候,也没有这样骂过人。所以,今儿这一场……他是不怕传到宫里去,甚至,有几分刻意? 耿文华又将胤禛之前斥责十四的话给回想了一下,就更有几分坚定自己的猜测了——现在废太子的圣旨已经下来好几天了,朝中怕是人心惶惶,一方面是巴不得太子倒台的庆贺期盼,一方面是太子倒台的惶恐。 胤禛那一番话,算是一种试探?既是试探朝中重臣,又是试探康熙?重点该是后者,若是康熙还对太子有几分感情,那胤禛这话,就算是一时不讨喜,但日后就是缓和余地。 若是康熙对太子现在是十分厌恶,那胤禛这番话,也并不会引来更大的祸端——尊敬兄长教导弟弟这事儿,总不会出错。 当然,猜测终归是猜测,耿文华也并不敢将自己的猜测拿出来问,只笑着岔开了话题:“爷一直没好好吃饭,这些饭菜怕是有些冷了,要不要让厨房热一热再端上来?” 胤禛摇摇头:“不用,天气不算冷,这会儿吃也正好。” 骂人也是个力气活儿,再加上一上午没吃了,胤禛也确实是有些饿了。耿文华抱着小阿哥喂蛋羹,刚才小二送上来,正碰上胤禛发脾气呢,也就没敢进门,只给了苏培盛。 苏培盛悄默默的放在了耿文华手边的。 这蛋羹放了些苹果,略有些甜滋滋的,小阿哥很是喜欢,一张嘴,连勺子都想吞下去,小小两颗牙磕在勺子上,咔咔咔的,小阿哥自己被逗的哈哈笑。 胤禛瞧着小阿哥笑的开心,脸色更加和缓,因着小阿哥吃的香甜,胤禛不知不觉的,就跟着吃了许多。吃饱喝足,小阿哥就有些犯困。耿文华将他抱在怀里晃了晃,可是,小阿哥再困也不愿意闭眼,难得出来在外面,他舍不得睡呢。 见她半天哄不住,胤禛就伸手:“给我吧。” 耿文华略有些怀疑的将小阿哥给胤禛,她当亲娘的都哄不住,胤禛能哄得住? 孩子放在胤禛怀里,胤禛抽出来一条帕子盖在小阿哥眼睛上,小阿哥伸手抓下来,哈哈哈的笑。胤禛也不着急,从他手里抽回来继续盖着。 如此两三次,小阿哥就有些不太愿意抓了,他懒得动,眼前看不见别的东西,他又困得很,就慢慢合上眼睛睡觉去了。 胤禛等着小阿哥呼吸平稳下来了,就冲耿文华招手:“走吧,回府。” 经过隔壁雅间,还听得见十四他们喝酒的声音,胤禛微微皱眉,就直接越过去了,也并不打扰。 回到府里,耿文华带着小阿哥回玉兰院,胤禛则是留在了前院书房。 她进了玉兰院,奶娘就忙来抱走了小阿哥。耿文华伸手捶了一下自己肩膀:“小阿哥现在大了些,胖了,险些抱不动了。” 知春来帮着她揉肩膀,压低了声音笑道:“小阿哥胖些才好,小孩子嘛,就是胖了才健康,小主要不要也歇会儿?” 耿文华看看外面天色,还有些早,就点头:“那就歇着吧,正好换了衣服。” 在外面晃悠一圈回来,需得换一身衣服。 她这午觉,一下子就歇到了半下午,再起身的时候,小阿哥都已经醒过来了,正在高高兴兴的吃李子呢,还嫌弃奶娘喂的慢,要自己伸手来抓。 耿文华并未惊动五阿哥,自己到软塌一边坐下,先喝了一杯茶,这才拿了放在桌子上的手帕看:“这些帕子,都留这个给小阿哥擦手擦嘴擦屁股用,他现在略大了些,对外面越发的好奇,若是想抓什么东西,只要不是特别锋利尖锐的,就给他抓一下,宁愿多洗手,也别拘束了他。” 这是叮嘱奶娘的,人嘛,都有惰性。看管孩子呢,也分看管法子的,想省心,就什么也不让孩子做,只抱着就行了。不省心呢,就放他去探索去爬去玩儿,但是这种的,却是更累。一边要不停的护着孩子,这边绕一下那边绕一下的,一边要眼睛不错开,半点儿不能疏忽,心累加身体上累。 所以奶娘丫鬟呢,大多是更愿意前者的,护着小阿哥就在那一点点儿的地方动弹。 这可不是耿文华想要的,她之前天热的时候都宁愿带着小阿哥一天天的在外面呆着,现下天气凉爽了,小阿哥又正好是学爬的月龄了,那就更应该放小阿哥出来探索世界了。 现代那话怎么说来着?小孩子嘛,都是在探索中完成学习的。再说了,也是接地气的孩子越是健康,儿保医生都说了,小孩子,你得当猪养才行,也是精细越是不好。 当然,这个当猪养也不能很当真,反正能理解里面的意思就行了。 “若是小阿哥在地上爬呢,你们也只管看着,不要拦着。”耿文华又说道,奶娘就有些为难:“地上脏……再者,难免磨破衣服。” “府里又不是出不起给小阿哥做衣服的钱,至于脏……脏一点就脏一点了。”耿文华摆摆手说到,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真空养着的才养不活。 “小阿哥的裤子上,在膝盖上多缝个棉花垫,也免得磕着了膝盖。”耿文华忽然想到这个,忙吩咐下去,她这屋子里可没爬爬垫,青砖的地面,可别真磕坏了小阿哥。 第70章 第 70 章 骗人之前先骗自己? 白天出去玩儿了, 晚上睡的就香了。耿文华早上醒过来,天色才微微亮,现下这天气,早上已经是有了凉意了, 她梳妆打扮好, 就往石榴院那边去了。 这一进门, 就是好大一个惊喜, 钮祜禄氏竟然也在。 要知道钮祜禄氏已经很久没来石榴院这边请过安了, 她之前摔着了, 连四阿哥都送到那拉氏这边来了, 自己自然也不好起身走动了。所以这猛的一出现, 耿文华还差点儿没认出来——钮祜禄氏胖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你这是大好了?”那拉氏还没出来, 耿文华就先和钮祜禄氏打招呼:“前段时间去探望你, 你脸色还有些不是很好。”大约因为那会儿是躺着的,所以看着也没有现在这样胖。 现在这一坐起来, 腰身那里, 明显是不一样的了。 钮祜禄氏笑道:“前段时间是有些贪凉,晚上用的冰块多了些,着凉了, 现在是完全好了, 我腿脚上也没问题了。倒是你听说昨儿出去玩了?我可真是羡慕你。” 这话可不是客气话, 出门这事儿不算稀罕, 那拉氏是个宽和的人,你要有正当理由, 和福晋说一声,福晋大部分时候是不会拦着出门的。但是怎么说呢,京城这地方嘛, 你一个庶福晋,整日里在外面晃荡,也确实是不太好。 一来呢,是没什么合适的去处,总不能整日里就是逛街听戏吧?二来呢,自家嫡福晋是个宽和的,但别人家的不一定是啊,所以外面行走的,大部分都是身份比较……正的,像是嫡福晋啊,谁家晚辈之类的。身为庶福晋,见个人就得问个安,也实在是太憋屈的慌了。 再说了,在京城多少年了,京城有什么好玩儿的,哪儿是没去过的呢?所以但凡是进京超过两三年的,基本上都不会如何在外面晃荡的。 钮祜禄氏之所以说羡慕,是因 为陪着耿文华一起出门的,是胤禛。 王爷带着一起出门,这机会才能有几次?胤禛那性子,也不是喜欢在外面瞎逛游的,更不要说带着女眷出门在外了。 耿文华忙笑道:“我倒是沾了五阿哥的光了,你也知道,五阿哥那性子,一点儿关不住,不管是刮风下雨,总要往外面转悠两圈才行。王爷昨儿去玉兰院,正赶上五阿哥闹腾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哪儿敢提出让王爷带我们出门的事儿,生怕耽误了王爷,也是王爷实在是看不下去五阿哥闹腾,这才说,带了他到外面走走的。” 钮祜禄氏就笑道:“也是,这小孩子要是闹腾起来,那是谁也哄不住的。就说我们家四阿哥,最是喜欢来福晋这里玩儿,但凡不让来,哭的你脑仁儿疼。咱们做父母的,都是心疼孩子,王爷又素来是个慈父,禁不住五阿哥闹腾也是常有的。” 她又叹气:“这就是孩子长大了,若是那小时候,被抱在怀里,去哪儿不还都是咱们说了算的吗?现在可不成了,在纳闷说了不算了。” 说着话,武氏也来了,进了门先哼哼两声:“在外面就听见你们两个说话了,要我说啊,你们还是太宠溺孩子了,小孩子嘛,他两条腿又不会倒腾呢,你们非得不让去,他们还能如何?哭一哭也没什么嘛,难不成还会哭坏了嗓子?” 耿文华和钮祜禄氏对视了一眼,这个哭坏嗓子——真不一定。但是吧,做亲娘的,孩子一哭,自己心里就跟着发酸发软,恨不能赶紧抱着哄一哄这点儿感受,武氏怕是也理解不了的。 没生过孩子的人,真的,少数是天生喜欢孩子的,但大部分的,只觉得孩子乖巧的时候才可爱,不乖巧的时候,那真是恨不能一巴掌拍死的。 钮祜禄氏就笑道:“武姐姐这话说的也有道理,那下次可得让四阿哥五阿哥他们多哭会儿了。不过,怕是到时候有人要心疼了。” 内室那边就传来那拉氏的声音:“既然知道我心疼,你可得多上心些,万不能让孩子哭时间太长了。” 出来之后落座,等着众人行礼了,这才说武氏:“你不知道 ,这孩子哭,虽说不会哭坏了嗓子,却是能哭出来别的毛病的,有时候是吞了这冷气进肚子,闹肚子,有时候是哭的痉挛了,呕吐,小小孩子,哄一哄就好的事儿 ,何必让他们受罪呢?” 又看耿文华:“王爷昨儿带着你们出门的事儿就是怜惜五阿哥了,五阿哥若是喜欢到外面玩儿,你只管抱着他在花园里走一走,若是王爷得空,也让王爷带你们到府外去散散。” 耿文华忙起来谢恩。 钮祜禄谁忽然好奇:“怎么不见李姐姐,宋姐姐和年妹妹?” 那拉氏就笑道:“李侧福晋是因着弘时这两天有些不太舒服,宋氏是因着要做些针线活儿。至于年氏……” 她略停顿了下,才继续说道:“说是身子不舒服,早早就派了丫鬟来告假。行了,你既然好转了,那四阿哥,你也接回去吧。虽说我是舍不得的,但四阿哥毕竟年幼,还是跟着亲额娘比较好些。” 钮祜禄氏忙笑道:“怕是我接回去了,他也不习惯了,既然他在福晋这里……” 那拉氏摆摆手:“我倒是巴不得你留下他呢,但是我哪儿能忍心你们母子分离呢?再者,你抱回去了,又不是再不来石榴院了,但凡请安,你还带着四阿哥就是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钮祜禄氏也就只好赶紧应了下来。奶娘抱了四阿哥从厢房那边出来,五阿哥也在呢——以前年纪小,早上贪睡,耿文华不带着他来给那拉氏请安也说得过去。 但前两天,耿文华就已经决定了,需得带着五阿哥来给那拉氏请安来了。 她虽然没有钮祜禄氏那样的算计,但五阿哥毕竟是庶出,她要真为五阿哥好,就该让五阿哥从小养起来对嫡福晋尊敬的态度来。不管亲近不亲近,尊敬总是没错的。 这会儿两个孩子都被放在软塌上,很明显就能看出差别来了,四阿哥很自在的伸手拿桌子上点心,五阿哥则是要先看那拉氏。 那拉氏笑眯眯的,亲自拿了点心给五阿哥:“放心吃,特意让厨房给你们准备的,用牛乳和面粉做的,并没有放糖和油盐。” 这话是对耿文华说的,耿文华忙笑道:“福晋一番慈爱之心,妾身多谢福晋。” 那拉氏摆摆手,又问武氏:“你之前打发了丫鬟来问话,说是要买点儿东西去?” 武氏点点头:“是,想买些香料,我自己做些香来用。” 那拉氏沉吟了一下:“库房里还有些香料,放时间长了也难免会失了味道,不如让人拿出来给你用,你也别打发人买去了,回去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武氏忙起身道谢,那拉氏就摆摆手:“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各自回去吧。” 几个人就起身,耿文华这边奶娘抱着五阿哥,钮祜禄氏身边奶娘抱着四阿哥。 出了门,钮祜禄氏就压低了声音:“年氏总生病?” 耿文华笑道:“也不是总生病,就三不五时的,身体有些不太舒服。”隔三差五不去请安而已。不过那拉氏大度,你去,她就是和你闲话几句。你不去,那拉氏也不仔细问,很有一种无为而治的感觉。 钮祜禄氏就皱眉:“这样岂不是对福晋很不尊重?” 耿文华笑了笑,并未接这话。尊重不尊重的,福晋自己心里有数,福晋都不曾说什么,钮祜禄氏这样着急跳出来……也可能是想给四阿哥筹划? 毕竟,她对那拉氏忠心了,那拉氏也才更疼爱四阿哥嘛。 做父母的,为子女算计的话,倒也不算错。 钮祜禄氏见耿文华不说话,就笑道:“说起来,我这一段时间没出门,竟是不知道府里现下有些变了样子了,我听福晋的意思,那边是要修建成什么乐园?” 耿文华就点头:“是,小乐园,给孩子们玩儿的,到时候四阿哥一起去,府里出的钱,府里的地方,只盼着咱们府里,能多几个小主子。不拘是格格还是阿哥,人多到底是热闹,也不浪费了王爷和福晋的这一番心血。” 钮祜禄氏也点头:“是,孩子多了热闹,不过,我倒是不知道,你竟是有这样的才智。” “这算什么才智?不过是一些玩耍的玩意儿。”耿文华赶紧摆手:“若说才智,该是福晋那样的,将这府里打理的妥妥当当,王爷出门在外,半点儿不用担心。咱们在府里,不愁吃穿。我最佩服的人,除了王爷,也就是福晋了。” 虽说那拉氏听不见,但隔墙有耳这道理,耿文华还是十分明白的。说人家好话不见得有什么好处,但说人家坏话,那肯定是有坏处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人家的把柄的。 耿文华脸上的表情也是真切的尊敬,言行如一嘛,那话怎么说来着,骗人之前先骗自己? 不不不,她这可不是骗人,她是真心实意的,佩服那拉氏的。不说这份儿管家的才能,就说这份容人的心胸。换了她耿文华做嫡福晋,那必然要趁着这身份地位,先将男人给霸占了的,说什么三妻四妾,也得看他有这福气没有。就算是不能料理了这些后院,耿文华估计也得将自己给憋死。但人家那拉氏,那是真的……贤惠,这份儿胸襟,耿文华比不上。 和钮祜禄氏说了一路的闲话,很快到了玉兰院。钮祜禄氏那腿脚虽然是好了,但是也不能长久走动,否则就有些酸 胀,所以也并不在外面耽误,两个人就各走各的。 耿文华回了屋子,先抱着九阿哥玩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弄自己的那些绘本。知春是个识字的,她这边绘本做好之后,要么是她自己,要么是知春,就拿着给九阿哥读,不管听不听得懂吧,反正小阿哥是很捧场的。但凡有人给他读书,他都认认真真,还时不时的给个反馈,啊啊哦哦两声。 胤禛又忙起来了,府里的事情多少就是顾不上的。 这一转眼就到了颁金节,大约是外面关于废太子的事儿消停了,于是府里这儿童乐园就又开始修建起来,这次动工倒是比上次快了些,加上原先的基础,三五天也就有了些基础形状。 五阿哥是喜欢的很,新鲜嘛,每天一变样的,每次跟着耿文华给福晋请安之后,就很愿意被抱着在施工场地围观。 钮祜禄氏就不太愿意抱着四阿哥来,总觉得这事儿吧,是做苦工,弄的尘土飞扬的有什么好看的?这样下力气干活儿的,那都是奴才,下等人。真正的贵人,该是坐在屋子里等着的。所以,她就不爱看这些,每次都带着四阿哥绕着这边走。 两个人本来一路还能说说闲话呢,这一分开,耿文华和五阿哥就又是……只母子两个一起了。 耿文华倒是不嫌弃寂寞的,安安分分过日子,求之不得呢。再者,她也不闲着,白天要给小阿哥做绘本,得空了还要钻研给小阿哥的辅食,越来越大了,光是那蛋羹米粉磨牙棒,都已经跟不上用了。 于是,肉粥,菜粥,软面条,调味料少放一些,稍微的将大人饭给改善一下,就成了五阿哥的辅食了。 小孩子这种小玩意儿呢,那是见风就长的,也就一个来月,九月时候还不会爬呢,被耿文华一根手指头就能戳的往后仰。现在爬起来那叫一个利索的,奶娘稍微动作慢点儿,小阿哥都能突破包围圈了。 他略大了些,再加上耿文华从不拘束他往外跑,所以这孩子是很喜欢在外面玩儿的。但凡不是玉兰院,不管是花园里还是石榴院,再或者是别处,他都喜欢。 十月里有个比较重要的节日,那就是颁金节,对满人来说,颁金节……也差不多就是和年节一样了。 小阿哥年岁小的时候,宫里是不叫的,免得小孩子在外面来回倒腾,再生病了。现在四阿哥都周岁了,五阿哥也十个月了,宫里就趁着过节呢,想见见小阿哥。 于是早上去给那拉氏请安的时候,那拉氏就说了这进宫的事儿:“到时候让奶娘带着孩子,钮祜禄氏和耿氏……” 耿文华知机,忙笑道:“那妾身可得多谢谢福晋了,福晋能将这小捣蛋带走,妾身可是难得得一天松散。” 别说那拉氏身边有人跟着了,小阿哥身边也有嬷嬷奶娘跟着的,再者,宫里那地方,德妃那是寻常人吗?若是在永和宫让小阿哥出了事儿……德妃那一辈子的脸面可都没了。 所以,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既然没什么不放心的,你等福晋提,还不如自己先说出来,也显得你懂事儿。 耿文华是这样想的,可钮祜禄氏就有些犹豫了,两个孩子呢,福晋肯定是先照看年纪小的啊,再者……这宫里……她也就选秀的时候住过储秀宫,可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 她和耿文华呢,是一前一后进的王府,她先一步,耿文华后一步,两个人都是选秀进的门。 现下说这些……也没什么用,重点就是,宫里那地方,是寻常人能进的吗?进一趟,那出来得说几年。她是真想再进去看一看的,回头到了别处,也好有个谈资啊。 钮祜禄氏这一犹豫,福晋就直接点了名了:“既如此,那钮祜禄氏跟着吧,不然两个孩子呢,总得多些人看顾,我才放心。” 人家想进宫,她也就没必要拦着了。 李氏是肯定要跟着去的,她自己想不想无所谓,但三阿哥弘时的面子必须得给。 于是这颁金节,福晋就带了李氏和钮祜禄氏一起进宫。剩下的虽说不能进宫,但毕竟过节呢,福晋就特意吩咐了厨房准备了宴席,让宋氏来领着剩下的人,在府里玩耍。 宋氏是个老实本分的,得了福晋吩咐,一早就派人来问,看这宴席是摆在哪儿合适。 若是在花园里,就要先打发了人去收拾。若是在屋子里,也该布置布置。 耿文华是无所谓的,花园她是天天去的,将近一年了,那院子里哪儿多根草,她都一清二楚,所以在哪儿吃饭,无所谓。只让人回了话,说是听从宋姐姐安排就好了。 到了快中午时候,宋氏那边就来了人,说是宴席安排在了屋子里。府里有空闲的院子,装扮的也精致,本就是用来宴席玩耍的。 她这边过去,就见宋氏和武氏已经在了,只年氏没来。 行礼问了好,三个人都落座,宋氏就说起来年氏:“说是一会儿就到,咱们先等一等。” 武氏就撇嘴:“好大的架子,往日里福晋摆宴席,还都是早早就到呢,这年氏……等闲不和咱们碰面也就算了,吃个宴席也得三催四请的。” 宋氏安抚她:“年轻人,可能打扮的要精细些。” 武氏就有些哀怨了,伸手摸自己脸颊:“难不成我竟是年老了吗?” 堵的宋氏不好说话,赶紧看耿文华,盼着耿文华能打个圆场。耿文华就笑道:“武姐姐不是年老,武姐姐这相貌,就是不打扮,那也是灼灼其华。” 武氏心里满意,面上还要叹气:“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要我说,这年轻,真是好,不光是脸色瞧着好,这精神也好,瞧着你整日里闲逛,我这心里就羡慕得很……” 正说着话,外面就通报说是年氏到了。 年氏扶着丫鬟的手进门,扫视一圈,微微屈膝问了好,这就在耿文华身边落座了,笑着问道:“听见你们说笑,很是开心,在说什么呢?” “说这相貌呢。”耿文华也笑眯眯的:“武姐姐犹如但海棠,年妹妹犹如兰花,宋姐姐犹如芍药,咱们府里,数着王爷最有福气了。” 宋氏就忍不住笑:“你连王爷都编排……” “我这可不是编排,福晋端庄大气,李姐姐温柔体贴。”耿文华一个不落,府里的女人全都夸赞一遍:“咱们王爷没福气,那谁有福气?所以咱们府里,真就是王爷才最有福气。” 武氏也笑,伸手点耿文华:“你这一张嘴啊,可真是……得亏是生做女儿身了。若是生做男儿身,有姑娘的人家,谁家不防着你呢?” 年氏也微微笑,但并未说什么。 宋氏瞧着人都到了,就直接让丫鬟们开始上菜了——她这性子,只盼着早吃完各回各家呢。但武氏是个喜欢热闹的,就提议光吃饭太冷清了些,不如玩击鼓传花。 宋氏吧,虽然不太想安排,但也并不会拒绝,有时候拒绝这种事情,是比同意更需要勇气的。 武氏一提出来,宋氏就有些犹豫。耿文华是无所谓的,她随大流,于是就看年氏,年氏笑盈盈的:“只击鼓传花倒是无趣了,不如咱们说些彩头,输赢无所谓,就是玩一玩?” 武氏当即叫好:“该是有些彩头的,不如这样,花儿落到谁手里,谁就拿出来些银子,最后这银子,咱们散给这伺候的人,也算是让他们过个高兴的节了。” 宋氏略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武氏,大约是没想到武氏会提出这样个想法来。但她并没有反对,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听着呢,人家拿好处的事儿,你反对了,给人家拦下来了,那是什么意思? 耿文华就更不反对了,转头就吩咐人准备了击鼓传花的东西。 四个人一边吃一边玩儿,倒也挺有意思的。不过,这种往外掏银子的事儿,到底是少了几分乐趣,没过几轮,宋氏就借口自己有些喝多了,往旁边 去歪着了。 宋氏这一撤下来,只剩下三个人了,也完不成了,那干脆就散了吧。 于是,各回各屋。 回了玉兰院,耿文华就开始有些操心了:“都这会儿了,也不知道五阿哥吃了没有,肚子饿不饿,有没有犯困。”也是奇怪了,在跟前的时候觉得这孩子闹腾的慌,不在跟前来,虽说知道那拉氏不会忽视了他,这心里,却总放不下。 巴望半天,也是又过了一个时辰,那拉氏才从宫里出来,五阿哥是那拉氏身边的嬷嬷亲自送回来的,说起来在宫里的事儿:“小阿哥可乖巧了,不哭不闹的,只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人,四处看,娘娘一看就喜欢,特意摘了指甲,抱了咱们五阿哥一会儿呢。” 小孩子嘛,这胆量就是练出来的。耿文华经常带孩子在院子里玩儿,那院子里多的是生人,来来回回的丫鬟嬷嬷太监,偶尔还有工匠。 只要有熟人陪着,见外人就不算什么稀罕事儿了。耿文华虽然没进宫,但奶娘跟着去了啊,一转头看见奶娘,这心里还有什么好怕的? 耿文华自己也知道,就算是外人,人家也是喜欢那种抱着乖巧,笑哈哈的孩子,而不是一抱就哭唧唧的那种。娘娘虽然不是外人,心里对孙子可能会多几分容忍,可娘娘又不是没孙子对不对? 嬷嬷还拿来了娘娘给的赏赐:“说是让小阿哥拿着玩儿。” 一套的鲁班锁,玉石的,拿在手里凉沁沁的,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做的。五阿哥得了一套鲁班锁,总共十八件。四阿哥那边是得了一套九连环,也是十八件,那九连环呢,也是玉石的,单单论起来价值,两边是相当的,不光是数量相当,大小也相当。 可见娘娘是不偏不倚,两个阿哥是一样看待——对娘娘来说,都是庶出的,也确实是无所谓是谁生的。 送走了嬷嬷,耿文华就去看那鲁班锁,然后就笑:“这可是咱们小阿哥第一套正正经经的玩具。”以前那些玩偶是不算数的,又不能拼接什么的,只能拿着扔着玩儿。 她原先还总以为古代的小孩子,玩具应该是很贫瘠的,这么大一个儿童玩具市场等着她来开发呢。没想到,真见识了,人家这玩具,怎么说呢,可太丰富了,太锻炼手部动作精细动作,以及大脑开发了。 “回头咱们也买一套九连环。”她将那鲁班锁全拿出来,一套十八个,每一个样子都不同,拼凑的方式也不一样。她随意拿了一个最简单的——只四根木头拼凑的,抽出来一根,然后,就拼凑不回去了。 五阿哥还睡着呢,吃过午饭,随着那拉氏出宫的时候,马车一晃一晃的,他没多久就在马车上睡着了。 耿文华埋头苦干,索性她这脑子不算笨,一炷香之后,总算是给拼凑出来了。 知春过来和耿文华说悄悄话:“年庶福晋那边请了王爷过去。” 耿文华顿了顿才说道 :“大白天的,该是有正事儿。” 随即到了第二天,耿文华就知道了是什么正事儿了——年氏有了身孕了。 那拉氏靠在软枕上说的:“年庶福晋……这也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五月进门,随后王爷出京。七月回来,到现下十月份了,年氏这身孕也两个多月了。 “她自来身子弱,既然有了身孕,那就在院子里好好养着,我这里就免了她请安。”那拉氏接着说道,武氏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这可真是……她进门多少年,想要孩子都快魔怔了,硬是怀不上,人家年纪轻轻才进门,不到半年,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那拉氏说这事儿呢,主要就是通知一声,年氏有身孕了,你们平日里说话做事儿呢,避嫌点儿,本身年氏单薄,要是这肚子再出个什么事儿,不好看。 再者,府上这子嗣,确实是单薄了些,不说和别人比,就是连亲弟弟家里都比不过,十四人家好歹是两个嫡出的两个庶出的,胤禛这府上,总共三个还都是庶出的。 而且吧,这养孩子,不到六岁,你甚至都不能说你是养成了。所以,年氏这肚子里能有,那拉氏也确实是挺看重的。 说完了这事儿,接下来就是颁金节的事儿了,颁金节总共是三天的。头一天呢,该进宫的都已经进宫溜达一圈了,接下来两天,就是自己玩儿了。 “若是要出门,和嬷嬷打个招呼,叫了府里的马车,到外面走一走也行。若是不想出门,我叫了戏班子,就安置在侧院里,你们谁想听,就去听一出戏。” 那拉氏说道,这种上门的都是小戏班子,也就三五个人的那种,唱的也多是单个儿的一出,并不像是戏楼子里那种,一唱就是一整场。 怎么说呢,后院嘛,不好进男人,所以来的戏班子,必然都是女的,这唱戏呢,也分净旦末丑,缺了什么角儿,有些就没法儿唱,所以也只能是单一出的。 总共也就这么两天,不值得请大戏班子。 说完了正事儿,那拉氏就转头看四阿哥和五阿哥,又问耿文华:“下个月五阿哥也该周岁了吧?这次周岁宴……” 那拉氏沉吟了一下,四阿哥那会儿是没大办的,毕竟宫里刚废太子,京城整个气氛都不算好,府里连儿童乐园的工程都停下来了,四阿哥的周岁,也就是全府的人,一起吃了个饭,围观四阿哥抓了个周。 那拉氏的为难耿文华是知道的,再者,四阿哥那可是最后的赢家。耿文华忙笑道:“妾身知道福晋对小阿哥十分疼爱,可这周岁宴,妾身想着,不如仿照四阿哥例子来,一来呢,四阿哥是兄长,他做弟弟的,不好越过兄长去。二来呢,小孩子家家,天气也冷,若是到时候来的人多,难免会惊扰孩子,再有个着凉受冻什么的,那倒是麻烦了。” 这话一说出来,钮祜禄氏脸上也好看了,投桃报李:“虽说长幼有序,但咱们四阿哥,也是疼爱弟弟的,再者,下个月也没什么要忙的,不如咱们热闹热闹。” 废了太子康熙虽然伤心难过,但日子还是要照常过的。再者,身为皇上,一国之君,天下大事儿日日都有,谁有空整日里为废太子的事儿烦忧? 没看到了颁金节,整个京城都热闹的很,再没人提起来废太子的事儿吗?所以,四阿哥没办,是运气不太好,正巧赶上了。人家五阿哥,那是运气好,十一月份儿,能有什么大事儿? 倒不如给耿文华一个脸面,也是自己懂事得体了。 李氏也笑道:“咱们府里也好久没办过喜事儿了,倒不如趁此机会,热闹热闹。” 那拉氏脸色有些舒缓,顿了顿才说道:“也还早,这事儿日后再说吧。时候也不早,你们就各自回去吧。李侧福晋,你且留一留,二格格派人送了些东西……” 李氏忙顿住脚步,耿文华几个就没耽误,出了房门,各自往外走。 武氏拉着耿文华:“你说,我是不是该到外面拜拜佛?” 说的是这求子的事儿。 耿文华也不知道该上哪儿拜佛啊,就笑道:“你可有好地方?” 武氏就笑道:“前段时间刚打听了,听说京郊有个抱朴庵,供奉的是泰山娘娘,泰山娘娘也有送子的……功德,这两天,福晋也许了咱们出门,不如咱们两个做伴儿,往抱朴庵去一趟?” 之所以选耿文华,是因着宋氏不愿意去,钮祜禄氏一心跟着那拉氏,也定然不会随意离开府里。年氏有了身孕,人家不用求,只她自己去的话……到底是尴尬。 耿文华就得先问清楚:“京郊?哪儿?京郊可大了去了,京城外面都叫京郊呢。” “也不远,就出了城门三里地。”武氏说道,是她身边的嬷嬷亲自去打听的,说是那一片特别有名,京城里许多妇人家都去那边求子。 耿文华一听就不太想去,远,而且听着是个小地方。她倒不是看不起小地方,她要是个寻常人家妇女,就算是散散心看看景色呢,也愿意去。 可她现在这身份,大户人家庶福晋,姨娘,倒是不好随意出门了。 就是外面那铺子,也都是赵林送了账本进来,若非她跟着胤禛,她是绝不会随意上门的。 “我倒是想和你去,五阿哥现在也大了些,谁还会嫌弃孩子多不成?可我是真去不成。”耿文华就找借口推辞:“五阿哥是一刻也离不得我,总不能咱们带着他出门吧?” 武氏就没敢应了,带出去有什么事儿算谁的? “之前还去宫里……”武氏嘟囔道,耿文华就笑道:“去宫里是给娘娘请安的,娘娘那是亲祖母,能照看不到小阿哥?可现在只咱们两个,怕是到时候也不好多带人,免得引起骚乱。” 武氏就叹气:“你若是不愿意去,那我就只好自己去了。” 人家为求子,耿文华能拦着吗?只好笑道:“那你可得带足了人手,千万和福晋说一声。” 武氏就嗤笑:“这还用你交代?”大约是觉得耿文华不识好歹,被拒绝了,人家一转头就直接走了。 耿文华站在原地有些无语,钮祜禄氏就赶过来了:“被撂这儿了吧?武姐姐这性子,也得亏是咱们福晋心善,咱们府里人也少。” 这要放在别人家,谁惯她这臭毛病! 70-80 第71章 第 71 章 这花钱的事儿上,总会有…… 耿文华笑一下没接话, 武氏性情如何,和她计较,不是平白给自己找不自在吗?再者说了,福晋都没说什么呢, 她一个庶福晋跳出来, 巴巴的去教训武氏, 说你这样做事儿不行, 没人会喜欢? 搞笑呢是不是, 人家武氏会在意你喜欢不喜欢吗?人家只在意王爷会不会喜欢。 不过, 都在求子……耿文华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肚子, 历史上耿氏只生了一个五阿哥?生孩子这事儿有风险她知道, 但是风险也伴随着回报, 对一个投资人来说, 不能只能风险来判断能不能投入,得算一下这个风险和利益得失。 若是不另外生, 只一个五阿哥, 历史上确实是安全无忧的长大了,但这孩子后半辈子……也不一定就过的顺心如意了,那一系列事儿干的, 不一定是本心还是装疯卖傻。 哦, 当然, 反正他是能混一个王爷的爵位的。至于耿氏, 因为生了孩子,也少不了她的位份。 但是也就止步于此了, 五阿哥毕竟是自己养大的,他能再像是历史上的五阿哥一样,委委屈屈的去装傻吗?他若是继承不了皇位,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她能不给五阿哥找一个前程吗?若是要找前程,没有钱财人脉能行吗? 可这些东西从哪儿来呢?得她自己挣。后院女子要挣钱,也得有这个资格,简单点儿说,就是要有这个宠,尤其是在胤禛将来会更进一步的情况下……不得宠爱,那最后的结果就是困死后宫。 若是要另外生,生一个历史上不存在的孩子,会不会是违反了什么,然后,一命换一命呢?或者,干脆生了养不活呢? 耿文华心里想什么,钮祜禄氏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正在和耿文华说话:“你那儿童画也借我看看,我瞧着五阿哥挺喜欢,也不知道四阿哥会不会喜欢。” 耿文华心思一动,转头看钮祜禄氏,这个,儿童读物的市场,好像还是很大的吧? 当然这年代也有儿童读物,但怎么说呢,她一个成年人,都看的不耐烦。像是这种又有图画,又言语简单直白的,根本没有。那她能不能先将这个市场给占了? 她那玩偶必得是有个人设根基的,那正好,将这绘本结合进去。打造的好了,那就是从小伴随着长大的好伙伴了,这样一来,就算只为自己的喜好买单,那也是……很巨大的利润了。 就比如现代那些年轻人买谷子,人和人……哪怕差了三百年,这花钱的事儿上,总会有几分相同吧? 耿文华心不在焉的,钮祜禄氏也就没和她多说什么,至于那儿童画本的事儿,反正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 胤禛来玉兰院的时候,就见耿文华正在一个盆子里搅拌什么,他凑过去看了一眼,就皱眉:“这是做什么呢?” “试着做些些硬板纸。”耿文华笑道,伸手点了点五阿哥:“我给他做的绘本,纸张太柔软,他拿在手里有些捏不起来,我就想着,能不能做些硬的纸板,但是又不能太厚。” 胤禛沉吟了一下:“你会做纸?” 耿文华点点头,会啊,她关注的几个视频主,怎么说呢,都是那种做手工的。不是现代的那些手工,而是仿古的一种东西,就比如说,竹衣,染布,甚至做圆明园十二兽首。 她这人,别的优点不说,这个记性还是很好的。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儿,这个硬板纸做好了,她就打算顺便看看能不能做点儿卫生纸。现在也有厕纸,但是这个厕纸,实在是用着不太舒服。 “若是做硬板纸,你需得考虑这个水墨的浸润。”胤禛提醒道,并非是纸张摞在一起就是硬板纸了,也并非是硬度提上来了就是能用的纸张了,另外还有纸张的颜色。 耿文华眨眨眼,忽然问道:“王爷不反对我做这个?” 胤禛笑了下:“你又不是到外面惹事儿了,在自己院子里做些什么,我还能拦着不成?”人是活物,又不是摆设,再者,后院女子,若是有些小事儿做,也不会总想着争风吃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耿文华叫了嬷嬷来将水盆给端出去,然后靠着胤禛身边坐下了:“那还有个事儿,我想求王爷答应。” 胤禛看她一眼,有些蹬鼻子上脸了。 耿文华笑眯眯的,并不在意胤禛的态度:“就是我给五阿哥做的绘本,我想拿出去印刷了售卖,王爷觉得能行吗 ?” 胤禛就皱眉:“售卖?” “是,我之前想给五阿哥读书,但是找遍了府里,却没发现几本适合五阿哥看的,就是三字经这些……他也不爱看。”没画的,五阿哥就看一眼,随手扔一边去了。 “我想着,既然市面上没有这种的,那我这个,算不算独一无二?疼爱孩子的人家,是不是得给孩子买一本?”耿文华可不敢说什么传播文化之类的,她就只说自己想赚钱,心思浅白的很,胤禛一眼就能看到她脸上的得意洋洋。 虽说耿文华特意的将自己想赚钱的目的给放大了,但落在胤禛眼里,还是有些,与众不同。想到外面没有,就能将自己的东西拿出去售卖……这种赚钱的脑子,也转的挺快。 胤禛并不缺钱,佟佳氏当年留给他的银子并不是少数。再者,他也不像是八阿哥一样,总广结善缘——说句很俗气的话,你广结善缘靠的是什么呢?不就是银子开路吗?八阿哥为什么非得和九阿哥交好?或者说,九阿哥为什么非得要顶着汗阿玛的斥责,非得以阿哥之身做生意,连个正经差事都不要? 所以耿文华说赚钱,胤禛是并不放在心里的,他只皱眉,印刷书本这种事情在他看来,女子露头实在是有些不妥当。但偏偏呢,耿文华既没有出版文章,也没有出版诗集,她想卖的就是一些儿童故事。 胤禛自己也是看过那些绘本的,真的,简单直白的,都不用带着脑子去看。唯一让胤禛感觉到很不一样的就是那样巧思,小动物会穿衣服会说话。 耿文华扒着胤禛的胳膊晃来晃去:“王爷,能不能行啊?我赚钱还不是给咱们五阿哥留着吗?虽说他是王爷的儿子,将来必然是不缺钱的,但是这世上,谁人还嫌弃钱多不成?再者,一本书才能卖多少钱?” 是啊,一本书才能卖多少钱?尤其是耿文华这种专门为儿童做的书,再加上她现在还要做什么硬纸板……指不定还要赔钱。 耿文华很会撒娇,她从小问自己爸妈要零花钱,都是要撒娇的——他们给的不够花,她就得另外要嘛。 再者,撒娇能更快的实现自己的目的,她就算是为节省时间,也得好好研究一下撒娇的事儿是不是? 耿文华也是真的长的挺不错的,养的也好,白嫩嫩,水嘟嘟,仰着头,那圆溜溜的眼睛带几分润润的感觉,简直看到人心里去,让人心里觉得生了一把小刷子,刷的人心痒痒。 看胤禛低头看她,耿文华就笑眯眯的仰头,凑过去在胤禛下巴上亲一下,又在胤禛脸颊上亲一下,再在胤禛鼻子上亲一下,又在眼睛上亲一下,又往额头上亲一下,最后才是亲一下嘴巴。 胤禛不得不捉住她胳膊将她按下来:“好好坐着。” 她不,她抬起来屁股往胤禛怀里挤,身体扭成一团麻花:“爷就答应我嘛,好不好?好不好?我赚了钱,给王爷买……” 眼珠子转一转,胤禛喜欢什么来着?总不能买佛珠吧? “给王爷买玉佩!”不好耽误太久,耿文华就拽着胤禛腰带上的玉佩说道,胤禛哭笑不得:“爷不用你买,你好好坐着,好好说话。” 耿文华双手去抱着胤禛脖子:“那王爷答应了吗?” 胤禛无奈:“答应了答应了,回头爷叫个掌柜来见你,不过,需得提前说好了,若是卖不出去,你可不能哭鼻子。” 这种东西,他真不觉得有人会买。给小孩子讲故事,还用得着绘本吗?直接资治通鉴,又能启蒙,又有教育意义,不比什么乱七八糟的兔子小姐熊先生猴子捕快强多了吗? 不过,看耿文华兴致勃勃,他也就没给泼冷水,想试试就去试试吧,撞了南墙,自然也就会回头了,免得事后再唠叨是因为自己阻拦,才让她没了赚钱的路子。 被耿文华在怀里扭的有些气血上涌,胤禛将人按住:“大白天的,爷不想动你,你安分的坐着。” 瞧着胤禛脸色严肃,耿文华也就不敢闹妖了,撒娇这事儿得有个度,人家吃你这一套,你多撒娇那自然是有好处的,但人家要不吃你这一套,你再撒娇,那就要变成无理取闹了。 耿文华赶紧老老实实坐好,给胤禛端茶:“王爷润润嗓子,咱们府里那儿童乐园,什么时候能修建啊?小阿哥天天看天天看的,都盼着呢。” 胤禛抿了一口茶水才说道:“正要说这个事儿,再过三天就能竣工了,到时候你带着五阿哥去看一看。” 第72章 第 72 章 那开始啦! 三天很快的, 耿文华既没有去关注武氏出门的事儿,也没有关注年氏怀孕的事儿,她就带着五阿哥,一次次的往花园里去。等着外面那层苇帘扯开, 她和五阿哥, 总算是见到了期盼已久的儿童乐园。 滑滑梯, 秋千, 透明通道——这个是用琉璃做的, 透明度不是很高, 但用在这儿就很够用了。反正, 大致能看见小阿哥在哪儿, 不至于让人抓瞎就成了。 攀爬斜坡, 绳子吊索, 绳子滑索,绳子网兜——现代的这些东西, 那必然都是里面用钢丝编织的, 这样才不会出事儿,但大清现在的匠作水平,是达不到做出这种柔软钢丝铁丝的程度的, 再者, 万一断裂了, 这种尖锐东西也容易扎到身体里, 更会出事儿。 所以这绳子,就是用十分结实的头层牛皮, 外面再包裹一层麻绳。 小阿哥们要玩儿的时候,必得有个小太监在外面开路,但凡是哪儿有问题, 小太监都得先试探出来。而且,为了不出人命,除了滑滑梯是略高一些的,剩下的都是比较低矮的,当然,为了好玩儿,就必得加长一些。 就好像将现代的儿童乐园,给拍扁了放下来的一样。 就算是从上面掉下来,下面是柔软的草坪,也并不会出事儿。 耿文华将小阿哥放在滑滑梯的楼梯上,推着五阿哥的小屁股让他往上爬:“小阿哥,看前面。” 前面是个小太监,叫禾盛,是五阿哥出生之后,那拉氏特意给玉兰院分的,为的就是有个跑腿儿的。现在禾盛在前面爬,动作还得缓慢,免得小阿哥跟不上。 五阿哥啊啊两声,转头看耿文华,耿文华笑眯眯的催促:“上去有好玩儿的。” 他这个年纪,大部分的话都是能听得懂了,就又转头往上看,禾盛都已经快爬到顶端了,五阿哥就有些着急,啊啊了两声,试探的抬起来小脚丫,往台阶上放。 紧接着,双手就按着台阶起来,一上一下的交替着,开始往上攀爬。 小孩子的模仿力是很强的,五阿哥是聪明孩子,三两下就掌握了往上爬的诀窍,跟在禾盛后面刷刷刷的就上去了。头一次从上面滑下来,那脸色都是懵的,耿文华还以为他是吓着了,就抱过来哄:“好不好玩儿?” 五阿哥立马转身,伸手指着楼梯啊啊啊,身体也迫不及待的伸出去,很是着急的要往那边去。耿文华笑着问道:“想要再来一次?” 五阿哥就点头,挣扎着要从耿文华怀里下地,耿文华索性将他放下来,五阿哥在玉兰院没少爬行,这会儿特别熟练,蹭蹭蹭的就爬到了楼梯跟前,扶着台阶就往上爬。 禾盛赶紧抢先一步,五阿哥落在后面还生气的喊了两声,但眼看禾盛到前面了,他也就赶紧开始努力。这次从上面滑下来,他就不是一脸懵了,而是嘎嘎嘎的乐。 滑下来,不等耿文华伸手,又蹭蹭蹭的爬到楼梯那边去。 耿文华也不拦着,让知春拿了椅子来,自己坐下来喝茶,顺便看五阿哥玩耍。 知春笑道:“小阿哥真开心。” “那是,有的玩儿,谁都开心。”她自己坐滑滑梯,从上面冲下来的时候,也开心。成年人,其实和孩子的喜好也没有差太多,要不然怎么会有成人滑滑梯呢? 就是那种,飞起来的感觉,自由自在的感觉,让人着迷。 钮祜禄氏很快带着四阿哥也来了,见五阿哥玩儿的开心,四阿哥就有些忍耐不住,拍奶娘胳膊:“下来,下来。” 他现在已经会简单的说几个字了,说的最熟练的就是额娘,阿玛,然后就是下来了,总被奶娘抱着,小孩子嘛,这个阶段正是对走路好奇的时候,很乐意自己下来走的。 奶娘就赶紧看钮祜禄氏,钮祜禄氏点头:“让小阿哥和五阿哥一起玩儿去。” 人家五阿哥也金贵的很,既然耿氏能将他放上去玩儿,那四阿哥就没什么不能去的。再者,来都来了,你当着人家耿氏的面儿不放心,这是打谁的脸呢? 奶娘忙弯腰将四阿哥放在地上,四阿哥试探的走了两步,走不稳,重心一低,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不等奶娘伸手,人家两只小爪子往前一伸,变换了姿势,蹭蹭蹭的往前爬过去——爬的更快。 钮祜禄氏赶紧喊小太监:“去给小阿哥探路。” 她那边,自然也是有领路的小太监的。 前面是小太监领路,后面两个小阿哥笑起来嘎嘎的乐,小孩子就是有无穷的精力,耿文华和钮祜禄氏就是彻底丢开手了,两个人坐在一边喝茶聊天,这个说四阿哥看起来个子长高了些,那个说五阿哥最近吃的饭菜有些多了。 说着说着,就听见有杂乱的脚步声过来了,一转头,那边三阿哥带着小太监也来了。 府里之前在修建什么东西,三阿哥也是知道的,现在终于修好了,那今儿一放学就迫不及待的回来了,给那拉氏请过安,书包都来不及往自己院子里送,带着人就冲过来了。 到底是十来岁的大孩子了,也不用小太监领着,急匆匆给耿文华她们两个请安之后,就自己窜上了滑滑梯,人家不坐着滑下来,就蹲着,双手扶着两边。来回一趟,立马就开发了新玩法,在滑滑梯那一边,从下往上的冲。 耿文华都有些错愕,现代小孩子玩儿的多了,这种玩法就不算稀罕,但弘时 一下子就开发出来,也着实是,脑子很够用啊。 滑滑梯被霸占了,两个小的就去玩儿绳索通道,绳索弄的网兜,里面隔一段就铺垫一块儿木板,双手抓着两边绳子往前走,走的晃晃悠悠的,很是锻炼平衡力。 五阿哥还不行,他都不会走呢,扒着绳子站在那儿,冲着四阿哥啊啊的叫,四阿哥走的也不利索,走一下,吧唧,坐地上了,奶娘立马着急,赶紧来扶着。 耿文华看着,就忍不住建议钮祜禄氏:“也不用这样着急,摔不坏……” 钮祜禄氏不言语,耿文华就知道人家这意思了,她看来是摔不坏,但人家心疼孩子嘛,得,一个人有一个教导法子,很不用为别人家孩子操心。 她就转头看五阿哥,给五阿哥鼓劲儿:“抬脚,抬起来往前走。” 她鼓励的很是投入,冷不丁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五阿哥腿脚还软呢,不用着急走路。” 一转头,好家伙,胤禛站在前面,那拉氏站在旁边,武氏,宋氏,还有年氏,都来了呢,一群人站在边上围观五阿哥和四阿哥走绳索。 说话的是那拉氏,那拉氏是嫡母,人家也心疼孩子呢,生怕耿文华催得紧了。 耿文华和钮祜禄氏赶紧起身行礼,胤禛摆摆手,自顾自上前去看那绳索了。那拉氏笑道:“远远就听见有笑声,想着就是你带孩子出来玩儿了,这东西,果然是有意思的很。” 武氏也笑道:“看的我都想上去玩一下了。” 耿文华忙笑道:“小孩子见识少,但凡出来玩儿,什么都能玩儿的开心了,这不值当什么的,武姐姐若是想试一试,也可以,当时工匠做的时候就说了,需得称重两百公斤,免得上去的人一多,份量大了承受不住。武姐姐这身材,可有四十来公斤?” 并不瘦,清朝这一斤,是有十六两呢。武氏这四十公斤,换成现在那重量,也有一百多斤了,她个子不算矮,所以这身材是匀称有肉,玲珑凸致,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呢。 武氏略有些矜持的点点头,年氏看了武氏一眼,转头对耿文华笑道:“这东西,可要年年维护?” “是,毕竟在外面,风吹雨淋太阳晒的,为孩子们安全着想,最好是安排了隔三差五就检查维护一次。”耿文华笑着点头,这点儿事情,对雍亲王府来说,那根本算不得什么,哪怕是安排人日日检查呢,也是安排的过来的。 怎么说呢,有权有势的人,只要享受结果就成了,中间这过程,并不用事事亲为。 再者,阿哥们也有奶娘嬷嬷在陪护呢。就像是现在,弘时在滑滑梯上,他身边的太监就紧紧跟着,他到哪儿,小太监就跟到哪儿。 五阿哥和四阿哥,更是多了奶娘丫鬟,身后一群人,前面还有人等着,就是真出事儿,也出不了大事儿。 宋氏并不如何关心这个,就只站在一边看着。 胤禛还亲自上了滑滑梯,又试了攀爬斜坡,弘时很少见自家阿玛玩耍的场景,这会儿大着胆子邀请胤禛:“阿玛,咱们比赛……” 对上胤禛视线,那没说完的半句就说不出来了。李氏顿时有些惶恐:“弘时也是胡闹,王爷是长辈,怎么会陪着他胡闹?” 弘时正要丧气,就见胤禛喊道:“要开始了吗?” 弘时眼睛一亮,赶紧伸手抓住了绳索:“那开始啦!”说完,两条腿倒腾的,都快看不见影子了。 然而这种比赛怎么说呢,胤禛腿长,三步到顶,都用不着倒腾两条腿的。 第73章 第 73 章 需得尽快收拾一下。 虽然胤禛四力半这事儿, 人人都知情,但其实胤禛功夫正经不错的,身手矫捷灵敏,所以攀爬这事儿, 弘时是当真比不过胤禛的, 胤禛都站在顶端了, 弘时还在中间坠着呢。 胤禛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弘时, 然后就往周边看过去, 站得高看得远, 这站在斜坡上, 几乎能看得见府里的围墙了。 那拉氏在下面笑道:“王爷快下来吧, 弘时都快哭了, 您做阿玛的, 也不说让让孩子。” 李氏不出声,李氏素来有眼色, 弘时虽然是她生的, 但是按照规矩,那是王爷的儿子,嫡福晋也是有教导的职责的, 那人家张口说几句, 但凡不是要命的, 她都不能插手。 胤禛从斜坡另一边下来, 看一眼弘时,弘时正玩儿的开心呢, 哪儿有哭的意思?胤禛就说道:“他自己提出的比赛,那无论输赢,都该受着。” 弘时冲胤禛做个鬼脸, 胤禛顿时皱眉,弘时立马转头蹭蹭蹭的往上爬去。 胤禛深吸一口气,看那拉氏:“弘时这规矩,也该紧一紧。” 那拉氏笑道:“孩子还小呢。”再者了,男孩子嘛,也没必要非得将那规矩学的那样好。女孩子你说规规矩矩的,那传出去是好名声,但男孩子,要在外面打拼走动的,你规规矩矩的,只会被人欺负。 教导孩子,男孩子和女孩子,那是不一样的。 再者,在没有四阿哥五阿哥之前,府里就只弘时一个阿哥,她要是管的严了,别说是李氏心疼不心疼了,胤禛这当阿玛的,真不心疼吗?他嘴上不说,心里大概也是要记着的。 那拉氏又不是亲娘,她做嫡母的,严厉了,丈夫不喜,孩子疏远,侧福晋怨怼,外面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声,何必呢? 胤禛哼一声,也不再继续这话题了,只转头看四阿哥和五阿哥。 四阿哥一屁股坐在了木板上,不管嬷嬷如何催促,他都不带搭理的。五阿哥则是猴子一样,虽然站不稳,但人家爬得快啊,那嗖嗖嗖的,还要学弘爬斜坡,被弘时蹲在上面招手:“五弟快些啊,我等着你呢。” 胤禛转头看耿文华:“孩子们倒是挺喜欢的。” 耿文华笑道:“得多谢王爷和福晋一番慈心,不然这园子也修建不起来。” 胤禛不点头,那拉氏不同意,这园子当真修不起来。 李氏也高兴:“以后孩子们在府里就有玩耍的地方了。” 武氏一如既往的拆台:“也玩儿不了多久,三阿哥要天天上学呢,四阿哥和五阿哥到了三岁,也该气蒙了,到时候,哪儿有那么时间来玩儿呢。” 钮祜禄氏就很不惯着她毛病:“三阿哥是去上学了,又不是离开家不回来了,隔三差五的总要回来呢。再者,四阿哥和五阿哥就算是启蒙了,难不成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就不离开书房了吗?小孩子爱玩儿是天性,咱们府里有个能玩儿的地方,孩子们也高兴,咱们做长辈的,看着孩子高兴,自己不也高兴吗?” 这话说的就很对了 ,为人父母,不就是看着孩子高兴,自己也才高兴吗? 胤禛压根不搭理这后面两个女人絮絮叨叨的,只带着苏培盛往另一边走去。那拉氏陪着,耿文华也就没动身了,她只关注着五阿哥那边,见五阿哥一身脑袋,要去啃那攀爬墙上的钉子,她就赶紧起身:“哎呀,五阿哥,那可不能吃。” 弘时个熊孩子,感激探头来看,然后哈哈笑:“五弟要吃钉子吗?他是不是傻?” 李氏赶紧看一眼耿文华,确定人没生气,就一巴掌拍在弘时后背上:“胡说什么呢,五阿哥才是聪明孩子呢,那傻的连张嘴都不会呢,聪明孩子,才会想试探一下能不能吃。小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你小时候,也是逮着什么都想尝一尝,路上捡个石头你都得舔一口有没有味道。” 弘时到底大了些,顿时尴尬:“额娘您看您,就不能不说吗?” 李氏冷笑:“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呢?那你还笑话人家五阿哥。” “好了好了,五弟,我给你赔罪了,我不该笑话你的。”弘时妆模作样的给五阿哥道歉,其实他明白李氏的意思,说是给五阿哥道歉呢,那眼睛还在偷偷看耿文华呢。 他又不是五六岁狗屁不懂的年纪,再说,又是在宫里读书的,那能看不懂个眉高眼低吗? 耿文华就拦着李氏:“小孩子嘛,李姐姐可不要再斥责三阿哥。三阿哥也是看 着弟弟好玩儿对不对?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本身就好玩儿,我看见他胡乱吃东西,我也笑呢。” 确实不是大事儿,五阿哥又听不懂对不对?她要是非得上纲上线,三阿哥是要被胤禛训斥一顿的,但胤禛心里就会觉得耿文华护着五阿哥对了?不会,人家还会觉得耿文华事儿多,兄弟不和就是她这样挑拨的。 大的到底是有更多的相处情分在,小的就是再可爱,那也是狗屁不懂的年纪。 三阿哥见耿文华脸上没什么恼怒,又偷摸摸看一看胤禛和那拉氏,见他们都没留意到这边,就干脆转身往秋千那边去了。 本来一群人正高兴呢,外面就有人传话,说是十四阿哥来了。 胤禛皱了皱眉,就带着苏培盛往前院去了。胤禛一走,那拉氏也就跟着走了。宋氏本就不耐烦在园子里呆着,顺势也跟着走了。 年氏怀着身孕呢,也不好在外面多待,转眼这儿童乐园就只剩下武氏,钮祜禄氏,还有耿文华,以及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了。 三个大人重新落座,该喝茶喝茶,该吃点心吃点心。 武氏就说起来自己之前去上香的事儿:“给了些符纸,说是让烧成灰伴水喝掉,我只是没怀孕,又不是脑子有问题,这东西我能喝吗?东西带回来了,现下都还在屋子里放着呢。” 她是隐瞒身份去的,那庵堂的人大概只觉得她是有钱人,真要知道她身份,定然是不会给她这些符纸的——怕被雍亲王给一锅端了。 上面的人不管信佛还是信道,但对于下面这些借着佛道装神弄鬼的,还是很厌恶,坚决不许的。 钮祜禄氏就说道:“不喝是好的,我倒是有个建议,我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如何?” 武氏忙点头:“你说。” “这怀孕呢,总归还是得身体好,你不若求福晋出面请个太医来,好好的调养一番身体。”钮祜禄氏说道,武氏摆手:“我这身体,一点儿毛病也没有,调理也是白说,再者,你看人家年氏,也说是身体不好呢,结果,这进门就怀孕……” 钮祜禄氏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我诚心诚意给你出主意,你就算是觉得不太好,你自己心里憋着啊,你这当面驳回,就有点儿不给人面子了啊。 钮祜禄氏端着茶杯喝茶去了,武氏说半天,没人应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顿时脸色不好:“你们也是瞧不起我是不是?” 耿文华啊了一声,转头,有些迷茫:“武姐姐说什么了?对不住,刚才没听见,光顾着看五阿哥了呢,那小腿儿倒腾的快,我生怕奶娘跟不上。” 武氏一言不发,起身走人。 耿文华更惊讶呢:“这是怎么了?武姐姐,您要回啊?不再玩会儿了?我还说咱们一会儿一起荡秋千呢。” 武氏越走越快,将耿文华的话甩到身后。 钮祜禄氏噗嗤一声笑出来,耿文华诧异:“武姐姐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我说错话了?可我这寻思,我也没说什么啊。” 钮祜禄氏伸手点了点:“你个促狭鬼。” 耿文华脸上还是迷茫不解,钮祜禄氏也不解释,装作不经意的提起来宫里:“你没去,实在是可惜了,那永和宫里的摆设,看的我眼花缭乱的,我们还跟着娘娘一起去了漱芳斋,戏台子上唱的是西王母过寿的故事。” 漱芳斋是宫里的戏台子,逢年过节,宫里唱戏杂耍,都是在漱芳斋。 现如今呢,宫里没了太后,太子妃……随着太子被废,这宫里呢,就是四妃掌管宫务了,德妃素来是小心谨慎的性子,人也不张扬,但该有的场面还是得有的。 儿媳带着人进宫请安,那就将人带在身边,给撑起来脸面。 钮祜禄氏虽然位份不高,但毕竟是四阿哥生母嘛,再者,钮祜禄氏的阿玛官职不算高,可钮祜禄家,那可是大家族,所以呢,带了也就不少带着一个人了,都带去。 钮祜禄氏也算是跟着开了眼界了,宫里甚至还专门准备了地方比武呢,满八旗的子孙,摔跤,皇上带着人在上面看,赢了的,都有赏赐。 耿文华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然后就听见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再一转头,是个小太监,来传话的:“十四阿哥到后面来了 ,听说了咱们府上的儿童乐园,要过来看看。” 提前通知女眷,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需得尽快收拾一下。 第74章 第 74 章 苏培盛,磨墨。 胤禛府上动土的事儿并不是什么秘密, 稍微用点儿心思就能打听到。但是吧,就老四这种性子,古板严肃,你说他是在府里给孩子们搞什么乐园?那这就没人信了, 指不定是借着修园子的借口, 搞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儿呢, 于是, 老十四是第一个上门打听的。 耿文华和钮祜禄氏在这儿呆着就不合适了, 远远看见十四阿哥过来, 忙行礼, 然后就带着下人回去了, 至于四阿哥和五阿哥, 那是这府里的小主子, 又是十四的亲侄子,还担心十四会将孩子给怎么了不成? 就是心里真的担心, 那面上也是不能露的, 钮祜禄氏向来是个大嘴巴,有什么事儿说什么事儿,在耿文华面前从不遮遮掩掩的, 这会儿也半句不提将孩子落下之类的话, 只说道:“府里有这么个好东西, 怕是日后孩子来往也多。” “多点儿好啊, 热闹。”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又岔开话题:“前段时间五阿哥有些闹肚子, 我正要去厨房交代一声,要点儿姜末来,你可要一起去?” 弄了姜末用铁锅炒, 干炒,然后用纱布或者棉布给包裹好,别直接落在皮肤上,免得烫伤,就放在小孩子的肚子上,后背心,还有脚底板。 毕竟十月了,天气也有些凉爽了。大人不觉得如何,但小孩子多是会着凉的。敷一敷也是有好处的,还能避免上火。 钮祜禄氏摇头:“先不用,四阿哥最近大了些,有些不老实,不愿意让绑着东西。” 说几句闲话,人也就到了门口,各自分别。 耿文华将前段时间弄好的纸都搬出来——这是最后一道程序了,需得阴干。知春也在一边帮忙,院子里丫鬟婆子,都忙活活的。 十四那边,进了园子就看见弘时正玩着呢,弘时是个热情的,连亲阿玛都能招呼一声比试一番,遇上十四这么个不太摆架子的,也热情:“十四叔,咱们俩来比一下?” 比就比,十四当即将衣摆给撩起来塞在腰带里,然后,三两下就上去了。这边上去,他也没和弘时显摆,而是一转头,看见了更好玩儿的——绳索,那斜坡上还有个杆子,杆子上面拴着有绳子,抓着绳索往上爬,这次脚底下就没有可以蹬的东西了,就是光滑的,想要爬上去,还真的要费点儿功夫。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斜坡全是杆子,抓着杆子往上爬。 再有就是抓着横杆从这边跳到那边的,地上的横木,踩着晃晃悠悠,需得费劲才能保持住平衡。 好些花样,十四一个个的玩儿过去,冲赶过来的胤禛挑眉:“四哥,这东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还挺好玩儿。” 他是习武之人,自然是能看出些门道来,小孩儿若是从小玩这些,先不说练不练出来个什么,至少这身体是能得到锻炼了。 胤禛皱了皱眉,招呼他:“也别总顾着玩儿,你今儿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十四笑嘻嘻的:“就是想看看你这儿童乐园,还真挺有意思,你说,我在我府上也弄个这东西,怎么样?” “你愿意弄就弄。”胤禛说道,顿了顿,交代:“这东西也需得时常检查,孩子们玩儿的时候需要有人看护。” 十四从滑滑梯上下来,走下来的,那短短几步,也犯不着他蹲着滑下来,再者,形象也不好。 他走到胤禛跟前:“这东西需得多少银子才能造出来?” 胤禛伸手:“一万两银子足以,看着功夫多,实际上这些木材,麻绳,皮绳,却并不如何值钱。”还有那沙坑,京城有护城河,也有河沙,河沙虽然粗 糙,但小孩子玩耍的话还是可以的。 府里的这些,就是河沙,买来之后又仔细用水洗了,这才填充到沙坑里面的,很是费了一番功夫,但也没办法,自家两个孩子年幼,不得不多留意这方面的东西。 一万两银子不算多,十四摸了摸下巴,这个他也是能掏得起的。但是,他有别的烦恼,他家孩子多,嫡出的庶出的,这要是一起玩儿,怕不是脑子都要打出来了。 老四府上倒是没这个担忧,一来都是庶出的,二来弘时年纪也大了,不至于和两个奶娃过不去。这剩下两个奶娃,年龄相当,一起玩儿还差不多,打架这种事儿,就算有,大约也不会闹太大。 十四不说话,胤禛就问道:“要不要图纸?” 十四摆摆手:“先不用了,若是要弄这个,府里还得腾地方……” 他家里也没那么大的地方。 这么说吧,胤禛是亲王爵位,他的府邸是可以占地六十多亩的,往下是郡王,那府邸能有四十亩就不错了。再往下是贝勒,贝子——到这份儿上,别说是什么皇子阿哥了,这身份不管用了,你有爵位,那这府邸就必得按照规矩来。 十四一个贝子,他那府邸总共也才二十多亩。府邸小不说,人还多,嫡福晋侧福晋庶福晋的,他那后院,花园小的一眼就能看完了。 所以真要是弄一个这么大的乐园,不行,没地方,腾挪不开。 这样一想,十四就觉得,胤禛这话有点儿阴阳怪气了,自家什么爵位,他又不是不知道。 十四就哼一声:“比不得四哥你,得汗阿玛看重,堂堂亲王,这府邸大,自然是想修建什么就修建什么了。” 胤禛有些莫名其妙,你自己府里地方不够大,这是能怨我的事儿吗? 他一甩袖子打算走人了,和十四说话,那真有些多余。 十四站在原地气哼哼了一会儿,赶紧追:“四哥,有事儿问你呢。之前我说我想去西山大营,这事儿,你看到底如何。” 胤禛没说话,十四跟在后面叽叽歪歪,一会儿是兵部那边的事儿,一会儿是军营的事儿,一会儿又絮叨太子被废,现如今朝上有些乱七八糟。 胤禛充耳不闻,回到了书房,这才打断了十四的絮叨:“这事儿我并不是很赞成,青海那边现下刚起战事,你若是去,是以什么身份?” 将军的话,十四年轻,并无带兵经验。 小卒的话,十四又得用多少年才能出头呢?再者,宫里娘娘岂能放心? 十四就皱眉:“小卒又如何?我就不信我没有出头之日,你也少看不起人。至于宫里娘娘……” 他沉默了片刻,他若是要去,宫里娘娘定然是不会拦着的,他十四不光是娘娘的儿子,还是皇上的儿子,皇上的儿子要为皇上分忧,谁能拦着?后宫女眷,不光是对于皇子阿哥还是对于公主格格,都只有生养的职责,并不能插手教养的事儿。 娘娘能问一句十四今儿吃了什么,却不能问十四今儿做了什么。 尤其是这差事上,不光是不能伸手,连问都不能问。当年先帝在后宫和前宫之间竖起来的后宫不得干政的牌子,可还在呢,谁敢冒这风险,来问阿哥们的差事? 所以娘娘的阻拦并不是事儿,只要十四能得了这机会,他就能去。 可问题是现在这机会,他得不到。胤禛之前他说年轻没经验,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因着太子被废,现下朝堂上各方势力,谁不想往兵权上伸伸手呢? 老三是个文人,他若是想要登基,必得手里有兵马。 老四……十四看一眼面前的人,垂下眼帘,他若是没心思,那年羹尧又如何去了绿营中?再就是老八,老八也着急呢,之前老大刚被圈禁的时候,都不见老八去探望,现如今,也偷偷的往老大府上去了几次了。 当然这消息,十四并不会和老四提,他只说道:“我若是荣耀加身,能得个爵位,宫里娘娘才高兴呢。你就说,你帮不帮我吧。” 胤禛皱眉:“我并无办法。” 十四脸色就变了变,豁然起身:“什么亲兄弟,你这个人就是性子独,半点儿看不得我好!既如此,我也犯不着来求你!” 说完转身就走,胤禛坐在原地,连起身都没有,瞧着十四走远,这才微微叹口气,十四只想着伸手要兵权,怎么就不想想,汗阿玛愿不愿意给呢? 现如今这局势,太子被废,十四难道还看不明白吗?这世上东西,只有汗阿玛愿意给,不愿意给。做儿子的,却是不能伸手要。 他沉默片刻才叫道:“苏培盛,磨墨。” 苏培盛忙进来伺候,胤禛拿着笔写了一封信,交给了侍卫送出去。随后又换了衣服起身,出门去了。 去了哪儿,谁也不知道,反正耿文华是不敢打听的。 她到了晚上,正对着那一堆的纸板皱眉呢,阴干是阴干了,但是做成的东西,却是不太合她的心意的,和她之前预估的,有很大的不同。 她想象中,这纸板就算是没有那么光滑,也该是适合写字画画的。结果呢,这纸板的颜色暗沉的很,而且,面上十分粗糙,若是写字,墨水立马会散开,根本不成型。 不能写字也还能做别的,她现在就在思考这纸,到底能派上个什么用场呢。反正最常见的两个,一个写字画画,一个厕纸,已经被排除掉了。 第75章 第 75 章 全都得考虑周全了。…… 一边想着, 手里一边无意识的捏了一张纸叠起来,等叠完了顺手一扔,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事儿。就刚刚吧,叠了一个纸飞机。 纸飞机这东西, 人人都会, 幼儿园小朋友都要学的。什么圆形翅膀的, 尖尖翅膀的, 平平翅膀的, 耿文华全会。这会儿看看地上落着的, 干脆又伸手拿过来两张纸, 继续叠。 叠完了, 哈口气, 扔出去, 五阿哥顿时在旁边嘎嘎笑——天黑了,十四贝子早回去了, 五阿哥也被送回到玉兰院了。 知春捡起来地上的纸飞机给五阿哥, 五阿哥自己奋力一扔,飞机在空中晃悠两下,这才落到地面上。 胤禛正好进门, 瞧着这东西就有些诧异:“这是什么?” “纸……飞鸟?”耿文华眨眨眼, 面不改色的给纸飞机改名字。胤禛伸手拿起来, 耿文华忙伸手:“这样玩儿的, 要平平的扔出去,手上要有点儿巧劲儿, 不然就往下栽了。” 她捏着胤禛手腕,胤禛顺着她的力道给扔出去,纸飞机又是晃荡了两下落下来。胤禛挑眉:“比风筝简单些, 给孩子们玩儿倒是还行,这就是你新做出来的纸张?” 耿文华点点头,笑眯眯的,一点儿没有失败的阴霾:“虽说不能写字画画,但是用来叠东西也挺好的,你看,我还会叠小船。” 小船,扇子,宝塔,她也都会。就大学那会儿,上课没事干,手机又不能拿着——上课前都必须上交的,所以课堂上走神闲着没事儿干的时候,就拿纸巾叠东西玩儿。 纸巾还柔软呢,难度更高,现在换硬度比较大的纸,叠起来更轻松,小青蛙她都会,还会叠千纸鹤,这个千纸鹤,那就更不用了,基本属于女生必备技能了。 耿文华兴致勃勃的,一边叠一边给胤禛介绍,她只顾着自己手上的活儿,一点儿也没发现,旁边坐着的胤禛,眼神逐渐有些幽暗起来。 说起来,耿文华的出身确实是不算贵重。但毕竟是要进府的人,胤禛不可能是半点儿不打听的,就算是他不打听,福晋也是会派人打听了解一番的。 听说耿文华,素有才名,可府里这个,虽说也会写东西画画什么的,但是这个才名,和大众普遍所认知中的才华,好像 略有不同。 又听说耿文华善骑射,可府里这个,从没提过骑马这种事儿,当然,庶福晋安分守己,这也不算是很……不能理解。 可到底,还是觉得略有些违和。 难不成,这才名,也是耿家包装出来的? 胤禛不动声色的拿起来桌子上的千纸鹤抽动了一下尾巴:“这些你从哪儿学的?” 耿文华面上半点儿变化没有,转头看着胤禛,眼神真诚带着几分亮晶晶:“看书啊,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 胤禛笑了一下:“颠三倒四。” 这话原本是宋朝宋真宗的一首劝学诗,被耿文华这样掐头去尾的颠倒顺序一说,好好的一首诗,忽然就变得非常俗气。 耿文华挑眉:“我读书自来只求理解其中意思,至于原句如何,我却不如何记得的。” 也免得胤禛来考察她功课,她高中大学学的那些文言文,早还给老师了。 说着话,将手边的东西一股脑的推给胤禛:“送给王爷了,礼轻情意重,这好歹也是妾身一点点儿折出来的,王爷可千万别嫌弃。” 胤禛就忍不住无语了一下,拿这些东西送人……可真是没诚意。 他往后靠了一下,问耿文华:“园子里的东西,你看还有要修改填充的吗?” 耿文华摇头:“暂且没有,等日后想到了再说。王爷,咱们五阿哥到现在还没个正经名字呢,您看是不是也该给小阿哥取名了?” 胤禛沉吟了一下:“也快一岁了……” 并非是他对孩子取名这事儿不上心,而是他子嗣艰难,就打算根据民间习俗,暂且不取名字,这样一来,孩子就容易立住——当然,这也是无稽之谈,神神鬼鬼的东西。但对于一个子嗣稀薄的当爹的男人来说,不管有用没有,都是一个法子。所以,府里的四阿哥五阿哥,就一直到现在,也没大名。 这名字的事儿,还要先去问问钦天监,那边将合适的字儿给选出来,然后再求了汗阿玛给圈一个。 胤禛心里想着,就抬手拍了拍耿文华的肩膀:“不用着急。” 耿文华笑眯眯的:“妾身不着急,只是想着咱们府里估计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若是小阿哥连名字也没有,到时候怕是要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 “怎么就要热闹起来了?”胤禛微微皱眉,耿文华笑道:“十四爷今儿都来看这儿童乐园了,想必阿哥爷们都是很好奇的,爷不如请了弟弟们都来看一看,也免得他们心里痒痒,只自己在外面打听。” 胤禛微微挑了一下眉,看耿文华,耿文华伸手摸一下自己脸颊:“可是我说错了?” “没说错,也该请他们来玩一玩。”胤禛笑着点头,他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儿,也多亏了耿文华这一句提醒。 第二天早朝之后,他特意到乾清宫去了康熙,康熙这段时间因着废太子的事儿,有些吃不好喝不好,脸色比较差,听说胤禛求见 ,就点了头。胤禛进门老老实实请安行礼,落座之后才说道:“儿臣今儿有事情想求汗阿玛。” 康熙都忍不住诧异了,他家老四儿子,那性子自来倔强,少有听他说求这个字的。 “什么事儿?”康熙问道,胤禛笑道:“一个是求汗阿玛给家里两个小阿哥取名,四阿哥已经一岁了,五阿哥也快了。” 康熙点头:“好,这事儿朕心里有数了。” “还有一件事儿,儿臣想带了弟弟们到我府里玩上一天。”胤禛也没绕圈子,他性子就是如此,耿直,在康熙面前说话也直白的很:“府里之前动工,弄了个儿童乐园,本是想着让四阿哥和五阿哥玩儿的,可昨儿弘时放学回来也玩儿的开心,十四去了一趟,也觉得好,儿臣就想着,干脆带了弟弟们都去玩一玩。整日在宫里,也少有个能散心撒野的时候,就当是放假一天,还请汗阿玛恩准。” 康熙有些好奇:“儿童乐园?” 胤禛做好了准备才来的,就将图纸给拿出来:“府里耿氏弄的图纸,她素来喜欢带着孩子外面玩耍,她常说,孩子就像是那小树苗,也要晒晒太阳,经一下风雨,这才能长成大树。可府里就那么大点儿地方,花花草草看得多了,小阿哥就有些不稀罕了。所以她就弄了这图纸,有个玩耍的东西,小阿哥就更愿意出门了。” 康熙低头看那图纸,那图纸是标准的工程图,耿文华虽然没学过建筑学,但是她家大哥是做这一行的,家里经常有图纸这些东西,她看的多了,弄出来的也能糊弄糊弄人。 这种画法,康熙还是很惊奇的:“倒是十分有意思,让人心里一下子就有了具体轮廓。既如此,那朕让人到上书房说一声,你明天带了他们出宫去吧。” 虽说儿子多了,下面的儿子们,他就不像是对待上面几个一样,十分耐心,天天过问功课了,但那也毕竟是亲儿子,康熙也是盼着他们好的,眼瞧着皇位和下面这些无缘了,那他们想松快松快,也不是不行。 胤禛忙起身谢恩,说完了闲事儿,瞧着康熙没别的事儿要问了,就赶紧告退——朝堂上的事儿,现在是只有康熙吩咐的,没有胤禛主动过问的。 不然,康熙就得怀疑他是想伸手要权利了。 出了乾清宫,胤禛又去永和宫请安。娘娘一如既往的冷淡,等他行了礼,问了家里如何,就打发了他回去。 胤禛回到府里直接去了石榴院,交代了那拉氏要招待小阿哥们的事儿。那拉氏很是有些诧异,就自家王爷这冷淡性子,众兄弟里面,除了十三是常来往的,可自打一废太子之后,十三连府门都出不来,于是自家这大门,也就十四偶尔会进了。 可现在,王爷说要请弟弟们来玩儿,还是宫里没建府的弟弟们? 不管心里如何诧异,那拉氏还是赶紧吩咐下去了,那来的不是弟弟,那都是金贵的阿哥爷,正正经经的皇子龙孙,怠慢不得的。 吃的喝的用的,还有玩累了要休息的,再有净房,全都得考虑周全了。 那拉氏连夜吩咐嬷嬷们办事儿,胤禛在旁边守着,倒也没出石榴院,总得将福晋的脸面给了才行。 到了第二天,那是天一亮,府里就开始热闹了,宫里的阿哥们,那是真的惨,自打开始到上书房读书,一年到头也就三天的假期——大年初一,皇上生辰,以及中秋节。 连颁金节这样的大节日,他们都得先做完功课才能出来玩儿。所以,别说是来冷面王四哥府里了,哪怕是让他们去被圈禁的老大府上,他们也兴奋。 耿文华一早起来就听见外面有吵吵嚷嚷的声音,问了知春才知道,府里一早就多了许多人,都是宫里出来的小阿哥们,现下正在儿童乐园那边玩儿呢。 她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胤禛的意思,一个是这儿童乐园,你藏也是藏不住的,这么大的动工,肯定有人和十四一样,想打听打听情况的。既然打听了,人家不得好奇一下?与其等着人暗戳戳的问,倒不如摊开了放在大家面前。 再者呢,谁都知道胤禛是个冷硬的性子,性子冷硬代表什么?代表和兄弟们,不一定处得来。康熙不管在太子的事儿上是个什么态度,他是个好父亲,哪怕心里再恼恨,他也不过是圈禁了老大老二,可该有的却一样没少,甚至府里的吃穿用度,他也时时盯着内务府问了。 这样的好父亲,他选择继承人的时候,是会选择那种冷硬的连亲兄弟都容不下的人吗?胤禛就是有再多的优点,只这一条,容不下兄弟们,康熙就不能放心。毕竟,他二十多个儿子呢,虽说后面这些小的,他不见得是一个个的关心询问了,但 也绝没有说就一点儿不在乎了。 否则,当初十八没的时候,他怎么就迁怒到太子身上去了呢? 当然,一废太子肯定也不是因为十八。但十八死了,康熙是觉得自己看清楚了太子,冷酷无情,残暴自私,这样的太子,他会不会因为皇位,没亲生的父亲也不放在眼里呢?正巧又出了太子窥伺的事儿,康熙又惊又怕,这才下定了决心,要废了太子的。 之后冷静下了,自然也就后悔了。所以,才有了复立太子的事儿。 胤禛……不能说对皇位一点儿心思也没有,就是有,所以他需得揣摩康熙的心思,需得将自己的短板给填补上。他性子冷硬,不代表他心里没兄弟。 虽说大的那些可能会相处不来,但疼爱幼弟,这总是没错的。 耿文华将这些想法在心里转一转,也就扔开不管了,反正夺嫡这种事儿她是掺和不上的,想一想,她义正言辞的去找胤禛,告诉他,你必须得这样这样做,才能得到皇位——啧,不敢想。 再者,既然明知道结局,你还去发挥你自己的“聪明才智”,这不是添乱吗?她耿文华又不是傻子,只要胤禛一天没做皇帝,她就只能是雍亲王府的一个小小的庶福晋。 等胤禛登基做了皇帝了,她……嗯,也不过是后宫一个小小的妃嫔。人嘛,活着不好吗?若是活着还能悄默默的做点儿什么,那就两全其美了。 不是说,非得一脑袋撞死在南墙上,才能体现你“怒其不争”的心的。 所以她梳洗之后,就笑眯眯的抱着五阿哥:“走了,去给你嫡额娘请安了,今儿府里来了许多人,都是你叔叔们,你等会儿可有许多人一起玩儿了。” 五阿哥半懂不懂,伸手抓耿文华头上的流苏,被耿文华拦住之后也不生气,转头往门口看,伸手点点点的。 耿文华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五阿哥说话:“早上吃饱了没有?要不要尿尿啊?可别等会儿走一半了,你想起来尿了,额娘的衣服可是新做的。” 走到石榴院,丫鬟进去通报了,她被带进去,就见胤禛也在,她忙蹲下来行礼。 胤禛就冲她招招手:“将五阿哥抱过来。” 耿文华忙送过去,在福晋跟前呢,肯定不能像是在玉兰院那样了,所以得离着远这点儿,态度恭顺些。那拉氏就笑道:“可抱好了,别摔着我们五阿哥了。” 胤禛让五阿哥坐在自己腿上,转头和那拉氏说话:“咱们五阿哥有名字了,早上汗阿玛让人送了字条过来,日后,咱们五阿哥,就叫弘昼了。” 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康熙自然也就没下旨,只让梁九功送来了纸条。 那拉氏喊了两声:“弘昼,弘昼,这倒是个好名字。那四阿哥呢?” 四阿哥叫弘历,曆,弘曆。 耿文华赶紧谢恩,胤禛冲她摆摆手,又和那拉氏说道:“今儿这午饭,是如何准备的?” 那拉氏笑道:“特意和厨房说,多准备了些酸甜口味的,我想着,到底都是些孩子们,怕是更喜欢酸甜口味的。再者,也准备了点心,茶水,果子。” 那拉氏的安排是很妥当的,尤其是想到这个岁数的男孩子都能吃,光是米饭,她就让人准备了三大锅。 胤禛一一听着,并不曾反驳,他今儿是不用进宫的,只在府里支应着。但是,你要让他一个三十多的人,还去儿童乐园陪着小孩子玩儿,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等着众人来请过安,将四阿哥五阿哥的名字给宣布了,他也就起身往前面书房去了。 那拉氏又叫钮祜禄氏和耿文华:“今儿人多,四阿哥和五阿哥,你们且先不要放到园子里去,免得人多惊扰了。” 钮祜禄氏忙应了下来,耿文华也没敢不应,等散了,两个人就又一起回去。钮祜禄氏说起来四阿哥的名字:“以后就得叫名字了,弘历阿哥,弘历,这是弟弟弘昼。” 四阿哥和五阿哥对自己的名字,根本没反应,喊弘历弘昼,他们都不带搭理的。 钮祜禄氏就笑道:“日后得多喊喊。” 下人是不敢喊的,自家做额娘的要还是不喊,估计孩子长大都不清楚自己叫什么名字。 正说着话,就听见儿童乐园那边传来很大的声音,五阿哥都哆嗦了一下,耿文华赶紧拍他后背:“没事儿,是叔叔们在玩儿呢。” 那声音听着就是高兴的。 四阿哥最近可能是在学走路,不耐烦被抱着,就挣扎着要下来,钮祜禄氏索性就先带他回去了——在自家院子里学走路更安全些,那院子里她都让人给布置好了,绝不会有尖锐的东西。 耿文华带了五阿哥回自家院子,让人将五阿哥的凉席给拿出来摆放在地上,现下天气凉快了,凉席上也得铺上垫子了,然后将鲁班锁都拿出来,摆放在上面,任由他玩耍。 那东西比较难拼凑,五阿哥玩了一会儿就有些不太耐烦,随手扔到一边去,蹭蹭蹭的从垫子上爬到耿文华身边,扒着耿文华的膝盖站起来,伸手往外面指,这是想出去的意思。 耿文华将他拎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出去是不行的,今儿外面天气不好,刮风呢,你听,呼呼呼的,是不是很可怕啊?” 五阿哥眨眨眼,什么呼呼呼的,他怎么没听见?他伸手捏一捏自己的耳朵,那小机灵样子,逗的耿文华忍不住哈哈笑,捏一下他脸颊:“你是说你没听见是不是?你没听见是因为没从你耳边过啊,但是额娘听见了,从额娘的耳边过来了。” 不等五阿哥反应,她就拿起来书:“额娘给你念书听?” 里面也是有插画的,是耿文华自己一手完成的,故事倒是不用费心,一页上就那么两句话,但是插图是很费了一番心思的。 毕竟这东西,只适合三岁之前的小朋友看,等过了三岁,就该上比较复杂的了,想必五阿哥这种皇家小孩儿,胤禛的儿子,到时候得换资治通鉴之类的书籍了。 所以,绘本这东西,就得往颜色艳丽,图像卡通,能吸引得住他们的注意力这方面努力才行。 “这是小猴子,小猴子在做什么呢?啊,尿尿,尿尿要怎么做呢?”耿文华就给小阿哥指着图画看,奶娘就在一边听着就很不解了,小阿哥现在年岁小呢,学这个有什么用呢? 皇家的小阿哥,到了五六岁,被奶娘抱着尿尿拉屎的,那多了去了,庶福晋这是打算让自家小阿哥,一岁就学自己尿尿啊?那马桶,他上得去吗? 耿文华也想到了这问题呢,一边和知春说话:“之前让你找工匠,可找到合适的了?我想让他做些小家具呢,小桌子,小凳子,小马桶。” 配套的,全给小阿哥用。 这倒是不难理解,有钱人家,谁不给自家小孩儿打一套小家具?但知春也有些犯难:“得好一段时间才能打出来,需得打磨抛光,不然怕有毛刺,至少三个月。” “无妨,三个月就三个月,对了,还需得另外打造一些东西。”耿文华看见鲁班锁了,就赶紧接着说道:“华容道也打造两套,还有就是七巧板。” 知春啊了一声,对七巧板这个词儿,有些不太懂。 耿文华就将五阿哥放在地上,转头在纸上写写画画,这东西,有立体的,也有平面的。立体的暂且是用不上的,平面的就能用了。 “不同的形状用不同颜色的木料。”耿文华交代道,知春忙应了下来。 小阿哥就见额娘不给自己读书了,就不高兴,拽着耿文华的裤子啊了两声,等不耐烦了,就喊:“额额!额额!” 知春比耿文华更激动:“小阿哥是会喊额娘了吗?小阿哥,来,叫额娘,这是额娘,额娘~” 第76章 第 76 章 耿氏,你也跟上。…… 七巧板这些东西简单, 只两天功夫,知春就从外面带回来一套,打磨的十分精细,别说是毛刺了, 摸着都是光滑的, 连点儿木纹都没有。 耿文华拿这些东西教小阿哥玩儿, 但怎么说呢, 年纪小, 小阿哥拿着只会摞高高, 就跟搭积木一样, 几个木板子一块块儿往上放。 耿文华瞧着, 顿时就又来了主意, 积木这东西, 也可以搞一搞啊。 反正她自己有钱,小阿哥那也是金贵出身呢, 别的不说了, 弄点儿木头玩儿总不算什么大事儿吧?于是再叫了知春去找木匠,做简单的积木,就四颗粒的, 六颗粒的, 八颗粒的, 拐弯儿的, 带斜角的。 这东西,不光是小孩子玩儿, 她也玩儿的,当年她家里,有好几套的积木的, 那会儿流行古风嘛,有紫禁城的积木,有城墙的积木,乱七八糟的,她得空了就一个人在那儿拼,这东西,她是很有几分经验的,所以仿造还是很简单的。 当然了,小孩子嘛,手小,所以这积木就得做的稍微大一点儿。 她也不小气,做好了就让人给三阿哥四阿哥也各自送了一套,又将图纸给赵林送过去——不管这东西能卖出去多少,那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对不对? 胤禛来的时候,她就和胤禛商量:“说到底,这些都是给小孩子玩儿的玩具,我就想着,是不是和玩偶分开来卖,让赵林将旁边的铺子打听打听,看能不能买下来,实在是不能买,那就租下来……” 她一个庶福晋,手里本来就没什么产业,现在有的就只是当初因为这口罩,胤禛和那拉氏给的赏赐。她若是想要在外面再置办产业呢,就需得和胤禛,还有那拉氏,先提前说一声。 当然 ,不说也行,但日后胤禛和那拉氏知道了,心里必然是有想法的。 耿文华就觉得,事无不可对人言,她做生意赚钱,又不是去行贿受贿了对不对? “我这日子呢,都是围绕着五阿哥转的,我也想将这些东西都留存下来,日后五阿哥长大了,只去那铺子里看一看,就知道我对他的爱了。”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伸手摸一摸五阿哥脑袋,五阿哥不听,只从耿文华怀里探出来身体,使劲儿往桌子上伸手,那上面放着他的七巧板呢。 胤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伸手拿过来拨弄了几下,随即就挑眉:“这东西做到的倒是有几分意思,你懂几何?” 几何这个词儿,是康熙前两年定义的,康熙是个好学之人,又素来有精神,国事很是繁忙了,他也总要抽空看书学习,先是格物,然后是外语,尤其是算学,康熙更是十分钻研。 钻研的深了,就对算学的分类提出了定义。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赶紧摇头:“几何?妾身倒是没听过的,这叫几何吗?妾身之前只是因着五阿哥总撕纸,这才想着,要不然弄个木头的,这样他有的玩儿,也不会浪费纸张了。” 胤禛看她一眼,也不知道相信没有,耿文华不问,只靠着胤禛胳膊撒娇:“王爷,妾身这开铺子的事情,您觉得如何?这铺子要是能开,您看叫什么名字?” 胤禛沉吟了一下:“你那铺子的隔壁是个布庄,回头我让人打听一下,将铺子给你放在名下。至于名字,就叫……娇儿阁。” 娇儿,一听就知道是做的和什么人相关的生意了。 耿文华脸上的笑都止不住,因为胤禛说的打听,肯定就是回头将地契房契给她,并不会再让她掏钱了,节省下来很大一笔,她不高兴难道还要生气吗? 这一高兴,人就更娇气了,说话声音也软乎乎,嫩的像是能掐出来水:“那真是多谢王爷了,我就知道王爷最是心软,我对王爷的爱又更深了几分。” 胤禛那脸色就有几分古怪,什么爱不爱的,这是正经人能说的话吗? 耿文华脸色也微红,她有分寸,适可而止,胤禛才会只不自在,要是再深入……指不定胤禛就得觉得她是不知羞耻浪□□了。她现在这处境,为难的很呢,身为庶福晋,争宠肯定是要争的。但身为小阿哥的额娘,庄重也是要的,这其中分寸,可就不太好拿捏了。 她将脑袋埋在胤禛胳膊上,作出羞涩的样子来,不让胤禛看见她的正脸。 胤禛略停顿了一下才伸手摸一摸她脑袋:“做额娘的人了,日后需得稳重些。” 看看,就是这样的,做额娘了,就不要再轻狂了。 耿文华就抬头,眼神略有些躲闪,问道:“府里明天又要有人来了?” 胤禛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眉头:“是,十五他们回宫之后,将儿童乐园说的很好,再有十四在旁边撺掇,弘皙等人就也想来看看。” 上次是弟弟们,这次是侄子们。 耿文华笑道:“王爷若是怕人来人往的闹腾,不如在京郊找一地方,专门弄一个更大的儿童乐园,滑滑梯这些东西放在室外,七巧板这些放在室内……” 胤禛沉吟片刻却是摇头:“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卖门票啊,一个小孩子二十个铜板,可以免费随行一个成年人。”耿文华忙说到,寻常的无动力儿童公园,门票也就是二十块到八十块之间了。要是再带点儿电玩的东西,那门票就要上百了。 别看贵,那火爆的,尤其是节假日的时候,人挤人,小孩子在上面嘎嘎叫,大人在下面喊。耿文华去过几次,就觉得,带孩子这事儿,真的,哪怕是送到游乐园呢,大人也轻松不了。 而且吧,总还说孩子少了呢,结果上哪儿都是孩子。 胤禛嘴角抽了抽:“你这想法可真是……” 本来要说,是不是有点儿不厚道了,因为但凡掏钱的,能去的估计就是有钱有势的人家的孩子了。二十个铜板不算多,可一个孩子,奶娘,侍卫,丫鬟,少说不得带三四个? 这赚的,哪儿是一个孩子的钱。 但是话到嘴边,胤禛又顿住,因为他又觉得,这生意好像也不是不能做。图纸自家有,前期的投入和后期的维护,这都是能算出来成本的,孩子这玩意儿,不管有钱没有钱,但凡孩子要玩儿,大部分的父母还是愿意挤一挤的,将这门票给挤出来的。 “回头我和福晋提一句。”但这种小生意,胤禛可不会去做,他点了耿文华一句:“用人必然多,若非福晋出面,你怕是搞不定。” “多谢王爷为我着想,我这人就是有些懒散,出主意的事情我是行的,可要让我和福晋一样操心劳力,那我是不愿意的。”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她喜好享受,不喜好拼搏。 要不然,当年大学毕业就直接创业去了,何必找个饿不死的工作,在家里做个寄生虫,得闲了就刷视频呢? 胤禛笑着捏了一下她鼻子:“你倒是知道自己懒散,我听说你又折腾厨房做奶茶了?” 奶茶这东西,蒙古就有,且味道多样,甜咸都有,所以耿文华提出来并不算是稀罕。 耿文华笑眯眯的:“是啊,我喜欢甜口的,让厨房做来尝一尝,正巧厨房今儿还送了一壶过来,王爷可也要尝一口?” 胤禛有些诧异:“甜口的?”这倒是少见,蒙古那边多是咸口的。倒不是不爱吃甜的,而是糖这东西,也是十分珍贵,蒙古那边要用糖,都是从朝廷交易过去的。但糖这种东西不吃是不会死人的,盐却是十分要紧,于是两者之中,蒙古只会选择更重要的盐。奶茶里放了盐,也是生活习惯的不同。 耿文华去倒出来一杯给胤禛,胤禛抿一口就皱眉,有些不太能接受这个味道。 但他不是浪费之人,不喜欢也没浪费了:“味道……还可以,回头让福晋多做些,怕是小孩子会更喜欢这口味。” 五阿哥现在是个看别人嘴巴动,都好奇的要尝一尝的年纪,这会儿已经扒着胤禛的膝盖站起来了,眼巴巴的往他的杯子里看,耿文华笑得不行:“原本就是想糊弄他的,水壶里面一开始装着的是牛奶,我自己也喝。” 喝奶长身体嘛,她也不 到二十三呢,说不定还能窜一窜。喝奶茶也是突发奇想,牛奶喝多了也长胖,喝点儿茶水刷刷脂嘛。 胤禛就笑:“你总糊弄他……算了,也就糊弄这么几年。” 他伸手将五阿哥抱起来,带着五阿哥去看书,还记得之前耿文华说的磨耳朵的事情呢。但奈何五阿哥不配合,不到一刻钟,屁股上面就像是长了钉子,在胤禛腿上扭来扭去的,胤禛只好又将人放下来:“不看书,那你自己玩儿去?” 五阿哥也不愿意,孩子嘛,也快一岁了,这个年纪,就是能和亲娘分开一会儿,更盼望和亲爹一起玩儿的年纪了,就拽着胤禛的衣服往外走,胤禛无奈,只好跟上:“到外面去吗?耿氏,你也跟上。” 让耿文华跟着是怕五阿哥半路上哭闹,事实证明,胤禛想多了,五阿哥是个出门玩儿就可以暂时脱离亲娘的大孩子了。看不看得见亲娘,都不妨碍人家玩耍。 玩儿了大半天回来,睡觉就嘎嘎香,连半夜里尿床都没有像是以往一样觉得不舒服哼哼唧唧,还是奶娘惊醒,听见稀里哗啦的声音,这才赶紧给五阿哥换了棉褥子。 这边忙活的时候,内室那边也没闲着,胤禛今儿兴致好,耿文华这半晚上就没睡好,一早起来,头晕眼花的。知春一边过来伺候她更衣,一边抿着嘴唇笑,耿文华顿时有些羞臊:“敢笑话我了是不是?” 知春忙摇头,说好消息:“苏公公刚让人送来了些东西,说是王爷赏赐下来的。” 要发财,耿文华立马来了精神,赶紧到外面去看,就一个小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是装了几样首饰的,应该是一套,镯子簪子项链耳坠,七八样,金子的,镶嵌了蓝宝石。 耿文华拿了镯子套在自己手腕上,轻轻晃一晃,蓝宝石绚烂的很,她就抿唇笑:“很是精致,多谢王爷了。” 苏培盛笑呵呵的:“王爷闲暇时候让人打造的,这上面的宝石也是王爷亲自雕琢。” “难得的是这份儿心思和情谊,我喜欢的很。”耿文华说道,忙吩咐了知春:“请苏公公喝茶。” 知春早就准备好了,忙将荷包塞给了苏培盛,荷包里装着的是银票,面额不算大,但对耿文华这身份来说,还是正好的。 她自己将那些首饰看了一会儿,就又装起来:“回头小阿哥周岁的时候再带,现下该去给福晋请安了。” 前脚胤禛赏赐,她后脚就带着去给福晋请安,福晋要是个心眼小的,怕得立马怀疑她是去炫耀的。 耿文华带了五阿哥去请安,五阿哥看见四阿哥就伸手,主动将自己的玩具给四阿哥玩儿。 那拉氏忙让人将两个小阿哥放在软塌上,一边看着两个人玩儿,一边说起来府里这两日忙乱的事儿:“也就是这顿时间,人人稀罕,所以咱们府上才热闹几分,你们也忍一忍,回头等人少了,你们再自在出来。” 耿文华忙笑道:“福晋言重了,府里热闹些也好,热闹些还人气旺盛呢。” 武氏左右看一圈,又冷哼:“年妹妹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宋氏不接茬,李氏只端着茶杯当自己口渴了,人家嫡福晋都不开口,这事儿和你什么关系呢?犯的着让你来指摘年氏吗? 再者,府外的消息,府里还是能稍微知道一些的。 年氏的二哥,也就是年羹尧,听说是已经往青海那边去了,那边有战事,年羹尧是个能将,皇上也是十分看重。现下年羹尧正得重用,年氏怀着孕,略有些恃宠而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再有就是年氏的大哥,年希尧,听说钦天监那边正在算什么东西,年希尧作为主力,几乎是住在了钦天监那边。钦天监什么地方呢?你别小看这地方,觉得就是算算天气,算算历法什么的,其实钦天监这地方,非皇上信重之人,是进不来的。 民生为重,那怎么才能体现民生为重这四个字呢? 那就是每年朝廷都要发的黄历了,民间不管是婚嫁动土,还是出门回家,甚至种地这种事儿,都是要看黄历的,也就是说,百姓吃喝拉撒,没一样能离得开这黄历。 朝廷每年都要发黄历,这黄历是哪儿来的?钦天监算的,钦天监里但凡有对朝廷不忠之人,那黄历出了问题,在民间,就是要引起大乱的。 再有,朝廷不管是祭祀还是什么,都需得看天气,钦天监也得算这个。康熙要祭天了,钦天监给算了个日子,结果当天下雨了,这事儿能行吗? 所以钦天监这地儿,当真是十分关键,又十分重要的。年希尧能进钦天监,那可不光是有才华。 年家两兄弟都得康熙看重,年氏别说是怀孕不想来请安了,她就是想吃个龙肝凤髓,那拉氏都得给想想办法。 武氏那话一出口,那拉氏就垂下了眼帘,半天没人接话,武氏自己也有些尴尬,她有些不自在的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身体,转头找耿文华打圆场:“要说府里人多了,不自在,那你肯定是要不自在的吧?我记得之前,五阿哥是每天都要出门玩儿的,无论什么天气。” 刮风下雨,都不耽误五阿哥出门。反正这府里又不是野外,花园里也有小亭子,冬天那小亭子还能挂上棉帘子呢,天气这事儿,对想出门的小孩儿来说真不是事儿。 耿文华都有点儿想骂娘了,面上还是笑眯眯的:“这话武姐姐可说错了,人越是多,我们家五阿哥,越是高兴呢,就冲着五阿哥高兴,我也盼着咱们府里人气多些呢。” 钮祜禄氏就顺着说道:“是啊,小孩子最喜欢热闹了,我们家四阿哥也是这样,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就立马将耳朵竖起来,恨不能赶紧到外面去看看谁在说话。” 耿文华赶紧转头:“对了,钮祜禄姐姐,四阿哥抓周的器皿可都是府里的?” “是,府里准备得有。”钮祜禄氏笑道,耿文华又去看那拉氏,那拉氏沉吟了一下:“一会儿我就吩咐人去拿出来,该准备的也准备起来。原本呢,王爷的意思是在府里自家人热闹热闹,但是现下怕是得改主意了。” 前段时间是因着费太子的事儿,京城里也没人敢热闹,但是现在因为府里这儿童乐园,大阿哥小阿哥,来来往往,热闹的很,就是自家不办,怕到时候兄弟们上门。 人家上门庆祝了,送贺礼了,你这边没办,连宴席也没准备,这像话吗? 所以那拉氏就说要改一改计划了,耿文华就忙推脱:“既如此,那当日里,妾身就将小阿哥交给了福晋您,妾身素来是胆小性子,这人一多,怕到时候有什么失礼的……” 人家那拉氏是嫡福晋,是嫡额娘,你将孩子交给人家办周岁宴,一个是信任,另一方面呢,也是给那拉氏撑脸面。 再者,不管她再如何腹诽钮祜禄氏会算计,想将四阿哥养在那拉氏身边,但不得不承认,若是为孩子好,那真的,那拉氏但凡对孩子亲近一星半点儿,对孩子来说,都是受益无穷的。 也就是那拉氏没表现出要抱养孩子的意思,她但凡有那么点儿想法,她估计比钮祜禄氏更积极。 当然,舍不得肯定是舍不得的。想想,她都快有大半年没有叫弘昼是丑猴子了,老话说,赖利头儿子自家的好,刺猬还觉得自家儿子光,她养了快一年了,这付出的有多少,牵绊的感情就有多少。 那拉氏就笑道:“你快收收你那心思吧,当我不知道,你是想偷懒的吗?哪儿有你这样做额娘的?自家儿子周岁宴,你不说帮忙了,还打算躲着去?” “还是福晋知道我。”耿文华就笑道:“我还真是想躲懒,不过,也确实是因着我胆子小,怕见人。福晋,您就当可怜可怜妾身?” 那拉氏微微摇头:“我倒是想可怜呢,不过,你怕是也没法子躲懒。到时候人多,你若是不在孩子跟前守着,我怕惊着了孩子。” 她转头叫了个丫鬟,那丫鬟拿过 来一匹布,那拉氏笑道:“这布料做件儿新衣服,到时候你打扮的好看点儿,我脸上也有光。” 钮祜禄氏那边当初也是有的,孩子过周岁,那拉氏和胤禛这边是少不了赏赐的。 耿文华忙起身谢了赏,武氏倒是有些酸溜溜的:“耿妹妹这段时间,越发的光鲜亮丽了,这有了孩子,果真是不同的。” “那肯定不同,有了孩子就是做了额娘了,这做额娘的人了,怎么还能和小姑娘一样呢?我倒是羡慕武姐姐呢,青春靓丽,看着就如同二八少女。”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快二十的人了,被夸赞二八少女,武氏心里一时之间,挺不好意思的。 但是又有些复杂,若是可以的话,她还是更盼着能有个孩子的。 那拉氏不想听她们打嘴仗,就摆手:“时候不早了,各自回去吧。” 耿文华和钮祜禄氏一路,钮祜禄氏笑道:“你瞧着吧,武氏那边还得闹腾呢,她这怀不上,心里不安稳,非得要怀上了,才能松口气。” 耿文华就笑道:“只要别闹腾到咱们头上就行了,咱们现下啊,只安心养好了小阿哥就好了。” 钮祜禄脸色就有些诡异:“咱们还不一样,你啊,现在可是正得宠呢,不像是我,这生了孩子,立马像是老了十七八岁,现在在王爷眼里,估计也就是老菜帮子了。” 耿文华被这话给噎的,可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钮祜禄氏吧,又觉得,让她夸钮祜禄氏相貌身材这一类的话,她是说不出来的,太为难人了——钮祜禄氏相貌清秀,身材嘛,只能说,宜生养。 第77章 第 77 章 王爷那里也没有? 没过几天, 那拉氏在请安的时候就单独留下了耿文华:“前几天王爷和我说过儿童乐园的事情了,我这几天一直在衡量,若是当真要开,这场地, 人手, 还有你说的门票什么的, 都需得准备妥当。” 耿文华立马就明白了, 若是那拉氏觉得这事儿不行, 估计就不会再提起来了。现在既然提起来了, 那定然是有八成的意向, 觉得这事儿能干了。 她眼睛立马就亮了:“那福晋的意思是……” 明白是明白了, 但那拉氏没明着说, 她也就不能立马一拍手问, 咱们准备在哪儿搞这个儿童乐园吧? “我想来想去,哪怕是不赚钱呢, 只为咱们府里安静, 这事儿也是能做的。”那拉氏笑着说到,胤禛这性子,并不是说他不愿意对下面那些小阿哥们好, 而是他喜好安静, 小孩子来玩儿一次两次, 这没问题, 吃的喝的,胤禛不吝啬给最好的。 但是, 你要是让府里天天这样招待,花园里小孩子们的欢笑声尖叫声冲破云霄,那胤禛是受不了的。 小孩子这种生物, 可爱的时候是真可爱,但不可爱的时候也是真不可爱。做父母的都有忍不住想动手打一顿的时候,那外人的容忍度就更低了。 再者呢,府里这个儿童乐园,也确实是小了些,三五个小孩子,要带十来个大人,一下子就将园子给占满了。你要是来十来个小孩子,那算下来都得三四十个下人跟着了,园子里也没那么大的地方啊。 所以倒不如在京郊弄个地方,盖一个大的儿童乐园。 既然要盖,那肯定不能白拿出来用,胤禛虽然日子过的并不奢靡,但也不是愿意凭白将自家的银子打水漂的人。所以,耿文华说的盈利,门票,胤禛就觉得,有可取之处。 “只管往大了说,若是要做一个儿童乐园,能要多少地方?”那拉氏问道,耿文华心里盘算了一下,府里的这个,是占了三亩地的,她上辈子去过的最大的一个儿童乐园,是占地有小一百亩的,大的一天都走不完。 现在这地皮,可不算贵。再说了,儿童乐园嘛,不是买良田,所以一两银子十亩地,也完全有可能拿下。 “三百亩!”她竖起来手指头:“划分为几个区域,室内区域,室外区域,室外区域再划分为学习区域以及玩耍区域……” 这个学习区域,就类似于一些科普了,科学的种子早早的播撒下去是有好处的。她记得自己看过一个视频,就是中国近代史要和世界历史分开学,否则会产生割裂感的那一类,清朝其实在很多方面,已经有科学的苗头露出来了。 结果就因为做皇帝的实行闭关锁国政策……真是一耽误,什么都耽误了。 她虽然不能掀翻这个王朝,带领百姓人民来个起义,但是播撒种子什么的,还是能做的到的吧? 犯忌讳的东西她肯定不会碰,但是现代中小学生耳熟能详的科学实验,她还是可以拿出来用一用的。就比如说,液体变色,这个还可以很好的披上一个防止小孩子被鬼神手段蒙骗的外衣呢。 再有,什么水车啊,木马流水啊,都可以弄上嘛。好玩儿的同时,又能让他们学习一下,真要是有得了感触,进而在心里埋下了学习的种子的,也算是她的功德了对不对? “我需要十天时间。”耿文华说道,这个图纸就很重要了,她也得仔细斟酌一下。 那拉氏点头,半点儿不觉得三百亩是狮子大张口。三百亩其实真的很大很大,算下来的话,都抵得上一个中等的庄子了,地面面积,用脚步来丈量的话,光绕着外围,一天都不一定能走的完。 但是,三百亩又不算很大。因为那拉氏手里,光是五百亩的庄子,都有两三个了。走路走不完,那骑马啊,马车也行啊。 她笑道:“也不是很着急,你慢慢来,年前……这眼看都要十一月了,冬天不宜动土,要开工也得明年了,所以真不是很着急。” 耿文华顿时脸色微红:“妾身也是太激动了,妾身也喜欢玩儿……那到时候这儿童乐园建立起来了,咱们不如定一个日子,一个月里,有几天是专门空出来让女孩子去玩儿的?” 男孩子的命是命,女孩子的命也是命啊,学习的种子是不分男女的,学习的土壤也不分性别。 那拉氏沉吟了一下,耿文华赶紧说到:“虽说咱们家二格格现在成亲了,但日后万一再有三格格,四格格了呢?” 不为别人家孩子,也为自家孩子着想一下吧? 那拉氏就笑道:“你可真是,为了自己出门玩儿,什么借口都能想起来。好,这事儿我会考虑的。” 她冲耿文华摆摆手:“王爷的意思是,这事儿不要大张旗鼓,虽说这图纸是你做出来的,可若是宣扬出去,难免日后……” 不等她说完,耿文华就笑道:“图纸这东西,说实话,但凡看过了,别人就能学,也不单单是我一个人能做出来,别人没做,只是没想到而已。再者,我这身份,不过一个庶福晋,若是名声太大,不妥当,也难免会给五阿哥带来麻烦。” 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祈求:“还请福晋和王爷,能庇佑我几分。” 那拉氏就笑道:“也罢,你都说成这样了,我也不好再驳回去,你且放心,你的功劳,王爷和我都不会忘记。” 正事儿说完了,那拉氏就摆摆手,打发了耿文华回去。 耿文华回到玉兰院,就见知春正让人收拾东西呢,她就有些疑惑:“这是做什么呢?” “小主您忘记了?再有半个月就是小阿哥的周岁了,咱们不得给小阿哥准备新衣服吗?”知春笑眯眯的说道,现在裁剪,做出来再过一遍水,大概得三五天才能上身了。 小阿哥又是才周岁,又怕到时候尿裤子什么的,所以得多做两身。 耿文华恍然大悟:“差点儿将这重要事情忘记了,正院那边可来了人,说清楚了到时候怎么办这周岁宴?” 她说不大办,但是正院那边又改主意,那现在办不办的,她也就不问了,只等着正院那边说话了。 其实要她说,就胤禛得空了过来,他们做父母的,看着五阿哥抓个周,吃顿饭,这就完事儿了。 不对,还得有生日蛋糕。 生日蛋糕是怎么做的来着? “厨房可还有牛奶?”她好像看过打发牛奶的视频吧?真的,她发现,智能手机真是最大的发明之一了,你想学什么东西,都能立马学到。短视频这东西,有害处,但益处也有,端看你怎么用了。 你要整天躺在那儿哈哈哈,那短视频就是有害无益。你要是学点儿东西,那就是有益无害。 知春笑道:“厨房里有牛奶的,小主是要喝牛奶还是做些什么点心?” “你去拿些过来,我试着弄点儿好吃的。”耿文华笑眯眯的,有些烦恼,自己这玉兰院,该是有个小厨房才好的,这样无论自己想弄点儿什么,都方便的很。 现在就不成了,她还得找厨房大师傅商量:“算了,我亲自去一趟厨房吧,你们且带着小阿哥到园子里玩儿去。” 知春忙应了,叫了奶娘带孩子去厨房,她是大丫鬟,也得跟着去。至于做衣服这种事儿,那不还有别的丫鬟的吗?玉兰院里,现下可是两个大丫鬟的。 耿文华这边刚到了厨房,厨房的大师傅们就赶紧起身行礼,倒也不是很诚惶诚恐——上面的主子们,专指府里的女主子们,就爱瞎折腾,哪个想起来要给王爷亲手做点儿什么吃的喝的,就会到大厨房来。 估摸着,耿庶福晋也是这打算,所以并不算什么稀罕事儿。 “拿些鸡蛋来,蛋清蛋白分开……”耿文华指挥师傅们做,打发这种事儿,很需要臂力和耐心,臂力这东西,她是……只有一点点儿的,还是抱孩子练出来的。 “弄一点儿面粉,和蛋黄搅拌开,再分开添加这个……”耿文华继续指挥。 怎么说呢,厨艺这东西,一通百通,王府里的大师傅们,那多是从宫里出来的。能进宫的,肯定是有天赋,又有手艺的。所以哪怕耿文华说的含含糊糊,大师傅们还是做出了一块儿——比较绵软的鸡蛋糕。 “还是不太满意。”耿文华却是皱了皱眉,绵软度不够,甜度的话还可以,她本身不是很爱吃甜口的。 “这个奶油……”她也是不太满意,材料限制嘛,只能用蛋白和牛奶一起做,味道就略有些蛋腥味。但怎么说呢,打发的好了,和现代那奶油也没太大差别。 “将蛋糕且成薄薄的胚子,上面摆放水果,然后再填充上奶油,一层层的摆放上来。”耿文华兴致勃勃,两样最主要的材料都有了,那接下来的步骤就简单了些:“做好之后,先给正院送一份儿。” 至于给不给胤禛,李氏或者钮祜禄氏等人,那就需得那拉氏来做主了。 反正现在,耿文华是可以先端走自己那份儿了。 那拉氏看着厨房送来的东西,脸上还有些诧异:“这是什么?” “耿庶福晋说,这叫蛋糕,主要是用鸡蛋和牛奶做的。”厨房的嬷嬷赶紧说道,恭恭敬敬,又伸手:“只做成了两个,一个让奴婢给您送了过来,一个耿庶福晋自己带走了。” 那拉氏略沉吟了片刻:“王爷那里也没有?” 嬷嬷摇头,那拉氏就忍不住笑:“这耿氏做事儿……” 府里哪个女人下厨,不是为了给王爷吃的?这位倒好,给自己送也算说得过去,讨好嫡福晋嘛,府里除了脑子不清楚的年氏,谁不是这样做的?但剩下一份儿自己端走……那拉氏就又想起来这位为了吃,将自己给吃的拉肚子的事儿了。 “老奴瞧着耿庶福晋倒是单纯的很。”身边的嬷嬷说了一句,那拉氏微微点头 ,顿了顿,又吩咐道:“去看看王爷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就请王爷过来尝一尝。” 她可不是看耿文华单纯,要帮着耿文华争宠,而是瞧着这蛋糕,真有几分可取之处。 胤禛今儿回来得早,听着福晋找,也就没耽误,赶紧的回来了。 那拉氏将那蛋糕拿出来:“看着绵软,又有几分香气,宫里娘娘这几天正好有些胃口不好,再者,听闻皇上……” 剩下的没敢多说,只看着胤禛示意了一下那蛋糕。胤禛伸手拿了旁边放着的勺子,在蛋糕上挖了一块儿送到嘴里,绵软,甜的恰到好处,又有几分水果的细腻,这味道,确实是新奇的很。 “耿氏倒是有几分小聪明。”胤禛点头说道,问那拉氏:“大厨房那边可知道做法?这东西,若是拿到外面,也算是个秘方了,你先问一问耿文华,看她是个如何打算。” 若是只想自己握着秘方,那就府里用的时候,给些赏赐。若是愿意拿出来给府里用,府里也不会亏待了她。 那拉氏忙点头应了,这块儿蛋糕不算大,夫妻两个分着吃了。本来胤禛是打算给弘时留一些的,但那拉氏劝着,说钮祜禄氏那边也没有,不好厚此薄彼,胤禛才作罢了。 第二天早上耿文华来请安,那拉氏就在打发了众人之后提起来这事儿,耿文华一瞬间脑子里其实升起来的是开一家甜品店的念头,就算是在吃惯了蛋糕点心的现代,也照旧有大把大把的人喜欢吃,那古代肯定也是有很大的市场的吧? 但很快她就将这念头给按下去了,这蛋糕用料不菲,若是卖,寻常百姓肯定是吃不起的。那来买的,还是那一部分人。买卖买卖,你掏钱,我给东西,交易就在这么一瞬间。但若是留着给府里用,作为雍亲王府的一个特色,那必然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她现在身处雍亲王府,那自然该是为雍亲王府着想几分的。 “给府里留着用。”耿文华瞬间做好了决定,虽然这其中呢,也是有很大差别的,比如说开甜品店,那赚的钱是进了她的口袋。可要是给府里用,那好处名声肯定都是胤禛和那拉氏的。 外面只会说四福晋如何如何,外面可不会说庶福晋如何如何。 但是,四福晋终其一生不会有儿子这事儿,谁也不知道,只她自己清楚。 四福晋和胤禛对她的好感,对她的放松,这是花银子都买不回来的东西。再说,钱财这东西,少量拥有,确实是可以让自己过得更好,但若是拥有的太多……那就不一定是好事儿了。 别说胤禛会不会惦记了,府里别的人,会不会惦记呢? 那拉氏有些诧异:“你可想好了?是不是我没说明白?这东西,确实是有独到之处,不光是我喜欢吃,王爷也觉得味道很好……” 耿文华笑嘻嘻的:“妾身知道,不过,妾身想着,这东西放在妾身手里,左不过是换些银子。可若是在福晋手里,怕是更有作用,和银子比起来,自然是王爷和福晋的事儿才更重要。” 她也不能太傻,若是连蛋糕可能发挥的作用都不知道,那那拉氏如何会记她的恩?嗯,也算是一点儿恩德?毕竟没这东西,那拉氏还得想办法捉摸其他东西呢。 这蛋糕,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是吃不起的,但是对于达官贵人,也就胜在一个新奇上了。雍亲王府要做,那肯定是不吝钱财。 那拉氏仔细看她脸色,耿文华笑的大大方方:“妾身毕竟是王府的人嘛,身为王府的人,自然该是为王府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的。” 那拉氏夸赞道:“你倒是个眼明心亮的,既如此,那这蛋糕的方子,厨房里可就要随意取用了。” 当场并未给耿文华赏赐,但是等耿文华回到玉兰院,那赏赐就来了。这次那拉氏可大方了,一个铺子的地契和房契,三百两白银,两套首饰,四匹布料,还有两盒子香料,一盒子东阿阿胶。 铺子必然是听胤禛说过她想开个玩具铺子的事儿,特意给赏赐下来的,就挨着赵林现在开着的玩偶铺子。 耿文华拿到地契就立马来了精神,她打算先想办法给装修一下,既可以玩儿,还可以顺带卖东西的玩具铺子。 另外,既然打算开铺子,那除了九连环这些古代原本就有的玩具,她还得再弄些新式玩具,总得和别的玩具铺区分开了,她这边才能 赚钱是不是? 首先被她想起来的不是七巧板,而是……水枪。但后来想想,这都快十一月了,就算是做出来了水枪也没法玩,还是暂且算了,回头等夏天了再做吧。于是,老老实实的做万花筒吧。 另一边,胤禛拎着食盒进了宫。那食盒大大的,上下两层。他先去了乾清宫,康熙还有些疑惑呢:“怎么这会儿进宫了?”早朝结束,该说的政事也说完了,就胤禛这性子,不时不晌的,进宫做什么? 怕胤禛有大事儿,康熙也就没耽误,直接宣了进来。 等看见胤禛手里的食盒,康熙就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是,又弄了些汤汤水水的来让他吃?怎么弄的像是后宫女人一样? “儿子府里的耿氏,有些小聪明,前段时间在府里折腾了些新花样,儿臣吃着觉得挺好,就特意给汗阿玛和额娘送了些。”胤禛很是耿直,当看不出康熙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只管将食盒放下来,打开,将上面那一层的蛋糕取出来:“这东西绵软,又是鸡蛋牛奶做的,对身体也是有几分滋补的,汗阿玛可尝尝。” 至于另一个,是要给德妃的,就不用拿出来了。 康熙本来要摇头呢,但是蛋糕的味道,吃过的人都知道,香甜的都有些霸道了,不管人愿不愿意,那味道都要往鼻子里面钻。康熙就算是不爱吃甜的,闻着这味道,也觉得有些肚子咕噜噜。 梁九功知机,忙去将那蛋糕端过来,康熙用勺子挖一块儿,塞嘴里。 略停顿片刻,冲胤禛点头:“你倒是有心了,味道不错。” 胤禛这才露出几分笑意:“汗阿玛喜欢即可。回头若是汗阿玛还想吃,只管和儿臣说。”他可没说送厨子进宫,这夺嫡的关键时候,你送个厨子进宫是什么意思?想在皇上的饭菜上动手脚吗? 不等康熙说什么,他利索起身:“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康熙索性直接摆手,胤禛也就后退出门,随后直接往永和宫去。永和宫娘娘也有些胃口不太好,为十四的事儿,十四上窜下跳的想去西山大营,但偏偏青海有战事,她做额娘的,自然是不想看着孩子上战场的,但偏偏这事儿,她是半个字不能说。 后宫女眷嘛,有什么事情,都得闷在心里。若是个心胸开阔的,那日子也还能过。若是个心思细腻的,那日子就有些不太好过。 德妃娘娘是个心思细腻的,这段时间下来,食不下咽的,那脸色就有些不太好。 瞧着胤禛进来,她就问道:“怎么这会儿进宫了?” “给额娘请安,府里耿氏这两天折腾了个新食物,儿子尝着味道挺好,特意送来给额娘品尝。”胤禛说道,将食盒放在桌子上,随后,母子两个就有些相顾无言。 德妃是不能问朝堂上那些事儿,胤禛以前倒是个絮叨之人,可自从康熙说他喜怒不定之后,他也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的。这么干坐了片刻,德妃只好摆手:“你若是有事儿,只管忙去,我这里有吃有喝,并不用惦记。” 胤禛赶紧点头,行礼告退,一气呵成。瞧着他走得快,德妃也忍不住苦笑,深觉得,母子之间,怕是这距离,越来越远了。可皇上在上,她无论如何,面上也是不敢有些什么的。 难不成,还要让她去怨怪皇上,当年不该将胤禛抱给佟佳氏吗?要怪,也只怪她当年出身低,也正巧赶上了佟佳氏想要个孩子。 再者,这宫里的阿哥,又有几个,是在亲娘身边长大的? 第78章 第 78 章 要让小儿安,需得三分饿…… 十一月中旬, 五阿哥的周岁。 耿文华一早就穿了新衣服,抱着五阿哥去那拉氏那边。 那拉氏让人将五阿哥放在软榻上,拉着五阿哥的两只小爪子,笑眯眯的晃了晃:“我们小阿哥今儿就要满一岁了, 开心吗?” 五阿哥笑嘻嘻的点头, 半懂不懂的, 但不妨碍他捧场, 还努力将自己的两个小爪子合在一起拍了拍, 鼓掌, 新学会没多久的, 可喜欢显摆这个了。 钮祜禄氏就先给耿文华道喜:“恭喜了。”孩子平安的长大了一岁, 对做额娘的来说, 这就是大喜事儿。 李氏也来贺喜, 还送了弘时小时候的玩具给五阿哥:“虽说是弘时用过的,但我保存的好, 再者, 这上面木刺也没有,小孩子用着也安心。” 是一个坐在里面可以将双腿垂下来,然后两只脚轮流往前划拉的那种, 比较老式的学步车。现代的那种都是塑料的, 圆形的, 下面是小轮子。 这种的, 就是木头做的,下面也是安装了轮子, 区别就是这轮子不是万向轮,达不到这个工艺,所以小孩子要走, 就只能顺着一个方向走。当然,车子也是能调转头的,需要用重量压着一边,将另一边稍微的抬起来一些进行旋转。 既然不是万向轮,那做工自然是方方正正,还有个前后之分。 耿文华忙笑道:“多谢李姐姐,我原先竟是没想到还有这种东西,五阿哥最近有想要学走路的意思呢。” 李氏摆摆手:“你不嫌弃就行了。” “我喜欢还来不及,越是弘时阿哥用过的,我越是觉得用着放心呢。”耿文华忙说到,那边武氏倒是轻轻哼了一声,但是今儿这大喜日子,她倒是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年氏难得露面,她那肚子也有些显怀了,不过她本身瘦弱,从后面看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年氏时不时看看软榻上的四阿哥和五阿哥,再忍不住伸手摸一下自己肚子,她心里是盼着自己这头一胎就能生个阿哥的,无论如何,生个阿哥才是立身之本。哪怕这一个之后,都是生格格呢,她也盼着这个就是阿哥。 一屋子人正说着话,外面就来了人传话,说是十四福晋到了。 十四阿哥和胤禛是亲兄弟,无论两个人面上如何,这十四福晋和那拉氏,作为嫡亲的妯娌,都必得要比别人更亲近些。胤禛府上有喜事儿,十四福晋就不能单纯的只来做个客人,得提前来,比任何人都得提前,若是那拉氏这边有什么要帮衬的,她还得伸伸手,这才是嫡亲的关系。 那拉氏忙让人将十四福晋给请进来,十四福晋笑眯眯的:“四嫂安好,今儿瞧着脸色也好,可是因着有大喜事儿,心里高兴?可得恭喜四嫂,五阿哥长大了一岁呢。” 那拉氏让她落座:“你倒是一张巧嘴,今儿可将孩子们都带来了?” “都带来了,昨儿听说要来四哥府上,就一个个的闹腾起来,非得要跟着来,都是你们那府里的儿童乐园,太吸引人了。我在家听着他们说,我都有几分心动。” 十四福晋笑眯眯的说道,孩子们就在外面呢,十四福晋说着话,就看了看李氏几个人,等会儿孩子们要过来请安,这些侧福晋庶福晋的,就不好留在这儿了。 那拉氏果然是一摆手,先打发了李氏等人,钮祜禄氏也抱着四阿哥先告退了,只留下了耿文华在旁边伺候,今儿这事儿,毕竟是给五阿哥抓周,耿文华不好一点儿不露面,跟在那拉氏身边伺候着,既能彰显她身份,也能说明她本分。 再者,人多,也怕小阿哥受到惊扰,有亲娘在旁边跟着,也算安抚。 十四家的孩子来请了安,立马就被打发去儿童乐园那边玩儿了,接着来的是十三福晋,十三阿哥和胤禛之间情分,比亲兄弟还要亲,虽说十三现在不好出门,但十三福晋却是自由的。 十三福晋还大着肚子呢,那拉氏就很是关心:“快要生了吧?” 十三福晋就微微点头:“下个月就该生了。” “那你可得多注意,不过,下个月倒是还好些,天气冷,坐月子 也好受。”那拉氏将这事儿给记下来,打算等下个月,派人往十三府上多送些煤炭去,天气冷,怕到时候大人小孩儿不好过。 再就是十五福晋,七福晋,五福晋等人,一个接一个。除了还在圈禁中的大福晋和被废太子妃瓜尔佳氏,剩下的就都来了。 周岁宴最重要的事儿就是抓周,等人都到的差不多了,那抓周就该举办起来了。 弘昼被打扮的像是个福娃娃,一身红通通,还带着金项圈,脑袋上几根毛毛也是用红绳子给拴起来的。被耿文华放在桌子上,他胆子大,也不哭闹,就仰着头往四周看。 胤禛和那拉氏并排站在他旁边,耿文华站在另一边,伸手指了指桌子:“小阿哥,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大户人家,抓周这事儿,那是很严肃的事儿的,所以桌子上摆放的东西,绝不会出现什么胭脂盒,食盒之类的。有书本,有毛笔,有印章,有小木剑等等。 耿文华以前是没给五阿哥做过这个训练的,他愿意抓什么就是什么。日后他想走什么路就走什么路,就算是他不想走路,她都能给他赚回来够他一辈子躺着不走路的银钱来。 后世有一句话嘛,卷孩子不如卷自己。 所以,孩子开心就好。 五阿哥左右看,周边那些叔叔伯伯们不停的逗弄他,这个给一个玉佩,那个放一个扳指——这也算是常例,这些都是要给小阿哥算到他的收入里面的。 胤禛也放了个砚台,不是他常用的,也是外面寻摸来的古董。 小阿哥看不上那黑漆漆的东西,古董不古董的,他又不懂是不是?他往桌子上看一遍,一弯腰,两只手撑在桌子上,蹭蹭蹭的往另一边去,抓起来放在最边上的小木剑。 要耿文华来说的话,他大概是看上了木剑上的宝石和下面的红色剑穗子了,毕竟小孩子嘛,就是喜欢颜色鲜艳的。 别人可不管小阿哥是看上了什么,旁边小太监等了片刻,确定五阿哥不会换手里的东西了,这才喊一声:“五阿哥抓了一把宝剑。” 苏培盛当即紧跟着:“为将为帅,勇冠三军~” 耿文华一时没忍住,差点儿笑起来,就她所知道的历史上的弘昼,还为将为帅,勇冠三军? 胤禛侧头看她一眼,摆摆手:“弘昼大概也累了,你带他回去歇着吧。” 耿文华忙应了,伸手抱着五阿哥,先行礼告退,这才慢慢出了园子,往玉兰院那边去。但将五阿哥送回去,她也不能就这么带着五阿哥休息了,那拉氏之前赏赐了宴席,她和李氏等人,今儿虽然不能参加正院那宴席,但却是要在玉兰院这边小小喝一顿的。 她这边回来,李氏也就过来了,钮祜禄氏住的最近,但却是来的最晚:“没法子,临出门,四阿哥忽然闹腾起来,我又是抱又是哄的,这才略耽误了些时间。” 年氏没来,耿文华也没敢强求,人家现在怀着身子呢,喝酒要是出了事儿可怎么办? 武氏心里不得劲儿,吃了没几口就只顾着喝酒了,李氏一看她这样子,就先起身要告辞了:“今儿院子里人多,等会儿武妹妹若是喝多了,倒不如就先在你这里安置一下。” 若是去院子里,再冲撞了谁倒是不好了。 倒不是说前院那些爷儿们,那拉氏管家严,不会有出现前院喝酒的男人忽然出现在后院遇上身边没丫鬟嬷嬷跟着的女人的事儿的。但是,后院现在有不少小阿哥小格格,这些别看是晚辈,但武氏要一句话说不好,得罪了人,可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再者了,武氏一个庶福晋,醉醺醺的出现在孩子们面前,也不好看啊。 李氏这话也算是提点了,耿文华忙应了下来。 宋氏自来低调本分,见李氏都走人了,自己也就不耽误了,也忙忙告辞。 钮祜禄氏那边还有四阿哥呢,也不好多停留,吃了饭也就走了。 耿文华看着醉醺醺的武氏就有些头疼了,武氏自己端着酒杯还在絮絮叨叨呢:“你说奇怪不奇怪,人人都能生,唯独我生不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不管保住了没有,人家至少都生了是不是?这府里,也就她一个,是从来没有生养过的。 武氏眼泪都下来了,抓着耿文华的手腕:“要个孩子怎么就那么难呢?我吃素,一直吃素,我烧香拜佛,我喝符水……你说,是不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儿,这辈子才怀不上孩子呢?” 耿文华听着都觉得有些心酸,但是这事儿吧,她也真没办法啊,她又不是大夫对不对? “孩子都是缘分,看缘分……”她只能这样干巴巴的劝说,不然怎么办?她送给武氏一个孩子?开玩笑呢,谁会嫌弃自己孩子多,拿出来送给别人的? 武氏喝多了,耿文华就安排她住在玉兰院的厢房了,让人到厨房去弄了醒酒汤来,今儿毕竟是宴客呢,府里人多,醒酒汤必得是准备得有的。 武氏喝了醒酒汤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耿文华叮嘱了她身边的丫鬟多留意,就回了正屋去。 五阿哥也睡着了,白天闹哄哄的,他是个人来疯性子,兴奋的不得了,现下连午饭都没吃完,脑袋一点一点儿的,就开始犯困,奶娘干脆就先哄着他睡着了,反正饿一顿两顿的,又不会饿出事儿。 耿文华也知道,要让小儿安,需得三分饿,老话常听呢。 下午的喧嚣就和她们没什么关系了,耿文华是第二天一早就去给那拉氏请安的,带着五阿哥,五阿哥和四阿哥坐在一起玩儿。那拉氏说接下来过年的事儿:“转眼就是腊月了,天气越发的冷,今年的木炭呢,还是和往年一样。另外,各院里采买什么,提早和嬷嬷说一声。” 庶福晋们手里也有银子,想多买些自己想要的,胭脂水粉啊,布料首饰啊,都可以,自己出钱就行。 耿文华去年兑换的那些银瓜子还有,今年就打算少换一些。 另外关于耿家的年礼,她今年打算还是按照往年的份例。钮祜禄氏则是有些为难,她家里兄弟生了孩子,她作为姑姑,头一年,今年怕是得给小侄子准备见面礼,是将四阿哥的东西赏赐下去呢,还是买新的,这就有些不好拿主意了。 武氏昨天宿醉,今儿头疼,心情也不爽快,就一直没言语。 等请安结束,耿文华就赶紧回了玉兰院,现下天气越发的冷了,她着急回去弄新东西呢——蜂窝煤。 就小厨房这事儿吧,她想了很久了,没敢和那拉氏提。怎么说呢,人家李氏,侧福晋,又有弘时阿哥,人家那院子里都没小厨房。她一个庶福晋,五阿哥才周岁,她就敢轻狂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吗? 可没小厨房,弄个小炉子吧,是烧木柴的,难免烟大,而且,木柴这东西也不太好用。总需得留意着,去年冬天她没敢折腾,初来乍到嘛。但今年,她就想试试这蜂窝煤。 要是用的好,就相当于自己这院子里,能多一个小厨房——蜂窝煤用起来很方便,一天到晚,十二个时辰烧着也是可以的,不像是木柴,稍不注意就熄火了。 煤炭这东西,从西汉时候就有使用的法子了,到前朝,也就是大明,用法用量也更加普及,民间也多有使用,甚至宋朝时候就有比较完整的挖煤流程。不过,这东西贵,因为大部分时候,煤炭是用来炼铁的,但凡涉及到铁矿,那都是朝廷管制。 后来煤炭的使用呢,也多了烧制瓷器这一项。但同样的,瓷器这东西,十之八九,也是朝廷管控。民间用的,多是陶器或者木器。 也就是到了清朝吧,可能是因为瓷器的发展太过于……百花齐放,于是煤炭的使用在民间也就更加普及,还是那句话,朝廷管控的,价钱都不低。 再者,民间用的,多是煤饼。耿文华之所以想起来蜂窝煤这东西,也是因为之前去大厨房做蛋糕的时候,瞧见了煤饼。 煤饼就比较类似于她之前曾在老家见过的那种,用水搅拌了,湿哒哒一团,直接盖在灶台里的那种,但煤饼是干燥的,成块儿的。 这种的危险性也比较大,很容易造 成煤气中毒,所以老家也就流行过一两年,随后国家就推行了蜂窝煤,也叫煤球。 耿文华在屋子里折腾了半天,才算是画出来一份儿自己比较满意的图纸来,然后就叫了知春,知春看一眼就笑道:“奴婢还去找那木匠?” 这都找成习惯了,一说做什么东西,先找那木匠。 耿文华摆摆手:“不是,这次需得找个打铁的。” “铁器?”知春有些诧异,顿了顿,小心翼翼:“这事儿,是不是需得先和王爷说一声?” 铁器嘛,外面的铁器铺子可不是随意给人打东西的,需得有姓名有户籍,经得住查。官府哪天来个人,说你们铺子里的铁器都卖给谁了,铁匠就得一五一十,一个不能落,全都回答得上来才行。但凡有一个对不上的,那就得往大牢里面走一趟了。 什么叫对的上呢? 铁器铺卖出去的铁器的总重量,和朝廷给的铁矿原料的总重量,需得一致。 耿文华才想起来这个,忙笑道:“也对,是我疏忽了,既如此,那我回头问一问王爷。” 胤禛是黄昏时候才来的,昨儿是五阿哥周岁,按理说昨晚上他该来的,但是昨天大宴宾客,他喝的不少,就干脆留在前院了。今儿是将耿文华这脸面给补上,晚饭也打算在这边用。 耿文华一遍吩咐了人去准备晚饭,一边赶紧将自己弄的打煤球的推拉器图纸给拿出来:“厨房烧火的时候总要留一条缝隙,我就想着,怎么没有一种柴火,直接做成有缝隙的样子,这样放在炉子里,不就可以不用操心了吗?可木头那样做的话,难免更费功夫。这煤炭就不一样了,和泥土一样,先用水活开,再捏成有缝隙的样子,这不就成了我想要的东西吗?” 其实,煤球是要和泥的,最好是黄泥,黄泥粘性大,又耐烧,可以确保煤球能成型,烧完之后不变形。但是这个比例,耿文华不知道,耿文华就算是知道她也不能说。 反正思路她是提供出来了,胤禛如何做,那就是胤禛的事儿了。 说完她就眼巴巴的看胤禛:“到时候做成小小一块儿的,取用也方便,各处都可以放个小炉子是不是?不管是烧水还是弄点儿什么,都很是方便,王爷说是不是?” 胤禛一下子就猜出她的用意:“想自己弄个小厨房?” 耿文华赶紧摆手:“妾身可不敢有这样的要求,府里不管是福晋还是侧福晋,都没有小厨房,妾身算哪个台面上的人呢?” 只说不干,没说不想。 胤禛低头看那图纸,若是做成这样,也确实是挺方便的,他随手将图纸塞在了袖子里:“回头爷让人做一些试试。若是方便,就看看能不能送个小炉子过来。” 耿文华赶紧提建议:“小炉子也该是配套用的,以前用的木柴,就是那种大肚子炉子,现在若是做成小球样子的,那就需得用那种狭长通道的炉子,这样既可以避免热度散失,又可以确保煤炭烧充足了。” 就好像暖手炉,并非是密闭空间,有一些缝隙能避免里面木炭不会灭,但又不会缝隙太大让木炭早早烧完。这点儿道理,其实古人都知道,所以耿文华一说,胤禛立马就明白过来了:“你说这个,倒也有道理。” 但是东西没做出来呢,现在就说做什么炉子,也未免太早了些。 晚饭送过来,两个人就先暂停了话题。吃过晚饭,胤禛听着耿文华给五阿哥讲了小故事,这才说起来那绘本的事儿:“你之前不说想印刷吗?我这边给你找个掌柜,你可以先见见人。” 反正就算是这些书卖不出去,他也不会赔多少,就当是给弘昼留下个纪念。 一晚上睡得沉,谁也没有别的话。第二天天不亮,胤禛就得起床上朝,耿文华一边伺候他穿戴,一边忍不住着急:“这寒冬腊月,天气越发的冷,小炉子的事儿,王爷可得多上心,早些做好了,我也好早些用起来。” 胤禛都有些无语了,不过下朝之后,到底是吩咐了苏培盛将事儿给交代了出去。 因着是雍亲王府要,所以东西做的也快,三天之后就送过来了。耿文华让人去厨房弄了煤炭来,她自己在院子里倒腾——只有自己动手了,回头才好胤禛说这里面该掺些什么啊。 黄泥——暂时用寻常泥土代替。一开始是100比1,后来是100比2,她发现泥土用的少了,这煤球就会不成型,可见这泥土,就是必须得有了。 折腾两三天,一百斤的煤炭,做了五十块蜂窝煤,总重量变成了一百五十斤,并不说泥土就占了五十斤,这里面还有水分的重量,毕竟水也是不可能完全晒干的。 自打她开始折腾这些煤炭,胤禛就每天就来一眼。他存着什么心思,耿文华也不去问,反正但凡是心里有数的人,就会知道这蜂窝煤的出现,会意味着什么。胤禛能在后世被称之为康雍乾盛世的顶梁柱,那他那脑子能是寻常脑子吗?他会看不出这蜂窝煤会对大清带来的改变和影响吗?所以她也不能问。 她就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蜂窝煤,做好之后再去催促胤禛:“那火炉子什么时候能做好?您看我连烧的东西都给准备好了,火炉子也得有吧?不然我不是白忙活了吗?” 胤禛心里将黄泥和煤炭的比例份量算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惊涛骇浪——这就相当于将煤炭的份量给增加了三分之一啊。一百斤是少,可要是一吨,两吨呢?可他面上还很按得住,份量是份量,可用起来如何,还不知道呢,若是只份量增加了,却不耐用了,那这增加的份量也没有丁点儿作用。 第79章 第 79 章 暂且别声张,且等一等。…… 耿文华也就是提个开头, 这蜂窝煤做出来,她就丢开收不去管了,因为这事儿她管也管不了,什么身份做什么事儿。煤炭这些东西, 那都是朝廷管制, 她一个后宅庶福晋, 往这东西上面伸手, 那是要翻天吗? 所以, 她只管做自己的事儿。胤禛既然说她那绘本能印刷, 她就忙着整理这些东西呢。 至于胤禛, 也忙, 忙什么?忙蜂窝煤的事儿。他是个细致性子, 做事儿自来是谨慎的很, 这蜂窝煤用什么炉子烧,一块儿烧多久, 烧出来的灰渣还有没有煤炭含量, 什么样的炉子更节省煤炭用,什么样的黄泥能让煤炭烧的更完全——寻常沙土能不能用之类的。 各种问题来回的折腾,但是耿文华这边他是没忽略的, 早早就按照耿文华自己说的, 弄了一个小炉子送进来, 就那种寻常可见的黄泥炉子, 外面一层黄泥,中间竖起来的筒是陶制的, 外面又裹了一层铁皮,这个铁皮,是为了防止小炉子炸开。毕竟这东西你就是再保证它是结实耐用的, 那也毕竟是用来烧火煮东西的,少不得用汤汤水水冒出来的情况,这一时火,一时水,一时冷,一时热,谁能保证它永远不炸开? 所以,为确保万一,这炉子外面,是必得用铁皮给包着的。一层还不够,得三层。 下面弄了通风口,火就从下往上窜,这样用起来是更方便的。耿文华这里多了煤球炉,原先那木柴炉子就不用了,她索性赏给了院子里的嬷嬷,虽然不值钱,但毕竟是个物件,扔了怪可惜的。 胤禛一直到腊月初八,这才带了煤球炉和煤球进宫。 还是那句话,煤炭这东西,等闲人不能伸手。民间当然也是可以卖的,前朝开始,这煤炭就不算是什么稀罕东西了。但民间都是少量买卖,这东西价钱不便宜,也不是谁都能买的。但大宗的,还是不能买卖的,民间私采煤矿也绝不允许。胤禛哪怕是皇子,他也不能自作主张去弄这煤炭,要不然康熙看在眼里会怎么想?觉得你老四是不是要私下锻造兵器了呢? 所以,这事儿,说来说去,还是需得让皇上知道,接下来皇上如何吩咐,那就是皇上的事儿了。 “你说这样一块儿煤球,多少钱能卖?”康熙也确实是有几分吃惊,没想到胤禛会在煤炭这东西上有几分巧思。 胤禛很是严肃:“儿臣打 听了,民间百姓购买煤炭,一百斤需得十两银子,若是做成煤球,一百斤能做将近两百斤的……” 这是又将耿文华之前的配比给更改了,耿文华当时是添了三分之一的黄泥,胤禛这边又加入了煤渣——不太纯的煤炭,这个比例就能改为一比二了。 两百斤的煤球是多少呢?能做将近一百块煤球。按照耿文华自己用的频率,一天是用三到四块煤球,民间百姓更节约,大约三块足够。 也就是说,原本这一百斤的煤炭,用十天的,现在换成了一个多月,这就是将十两银子变成了三十两银子用。 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能买得起这煤炭用的。 康熙皱眉沉思:“若是如此,买木柴之人,就会减少……” 蜂窝煤的优势是很明显的,占地方少,用着方便,很少烟。一个家庭可以买木柴用,也可以买煤球用,两个放在一起,那肯定是会选择更方便的。 如此一来,许多贫苦百姓家,到了冬天,本就只有售卖木柴这一种生计的,估计就很难熬过这个冬天了。买的少了,那价钱必然是提不上去的,辛辛苦苦砍柴,劈柴,结果卖不出去…… 对于帝王来说,他最该考虑的,永远不是中间这一层的百姓,他最先考虑的必然是最下层的,日子过的最为艰难困苦的那一批人。 胤禛就没再说话了,康熙沉吟半天,摆摆手:“折子先留下,回头朕叫了人来问问……”看看这煤炭产量,以及民间有多少百姓能用得起煤炭之类的,需得有个衡量,才能确定这煤球能不能推广开来。 若是不能大量推广,那这做煤球的技术,就需得掌握在朝廷手里,赚有钱人的钱,康熙是半点儿不心虚的。 胤禛点头应是,正要起身告辞,康熙忽然轻咳一声:“那什么,之前你送来那叫蛋糕的……” 说了一半顿住了,胤禛迅速反应过来,赶紧笑道:“儿臣正要说,昨儿府里那耿氏,又做了一种新的口味的,儿臣想问问汗阿玛,最近御医可说了,能吃甜食吗?” 老年人嘛,上了年纪,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的。 胤禛得先确定一下康熙能不能吃,也算是关心康熙,康熙轻哼了一声,这才说道:“朕身体安康的很,你只管送来就是了。” 胤禛忙应了,这才告辞走人。 他出了乾清宫,本来想往永和宫去的,但踏出去一步,又转回来了,算了,还是先回府,等回头送蛋糕来了,再去给娘娘请安。 胤禛回府的时候,年氏那边的人就守在中门处,一见了人,就赶紧上前来请安:“王爷可回来了,庶福晋今儿有些心慌,王爷可有空……” 胤禛顿了顿,就往年氏那边去了。 那拉氏知道胤禛回来,正等着呢,忽然小丫鬟进来,将话这样那样说了一遍儿,她脸色就有些不太好了:“年氏这次可有些太张狂了!” 嬷嬷就劝道:“毕竟有身孕呢,再者,年羹尧正得重用……” 那拉氏脸色沉了沉:“我原本也是想着她年幼又有身孕,这才容忍几分,却没想到,倒是让她蹬鼻子上脸了,这王府里,什么时候出过这种没规矩的事儿?” 王爷要往谁那里去,那是王爷自己做的决定,岂能容忍后院女人自己在中门处拦着?今儿是年氏,这事儿就这样罢休的话,那明天是不是大家都可以到中门去拦着人了? 那拉氏这里如何想的,年氏也不知道。她正坐在软榻上,轻声细语的和胤禛抱怨呢:“也是奇怪了,没见着王爷的时候,总觉得心慌意乱,坐也不安稳,站也不安稳,心如擂鼓。” “偏现在见着了王爷,心里竟是一片宁和。”年氏微微蹙眉:“不知道的,还要以为我轻狂,为着争宠,竟是连这样的话都不害臊说,可我这心里……也着实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丫鬟在旁边帮衬着说话:“是,王爷可不知道,您没回来那会儿,小主那脸都雪白雪白的,奴婢都慌的想要请大夫了,是小主给拦着了,小主只说心慌不是大病……” 胤禛没搭理那丫鬟,只仔细看了看年氏脸色,他刚进门那会儿,年氏脸色确实是有些不太好的,他又不是眼瞎看不见。 “大约是肚子里的孩子想见见阿玛了?”年氏自己这样说道,往胤禛身边挪了挪:“王爷,不如回头我给您画个画像,就挂在妾身这屋子里?日后若是再有这心慌的事儿,奴婢看看画像?” 胤禛摆摆手:“画像费神,本王这玉佩,就赏了你,若是再有心慌,可将这玉佩带上。这玉佩,乃是护国寺方丈开过光的,想必是有些安神的作用的。” 可不能说驱邪,年氏怀着身孕呢,这会儿驱邪驱的是哪门子的邪? 年氏赶紧接了,在手里摆弄了一下:“王爷了是真的给了妾身?这玉佩,妾身记得,您可是带了许久的。” “拿着就是了。”胤禛说道,年氏就欣喜的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妾身也这样挂着?对了,妾身这段时间写了一首诗,王爷能否指点一下?” 她将玉佩挂好,在胤禛面前晃了晃,这就岔开了话题,心慌不心慌的,她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行了,没必要总抓着不放,说得多了,胤禛心里不定会如何想呢。 胤禛微微点头,年氏就忙去桌子前面拿了自己的本子来,那上面都是年氏写的诗词,胤禛也全都看过。怎么说呢,小女儿家家的诗词,颇为清新,也有些闺中思念之类的。若是闲暇无事,看一看也无妨,却并不是胤禛喜欢看的。 胤禛性子务实,让他看这些,倒不如让他看耿文华画图纸。不过,都是庶福晋,胤禛也并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所以,这会儿倒也能耐心的给年氏看一看。 因着蜂窝煤的事儿,转头胤禛就让苏培盛给耿文华送了些银票——若是没耿文华,这煤球做的虽然简单,却也没人想起来这巧宗,所以这银子,算耿文华的功劳。 耿文华没拿银子之前都不管不问呢,拿了银子之后就更不过问了,反□□里不会短缺了她煤球用就是了。至于百姓们用不用得起……百姓们更愿意用木柴呢,煤炭这东西再便宜,也便宜不到哪儿去。木柴这东西,却是长了手就能捡回来的。 实在是连木柴也没得用的,那更不要说买煤球了。所以啊,这东西,耿文华也确实是犯不着着急去推广。 耿文华自己有了小炉子,每日里就方便了许多,不是炖个汤,就是煮点儿茶,京城的冬天干冷干冷的,屋子里又用了火盆的,那早上一起来,嗓子都像是要冒烟了。 弄点儿那罗汉果,加上点儿菊花金银花,又败火气又能润嗓子。别的小阿哥不爱喝,但是这个罗汉果,有一股甜味,虽然这甜味儿也是怪怪的,但总比没有强,小阿哥倒是更愿意喝几口这个。 耿文华一早起来,正要让人再煮点儿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忽然就觉得有些犯恶心,她皱了皱眉,觉得大概是这几天吃的有些过于油腻了,冬天嘛,进补,昨儿吃了羊肉汤,前天吃了卤牛肉,大前天吃了红烧肉——冬天蔬菜少,肉类多,就是不爱吃,桌子上也多是放的肉,那总不能光吃米饭不配菜吧? 于是到了嘴边的吩咐就变了:“弄点儿解腻去油的,我瞧着我这两天也是有些胖,手腕捏着都觉得有些粗了些。” 冬天穿得厚倒是不太显,可等过完年,说不定一脱衣服,那身形走样的就不成样了。 知春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小主,您这小日子……可有半个月没来了。” 耿文华顿时瞪大眼睛,皱了皱眉才说道:“我这小日子本来 就不是很准……” 原本这身体,十几岁生孩子,年幼,这小日子呢,就不算是很准,推迟几天,提前几天,这都是常有的事儿。再说冬天嘛,不来这东西才更方便呢,她也只觉得自己是上火了,并不曾很在意的。 可是这没留意,居然是过了半个月吗? 耿文华抿抿唇,冲知春摆手:“也有可能是我之前太忙了,累着了,暂且别声张,且等一等。” 差半个月,也算正常事儿吧? 这有没有怀孕,不得至少一个月才能有些准的吗? 耿文华就忍不住低头看自己肚子,神色也略有些复杂,她原本是将怀孕这事儿当做生意,给盘算了一下盈亏的。说实话,知道弘昼是历史上的荒唐王爷之后,她就觉得再生一个这事儿,不划算,是亏本生意。 为什么呢?因为现代女人生孩子还生死难料呢,更别说这清朝了,那医疗条件……后院有一招通用的治病手段,那就是饿一饿,空一空身体。 你说,就冲这饿一饿治病,那这医疗条件还用说吗?那生孩子更是看命了,你命硬,闯过去了,那是你运气好,算赚了。你命不硬,闯不过去,那可不是一换一的算法,那有时候甚至是一尸两命的事儿。 你看,既没有换来新的,还将自己的送进去了,这生意还不算亏本吗? 所以她只要养着五阿哥,将五阿哥给养好了,她就会成为大清第二好命的女人——钮祜禄氏会是第一,因为人家儿子当了皇帝,她自己还长寿——所以长寿基因这个事儿,指不定真能遗传,毕竟乾隆也长寿。 扯远了,还说这亏本不亏本的事儿。 她既然觉得这事儿亏本,那肯定是不能干了,所以一开始耿文华就没想过要怀孕,但偏偏这世道,也没个正经避孕手段,要男人不想让你生,你还能有点儿避孕药吃一吃。 可胤禛哪儿会不愿意后院女人生呢?他这府里,孤零零小猫两三只,他巴不得后院女人都能接二连三的生呢。 耿文华要想日子过得好,也不能将避孕这事儿摆放在明面上,所以她能做的最好的避孕手段,就是挑着日子来,同房之后还赶紧上净房。 连避孕套都不能是百分百的有用……她这种拙劣粗糙手段,就更不用说了。 那怀孕,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儿? 这样一想,耿文华心思又复杂了几分。 不过,到底是才半个月,指不定就真是累着了呢?耿文华轻轻出口气,冲知春摆手:“也别声张……等确定了再说。” 知春忙应了下来,不过心里到底是记挂着,自今儿开始,耿文华那吃食喝茶方面,知春就特别留意了,凉的是半点儿不能碰的,凉水都不能沾一下。 这一转眼呢,也就是年底了。 耿文华今年倒是混上了一个进宫的名额——毕竟五阿哥也大了些,小孩子嘛,满周岁了,你就关不住了,总想着往外跑。那拉氏要带进宫,加上一个四阿哥,难免就看顾不过来,索性连孩子亲娘也带着,谁的孩子谁照看算了,这世上,就没有比亲娘对孩子更上心的了。 进宫这事儿,繁琐的很。三更时候就得起床,梳妆打扮,略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小阿哥全程昏昏沉沉,连嬷嬷给他换衣服他都不睁眼的,顶多是觉得有些烦躁,哼唧了两声,但是被奶娘抬手一拍,他就又安稳的睡着了。 到四更时候,大家就都到了二门处,有马车在二门这边等着。那拉氏在最前面,耿文华和钮祜禄氏不分先后,不过耿文华可不和钮祜禄氏争抢,只笑道:“你是姐姐,你在前面,不然我这胆子小,万一再赶上个贵人问话,我这一紧张,也怕给府里丢脸。” 钮祜禄氏就笑:“你这也太……宫里贵人,哪个有空来问你话?” 她去年是进宫过的,很是有经验:“你只管坐在那里听着就是了,就是有什么事儿,也有福晋在咱们前面呢。” 嬷嬷来催,钮祜禄氏就赶紧抬脚往前面马车去,又冲耿文华摆手,意思就是让她别紧张。 耿文华笑了下,转头往最后的马车上去。 李氏今年不去,年氏这肚子大了,府里需得留个人照看。宋氏不管事儿,武氏没经验,也只好留下李氏来照看了。 到了宫门口,马车都在排队等着,胤禛骑马在外面,他是典型的死要面子,外面冷的什么一样,就是不能坐马车,免得丢了男人的脸。 后面有小太监急匆匆的过来,胤禛转头看一下,就知道是三阿哥府上来了,就侧身往旁边躲了躲,三阿哥掀开车帘和胤禛打招呼:“老四啊,骑马来的?外面这天儿冷不冷?” 胤禛没说话,三阿哥笑眯眯的:“老四到底是年轻,火气旺,不像是你三哥我 ,上年龄了,这天气一冷,都不敢骑马了,生怕被吹的骨头疼。” 五阿哥在后面催促:“三哥既然到了,那就快些进宫吧。” 他不怕冷,但女眷孩子怕冷啊,他家孩子也多,一个个在马车上催着呢。 老大老二被圈禁,自然就该老三带头了。三阿哥从马车上下来,再扶着三福晋,又叫了孩子和侧福晋,一连串的往里面走。胤禛带着那拉氏跟上,钮祜禄氏和耿文华也没敢停留,抱着孩子急急跟上。 抱累了就换奶嬷嬷抱,奶嬷嬷也累了就换小太监。 一路先到永和宫,胤禛进去给娘娘请安之后就又带着弘时出去了——弘时都十来岁了,也算大孩子了,自是该跟着胤禛,先去奉先殿祭祖去。 这边胤禛刚走,那边十四阿哥带着十四福晋就进来了,随后是十三福晋带着府里阿哥过来了,十三阿哥虽然没有被圈禁,但因着康熙不愿意见,所以逢年过节的,若是没有康熙宣召,他也是不能进宫的,只远远在宫外磕头,就算是他请过安了。 十三阿哥当年也是在永和宫长大的,德妃也算是他长辈。 妯娌们聚在一起,这个说首饰,那个说布料,倒也言笑晏晏。 德妃将孙子们叫在一起仔细看了,一个个发压岁钱,轮到四阿哥和五阿哥,就仔细看:“四阿哥瞧着倒是和胤禛很有几分相似,五阿哥倒是像了耿氏了。” 钮祜禄氏就高兴,儿子嘛,像亲爹了,才更有优势。 娘娘面前,也没耿文华说话的余地,她只保持微笑就可以了。 那拉氏就笑着接话:“咱们家这两个小阿哥,大些的聪明机灵,小些的活泼可爱,都是好孩子呢。” 德妃微微点头,将装了压岁钱的荷包塞在他们两个的衣服里,两个小阿哥只管睡的高兴,可不管身上多了什么少了什么。 婆媳几个坐着说了一会儿的话,就起身也往坤宁宫那边去,大年初一嘛,男人们是要祭祖,女人也是要祭拜一下太皇太后,太后等人的,当然,女眷的祭拜就不如男人的祭祖那样隆重,只在坤宁宫这边烧香就可以了。 随后是要到乾清宫举行家宴,家宴之后,各宫妃嫔就可以回去了,随后是朝廷命妇进宫朝拜——因着康熙没皇后,所以这一项是有好些年没举办了,也就是说,家宴之后,德妃等人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德妃若是没别的吩咐,那那拉氏这些晚辈呢,也就可以告辞出宫去了。 至于胤禛他们,则是还要留在宫里,因为太和殿那边到了中午,是要举办宫宴,要宴请朝中大臣共贺新年,胤禛他们也算是朝臣,自然该留下。 至于宗亲们,这是大年三十就宴请过的,不过若是身上有差事,今儿自然也是该到太和殿去的。 第80章 第 80 章 这是月份大了。 乾清宫地方也挺大, 但是耐不住人多,光是皇上那有名有姓的妃嫔,今儿都来了十几个,再加上成了亲的儿子十几个, 儿媳妇儿十几个, 孙子孙女加起来三四十, 另外还有裕亲王府的, 恭亲王 府的——这虽然是宗亲, 但因着是康熙的亲兄弟, 为表示兄友弟恭, 康熙对这两家的子孙一向是十分优容的, 裕亲王世子和恭亲王世子, 都能和胤禛他们一样, 叫康熙一声汗阿玛。 所以再大的宫殿,也显不出来大, 于是, 就没有耿文华这些庶福晋们什么事儿了。娘娘带着那拉氏,带着四阿哥和五阿哥去乾清宫,耿文华和钮祜禄氏就留在永和宫, 当然留在永和宫也不亏待她们, 宫人们给上了宴席 , 也是八菜八汤, 酒水干果,十分丰盛。 钮祜禄氏是来过宫里一次的, 特意给耿文华夹菜:“你尝尝这个,味道是极好的,和咱们府里的不同, 这宫里的御厨,那真真是,手艺一等一的。” 耿文华谢过了钮祜禄氏,她也不客气,宫里这地方,在胤禛登基之前,自己大概是没多少机会来的,运气好,一年两三次,运气不好,两三年一次。现在距离胤禛登基,那可还得有个差不多十年呢。 所以,既然进宫来了,得这运气了,那就赶紧吃,毕竟,不是谁都有这资格来吃国宴的对不对? 再者,人家御膳房送来的,那可是温度正正好的,不冷也不热,大约是比宴席上的还要更可口些,她若不吃,都对不起今儿这天气。 耿文华胃口好,她之前犯恶心也就那一次,并非是孕吐——就是孕吐,那也得是三四个月的时候,谁刚上身就吐的?不过是早起脾胃不和,赶巧了而已。 她吃得好,钮祜禄氏看着,竟是也来了几分胃口,两个人竟是将这一桌子的饭菜给吃了个七七八八。 她们这边吃完,宫人们来收拾,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就有人先将四阿哥和五阿哥给送回来了,他们两个年幼,也就是被带过去给康熙见个礼,那宴席上的东西又吃不了,再说,也要防着他们哭闹,干脆露面之后就先给送回来了。 五阿哥有些犯困,天不亮就被折腾的,没睡好。这会儿瞧着亲娘了,先哭闹起来,这过了周岁宴,他嘴里就能时不时的蹦出来几个字了。指着外面喊耿文华:“额额,回,回!” 这是要回家呢,耿文华赶紧哄:“五阿哥是不是想睡觉啊?额娘抱着睡觉觉好不好?来,额娘拍一拍。” 她将小阿哥横着抱,一边轻轻拍打,一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嘴里顺便哼哼几句儿歌,得给小阿哥制造点儿声音嘛,让他知道额娘在身边,这样才能放心睡。 四阿哥也闹腾,钮祜禄氏就将他带到隔壁去哄着,小孩子要闹腾的时候,是不能放在一起哄的,因为一个哭起来,另外一个绝对会跟着一起哭,所以,必得分开来带。 五阿哥眼皮开始沉,鼻子里是额娘身上的味道,耳边是额娘的声音,他那小爪子伸出来,紧紧抓着耿文华的衣服,随着那一下下的轻拍,眼皮子终于合起来了。 耿文华也没立马停下来,照旧是哼着儿歌。她也不会唱别的,有段时间看小说,就听快乐青蛙,听得多了,那中间几句总能唱了。 那拉氏她们是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回来的,因着胤禛他们还要留在宫里,要去太和殿那边,所以那拉氏这边就先告辞,带着耿文华她们出宫。娘娘累了这么半天,也该休息了,她们不走,娘娘也休息不好。 出宫回了府,那拉氏摆摆手,耿文华和钮祜禄氏也就赶紧回自己院子了。 下午没什么事儿,府里也没请小戏班子,那拉氏不爱看这些东西,所以府里倒是安安静静的。 到了大年初二,府里就开始热闹起来了,一早那拉氏就起床,让人往那拉府上送信——她人是不能回的,按照规矩,她是皇子福晋,是主子,那拉家再是娘家,那也是尊卑有别,但她又不能让亲娘觉罗氏上门,毕竟那是长辈,所以只能是派人送个口信问个安,再送了拜年礼即可。 府里忙呢,是因为各处都有送帖子的。上到兄弟堂兄弟,下到门客旗下奴才,中间还有朝堂上百官。都是要先送了帖子,问什么时候得空,他们好过来请安拜年的。 有些是要见的,比如说兄弟们来拜年,那必得要准备宴席,还得和各处调和时间,别初三他们府上开宴席,结果三阿哥府上也开宴席,那到底该去谁家? 有些是不见的,朝中大臣,见了干什么?让皇上怀疑你们结党吗?但是不见呢,也不能硬邦邦给拒绝了,需得回帖,说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但如何如何,就不用客套来拜年了什么的。 那拉氏挑拣帖子,需要胤禛回帖的,胤禛来处置。不需要胤禛回复的,那拉氏自己就给处理了。 忙这些都忙不过来,自然也是没办法出门玩耍的。 初三也忙,初三要出门去拜年,老大府上不能进,但不妨碍胤禛隔着门问个好。老三府上人多,大家齐聚一堂,说说笑笑吃吃喝喝,这一天就算是过去了。 初四呢,自家府上宴请宾客,来的是亲兄弟十四,还有十三府上。十四吃了午饭就要走,说是要去老八府上喝酒,给胤禛气的脸色都变了,恨不能用棍子将人给打出去。 随后初六上朝,康熙就下旨,命十四带兵往青海那边去了。 不过朝堂上的事儿,胤禛回来并不在后院说,不管心情如何脸色如何,他但凡进了后宅,都不会将那外面的烦恼恼怒给带进来的。 过了十五,h早上耿文华去给那拉氏请安的时候就顺势提出了想请个大夫的事儿:“本来是年里,不该惊动福晋的,可这夜里有些咳嗽,实在是有些睡不安稳。” 没过正月就不算是出了年,所以这会儿也算是年里。 大夫没把脉,她也不能大咧咧的说自己好像是怀孕了,该请个大夫看看。 “大约是年里吃的太好了,有些消化不好。”她给自己找个借口,消化不好这事儿呢,不算大事儿,也算不上诅咒自己。那拉氏就笑道:“那你该早些说的,这种事儿不好拖着,不然受罪也是你自己。咳嗽也就算了,就怕这肚子胀气,再有个腹痛什么的。” 她转头就吩咐了嬷嬷去请大夫,大夫来的时候,请安都已经结束了,大夫就只到玉兰院走一趟。 耿文华坐在椅子上,旁边隔着个小桌子,大夫伸出手来把脉。 其实耿文华自己心里是有几分把稳的,年前大半个月没来,这加上年后,都快有一个半月了。她之所以没等三个月之后,是怕那拉氏觉得自己隐瞒着消息。 再者,若是有了呢,接下来也能光明正大的避讳些了,比如说总带着五阿哥出去玩儿,她以前跟着爬高下低的,现在忽然不跟着了,那不让人怀疑吗? 所以干脆摆在明面上,有就是有了,没有就是误会,她又不怕丢脸闹误会。 没过片刻,大夫脸上就露出几分笑意来,这也是府里常用的大夫了,也知道府里情况,没敢将话说的太实了:“时日还短,隐隐有滑脉之相,需得再过半个月才能把稳确定。” 耿文华就笑:“是吗?那就劳烦大夫半个月之后再来给我把脉了。” 客客气气的,让知春将人给送出去。至于送出去之后会见谁,那耿文华就不问了。反正那拉氏那边也注意起来了,她但凡带着五阿哥去请安,那拉氏总赶紧让人将五阿哥给接过去,不让她抱了:“孩子越发大了,也沉手,你身边又不是没可用之人,何必自己总抱着呢?” 耿文华就笑:“整日里在府里,不是吃就是睡的,连走路都没几步,若是再不抱着孩子练一练力气,怕是没几天妾身就要变成大胖子了。” 那拉氏也笑:“胖子怎么了?胖子挺好的,珠圆玉润你说是不是?看着就富态。” 话是这么说,但女人嘛,谁能让自己变胖子?就是娘娘,人家现在不靠争宠过日子了,也总在饮食方面留意着,不敢让自己胖起来呢。 说着话,年氏就进来了。年氏以往是不爱来请安的,她总觉得自家这出身,自己这性情人品,给胤禛做个侧福晋都是可以的,天天来请安,还得给李氏那么个人行礼,她心里就有些不自在。 正好呢,怀孕了,福晋宽和,说不用来了,她干脆就躲着去了。可现在,这不是眼看快生了吗?肚子大的很,大夫来看几次,总说让她动一动,不然怕到时候不好生,毕竟她自己身体太过于瘦弱了些。 年氏就干脆往那拉氏这边来请安来了,和福晋卖个好,这生孩子的时候,也算求着福晋别为难自己。虽然福晋不是那样的人,但若是拖个一时半刻的,让接生嬷嬷进来的晚,那自己就得多受罪。 年氏人没进门,这肚子就先进来了,这是月份大了。 进门给那拉氏请安之后就在耿文华对面坐下了,瞧了耿文华一眼,就笑着问道:“恍惚听见说谁胖了?” 耿文华就笑道:“并非是说谁胖了,正和福晋说,胖了也是福气,不胖身材好看。” 也摸不清年氏是什么心思,人家怀着一胎,是一点儿没胖的,只一个肚子,看起来十分显眼。 年氏就抿唇笑道:“胖了……到底是不太好看,我现下也是控制着吃食呢,万不敢吃太多了。”不说胖不胖了,就一个,吃多了,肚子里孩子长太大了,到时候也不好生。 年氏毕竟是生的第一个,心里也没把握,也没什么经验,嬷嬷当然也不敢说让她吃太多,可架不住年氏自己心里想得多。她一边觉得府里孩子少,怕是福晋是个不容人的,不敢多吃,生怕被人动手脚,一边又觉得,胤禛喜欢的,不会是胖胖的人,这女人啊,一旦吃胖了,想要再减下来,那怕就是难了。 两边顾虑,饭菜送到跟前,她能挑着吃三分之一都算是今儿饭菜做得好,没忍住多吃了。 但这种事儿吧,嬷嬷也不好多劝,嬷嬷但凡多说一句让多吃点儿,她就要说这到时候不好生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嬷嬷怎么知道怎么办,嬷嬷又不是大夫。再说这女人生孩子,本就是过鬼门关受罪的事儿,谁能保证年氏到时候一点儿事情也没有呢?但凡多疼一会儿,年氏都要抱怨是孩子养太大的话,那岂不是罪责就在嬷嬷身上了吗? 嬷嬷可担不起这责任来,也幸好,年氏虽然自己不长胖,这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正常大小的。 她这话一说出来,耿文华倒是不好往下接了,她顿了顿,就笑道:“年妹妹这也是快要生了吧?小衣服可都准备好了?” 年氏脸上顿时带了些期盼:“已经准备了些,也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还有那悠悠车,年家那边也让人送了话来,说是准备妥当了,只等着孩子出生了。” 万事俱备,只等瓜熟蒂落了。 那拉氏笑道:“你生的时候若是害怕,到时候让你额娘过来照看一下。” 年氏和钮祜禄氏和耿氏到底还是不太一样,现在王爷要用年家呢,年氏这边多少得给些恩宠。再者呢,钮祜禄氏和耿文华都是知道分寸的,你提出让人家娘家来,人家也推辞了的。年氏……那拉氏这话音落下片刻了,年氏还高兴呢:“可以吗?那倒是要多谢福晋了。” 她不是不知道分寸,她是太知道了年家现在得用了,顺势应了这话的。 只那眼神一看过来,那拉氏就明白了的。 她微微笑一下:“自然是可以的,也不用谢我,你们为王爷生儿育女,为府里开枝散叶,这都是大大的功劳呢,本福晋记着你们的功劳呢。” 年氏脸上的笑容就微微凝滞了一下,但随即就又恢复了过来,却并不接那拉氏的这话了。 那拉氏摆摆手:“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都先回去歇着吧,这过个年,忙忙碌碌的,人心也浮躁,回去呢,好好的歇一歇,将心思也平稳下来。” 过完年之后胤禛也忙,整日里早出晚归的,别说事耿文华了,连福晋都很少见到他的面儿。 至于年氏,大概是因为快生了,胤禛倒是惦记着,三五天总能见年氏一次的。 一直到快二月,大夫再次过来给耿文华把脉——那拉氏心里也惦记着这事儿呢,等着请安之后,特意留下了耿文华昂把脉的。 大夫沉吟片刻,脸上的笑意就收不住了,一拱手,一叠声的道喜:“是滑脉,已经是快三个月了,脉象有力的很。” 那拉氏心里也高兴,不管心底如何吧,面上至少是喜悦的,赶紧吩咐人打赏:“给大夫准备十两银子,算是沾沾喜气。至于耿庶福晋身边伺候的,每个人一两银子。” 大丫鬟是一两,二等丫鬟就是半两。 这都很不少了,耿文华忙代替她们道谢。打发了大夫,那拉氏拍着耿文华手背:“你是个有福气的,这有了身孕,可得好好养着,等日后,再给咱们王爷添个小阿哥。” 耿文华抿唇笑,她也希望能生个小阿哥。倒不是喜欢女儿,其实她是更喜欢女儿的,毕竟乖巧听话,想一想,有一个和你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孩子站在你面前,随意你打扮,你今儿给她穿公主裙,明天给她穿侠女装,像是摆弄洋娃娃,高兴不? 可这世道……这可不是大唐,公主们打马游街,这是清朝,公主们悲惨和亲。 就算是胤禛这亲爹当的可能比康熙强,至少二格格就没和亲,但二格格也不见得就长命百岁,日子过得好了啊。不照样是,年纪轻轻人就没了吗? 所以啊,真心要为孩子好,还是盼着这孩子是个男孩儿好。 因着也快三个月了,那拉氏倒是没让人瞒着这消息,府里上上下下,很快也都知道这喜事儿。到了晚上,胤禛就过来了。 耿文华瞧着胤禛还有些稀奇呢:“王爷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胤禛看看她肚子:“有了?” “是,大夫今天刚把脉确定了。”耿文华忙笑道,招呼五阿哥来叫人:“这是阿玛,叫阿玛。” 小孩子一过了周岁,那说话的本事就蹭蹭蹭往上涨,年前还只能喊耿文华额额呢,现在也能含糊不清的喊额娘了。现在听着耿文华教,也喊,叫阿玛。 不过是略有些不清晰,胤禛伸手,五阿哥也让他抱,叽里咕噜的和胤禛说话,他说半天,胤禛实在是听不懂 ,就转头看耿文华,耿文华也只听懂一半儿,问五阿哥:“是要让阿玛看你堆的屋子吗?” 用积木堆起来的,积木这会儿都已经被放到玩具铺子那边卖了。这东西,卖的还挺不错,反正月月是有进账的。 耿文华前段时间带着五阿哥用积木盖房子,他学会了,现在要迫不及待的和胤禛展示。 父子两个坐在软榻上,五阿哥做指挥,让胤禛将积木往一起堆积。胤禛放的不对,他还要纠正,小孩子嘛,他说话也不清楚 ,胤禛就听不懂。 胤禛听不懂了,五阿哥还生气呢,一跺脚,不愿意和胤禛说了,钻到耿文华怀里,叽里呱啦的告状。 “是吗?”耿文华其实也听不太懂,但她知道五阿哥的脾气,一边应和表示自己听懂了,一边转移话题:“那你要不要玩儿你的小马车?拉小马车出来转一转?” 五阿哥就很愿意了,下来去找自己的小马车,前面还有木马呢,木马下面装了木轮子,脖子上系着绳子,小阿哥往前一拽,木马就带着马车往前走。 小阿哥玩儿的开心,嘎嘎的笑。 胤禛就问道:“他刚说半天,说的什么?” 耿文华摇头:“没听清呢。” “那你这样糊弄他?”胤禛很不思议,没见过这样糊弄亲儿子的。就是钮祜禄氏那边也不是这样带四阿哥的啊,那边听不懂就很耐心的仔细问,问的孩子哭,然后奶娘哄。 耿文华就笑眯眯的:“他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是糊弄啊,等大些反应过来了,他自己就得先反省自己是不是不会说话了,然后就会改正了。” 现在是学说话,长大了还是要学说话。人这一辈子,其实学说话是个很要紧,一辈子都学不完的事情。所以,五阿哥要是愿意多学学,那再好不过了。 胤禛顿了顿也岔开了话题:“可有什么想吃的?”他印象中,耿氏就是个嘴馋的,最喜欢折腾些吃的用的。 耿文华眨眨眼,胤禛没问的时候她也没什么要吃的,但是他这一问,她倒是想起来了:“想吃……水果,香蕉,龙眼,木瓜……” 胤禛就皱眉,想吃水果没问题,京城里也有窖藏的果子,虽说不太新鲜,但也不是不能吃,大价钱也能买的到。但是这香蕉木瓜,这可都是南方水果,要是买,还是这季节买,那可就不太容易了。 耿文华也知道,忙摆手:“我就是说一说,若是没有,就不吃了,也还没馋到这程度。王爷只管放心,福晋素来是个宽和的,吃喝方面并不亏待妾身,妾身心里都有数呢。” 胤禛点点头:“那也好,你有什么要用的,也只管找福晋。” 他看一眼五阿哥,问道:“五阿哥还小,你又怀孕,难免精力不济,可想过将五阿哥先让人照看几天?” 耿文华心里警铃大作,怎么说呢,钮祜禄氏和耿氏交换孩子养这事儿,不管是野史还是正史,反正是在她心里,留下了挺深的印象的。所以胤禛一提这事儿,她首先想起来的,就是这个。 养孩子这事儿吧,那真的是谁养的像谁的,她决不允许自己的五阿哥,被养的像是钮祜禄氏了,所以,赶紧先堵住胤禛的话头:“怕是福晋也没空吧?若是福晋有空,那请福晋照看几天,我自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80-90 第81章 第 81 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胤禛微微皱眉:“福晋怕是没什么时间, 年氏快要生了,你又有身孕,府里最近也忙……” 府里确实是忙,虽说是刚过完年, 但康熙又要打算往蒙古去了, 这次是要带着胤禛的, 胤禛一走, 这偌大府里, 就只交给了福晋。上到各家人情往来, 下到约束府里奴才下人, 还有京城各处消息, 再有二格格那边也有喜讯传来, 福晋确实是忙的不可开交。 “你若是不放心别人, 让李侧福晋帮你照看两天?”胤禛问道,耿文华瞪大眼睛, 那还不如让她和钮祜禄氏换着孩子养呢, 她不是看不起李侧福晋,她是觉得李侧福晋不会娇养孩子。 弘时那孩子……着实是有些可惜了的。 耿文华心思急转,笑着拒绝:“怕是李侧福晋也不得空, 二格格那边毕竟是府里唯一的女孩儿, 就是您能放心, 李姐姐能放心吗?你还是让李姐姐先顾着二格格那边吧。” 不等胤禛再给什么建议, 耿文华就急忙摆手:“王爷并不用为妾身担忧,虽说五阿哥年幼, 但五阿哥也是机灵聪明之人,他知道分寸的。再者,这院子里丫鬟婆子一大堆, 能连个孩子都照看不住吗?” 顿了顿,她叹气:“再者,我这边一有了身孕就将五阿哥送出去,五阿哥虽说年幼,却也不是什么也不懂,他心里会如何呢?必然难过,难道王爷就忍心看五阿哥难过了?” 这话说的胤禛就有些……往自己身上想了,他当年被佟佳氏抱走的时候虽然年幼,但宫里的人,也都不是没长嘴巴的。五六岁时候,他就知道了自己身世。 怎么说呢,那会儿年幼,因为年幼,所以这许多事情就想不明白,他会想是不是亲额娘不要自己了,心里岂会不难受? 弘昼虽然小,话也说不清呢,但他也不傻是不是? “罢了,既然你自己能照顾,那就自己照看着吧,若是为难,就找福晋商量一下。”胤禛说道,伸手摸了一下耿文华的肚子:“也不知道这个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有弘昼了,你是费劲了心思折腾了个童儿乐园,现下又有了一个,你还有准备给这小的,准备个什么?” 胤禛是当真有些好奇的,他发现耿文华这女人,是真有些奇思妙想在身上的,很是和别人不一样。 别说是整个府里了,就是整个京城,他都没见过……有这么多稀奇古怪主意的人。 从耿文华弄的第一个铺子开始,他就对这她多了几分好奇。别人也看书,也知道世上有许多不同动物,但没有一个和耿文华一样,用东西给做出来,还做成别出心裁的样子。 儿童乐园那东西,看着是给孩子们玩儿的,但若是放大,若是做的再……艰险些,是不是也能用来练兵呢?他之前就给皇上上了折子,木头这些用不得,但是找个山体来挖,用石头来打磨,也还可以用吧? 不过,皇上那边暂且没批复,也不知道这主意能不能成,若是能 ,十三就能出门了。 口罩这东西小,也不算耿文华独创,但这东西用得好了,也不得不说,是有些作用的。 蛋糕是吃的,用处不算大,可用来讨好父母,却也是十分合适。 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绘本,说实话,胤禛是看不上的,他三岁启蒙,不单单是他,周围的兄弟侄子儿女,都是三岁启蒙,启蒙是如何启蒙呢?描红,识字,听说书。 耿文华那绘本着实是简单直白,可若是用在一两岁的孩子身上,那又是刚刚好的,因为他们正开始学说话,那绘本上简单的对话,就刚好合适。 三岁以下的孩子,你讲道理是讲不明白的,但是模仿这种事儿,他们却是学的最快的。 所以这东西,若是给三岁以下小朋友用,也和那蛋糕一样,再合适不过了。 还有那煤球,寻常可见,寻常可用的东西,别人怎么就没想起来做成煤球,又简单好用 ,又能节省煤炭,还能将价钱给打下来呢? 现如今汗阿玛已经让内务府开始做这种煤球了,准备往民间先试探着卖,这种东西呢,朝廷控制,若是到时候大部分的百姓都用得起,那就要各处县城修建煤球厂,然后朝廷统一调配,统一定价,就和盐铁这些东西一样。 当然,盐里面是少不了贪官污吏和奸商的,煤球也必然如此,但不能因为有贪官污吏,这事情就不做了。若是朝廷不插手,天下百姓,有几个吃的起盐?朝廷插手了,就算是有贪官污吏,至少天下百姓,有七成是吃的起盐的。 和大局势比起来,一点儿小小的瑕疵,就不算什么大事儿了,再者,这瑕疵,朝廷也不是说就不管了对不对?朝廷也有年年抓这方面的嘛。 胤禛是深觉得,耿文华这种才华,也是独一无二的。如此的独一无二,他平日里自然要多关注几分。 这一关注,就又觉得,耿文华这性子,实在是……有些单纯的很,就觉得身边处处是好人。她尊重敬佩福晋,和钮祜禄氏交好,又觉得李氏温和,宋氏敦厚,武氏娇憨,和年氏也没什么摩擦,这是一个一眼就能看透心思的人。 聪明,却又单纯。 有才华,却又对四书五经十分不熟悉,甚至不会作诗。 一个,独一无二又有些矛盾的人。 “王爷这话问的,孩子都还没出生,也不知道 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就是有心准备,也不知道现下该准备个什么啊。”耿文华笑眯眯的,但被胤禛这么一提醒,她还真将事情给放在心里了。 送给弘昼的儿童乐园,是因着知道弘昼的未来,这就是个喜好玩乐的。这肚子里的,也是自己生的,那该一视同仁对不对?有弘昼的,就该有他的。 那送什么呢? 胤禛停顿了片刻,忽然从袖子里抽出来一叠银票:“这是给你的。” 耿文华有些没反应过来,那叠银票她只看见了最上面一张的数额,一百两的。这一叠,至少有三十多张,要都是一百两的…… “王爷,这无缘无故的……”她赶紧将视线挪开,太多了,生怕自己看时间长了,就没办法将视线给挪走了,那可不太好了,太贪财了,她当然也喜欢银子,但是自己私底下如何贪财没问题,当着胤禛的面儿贪财,那就有些不太好了。 “赏你的,你那蜂窝煤做的很好。”宫里也在用,确实是比寻常煤炭方便了许多,而且,还省事儿,还耐用。 “已经开始做了吗?”耿文华是真不知道这事儿,顿了顿,赶紧提醒:“王爷,那煤球烧过之后的煤渣也别扔,可以用来铺路。” 她也是听别人说的,专门用烧过的煤球铺路,短时间内还是很好用的。 至于长时间——那就是煤球渣渣,又不是水泥什么的,怎么可能耐得住用? 主打就是一个不浪费:“又不要钱,下雨冲走了也不心疼。” 心里很是牵扯,不要吧,好多银子呢,要吧,胤禛会不会觉得她太贪婪呢? 胤禛点点头:“知道,宫里有小太监发现那东西很是吸水,可以送到宫外去,百姓家谁若是用,只管去拉。不单单是那蜂窝煤的事儿,还有那蛋糕,汗阿玛和娘娘都有打赏,娘娘赏赐了首饰。” 康熙一个做公公的,不好给别的,就只给了银票。 至于那首饰,现下还在胤禛那边放着呢,回头再给送过来。 胤禛将话说明白了,耿文华顿时不端着了,飞快从胤禛手里接过来拿银票,她自以为很矜持了呢,却不知道,她那点儿小心思,全写在脸上呢。 胤禛看着都觉得有意思的很,一方面贪财的很,一方面又将那些东西当成很随意的东西——不管是蛋糕还是蜂窝煤,若是拿出去换钱,那不说是三五千两银子了,就是三五万,都是能换得来的。 可她是如何做的呢? 蛋糕就那么轻易送到福晋那里去了,自己说送到宫里,她还嫌麻烦,主动将做法给写出来了。还有那蜂窝煤,从头到尾,一个银子之类的字儿都没提过。 这贪财贪的……可真是不在地方。 “这银子你打算用来做什么呢?”胤禛没忍住,多问了一句,耿文华心里有成算呢,只捏在手里,迟早是要用完的,钱这东西,就该用来钱生钱。 顿了顿,又塞给胤禛:“王爷能帮我买个小庄子吗?”细水长流嘛,一年三百两的收入,十年就够本了。再者,若是有小庄子,她能做的事儿可就更多了,比如说,那海外来的种子。嗯,甚至可以试试大棚蔬菜,来个反季水果之类的。 虽然她不是农学生,但是,身为种花国的,谁的基因里还没个种庄园的美梦了?还有谁不知道杂交水稻杂交小麦的发展历程了?阳台种花,顶楼种菜,基本操作而已,她也会的。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她难道就不能找些有经验的老农吗? 胤禛顿了顿就收下了,买庄子这事儿比较麻烦,并不很适合耿文华自己出面去找。若是麻烦福晋,福晋也忙着,这种事儿,也确实是不要找福晋帮忙。 很快胤禛就跟着康熙去了蒙古,府里就只剩下一院子女人。 那拉氏是很低调的人,胤禛不在府里,她就干脆紧闭府门,应酬交际什么的,能推的就都推了。 到了四月里,年氏就要生了。她是头一次生孩子,一感觉到不对,整个人就慌了,饶是平时里多冷静聪慧,这会儿也有些不知所措,还是身边嬷嬷去禀告了那拉氏,那拉氏急匆匆赶过来,整个院子才算是有了主心骨。 年氏的额娘呢,十来天前就被那拉氏给请过来了。但她是客人嘛,也不好吩咐院子里的人做事儿,这会儿那拉氏坐镇,该烧热水的,该准备东西的,忙中有序。 年氏身子比较瘦弱,生孩子就有些难,但最终也是有惊无险,耗费了一天时间,生了个小格格,大约是怀着身子的时候年氏就没如何大吃大喝,所以这孩子呢,生下来也是有些瘦弱的,哭声听着都不是很大。 那拉氏让大夫给把脉诊断了一下,大问题是没有的,手脚也俱全,只单单有些体弱。但这个呢,并不是吃药就能治疗的,需得日后好好养着,养的好了,长大了也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若是养的不好……那可就说不准了。 当然,大夫也不傻,这后面一半儿自然是不能说的。 那拉氏也只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会养不好一个奶娃娃?只让奶娘嬷嬷多上心些,该吃什么用什么,只管开口,府里但凡有的,咱们都给小格格备着,府里没有的,咱们也能准备。” 这个小格格,就是府里的三格格了。 因着年氏生完之后身体有些疲惫,所以只那拉氏来吩咐了几句,剩下的人也就没过来探望了。 一直到半个月之后,耿文华才叫了钮祜禄氏,一起来看刚出生的三格格。怎么说呢,弘昼一直到半岁,才算是拜托了耿文华嘴里的丑猴子称号。弘昼出生的时候,那可是标准的很,六斤六两,不胖不瘦。 但三格格呢,太瘦弱了些。再者那五官——孩子不睁眼,你也就能看看鼻子嘴巴,这鼻子嘴巴又小,看的出来什么?所以,真和好看谈不上关系。 耿文华看一眼就赶紧转开了视线,也不敢和年氏讨论孩子长的好不好,这要是将来和年氏有几分相似,也算得上是美人儿,但要是和胤禛相貌相似…… 也不是说胤禛长得丑,在男人里面,胤禛算是长的很英俊了。可这相貌要是套在女人身上,也只能说一句幸好她爹前程远大了。 她扯开话题:“月子里你需得多吃些,也先别管胖不胖的事儿了,生孩子是个很累的事儿,身体难免亏欠,你若是不好好吃,怕是这身体养不回来。” 年氏也为难呢:“身上没力气,也没胃口,吃食放在嘴边也咽不下去……再者,也怕胖。” 钮祜禄氏就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本身是属于长的比较丰满的,当时就是因着一看就一副能生养的身材,这才被指给了胤禛的。虽说看起来不算胖,但和年氏比起来,至少比年氏大半圈。 她就挑眉:“胖怎么了,胖也是有福气啊。”你到外面看看去,那寻常百姓,有几个是能吃的白白胖胖的? 年氏被噎了一下,顿时转头,话不投机,不想看见钮祜禄氏。 耿文华忙笑道:“年妹妹这还没出月子呢,身体怕是也累,咱们不好多待,还是先告辞吧。” 年氏也没挽留,她就和钮祜禄氏一起出去了。 钮祜禄氏走远了些就撇嘴:“都做额娘的人了,还整日里只想着胖了瘦了,要我说,那小格格生的不壮实,怕就是她之前怀着的时候没好好吃。” 耿文华吓一跳,赶紧嘘一声:“你不要命了?这话也是能说的?若是日后……” 小格格有个万一,这话可就是在指责年氏不顾孩子安危了。先不说年氏自己心里好受不好受了,王爷心里能舒坦了?他若是爱重年氏,那必然要觉得钮祜禄氏条挑拨离间无事生非。他若是不爱重年氏,那年氏还有好日子? 钮祜禄氏撇撇嘴,到底是没再继续说下去。顿了顿,又看耿文华肚子:“你这……也有四五个月了吧?可开始害喜了?” 害喜就是孕吐,耿文华没觉得害喜,吃的方面还是和以往一样。 钮祜禄氏就笑道:“ 你现下精神头短,回头不如将五阿哥送到我那院子里来,让他们哥儿俩做个伴儿,好好玩一玩,我昨天见五阿哥,还觉得他精神有些蔫蔫儿的。” 耿文华确实是有些犯困,有时候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五阿哥吧,一岁半,偏偏这年纪,那正是对外面十分好奇,探索欲望十分强烈的时候。再者,以前耿文华带着他出去玩儿习惯了,不管风吹雨打的,每天他都是要去花园里玩儿的。现在耿文华犯困,五阿哥就有些被拘起来了,才这么几天,他就有些受不住了。 耿文华就有些犹豫,钮祜禄氏笑道:“你还不放心我吗?再者,又不是带出门去,就让他们小哥儿俩在花园里玩儿,奶嬷嬷都跟着呢,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好,上午请过安了,我就将他交给你了。”耿文华笑着应了,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要是再不答应,就显得像是在防备人家一样。 怎么说呢,她对钮祜禄氏,感情还是略有些复杂的。 人家确实是一心和她交好,再者,这又是历史上的大赢家……她也不好得罪太狠,提前撕破脸皮——万一弘昼是个扶不上墙的呢? 她只防备着这两个人换孩子养了,却没想到,还有代替照看这一说。 算了算了,和交换孩子养,这个她更能接受些。 “这可太感谢了。”耿文华想通之后,就立马拉着钮祜禄氏的手,亲亲热热:“我原先总觉得,我是半点儿离不开孩子的,可现在忽然发现,竟是我误了孩子了,他们是亲兄弟,一起玩儿,感情深厚,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我总拘着他,倒是耽误了他。” 钮祜禄氏摆手:“我明白你,咱们这做额娘的,只这一个孩子,那真是看的比眼珠子还要要紧的,四阿哥小时候,我就一眼看不见,我心里都发慌。” 别说是奶娘照看了,她亲自照看的时候,四阿哥睡着,她都要时不时的摸一摸小肚子,试探一下鼻息——这话说出来怕惹人笑话,她就从没出过口。 也就是将四阿哥交给那拉氏照看了一段时间之后,她这心思才放开——这府里,可没谁敢对小阿哥下手,哪怕是嫡福晋,不也得精心照看着?所以,她完全不必整日里看谁都像是要谋害小阿哥。 两个人说着话就到了岔路口,钮祜禄就笑道:“那咱们说好了,回头你只管将孩子交给我就是了。” 耿文华行礼道谢,瞧着钮祜禄走了,这才转身回玉兰院。 五阿哥正在摆弄他那些玩具,拉着小马车拖着一堆的积木,四月的天气暖洋洋的,他却是玩出来一脑袋的汗水,瞧见耿文华,忙松开了绳子,颠儿颠儿的冲过来,抱着耿文华的腿:“额娘,去玩儿,去花园。” 耿文华笑眯眯的:“今儿不去花园,额娘给你做个新玩具怎么样?” 五阿哥眨眨眼,拽着耿文华的衣服往里面走:“要新玩具,做什么新玩具?” 做小孔成像。 这东西需要的材料少,当然,用材不同,也有不同的做法。她现在手边也没别的,就干脆只用纸张。 小阿哥看着那小孔挪动,嘴巴张的大大的,哦哦哦的表示自己的惊讶,自己也上手去抓着蜡烛台子来回移动。 “额娘,怎么会这样啊?”他一边玩儿,一边转头问耿文华,耿文华笑眯眯的:“这是针孔成像,《墨经》中这样纪录,景到,在午有端,与景长。说在端……” 她可是做过功课的,这东西,几千年前就有了,真不是什么很保密的现代科学。 五阿哥听的半懂不懂,趁着耿文华说话,他自己就上手在蜡烛的火苗上抓了一把,然后,就哇哇大哭起来,被烧了。 耿文华无奈:“好了,额娘给吹一吹,吹吹就不疼了,那你以后还伸手去摸不去了?” 五阿哥赶紧摇头,眼含泪水的伸手让耿文华给吹,其实吧,也不会太疼,蜡烛火苗又不是很大,小孩子也不傻,感觉热了就松手了,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儿,他就是想让额娘给吹一下而已。 等耿文华吹完了,他也就没事儿了,原地满血,又兴冲冲的丢开蜡烛,去玩儿别的了。这个什么小孔成像,他已经不耐烦了。 耿文华也不失望,播放种子嘛,谁知道以后会长出来什么植物呢?就算长不成参天大树,那长成一片草原也行啊。 第82章 第 82 章 那就是盈亏自负。…… 三格格满月的时候, 胤禛回来了。见了福晋一面,胤禛就往年氏那边去了,年氏这一个月月子坐的,也算是没亏了身体。她原本是不太想多吃的, 但架不住肚子饿, 真的, 一到饭点, 都不用闻饭菜的味道的, 肚子自己就咕噜噜叫起来了。 那饿肚子的滋味真不好受, 前胸贴后背, 火烧火燎, 只觉得一颗心都跟着烧起来了, 片刻安宁都没有。没办法, 只能吃,吃着吃着就发现, 身上也有力气了, 胖是胖了点儿,但是气色也更好看了些。 一个月子出来,不说身上了, 脸上是白白嫩嫩, 带着些粉润, 看着就知道是养的很好的。 至于小格格, 不知道是体弱还是如何,其实是有些不太好伺候的, 总哭闹,这一个月下来,虽说是比刚出生的时候好些了, 但也还是看着有些……比不上四阿哥和五阿哥刚满月那会儿。 胤禛倒是怜惜的很,将三格格抱在怀里看:“现下倒是看不出来长的如何,好好养着,将来长大了,阿玛必然给你买簪子买花。” 小姑娘嘛,得好好打扮打扮才行。胤禛是挺喜欢女孩子的,贴心,安静。怎么说呢,就家里的男孩子吧,他看见了就觉得有一种,肩膀上沉甸甸的感觉,但女孩子,看见了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倒不是说不喜欢男孩儿,也喜欢,毕竟是自己的骨血,但人也不能总绷着吧?总得有个松散时候吧?于是这男孩儿和女孩儿,给人的感觉不同,那胤禛自然也是不同态度。 男孩儿就该严厉些,教导他们早早撑起来门户。女孩子嘛,就是要娇宠着,家里又不是没这个条件对不对?要是穷,那没法子,但他是皇子,现在也是雍亲王,那将女孩儿养的娇一些,有什么不行的? “和奶娘说一声,也不要经常束缚着,不睡觉的时候就给松开。”他叮嘱念书,小格格是被捆在襁褓里的,他去年是见过耿文华带五阿哥的,五阿哥醒着的时候就是胳膊腿儿胡乱动弹,从不会用襁褓的。就是睡着,也只将胳膊用棉被给稍微的困一下,是困一下,不是捆一下。 大约是动弹的多,五阿哥那腿脚就有力气的很,在自己腿上蹦跶的时候,那真是一脚下去,骨头都像是要裂开了。 年氏忙应一声,笑眯眯的伸手摸了一下三格格的脸蛋儿:“三格格还没有名字呢,只等着王爷回来给取名字……”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名字不着急,现下先叫着三格格吧。” 取名太早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胤禛不信鬼神,但是作为慈父,就算是不信,有时候也难免会有些自我安慰。 年氏也并不纠结这事儿,只说起来三格格这一个月来的趣事:“前段时间才睁开眼,我觉得她竟是能看见我一样,只要我在跟前,就非得伸手要我抱着,奶娘都哄不住。” 胤禛就笑:“是个眼明心亮的丫头。” “脾气也倔,我若是不在跟前,吃奶也不安生。”年氏说道,胤禛这脾气也是有些固执的,她就又笑道:“和王爷当真是亲生的父女两个,脾气是一模一样的。” 这边温情脉脉,那边耿文华却是在犯困,一早去那拉氏那边请过安,就将五阿哥给钮祜禄氏送过去了。她本来是打算写两个字的,练字这事儿 呢,就如同逆水行舟,你天天写,那进步是每天都能看得见的,但你要是有哪天耽误了,第二天再去拿笔,就会有停滞生涩的感觉。 可写着写着,她就开始觉得,脑袋有些混混沌沌,眼皮子沉重的,她都睁不开眼睛了。有心想伸手扒拉一下眼皮子,结果,身上也没什么力气,手也不想抬起来。 不等嬷嬷来问,她自己干脆往下一低头,就趴在桌子上睡起来。 知春瞧着不对,忙叫了外面嬷嬷来帮忙,两三个人,合力将人半抬半抱的,给送到了软榻上,这天气也不冷,只肚子上给她盖一条小布巾就完事儿了。 耿文华躺着舒坦了,那一下子就睡的更沉了,连午饭都没吃。 五阿哥回来,本来要叫的,被知春给拦着了,知春哄了五阿哥吃饭,又让奶娘带着他睡觉,这才没打扰了耿文华。 这一觉睡醒,都已经是半下午了。 耿文华睡的舒坦了,一睁眼,就觉得肚子咕噜噜叫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忽然就很想吃炸鸡,弄点儿酸甜酱……感觉口水都要下来了。 可鸡腿好找,这面包糠上哪儿找去? 她就领着知春去大厨房,要人家找馒头:“馒头弄碎了,再用鸡蛋给调和一下,在鸡腿上裹一层,放在油锅里炸……” 生怕馒头不行,还要让人做另一手准备,就是烤面包。黄油没有那就用花生油,反正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取代的,就好像这烤面包,没有的东西都能找另外一样来代替。 不伦不类没关系,说不定折腾半天就不想吃了呢? 弄到天黑,她那炸鸡腿总算是做好了。 只看外表的话,不说一模一样了,至少是有七成相似的。至于口感……也不知道是她嘴巴太馋还是怎么回事儿,居然觉得这味道也还能行。 剩下一个就是酸甜酱了,这个是人家的秘方,她确实是不知道该如何调制的。但是厨房里的人都是高手啊,听她描绘口味,用各色调味料,还真给她弄出来一个酸甜酱。 质地什么的自然不同,可味道……也能做平替。 然而,折腾这么半天,耿文华只吃进去一个炸鸡腿。再吃,就觉得有些过于油腻,想吐了。 于是剩下的,只好先让人送到了那拉氏那边。 那拉氏现下对耿文华让厨房送吃的过来已经是一点儿不意外了:“又去折腾厨房了?算了,能折腾厨房也算是她的本事了。今儿做的这是什么?” 听着厨房的人说话,那拉氏就拿了一个品尝,顿了顿,吩咐道:“明天早上再做些,王爷早饭该是要来这边用的。” 到时候也好尝一尝这炸鸡腿,也怪了,味道其实也不算是绝,但吃起来,还真让人有一种很满足的感觉。当然,也不能多吃,吃多了也会腻味。 胤禛是个很守规矩的人,回来第一天看了福晋,又让人问了李氏,叫了弘时询问功课,第二天是留在了年氏那边,第三天也就轮到了耿文华——不光是因为五阿哥,还因为耿文华现在怀着身孕呢。 所以这一进门,就先看耿文华的肚子。 耿文华则是笑眯眯的递上自己的功课:“这段时间写字是不是有进步了?我自己瞧着是比以往更好了些。” 胤禛接过来翻看,习惯性的拿朱砂笔将写得好的给圈出来:“略有些进步,力气更足了些,不像是以前,下笔轻飘飘的,你昨儿又在厨房折腾了?” 这没什么不可说的,耿文华还得夸赞一下那拉氏:“也是福晋宽和,这要换了别人家,我这样折腾,怕是早就被福晋挑剔了。” “你倒是会给人戴高帽子。”胤禛说道,不等胤禛开口,耿文华就又说到:“爷若是想要送给别人吃,也只管让大厨房的人做,一些吃食,我既然是咱们府里的人,那得了什么,也该给府里用,王爷自管拿去用就是了。” 这是说要往宫里送的话,只管送,别问她了,什么秘方,这都没有的事儿,府里的厨房做出来的,那就是府里的,胤禛爱给谁给谁。 胤禛被噎的,差点儿连要说的话都给忘记了,好一会儿才从荷包里掏出来一张纸:“之前你说要买的庄子,就在京郊东边,有三百亩,一百亩的上等田,一百亩的中等田,五十亩的沙地,还有五十亩的水田。” 水田自然也是上等田,但若是距离水源比较远,那就有些鸡肋了。不过既然是胤禛让买的,那肯定是要买水源附近的,所以庄子旁边是有一条小河的,不管是水田还是其余田地灌溉,都是很方便的事情。 总共花费了两千两银子——上等田是七两银子一亩,中等的是五两银子,沙地是三两银子,水田是八两银子。 另外多的,是因为庄子里修剪好的房屋,一个两进的庄园,可以住人。 剩下一千两银子呢,则是买了佃户,还有庄园里要养的鸡鸭鹅之类的,既然是靠近小河流,那也会挖一个池塘,养一些鱼虾之类的。 就这三千两,还不太够,是胤禛自己额外补贴了一些。当然,这补贴的银子就不用开口了,免得耿文华这梗劲儿上来了,再说要还,那胤禛的脸面往哪儿放? 所以他也不提这事儿,只将地契给了耿文华:“现下庄子上也有庄头,是原本的佃户里面推选出来的,回头你见一见。” 见了面,这日后交账啊,送东西啊,也都要有个章程了。 至于庄子如何经营,胤禛也不会插手的,既然是耿文华的庄子,那就是盈亏自负。 耿文华本来想早些去看看自己的庄子的,不过现下这怀着孕,才刚刚三个月,自然是不好出门的。她这边出不了门,就只好是先将庄头给叫进来问了。 庄头是原本那一片的佃户,佃户呢,不是奴才,但也不算寻常百姓。他们一般都是生活在这一片田地周围,随着这田地,和主家签订合约书,一年到头,租种主家的田地,然后拿分成这一种。 这庄子的田地是好的,上等田居多,那说明本来这一片地方,就是有主的,这些佃户也是原本随着这庄子的。这样一来,好处也是有的,那就是他们对这地十分了解,种什么好,天气如何,用水如何,都不用耿文华操心。 但也有不好的,人家原本是一起的,说不定大家几代人都是在这一片,那就跟村落宗族一样,人家才是一头的。到时候若是要瞒着主家收成之类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胤禛给选的这庄头呢,算是原住民,家里上下四代人,都是在这一片地上的,对庄子的情况,了解的那叫一个清楚。 连庄子里几棵树都了若指掌。 “这些树木也是能卖钱的,年数长的,一棵树能卖十两银子左右,就寻常的桐树什么的。若是好点儿的,就二十两三十两了。”要是那上好的红杉木,甚至能卖到百八十两银子。 种树能卖钱,可寻常百姓家倒是很少走这条路子的,一来越是贵重的树木越是难活,二来呢,越是珍贵,寻常百姓家也越是护不住。 耿文华听他盘算半天:“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年的收入,在两千两银子和三千两银子之间。” 耿文华顿时吃惊,她原本还以为一年能有个五六百两银子就顶天了呢,没想到还能有这么多? “树林里养鸡鸭,池塘里养鱼虾,地里除了粮食,还有果木,那沙地是种西瓜的好地方,京城这地方,西瓜也贵……”庄头一五一十的说道,并不敢隐瞒。 耿文华又问道:“那现在这一年的租子是多少?” “以前是三七,周围的庄子是四六。”少的是佃户的,多的是主家的。 耿文华伸手:“那咱们以后就按照四六分,我也不苛待你们,但只一条,日后我想种什么,你们不能拦着,也不能阻扰。这一部分的收入呢,若是赚了 ,你们也分钱多。若是赔了,就按照今年这收入,我来承担这损失,也不会让你们有损失,明白我这意思吧?” 庄头赶紧点头应了:“是,小的明白了,眼看六月……” 这是割麦子的季节了,现下庄子上种着的就是麦子,花生,还有蜀黍之类的,收麦子之后就该播种了,耿文华若是有什么特别要吩咐的,就必得赶在这会儿。 耿文华沉思了片刻摇头:“今年还和以往一样吧,我若是有别的吩咐……日后再说。” 她连种子都没弄到手呢,这试验田的事儿没影呢。 打发了庄头,耿文华就开始发愁这买种子的事儿,她现下确定的是,大清没有的是玉米种子,红薯……这个是明朝就有了的,但清朝并不如何看重,现在是只广东福建两地有种植,也就是说,并未推广开来。 像是棉花花生这些,也都是明朝时候就有了的。 她捏着自己手指绞尽脑汁的想,还有什么,是清朝没有的呢?面包树?这个不稀罕,有正经的米饭面粉吃,谁稀罕面包果啊。但若是作为噱头用来赚钱的话……这东西好像也不是不能试一试。 还有橡胶树,这个是应该种植在什么地带呢? 不过盘算半天,她自己又有些丧气,明朝时候有那么多的外来品种传入,是因为明朝有船,有武器,明朝的海军那是世界出了名的。可清朝……一提起来清朝,最有名的就是四个字,闭关锁国。 就是康雍乾这繁盛年间,对海上贸易,也是一会儿一个变化的。她若是有法子,能让这海上贸易,变成一个皇上允许的事情,那可真是……功德大了。 耿文华叹口气,她没这个本事,至少,现在没有。所以,一切都是空谈。 算了,做人嘛,还是脚踏实地点儿比较好。既然那些种子什么的,暂且够不着呢,那就先想想这推广红薯的事儿,自来这推广的事情呢,就一个,有利可图。 也就是说,想要百姓大量种植红薯,那就必得让他们相信这东西是能卖出来大价钱的。 上行下效这个词儿,耿文华是很了解的,所以,这红薯,有什么吃法呢? 她在府里素来是有个好吃嘴馋的名声的,既如此,那搞一搞红薯吃食,应该是没问题的吧?想着,就忙叫了知春:“我听说广东那边有一种叫红薯的东西,咱们能不能弄来尝尝?” 知春一脸的一言难尽:“京城的东西您已经是吃遍了吗?” 这都开始往外发展了啊。 耿文华笑眯眯的 :“虽说没吃遍,但左不过是我知道的东西做出来的,顶多就是味道不同。可那红薯,我竟是没见过呢,你回头花费点儿心思给我弄一些,我得看看这东西,是个什么吃食。” 知春看一眼耿文华的肚子,意思就很明白了,这东西也不知道适不适合孕妇吃呢。她就很随意的摆摆手:“买的时候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吗?那东西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这倒也是,南边既然种的多,该如何吃,人家肯定也都清楚的。 知春点头应了,正要说什么呢,钮祜禄氏就过来了,进门就喊热:“你这冰盆放的也太少了,可是冰块不够用?” “哪里是不够用,是我这有了身孕,不敢多用。”耿文华忙将西瓜推到她跟前:“你不是看着两个孩子的吗?怎么得空来我这儿了?” “且放心,孩子好着呢。”钮祜禄氏拿着银筷扎了一块儿西瓜吃,冲耿文华摆摆手:“奶娘嬷嬷都照看着,在儿童乐园那边玩儿的开心呢。我过来是想问问你,三格格那满月礼,你准备了什么?” 三格格这不是要满月了吗?大约是得了个女儿,胤禛心里高兴,就说要大办满月宴,既然要大办,她们这些府里的人,也该准备个礼物。再者,做长辈的嘛,不好一毛不拔。 钮祜禄氏就拿出自己准备的:“一个长命锁,不算拔尖,也不算拿不出手。” 银子打造的,挺大一块儿,估计得几十两银子了。 耿文华就眨眼:“这样好的主意你用了,我现在可是抓瞎了呢,要不然,你给我出个主意?” 钮祜禄氏摆手:“可别让我给你出主意,我若是有主意,我也不至于打个银锁。” “那咱们这弄个配套的,你打了银锁,我打银手镯?”耿文华问道,钮祜禄氏摆手:“别,我听说武姐姐就是让人打了一对儿手镯。” 耿文华这眉头就皱起来了,小小孩子,估计连眼睛才是刚睁开的呢,难道还能打一套首饰啊?也不是不行……等孩子大些也能用,可是吧,耿文华还有个别人不知道的顾虑——历史上,胤禛是这个公主的,她这边送一套首饰,人家孩子没长大,那日后年氏看见这首饰,心里能好受了? “不如做几件衣服。”顿了顿,她就又说道,做衣服是肯定能穿得着的,小孩子长得快,见风长,肯定是有用得着新衣服的时候的。 钮祜禄氏就笑道:“也行,那你要做的话就需得尽快了,满月宴就是后天了。” 胤禛这才回来,又要进宫,又要修整,又要准备帖子的,这日子就定在了后天了。 耿文华赶紧点头:“那是得快点儿了,知春,快去将福晋之前给我的那两匹布拿出来,还请钮祜禄姐姐今儿留下来帮帮我,咱们尽快将这衣服给裁剪出来。” 至于缝合,她动两下,剩下的交给丫鬟,也算是她亲手做的。 钮祜禄氏也没推辞,索性午饭也留在玉兰院这边吃了。两个小阿哥在外面玩儿半天,回来的时候累的脸午饭都只是吃了一半儿,坐在那儿就睡着了。 钮祜禄氏就压低声音和耿文华说话:“我以前总觉得你每天让孩子出来玩儿是没事儿找事儿,打发孩子呢,现下瞧着,你倒是真有几分成算,这孩子在外面玩儿半天,回来睡一觉,起来吃饭都香,硬是比之前长高了些,瞧着身子骨也结实了些。” 耿文华笑道:“哪儿有那么邪乎,小孩子嘛,天性就喜欢玩儿,我不过是舍不得拘束他罢了。” 钮祜禄氏摇头:“也不是邪乎,我觉得是真有些道理的,你瞧着百姓家的孩子,在外面撒欢儿,好像生病的也少。”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摆手:“信不得,生病的也不少呢,百姓日子过得苦,小孩子生病,真不一定能花得起这个钱。这种事儿,咱们还是不要说了。” 帮不得,听了又难受,在自己没什么能力之前,还是少讨论为好。 第83章 第 83 章 对自己抠唆是没问题的,…… 年氏的小格格过完满月, 胤禛就提出,要往圆明园去了。天气越发的热起来,院子里也有些待不住人。两个小阿哥呢,早上出门, 玩一会儿就没法子在外面了, 若是去圆明园, 地方还大, 也凉快, 倒是比留在府里更好些。 但是因着年氏刚出月子, 年氏肯定就不能去。 那拉氏就挑了钮祜禄氏和耿文华:“本也是想带着两个小阿哥去散散心的, 你们跟着正好。耿氏, 你这身体可受得住?” 耿文华忙笑道:“让妾身跟着去这事儿, 必然是福晋提的, 福晋是体谅妾身呢,妾身这身体能行。” 她怀着孕, 本来就怕热, 但是又不好多用冰块,留在府里也是受罪,那拉氏就索性将她给带上来, 这也确实是那拉氏的恩情了, 人家不提, 她也没法子。人家提了, 这就是人家的善心了。 再加上一个武氏,她是跟着去伺候胤禛的。 一行人早早出发, 到园子里的时候才刚中午,这园子是康熙赏赐下来的,也就是今年初, 才到了胤禛手里的。怎么说呢,就一个小园子,并没有未来万园之首的的雏形。 胤禛住主院,那拉氏和女眷孩子,各分了一个小 院子。 耿文华这里呢,院子里种了不少芭蕉,又有假山流水,小风吹着,那确实是比在府里的时候凉爽的,但就一条不太好,蚊虫多。五阿哥小孩子,皮嫩,招蚊子。 只半天功夫,那脸上腿上,就多了不少红疙瘩。 耿文华给心疼的:“找大夫要些涂抹的药膏,另外,找些艾草,里里外外熏一熏。还有那水池子,若是活水,就多放一放,流动起来,若是死水,索性就先给清理了吧。” 她也不是非得要看个景的。再者说了,园子里也有水池子,那景致不比小院子里的强吗? 知春赶紧去包裹里翻找,药膏她是带了的,夏天嘛,少不了这个蚊虫,她肯定得先将这些东西给考虑好了。 但是这药膏的效果可能有些不太好,涂抹上之后,五阿哥还是痒的不行,睡觉也不安稳,四处抓。耿文华只好抓着他的手,自己轻轻给拍一拍,吹一吹。 “回头找御医问问有没有……”更好的药膏可用,想到这个,耿文华又赶紧吩咐:“找人问问有没有驱蚊包之类的,多配两个,给小阿哥挂在身上。” 这个倒是有,知春忙找人去配药了。 有了驱蚊包,又有了驱蚊药,五阿哥接下来的日子才算是好过了些。 到了新地方,也就头一天黏着耿文华些,第二天就开始撒欢了,这地方大,够他跑跳的。 然而到了第三天,府里就出事儿了,是那拉氏说的,那拉氏将她们三个给叫到了一起:“年氏那边送了信来,说是小格格生病了,有些发热,我需得回府一趟。” 她视线从三个人身上扫过,耿文华是立马就明白了,那拉氏若是回去,那圆明园这边,就需得有个人来管事儿。 这样一想,她就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肚子,反正这事儿,是轮不着她了。 武氏机灵,忙笑道:“福晋若是有事儿要忙,只管去忙着,这边您不用担心惦记,有妾身在呢,妾身必定照顾好了两个妹妹,还有两个小阿哥。” 人家资历长嘛,说这样的话也没毛病。 钮祜禄氏左看看右看看:“福晋要回去多久啊?府里那边……其实有侧福晋呢。” 他们出门,留着李氏,本就是看家的。小格格生病这事儿吧,其实本不应该找到那拉氏这儿来的,这是在圆明园呢,近处,你说你没注意,找福晋拿主意,这也说得过去,那若是那拉氏跟着去了蒙古呢?这找不到福晋拿主意了,你小格格生病,还就不请大夫了,不抓药了吗? 先是李氏,再是年氏,这事儿做的就很没规矩。 但不管如何,那拉氏是嫡福晋,嫡母,信儿若是没送过来还好,既然送了,她就……为了宽厚名声,也得回去看看。 换了耿文华,耿文华肯定是不愿意管的,只将府里的印信一送,你愿意请大夫就请,不愿意就拉倒。 人和人,到底是不一样的。那拉氏是要面面俱到,事事周全,宁愿委屈了自己,也要将这府里给稳住了。耿文华嘛,我自己舒坦了就好,别人不愿意舒坦,那关她什么事儿呢? 钮祜禄氏这话说的很得那拉氏的心,她就叹气:“李侧福晋……到了关键时候就不拿事儿了,指望她,倒不如指望宋氏呢。” 耿文华就忍不住微微抿唇,看看,要么说人家是嫡福晋呢,一句话将李氏给一杆子送出去了——以后但凡李侧福晋有想管家的想法,都绕不过这句话来。 连这点儿小事儿都拿不住主意,那她能干啥?这侧福晋,也就是个妊娠功劳了。 可这样,耿文华都替她累得慌。 “园子里的事儿,我就交给了你和武氏。耿氏呢,怀着孕呢,只照看好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就行了。武氏,你多留意王爷那边的事儿,吃的穿的用的,你上心些。钮祜禄氏,园子里的其他事儿,就暂且交给你了,两个小阿哥呢,也交给你了,你且照看仔细了。” 那拉氏就吩咐道,平衡嘛,将事儿交给一个人也行,但武氏和钮祜禄氏,不好选,干脆一分为二。 等她交代完,都已经快是黄昏了,这才赶紧起身往府里去。 钮祜禄氏意气风发:“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你只管开口,咱们这样的关系,现如今我既然有……”占了些权利,这会儿不用等什么时候呢? 耿文华都有些嘴角抽抽,这可真是……太小道了些。 但钮祜禄氏也是好意,她只好笑道:“那可好了,我这性子你还不知道?也就喜欢折腾点儿吃的,厨房那边,你回头打个招呼就是了,我若是弄了什么好吃的,也不忘记你的。” 说完了,趁着钮祜禄氏没提别的,她就赶紧岔开话题:“你说小格格这是生了什么病了?我觉着,怕不是小事儿。” 那拉氏是说李氏不拿事儿,但是耿文华觉得,李氏是个很稳的人,什么叫稳呢?该她的事儿,她不会推辞,不该她的事儿,她也绝不会插手。 就像是三阿哥弘时,每天放了学,都要到正院去请安问好,那拉氏留着问功课,李氏就从不多嘴一句。就像是二格格在那拉家,那是亲闺女,李氏会不惦记吗?可也因为那是那拉家,李氏是连派人过问都不派的,不然就像是在打那拉氏的脸了。 这样一个有分寸的人,你说三格格若是小病小痛的,人家会不给请大夫吗? 钮祜禄氏原本就没想到这一层,被耿文华一提醒,这脸色就变了:“你的意思是,三格格怕是……” 耿文华迅速摆手,打断她的话:“我也就是胡乱想一下,到底是不是的,咱们也不知道。再者,年妹妹是第一次生孩子,头一个,难免重视。” 头一次当娘都如此,大惊小怪,孩子就是偶尔咳嗽一声,都很不能抓着大夫问个三天三夜。 钮祜禄氏也点头:“也是,咱们就是那样过来的,也可能是年氏太小心了,就她那家世出身,李氏也不好为难人家。” 她冲耿文华摆摆手:“你先回去歇着,我到厨房去看看去,今儿这天气实在是热,看厨房那边采买了西瓜没有,若是有,等会儿给你送一些。” 耿文华忙应了,看她风风火火走了,这才扶着知春的手臂回自己院子。 五阿哥正在院子里呢,见了耿文华就扑过来抱大腿,耿文华还有些诧异:“不是和四阿哥玩儿去了吗?怎么自己回来了?” “和四阿哥吵架了呢。”跟着的奶娘就忙过来回禀,小孩子嘛,在花园里瞧见一只猫,两个人都想要,四阿哥到底是年岁大了些,知道用吃食诱哄了,小猫就跟着四阿哥走了,五阿哥就不太乐意了,当即也不玩儿了,自己转身就回来了。 别看五阿哥年纪小呢,人家记性好,在园子里撒欢儿玩两天,园子里的路就都记得清清楚楚的,等闲是走不丢的。 “这么小气的性子呢,四阿哥用吃食哄,是人家想到了这个法子,那你没想到,你能怨谁呢?”耿文华笑着捏捏五阿哥的脸蛋,五阿哥嘟嘟囔囔:“吃的是我分给四哥的,额娘给我做的鸡蛋糕。” 耿文华就笑:“你意思是用你的东西了是吧?可一开始是你的,你分给四阿哥之后就不是你的了啊,那就已经是人家四阿哥的东西了。” 小孩子,可不能教出来小气的性子:“你要是真喜欢猫,让小太监再去找一只不就完了吗?何必非得盯着你四哥手里的呢?再者,你去要一只新的,说不定会比你四哥的更好呢?人嘛,得大方,大方不吃亏。” 皇子阿哥,性子要是扣扣索索的,那可真让人看不上了。当然,对自己抠唆是没问题的,就比如胤禛。 小阿哥到底是年岁小,有些不太懂耿文华的话,也不太高兴,就嘟着嘴不说话。耿文华就搂着他到跟前,给他讲故事,讲小猴子有许多糖果,送给别的小动物,然后有小动物回送小猴子礼物的故事。 舍得舍得,你得先舍出才能有得的。尤其是弘昼这身份,你想得人心,那你肯定得先有付出才行,不然,谁平白无故的,能将自己的忠心给你? 讲完了,也不管弘昼记不记得住,耿文华就让人拿了些积木的玩具去送给四阿哥:“这是新做的,能摆出来一个桥梁的,正好前两天铺子里送了来,两个人一人一套。” 她做事儿本来就周全,积木这些玩具呢,自来都是拿两套,但有时候会主动送过去,有时候就不出声。要么是四阿哥来玩儿的时候再拿出来,要么就像是现在,找个由头送过去。 真的,不管她和钮祜禄氏关系多好,这小孩子之间若是闹矛盾了,那是很容易影响到大人之间的感情的。她就见过,她住的那小区,有两家,听说本来两个宝妈是大学同学呢,光是这大学同学就听出来是多好的感情了——一起结婚,一起买房子,一起生孩子的。 结果呢,两家都生了男孩儿,男孩儿调皮嘛,今儿你上手抓我一下,明天我打你一下,偏偏呢,这两家的爷爷奶奶,那都是护犊子的,一来二去的,都不要两三年,只一年,两个宝妈的感情看着也就不像是以前那么好了。 所以说,生孩子是个挺可怕的事儿。怎么说呢,对于一个女人,无论她生孩子之前有多成功的事业,有多喜欢的男人,有多交好的朋友,有多上心的爱好,可一旦生了孩子,这所有的事情,爱情,事业,友谊,爱好,甚至连工作,都要为孩子让步,从此后半生,这个女人的人生当中,就只有一个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甚至,养这个孩子,并不是三五年的事情,也不是十来年的事情,而是一二十年的事情。然后等过了二十年,这个女人没了事业没了爱情没了友谊,可能也没了工作了,孩子却长大了,孩子会说,我不需要你了,你的人生不应该以我为重点了,你该去寻找新的人生了…… 啧,光想想都知道这是多么悲惨的一件事儿。 感觉女人这一辈子,就是为了生孩子,养孩子,只这一件事情。 这样想着,她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肚子,再看看旁边摆积木玩儿的弘昼,顿时一个激灵,赶紧将一脑袋的愁情别绪给拍到脑袋外面去,也是这个激素太影响人了,她往常可不是这多愁善感的性子。 她招呼弘昼:“要不要吃点儿东西?想吃什么?” 弘昼眨眨眼,靠在她身边:“吃面条。” 行,那就吃面条,天太热,也不吃那种刚出锅的,就凉面,用蔬菜汁和面,五颜六色的弄一碗,小孩子最喜欢这个了,颜色鲜艳嘛。 这边吃过饭,耿文华就搂着五阿哥睡午觉去了。 胤禛是晚上过来的,见五阿哥正在院子里洗澡,就过去帮忙揉搓两下,这一揉搓,就看见了五阿哥手里拿着的东西:“这是什么?” 五阿哥笑嘻嘻的对着胤禛就来了一下子,水流滋出来,喷了胤禛一身。旁边伺候的奶娘就有些变了脸色,赶紧跪下赔罪,胤禛摆摆手,又问道:“这是什么?” 弘昼现在学说话呢,表现欲非常强烈,抢着回答:“水枪,额娘给我做的,喷水的。” 胤禛很有耐心:“给我看看?” 弘昼是有些舍不得的,但是额娘说,得大方,那就大方点儿,依依不舍的将水枪递给胤禛。 其实也是木头做的,耿文华有固有印象嘛,就仿照着寻常水枪的样子做的,没有弹簧之类的,就是后面一个抽的手柄,抽出来,水就被吸进去,塞回来,水就被打出去。 密封性……因为没有橡胶这些的,倒不是很好,但也不算差,因为手工好,只要舍得花钱,那木头塞子打磨的,和里面契合的一点儿缝隙都没有,反正小孩子玩儿那是足够的。 胤禛翻来覆去看两眼,也就确定这东西,也就是外观看着和火铳有几分相似,其实技术上,真没有太大的秘密。于是,又将水枪还给了五阿哥:“你玩儿着吧。” 耿文华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他转身,这才行礼问好:“王爷可是不忙了?” 胤禛微微点头,顺手拉了一下耿文华:“在园子里可还习惯?福晋今儿一走,这吃的用的,你可还方便?” “钮祜禄氏姐姐和武姐姐用心着呢,我这里是什么都不缺的。”耿文华笑着说到,顿了顿,主动提起来年氏:“她也没多少经验,也不知道小格格现如今如何了……” 胤禛就皱眉,沉默不语,耿文华本来就有几分猜测,怕是小格格那病比较严重,不然也不会折腾的非要福晋回去。她也没继续说了,只说道:“五阿哥今儿刚学了一首诗,王爷要不要听他背一背?” 胤禛来了几分兴趣:“学了什么?” 耿文华就到外面去喊弘昼,弘昼光着小身子被送进来,天气热,他又是个男孩儿,不穿衣服也是无所谓的。听见耿文华让背诗,他就立马摇头晃脑的开始了。 背的悯农,这诗简单朗朗上口,五阿哥三两遍就给记住了。 他背的好,胤禛自然是不吝啬打赏,抱着五阿哥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五阿哥奶声奶气的:“要一只小猫猫。” 耿文华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本人其实是不太喜欢猫猫狗狗之类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清朝,有狂犬病疫苗吗?被小猫抓伤了,或者咬伤了,有什么有效措施吗? 胤禛很有耐心,还在问弘昼为什么想要一只小猫。 耿文华这会儿拒绝吧,也不太好,不拒绝吧,又实在是不放心。但仔细想想,好像皇家养的猫猫狗狗,大概也不会有狂犬病病毒携带?这些猫狗,也不出去流浪,大部分都是生来就养在皇家珍兽园的…… 危害性远没有她担忧的那么大。 “要一只小猫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小猫若是跟了你,你需得照看,很麻烦的。”胤禛也在给弘昼讲道理,弘昼听不太懂,懵懂的看耿文华。 耿文华就冲他摆手:“小猫会在你的床上睡觉,会吃掉你的点心,会将你的玩具给抓坏,会推倒你摆好的积木……” 五阿哥就不愿意了:“坏小猫,那不要了。” 他摆放积木可是很费劲儿的,要是刚弄好就被小猫给推倒了,那他肯定不开心。 胤禛也笑道:“他想要什么,等大些了,懂事儿了再说,现下年纪小,不适合养这些东西。”玩物丧志,他小时候养过一只小京巴,那会儿上学都是惦记着要和小京巴玩儿。 后来因着老九剪掉了小京巴的毛,自己还和老九大打出手了。这事儿当然是惹得汗阿玛很不满了,自己也是那会儿才悟出来一个道理的。 你自己养的宠物,你觉得千好万好,但是在别人眼里,动物就是动物,无论如何,也是比不上人的。 小孩子感情纯粹,若是真养了小宠物,回头因着这宠物再和人起了纷争,若是自己偏着宠物,那将人置于何地呢?若是偏着人,那小阿哥心里会如何想呢? 他当年被汗阿玛训斥的时候,心里的伤心难过,到现在也还是能回忆的起来的。 所以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养过宠物了,一直到现在。 再连自己的人生都掌握不住的时候,就不要想着去护着另外一个生命了。就像是后宫里,死掉的宠物少了吗?猫狗小鸟,它们活命的机会,甚至都不在饲养它们的人手里。 胤禛并没有和耿文华说过去的事儿,耿文华听着不让养,心里也是大大松口气,笑着揉一揉五阿哥的脑袋:“要不然,明天额娘带你玩儿水去?” 五阿哥顿时兴奋,拍手:“要玩水,要玩水。” 耿文华就吩咐知春:“弄两桶水晒一晒,明天中午,让五阿哥在水桶里泡一泡玩一玩。” 进池塘那是不可能的,就水桶里面玩着吧。说是水桶,但其实并不算小,成年人的浴桶,对小孩子来说,还是相当大的。 没有小孩子不喜欢玩水,尤其是天气热的时候,胤禛甚至还让人给他们送了能漂浮起来的木板船,弘昼扒着边沿,在水里面飘来飘去的,玩儿的也可开心了。 因为钮祜禄氏那边也忙,五阿哥就很少再去找四阿哥了,他就在院子里自己玩儿。 这样的日子,什么心也不用操,每天别提过的多美了。 然后,到了六月下旬,京城那边忽然就来了消息,小格格没了。 胤禛正在耿文华这边呢,听着这消息,原本拿着积木的手就顿住了,人也有些怔愣。五阿哥还要去催胤禛,但耿文华一把将他抱起来,捂着嘴送到了奶娘那边。 等奶娘将五阿哥给抱出去,耿文华这才轻轻拍了拍胤禛后背,胤禛转过头看她,好一会儿才说道:“小格格……没了?” 第84章 第 84 章 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小格格没了, 胤禛当天就先一步赶回了京城,耿文华和钮祜禄氏以及武氏则是没动,一来是耿文华有身孕,二来是钮祜禄氏要照看两个孩子, 至于武氏, 她和年氏非亲非故, 回不回的, 本也就无所谓。 小格格还不到三个月大, 所以这丧事……根本没丧事, 也就是年氏痛哭一场, 孩子就被抱走安葬了, 连皇家坟墓都没进, 是胤禛给挑了地方下葬的——没成人的孩子, 是不能安葬在祖坟里的。 那拉氏是一直到了七月里,才派人来接了耿文华她们回去, 七月流火, 天气已经是没那么热了。这一路回到府里,那拉氏也没着急见她们,只吩咐了她们各自回去梳洗。 一直到第二天请安, 耿文华才算是见了年氏。大约是丧女之痛, 年氏原本月子里养的还算是红润的脸色, 现在几乎是惨白一片, 身形也比往日里更加单薄,坐在椅子上, 也并不如何言语。 等人都散了,年氏落在最后,才慢慢起身, 像是游魂一样飘走了。 钮祜禄氏下午得空了来找耿文华聊天,就说起来小格格的事儿:“说是咳嗽,就是一直咳嗽不停,本来年幼,这一咳嗽起来,吃奶也吃不进去……” 因为一咳嗽就会吐出来,别以为孩子小就什么都不懂,这吐奶不是好受的,她年幼也知道难受,对吃奶这事儿就十分抗拒了。小孩子不吃,又饿,她又不是说和大人一样,能听得进去道理,她就两边都受着罪,哭闹不休。 越是哭闹,这越是坏,哪怕是不咳嗽的小孩儿,哭的厉害了都会吐呢,更何况这还咳嗽呢,接连几次上不来气儿,这情况就越发的坏了。 原来确实是小病,李氏那边是能照应的,但后来发展成这样了,李氏也兜不住了,就忙让人去请了那拉氏了。 到底是……没能留住孩子性命。 钮祜禄氏说起来这事儿,也只是惋惜:“头一胎……能留得住的是运气好,年氏她也是运气不好。” 皇家嘛,你看这天底下最好的大夫都是在宫里了,宫里的孩子,不也照样是……留不住的哪怕是费劲了心思也留不住吗?就现在的大千岁,那也不是生来就是皇长子的,他前面折了多少兄弟姐妹的? 胤禛现在是四阿哥,外面人人喊一声四爷,其实正经算起来,他是十一阿哥,这还不算夭折的公主呢。就连那拉氏,弘晖可都养到了十来岁了,不也说没就没了吗? 所以,也并不是钮祜禄氏冷血,提起来就只是惋惜,而是世事如此,你要非得自己想不开,这事儿可就成了过不去的坎儿。放在谁家都是寻常事儿的,放在你家为什么就过不去呢? 就是胤禛,小格格刚出生的时候也是欢喜的什么一样,可小格格下葬了,他不也是不再提起来了吗? 有什么用呢?又不能换小格格活过来,这该往下走的人,不还得往下走吗? 耿文华都有些伤感起来:“人生无常,咱们也快别提了,若是再让年氏听见了,难免心里更难受。对了,这眼看秋天了,四阿哥的衣服你可准备了?” 小孩子一天大过一天,去年的衣服今年肯定是穿不了的。 到了秋天,就该准备起来夹袄,棉袄,还有棉鞋,棉帽子。 钮祜禄氏就笑道:“正准备着呢,我这不就是来借你这边的花样来用了吗?”做衣服得有个样纸,照着裁剪,这才不会出错。耿文华一边让人去取,一边问道:“你那边不也有吗?” 钮祜禄氏就摆手:“可别提了,我那边做针线的丫鬟是个粗心的,那样纸放的好好的,她生火的时候没看清楚,一把给塞到灶膛里去了。” 耿文华更吃惊:“你没换蜂窝煤啊?” “换了,用不习惯,觉得那东西,烧的慢。”比不得柴火猛火大烧,不过这东西也有自己的好,到了冬天能一日里不熄火,比那炭盆都好用点儿。 炭盆要想用点儿好木炭,不起烟的,那可不便宜,但蜂窝煤就不一样了,放开了烧,一天也就七八块,上面再放一壶水,一天都不缺水喝。 这东西花费了小半年时间,现在在京城是很流行的,寻常百姓家天冷的时候多是用这个,可以放在屋子里,比木炭节省些。但是做饭这些呢,还是用木柴的多些,毕竟木柴要更便宜。 这样一来,倒是卖木炭的会少些收入,可朝廷现在放开了煤炭的售卖,也就是这些烧木炭的,可以去做蜂窝煤来卖。也就是换个营生的事儿,其实真算起来,倒也不算收入减少。 这样推广蜂窝煤,是最为平和的一种方式,既不会损害卖炭人的利益,也不会损害卖木柴人的利益,但却又有许多人得好处——烧蜂窝煤,到底是比木炭更好用些。 寻常百姓家都烧的起的,王府自然也是用得起的。 每个院子里每个月都有三百块蜂窝煤的份例,你夏天用不完的,留着冬天用也是可以的,冬天那份例还要再往上涨一些的,所以用起来也不用心疼节省。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的闲话,钮祜禄氏就起身告辞了,这刚回王府,四阿哥那边闹腾着呢,她需得回去照应着。 五阿哥没闹腾,他压根不在玉兰院,终于回府了,那儿童乐园在召唤他呢,请安之后连玉兰院都没回,直奔儿童乐园去了。 那边又有沙坑又有水池子,等闲是玩不厌烦的。 耿文华自己看了一会儿书,又有些犯困,春困秋乏嘛,这天气凉爽了,人感觉舒适,也就更犯困,她正要吩咐知春去铺床,她打算去小憩片刻,外面就来了人。 来的是那拉氏那边的人,身后还带着耿家的人。 耿家的人要见耿文华,人家那拉氏没为难,直接将人给送过来了。 耿文华也没起身,只笑着招呼道:“额娘怎么来了?” 耿太太先看耿文华肚子,看一圈,笑得合不拢嘴:“瞧着像是个阿哥,肚子圆圆的。” “没生出来,也不保准,男孩儿女孩儿都好,我一样喜欢。”耿文华笑着说到,让知春给倒茶,耿太太行了礼才在旁边落座:“听说你回京,这就赶紧来探望了,可到了害口时候?我特意带了些家里做的酸梅,还有酸黄瓜……” 耿太太身后的粗使嬷嬷拎着三四个小罐子,都是耿太太亲手做的。 “连坛子都是我自己洗的,绝无假手于人,你安心吃,若是吃了觉得好,再让人给我传话,我再给你做,今年家里特意布置了个冰窖,存了些杏子梅子。” 耿太太笑眯眯的说道,耿文华就招呼人先拎过来一坛酸梅,知春拿筷子从里面弄出来些放在碟子上,耿文华捏一颗塞嘴里,瞬间,一股子酸味从嘴里直冲天灵盖,酸的她整个人都忍不住一个激灵。 然后,本来还有些睁不开的眼睛就瞪大了,那点儿子困意烟消云散。 再接着,嘴里那口水就有些泛滥了。 她赶紧冲耿太太点头,嘴里含糊的说道:“这味道,可太够 劲儿了,牙齿都酸倒了。” 耿太太笑眯眯的:“特意少放了糖的,这东西也不好多吃,你偶尔吃几个开开胃就好了,倒是这酸黄瓜,你能做个小菜吃,不管是凉拌还是炖菜,都可以。” 耿文华点点头,顺势问起来家里的事儿,阿玛身体如何啊,兄长如何啊,家里产业如何之类的。 说着这个话,耿太太就从袖子里抽出来个荷包,里面装着些沉甸甸的银子:“以前咱们家确实是困难,我这个做额娘的,还得找你开口……现下咱们家也算是有些收入了,多的暂且也拿不出,这点儿你且先拿着,给小阿哥买点儿什么,也是我们……的心意。” 本想说做长辈的,但这话很不和规矩,五阿哥那是皇孙,他们怎么敢给五阿哥做长辈? 至于家里的收入,其实说起来,也是因着耿文华来的。耿文华是庶福晋不错,但人家养有阿哥,现在还有身孕,就是再不得宠,也比寻常女眷要好。耿家以前确实是没钱,但这两年,找上门来送银子的,可不少。 耿文华立马就明白了这其中窍门,顿时皱眉:“阿玛可是收了不该收的银子?” 耿太太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你阿玛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他若是个这样的人,那咱们家也不至于这些年都如此……还得找你个出嫁的女儿帮衬,不该碰的,你阿玛一个子儿都没要过。” 耿文华这才有了笑模样:“我们家王爷的性子,您和阿玛在外面肯定是听说过的,那样一个铁面无私的……若是阿玛当真做了什么,就是我,估计也没法子,所以,额娘回去了,还是要多和阿玛说一下,咱们这样的身份,该是谨慎再谨慎,不该要的,一文钱都不能要。” “这银子我也不要,额娘拿回去,给家里置办个铺子。”耿文华又将荷包给推回去:“至于买卖,我有个铺子生意不错,咱们做一样的买卖。” 分店嘛,这种事情常见的很,当然要是耿太太能将这分店开大了,也算是耿家本事。耿家要是能起来,对耿文华来说,是没有什么坏处的——权臣外戚什么的,想太多。 清朝不管是雍正还是乾隆时候,都没有姓耿的权臣啊。那耳熟能详的,雍正时候就是张廷玉鄂尔泰隆科多田文静李光地等等,乾隆时候,人人皆知和珅。 再者,原身记忆里,亲爹谨慎稳重,兄弟老实本分,也不是做权臣的料。 嗯,赚钱这事儿,要非得和权势扯上关系的话,也未免太勉强了点儿。 她很是大方的将自己那店铺里的生意分给耿家:“我说的是那玩具铺子,这东西,做起来还是要点儿技术的,并非是谁都能做的,回头让阿玛寻摸几个手艺好的工匠,签订契约,府里只管养着就是了,但凡有我一份儿钱赚,就少不了你们的。” 耿太太先是有些推辞,耿文华是很不在意:“也算是宣扬名声了,日后人人提起来好宝宝玩具,先想到咱们家的。” 耿太太就忍不住笑起来:“好宝宝?怎么叫了这么一个名字?” 这名字挺好的啊,通俗易懂,以后五阿哥长大了,一听就知道是这铺子是为了谁的。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的话,耿太太就要起身告辞了。耿文华非得要将那荷包塞回去,她偏不要:“就是开铺子,家里也不至于连这点儿钱都拿不出来的,你只管拿着你自己用就是了,家里那边,也不用惦记。” 也就是之前买宅子,实在是难,这才忍着难堪和闺女开了口。但现在,说实话,是没困难到还要女儿补贴的地步的。这人呢,身份地位上来了,自己哪怕是不伸手要,也会有钱财自己送上门来的。 也不是贪污,就这么说吧,以往耿家去粮店买粮食,十两银子能买白花花的大米三袋子,但现在去,十两银子能买四袋大米,和之前的品质一样的,但人家粮店有说法,会说这是放了一年的,需得尽快出手之类的。总之,找的那理由,都是你拒绝不了的。 所以说,大户人家,若是那爱惜羽毛的,除非必要,是很少直接和商户接触的。 为什么世人都说商人奸诈呢?就是因为这个了,人家送钱给你,都送的让你舒舒服服,甚至有可能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收了人家的钱了,稀里糊涂的被蒙在鼓里成了人家的同伙了。 所以,但凡当官儿的,对商户总会有几分提防心思的。 耿文华也没说这方面的事儿,毕竟耿大人和耿太太这一把岁数的人了,人家能没点儿处事经验吗?你觉得你是苦口婆心呢,人家夫妻俩指不定会误会,觉得这闺女嫁了人,就跟变了一个人似得,连父母都能教训了。 若不是大事儿,耿文华最好是少插手耿家的事儿的,那话怎么说来着,嫁出去的人了,就不要做娘家的搅屎棍了。 送走了耿太太,耿文华才将那荷包打开,她原以为里面就是装着些银元宝,没想到还有几张银票,加起来竟是有五百两左右了。这可比她之前给耿太太的还多了,估摸着耿家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的——找出嫁了的闺女要钱,这脸面上到底是有些难堪的。 她也没言语,将银子和银票拿出来,让知春将荷包先拿下去:“回头让厨房做些鸡蛋糕什么的,送到耿家那边,也让我阿玛和额娘尝一尝。” 知春忙应了下来,这鸡蛋糕不贵重,但代表的是脸面,宫里皇上和娘娘都说好吃的东西,外面想从雍亲王府要点儿的,可不是少数。耿家能有,说明什么?说明耿家和雍亲王府亲近嘛。 再一转眼,这就到了中秋节。 中秋节过后,康熙就说要木兰围猎了。胤禛是要去的,那拉氏不去,府里就年氏和钮祜禄氏跟着去了,钮祜禄氏这一去,四阿哥就又被交给了那拉氏了。 这次那拉氏倒是没推辞,因着四阿哥也略大了些,快两岁的孩子,能自己走,能听得懂话,能自己说,比小时候好照看了。 耿文华呢,因着肚子大了,也不敢出门。她现在惜命的很,生孩子这种事儿,指不定就要赔进去一条命了,所以她现在早起请过安,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锻炼身体,也不蹦跳,就做一些瑜伽拉伸之类的动作,有一年疫情大家都被关在家里,谁手机里还没几个关注的健身主播? 没学过也收藏过,没收藏过也看过。 在自己屋子里折腾出来一身汗,中午就胃口好,她就吃个八分饱——不敢吃太多,也不敢吃太少,就以自己的感觉为主,自己若是觉得身体还行,挺舒坦的,没饿的头晕也没胀的想吐,那就是正正好。 下午就多站着,站着看书,站着写字,站着画画,站着给五阿哥讲故事。 她也不放心别人,就自己看医书,也并非是学医,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勾起一点儿自己内心深处的印象,翻找出来一点儿对生孩子有好处的记忆来。 人的脑子有时候就奇怪的很,你明明记着有,但要用的时候,特意去翻找,那是一点儿印象记忆都翻不出来的。但若是有别的线头稍微的往外牵引一下,立马就能想起来。 她翻找半天,然后还真找出来一个——站着生比较有优势。 于是,下午就改成在屋子里蹲马步了,锻炼下肢力量。 搞的五阿哥都跟着她学,小小孩子,动不动就往下一蹲,伸出来双手保持平衡,逗的玉兰院里的人都忍不住笑,来来往往的,就往五阿哥手心里放东西。 但也就放小半天,耿文华就觉得这行为不太妥当了,像是乞讨一样,忙就拦着了,不许放,只能在五阿哥手心里抓两把,挠痒痒。 木兰围猎也就一个月左右,到了九月,胤禛就带着年氏和钮祜禄氏回来了。 耿文华去那拉氏那边请安,那拉氏那边屋子里摆放着四五个箱子,里面装着的都是皮毛。 那拉氏让耿文华挑选:“你先给看 看有什么喜欢的,回头带回去,给五阿哥做衣服,或者你自己用。” 耿文华忙问道:“李姐姐她们可挑选过了?” 得有个上下尊卑嘛,人家李氏,那好歹也是个侧福晋啊。 那拉氏笑眯眯的:“让你挑,你安心挑选就是了,你李姐姐那边,已经挑过了。” 耿文华听那拉氏的,那拉氏说人家挑过了,那就是挑过了。于是,安心选自己的,她只能辨别出来四五种,怎么说呢,上辈子就算是有钱,社会也不提倡用真皮毛了啊,那会儿提倡的是用人造皮毛。既然是人造的,那肯定触感啊,长度啊,都和真的是不太一样的。 她能辨认出来的,那是属于上辈子最常见的,兔毛,鼠毛——这个可不是老鼠毛,而是灰鼠毛,长的和松鼠有几分相似的,另外还有海狸鼠,这种皮毛也是十分珍贵的,比兔毛还要珍贵。 再有就是狐狸毛,羊羔毛,水貂毛。 她挑选了些颜色比较重的,五阿哥年幼,总喜欢来回跑,她也从不拘着五阿哥玩耍,小孩子身上,能有几个是干干净净的?皮毛这种东西,也不好多洗,所以倒不要弄些颜色重的,也经得住五阿哥折腾。 至于她自己,倒是喜好颜色浅淡的,但是一个是五阿哥现在正玩着,一个是肚子里这个即将出生,就问问现代社会,生俩孩子的宝妈,有几件颜色浅淡的衣服?不都要耐脏点儿,这才好抱孩子哄孩子吗? 再说了,人要是长得好,那也不挑颜色对不对?她对自己的相貌,还是有几分自信的。虽然比不上武氏,也比不上年氏,但至少不是府里最垫底的那个是不是? 那拉氏看着她拿出来的那些就忍不住笑:“怎么只拿些那种颜色的?瞧着有些老气,你这才多大年纪,也挑一些颜色浅淡的。” 耿文华就笑:“我知道福晋疼我,不过咱们五阿哥是皮猴子,我要是挑些颜色浅淡的,穿不了两次就要被折腾的不成样了。” 那拉氏一摆手:“那你多拿些,咱们府里不缺这些东西用。”庄子上也养着羊呢,羊羔皮至少是不缺的。再者就是康熙喜欢到处跑,那不管是围猎还是去蒙古,都有不少的皮毛收入。 胤禛每次外出,都要带回来一箱子 ,府里是真不缺少这些东西。 耿文华笑的嘴巴合不拢:“那我可得了福晋偏袒了,今儿必得多带走些。” 正挑着皮毛,那拉氏又问道:“钮祜禄氏说四阿哥要启蒙,五阿哥可打算也跟着启蒙?” “五阿哥暂且不着急,他那性子坐不住,倒不如再大些,懂事儿了,能坐得住了,再说这启蒙的事儿。”耿文华笑着说到,鸡娃这事儿,哪朝哪代都有。钮祜禄氏盼着四阿哥出息,那也是人之常情,做父母的,谁不盼着儿女出息? 但是五阿哥嘛,真不着急,他虽然不着急启蒙,但故事也没少听啊,道理都是懂的,只要懂道理,人懂事儿,那识字看书,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第85章 第 85 章 要生了,可以躺着去了。…… 四阿哥到了九月就两岁了, 小孩子呢,在年幼时候,尤其是六岁之前,那有了年龄差距, 看起来就真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哪怕和五阿哥只差两个月呢, 人家就看起来更懂事儿, 也更听得懂人话。 所以钮祜禄氏说四阿哥开始启蒙, 也是真的开始启蒙了, 小小孩子, 也不让描红, 手小嘛, 力气也小, 现下开始写字就怕坏了骨头。那人家就看书,识字, 每天上午半个时辰, 下午半个时辰。 到了月底,钮祜禄氏就挺得意,说是四阿哥已经认识小一百个字了。这个认识, 是指孩子一眼看见, 能读出来, 至于意思, 那是不知道的。 钮祜禄氏这样高兴,别人也不好打击她啊, 那拉氏就笑道:“四阿哥聪明伶俐,钮祜禄妹妹日后还是得多上心些,免得坏了好苗子。” 耿文华也夸赞:“四阿哥当真能干, 这么些字,可得好长时间来背诵呢。” 钮祜禄氏也是脑袋抽了,就问到:“五阿哥现在可启蒙了?现下五阿哥也两岁了,四阿哥都是两岁的时候启蒙的,咱们五阿哥可不能耽误了。到时候,让你四哥带着你认字?” 耿文华立马就反驳回去:“五阿哥不着急呢,小小年纪,我现下只盼着他每天开开心心的,到处玩一玩,身体好了,我心里也就别无所求了。” 小孩子嘛,现下主要的任务就是玩儿,学习的事儿有以后几十年时间呢。从三岁启蒙,到六岁进学,胤禛现在都已经几十岁的人了,得空了不照样在书房看书,日日里练字,勤耕不辍的吗?学无止境,所以在小孩子不懂事儿之前,完全没必要勉强他。 和一个学富五车的才子比起来,耿文华更愿意要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再者,四阿哥就真的学好了吗?想想历史上那四万首诗……据说那最出名的一片两片三四片,还是别人给补上去的?这事儿不可考,耿文华也不是学历史的,就是玩手机的看到些不知道真假的调侃而已。 所以她现在是一点儿不着急的,五阿哥可以慢慢学。 钮祜禄氏还要劝:“小孩子现下年纪小,正是好学的时候,又记性好,学会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你也别太宠着孩子了,这溺子如杀子的道理,你该是明白的,俗话说,三岁看老……” 耿文华就皱眉:“你也说了三岁看老,五阿哥现在三岁了吗?再者说了,他是杀人放火了还是偷人钱财了,怎么就三岁看老了?我不过是想着让五阿哥晚两年读书,他是男孩子,到了这启蒙上学的年纪,上有王爷,下有福晋,到时候该如何教导,王爷和福晋心里有数,犯的着我现在来操心吗?我又不是说让他这辈子不念书了,就是我愿意,那王爷和福晋能愿意吗?钮祜禄姐姐,咱们素来亲近,您也别觉得我今儿说话不好听,这教育孩子呢,您有您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打算,咱们既然想不到一处去,那您如何管教四阿哥,我是不敢问的。可五阿哥读书这事儿,我总能说上两句话吗?” 她脸色不好,钮祜禄氏脸色也有些难看了,她觉得自己是一番好心,结果耿文华不受也就算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将她给反驳回去,那话里话外的提着王爷和福晋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她自作主张,越俎代庖了吗? 钮祜禄氏没顾上和耿文华置气,先偷偷去看福晋脸色,那拉氏才不会随意插手下面侍妾的纷争呢,只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就好像忽然发现自己今儿这指甲做的不太好了一样。 耿文华又缓和了语气:“钮祜禄姐姐不会生我的气了吧?我给您赔罪,我刚才说话也是太直接了些,没过脑子,您知道我这性子的,除了惦记点儿吃吃喝喝的,也没想过别的事儿,也不是故意要和您争吵的。” 她拉着钮祜禄氏的手,亲亲热热的:“就是一时脑子发热,您大人大量,别和我计较?要是非得计较,这样,您打我几下出出气。” 拉着钮祜禄氏的手往自己的手臂上拍,钮祜禄氏又是无奈又是无语:“你这是做什么呢?福晋面前呢,让我落个斤斤计较的印象?” 耿文华赶紧松手:“我可没这想法,那您如何才能不计较呢?要不然这样,回头您上玉兰院去,我那屋子里的东西,您看看去,看上哪个要哪个?” 钮祜禄氏气笑了:“我眼皮子那么浅?行了,不和你计较了,也是我不对,五阿哥这学习的事儿,自有你这个亲娘打算呢,我算哪门子人呢,给你出主意。” “您这话说的多见外,您算咱们五阿哥的钮祜禄额娘啊,咱们五阿哥见天儿的喊钮祜禄额娘,您该不会和个孩子计较,日后见了他当陌生人吧?”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脸上已经看不出半点儿恼色,照旧是亲亲热热的斜靠着身体,从距离上来说,就瞧着和钮祜禄氏,比和别人亲近了许多。 “今儿五阿哥来请安,还说要穿钮祜禄氏额娘给做的那件儿小褂子呢。”天气冷了,出门需得裹着小褂子了,四阿哥和五阿 哥的小褂子都是钮祜禄氏做的,一模一样。小孩子嘛,喜欢模仿别人,见四阿哥穿着,五阿哥就也非得要。 耿文华这话多明显啊,生活上的事儿,吃穿什么的,钮祜禄氏若是愿意多费费心,她再高兴不过来,但学习上的事儿,四阿哥学自己的,五阿哥这边,就别多插手了。 钮祜禄氏虽说鲁莽直率了些,但脑子也是有的,这话还能听不明白吗? 顿时这心里吧,就有些不太自在。可耿文华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要是执意生气呢,倒像是她非得要伸手管着五阿哥一样,人家五阿哥,虽然也是庶出的,和四阿哥一样,但上有亲爹,又有嫡母,谁教育不了呢?非得显着她这个庶母了啊? 本来耿文华那话就说的不太好听,她要是再执拗着不松口,那显得她心思多大一样。再说了,耿文华又是个能低的下头的,你看现在这话说的,亲亲热热的,她要是不接着,不显得她心眼小吗? 于是,钮祜禄氏也只能白一眼耿文华:“好话赖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算了,日后五阿哥要还喜欢吃什么穿什么,你若做不了,也只管让人告诉我就是了。” 然后又给那拉氏赔罪:“小阿哥的教养,耿妹妹说的很是有道理的,上有王爷,下有福晋,妾身不敢随意插手,之前妾身多有不当之处,还请福晋赎罪。” 那拉氏这才放下了手指头,笑眯眯的:“不过是识几个字,这算什么教养呢?钮祜禄妹妹也很不用放在心上,等小阿哥大些了,他这进学的事儿,自有王爷来安排呢,咱们后院女眷啊,得空了只关心小阿哥吃什么穿什么就好了。小阿哥毕竟是男孩儿,万不能长于妇人之手。” 这长于,是说教养,六岁进学,就不能整日里只在后院里呆着了。否则,见多了女人之间勾心斗角,孩子就容易学的狭隘,整日里只会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 不等钮祜禄氏说什么,那拉氏就摆摆手,说起来这过年的事儿:“前两天娘娘传了口信,说是身体有些不自在,明天我打算进宫去,你们也不用跟着,只李氏跟着我进宫就好了,你们留在府里,该吃什么用什么,也只管吩咐厨房。” 人多嘴杂,还不适合养病呢。 她看了一眼宋氏:“宋妹妹之前说要去舍佛经,可抄写好了?” 舍佛经就是自己抄写几卷佛经,然后拿去寺院供奉在佛前,大和尚念经的时候也摆放着,类似于开光那种。等念够了七七四十九天,若是有不识字的民间妇人来求佛经,寺院就给舍出去。 一来是宣扬佛法,二来呢,也算是做功德——笔墨纸张昂贵,民间妇人想要佛经就不是什么轻松事儿,你这边舍出去,人家拿了,就算是你积德了。 佛经这东西,并不看是不是女眷抄写的,也没有女眷笔墨不能外传之类的规矩。 寺院那边呢,也并不会宣扬这佛经是谁抄写的,是谁的笔墨。 宋氏就笑道:“已经抄写好了几卷药王经,正想着和福晋说一声,想去一趟护国寺呢。” “你要自己去?”那拉氏问道,宋氏就点头:“是,正好看一看长明灯,再在佛前听听经。” 那拉氏沉吟了片刻:“既如此,那一会儿让人到马房说一声,你明天里再去吧。”马车也得准备一下,宋氏这边也要准备衣服什么的,明天去的话,时间宽宽松松。 年氏忙开口:“福晋,妾身也想去一趟护国寺。” 不等那拉氏开口,年氏眼圈就有些红了:“妾身那没福气的小格格……妾身就想着,也给她点一盏长明灯。” 说到小格格,那拉氏也忍不住叹气,顿了顿,就应下来了:“既如此,你正好和宋氏做个伴儿,你们两个明日里一起去吧。” 这话才说完,武氏就有些扭捏:“福晋,妾身也想去……” 她是想求子,这话不用说,那拉氏都能看出来。实在是武氏这段时间,一直是在折腾求子的事儿,她也不知道哪儿弄来的偏方,整日里在院子里熬药,她那院子,只经过就是一股子药味,胤禛也就越发不爱往她那院子里去了。 那拉氏嘴角动了动,但既然答应了宋氏年氏,也不好拦着武氏,不然武氏要还怀不上,岂不是要埋怨自己? 她又看钮祜禄氏和耿文华:“你们两个可要去?” 钮祜禄氏有些犹豫,实在是后院女人,一年到头能出门的机会实在是不多。再如何喜欢安静不爱出门的人,在府里呆个十天半个月的,也总会想机会出去溜达一圈的。 这上次出门,还是中秋节呢。但是带孩子出门,其实并不是多方便的事儿,小孩子事儿多,要吃要喝要拉尿,可难伺候。 她就转头看耿文华,耿文华笑道:“福晋,妾身能带着五阿哥吗?五阿哥还不曾去过护国寺呢。” 福晋就皱眉,顿了顿,摇头:“五阿哥还是别去了,天气冷,万一再吹了冷风,倒是不太好了。” 人家是嫡母,既然那拉氏给驳回来了,那耿文华就点头了:“也是,还是福晋想的周全,既如此,那妾身就陪着五阿哥留在府里玩儿吧。” 钮祜禄氏也忙跟着点头:“那妾身也不去了。” 那拉氏见事情定了下来,就直接摆手:“时候也不早,各自回去吧。” 出了石榴院,钮祜禄氏就不愿意和耿文华一路走来,让奶娘抱着四阿哥,就要走另一边路。耿文华赶紧拉着她胳膊:“怎么,还真的生我气呢?咱们亲姐妹一样,拌拌嘴,你还当真了啊?” 小女生闹矛盾这事儿,耿文华是再有经验不过了,吵嘴了你要当天不和好,以后想要和好可就难了。若是三天之内没和好,再好的关系,指不定这辈子就没什么联系了。 她初中高中的时候,总有莫名其妙就再也不来往的朋友。 要放在以前,她肯定也无所谓了,可现在这大清,她要连钮祜禄氏都不搭理了,她连个说话人都没有了啊,她总不能上府外去交几个朋友吧? 剩下那武氏宋氏年氏的,也没有比钮祜禄氏好到哪儿啊。再就是福晋了,人家福晋愿意搭理她,往下社交和她做朋友吗?做梦呢。 所以,该哄回来还是得哄回来的,她笑嘻嘻的拽着钮祜禄氏胳膊:“走走走,玉兰院去,我刚可没说瞎话,你去我那院子,看上什么,我真送给你。” 钮祜禄氏斜眼看她:“看上你那块儿白玉如意你也给?” 那玉如意是胤禛给的,看耿文华那多宝阁上空荡荡的,用来给她做摆设的。 耿文华点头:“给,当然给,咱们亲姐妹一样,什么你的我的,你看上了就是你的。” 钮祜禄氏也就是嘴上说说,哪里会这么没分寸,要耿文华自己买的也就算了,拿走了也能让耿文华心疼一把。但王爷赏赐的,回头王爷在她屋子里瞧见了,问起来了,她该怎么说呢?哦,如实说,我想插手五阿哥教养的事儿,被耿氏挤兑了 ,这是耿氏送来赔礼的? 她就是脑子再不清楚,也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所以到最后,进了玉兰院,也只要走了一盘子点心。那点心是用鸡蛋做的,也是耿文华想出来的法子,就纯鸡蛋,四五个,蛋白打发了,再和蛋黄搅合一下,放在锅里烤,耿文华没说叫什么名字,大厨房那边干脆就重新取了名字,叫烤鸡蛋。 味道是挺好的,鸡蛋味浓郁,喜欢这一口的,爱的什么一样,不喜欢吃鸡蛋的,就不如何喜欢了。 偏巧,钮祜禄氏是喜欢吃鸡蛋的。 这东西绵软,五阿哥以前是挺喜欢吃的,但现在两岁了嘛 ,大了些,长牙了,就更喜欢吃些有嚼劲儿的。 到了第二天呢,年氏等人就出府去了。钮祜禄氏和耿文华留在府里,耿文华那肚子越发的大,走路都有几分吃力,因着那拉氏也不在府里,钮祜禄氏这边就不敢放松,一大早就过来玉兰院,陪着耿文华说话聊天。 这眼看快中午,钮祜禄氏本打算起身告辞呢,耿文华就皱眉:“钮祜禄姐姐,我这怕是要生了。” 她自己没经验,她穿越来的时候五阿哥都已经生出来了,但是架不住她这段时间总听接生嬷嬷唠叨。接生嬷嬷呢,是八月里就进了王府等着的,就怕早产。 可偏偏她肚子里这个是耐得住性子的,就是不出来,就是不出来……然后,今儿要出来,还特意挑了个大家都不在府里的时候。 钮祜禄氏也有些慌:“这会儿要生?我这就叫接生嬷嬷。” 她这慌也就是一时的,她毕竟是有经验,又赶紧叫人准备热水,准备剪刀,准备干净的布匹。接生嬷嬷就在厢房住着呢,这边一有动静,接生嬷嬷立马就过来了。 先是检查了一下,然后就拦着钮祜禄氏:“少说还得两个时辰,先给侧福晋烧水洗洗澡,然后准备些好克化的吃食,再有就是参片……” 参片是急救用的,就怕耿文华中途力竭。 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忙叨叨起来,耿文华还惦记五阿哥呢,叫钮祜禄氏:“生孩子你也帮不上忙,你带着五阿哥,到儿童乐园那边玩儿去,午饭就让他和四阿哥一起,至于晚上……” 晚上她若是生出来了,那自然是好。若是没生出来,真倒霉催的一尸两命了,或者干脆自己死了,那也就算了,他好歹是个阿哥,胤禛还能让他没个人照看?到时候不管是武氏还是钮祜禄氏,甚至可能是年氏,都能接手这个年纪小,养两年就能忘记亲娘的孩子的。 是的,耿文华这生孩子,还真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的。 主要是……这怀的出乎意料,怀上了,就断没有再打掉的可能了,先不说会不会惹怒胤禛了,就现在这医疗条件,说真的,打胎可能也是个要命的事儿。所以,左边是要命,右边是要命,她为什么不先享受一下这个“皇后”待遇? 不都说,女人这辈子,怀胎十月的时候,就是“皇后”待遇吗? 钮祜禄氏忙点头:“你放心,我知道的,五阿哥这边你半点儿不用操心,你只管安心生你的,我让奶娘照看着,我自己就在外面等着,你有事儿只管叫我。” 耿文华疼的脸上都扭曲了一下,嬷嬷赶紧端上来一碗鸡汤面,这东西简单,但又有营养又好克化,这会儿吃是最好了。 一碗饭吃完,趁着不疼的那股劲儿,赶紧将头发身上都擦洗一下,免得这坐月子期间再来沾水了。 头发洗完之后用熏笼烘干,耿文华肚子疼,动弹不了,正好可以躺着烘干头发。等不疼了,她就下地走,接生嬷嬷说了,这样可以促进生产。 反正她没经验,那就什么都听有经验的人的就好了。 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她肚子疼的就越来越频繁。耿文华是没尝过这种疼的,她来例假都不疼——打从第一次来例假,就看了中医给调理,所以她真不知道那疼的死去活来是什么感受。至于这辈子,原主也没这肚子疼的毛病,所以她这会儿,真是恨不能将罪魁祸首给生啃了——若非是胤禛,她何必受这罪呢? 心里痛骂,脸上扭曲,接生嬷嬷还慢吞吞的:“庶福晋,再在下面走一圈,还不到时候呢,生孩子是个慢活儿,咱们得有耐心……” 耿文华问道:“不是有麻沸散吗?”那是止痛的,总能吃点儿吧? 接生嬷嬷都愣住了,第一次被人要麻沸散止痛的,她赶紧摇头:“那东西可不能吃,止疼是止疼,但是你吃了身上也没力气了,没力气生了,那才是最危险的事儿,这生孩子,也是个力气活儿,全凭你一身力气呢,庶福晋,且忍一忍。” 耿文华说话都没力气了,接生嬷嬷再次给检查,然后才说,要生了,可以躺着去了。 耿文华这才刚躺着,就又赶紧挣扎着起身:“我得上净房……” 接生嬷嬷摇头:“不用去,您要是想上净房,只管用劲儿就是了。”要么说妇人生孩子,不要男人见呢?一来是太过于血腥,怕男人心里留下阴影,日后再影响了夫妻感情。别管夫妻之间感情多深,这样毫无顾忌的去见识生孩子场面的,并不是证明感情深厚的好办法。 二来呢,也是脏污,也是怕男人嫌弃。日后你就是养的再好,男人一想起来就是你躺在床上生孩子,拉屎拉尿的样子……得,什么兴致都没了。 男人嘛。 耿文华咬紧牙关,也没坚持,她已经快憋不住了,接生嬷嬷还在给她揉肚子:“庶福晋,可别憋着,使劲儿就好,听我的,来,吸口气,使劲往下,往下使劲儿……” 第86章 第 86 章 可还要别的? 耿文华拼命半天, 生了个小格格。小格格在肚子里的时候养得好,这一生下来,就白白嫩嫩的。也可能是因着是第二胎了,反正是比弘昼刚出生的时候要漂亮些, 至少那脑袋, 没那么畸形, 虽说有点儿扁, 却也没有这里鼓一块儿那里突一块儿的。 比弘昼当年的形象, 更容易让耿文华接受些。 弘昼那丑猴子的外号, 耿文华一直在心里喊到弘昼快一岁呢。现下这小姑娘呢, 耿文华看着就觉得, 很满意。 倒不是她有什么亲生非亲生之类的区别, 孩子这玩意儿, 哪怕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说实话, 在没养活之前, 那情分都有限的很。甚至呢,若是亲自照看月子里的孩子,孩子若是总哭闹, 那这一个月, 能将你熬的怀疑人生, 你别说是疼爱孩子了, 怕是心里还要迁怒恼恨呢。 弘昼是她辛辛苦苦养了两年的,从丑猴子养成了人见人爱的小可爱的。这个呢, 虽说不丑,但刚出生,耿文华心里……还是更偏着弘昼些的。养个猫猫狗狗都还有几分感情呢, 更别说养个事事有回应的小孩子了。 小孩子之所以比猫狗有意思,就是因着他是自主思考的,万事给你的反应,都是不一样的,没规律的,今儿让你惊喜,明天让你开怀,后天让你恼恨,大后天让你操心担忧。 投入的越是多,才越是感情深厚放不开手,用一句话来说,那就是沉没成本太大,没人舍得放手。 所以得知小格格生下来健健康康,五官端正四肢俱全,她就忙问了弘昼:“五阿哥现下还在钮祜禄姐姐那边?” 知春就忙应:“是,钮祜禄庶福晋那边的人来回话,说小阿哥中午吃了一碗米饭,还有些蔬菜,半个鸡腿。吃完之后和四阿哥一起睡午觉,大约是新奇,倒是没闹着要额娘。” 小孩子嘛,一岁之前,你让他在外面留宿他也是不肯的。但是到了两三岁,正是对外面好奇心重的时候,那额娘就不是唯一了,额娘也要靠边站了。让他去找四阿哥,他立马能抱着自己的小布偶,一刻不带停的走。 耿文华就点头:“若是晚上闹着要回来,就带过来我看看,产房这边……等会儿也该开门窗散散味道,只将屏风摆放好就是了。” 这产床虽然不是拔步床,但也是带有脚踏的,前面那门上挂上帘子,也能挡住风。 月子里嘛,只要不见风就行了,没必要非得关着门窗。 知春应了下来,耿文华这才松口气,这一松气,浑身的疲惫才涌上来,整个人就像是跑了个马拉松,全程的。双腿酸软也就算了,反正是躺着的,尤其是肚子上,活像是被石磙又给碾了一遍。 大约是太累,她这会儿也眼前一阵阵发黑,想着也没什么要交代了,府里怎么说呢,胤禛规矩严, 那拉氏管得好,刚出生的孩子,实在是没必要担心有人要来害,所以干脆闭上眼了。 几乎是眼睛一闭上,她就听不见什么声音来,整个人就陷入到黑暗中了。 小格格那边呢,自有接生嬷嬷来打理,先给擦一擦,然后用襁褓给裹住了,刚出生的小孩儿,不能就那么晾着。得裹住了,一来保暖,二来呢,束缚着,也免得刚出来不适应。 反正耿文华这一觉呢,是睡到了晚上。她不是自己醒过来的,而是听见弘昼的哭声,这才醒过来的。 知春正在外面哄弘昼呢,耿文华伸手拽了床边铃铛,知春就忙带着五阿哥进来了。弘昼一进门就往床边扑过来:“额娘你怎么了?额娘痛不痛?弘昼给吹吹。” 耿文华心里软的像是一滩水,勉强抬手来摸弘昼小脑瓜子:“之前还疼的,但是一看到你心里高兴,就不觉得疼了,你吃了晚饭没有啊?” 到底年纪小,三两句话就被耿文华给岔开了注意力。 母子两个正说话,那边胤禛就进来了,他先来看的耿文华:“接生嬷嬷说你身体康健,并无大事儿,日后只好好修养就好,若是有什么要的,只管和福晋说。” 那拉氏也从宫里回来了,今儿耿文华生孩子她没在府里,进门倒是歉意的很:“也是我疏忽了,竟是忘记让人守着你了。” “福晋这话可说错了,您安排的再周到没有了,又有钮祜禄姐姐陪着我说话,又有接生嬷嬷在旁边照应,府里大夫也在,这若是还不算周全,那什么才算是周全?我和小格格平平安安,都是托福晋照看呢。” 耿文华忙笑着说到,那拉氏要真有坏心,挡着接生嬷嬷不让进府,就能要了她和小格格的性命了,那什么,小说电视不是白看的。 到底是产妇,现下急需的是休息,所以胤禛和那拉氏也没多说什么,只往另一边去看小格格。 五阿哥呢,也不好让他在这里多停留,耿文华就哄着他先出去。 她这会儿肚子也饿,厨房那边送来的是红糖鸡蛋小米粥,小米粥是及其养胃的,红糖是补血的,鸡蛋是饱腹的。这东西在现代当然不稀罕,但是在大清嘛,也并非是人人都吃得起的,民间妇人做月子要是能吃上一个月的这东西,那都是极好的待遇了。 当然,就雍亲王府这地位,耿文华也不会只这个吃。一碗粥吃完,立马就有小半碗的鸡汤面送过来,没放盐,味道很有些寡淡,但面条做的细软非常,几乎是入口即化,根本不用耿文华费力气的。 这吃完,肚子也就有九分饱了,剩下的就不敢再多吃了,免得积食。再者,她这刚生完孩子,饮食方面还是要多注意,免得便秘,再对身体造成损害。 吃饱喝足,该睡觉睡觉,反正哪哪儿都轮不到她操心。 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天不亮,她就听见小格格在哭了。小格格哭是正常的,但是,她这边听着,就觉得心里焦急,胸口也开始发胀。 一时之间,耿文华是又惊愕又有些被打脸的感觉,之前她还想着,母亲和孩子之间的感情,都是靠相处得来的,没相处过没感情,养的时间长了感情深厚。可现在,她自己亲身感受到了心理上的,身体上的变化,只不过是因为听见小格格哭了,这种激素带来的……各处的变化,实在是太厉害了。 她几乎是有些生无可恋的躺在那里——这样厉害的激素,那是不是日后,她就要被小格格给绑住了? 沉默大半天,她还是招呼了外面奶娘:“将小格格抱过来吧。” 算了,还是先顺从这激素吧,至于日后,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她就不信她这理智还能压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现在,养好孩子为主。 小格格被送进来,她就示意人将小格格放在自己胸口,初乳这东西既然好,那就不能浪费掉了。古代这医疗条件实在是差,所以小孩子还是能不生病就别生病了。 听着她吩咐,奶娘都吓一跳,但她毕竟是主子,奶娘到底是没敢多说什么,只小心翼翼的将小格格给送过来。 折腾半天,折腾的耿文华都是一身汗。小格格可能是从昨儿到现在都没吃,饿的很了,那力气大的,一下子就给耿文华疏通开了, 胸口那憋胀也减轻了许多。 前三天是没人来探望耿文华的,因着大家都知道,产后大出血也并非是只头天才会有的。熬过了三天都没有什么事儿,那才是真的平安了,所以到第四天,才有人来陆陆续续的来。 大家伙儿还不是一起来的,免得人多吓到了小格格,也吵到了耿文华休息。 于是呢,第一个来的是那拉氏,送赏赐来的,顺便说这满月礼的事儿,胤禛没打算大办,毕竟也快冬天了那会儿,大办的话,难免要将孩子抱出来给人看,再受凉了倒是不好。 耿文华是很赞同这个的,实际上,昨儿那洗三她都没想办。但人家那拉氏说要办,她还是将小格格给送过去了,幸好也只是自家人吃个饭,并没有让小格格很受罪。 第二个来的是钮祜禄氏,她是下午过来的,打听了耿文华这会儿醒着,特意带了些小孩子穿的衣服过来:“之前我特意带着丫鬟一起做的,线头都收的好,小孩子穿正合适。” 耿文华是一点儿不客气的:“那我可得谢谢钮祜禄姐姐一番好意了,有了这些,我这到底是能省下来不少事儿。”还能省下来一笔钱,小孩子衣服,虽说不多金贵,但是穿着费啊,一天好几身的换呢,而且三五个月就得换一批,钮祜禄氏送来的这些,可得有四五十件了。 再者,这衣服小,做起来才更费事儿,人家这一番好意,耿文华必须得领。 然后来的是李氏,李氏很是夸赞耿文华:“到底是儿女双全了,瞧着小格格这相貌,长大了必然是个美人儿。”她是真高兴,就上个月,她自己的女儿,二格格那边,也生了,生了个小阿哥。 李氏现在所求,也就是弘时健健康康,他已经是名义上的王府长子了,只要……王爷能稳得住,将来弘时必然能继承府里爵位的,所以这前程山,她自然是不操心。儿子不用操心,也就剩下个女儿了。女孩子……也就是轻松自在这几件,在家里做姑娘是千万好,出门子做媳妇儿是千万操心。 好在二格格现在生了孩子,是个小阿哥,在那拉家也算是站稳了脚跟了,她有郡主的封号,又有王府出身,又有阿哥傍身,这后半辈子,几乎就是安稳了。 所以李氏这段时间心情特别好,好到什么程度呢?别说是将耿文华的四格格夸出来花儿来了,就连耿文华,她也是不吝夸赞,说她现在看起来富态,脸色红润——说的耿文华心里发毛,还以为李氏今儿是有求于人。 结果,人家夸赞半天,施施然走人,连句让耿文华为难的话都没说。 玉兰院来来回回也就热闹了两三天,没办法,胤禛这府里,总共也就这么几个人,明知道耿文华坐月子,那人家上门定然也只来一次,谁会三番五次的来? 这消停下来了,耿文华也就开始自在养身体了。 她自己是有自己的保养法子的,顺产嘛,现在讲究个躺着坐月子,她却是要早早将肚子给束缚起来,第四天就开始稍微的活动一下,当然,以微微发热为主,并不敢太大力,也不敢太劳累。 补养方面听大夫的,她那些养生的道道,算半瓶水,没事儿的时候坚持坚持也没什么坏处,但真要派上用场她还是有些迟疑的,还是更愿意听专家的意思的。 大夫说不能吃阿胶,她就不吃。大夫说可以适量吃点儿红枣,那她就严格按照一天四颗红枣来。大夫说泡脚除寒气,她一天一次,绝不耽误。 这一个月月子下来,那真是养的,拜拜嫩 嫩的。 所以等出了月子,要去给那拉氏请安了,猛然发现,这衣服有些不合身了。要说长胖多少……一个月子,也不可能说立马长胖四十斤,但十斤是有的。 而且,还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 四格格生下来,也就头三天吃了耿文华这个亲娘的奶,后来就是一直奶娘喂养了。不是耿文华不愿意喂,而是她生怕自己身材变形,既然有奶娘,又何必非得折腾自己呢?那初乳是没办法,剩下的有办法了,她也就不为难自己了。 再者,人家奶娘,因着要喂奶,一日三餐也是荤素得当,不该吃的绝不碰的,那可比耿文华更上心。耿文华时不时的还想吃点儿上火的东西呢,她要喂奶,不得小格格遭罪吗? 她不喂奶,又吃得好,这一身肉,那真不是凭空来的,哪怕是她没闲着,可那点儿运动量够干啥的? 这会儿胸口的衣服就有些紧绷绷,旗装,真不像是旗袍凸显身材,其实旗装也是很宽大的,能遮掩很多身材缺点的,但同样的,也能暴露许多身材缺点。 “可做了新衣服?”耿文华看一眼,就觉得不舒坦,绷着不舒服,穿着也不得体,任何人,穿什么衣服,你得看环境和时间是不是? 知春就为难:“没做新衣服……”本来呢,孕妇都是要做新衣服的,不然你这肚子装不下啊。但耿文华呢,只长肚子,没长身体,所以也就怀孕的时候做了几件衣服。 丫鬟都想着,生了孩子就能穿以前的了,到时候呢,就该做新季节的衣服了,现做才更跟得上流行,哪儿能想到,以前的也穿不了了啊。 前面的不合适,后面的没做好,就将现在给搁在空里了。 耿文华就叹气:“那就穿怀孕时候的衣服吧,也怪难为情的,这都生了孩子,还穿孕妇装。” 孕妇装,顾名思义,倒是好理解的很。知春忙笑道:“您今儿先将就将就,奴婢这就带人去找布料,现在就做,明天保准有新衣服穿。” 总不会让主子光着出门的。 耿文华就只带了五阿哥出门去石榴院,现在这天气已经有些冷了,石榴院这边已经挂上了棉帘子,掀开进门,一股子暖气就扑到了脸上——屋子里生了煤球路子,上面烧着热水,又不是寒冬腊月,所以这点儿热气,足以将屋子给熏得暖烘烘了。 丫鬟知机,忙用热水温了一壶奶,哄着五阿哥先上了软塌喝奶。 那拉氏好一会儿才从屋子里出来,面上带了几分笑意,见耿文华在这儿坐着,就笑道:“你倒是早,今儿竟是头一个来的。” “想着许久没见福晋,心里到底是惦记的慌,见了福晋就犹如见了主心骨,心里安宁。”耿文华一边行礼,一边笑着说到。 那拉氏摆摆手:“惯会嘴甜来糊弄我,小格格这两天如何?” “小格格好着呢,吃了睡睡了吃的。”耿文华笑眯眯的,她还生怕五阿哥吃醋闹腾,每次抱着小格格,还总要揽着五阿哥呢。怎么说呢,五阿哥现在,大概是年龄小,一心只惦记着玩儿,倒是不耐烦让她搂着。 耿文华伸手比划了一下:“比刚出生的时候,胖了四斤,又长了这么点儿个子。” 月子里的孩子是胖的最快的,甚至有比刚出生的时候胖了十斤的。耿文华都有做数据,五阿哥那会儿出了月子,是胖了三斤多。 都不算胖太多。 正说着话,年氏等人也都进来了。 年氏进门四处一看,就先问道:“小格格没带过来?” 耿文华笑道:“小格格年幼,外面天又冷,福晋特意开恩,昨儿让人去说了,暂且不带小格格出门。” 年氏顿了顿,就问道:“小格格最近可好?” 头一次问,耿文华也没在意,但又问,耿文华就有些疑惑了,年氏是刚没了一个女儿的,按理说,她不该总提起小格格,免得触动伤心事儿的。 但也才两次,兴许是自己多心了,耿文华就笑道:“福晋刚才也问呢,小格格最近吃了睡睡了吃,好着呢,多谢年妹妹惦记。” 年氏微微点头,又说道:“小格格那边可有什么缺的?若是有东西不够用,你只管开口,我那边还有许多……你也别嫌弃,并非是三格格以前用过的,都是全新的。” 大约是想到了三格格,年氏眼圈就有些发红。 耿文华就有些不太想说话了,她这刚出了月子,正说小格格好着呢,你那边就说你家三格格没了的事儿,这就相当于是在别人家喜宴上哭丧,好看吗? 年氏也不是那不懂事儿的啊,她心里正疑惑,就听见年氏又说道:“我想到小格格,就忍不住想起来三格格,若是耿妹妹得空,还请时常带着小格格到我那边玩儿去,我……也想多见见小格格。” 耿文华都要气笑了,你想见我就得给你见? 她就皱眉:“年妹妹,我很是能体谅你这心情,但是呢,小格格年幼,福晋也说了,暂且在屋子里养着,先别出门,您那边,怕是妾身暂且也不好过去。” 福晋为了孩子着想,都没让将孩子抱过来请安呢,你一个年庶福晋,算什么呢? 年氏顿了顿才说道:“也是我疏忽了,孩子还小……那若是耿姐姐不嫌弃,我日后,就多到玉兰院去拜访?” 耿文华都有些说不上来话了,说什么? “孩子小,还是先别见生人为好。”她还没说话,福晋就先帮她拦着了:“小孩子嘛,最容易受惊,这来来回回的一折腾,再将孩子给惊着了,算谁的?” 那拉氏摆摆手:“想见孩子,也等日后,至少三个月了。” 弘昼那会儿也是三个月了才出院子的,之前就多是在玉兰院里转一转——当然,也有可能是生在冬天,一直到开春,天气冷的时候,是绝不会带出门的。等到了春天,也就过了三个月了。之后,耿文华就天天带着他在花园里转悠,别的不说,这孩子大约是出来的多,见得多,倒是挺开朗的,见人就笑。 那拉氏这边话音才落,就听见武氏那边开口:“福晋,府里可是有藏红花?妾身想要些藏红花。” 藏红花既是一种常见的香料,又是一种比较名贵的中药,尤其是野生的,本草纲目说,久服令心喜,所以这药呢,多是用在女人方上。 什么叫女人方呢?就是调经,补气,疏肝这一类的方子上。不是大病,但若是服用又很是见效。当然,别的方子也会用,但因着野生药材难得,所以这东西,没钱也用不了。 那拉氏先问道:“是要调香还是要吃药?” 武氏为求子,之前不知道哪儿弄来的偏方,一直在吃药呢。但之前没要过藏红花,估摸着她那偏方用不着,现在要,可能是要换方子? 那拉氏也就是猜测一下,她多问这一句,是为避免日后麻烦。 武氏就笑道:“是要吃药,最近妾身身上有些不舒坦,用些藏红花调理一番。” “药材不可胡乱吃,需得先看看大夫。”那拉氏一边让丫鬟记着,一边叮嘱武氏:“回头让人给你送过去,吃多少,你也得有个分寸。” 武氏忙应了下来,那拉氏就又问:“可还要别的?” 武氏没什么要的了,倒是宋氏,要了些香料,她想自己制香,她念佛的时候多,总觉得府里采买的香,不太合心意。 第87章 第 87 章 怎么不见小格格呢? 七七八八的闲事儿说完, 那拉氏就打发她们各自回去了——平日里府里是有份例的,每个人多少银子,多少香料,多少胭脂水粉, 多少皮毛之类的, 每个月初五呢, 管事会将这些东西给送过去, 各院自己看着用, 不够用的, 你自己再掏钱买。多的, 你想赏赐下人什么的, 也随意。 但是偶尔吧, 那拉氏心情好, 府里正好又有多余的,再或者呢, 是碰上了什么年节, 那这些庶福晋开口要点儿东西,或者福晋主动赏赐点儿东西,也都是很正常的事儿。 就像是布料, 份例也是有的, 但那拉氏也习惯隔段时间赏赐一些下来。 今儿这请安呢, 那拉氏就是大派送, 要香料给香料,连耿文华这边, 没主动要,那拉氏也给了些药材之类的,毕竟刚出月子, 还需要补养身体,给些药材就是很合适的。 耿文华正在和钮祜禄氏说这药材该如何用呢,磨成粉冲水喝,送到大厨房做药膳,或者烧水泡茶喝。后面年氏就追过来了:“耿姐姐。” 耿文华就笑着点点头:“年妹妹,可是有什么事儿要说?” 年氏就笑道:“我想去看看小格格。” 耿文华是无所谓的:“也行,那咱们就先去我那边喝个茶,钮祜禄姐姐可要一起?” 钮祜禄氏摆手:“我就不去了,四阿哥昨儿还说想吃点儿鸡蛋糕,我得回去看看,免得他吃太多,午饭再不好好吃。”小孩子胃口小,吃点儿零嘴,就不好好吃饭。这点儿是不行的,钮祜禄氏管的还是挺严的。 于是两边作别,耿文华带着年氏去玉兰院,这种天气自然是不会将小格格给爆出来的,奶娘抱着在屋子里转悠,小格格瞪着眼睛往门口看,门口有动静嘛。 年氏一进门,也顾不上说别的,就凑到小格格跟前去看:“小格格,可还记得我?” 之前耿文华坐月子的时候,年氏是来探望过的。 小格格不说话,只盯着年氏头上坠下来的流苏看,年氏摘了指甲套来摸小格格脸颊,越是看,越是喜欢,她转头看耿文华:“小格格现如今可会看人了?” 耿文华点头:“会听着声音追人看了,年妹妹可要喝茶?红枣姜茶,天儿冷,喝点儿这个暖暖身体。” 年氏顿了顿,这才随着耿文华在软榻上坐下了,她端着茶杯也没着急喝,而是转头张望了一下:“怎么不见五阿哥?” “五阿哥喜欢玩儿,出了石榴院,就让奶娘带着去儿童乐园了。”耿文华笑着说到,小孩子嘛,早起锻炼锻炼身体是好的。 年氏点点头,又停顿了片刻才说道:“五阿哥年幼,又是个小阿哥,想必你是要花费很多心思来照看的。” 这话说的,让人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耿文华照旧笑眯眯的:“是,到了这年纪,会跑会跳的,不上心可不行,一眼看不见,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别看两条小短腿儿,说实话,成年人真不一定能追得上他。 小短腿儿倒腾起来,频率高啊,速度自然也快。奶娘丫鬟什么的,那穿的还不太方便呢。 “照看五阿哥需得上心,小格格又是刚出生,整日里必然是哭哭闹闹。”年氏又说道,耿文华忙摇头:“年妹妹可说错了,小格格好带着呢,从不无缘无故哭闹。” 小孩子就是如此,伺候的好了,身上没有不舒服的,自然不会哭闹。伺候的不好,尿布换的不及时,奶没吃饱,肚子胀不舒坦,他自己又不会说,那肯定是要哭闹一番的。 只要处处好,那就没有不好带的小孩儿。就是有,也必然是因为孩子的哪方面需求没被满足。 年氏就抿唇,耿文华也没再说什么了。 又过片刻,年氏才再次开口:“小格格是个好的,我一看见小格格,就心生欢喜。你也知道,我之前……孩子没的时候,我差点儿跟着就去了。现如今我一看见小格格,就像是看见了我那女儿,我这心里,就总觉得,牵肠挂肚。” 她伸手抓住了耿文华的手腕:“你看,五阿哥又年幼,你又要照看五阿哥,怕是小格格这里,也顾不上,不如,我来照顾小格格……” 耿文华就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一点儿没想到,年氏竟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五阿哥是年幼,小格格是刚出生,但也没有哪个亲娘是嫌弃自己的孩子多的啊,这哪个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五阿哥是她精心照看了两年的,付出心血不知道多少呢。小格格呢,又是她十月怀胎,怀孕的辛苦生产的痛苦,这又是谁能代替的?不都是她自己亲受的吗? 她脸上那笑容都挂不住了,看着年氏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沉:“年妹妹,这事儿我是不能答应你的,我就是再如何照顾五阿哥,我也不会分不出来精力照看小格格的。我知道年妹妹因着三格格的事儿,心里不自在,可你不能因着你自己心里难受,就来抢我的女儿。” 这世上哪儿有这样的道理是不是?是,你没了女儿你可怜,你看见别人的女儿你眼红,可这些和耿文华有什么关系吗?若是让年氏将小格格带走,那耿文华是不是也没了自己的女儿?她就不可怜了吗? “耿姐姐,你误会了。”年氏伸手抓住了耿文华手指头,年氏的手略有几分冰凉,耿文华迅速将自己的手从她手心里抽出来:“误会?” “是,我是说,我帮耿姐姐照看,就跟耿姐姐之前顾不上五阿哥的时候,让钮祜禄姐姐帮着照看一样。”年氏笑着说道,她也并不愿意抚养别人的女儿。只是……她的女儿没站住,她心里难过,前段时间难免消沉了些。 随后她额娘年夫人上门探望,说了个法子——恰好,耿文华生了个女儿。 照看耿文华的女儿,一来呢,是分一分她的心神,免得她总沉浸在丧女之痛中。二来呢,自打唐朝那会儿起,就有为防止孩子夭折,在排行上瞒天过海这一法子。 什么叫瞒天过海呢?就比如说,生了大长子,就偏偏要叫十一郎,生了次子,就要叫十二郎。 她照看耿文华的女儿,命她自己院子里的人只称呼格格,那就相当于是用耿文华的女儿,占住了这个排行——她的长女因着夭折的太早,不序齿,所以并不算在排行之内。若是她再有生育,那就要往下排了。 年氏也是读书人,她自然知道这种说法,纯属无稽之谈。 她没有生孩子之前,对这种乱七八糟的说法,那也是十分不屑的。可现如今,她生过孩子了,做过额娘了,这世上的事儿,对一个做额娘的女人来说,最最难以承受的,怕就是孩子的夭折了。 经历过,她就再也不敢去想,若是再有一个孩子遇上这种的事儿…… 所以,她现在是宁信其有。 不就是抚养个别人的孩子吗?她年家,难道还能连这个银子也给不起? 就是八福晋,不也因着多年没生育,剑走偏锋,抱了外人的孩子养在跟前,等着给她带来一个孩子的吗?八福晋是嫡福晋,人家有那样的胆量有那样的权利去养别人的孩子。 她一个庶福晋——若是张口对福晋说,我想养个别家的孩子,那不是开玩笑嘛? 她要养,就只能在府里选,还得是和人家好言好语的商量,并不能强硬的抱走。 再者她也不愿意抱走,她想的是让一个孩子占据这个排行,并不想真的全心全意的,养别人的孩子——打个比方,将耿文华的女儿当成小猫小狗来养,她是愿意的,亲一亲,抱一抱,都没问题。但要让她将耿文华的女儿当自己亲生的,除了亲一亲抱一抱,还要费心费力的教养,筹谋,那她是不愿意的。 耿文华将手抽出来了,年氏又将手按在耿文华手腕上:“耿姐姐,您先别着急,我真不是要抢走您的孩子,小格格还是您的,我意思是,您若是不得空,就跟之前五阿哥一样,送到我那边,让我照看一会儿。” 她脸上带着三分笑意,只要她表现出对小格格的疼爱,那让自家院子的人喊小格格一声格格,当自家院子里的人,也就没人会怀疑什么了。 生怕耿文华反对,她继续说道:“我真就是太喜欢小格格,看见她喜欢,所以才想着多见见她的。”一边说着,一边从手腕上褪下来一个镯子,放在小格格的襁褓上:“这是送给小格格玩儿的,耿姐姐,我真没别的意思。” 年氏眼神带了几分诚恳,耿文华那炸起来的头皮,也 终于服帖在头上了:“是我误会了?那真对不住,年妹妹见谅,我这是刚出了月子,一时半会儿,还没有从怀孕那股劲儿中松散下来呢。就是猫狗,尚且护着刚出生的幼崽,更何况人呢?” 刚生完的猫狗,看见人接近幼崽,也是会发怒生气的。 年氏笑眯眯的点头:“我明白,耿姐姐慈母之心,我也是做过额娘的,很是理解。” 顿了顿,年氏继续说道:“但耿姐姐诶,这抱养孩子是多大的事儿,我怎么就敢红唇白牙的来说呢?若是真要抱养,我也该先和王爷福晋商量,这事儿,需得王爷下令,福晋言说,才能成。我一个庶福晋,和您是一样的,谁家有这样的规矩,一个侍妾,一张嘴,要别人的孩子的?” 之前说再多都没用,但现在这句话很是说到了点子上。庶福晋嘛,说白了,就是侍妾。谁家的侍妾,一张嘴,要别的侍妾的子女的?哪怕是两个人私底下商量好了也不行的,当年佟佳氏,那还是皇贵妃呢,抱养胤禛这事儿,不也得是康熙点头吗? 年氏她就是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庶福晋。 耿文华之前也是有些太慌张了,竟是将这点儿都给疏忽了。她眼神里的警惕也放开了些,微微笑道:“那真是我误会了,我给年妹妹道歉,之前言语中若是有不当之处,还请年妹妹见谅。” 但无论如何,带小格格的事儿却是不能答应的:“早先钮祜禄姐姐帮我照看五阿哥,是因着五阿哥能说能动了,他若是不高兴,自己带着奶娘就能走。他若是不舒坦,回来也能和我这个做额娘的说一声。我也能明白年妹妹的丧女之痛,但实在是抱歉,小格格实在年幼,我也着实是不放心让她离开我眼前。” 不等年氏说话,耿文华就赶紧摆手,一脸歉意:“我这话并不是怀疑年妹妹会虐待小格格,只是……都是做过额娘的,年妹妹也该知晓,这做人额娘的,孩子年幼时候,那当真是一时半刻都不敢放开的。我这心思自然是不对的,可我也着实是没法子改。” 她自己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是错的,年氏还能说什么?说你没错?那耿文华要没错,她年氏不就更不应该带走小格格了吗? 年氏抿抿唇,她本就料到这事儿有些难,但耿文华这毫不犹豫的拒绝,还是让她心里有些不自在。 顿了顿,年氏摆手:“既然如此,那也就算了。我原想着,小格格若是能叫我一声额娘,我也不白养活她一场,将来我必然得给她准备嫁妆的。年家……” 她拿着帕子稍微在嘴上遮掩了一下,将话头给顿住,片刻之后才起身:“那回头,我若是得空,就多来探望小格格吧。或者,你若是得空,也带了小格格到我那边玩儿。” 年家富豪,年遐龄做了十多年的巡抚,封疆大吏,家里能没有钱财吗?年希尧是康熙心腹之臣,年羹尧现如今出征在外——但凡在外面打仗的,谁能没点儿额外的收入? 年氏要真是能为小格格准备一份嫁妆,那这份儿嫁妆,必然是让人十分心动的。 怎么说呢,耿家这家境,距离年家可差太远了。耿大人现如今,也不过是正五品的职位而已,这还是亲爹呢,人家年氏的亲爹是什么地位?不能比,不能比,真的比不了。 耿文华心里要说没有点儿动摇,那是骗人的。但也就是瞬间,她就笑着起身,将年氏往外送:“好,若是得空了,我就带着小格格去年妹妹那边叨扰一番。到时候,年妹妹可比嫌弃我们娘儿俩吃的多。” 年家富豪又如何呢?她耿文华,堂堂的富二代千金,难道还创造不出一个商业帝国吗?她耿文华,有朝一日,难道就不能比年家更富豪吗? 再者说了,她自己的女儿,穷有穷的养法,富有富的养法对不对?可小格格呢,又不单单是她自己的女儿,人家是雍亲王的女儿呢,王府郡主,难道还差年家那点儿钱财吗? 所以,年家的东西,真不值当用自己的女儿去换。 送走年氏,耿文华就长长出口气,她叫了知春过来:“最近王爷可去了年氏那边?年氏说要养孩子这事儿,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打算?” 知春就知道这是让自己去打探消息的,忙应了下来:“奴婢这就去问。” 胤禛这段时间很忙,因为秋里顺天府那边发生了乡试舞弊案,本来这案子呢,是在顺天府发生的,牵扯之人也就是顺天府当地官员,但后来查出步军统领托合齐的家人也牵扯其中,甚至有买凶杀人,将原告谋害在狱中的事情,这事儿就往大了扩散了。 到了十月里,牵扯之人已经是扩散到户部,吏部等。 年前闹出来这样的事情,康熙自然是十分愤怒的,就命令胤禛严查。这一查呢,就到了现在。时间不短了,该捉拿的也已经捉拿,就等着朝廷下令处置了。 胤禛自然是要常往刑部等地方去,将这案子来个结尾的。 年氏这要孩子的事儿,自然是没和胤禛商量。她不光没和胤禛商量,福晋那边也是措手不及,还是耿文华这边稍微透漏了些口信,福晋那边才知道这事儿的。 耿文华之所以要透漏这个口信,是为着年氏再提出这种要求来。怎么说呢,就年氏这家境,娇宠着长大,哪怕是很有才名,学富五车,但大概还是有些……骄纵的。她想做的事儿,大约是从没有做不成的,那这次没做成,谁保证没有下一次呢? 那拉氏身为嫡福晋,人家没了嫡子,连庶子都不屑于教养——这也是那拉氏的聪明之处。但凡养了庶子,那将来这爵位之争,那拉氏就得下场了。可不养庶子,那将来再如何争夺爵位,那拉氏也必然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其他人想要得到爵位,也只能是讨好那拉氏。 就算是那拉氏做了老福晋,她只要一日是嫡妻,那继承爵位的人就不敢对她如何了。那拉氏的亲娘觉罗氏,就是如此聪明之人,所以那拉氏,也得了亲娘真谛。 但庶女的话是无所谓的,庶女和爵位不相干,当年李氏的女儿二格格,就是得了那拉氏的教养的。现如今年氏想抱养的,也是庶女。但嫡福晋没开口,庶福晋怎么能先自作主张呢? 所以这事儿那拉氏一旦得知,那是必然要拦着年氏的,否则,嫡福晋威信何在? 再之后的事情,耿文华就没敢让知春去打听了。毕竟那可是嫡福晋的院子,人家训斥庶福晋,你一个小丫鬟打听什么打听?不要命了? 于是福晋这一发威,年氏就连着十来天没出门。再出门呢,都已经是腊月里,腊月里天冷,耿文华就想起来要吃烧烤了,这东西呢,还是木炭弄出来的好吃,而且,需得在户外,屋子里就没意思了,烟熏火燎不说,也少了几分乐趣。 小格格年幼,她就没带出来,只带了五阿哥,母子两个在花园里忙活。 年氏就是这会儿出现的,穿着水红色的貂毛披风,上面有兜帽,盖在脑袋上,那雪白雪白的毛毛,将一张小脸给映衬的,白里透红,莹润非常。 年氏手里还拎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的是几支梅花——府里虽然修建了儿童乐园,但儿童乐园并非是光秃秃的,里面还是栽种了许多花花草草,甚至还开垦了菜园子的。儿童乐园,是有这么个名字,但并不是圈起来的一块儿地,而是开放式的,融入到花园里面的,两个是一体的。 这是这梅花呢,就是从园子里采摘的。 看见耿文华在这边,年氏顿了顿,就拎着篮子过来,笑着和耿文华打招呼:“本想着去看一下小格格的,只这段时间忙碌,竟是忘记这事儿了。” 忙什么呢?年羹尧回来了。 年羹尧之前被康熙下令在四川平乱了,年羹尧此次回来,是大胜而归,立下了大功。康熙爱重人才——年羹尧此人, 也当真是十分有才,康熙三十九年就中了进士,此后用了五年时间,做到了内阁学士。 康熙四十八年呢,就做了四川巡抚——巡抚可不是谁都能做的,他亲爹,也是到了五十多才做了巡抚的。可这会儿,年羹尧也才三十岁。 去年呢,斡伟生番罗都等掠夺宁番卫,也就是四川发生兵变,皇上命年羹尧平乱,也就是此次,立下大功。 人回来是接受康熙奖赏的,如此人才,又是回来领功受赏,就是年氏,也得了胤禛允许,回了年家一趟。 “尚且未恭喜年妹妹呢。”耿文华就笑着说到,因着年羹尧的事儿,之前福晋训斥年氏的事儿也被轻拿轻放了,也就是训斥了一声,连个处罚,像是禁足,取消月例之类的,都没有。 后院女人嘛,这地位,一是看男人宠爱,二是看娘家地位。 年氏……两者都有。她觉得,胤禛还是很喜欢年氏的,他素来是个有节制的人,但年氏那边,三五天总要去一次的。 整个后院,也就耿文华这里,能和年氏稍微抗衡一下了。但耿文华靠的是什么呢?一个是五阿哥和小格格,一个也是她那些,奇思妙想。 “不算什么大事儿,不值当贺。”她哥哥立功出政绩,这都是常事儿了,年氏笑着说到,左右看看:“怎么不见小格格呢?” 第88章 第 88 章 这不是有王爷吗? “天儿冷, 带着她出门怕吃了冷风。”耿文华笑着说到,示意了一下:“年妹妹可要尝一尝?” “不了,我怕上火。”年氏赶紧摆手,但顿了顿, 还是落座:“耿姐姐, 我听说, 王爷给了你一个印刷坊?” 耿文华就吃惊:“哪里听说的?没有的事儿, 我不过是平日里写一些小孩子喜欢听的小故事, 想着印刷了卖几个钱, 王爷知道后, 就给了我一个地址, 让我送过去印刷。若说是王爷将这印刷坊给我了, 那是没有的。” 用是可以用的, 但并不是给了耿文华。 而且吧,耿文华最近是有些犹豫的, 因为她发现, 她那些绘本,不像是她想的那样赚钱。有钱的能买得起书本的,更愿意买四书五经之类的, 对科举有益的, 没钱的……连纸张都买不起, 更不要说买她那绘本了。 但偏偏, 她那绘本,成本还不低。文字是不多, 但是画画不得要钱吗?尤其是那画画,必得要新雕刻版,一本书雕刻好几版, 偏印刷的不多,简直就是拿钱砸出来的印刷。 所以,她也在想,是不是先将这东西给停下来。或者,是不是有更好的,印刷方式。 做生意这种事儿呢,有赚钱的时候,也有赔钱的时候,都很正常。她绝不会因为一个儿童读物不成功,就怀疑自己的赚钱能力。这个生意不成,有许多限制因素,比如印刷技术,印刷材料等等,和她本人能力没有太多相关。 但是这个市场,她并不能放弃。 并不是赚钱多少的事情,而是……这种儿童读物,说是儿童读物,两三岁孩子读的,可实际上,对于民间百姓来说,大约是刚刚好的。这么说吧,大清人口一亿四百万,大约有四百万是读书人,剩下的一亿,别说是读书了,估计连个好听名字都没有。这种人,你若是要开启民智,用什么法子最好? 发四书五经让他们去研读? 儿童读物当然他们也是不会读的,但是这种故事简单,对白简单,逻辑简单的书,是最容易流传的。一个村子,但凡有一个读书人,这种儿童读物就能普及开来。 但一个村子,哪怕是有十个读书人,这四书五经,顶天了也只有十二个人会读。 这就是差别。 开启民智,需得从最简单之处着手。就好像当年建国初期,国家开扫盲班,大家都不识字,那怎么办呢?简化字体,让人能快速的记忆,快速的临摹,快速的学会。 儿童读物,名义上是给五阿哥写的,实际上,是耿文华给所有百姓写的。 写的什么呢?目前来说,是教导五阿哥先学会说谢谢,请,以及让他学会保持安静的。道理很简单,她觉得,该将民间百姓,当成小儿来对待,这才是目前最好的,潜移默化的改变方法。 她并不能,也不敢,去直接养兵马来挑战半封建半奴隶社会儿的君主制度,但她作为从一个中国人,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清往历史上记载的方向走。 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现在她撒播了种子,一亿人,哪怕是只有十个人因此得益,也不算她白费功夫。 年氏立马问道:“你都印刷了些什么?可以拿去售卖吗?王爷可是准了?” 耿文华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印刷坊不是大事儿,年氏主要的目的,就是这个印刷售卖的问题了。当年因着太皇太后的事儿,顺治登基之后,就特意在后宫和前宫之间,树立了牌子,写着后宫不得干政几个字。 人家呢,是母子两个斗气。 但是那话怎么说来着,上有所好,下有所效。于是,从朝堂上到民间,妇人就多了一层约束。原本明朝时候,因着各种朝廷律法,还有程朱理学这些,女性在社会上的地位就低的很。可满人不同,满人入关之前,女性的地位虽然也不高,但至少,管理部落之类的事情,也还是能插手的,甚至你有能力,分男人一半权利都行。 可满人入关,却是少数人统治多数人,这代表什么呢?代表满人并不能一下子就驯服汉人,于是就有了嘉定十日,屠尽扬州之类大的事情。 人是杀不完的,满人入关也不是单纯只为了杀人,人杀了,江山还是得要的。一边是被杀的差不多,剩下的吓怕了汉人,一边是人数少,急需调整政策稳定江山的人。于是,两边就互相妥协。 满人下剃发令,汉人主张礼仪——满人入关之前,对汉学礼仪,确实是不算很精通的。 毕竟满人人少,再者治理江山也需要很多汉人官员,于是这个礼,就不得不学了。 两相结合,宫里不许女人干政,外面就不许女人议论正事儿,民间就不许女人抛头露面,一层层往下推,一层层往下压。到如今,女人别说是议论朝事了,就是写本书印刷出版,那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年氏来问耿文华这些话,自然不是想和耿文华讨论什么女人的地位这类的事情的。她是才女,素有才名,胤禛原本呢,也喜欢听她吟诗。 但这两年,胤禛忙的很,就少有时间弄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儿了。有这个空,他还不如去看看耿文华今儿有没有新点子,做没做什么好吃的。 于是年氏就开始有些惶恐,深觉得,胤禛对她,不如当年她刚入府时候了。 她的优势在于哪儿?在于这才名上,既然耿文华都可以印刷书本售卖,那她,是不是也能将自己的诗集整理一番呢?就算是不整理自己的,那王爷的,皇上的,总能翻找出来一些吧? “我不过是弄些小孩子玩意儿,王爷知情,不过,我也打算停下来这事儿了。”耿文华不知道年氏心里所想,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小孩子看的,简单的很,年妹妹若是感兴趣,回头我送年妹妹几本书。” 不等年氏说什么,耿文华就叹气:“我原先是有个计划的……年妹妹可知道我那布偶铺子?我原想着将书本和这些结合起来的,却没想到,这生意竟是不好做。” 所以,你年氏有什么主意,就不要开口了。 我这边都打算收手了,那印刷坊的事儿,你也只管去找王爷吧,别来找我个不相干的人了。 年氏有些沉吟:“王爷可曾一本本看过?” 耿文华顿了顿,点头:“是,一本本都看过。”胤禛又不傻,后院女人不得干政——其实倒也上升不到干政的地步,但是就跟外面茶馆不许议论国事一样,书本这些东西,素来是重中之重,不管是朝廷想传递什么,还是文人想做什么,书本都是十分重要的中介。 这种东西,傻子才会大手一摆,你随便印刷去吧。 耿文华的书本若是犯忌讳,连累的可是整个雍亲王府。所以,耿文华的那些绘本,胤禛是当真全看过的。 反正耿文华也不着急,温水煮青蛙嘛,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三十年时间哪怕是能播撒一粒种子呢,她也算是做了对不对?总比什么也不做强。她又不是说,今儿非得要谋反,推翻大清统治,换个汉人做皇帝——开玩笑呢,汉人里面的昏君暴君出的难道很少吗? 胤禛再不济,那也是康雍乾盛世的承上启下者啊,这位置多重要啊,没有胤禛,康熙后继无人朝廷崩盘大清大概五十年就得玩完。没有胤禛,就乾隆那花钱的架势,估计十年就得成为穷光蛋。 后世人再如何说清朝不好,那清朝也有好的啊。所以,一上来就挑战谋反,这种事儿,除非是脑子进水了。 她那绘本简单的很,一本书从头到尾,指不定连五十个字都没有,也不耽误胤禛时间,一炷香他能翻看一百本,所以,本本他都看过。 年氏抿抿唇,本来想和耿文华说一下自己出诗集的事儿,但顿了顿,又将话给咽进去了,她这是争宠呢,要将自己的争宠手段拿出来和人讨论……别说会不会被人拿走点子了,就说这事儿,尴尬不尴尬? 于是,她就岔开了话题:“本来想着去探望小格格的,实在是最近事情多没顾得上,下午我去你那边看看小格格?” “行,你得空了就去。”耿文华也并不拦着,笑眯眯的应下来:“小格格下午一般到申时初就睡醒了,那会儿你过去正好,她吃饱了睡好了,不哭不闹的。” 说完话,就看见年氏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看了看,耿文华眨眨眼,凑过去:“这可是怀表?” 天哪,太激动了,她不习惯这十二时辰计时法子已经很久了,要是能有个怀表……等看清楚年氏手里的怀表,耿文华的惊喜就凝固了片刻——表盘上刻着的,是十二时辰。 年氏笑眯眯的点头呢:“是,我大哥送给我的,他原本是有这个,后来皇上又赏赐了他一个,他在钦天监那边,用怀表方便些。” 于是这旧的,就送给了年氏。 耿文华小心问道:“这东西,很贵重吧?” 年氏沉吟一下:“贵重倒不算是贵重,几千两银子就能买了,但不好买,寻常铺子没有,内务府也才几块儿,听闻宫里,也就那么三五个。” 胤禛估计也有?但从来没见他拿出来过,所以也可能是没有?当然,也可能是有,但不愿意拿出来,低调嘛,胤禛对外印象,素来是很朴素的。 耿文华就沉思,这东西,她是做不来的,但是她参观过意大利手工手表制作——有段时间特别推崇手工制作,什么匠心独作之类的,她去旅游,顺便参观了一下。 制作手表的工具,她有大概印象。 所以,她自己做不来,她能不能找人做这个呢? 没有手表,真的是很不方便的,沙漏有些不太好估算,还有些偏差。 五阿哥大概是看见稀罕了,就想伸手往年氏那怀表上抓,年氏赶紧后仰身体躲过五阿哥的小爪子,实在是那爪子,太脏了点儿,烧烤嘛,他对什么都好奇,耿文华又是个不拦着他探索世界的,所以那受伤乌黑乌黑的,年氏喜洁,就有些忍不了。 耿文华赶紧拦腰将五阿哥给抱回来:“不行哦,不可以碰年额娘,你手太脏了。” 五阿哥半懂不懂,看看自己爪子,再看看年氏,抿抿唇,有些不太高兴:“那个,摸摸。” 就是想摸一摸,怀表这东西,珍贵,珐琅壳子,颜色十分亮丽,五阿哥还是头一次见这东西。耿文华怎么说呢,也算是很宠孩子的人了,五阿哥喜欢玩儿,咱们就弄个儿童乐园。五阿哥喜欢吃,她就每天想法子弄点儿稀罕吃的。 怀表这东西她要是有,五阿哥要,那她肯定给。可她这不是没有吗?所以她就只能拒绝:“那不行,那是年额娘的东西,人家的东西是人家的,你不可以这样伸手要,就是摸一下都不行,你得先将自己爪子洗干净了,再问问人家,要人家愿意呢,你就得谢谢人家,要人家不愿意呢,那也不可以伸手。” 他要懂事儿他就不是两岁孩子了,再者,这府里,在年氏和耿文华生小格格之前,总共也就他和四阿哥两个孩子,四阿哥还是大的,还被教导着让着弟弟呢——不管钮祜禄氏心里是如何想的,但面上肯定得这样教。所以呢,就没有五阿哥要不到的东西。 钮祜禄氏的珍珠手串,李氏的荷包,武氏的扇子,宋氏的檀木珠子,甚至胤禛的玉佩,那拉氏的香薰炉子。 现如今出现个摸都不让摸的,五阿哥就不愿意来,人家也不哭闹,就使劲伸手往年氏那边探,年氏都有些无措,年氏也没养过这样岁数的孩子啊。 但年氏更爱惜自己,忙就起身往后站。 耿文华就按住五阿哥的胳膊:“不听话是不是?你要是再这样不听话,下午就不给你吃好吃的了。” 又说年氏:“年妹妹对不住,小孩子好奇心重,您千万见谅。” 年氏一边觉得嫌弃五阿哥,一边又觉得,自己要当真一下不给摸,好像也有点儿太抠门,她一个成年人,和个小孩子计较……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这一犹豫,五阿哥就张嘴了,哭起来了,哭闹这种本事,那是小孩子天生的技能,还被点了满属性的那种,无师自通,熟练掌握,运用娴熟,发招之后那波及范围也广。首当其冲的就是耿文华,就像是耳朵边上炸开了惊雷,其次就是周围的嬷嬷丫鬟,一个个像是天塌下来了一下,脸上立马就都开始着急起来了。 耿文华忙摆手:“年妹妹,今儿怕是咱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回头有事儿,您再去玉兰院那边找我就是了。这会儿我先哄着五阿哥吧。” 年氏忙递自己的怀表给五阿哥,她倒不是大方,她就是觉得,这哭声实在是有些太震耳朵了。 却被耿文华拦住了:“万不能让他觉得哭一哭就什么东西都能得到了,只学了那撒泼打滚的姿态,到底是阿哥,如此娇惯也不行,年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五阿哥一边哭一边扭呢,耿文华也舍不得打,那怎么办呢?就先扯开话题:“哎呀呀,眼泪掉在肉肉上了,肉肉变成苦的了,这还能不能吃呢?” 一边说,一边将烤肉放在五阿哥跟前,烤的正好的烤肉,油滋滋,香喷喷,五阿哥张张嘴,还想哭呢,但口水比眼泪先下来。 对小孩子,就是要快准狠,趁着他这会儿停顿了下来,耿文华迅速将烤肉塞到他嘴里,小小的,确定不会呛着他的,笑眯眯的问:“苦不苦?要不要吐出来?” 五阿哥顿时就皱巴起来一张脸,哪怕是不苦呢,但问了,那就肯定是苦的,嘴里哦哦哦的,跟耿文华示意,要吐出来。 耿文华冲年氏悄默默摆摆手,年氏这才放心的转身赶紧走了,再留下来,她怕五阿哥又哭。 这边好不容易哄好了五阿哥,等回玉兰院,耿文华正要和五阿哥讲道理,说一说这不能张口要别人东西的事儿,那边那拉氏就派人过来了,送来了一块儿怀表。 和年氏的有几分相似,这年头的怀表,也都是有几分相似的,大大的表盘,上面是珐琅或者宝石或者金银的盖子,配上金链子,挂在衣襟上。 也就是说,花园里的事儿,那拉氏是一清二楚的。 耿文华看着这怀表,就有些一言难尽,那拉氏这一送,倒是将年氏给架起来,人家是嫡母,知道孩子要什么,就赶紧给送来了,你年氏呢,年家富豪,也不差这一块儿怀表,竟是连给孩子摸一下都不行。 她这亲娘虽然也不觉得人家年氏做错了什么,但这事儿怎么说呢,胤禛是亲爹啊,作为亲爹,怎么可能不爱儿子呢?那女人和孩子,哪个在他心里份量更重,胤禛还能昏聩的分不清吗? 人家亲爹只会觉得,到底是不亲,不然,也不会连摸一下都不给。人家又会觉得,到底是嫡福晋呢,这大度大方,年氏是连手指头都比不上。 高下立见。 偏偏人家那拉氏,还占了身份便利,这事儿,后院谁给都不合适,李氏就算是有个怀表,也不能送给五阿哥,她一个侧福晋,那么周全是有什么算计?但那拉氏是嫡母,那就很合适了,嫡母嘛,府里的庶子不都得喊一声额娘吗? “福晋大方,回头我也做点儿什么,孝敬孝敬福晋。这东西呢,也实在是贵重……”耿文华就和知春商量:“够买两个庄子了,人家说给就给了,我但凡有点儿对不住福晋的,人家都该说我白眼狼,忘恩负义了。” 所以怎么办呢? 耿文华就觉得,自己该还人家一份儿人情,但现下也没有合适的,那就只能暂且记在心里,回头再说了。 等着胤禛回来,耿文华特意让人去请了胤禛来:“福晋大方,但年妹妹也不曾做错什么,这事儿说到底,也不过是孩子不懂事儿……” 胤禛没说话,低头看五阿哥,五阿哥坐在他怀里呢,孩子到了两岁往上,就更愿意亲近父亲,不管男孩儿女孩儿,都如此。尤其是亲娘就在跟前呢,那爹是三五天见一次的,稀有的更珍贵,这道理是相通的。 所以胤禛一进门,五阿哥就扑到跟前抱着大腿了,胤禛随手拎起来,就放自己怀里了。 五阿哥笑嘻嘻的将鸡蛋糕往胤禛嘴里塞:“阿玛吃,好吃。” 他阿玛感动的一塌糊涂:“小孩子没见过,想摸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也就是你们想太多。既然福晋给了,那回头你让小阿哥拿着玩儿就是了。” “妾身不是想说这个,妾身是说……想找个熟知这方面的工匠,问一问这东西是如何做的……”耿文华这才说自己的目的,告状这事儿她是肯定不会去干的,这事儿里面谁也没错啊,她告哪个的状? 胤禛原本表情还有几分柔和的,等耿文华这话一出口,感觉整张脸都有些僵硬了,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来了,他停顿了一下才确认的问道:“你是要自己做怀表?” 耿文华笑眯眯的:“有这个想法,正巧五阿哥也好奇,就干脆自己试着做一做,若是能做成,那可就太好了。这东西,必然十分赚钱。若是做不成,就当是给五阿哥玩儿了。” 胤禛问道:“你知道这怀表是如何走动的吗?里面又有多少个零件?” 耿文华眨眨眼,她当然知道,她去玩儿去参观,总不能白走一趟吧?买了好几个呢,送人的,自己留念的,虽说回头也没带过。再者,发条这东西,谁不知道呢?宣传手册上也肯定会有多种描述,来说明他们手工的精细和严谨啊。 但这话不能说,她只好笑道:“这不是有王爷的吗?所以,也要找会做的工匠啊。” 胤禛哼一声:“若是有工匠会做,这东西还会如此贵重吗?它之所以贵重,就是因着大清无人能做,这东西,全部是海外来的。” 皇上有一座自鸣钟,就放在乾清宫,那东西,甚至还专门配备了六个小太监,轮班倒的看护。 耿文华眨眨眼:“那要不然,妾身自己研究研究?但妾身想要个放大镜。” 这个胤禛倒是知道的,原本宋朝时候就有水晶做的放大镜,读书人多嘛,眼睛不好的也多,用这个的自然也不少。不过,后来海外传来了玻璃制作的,更透明,更好用,所以现在倒是更流行这种玻璃放大镜了。 第89章 第 89 章 我也不是很满意。 胤禛其实觉得耿文华有些异想天开, 为什么呢?因着怀表这东西,这不是寻常人能做出来的。自打西洋那边有了这东西,被带到了京城,就没人动过自己也做一个试试的念头吗? 这东西, 利润肉眼看得见啊。你看看这东西的材质, 最贵重的, 算是里面的内芯, 也就是发条那一块儿, 需得用金属来打造, 外壳呢, 顶多是镶嵌些宝石之类的, 珐琅是贵一些, 但也没贵重到买不起的地步。 拆开来换算, 这一整个怀表,零零碎碎的加起来, 价值不超过三百两。但是, 组合成了一个整体,所有的零碎变成了能走动的怀表,一伸手, 这得要三千两银子了。 就冲这翻了十倍的利润, 你说没人动过心?不说远的了, 就近处的, 老九为什么热衷于海上贸易?不就是因为这东西,他自己也找人做过, 根本做不出来吗? 做不出来又想赚钱,那就只能是走海上贸易了。 但早些年呢,自家汗阿玛对海上贸易是一种含糊的态度的, 也就是说,你出海不出海的,朝廷也不管,但要是问起来,那就是朝廷不赞成,不允许。因为这含糊态度呢,老九就能钻空子,就能打造自己的船队,他不光是弄这怀表,还有各种西洋物品,就说这放大镜,玻璃做的。本朝内务府也有玻璃作坊,但是生产出来的东西呢,不纯净,也不叫玻璃,叫琉璃。 可西洋来的玻璃,那纯净度就高了,透明的,一整块儿透明玻璃,那得要好几百两银子。 扯远了,还是说这怀表的事儿,胤禛并不觉得耿文华能做出来,耿文华有些小聪明是不错,做出来许多稀罕东西也没错,可这怀表……他心里沉思,却又没有将这否定给十足十的认准了,为什么呢?因为耿文华做蛋糕的时候,也没人想到能有这东西啊。 耿文华建立儿童乐园的时候,谁也没想过小孩儿玩耍的地方,也能这样修建啊。 耿文华做蜂窝煤的时候,也没人想到煤炭还能这样用啊,煤炭这东西用了多少年了?宋朝就开始用的,加上大明三百年,这中间至少五百年,不就出了一个耿文华吗? 怀表这东西是精细缜密,可……西洋人能做,谁就敢说,自家人做不了? 再者,耿文华也没要别的是不是? 胤禛沉吟半天:“回头我让人将放大镜给你送来,除此之外,你还要什么?” “工匠啊。”耿文华觉得胤禛的重点有点儿放错了,放大镜就是个辅助工具,说真的,你在外面说一句用放大镜就能做手表,那要被人笑掉大牙的。最重要的,那肯定是工匠啊。 “就像是之前王爷给我那木匠一样,要手稳,听话,我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因着她做的木头玩具实在是多,一开始那工匠确实是胤禛给找的,但后来,胤禛索性就将那工匠给了她了。 耿文华前脚弄个玩具图纸,给五阿哥先做一套,后脚这工匠就得到玩具铺子那边帮忙,做主要人员带领团队加班加点的出新玩具。 “这次要的是铁匠,银匠。”耿文华说道,铁匠是要按照她的要求打造零件,怀表的零件,她印象中该有一百多种的,记不清的没关系,那拉氏不是刚赏赐了五阿哥怀表吗?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银匠呢,则是要雕琢,要打磨,要拉丝。这么说吧,铁匠是大面上的锻造,银匠是精细上的雕琢。 “另外……”耿文华很不好意思的笑:“妾身要拆开了这个怀表,福晋会不会生气啊?” 不拆开,她怎么能搞清楚机械原理呢?她只知道一个发条,剩下的都要看了才能回忆起来的好吗? 胤禛抿唇不说话,耿文华赶紧保证:“我能装回去,若是装不回去……那等我攒攒钱,我买一个赔给福晋……” 胤禛摆摆手,打断她的话:“福晋既然已经给了五阿哥,那就是五阿哥的东西了,你不用问福晋。若是拆开,能组装的好,那我就给你找铁匠和银匠,你所需的一切东西,我都给你准备。但若是不能组装好,此后这事儿,就不要再提了。” 耿文华立马就明白了,这是考验呢。你组装的好,就是你有这个本事,那日后钱财源源不断,和以后的收入相比,现在拆掉的就不算什么了。你装不好,没这个本事,那就不要瞎扑腾了。 “那我需要几个工具。”拆也不是徒手可以拆的,耿文华立马去书桌旁边拽了几张纸,开始画图:“起子,这边要扁平的,能打磨多薄就打磨多薄,转轴起子,这边有一个横栏挡着……” 还有带着放大镜的工作台。 又扯回来了 放大镜,胤禛很有耐心:“这个放大镜,有是有,但这东西呢,纯净度不高,你粗疏的看还是可以的,但若是想要看这怀表里面的东西,怕是要很耗费眼神。” 看不清嘛,就要使劲看,使劲看就对眼睛不太好。底层的绣娘,到了三十多眼睛就会出问题,就是因着用眼太多。 耿文华嘴角抿了抿,心里有一种很复杂的感受,怎么说呢,她一直是很避免自己接触玻璃产品的,琉璃这东西好看,府里的武氏就很喜欢琉璃制品,什么簪子啊,手环啊,香薰笼子啊。 但耿文华不喜欢,觉得那东西就像是劣质的玻璃。 穿越两大发明,一个是玻璃,一个是香皂。 她不愿意接触这两样,就是觉得一旦接触了,自己就好像变成了,很俗的穿越者。当然,光是穿越这事儿就很俗气了,可穿越这事儿又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对不对?但要再加上一个玻璃香皂,那简直就是……很像是那种活到三十岁,忽然有一天翻到了自己二十岁时候的空间说说一样的感觉。 尴尬,被人指指点点说不争气的尴尬,脚趾在地上要扣出来城堡的那种尴尬。 可现在却忽然发现,绕一圈,自己居然还得要从玻璃制造开始? 因为没有玻璃,就没有清晰的放大镜,就没有透明的怀表表盘。 耿文华张张嘴,胤禛还以为她要退缩,挑眉:“你若是没把握,这事儿就当没提过。” 反正也没别人知道,算不得丢脸。 耿文华深吸一口气,看五阿哥,她之前还因着年氏要抱走小格格的事儿,发誓自己一定要赚大钱,要有超过年家的财富,让自己的女儿长大了不要后悔错过了一个有钱的养母呢。 赚大钱这事儿呢,刺绣,玩具,庄子,哪怕干十年二十年,不是机缘巧合,基本上都只能小富即安。怀表这东西,才是赚大钱的关键。 所以现在是有个赚大钱的机会就在她面前放着,她要因为制造玻璃这事儿很羞耻给放过吗? 那肯定不行啊,她耿文华,自小就知道,钱难赚屎难吃,要赚钱就不能要脸面,制造玻璃算什么?实在不行,她连香皂也给制造上,反正……要真有同行,指不定蛋糕就已经将她给暴露完了。 她现在,可是有靠山的人,背靠胤禛,只要她有用,哪怕是有朝一日身份不保,但至少,还有活命的机会对不对? 只要人活着,那剩下的事儿就都不是事儿了。 “我得先看看那放大镜,若是放大镜实在是看不清,那我想个法子。到时候,指不定还得找王爷要人手呢。”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造玻璃的方子她都不用去实验的,怎么说呢,早些年,这玻璃香皂的制造方法,都属于全文背诵范围……算了,又要将年少时光摊开在人前了,总有一种衣服被扒掉的感觉。 虽然能背诵,可这会儿却不能立马拿出来。不然胤禛该问了,你什么时候得到的方子,从哪儿得到的,这些问题她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胤禛很随意的点头,顺便吩咐门口苏培盛:“回头给耿庶福晋送几个放大镜。” 这东西不稀罕,胤禛这里一开口就是几个起步。 说完正事儿,正巧里面小格格哭起来,耿文华也就顾不上胤禛这边了,她赶忙起身往里面去将小格格抱起来,小格格是尿床了有些不舒服,这才哭闹起来的。 小孩子嘛,一哭起来,就容易醒,睡不着了,索性就抱出来吧。 胤禛将五阿哥放下来,伸手要抱小格格,五阿哥还不愿意呢,拽着胤禛的衣袖使劲往他腿上爬。 耿文华冲胤禛摇摇头:“刚起床,脾气大着呢,换了人就该生气了。” 一边说,一边弯下腰,让胤禛看,小格格呢,红着眼睛扁着嘴,确实是很不高兴的样子。 五阿哥就伸手来戳小格格脸颊,耿文华赶紧攥住他手指,并不是拦着,而是小孩子没轻没重的,得教导,她捏着五阿哥的手指头落在小格格脸颊上:“这个叫抚摸,妹妹年纪小,你力气太大了,她就会疼,你要这样摸一摸才可以,抚摸,知道吗?” 五阿哥眨眨眼,点点头,他又扭头往胤禛身上爬。毕竟大了些,相比起来力气小的额娘,他是更期盼能一下子将他举起来,可以将他放在脖子上,还可以拎着他转圈圈的阿玛的。 等第二天去请安,耿文华特意给五阿哥带上了怀表,福晋赏赐的,那肯定得让福晋看看佩戴效果了。至于年氏心里会怎么想……并不重要。 她耿文华,又不是一团浆糊,在谁面前都得做个粘合剂。 后院之中,若是非得要找个人亲近,她又不傻,为什么不亲近福晋呢?至少目前来说,人家虽然没儿子,但还有胤禛的看重信任啊。 “这东西可不便宜吧?”她这边一进门,先过来武氏就先看见了这怀表,福晋昨儿赏赐下去的时候,并未遮掩,府里不说人尽皆知吧,想知道的也都知道。 耿文华很羞涩:“我小门小户出身,虽说知道这东西贵重,但价值几何,还真不太清楚。” 武氏转头看宋氏:“宋姐姐知道吗?” 宋氏面无表情:“我也是头一次见。”她倒不是对耿文华和五阿哥有意见,她单纯就是不想掺和这事儿。你说你见过没见过的,听过没听过的,还能怎么样?让福晋也送你一个? 再者说了,福晋这明显是要打压年氏呢,你一个不相干的,在这里搅合什么呢? 宋氏不说话,钮祜禄氏是很有话说了:“福晋这次可有些偏心了,凭什么只五阿哥有呢?咱们四阿哥也想要一个啊,不过,这东西听说贵重,若是贵重,怕是府里也没有多余的,既然没有多余的,福晋就很不该将东西拿出来。” 不患寡而患不均,同样都是庶子,为什么五阿哥有呢?就因为五阿哥喜欢啊?那三阿哥也喜欢呢,四阿哥也喜欢呢,不过是没来得及说,那为什么没有呢? 幸好呢,钮祜禄氏是还有些分寸的,说也是压低了声音说,不敢大声说。 年氏正好从外面进来,只见着钮祜禄氏嘀咕,并未听清她说什么。这眼神再一扫呢,就落在了耿文华身上,耿文华赶紧笑一笑打招呼:“年妹妹来了?” 年氏微微点头,又去看五阿哥脖子上挂着的怀表,四阿哥也正在伸手呢,想摸一下。小孩子嘛,看见新奇东西,都想摸一摸玩一玩,五阿哥有些想躲,他自己都还没玩够呢,怎么可能让别人碰? 年氏嘴角就露出几分笑意来,小孩子最是控制不住,要是四阿哥争抢起来,五阿哥哭闹起来,那今儿这事儿可就好看了。 眼看着四阿哥还要伸手,五阿哥都皱眉了,耿文华就赶紧发话了:“四阿哥,看这是什么?” 她就防着今儿这场景呢,小孩子为玩具打架的事儿可不少见。就小区小面宝妈们带孩子,今儿你哭明天我喊的,耿文华自己又有小侄子小外甥,那买玩具从来都是一样的要两份儿,免得谁心里不舒坦再打起来。 这怀表是没有第二份,那怎么办呢?下午加急给木匠传话,做了一个叠叠乐,这东西简单,一下午就能做好。早上特意带了来,若是想两个人一起玩儿,也是可以分开玩儿的。 怀表再好,也不过小小一个。 耿文华将叠叠乐的木块拿出来摆放,四阿哥看片刻就上手了,跟着开始摆。五阿哥在旁边瞧着,也有几分蠢蠢欲动,但又抓着自己的怀表舍不得松开。 耿文华也不去说他,大庭广众的,说他什么?说他小气,倒像是在映射年氏一样,说他给四阿哥带一下,倒像是不看重福晋的赏赐一样。 还是那句话,小孩子嘛,不管是哭闹还是打架,先扯开他们注意力,先让他们安静下来。教导的话,等他们能听得进去了再说。 成年人在生气恼怒之下还听不进去别人说话呢,你强求个小孩子在哭闹的时候能安静听你讲道理啊?都是一样的,先哄着,哄的开心了,愿意听了,再去 说。 见气氛没那么紧绷了,年氏就有些不太高兴,但她也没多说什么,顺势坐在自己位置上,等着福晋过来。 福晋进门先看了四阿哥,见他带着怀表呢,就笑道:“你们定是在背地里说我偏心了吧?” 钮祜禄氏吓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福晋却是摆摆手:“倒也不是我偏心,这怀表呢,原本是娘娘赏赐,娘娘当日里呢,正好是吃了一块儿蛋糕,夸赞了几句好。” 这是解释缘由呢,可不是无缘无故的赏的,人家耿文华,那是有功劳的。 但单单为了一块儿蛋糕赏赐不合适,倒像是娘娘重那口腹之欲一样,宫里主子,没什么特殊情况,那是决不能对下面透漏自己的喜好的,倒不是怕被下毒,是怕被人送礼。 但凡上位者,都不能轻易将自己喜好展露出来。康熙一道菜从不超过三口,为什么呢?就怕内务府采买的时候有偏重。 鸡蛋糕好吃,德妃夸赞两句,赏赐了怀表下来,也不是夸鸡蛋糕味道好,而是夸那拉氏有孝心,府里有点儿什么新鲜的,都第一时间想到往宫里送。 那拉氏得了赏赐,也没贪这功劳,而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又赏赐给了耿文华——当然,借机打压年氏也是顺手的事儿。年羹尧这一回来,年氏在府里就有了几分嚣张,大白天的,就敢打发人往书房那边去询问,这可就有点儿失了分寸和规矩了。 这事儿做的就很敞亮了,到这儿,就谁也不好再挑刺什么了。 耿文华赶紧接口:“多谢娘娘赏赐,多谢福晋赏赐,咱们五阿哥可喜欢了,昨儿到今天了,就挂在脖子上,谁也不许碰。” 晚上睡觉,连胤禛都不能给摘下来,非得带着,还是奶娘等他睡着偷偷给摘下来的,生怕晚上缠到了脖子。 福晋微微点头:“喜欢就好,咱们府里的孩子还是太少了些,个个都是宝贝儿。” 说着就招呼了丫鬟,端过来两个托盘,上面放着的是几块儿墨条,福晋笑着说到:“是上好的墨条,用起来十分丝滑,又很有几分清香,王爷当年去安徽特意买的,三阿哥和四阿哥这年龄,喜好读书,就该用这上好的墨条。” 五阿哥呢,反正也不写字呢,还没启蒙,弄个怀表玩一玩也行。 本来不给,有娘娘赏赐这说法,大家就都没什么意见了,现在再来这一手,李氏和钮祜禄氏脸上是半点儿不甘心都没了,忙起身谢恩,笑意盈盈的。 于是这事儿,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回到玉兰院,苏培盛那边就将放大镜给送过来了,耿文华一看就知道,不太合适,纯净度太低,那么,造玻璃这事儿,就该开始提起来了。 她先让人去打听了现在这内务府是如何烧制玻璃的,然后和自己所知道的对比一下,得先弄清楚,是制造条件的问题还是制造原料的问题,现在没办法烧制纯净度高的,那肯定是因为烧制不出来,有某方面的原因,她要做的,是调整,而不是一下子就列出条件,说就按照我这个来,那她这就不是有才华了,她这纯属妖孽。 这边忙活的事情,苏培盛也没瞒着胤禛,胤禛只摆摆手:“她要什么,就给什么,想打听什么,不是朝堂上的事儿,也但说无妨。” 胤禛还是抱着些希望的,只盼着耿文华的那些机敏才华,比他想的还要多。 他正要起身,门口就传来了声音,是个小太监。胤禛看了一眼苏培盛,苏培盛就忙出去,片刻又回来:“年庶福晋送了一碗汤过来。” 胤禛顿了顿才点头:“端进来吧。” 人不能进,书房这地方,自来只有福晋能进。 一碗鸡汤,略有些油腻,胤禛只尝了一口就没动了,但到了中午,到底是给年氏面子,就去了年氏那边院子。年氏正在坐在桌子前面写字呢,听见脚步声才转头,看清楚胤禛,脸上就露出几分喜意,轻盈的起身冲胤禛扑过来:“王爷,今儿要在妾身这里用膳吗?我这就吩咐厨房做些王爷喜欢吃的。” 胤禛顺势抱了一下她,然后松手:“你刚在忙什么?” “我想将王爷的诗收集一下,然后印刷一本诗集。”年氏笑着说到,将之前放在一起的纸张拿过来给胤禛看,上面都是她自己抄录的胤禛的诗词。 胤禛……素来务实,诗词这东西,很少有作品。见年氏整理出来了,他自己看着,有些年少时候写的,现下忽然就有一种重回当年时光的感觉。 “从哪儿收集的?”胤禛就笑着问道,这种太久远的,二十年前的,他自己都快要想不起来了。 年氏笑道:“多用些心思,就能打听得到。王爷,您说,若是印刷成诗集,可还行?” 胤禛顿了顿,摆手:“你心意我明白,不过这事儿却是不可为。一来是我不求名,如此大张旗鼓……难免让人非议。二来,几首诗词而已,又多是年少年轻时候所作,我也不是很满意。” 第90章 第 90 章 耿文华想要,那给她就是…… 胤禛一说不愿意, 年氏脸色立马就有些不开心起来,叹口气才说道:“我忙活了好长时间呢,又耗费了许多力气。”胤禛既然性子务实,这些诗词他自己写过就扔在一边去了, 并不很当回事儿, 年氏要打听, 那能是个简单事儿? 付出许多, 结果胤禛一句话就给否决了。年氏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 今儿还听说苏培盛给玉兰院那边送了不少东西过去呢。耿氏想做什么, 胤禛大多时候是许了的, 不光是许了, 还给东西给钱。 年氏是有些瞧不上耿文华忙的那些东西的, 蛋糕这东西呢, 厨房里的小玩意儿,不过是厨子暂且没想起来, 让耿文华抢了个先而已。不管是君子还是千金, 和厨房都有些不沾边,毕竟烟熏火燎的。蜂窝煤吧,她是听自家大哥和二哥说过, 这东西是很好的, 长远来说, 对朝廷十分有利, 若是有朝一日,百姓人人都用得起蜂窝煤, 那才是……功在千秋的事情。 但是,功在千秋暂且没看出来,整日里弄的双手黑乎乎, 又要和黄泥打交道,她就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好事儿。 胤禛也喜洁,她以为她和胤禛是一样的。 真正的名门闺秀,该是和她一样,闲时候看看书,写诗词,弹琴作画。 可偏偏,她看不上的耿文华那一套,胤禛却是十分支持,给钱给东西的。她觉得文雅高洁的,胤禛却是不答应,还觉得有沽名钓誉的嫌疑,这样一对比,心里能舒坦就奇怪了。 年氏这略带抱怨的话,胤禛并未很放在心里,只说道:“再者,我也不是什么名人奇人,我出诗集,怕是要贻笑大方,再者,人该守着本分,我现下该兢兢业业为皇上办差才是,这事儿,日后不要再提了。” 他若是功成名就,那出本诗集,是锦上添花。说句……有点儿暴露野心的话,唐太宗一辈子也没写过多少诗词,人家那诗集,做帝王的,谁没看过呢? 他现在不过是一个亲王,现下不说赶紧办差办事儿,去搞什么诗集——就连三哥,喜好文学,人家也没整天折腾什么诗集啊。 他摆摆手,就往前走,在软榻上坐下了。年氏心里本就不自在呢,听着胤禛的话,就又觉得胤禛是在映射她,一个后宅女子,本分是什么? 胤禛瞧着年氏脸色拉下来了,还不解呢:“不高兴了?因着不能出诗集?你若是实在想在这方面忙碌,不如你整理一下唐诗宋词,将这些流传出去,也算是你的功德了。” 整理前人著作,总比你给本王“扬名”要合适。 他伸手拉着年氏坐下了:“你的才华我还是知道的,整理这些,对你来说该是十分容易的。”再者呢,年家有底蕴,前朝官宦人家,年遐龄也有本事,在大清也做了高官,寻常人家要整理前人著作,那少不了要到处淘换书本,买书本之类的,这就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了,但年家不一样啊,人家有藏书。 年氏又是年家唯一的嫡女,年家的书,年氏想看还不是随意看吗?书多,年氏又不用为钱财生计发愁,那这整理前人著作这事儿,就十分合适了。又清贵,又清闲。 胤禛自以为是考虑的 很周全了,总比她自己闷在府里,一个人胡思乱想,再生出病来强。年氏进府也有一年了,胤禛对她的性子也是有些了解了,没事儿就喜欢瞎想。 瞎想这事儿吧,也不算大毛病,但你光想,想不开,一团团纠结在心里,这就容易作下病来了。她之前生小格格的时候,大夫就说了,她忧思过度。所以呢,能给她找点儿事情分散一下,胤禛也觉得挺好。 你看府里其他人,嫡福晋那拉氏自有事情忙活,李氏虽然没大事儿,但人家想得开——若不是想得开,连着没了两个儿子,寻常人怕是早就趴下了。 宋氏一心求佛,武氏一心求子,耿文华一心贪玩贪吃,钮祜禄心大心里不藏事儿。数来数去,也就年氏敏感多思了。 他自觉地体贴,年氏这心里却是一言难尽,可到底是长进了些,心里不自在也不去和胤禛争辩,只岔开了话题:“我原想着多和四格格亲近亲近的,却不想事情多,没顾得上,这两日就想着给四格格送些礼物过去,我准备了个金锁,你要不要看看?” 这是在怀表的事儿上弥补呢,金锁也是特意买的,金灿灿,上面是雕琢的貔貅。 胤禛看一眼就点头:“无论什么,你的心意到了就好。再者,四格格现下不过是个奶娃娃,你给的再好,她也不过尔尔。” 四格格现在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的,你送再好的东西,她知道个什么?还不一定能摸得到不能呢,所以,真的无所谓,胤禛也没什么意见。 年氏就又觉得胤禛有些不上心,倒不是对四格格不上心,而是对自己不上心,自己问他什么事儿,他总敷衍过去。 年氏就有些生气,将金锁放在了匣子里,冲丫鬟摆摆手,就坐在一边不吭声了。 胤禛等半天没回应,还有些诧异,但又觉得年氏是喜好安静,干脆伸手从旁边拿过来一本书翻看起来。 这两个人如何,耿文华是不知道的。她原本想先看看现在的玻璃是如何制造的,可问了人才知道,现在的玻璃呢,因着贵重,都是内务府在管着的。 内务府那地方,你随便说一句想去参观,就能去吗?开玩笑呢。 耿文华就有些很无语:“什么都要朝廷管,铁是朝廷的,茶叶是朝廷的,盐是朝廷的,煤炭是朝廷的,现在连这个玻璃都是朝廷的,这世上还有什么不是朝廷的?人口都是朝廷的,朝廷要你生你就要多生,让你别生你就不能生。” 她还有些分寸,这些话只对着正在睡梦中的小格格嘀咕了一遍,奶娘没听见,只见她嘴巴动弹,就赶紧问:“小主有什么吩咐?” 耿文华摆摆手:“没什么吩咐,喂奶的时候可千万要记得,要干净,等会儿让人送些秋梨膏来,你们多喝些秋梨膏。” 天儿冷了,火盆用上了,屋子里就干燥,小格格就有些上火,小小娃儿,眼角就有不少眼屎。若是不管,怕要便秘,那才难办,干脆就让奶娘多注意些。 奶娘忙谢恩,耿文华就摆摆手,停顿片刻,忽然反应过来,好久没听见五阿哥声音来,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她赶紧起身往暖阁那边去。 不过也是她想多了,孩子有奶娘照看呢,能作妖到哪儿?她进门的时候,孩子正在玩儿,那怀表就随手扔在地上。 耿文华给心疼的,赶紧去捡起来,好几千两银子呢。 “小阿哥不让奴婢们拿。”奶娘赶紧解释,小孩子占有欲强,知道他自己的东西,不给别人碰呢。奶娘再亲近也不行,他分的出来不一样。 耿文华来拿,他却是只抬头看一眼,就又低头去玩儿了。 耿文华就翻看那怀表,看片刻,让人找小匕首来,那种锋利的,又比较薄的,压住后盖往上翘,这东西还挺紧实,她费了不少劲儿才算是将后盖给掀开。 里面的零件就暴露出来,比较小,看起来有些费力,但耿文华之前是见过的,所以心里大概能对的上,光是小小的齿轮就有好几个。 齿轮这东西呢,得用钢铁来打造,光是铁的话,容易生锈,若是做成钢……大炼钢她光听说过,没见识过啊。 生平第一次后悔自己不是学化学的。 算了,铁也行,现在的锻造技术,也还是……勉强可以用的。 用小镊子将里面的零件慢慢的撬开,五阿哥看见她在这儿忙,就赶紧过来凑热闹,要拽着她的衣服往上爬,耿文华赶紧喊:“将小阿哥带出去玩儿吧。” 另外,她得去换件衣服,刚才是临时起意,这宽大的袖子,可不太方便干这样精细的活儿,需得换一身窄袖子的,最好是做个带捏口袖子的围裙。 另外还要包头巾,头发也得全部裹起来,免得掉下来妨碍眼睛。还有口罩也得戴起来,免得打喷嚏——虽然概率比较低,但是不排除会有这个可能。再有就是将桌子给围起来,这边得开始限制五阿哥来了。 耿文华又专门给自己定了个册子,就是她之前弄的那种硬板纸,因着造价不便宜,但偏又派不上什么用场,就暂且搁置了。可现在,能用了,要嬷嬷给裁剪成合适大小,用针线缝合起来,她给自己做了个笔记本。 将怀表原先的样子给画下来,再将打开盖子的样子给画起来。 素描她是学过的,这个是专门上了课外班学的。虽然等上大学了也用的少了,但底子还在,稍微练练手,也就能画个八九不离十了。 这一天折腾下来,也算是小有成果,至少是将未来一个月的工作给安排好了。 到年底时候呢,她总算是逮住机会和胤禛说了去看烧制玻璃的事儿,胤禛也不能带她去内务府——就算自家知道是正事儿,但别人看来,就是雍亲王色令智昏,带着女人上内务府看烧玻璃去了。 所以,干脆就请了工匠到庄子上去,再带了耿文华去庄子上看。 现下烧制玻璃是需要至少七天时间的,耿文华从头跟到尾,就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一个是工艺问题,玻璃的纯净度是要看烧制过程中清除杂质的比例的。再就是温度问题,现下烧制的温度最好是能到一千左右,但最好的温度,是在一千三左右——这个也并不固定,玻璃种类不同,需求不同。耿文华所说的最好,是高透明度的玻璃。至于结实不结实,这个就暂且不着急要求,她得先做出来自己需要的东西,别人需要的,日后有了改变的方向,还怕别的种类的做不出来吗? “我有一点儿小小的建议。”当场她并未说什么,只当自己是看稀罕来了。等回到了房间,她就凑到胤禛跟前,眨巴着眼睛,将手指头举到胤禛跟前比划了一下:“真的是小小的。” “你说。”胤禛却是早有准备,直接问答:“有什么只管说,爷给你兜着呢。” “真的?什么都能提?”耿文华顿时高兴:“首先是这个煤炭,现在用的这种的,不行。” 她顿了顿才解释道:“之前的蜂窝煤,估计你也发现了,掺的黄泥越是多,煤炭越是不耐烧,而且,烧出来的温度不高用,用来做饭都难。” 所以好的蜂窝煤,黄泥和煤炭都是要有一定的比例的,既不会影响家用,也不会浪费煤炭,更不会价钱过高。 煤炭的纯度越高,能烧出来的温度也会越高。 “所以 我需要精煤。”精煤就是那种已经结块的,类似于石头的那种,纯度很高。耿文华笑眯眯的提要求:“越是纯越是好。” 她家原本是靠煤矿发家的,说白了,就是暴发户。当然,后来肯定转型了,但发家史肯定不能忘啊,家里爷爷奶奶常常提起来的。 她没见过,但能说出来个一二三。 煤炭的形成过程呢,导致煤炭分为不同的品类,一种叫原煤,这种的烧出来的温度能达到一千七左右,还有一种叫焦煤,能烧到一千左右。 另外还有别的,但耿文华用不上。 她需要的是原煤。 胤禛听她描述,顿了顿,只问道:“有几分把握?” “三分。”耿文华笑嘻嘻的,解释道:“我也就是想一想,到底能不能做成,我也说不好,您要是抱着一次就能成的心态,那我觉得,这事儿还是别做了。” 胤禛深深看她一眼,这才说道:“爷既然答应让你试试了,那就做好这准备了,能成就成,成不了……也就当爷花钱买美人一笑了。” 耿文华立马侧头,捏个兰花指放在脸颊旁边,娇声娇气的问道:“在王爷心里,妾身也算是美人了?既如此,可多谢王爷夸赞了。” 胤禛无语了一下,将她的手拉下来:“少做怪。这烧制玻璃也看完了,接下来该回去了吧?” 也在庄子上停留了快十天了,眼看过年,可不能继续在庄子上住了。再者,五阿哥和小格格还在府里呢。她来庄子上是与正事儿干的,再者冬天也冷,庄子上只有火炕,怕孩子睡了上火,干脆就将孩子给留在府里了。 暖阁那边有火墙,孩子在暖阁玩儿就挺好,没必要跟着出来受颠簸。 耿文华是有些不太想回的,她就是再如何的宅,三五个月都不出门,那也是有些受不了的。这出门一趟,还没顾得上玩儿啊,都是在这边守着烧制玻璃了。 于是就往胤禛身上靠:“哎呀,妾身扭了脚了,不好走路了,王爷,咱们要不然再住两天啊?” 胤禛低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耿文华掰着手指:“人家都说冬天下雪了抓兔子很好玩儿呢,咱们明天要不然上山转一转?” 胤禛哼笑一声:“不是扭了脚吗?” 耿文华伸手来搂着胤禛脖子,来回晃悠着撒娇:“抓兔子去吧,咱们明天玩一下再回去?或者,明天下午再回去?难得出来一趟,王爷总要给福晋带着礼物回去的吧?不如抓一只兔子做兔皮手套。” 胤禛没言语,耿文华又说道:“再者,猎些野猪也挺好,我听庄子上的人说,这段时间雪下的大,山上有野猪下来寻食物,若是只吃了庄稼还好,这若是伤到了人,岂不是不好?” 其实一到冬天,山上就会有野物下来。佃户也不傻,也是有组织过几次围猎的,猎到小的,像是兔子啊,野鸡啊,换几个钱,也好过年。可大的,像是野猪这些,就不太好对付了,难免会有伤亡。 耿文华这样一说,胤禛就应了下来:“明天叫些侍卫上山,若是带了侍卫,你就不要跟着去了。” 耿文华脸色就耷拉下来了,她出主意就是想自己去的。 胤禛顿了顿,看不得她这可怜巴巴的样子,耿文华大部分时候都是言笑晏晏精神飞扬的,这低着头难过,看着可太让人可怜了:“算了,你叫几个嬷嬷,也跟着去吧,我让侍卫们去围猎,带着你就在山脚下转一转。” 耿文华顿时高兴,忙拉着胤禛去准备明天要穿的衣服。她还打算在外面烧烤呢,也得将东西给准备好了。 晚上因着太兴奋,睡不着,就总扒拉胤禛,一会儿问问带这个行不行,一会儿问问带那个行不行。闹的胤禛十分不耐烦,将她按在被窝里收拾了一顿才罢休。 以至于第二天一睁眼,外面都已经是天色大亮了。 胤禛昨晚上享受了,今儿就精神奕奕,进来将她拽起来:“不是要去烧烤的吗?赶紧的,耽误太久怕是下午就没办法赶回京城了。” 耿文华闭着眼睛装死,早八对人类真的是太不友好了。 胤禛顿时哭笑不得:“你若是不想起,那咱们就不去了?” 耿文华立马睁眼,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我这就穿衣服收拾。”早八虽然很可怕,但现在估计已经是九点钟了,再者,大学生特种兵旅游,偶尔一次还是乐趣呢。 侍卫们早就准备好了,耿文华裹着大大的披风,将脑袋全部盖起来,被胤禛捞起来放在自己身上。胤禛双腿轻轻驱使了一下马儿,两个人就率先出发了。 后面跟着的是苏培盛,再后面就是几个嬷嬷,嬷嬷们不会骑马,干脆就弄了个马车拖着。 到了山脚下,胤禛翻身下马,先将耿文华给放下,这才冲侍卫们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去抓野猪。 耿文华会骑马,原身也会,这会儿就兴致勃勃:“咱们一人一匹马,比赛一下看谁打的猎物多?” 胤禛就有些无奈:“雪地里射猎,不太容易。” 就耿文华那三脚猫的本事,估计马儿跑的略快一些,她就要从马背上摔下来了。与其让她冒险,倒不如给她找些事情做:“不是要烧烤吗?你不将东西给准备一下?” 耿文华摆手:“有嬷嬷们呢,走吧,咱们打猎去。” 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这个,要是烧烤,在哪儿不能烧烤呢?府里也可以,何必跑到山脚下? 马车后面有多余的马匹,她自己去挑选,胤禛跟着她,也不敢让她随便挑,万一摔死了,小阿哥也就算了,多的是想抚养他的。但小格格毕竟年幼,还是跟着亲娘比较好些。 耿文华挑选了一匹棕色马儿,胤禛瞧着那马匹也算是温顺,也只好是答应了比赛的事儿。两个人都翻身上马,胤禛挑选了方向,就一起骑马出发了。 这种地方,胤禛也不能放心让耿文华自己单独选一个方向,所以,必得两个人同一个方向,同一个地点。 这就导致两个人看见的猎物都是一样的,胤禛的骑射水平肯定是比耿文华好的,虽说他只四力半,可男女力量悬殊,男人的四力半,也比寻常女人大啊。 毫无悬念的,但凡胤禛出手,耿文华就连一根猎物的毛都摸不到了。 胤禛原先还担心耿文华会生气,结果耿文华比他更激动:“王爷,快,那里有一只灰色的兔子!” 胤禛猎到的,她比侍卫都着急去捡回来:“这个野鸡很是不错,回去这些鸡毛可以做好几个毽子,清洗一下,给小格格留着。” 府里女眷,一人还能再发一个。 兔子抓到的也多,兔皮手套能做三四双。福晋的肯定有,李氏就算了,三个阿哥一人一个。耿文华自己……嗯,她用狐狸皮的,最后猎到了一只白毛狐狸呢。 这可给她高兴的,恨不能抱着胤禛亲一口:“这个我最喜欢,多谢王爷。” 她这一感谢,胤禛没说出口的话就说不出来了——算了,狐狸皮也并不如何珍贵,耿文华想要,那给她就是了。于是,胤禛只抬手揉一揉她脑袋,笑道:“喜欢就好,还喜欢什么?” 90-100 第91章 第 91 章 简直不敢想。 下午赶回京城, 到王府的时候都已经快天黑了。胤禛要去石榴院,耿文华自己回的玉兰院,进了门先看五阿哥和小格格,五阿哥正在玩儿呢, 天黑了烛光也没那么亮, 耿文华素来是不让他这会儿看绘本之类费眼力的东西的。所以, 这会儿就只能玩儿了, 小格格才两个月, 吃吃睡睡, 有奶娘在, 半点儿不想额娘的。 所以, 迎接耿文华的, 只五阿哥的尖叫声, 小孩子扑过来抱着耿文华腿,养起脸来笑的那一下, 简直要让人心软成一滩水了。耿文华弯下腰将五阿哥抱起来:“有没有想额娘?” 五阿哥立马点头, 伸手在肚子上比划了一下:“这里想,想这么多。”再伸手划拉一个大圈圈。 逗的耿文华忍不住笑,使劲在他脸上亲一下:“额娘也想咱们小阿哥了呢, 额娘没在家, 小阿哥有没有好好吃饭, 好好睡觉啊?” 五阿哥 就赶紧应:“有好好吃饭, 也有好好睡觉,奶娘说不好好吃饭就长不高, 要好好睡觉才过的快,额娘就会回来了。” 耿文华去梳洗,小阿哥也寸步不离的跟着, 从这个屋子走到那个屋子,还是耿文华要更衣了,才打发他:“你去外面看看,额娘给你带回来一对儿小兔子。” 五阿哥忙颠颠的去外面看小兔子的,雪白色的野兔,一般来说野兔都是灰色的,灰色不显眼,生存率高。雪白这个眼色,少见的很,大多是雪地里才会出现。他们也就是赶巧了,弄了一窝,大概有四五只,五阿哥这边留下两只,四阿哥这边给留两只。 至于三阿哥,年岁大了,要读书,要习武,他是真没心思养这种小玩意儿的,干脆就不送。但也不能什么也不给,所以那带回来的兔子皮毛,就分了李氏两只。 剩下的胤禛带往福晋那边了,福晋不管是自己留着,还是分给下面人,都是她自己做主了。 五阿哥没见过兔子这种玩意儿,蹲在木笼子跟前稀罕的啊,小爪子蠢蠢欲动,奶娘不得已只好抓着五阿哥的小爪子:“可千万不能摸,万一咬你,咬人可疼了。” 耿文华换了衣服出来,知春已经将饭菜给准备好了。小阿哥原本也该吃饭的,可这会儿被小兔子给吸引注意力,就有点儿不太愿意回来吃饭了。 耿文华让人将木笼子给拎进来,放在桌子旁边,又说五阿哥:“快吃法,吃完饭才有力气玩儿,不吃饭小兔子可就不让你养了啊。” 等吃完饭,她本来还想和五阿哥说说话玩一会儿呢,结果,不到一刻钟,那眼皮子就沉重的,活像是挂上了重物,她再如何使劲都睁不开。干脆吩咐人准备洗澡水,洗一洗,直接上床睡觉了。 白天着实是累得很了,又是打猎又是坐马车的,几乎是脑袋碰上枕头,整个人就立马睡过去了。 再一觉醒过来,就该去给那拉氏请安了。 五阿哥是早习惯了去给嫡福晋请安,还催促耿文华呢,母子两个到石榴院,那拉氏也已经坐在上面了,正在说过年的事儿:“府里要采买,你们各自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是交代了府里的管事,或者是自己想法子。因着过年了,所以呢,每个人的月例也多发一个月的。” 这多给的,就是说,府里不另外给置办什么了。衣服首饰布料,就按照常规来,你自己若是要添置,你自己想法子,或者是走府里管事的路子,或者是自己打发人出门去。 那拉氏规矩其实不算严苛,家里女眷要出门,只要打声招呼,那拉氏大多时候都是会允许的。 李氏就笑道:“也没什么可买的,倒是三阿哥那边,妾身想多换些银瓜子。”三阿哥也大了,也有交际了,身上总需得带些能打赏的东西才行。 这是正事儿,那拉氏就点头:“回头弘时来请安,我给他准备着。” 剩下的人,也确实是没什么可要的。就算是要,人家也是要自己打发人去买,并不太想走府里管事这条路。 所以说了没几句话,那拉氏就打发了各人回去。 钮祜禄氏还是和耿文华顺路,一边走,一边问耿文华:“王爷带你去庄子上住这么几天,你是不知道,府里那酸的……我都觉得像是住在醋缸子里。” 那拉氏大约是知道一点儿内情的,再者,她素来贤惠,就算是心里想什么,面上也绝不会表现出来的。所以,就是年氏和武氏,当然,钮祜禄氏心里肯定也不舒坦,可当着耿文华的面儿呢,她能说自己也不舒坦呢? 她只说别人:“先是年氏,说是她大哥想建立个园子,打算修建一个观星台,她想请王爷去看看。” 钮祜禄氏一撇嘴:“什么观星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商纣王……” 耿文华赶紧嘘了一声,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再说了,那也不一样啊,人家年希尧,确实是在这方面有天赋,人家想算一算天文天象什么的,也是正常的对吧?怎么说呢,康熙这个皇帝呢,历史上的评价大部分是很正面的,当然,做皇帝哪儿没有负面评价呢?就是李二,被人提起来不也总说一句得位不正,从他开始,这皇位争夺就成了一种战争,再也没有礼了吗? 不管历史上怎么评价吧,耿文华心里呢,也觉得这个算是好皇帝,就算不能打满分也能给七分。但偏偏呢,运气不算好。 不好到什么程度呢? 明朝末年,就已经开始是天灾不断了,那会儿都说是王朝末年所以天灾预警,到了皇太极和顺治那会儿吧,战乱比较多,百姓日子还是不好过。 好不容易熬到了康熙,康熙治国是很有一套的,但是呢,天灾又卷土重来了,自打康熙继位,年年地震,光是京城这边的特大地震,就发生过三次,除了地震,还有旱灾,水灾,雪灾。 连番灾害下来,康熙朝的百姓呢,就只落一个能活着。封建王朝的百姓,其实能吃个八分饱,都算是朝代富裕,帝王圣明了。康熙朝的百姓就算是略差点儿,但也不能否认,康熙确实是明君。 再者,先不说明君不明君的,人家至少现在还活着呢,当朝帝王。 你用一个当朝帝王的官员,去和商纣王比较,这话合适吗? 再者说了,商纣王那观星台修建的目的是什么?年希尧修建观星台的目的又是什么?这都不一样,能混为一谈吗?钮祜禄氏这话不合时宜也就算了,一下子得罪好几个人。 耿文华岔开了话题:“你以为我跟王爷去庄子上是享福去了啊?王爷是去看那庄子上的冬麦了,今年这雨雪有些少,怕是麦苗长不好,影响来年麦收。那大冷天的,我难道不知道在府里更舒坦吗?” 她笑眯眯的伸手:“你看看,去庄子上几天,给我手指冻的,都生了冻疮了。” 倒也不严重,就是有些红肿。这可不是她下地冻的,就是她自己昨儿打猎扒雪堆冻的,但这事儿吧,钮祜禄氏难道还能找胤禛核实一下吗?怎么说还不都是她一张嘴? “府里好歹处处有火盆,庄子上……你是不知道,那木炭点起来都冒烟,我可是受不了那烟熏火燎的,干脆就不用,结果倒是好,生了冻疮了。”耿文华叹气说到,钮祜禄氏心里顿时有些别扭的舒坦了,很认真的建议耿文华:“需得用热水泡一泡,再涂上药膏,冻疮这东西,你一旦放任不管,来年会长的更厉害,需得断了根才行。” 耿文华忙点头:“多谢钮祜禄姐姐提醒,回头我就求福晋赏赐些冻疮膏。” 福晋手里的,那肯定是宫里出来的,效果可要比外面买的好。 钮祜禄氏也不说年家的事儿了,又说起来武氏:“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没生孩子,心里憋屈,说话也是阴阳怪气,一会儿说咱们府也就你命好,一双子女凑一个好字,一会儿又说你得宠,在王爷心里,怕是谁也比不上你,这不,走哪儿带哪儿的。” 耿文华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这是给她拉仇恨呢? 一院子都是王爷的人,你非得要在里面拔个尖儿出来,那谁能看这尖儿顺眼了? 耿文华一点儿不生气:“嘴巴长在人身上,人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咱们若总在意别人说什么,这日子还过不过?” 钮祜禄氏看她一眼,笑了笑:“你倒是好脾气,这要是说到我跟前,我定是要和她争辩一二的,我生了那是我肚子争气,你自己个儿肚子不争气,你怨谁呢?” 耿文华心里一跳,赶紧拦着:“好姐姐,这话可不能说,说出去招人厌。” 钮祜禄氏就瞧不上耿文华:“这个不能说,这个不好说,你整日里也不知道在小心谨慎些什么,胆量这么小……” 也不知道怎么就得了王爷喜欢了,钮祜禄氏上下打量耿文华,她其实是有点儿想撺掇耿文华去和年氏闹一闹的。年氏有家世,耿文华有子女,这两个若是不对付了,那就该有人渔翁得利了。 王爷毕竟是亲王,亲王爵位,该是能有三个侧福晋的。 她听福晋说过一耳朵,若是没什么意外,明年选秀,要么是府里提一个侧福晋上去,要么是宫里再给赐个人进来。府里是已经有了一个李侧福晋了,若是要新进来一个,那就再占一个位置,剩下的也就只有一个名额了。 还是那句话,要选,肯定要论家世和功劳。 耿文华笑道:“我天生有些胆小,不能和姐姐相比。” 这眼看到了玉兰院,她就又问道:“姐姐可要到玉兰院坐一坐?” 钮祜禄氏摆手:“四阿哥回去还要描红,我就不过去了。小孩子坐不住,需得有人看管着。”丫鬟嬷嬷哪里能管小主子?还不得是她这个亲娘上场。 耿文华目送钮祜禄氏带着四阿哥离开,这才转身带了五阿哥进去。 早起只吃了点心,这会儿回来刚赶上早饭。吃过早饭,打发了四阿哥去儿童乐园玩儿,耿文华就开始继续画图纸,她要打造的零件比较多,现在开始弄,估计得明年才能整理出来册子。 到时候,胤禛给找的铁匠和银匠也就到了,正好可以开工。她打算先做一个大的出来,因为大的好做,相比之下,小零件难度就更高了些。 忙忙活活到中午,四阿哥玩儿的开心,回来叽叽喳喳的说话。说的快了就含糊不清,你还不能听不懂,你一旦表现出来听不懂,他就要生气。 耿文华就只好岔开话题,换另一个,然后小格格也在旁边凑热闹,跟着啊啊啊的。 母子两个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吃完饭,带着小格格,三个人一起午睡。 睡醒之后,耿文华继续忙碌自己的,四阿哥照旧出去玩儿,每天他都是要出去玩儿的。耿文华就觉得,养孩子和养花花草草一样,你总得让他出门经历些风风雨雨,这身体才能适应四季变化。但凡出现点儿天气异常就不让出门的,那就容易闹病。 所以就算是遇上刮风下雨,只要他想出去,做好了防护,也照旧能出去。 这样忙活了好几天,她这日子过的……特别有规律,就跟上班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上班拿的是死工资,她这事儿要是弄完……胤禛就算是再抠门,也得分她些辛苦费吧? 这样一想,又好像有点儿不确定,万一胤禛就是个死抠门的呢? 上进的心忽然有些迟疑了,又想着好久没跟五阿哥一起玩儿了,干脆就放下纸笔,去花园那边找五阿哥去了,离着远远的,就听见五阿哥哈哈笑的声音。 小孩子的笑声无敌,耿文华只听着都觉得心情大好,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来。 然后,前面小路上,就多出来一个人影。 耿文华顿住脚步,规规矩矩的打招呼:“武姐姐好,今儿得闲出来走走?” “哟,是耿妹妹啊,你这个大忙人,今儿怎么有空出来了?我可不是今儿得闲,我是日日得闲。比不得你,忙的连个人影都瞧不见。”武氏笑着说到,虽然脸上带笑,但这话确实是有几分阴阳怪气的。 耿文华也不和她客气:“瞎忙活呢,比不得姐姐清闲。” 武氏被噎一下,顿了顿,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府里打算请封个侧福晋?” 耿文华立马瞪大眼睛,这样的消息,她一点儿都不知道。 “哪儿来的信儿?”她忙问到,武氏顿了顿:“你别管我哪儿来的信,反正这事儿呢,赶在年前估计要定下来。咱们府里,我其实是比较愿意让你来做这个侧福晋的,你看看年氏那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样子,她若是做了侧福晋,怕是这府里就要为她独尊了。还有那钮祜禄氏,三五不着六的,说话没个遮拦,这样的人做了侧福晋,但凡出门,怕是咱们府里就要成为人家笑话了。” 武氏轻轻挑眉:“你若是做了侧福晋……我倒是觉得很好的。” “这事儿得王爷福晋拿主意,还得宫里答应,也并不是咱们说了算的。”耿文华赶紧笑道,武氏往耿文华跟前凑了凑:“不过,我虽说是觉得你挺好,但是咱们府里还有个年氏,还有个钮祜禄氏……人家两个呢,年氏家世好,年羹尧之前还得了皇上夸赞,虽说过完年又要去四川那边了,那临走之前,王爷是不是得给人家点儿甜头?至于钮祜禄氏呢,虽说人家没你生的子女多,但人家四阿哥年长啊,王爷哪怕是为阿哥考虑呢,也不会是越过她来给你请封是不是?” 耿文华迟疑了一下:“那武姐姐的意思是……” “我倒是有好主意,就看你愿不愿意听了。”武氏笑着说到,耿文华眨眨眼,她不太愿意听,但是又忍不住好奇。 她这一迟疑,武氏倒是自顾自说起来了:“你也知道,我呢,为了孩子的事儿,一直在折腾。现下,我倒是有个一举两得的主意。事成之后呢,我也不要别的,我想抚养四阿哥一段时间,你觉得如何?” 耿文华就忍不住想后退,四阿哥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被交给别人抚养呢?一个是钮祜禄氏犯错,王爷和福晋觉得不能因着她坏了阿哥前程。一个是钮祜禄氏死掉,她死了,四阿哥年幼,必得要另外交给人照看的。 武氏说的是抚养四阿哥一段时间,那意思也就很明显了,她没打算要钮祜禄氏的性命,那大约就是陷害一下,让钮祜禄氏犯个大错? 这种心性怎么说呢,耿文华觉得,有些歹毒了。 你又想抚养人家孩子,又要陷害人家亲娘,这事儿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 她自打穿越来,就一直觉得府里的人都挺好的,福晋宽和善良仁厚,李氏低调内敛不出头冒尖儿,宋氏老实不惹事儿,武氏虽说一直在折腾,但之前也都只是自己折腾,从没妨碍过别人。 钮祜禄氏呢,虽说嘴巴没个把门的,为人却算得上是爽快爽朗。 年氏娇滴滴,可也明事理。 然后忽然在今天,这原本认准的印象,就被当事人给亲自撞击打碎了。武氏……并不是她之前认为的那样,反而是有几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想想也就明白了,她要不是个这样执拗性子,她早该放弃找秘方生孩子这事儿了。那苦汤药,真不是谁都能忍受的,她竟是连着喝了一年不曾中断,光是这份儿忍耐,就不是谁都能比的。 “到时候,你做你的侧福晋,我养孩子,若是能顺带给我带一个亲生的,那就更好了,你说是不是?”武氏笑着问道,耿文华摆手:“我不知道武姐姐说的一举两得是什么意思,这侧福晋的事儿,真是对不住,我之前不曾听说。” 也就是说,她并不愿意为个没影的事情去冒险。 武氏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这事儿有八九分准,你若是不信,就找人打听打听,这消息是福晋那边的人泄露出来的呢。” 耿文华挑眉:“你在福晋身边还有人?” 武氏脸色顿时有些僵硬了,懂不懂道上规矩呢?谁是这样直接问的?她就算是在福晋身边安插了人手,这会儿能大咧咧的说出来让你知道吗? 耿文华打破砂锅问到底:“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呢?万一你是在骗我呢?” 武氏深吸一口气:“骗你我有什么好处?” “那可多了,我要是真信了你的话,和你合作了,转头你将我推出来当替死鬼,那你也不用抚养钮祜禄氏的儿子了,你直接抚养五阿哥和小格格不就完事儿了吗?一次性得俩,一子一女呢,哪怕是你日后再不能生,也不用为此着急折腾了是不是?” 耿文华笑着问道,武氏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我来找你是因着只有你才是最不可能被请封的人,王爷是亲王,咱们府里已经有了一个李侧福晋,就算是王爷要请封两个,你也不如她们两个,我好心好意 ……” 耿文华点头:“我信你好心好意,但我不信你这消息。除非,你告诉我这消息到底是哪儿来的,我要亲自问一问。” 武氏甩袖子走人:“你愿意信就信,不愿信就拉倒,事到如今,说实话,也并不需要我着急。若是朝夕相处的人变成了侧福晋,现在你和人家平等相交,来日里却要对人家弯腰屈膝,只要你自己想得开就好。” 不等耿文华再说什么,武氏就已经错开身体走远了。 耿文华伸手揉一揉下巴,感觉有些牙疼。这请封侧福晋的事儿先不说真假,就现在,武氏动了歪心思这事儿,她要不要提醒一下钮祜禄氏呢? 若是提醒了,钮祜禄氏信了,那也算是自己对朋友有诚意了。可要是钮祜禄氏不信,再跑去找武氏印证……简直不敢想。 第92章 第 92 章 小主有什么主意,只管吩…… 耿文华心里犹豫良多, 最终还是决定,提醒一下钮祜禄氏。若是她自己不知道也就算了,武氏想算计哪个就算计哪个,可她现在知道了, 若是她不提醒, 钮祜禄氏真出事儿了, 她心里岂能过得去? 一来是自幼受的教育, 毕竟以前呢, 暴发户这三个字, 着实是不怎么好听, 家里为了摆脱这称呼, 也没少费功夫。再加上九十年代那会儿吧, 正赶上严打, 暴发户出事儿的更多,所以家里对孩子的教养就十分看重了, 免得出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自己找死就算了,连累一家子倒霉,那才是冤枉呢。 所以, 宁愿是孩子教导的心软些, 良善些, 也绝对不能是嚣张跋扈目无王法的。 二来呢, 她怕自己不会做戏。到时候要真是心里藏不住事儿,脸上稍微露出些什么, 让人误以为钮祜禄氏这事儿,她是参与了的,那多冤枉啊。 她从不认为自己的演技, 是比这些从小学习内宅争斗的人多的。她在那拉氏跟前为什么自在?就是因为她不遮掩啊,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在胤禛跟前撒娇耍赖,也全出于本心啊,这跟演技是半点儿关系也没有的。偏现在吧,身处这种环境,稍微有点儿不对,失宠也就算了,就怕有性命之忧。 既然她不会演戏,她有自知之明,那就干脆先将演戏这事儿给提前杜绝了。 等再次去正院请过安,耿文华就很热情的邀请钮祜禄氏:“五阿哥前两天胃口不好,我打听了民间偏方,他吃着十分有用,做的有多的,正好你带一些回去给四阿哥。” 钮祜禄氏立马应了:“正要和你说这个呢,四阿哥也有些积食,这两天有些咳嗽。你打听了什么偏方?” “牵牛花子。”耿文华笑眯眯的了:“民间有叫黑白二丑,这东西分白色的和黑色的,白色的是散的,黑色的是堵的。” 所谓散,就是开,若是积食了,用白色的煮水喝,三两次就见效,孩子拉一次就开了。所谓的堵呢,和止泻类似。 钮祜禄氏现在养孩子也是很有心得的:“我之前是听了太医的,用了山楂麦芽炒制冲水,但收效甚微。” “这个五阿哥用的倒是不错,就是这麦芽的味道,他是不太喜欢的。”耿文华笑着说到,说着话,两个人就进了玉兰院。耿文华请了钮祜禄氏坐下,让知春去拿自己之前给准备好的牵牛花子。 既然是为积食的,那肯定是白色的那种。 等着知春过来的时候,耿文华就压低了声音:“前两天,武姐姐和我说了个事儿。” 钮祜禄氏就好奇:“说了什么?” “说府里打算请封个侧福晋。”耿文华叹口气:“武姐姐话里话外,咱们府里呢,有你,有年妹妹,怕是这侧福晋位置就要在你们两个之中了,问我甘不甘心,我明白着呢,这是想挑拨咱们姐妹感情,我若是心有不甘,要争,那该和谁争呢?” 和年氏争,人家那出身,本来以庶福晋的身份进府,就已经是受委屈了,现下人家哥哥呢,又时常来亲王府请安——年家是镶蓝旗汉军旗,胤禛是旗主,论起来,胤禛是年家主子。 年羹尧人家现在多大的官职啊,时不时上门来请安,胤禛不得给人家些脸面?既然要给年家脸面,那年氏,是不是就得受宠些? 所以耿文华要争,只能是和钮祜禄氏争。毕竟她们两个,才算是家世相当,耿文华又正好比钮祜禄氏多生了一个女儿,这妊娠功劳,占了上风。 “你我亲姐妹一样,自打我进府,就受姐姐照顾良多,我如何能和姐姐争长短?再者,王爷也并不曾说这事儿,若到时候,只请封一个呢?那咱们姐妹到时候打起来,却谁也没落个好,脸面上难道就好看了?” 耿文华问道,钮祜禄氏顺着她的话就接道:“那到时候咱们就都成笑话了,为了个不确定的事儿闹翻了,指不定别人背地里如何嘲笑咱们。” 耿文华忙忙点头:“可不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我得先和姐姐透个信儿,这侧福晋的事儿呢,若是府里只有一个,那咱们姐妹,就得体谅王爷和福晋,不能争。若是得两个,姐姐比我先入府,四阿哥又年长,我也绝不会和姐姐争,姐姐若是能成,我只有为姐姐高兴的。” 钮祜禄氏也十分感动,拉着耿文华的手:“你且放心,若是……我定不会忘记咱们姐妹之情,有我的肉吃,必然有你的汤喝。” 耿文华笑眯眯的,半点儿不介意钮祜禄氏只想着她能上位的可能,却完全不提她耿文华也是有可能的。 嗯,还是别提了。因为在胤禛心里,必然是子嗣更为重要,那么,为什么要册封她耿文华,再让四阿哥和五阿哥之间,分个高低上下呢? 所以,要么,这府里只会有一个人被请封,那就是年氏。要么,就谁也不被请封。 耿文华想的很开,反正现在五阿哥还年幼,她暂且也不用着急这位份的事儿。真要争夺,那也该是等胤禛坐上了最高那位置。到时候……自己攒下来的这些功劳,够不够换一个贵妃的位置呢? 提醒完了钮祜禄氏,耿文华就将此事扔到了脑袋后面。她每日里忙得很,并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思量这后院里位份的事儿。 然而,她不掺和,这后院里的事儿,也没有绕过她。 钮祜禄氏大约是得知府里要请封个侧福晋,就开始对福晋十分殷勤,早日请安必定是第一个到的,在石榴院伺候福晋梳洗,给福晋端茶倒水的。 请安之后呢,大多时候各人是在自己院子里,钮祜禄氏就给福晋做针线。大到衣服鞋袜,小到抹额荷包,日日都有不同的孝敬。 她这一番反常,谁看不出来呢? 这请封侧福晋的事儿,连武氏都能打听出来消息,府里大约也就一个宋氏不知情了。年氏如何想的,耿文华也不知道,但很快,府里就出了事儿。 出事儿的是五阿哥,五阿哥寻常惯在外面玩儿的,不到吃饭时候不回来。这天在儿童乐园玩过回来之后,就有些没精神,饭菜也没吃几口,人也有些昏昏欲睡。 耿文华原以为是累着了,可到了半下午,五阿哥就开始发热。 五阿哥咳嗽流鼻涕之类的,耿文华是不如何在意的,小孩子嘛,吃多了都有些不自在,年幼体弱也是正常的。但一旦发烧,她就必然十分重视,生怕孩子被烧成傻子。 察觉到五阿哥体温不对,就忙忙吩咐了知春去请大夫。大夫过来查看之后面色就有些严肃了:“可否脱了五阿哥衣服,让奴才检查一下阿哥身上?” 这话一说出来,耿文华一颗心就往下沉。怎么说呢,不怕孩子发高烧,就怕孩子出疹子。现代孩子出疹子都可怕,这古代就更甚了,这可是有天花的年代。 她给五阿哥脱衣服的双手都开始有些颤抖了,还是奶娘在旁边帮忙,才算是将五阿哥的衣服给脱下来了。大夫检查的很仔细,从胸口一直到脚尖,确实是在五阿哥身上发现了几个不太起眼的红点点。 至于是什么病,因着这红点点暂且没成型,大夫也是有些不敢肯定的:“但十之八 九……” 就是天花。 天花形成的疹子是红疙瘩,水痘的疹子则是略透明,两者是不同的。 再者,天花是先染病再发热,水痘是先发热再出疹子,这点儿也是很不一样。 五阿哥今天上午还挺有精神,现在身上就有了红点点,那可见,怕是今天之前,就已经有些染病了。 耿文华只觉得脑袋瞬间嗡了一声,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了云朵上:“知春,你先带着小格格往福晋那里去……不要瞒着福晋,玉兰院关门……” 五阿哥其实是日日有和小格格亲近的,每次从外面玩耍回来都要看看妹妹,亲一亲摸一摸脸蛋儿的,唯独今天,没精神嘛,胡乱吃了午饭就睡着了,随后就是高热。 所以,耿文华其实并不确定小格格有没有被感染。可她不敢赌,万一没感染呢?小格格刚出生没多久,若是她并未感染,却和五阿哥放在一起,那迟早……再者,历史上也并没有小格格这个人的存在。 “也和福晋说清楚,小格格怕是也有五成可能被感染……”若是福晋不能照看,福晋就能找个妥善人照看。这时候,无论是谁,但凡能照看好小格格,她耿文华都得感恩戴德。 若是福晋愿意照看,那耿文华就半点儿后顾之忧都没有了。 其实她这样做,是有点儿不太妥当的。直接将孩子送过去,无论福晋愿不愿意,都得接手,这事儿有点儿强人所难。可现在,她是当真顾不上这么多了。 “让人送些艾草过来,院子里各处都点上。”耿文华脑子里不停的搜索这种传染病的预防方式:“让所有人将口罩带起来,再者,每日里用桑菊饮,另准备新酒,烈酒……” 她脑子其实混乱的很,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大夫也知道这事儿比较要紧,不管耿文华说的有没有道理,他现下只管应。 若是五阿哥没有染上天花,那倒是能用牛痘法预防一下,可现在既然染上了,那要紧的就是先让天花发出来,不管是天花还是水痘,最要紧的都是要让病情发散出来,而不是一味的往下压制。 当然,降温也很要紧,可别天花治疗的差不多了,孩子却因为高烧给烧傻了。 她倒不是不能养个傻子,可这样机灵活泼可爱的五阿哥成了傻子,她也受不了啊。 大夫这一忙起来,整个府里立马就都知道了。那拉氏让人将知春给带了进来,摘了指甲套伸手要抱小格格:“我知道你们庶福晋什么心思,你且回去让她安心,小格格我亲自照看,我年幼时候曾感染天花,现如今并不怕再次感染。你们庶福晋,只管安心照顾五阿哥就是了。” 至于府里,各院也必得关门。 还有一个事儿也十分要紧,五阿哥生病这事儿,是意外还是人为。天花这东西,是有感染性的,五阿哥一个小孩子,并不如何出门,他就算是要生病,也不该是在如此年幼时候。 那拉氏沉着脸将各种可能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命人去请胤禛:“五阿哥好端端的染病,我思来想去,都有些不安心……” 胤禛在知道五阿哥生病的时候就沉了脸色,这会儿只点头:“你只管让人查,无论是谁……” 查出来都必得严惩。 说着话,小格格就哭闹起来,她本来睡着呢,被送到石榴院来,一睁眼,到处都十分陌生,只奶娘守在跟前,平日里总来逗她玩儿的额娘和哥哥都不在,心里十分惶恐,于是奶娘怎么哄都有些哄不住。 小小孩子,哭起来不是说不舒服就不哭了的,越是不舒服她就越是哭,哭的嗓子疼更要继续哭了。 那拉氏赶紧伸手:“来让我抱着。” 奶娘急忙将小格格送过来,那拉氏之前就已经摘了指甲套,这会儿就起身从软塌上下来,抱着小格格在屋子里走动,胳膊还要略晃一晃:“咱们小格格是不是害怕啊?换了地方不熟悉是不是?我是嫡额娘哦,我抱你好不好啊?” 一边说,一边问奶娘:“可到了要吃奶的时候?” 奶娘怔愣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点头,但又有些尴尬——王爷还在屋子里呢。 那拉氏点了点屏风后面:“去喂小格格吃奶。” 有奶娘在跟前,又能吃奶,小格格这才算是被哄住了。 那拉氏心里也松口气,她又不是亲娘,真哄不住,胤禛心里还不定如何不舒坦呢。 “耿氏那边,我已经吩咐了管事,她要什么就给什么,今儿要了些烈酒和新酒。”新酒和烈酒是不同的,新酒是新酿造的,度数不高。烈酒嘛,自然就是度数很高的酒水了。 胤禛只点点头:“你是对的,她自来有点儿偏才,说不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让她试一试,也有大夫在跟前,真若是不妥当,大夫也会拦着的。” 这夫妻俩说话,耿文华是不知情的。 外面送来了各种药材,她就让人将煤球炉上的热水给换成了药壶,先是给小阿哥煎煮药材,再是给院子里的人煎煮,那煤球炉就没有闲着的时候。 再然后是用烈酒蒸馏酒精用,这个东西,大夫就能做出来——最简陋的蒸馏法,在明末就有了,她现在这种情况也做不出更精密的仪器来,所以也只能是拜托大夫来做。 当然这种酒精肯定不算很纯,但用来消毒是足够了。再者,小阿哥本就年幼,若是用纯度高的,怕是他身体也受不住——酒精中毒也是会死人的。 她时刻守在小阿哥身边,若是小阿哥体温过高,就先用温水擦拭,再用酒精来涂抹额头。 当年她也是经过疫情的,网上许多降温办法,光是平常能用的,就有四五种,她一样样用过去,总有起效的。 大夫也不敢疏忽,随时都留意着小阿哥的情况。 一个时辰观察一次小阿哥身上的红印子,看是不是会变成疱疹。 但天花真不是一天就发出来的,小阿哥这高热,总共持续了三天,到了第三天,红疹子越发的多,大夫也就确定,确实是感染了天花了。 知道病情,就该对阵治疗,药方也要换了。 耿文华每天都要数一数小阿哥身上的疱疹有几个。 她这边又要照看小阿哥,心里又实在是惦记小格格,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晚上都是趴在小阿哥的床边眯一下,也至于一起身,差点儿眼前一黑倒下去。 知春忙劝道:“庶福晋也该保重自己身体才是,你好好的,小阿哥也才好好的,您若是出事儿,谁能和您一样精心照看小阿哥呢?” 耿文华只摆手:“我心里焦灼的很,小孩子生病……心累。” 实在是吃不下,也睡不着。 “小主,奴婢思来想去,只觉得小阿哥这次生病,实在是有些蹊跷。”知春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道,她将这事儿压在心里两三天了,实在是之前耿文华太忙,她找不到机会说。 再者,她只是自己心里猜测,也没有证据,若是自家小主气头上,找人对峙,那岂不是要糟糕? 但现在,她得先想法子将自家小主的注意力给转移一下,再者,她也打听到了,福晋正在查这事儿,怕是已经有了些证据了:“武庶福晋被禁足了。” 耿文华顿时皱眉:“武氏被禁足?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今天,厨房送饭的时候奴婢才得知的消息。”知春说道,她和厨房的丫鬟有来往,因着耿文华喜欢在饭菜上折腾,关键是做出来那稀罕东西吧,有好处,宫里喜欢,厨子也能得主子看重,所以厨房那边对耿文华,其实是很有好感的,也有 愿意交好耿文华这边的。 “武庶福晋之前提过侧福晋的事儿……是不是您拒绝了她,她转头又找了钮祜禄庶福晋合作呢?”知春问道。 耿文华面无表情的沉默了片刻才摇头:“估计和钮祜禄氏无关,可能是武氏自作主张……” 可其实,钮祜禄氏有没有参与,她是真不敢保证。她能将钮祜禄氏当朋友,但这深宅后院,真要是人人交心做闺蜜,那死都不知道如何死的。 当然,她更偏向于钮祜禄氏没必要动这个手,武氏用这一招来离间她和钮祜禄氏。毕竟武氏之前说过,若是府里有两个侧福晋的名额,那除了年氏的一个,剩下一个必然是在她和钮祜禄氏之间的。 钮祜禄氏的优势是四阿哥年长,耿文华的优势是多了一个小格格。 那若是耿文华的小阿哥没了,她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无论如何也是比不过钮祜禄氏的。 所以这事儿她就容易往钮祜禄氏身上想,想必武氏也是准备了证据,这证据恰好就是指向钮祜禄氏的。 一旦她信了,必然和钮祜禄氏决裂。那她会如何做的?两种可能,一种是以牙还牙,将四阿哥给除掉。那到时候,她对四阿哥出手的证据,必然是要送到那拉氏面前的。 谋害小阿哥是个什么罪名呢?总之,她必然是不能再亲自抚养小格格了。武氏不能养阿哥,还不能养个小格格吗? 另一种可能,就是她将事情捅到胤禛和那拉氏跟前。那么,她给钮祜禄氏伪造的证据,就得有八分真,至少钮祜禄氏是不能自证清白的。 那到时候,钮祜禄氏的四阿哥,总不能还养在钮祜禄氏跟前了吧?人家年氏不一定愿意养,那拉氏要是愿意养,早就抱走了,还会等到现在吗?耿文华又和钮祜禄氏有仇了,那谁才能养四阿哥呢? 耿文华将这些猜测说给知春听:“再者,王爷和福晋素来英明,他们既然将武氏给禁足了,那这事儿,必然是落在武氏身上了。” “武庶福晋这心思,当真是狠毒的很。”知春叹气:“天花如此霸道,她就没想过,万一传染开来,府里的几个阿哥格格,有谁能逃得过呢?” “她怕是走火入魔了,入了魔障了。”耿文华说道,顿了顿,冷笑一声:“我素来与人为善,她怕是以为我就是个软弱好欺负的人吧?既然敢谋害我的小阿哥,那我也必得送她一份儿大礼才是。” 知春眨眨眼,看耿文华:“小主有什么主意,只管吩咐奴婢去做,刀山火海,奴婢必然为福晋尽力。” 真要是害人,那必得有个帮忙做的,知春主动将事儿揽在身上,也是不太信任玉兰院的其他人。若是其他人可靠,那小阿哥是如何感染的天花? 耿文华笑了笑:“你放心,害人的事儿,咱们不去做。” 第93章 第 93 章 无论如何,也得小心谨慎…… 耿文华什么害人的手段都没有, 她就让知春做了一件事儿,将武氏的小心思,分析给全王府的人听。王爷和福晋虽然暂且将武氏给禁足了,但也并未对外宣传武氏做了什么。 这种事情怎么说呢, 家丑, 女眷为了养孩子, 疯魔成这样, 说出去并不是什么好听事儿。再者, 现在五阿哥还病着呢, 王爷和福晋也腾不出手来收拾武氏, 暂且先给禁足了, 回头看五阿哥情况如何。 若是五阿哥有个不好, 那武氏是活不了的。若是五阿哥能熬过去, 武氏……大概就是这辈子被圈禁进王府。 耿文华做的,就是断了武氏的所有后路。 她不是想抱养孩子吗? 这样一个心思歹毒的人, 为了自己目的不择手段, 养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呢?府里的人呢,婆子居多,三五成群, 做活儿的时候凑在一起说闲话。 这个说什么样的人就养出什么样的孩子, 那个说, 龙生龙凤生凤, 老鼠生的会打洞。 不管是抱养还是亲生,都得看爹娘。孩子就是一张白纸, 长成什么样子,一半概率来自于血缘遗传,一半概率来自于长辈教养。 武氏若是要抱养, 谁能安心将孩子交给她?武氏要是亲生一个,胤禛就不担心兄弟阋墙吗? 他自己兄弟闹成什么样是没什么关系的,胜者为王。但他的儿子要是闹成这样……那是绝对不行的。 所以这事儿宣扬出去,满府里都知道武氏是什么人了,那武氏的希望才算是真正断了,别说是胤禛和那拉氏敢不敢让她生养孩子了,就是她真的生养了,府里哪个人敢去伺候呢? 为了你自己孩子就去谋害别的小主子,事发了主子还有活命的机会,那伺候的下人谁能活? 知春也不用做别的,将这言语给透漏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其实这话一传开来,那拉氏那边就有些察觉了,但那拉氏并未插手——总得让耿文华将这口气给出了是不是? 再者,耿文华人家说的难道就没道理啊? 所以等胤禛知道的时候,府里就已经是无人不知了。 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反应:“这个耿氏……”实在是这手段,有些太过于稚嫩了。 那拉氏笑道:“你觉得她这手段不太好,我瞧着却是很有分寸的一个人,倒是没迁怒无辜。”这手段怎么说呢,胤禛瞧着稚嫩,她却觉得,一击必中,正中靶心。 武氏心魔是什么?不就是孩子吗?结果耿文华这一闹,满府里上上下下,谁敢让她养孩子呢?将武氏的路,全给断了。 那拉氏唯一有些不太舒服的,就是耿文华用的手段……偏向于舆论。 舆论口舌这东西,连高高在上的皇上都需得严守防备,对民间来说,也是一种武器。用得好,于人于己确实是有利,可用得不好,伤人伤己。 武氏现在呢,是罪有应得。可有朝一日,若只是有人得罪了耿文华呢? “王爷以前说耿氏有些偏才,我却觉得,耿氏怕是聪慧不下于年氏。”那拉氏顿了顿,还是提醒了胤禛:“王爷也知道咱们府里的人,虽说不都是稳重谨慎之人,但也素来不敢明面上说主子家如何。” 胤禛本身是个严肃之人,那拉氏呢,年幼嫁给胤禛,长这么大,管家理事之才能,能是谁教导的?多是出于胤禛。所以她做事方式,和胤禛也是有几分相似。 夫妻两个都是小心谨慎之人,治家自然也是严谨的很。那府里的人,谁不要命了整天在府里胡说八道?在耿文华今儿这事情之前,那拉氏从不知道,自家府里的人,也都是喜欢说闲话的。 耿文华为什么能轻易挑动这些人,将她想要说的话给传播出去呢?那必然是有技巧的,传话这种事儿,你别以为真就是一句话说出来,别人听见了,这就完事儿了。 就算是没做过传声筒的游戏,谁还没看别人玩儿过? 总共六七个人,一句话传到最后,还要七零八落面目全非,这一整个事情,完完整整的拿出来让人评判,对的错的还十分分明,还能将耿文华要的目的给达成,那是能轻松做到的吗? 必然是有些技巧在,整个事儿,如何开始,如何发展,如何结束,得将关键的内容,让人轻松记住,还能复述才行。 “她的聪明才智,不过是不善于做文章诗词而已。”那拉氏又说道,胤禛微微点头:“耿氏……确实是有些才干在身上。本来之前我想着,请封侧福晋的事儿,落在她和年氏身上,虽说四阿哥年长些,但耿氏也算是立功,那蛋糕算是孝敬长辈,蜂窝煤算是于朝廷有利。可现下,这事儿需得缓一缓了。” 那拉氏却是摇头:“王爷,耿氏是受害者,五阿哥因着这事儿受了一场罪。我倒是觉得,此时若是请封耿氏倒是最合适的。” 耿文华若是做了侧福晋,她和钮祜禄氏之间,大概就做不成姐妹了。 与其让耿文华和钮祜禄氏两相守望,倒不如分隔开来。府里原本是李氏一个侧福晋,若是现在只册封了年氏,这两个并无利害纠纷,若是她们相互联手,倒是将自己这个嫡福晋给架在了半空中。但若是再多一个,那就是三足鼎立,她不管是抬起来哪一个,另外两个都不得不防备些。 再者,她想给耿文华一些补偿也确实是真心的。 “王爷也说了,耿氏有功劳呢,对有功劳之人,咱们若是不赏,怕也会寒了人心。”那拉氏笑着说到,胤禛看她一眼:“你倒是大方。” “王爷这话说的,倒像是我往日里拈酸吃醋做了小人 一样,我素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咱们府里好,我这嫡福晋才能稳稳当当的,咱们府里若是有什么不好……” 她顿了顿,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家王爷若只是个普普通通王爷,她又何必费心费力呢?反正她没儿子,这府里,谁好了谁不好,和她何干?可偏偏自家王爷……是个有大志向之人,那她,也必得要跟着谋划一番了。 好了,她做皇后,一人之下,哦,还有太后呢,两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不好了,她反正没有子女,给王爷陪葬也就完事儿了,反正不牵连别人。就是娘家,也只一个老额娘可惦记,但她一来是老封君,二来又是宗室女,总不至于连个养老的人都找不到。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五阿哥现如今如何了?” “今儿玉兰院那边的消息是已经开始发疹子了。”那拉氏忙说道,小孩子生病,最重要的就是发散,发出来了,病就能治。发不出来,光是憋也能将人给憋死了。 五阿哥前四天没发疹子的时候,差点儿没将人给急死。现在这疹子发出来了,就连那拉氏心里都跟着松口气。 疹子发出来了,那边的药方就也该换了。 不用胤禛吩咐,什么升麻,葛根,挑最好的送过去。 胤禛并未着急这请封的事儿,而是等十天之后,玉兰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五阿哥身上的疹子有开始结痂的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五阿哥得了天花,连着半个月,雍亲王府的大门都没开过。整个年节,胤禛和那拉氏也并未进宫请安,康熙年老,众人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的。 硬是过了正月十五,五阿哥痊愈,雍亲王府又确定府里并未有人患病,这才开了王府大门。 能进出人之后,胤禛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给宫里送折子。 耿文华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她正搂着五阿哥看绘本,五阿哥身上的疹子都已经结痂,这个阶段会浑身有些痒痒,而且就算是不痒痒,小孩子手痒,也总想扣一扣。 为防止落疤,从开始好转那天,她就总将五阿哥抱在怀里,娘儿俩一起看书,一起玩玩具。 现下玉兰院的门也开了,她一边抱着五阿哥看书,一边听着知春那边说话:“咱们什么时候将小格格给接回来?” “这个不着急,咱们直接去要,倒是显得着急,不放心福晋养着一样。福晋若是喜欢小格格,那也是小格格的福气,回头咱们去请安的时候,福晋定然是要提起来这事儿的。” 耿文华笑着说到,若是福晋不提,打算将小格格就留在身边,她虽然不舍得……但也不是不能应的。养在嫡母身边的好处还用说吗?看看现下的二格格就知道了,不管嫁的人如何,好歹是留在京城了。 大千岁家的,连着三个,可都是和亲蒙古了呢。再者,人家那拉星德,也是老实本分之人,福晋给挑选的婚事也是很用心了。 再者教养也不同,她若是自己养,怎么说呢,心里也有些矛盾,既想将孩子养成自由自在的鸟儿,又想孩子不要太独立特性——独立特性之人更容易遭受非议和磨难。 她自己本身想法就矛盾,若是到时候再将孩子养个四不像可怎么好?她想要孩子自由,结果孩子成了骄纵。她想要孩子谨慎,结果孩子成了蠢笨,那岂不是更害了孩子? 所以,倒不如让福晋养着呢。现在小格格还没一岁呢,都已经是康熙五十四年了,再有六年……那会儿小格格才几岁?到时候进了宫,小格格跟着嫡福晋,那可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公主了。 公主和公主,那也是有区别的。 为孩子计则长远,她就是再舍不得,也得为孩子想。这又不是现代,女孩子嘛,你自己努力,就能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这古代女孩子能走的路才有几条?她想让孩子在天上飞,孩子也得先有那双翅膀才行。这翅膀是谁给的?至少她自己,目前是给不了。 心里想的乱七八糟的,还要和知春说道:“怕是福晋早想将小格格给送回来了,年纪小,整天哭哭闹闹的……” 福晋连四阿哥都不想养呢。 “武氏那边如何了?”她岔开了话题,知春笑道:“日子很是不好过呢,现下府里人人惧怕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谁还敢和她来往?” 满府里谁不知道她是个为达到目的心狠手辣之人?连天花这种东西都敢弄,谁若是得罪了她,怕是死都不知道如何死的吧? 这得罪人的事儿,谁保证自己一辈子不会有?有时候一句话说不定就得罪人了。 所以这禁足将近半个月,别说是探望了,连问都没人问起来。 耿文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了,活着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日后啊,她日子且有的受罪呢。这人呢,无论好坏,对孩子,你需得有怜悯爱护之心。若是一个人连孩子都容不了,那还指望她对别人有什么怜爱之心?从根儿上来说,就是大恶之人。” 知春也跟着笑起来:“小主这话说得对。” 正说着话,外面就来了个嬷嬷:“快些收拾一番,宫里来了圣旨了。” 耿文华还惊讶呢:“宫里来了旨意?是要往石榴院那边接旨去吗?” 是得去石榴院,册封侧福晋嘛,后宅事儿,不用拿到前院来说。 耿文华听完整个圣旨,人还有些恍恍惚惚的,再看旁边年氏,人家倒是稳稳当当,早有预料的样子,笑的十分矜持和善,示意身边丫鬟拿了荷包递给传旨的太监:“劳烦公公跑这一趟,辛苦了……” 耿文华着急慌的往那拉氏身边凑:“福晋,妾身出来的着急……” 她根本没想到这侧福晋还有她的份儿,还以为她就是来凑热闹的,再加上这几日里照顾五阿哥,睡不好吃不好,怎么说呢,人一旦睡不好,精神就有些恍惚,万事就不可能思虑周全了。 她就是如此,完全没想到还得准备打赏这事儿。她身上倒是有碎银子,可那零星几个,都是用来赏赐府里的下人的。给人家传圣旨的公公肯定不够用啊。 那拉氏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一眼身边的丫鬟,丫鬟赶紧去屋子里准备了个荷包,塞进去五十两银子。 背着人偷偷的给了耿文华,耿文华这才松口气,也忙吩咐知春去打赏:“如此喜事,也请公公喝杯茶。” 传旨的公公笑的脸上开花,拿着两个荷包笑眯眯的告辞走人。 他这边走,李氏就先笑道:“恭喜年妹妹和耿妹妹了。” 宋氏不言语,钮祜禄氏倒是有些酸兮兮的:“倒是不能再叫妹妹了,日后啊,怕是我得叫你们一声姐姐了。”升位份了嘛,人家就是尊,尊卑有序,她就不能再让人家喊她姐姐了。 耿文华忙拉住她的手:“咱们之间的情分,何必如此呢?再者,你愿意喊我一声姐姐,我还不想应呢,我怕你喊一声,我就老一岁。本来青春貌美,被你喊成老嬷嬷,我可不得委屈吗?” 她比钮祜禄氏年幼,才有这样一说。她和那拉氏李氏比起来,年幼的很,自然也就不存在将那拉氏和李氏喊老的说法。 钮祜禄氏心里这才舒坦,顿了顿,又说道:“倒是没想到……” 武氏是给耿文华送了一个登云梯。 可这话不好说出口,说 出来倒像是耿文华这侧福晋的位置是用五阿哥换来的一样。都是做额娘的,她能想得到耿文华听到这话的反应。 她们两个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年氏那边就显得有些落单了,人家也不在意,只给福晋请安:“也算是喜事,妾身想请额娘来府里一趟……” 那拉氏点头:“可,府里有了喜事儿,本也该摆两桌的,你们是想分开来摆,还是一起摆?” 年氏看一眼耿文华,笑道:“还是分开来吧,想必耿姐姐也有娘家人宴请。” 耿文华忙摆手:“不用不用,五阿哥才刚病好,大夫也说了,近期不好吃油腻的,他小孩子家家又嘴馋,看不得别人嘴巴动弹,我想着,干脆就不摆酒了,也免得五阿哥看得到吃不到,受罪。” 至于娘家,上门恭贺一声也就完事儿了,犯不着来吃席。 钮祜禄氏笑道:“也不用取消,你若是不想五阿哥受罪,只将吃席的时间往后推不就得了?咱们府里好容易有喜事儿,我可是盼着吃酒呢。” 耿文华就点头:“也好,推迟几日,等五阿哥彻底好了,也算庆祝五阿哥大好。” 早点儿迟点儿的,那是无所谓的,反□□里吃酒席都有定例,不是说谁早几天就能沾光,谁晚几天就没好的了,所以这个倒是犯不着争论的。 那拉氏就问耿文华:“五阿哥既然大好了,那你现下可能腾出手来照看小格格?你若是照看不来,小格格就在我这边多留几天,我瞧着这天儿也冷,来回折腾,倒是怕小格格再受凉了。” 耿文华赶紧笑道:“求之不得呢,就是福晋不说,妾身也得当妾身今儿没来,这样才好名正言顺的将小格格继续留在石榴院让福晋操心。” 她很是郑重的给福晋行礼:“多谢福晋,妾身心里记着福晋的大恩大德。” 那拉氏摆摆手:“算不得什么,她也得叫我一声嫡额娘呢。另外就是武氏的事儿,本想着也给你个交代的。今儿既然来了,那索性就说个明白。” 她冲李氏等人摆摆手,李氏就赶紧起身:“妾身想起来给三阿哥做的衣服还少一只袖子呢,偏三阿哥着急要穿,妾身就先告退了。” 李氏一走,年氏也不留着了,至于宋氏,自来低调,也忙跟着起身告退。钮祜禄氏吧,虽然嘴上没个把门的,却也有眼色,转瞬间,屋子里就剩下那拉氏和耿文华了。 那拉氏就说起来武氏的事儿,天花的源头是来自于一件儿破衣服。武氏为了求子,时常出门去拜佛。偶然间得知那寺院后面,曾有天花病人埋葬——得了天花容易感染,治疗起来又十分费钱,从发病到治愈,小半个月都得吃药,还都是些好药材。 五阿哥也是命好,生在了皇家,否则这药钱就不说了,又得有人寸步不离的照看,还需得锁门,不能出入。这种种开销加起来,寻常人家如何能承担得起? 所以民间生了天花的,大多数被赶出去自生自灭,也是实在没法子,总不能眼看着再传染了家里别的人是不是? 寺院呢,总宣传慈悲心肠。有些无处可去的人,就到寺院庵堂这些地方借地儿容身。 武氏知道这消息之后,就让人弄了件儿破旧衣服来,她用油纸带到府里,然后拿着那衣服,在儿童乐园的滑滑梯上擦拭了一遍。五阿哥总在园子里玩儿,小孩子体弱,于是,就沾染了这病。 武氏没将那衣服烧毁,她留着是要用来栽赃钮祜禄氏的。可偏偏,五阿哥这一生病,门禁森严,武氏这衣服就送不出来了,于是砸在了手里。 “也得亏是福晋动作快,真若是让她送到了钮祜禄氏那边,万一四阿哥再有个……”万一,那四阿哥不一定有五阿哥运气好。再者,五阿哥这运气,其实也并不是运气,而是耿文华精心照看。 光是她那退烧的招数,有些连大夫都没听过。钮祜禄氏,真不一定知道。 “王爷的意思是,日后就将武氏送到庄子上看管起来。”那拉氏说道,按理说,这样恶毒之人,杀了都不为过,但是这关头呢,府里又不好闹出太大的事儿来,免得被人参奏嘲讽。 所以,先将人给弄出府看管起来。日后,事情平息下来,无人提起了,再来处置。 耿文华忙不迭的点头:“送走了好,不然我一想到她就在府里,我这心里就害怕,也不敢再放五阿哥去花园里玩儿了,还是王爷英明。” 她这样子,倒是让那拉氏笑了一下:“你看着可不像是如此胆小之人。” “我自己倒是不胆小,但就怕牵扯到孩子,遇上孩子,我无论如何,也得小心谨慎。”耿文华笑着说到,再胆小都不为过。 第94章 第 94 章 听说你从庄子上带回来一…… 武氏被送出庄子的时候, 耿文华也没去看,府里也没人去送。送什么呢?武氏在府里,连个交好的人都没有,她比李氏宋氏年幼许多, 又比钮祜禄和耿文华进府的早, 孤零零一个。 本来是要和耿文华交好的, 结果, 生了那样的心思, 做了那样的事情, 还指望耿文华不计前嫌吗?耿文华没去落井下石都算得上慈悲了。 府里有喜事儿呢, 武氏这个事儿就需得静悄悄的给处置了。所以, 也就是一辆小马车, 武氏身边派了个嬷嬷, 再带上赶车的马夫,三个人就从后门走了。 耿文华知道之后, 也只摆摆手, 照旧转头和钮祜禄氏说话:“年家那边这么快就来人了?来了几个?” 钮祜禄氏伸手,来了三个,年氏的亲娘, 年希尧的夫人, 年羹尧的夫人——年羹尧的夫人是继室, 原配生孩子没了, 为照看年幼孩子,年羹尧立马就娶了续弦进门。 “难怪年氏生的美貌, 年夫人那样的年纪了,看着竟也是十分……有气质。”钮祜禄氏说道,年希尧的夫人就有些普通了, 看起来有些寡言。 耿文华笑道:“那今儿年妹妹那边定然是十分热闹的。” 钮祜禄氏点点头,又看耿文华手里的东西:“你这做什么呢?” “给五阿哥做个荷包。”她展开让钮祜禄氏看了一下,钮祜禄氏那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要不然,还是让下面人做吧?” 你做亲娘的一番心意确实是很好的,但是这东西做的确实是有些不太好看。 耿文华也听出来了这意思,就将荷包拿回来,自己来回翻看:“真那么难看?”她是不会刺绣的,原身会,可她自打穿越之后也没如何上心,更没有练过。所有的技能,哪怕是你以前熟练掌握,可只要你放下不练习,一段时间之后也都会生疏许多。 钮祜禄氏是个勤快人,人家经常给四阿哥做东西呢,荷包,衣服,手帕,所以人家那活儿是越做越好。 耿文华就叹气:“算了,那我也不为难自己了。” 她将荷包给放下来,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小格格哭声,忙起身往隔壁屋子,就见小格格正在床上四肢舞动,哭的惨兮兮。原本福晋是想多留小格格在石榴院住几天的,可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天气缘故,还是什么事儿,福晋竟是有些受了风寒,这两天也在床上躺着不想动呢。 于是,就只好先将小格格给送回来了,免得小格格在那边再被过了病气。 小格格换了地方,睡的就有些不安稳,这不,睡梦中惊跳,被自己给吓醒了。耿文华忙去将小格格给抱起来轻拍两下:“咱们小格格睡醒了吗?肚子饿不饿?” 小格格睁开眼睛看看,怎么说呢,有点儿熟悉又有点儿陌生。熟悉是这两天天天见,陌生是因着之前有大半个月没见了。但毕竟是亲娘,小格格皱着鼻子闻一闻,这哭声就有点儿缓和下来了。 耿文华忙给她换尿布,再叫了奶娘来喂奶。 钮祜禄氏在一边看着都眼热:“我要是能再怀一个小格格……” 那这辈子可就没什么要求的了,当然,要是生了小格格之后能再生个小阿哥,那就是老天的赏赐了,她是绝对不会推辞的。 人嘛,就是这样,没有一的时候想要一,有了就想要二,得了二了就盼着能有个三,永无止境。 因着小格格睡醒了,估摸着耿文华等会儿也没空闲聊了,钮祜禄氏就干脆起身告辞了。耿文华将 人送到门口,回来的时候就瞧见门口栽种的迎春花开了,嫩黄一片,瞧着就让人心情明媚。 她伸手掐了几个枝条,进屋插到花瓶里。五阿哥这会儿也不在玉兰院,他身体大好,在屋子里憋的时间长了,一早去正院请过安,就直奔花园里去了。 耿文华并不没有因为他之前是在儿童乐园染上了天花,就禁止他再去儿童乐园。 五阿哥生病之后,王爷和福晋定然是安排人彻底的清理了一下儿童乐园的,那地方现在肯定是安全的很。再者,因着一次生病就再不去某个地方,这不是因噎废食吗? 但耿文华也定下来了规矩,要讲卫生,在外面玩儿的时候,手不许碰吃的,若是要吃,就必得先洗手。从外面回来呢,也要先洗手换外套,反正外套就是一层单衣,夏天换无所谓,冬天换也不会觉得冷。 耿文华看着时候也不早,就让人去找五阿哥回来:“下午我需得出门,五阿哥就先别去外面玩儿了。” 等五阿哥回来了,她也这么和五阿哥交代:“额娘不在家,你需得好好照看妹妹,一个是要看住了她,别让她从床上掉下来,一个是守着她,免得她醒过来不见人,要哭闹。再者呢,你是小小男子汉,若是有人来拜访额娘呢,你总得支应一下是不是?你就和人说,额娘今儿不在家,请人明天或者后天再来。” 今儿庄子上的玻璃要烧好了,这是第二次了,头一次没成功,她当时正在照看五阿哥,没抽出空去看。这次呢,她打算亲自看看,若是哪儿不合适,就需得提一提。 若是烧好了,那她当天就能回来。若是烧的不好,那大概得在庄子上多停留一天了。 再者呢,也是为五阿哥着想,毕竟大病痊愈嘛,小孩子玩起来是没有分寸的,他只管自己开心,哪怕是体力超支,他也感受不到,这样一来就很容易形成过度疲惫。 成年人呢,累就是累,累了我就休息,休息好了再玩儿。可小孩子不一样,累过头了,就容易生病。本来就大病初愈抵抗力差呢,耿文华也不敢让他一整天在外面乱窜。 五阿哥就有些犹豫:“我想和额娘一起出门。” “那可不行,妹妹年纪还小呢,咱们要一起出门了,不就是将妹妹单独留在家里了吗?那妹妹岂不是孤单?”耿文华笑着揉一揉五阿哥的脑袋:“万一谁来将妹妹给抱走了呢?” 五阿哥顿时不出声了,他还是挺舍不得妹妹的,他生病那会儿妹妹就被嫡额娘抱走了。当然,这事儿他知道是好的,毕竟额娘要照顾自己嘛,没人照看妹妹了怎么办?嫡额娘是好心好意,他要感恩呢。 可现在,嫡额娘也病着呢。 耿文华笑眯眯的让人准备午膳,给五阿哥夹菜:“多吃点儿,吃的多,长的高,这样就能保护妹妹了,下午妹妹睡觉,你也睡觉,妹妹睡醒了,你就给妹妹讲故事好不好?” 行吧,五阿哥就叹气,谁让额娘不能带妹妹出门呢? 于是耿文华吃过午饭就出府,直奔庄子,五阿哥则是守着自家妹妹。一开始他就是守在边上玩儿,但后来小格格睡着了,五阿哥就觉得,自己眼皮子也有些沉。 不到一刻钟,眼皮子就落下来了,手里的玩具也掉了,身体就歪在了一边,奶娘瞧着,就忙过来,轻轻的将他小身体给摆正,然后拿了小棉被来,兄妹两个一人一个,就在这边睡吧。 耿文华赶到庄子上的时间是正好的,那炉子里的火正好熄灭,就等着往外拿烧制品呢。 今儿胤禛没来,胤禛在府里支应年羹尧呢,年氏得了侧福晋,特意邀请了家里人来庆祝,年羹尧也带了贺礼上门。按理说,侧福晋的娘家,胤禛给不给面子都成。李侧福晋的娘家这些年都不曾上过门,就是上门,胤禛也并没有见过。 但年羹尧不同,光是年羹尧这个人,胤禛就惜才的很,必得是要亲自招待一番的。 只耿文华自己来了庄子上,但上次修改原料配比,要求更改燃料的人就是耿文华,所以庄子上的人也知道耿文华是能做住的,再者,人家还带了王爷身边的侍卫呢。所以她要看,也没人敢拦着,就让她在旁边看着。 等烧制好的玻璃从里面拿出来,耿文华心里顿时有些失望。 但没等她开口,就听见几个师傅欢喜的声音:“大喜啊,这可算是成功了!” 她张张嘴,到底是没给泼冷水。虽说距离她的要求还有些距离,但就目前来说,这种纯净度的,已经是十分罕见了。 “这块儿玻璃我今儿要带回去。”耿文华围绕着转了两圈,笑着说到:“另外呢,你们再换一换配比,或者选用更好的燃料再试试,就冲这个方向努力,指不定能烧出更好的来。” 有胜于无,她要的放大镜,暂且就用这个试一试。能做出来,那钟表的事儿也可以提上日程了。若是做出来不好用……也不会浪费了,用在别处也挺好。 玻璃这种东西既然早就有,那切割玻璃的器材也是有的。耿文华回到雍王府都已经是快天黑了,她命人将东厢房给收拾了出来,日后是打算用来做工作间的。 毕竟,不管是玻璃还是什么,对小孩子来说,都不太友好。再者,零件细小,若是再被五阿哥给弄丢了,那就不太好了,制作起来不太轻松。 所以,该杜绝小孩子的地方,还是要杜绝一下的。 她自己亲自切割,然后打磨——不会的可以请教一下内务府的工匠,打磨玻璃这种事儿,人家的经验更足一些。本身呢,放大镜也是该交给工匠来做的,但她自己想要的那种,她又怕人家做不出来,也就只好是亲自动手了。 折腾了一天,第二天胤禛特意来看,先摸了那玻璃:“你对这个纯净度不是很满意?” 耿文华眨眨眼,顿时惊讶:“你怎么知道?” “若是满意,就不会让庄子上继续做了。”胤禛放下手,顿了顿,又说道:“现如今这一种的,我打算上折子,日后内务府那边,也就能作出同样的东西来……” 耿文华直接摆手:“要如何用,是王爷的事儿,本来那庄子,那庄子上的工匠,还有烧制的原料,原煤,这些都是王爷的,我不过是动动嘴,算不得功劳。” 胤禛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若是没有你这动动嘴,也就没有这样的玻璃。本王向来赏罚分明,该是你的,本王不会亏待了你。” “我也没什么要的啊。”耿文华略有些迷茫,这种上次不外乎钱权两样,钱财的话,她不愁吃不愁穿,要那么多做什么?五阿哥现在也没学会花钱啊。而且,封建社会,哦,半封建半奴隶社会,她有找死吗要那么多钱? 权的话,她还能要求胤禛休掉那拉氏,自己来当嫡福晋吗?别做梦了。 再者,侧福晋的位置都已经到手,她也确实是没什么向上的空间了啊。 “王爷随意处置就好。”顿了片刻,耿文华一摆手:“再者,日后说不定会有更好的,王爷难不成每次都要给我赏赐?对了,我有想要的。” 她笑眯眯的伸手指了指窗户:“能不能先将我的窗户给换成玻璃的?这样看的更明亮些。” 至于别的房间,无所谓,油纸也挺好用的。 胤禛深深看她一眼,点头:“这是小事,过几天我就让人来换。既然要换,干脆府里能换的地方都换一下。” 既然要烧制,多烧点儿,内务府那边的自然是要往宫里送,那宫外庄子上的,就先可着王府里用。算下来其实也没多少,他自己的书房,福晋的正院,以及耿文华这边的屋子。 耿文华顿时来了兴致,拉着他高兴的讲解自己想要打造的工作间:“将桌子放在窗户下面,要十分宽敞的桌子,另外那凳子,需得有软硬合适的垫子,不然半天坐下来,怕是屁股都要坐扁了,这边呢 ,要打造一个架子,架子上要放我的工具,还有各种零件……” 胤禛认真听着,怎么说呢,他之前一直觉得耿文华是异想天开,但愿意给耿文华一个 机会,也是因为耿文华自来都是有一种天马行空的偏才。 要是非得详细点儿说,那就是他觉得,耿文华大概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做出来这怀表。 但现在听着耿文华描述这工作间,他就又默默的将这个可能,给提高了一点儿,嗯,现在大概是对耿文华有百分之三的信任。 两个人说的正高兴,那边五阿哥就冲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一条迎春花的藤条,一进门就举起来给耿文华看:“额娘,给你,给你。” 前两天看见花瓶里插着的有,就记在心里了,今儿出门特意给耿文华拽了一条回来。 耿文华立马惊喜,伸手抱起来五阿哥:“哎呀,咱们弘昼知道额娘喜欢这个,特意带回来送给额娘的是不是?” 五阿哥点头,笑眯眯的:“额娘,放花瓶。” 耿文华对五阿哥大大夸赞:“咱们五阿哥真是又细心又贴心,细心是因为观察到了花瓶里有这个,贴心是因为知道额娘会喜欢就给带回来了,还有孝心,对不对?” 小孩子都是夸出来的,你越是夸,他越是做得好。五阿哥这会儿小胸脯都挺起来了,连连点头:“对,弘昼好,细心,贴心,孝心。” 反正懂不懂的吧,至少知道这几个词儿是好的。 胤禛在那边就微微皱眉,耿文华觉得胤禛大概是属于那种老派家长,就是总教育孩子谦虚反思,总觉得孩子哪儿没做到最好的那种。所以她侧开身体,挡住了五阿哥的视线,免得他看见自家阿玛那眼神。 顺势抱着孩子往门口走:“光是给额娘带了礼物吗?有没有妹妹的?” 五阿哥就为难,妹妹又不会吃,又不会玩儿,连站都不会呢,她喜欢什么呢? “妹妹喜欢吃脚趾!”五阿哥想半天,忽然眼睛发亮,说了这么一句。天气暖和了些,小格格穿的没那么厚了,就时不时的将脚丫子往嘴里塞。脚上的袜子都穿不住,她虽然拽不掉,但啃袜子肯定不行啊,还不如啃脚趾呢。 好歹那脚趾,天天洗的,白白净净的。那袜子,有时候尿裤子,是连袜子都要湿掉的。 但随即五阿哥又丧气:“我自己的脚趾不能送给妹妹啊。” “她喜欢啃东西,你可以将自己的布偶送给她一个,让她去啃着啊。”耿文华耐心的引导,在门口放下五阿哥,顺手在他小屁股上拍一下:“去吧,挑一个送给妹妹。” 五阿哥立马往自己的房间窜过去,好像送哪个都不太舍得。要不然,挑一个最小的? 打发了五阿哥,耿文华转头继续和胤禛商量:“那些小零件,也可以让人打造起来了,我这里有一个本子……” 除了五阿哥生病时候,其余时间她基本上都是用来弄这个了。大大小小的零件,总共画了一百多页,有很多重复的,是因着她想要做尺寸不同的。 那拉氏之前送给五阿哥的那怀表,她还没拆开,但肉眼可见的那些东西,她都已经画出来了。 “明天开始,我就要拆开这个怀表了。”她眨巴眼睛看胤禛:“你说,我要是组装不回去,福晋不会生气吧?” 胤禛就忍不住笑了一下:“让爷给你兜揽着?” 是啊,就是这个意思。 耿文华不说话,就笑眯眯的仰头看胤禛。胤禛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一把:“若是装不回去,回头爷再打听打听,送给你一个新的。” 就冲这玻璃的价值,也足够买好几个怀表了。 这东西,耿文华没提的时候他也没想起来,竟还能往窗户上装。但耿文华一提醒,他就察觉出这主意多好了,但凡有读书人的人家,谁家会不想要弄个这样的窗户呢? 有些地方,寒冷天气要占一年里的三分之一,开窗太冷,要冻死人的,不开窗看不见,没办法看书。可若是有了这窗户……那就大大的不同了。 所以这东西,必然十分值钱。 耿文华更高兴:“那可说好了,福晋若是知道了,王爷您得帮我分辨一两句。等回头我能做出来更好的,我先送给福晋一个。” 胤禛笑了笑,并未接话,还是等做出来再说吧。 他今儿也没什么事儿,索性就帮着耿文华一起布置房间。让苏培盛亲自到库房去挑选了桌子和架子,又让人拿了耿文华标注了尺寸的纸张去打工具。 忙活一天,晚上吃饭胃口都好很多,再加上旁边有一个五阿哥童言童语,逗的人心情大好,再有一个小格格啊啊哦哦的符合,屋子里很有一种儿女双全的天伦之乐,他就忍不住多出了半碗饭。 吃多了,就不能撑着肚子去睡觉。再加上今天是怎么看耿文华怎么觉得好看——耿文华那也是精心打扮过了,再加上五阿哥病好了,她心情大好,饮食男女,这方面,也确实是没什么可含蓄的。 没羞没臊的一晚上,第二天胤禛起床的时候,耿文华都睡的昏昏沉沉,半点儿不知情。 幸好是没耽误了去给那拉氏请安的时间,虽说她是最后一个到的,却也没超过时间。 这边刚落座,钮祜禄氏就问到:“昨儿听见你那院子里热热闹闹的,是在弄什么?” “收拾一个屋子。”耿文华笑眯眯的说到,半真半假:“你也知道我喜欢弄点儿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前呢,五阿哥年幼,不会捣乱呢,我随意在哪儿做事儿都可以。可现在五阿哥大了些,我弄那些,也不一定都是能吃进肚子里的,干脆就收拾个屋子出来,也免得五阿哥捣乱了。” 五阿哥正在软榻上和四阿哥玩九连环呢,就忽然冒出来一句:“我不捣乱。” 钮祜禄氏就忍不住笑:“看看,咱们五阿哥多听话,多乖巧啊。” 年氏也问道:“耿姐姐,听说你从庄子上带回来一个好东西?” 王府又不是耿文华的,耿文华进进出出的,又带着那么大一块玻璃,自然是有人看得见的。再加上她昨儿收拾房间,肯定会有人好奇要问一问的。这不,先是钮祜禄氏,然后就是年氏了。 第95章 第 95 章 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 让耿文华诧异的是, 以往年氏可不是这样好奇心大的性子。以前她是低调的很,好像府里的事情都和她不相干一样,只要没牵扯到她身上,她连视线都会多放一下。现在还主动问, 难不成, 就因为这身份不同了?以前是庶福晋, 现在成了侧福晋了? 满汉呢, 不管是文化还是礼仪方面, 其实差距挺大的。汉人是一夫一妻, 侍妾姨娘都不算什么。满人呢, 这侧福晋可就是正经主子了。 当然, 康熙朝都五十多年了, 满人其实已经是学了很多汉人规矩了, 侧福晋的权利呢,也已经被压缩了很多。但总归来说, 也是比汉人的姨娘更有地位更有话语权些的。 她心里猜测着, 面上倒是不显露,还是笑眯眯的:“是,是琉璃, 我打算自己做些东西, 特意让庄子上留意, 好不容易烧了一大块儿出来。” 琉璃这东西并不罕见, 年氏大约是知道并非琉璃,但顿了顿, 也只应了一声:“原来是琉璃啊,若是做了什么好看的,回头可得让我长长见识。”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您的眼光, 我岂能比?我做出来的,怕是拿到你跟前,你都要嫌弃浪费了那琉璃呢。” 年氏微微笑了一下,倒是没再接这话了。 耿文华那工作室,虽说是开始着手准备了,但其实真要开始干活儿,也得再等等了。那些细小的零件,做起来并不容易。在工作室开启之前,京城里的注意力,都被另外出现的新鲜事物给勾走了——内务府能烧出来透明的玻璃了。 甚至,那玻璃的透明度,比西洋那边弄来的,还要高。这么说吧,以前一块儿玻璃,站在两边,你能模模糊糊的看见对面的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带什么样式的首饰,都能说的出来。但是,衣服上的针脚,首饰上的纹理,这却是看不清的。可现在内务府出的这种玻璃,人站在对面,那是纤毫毕现。 别说是衣服上的花纹, 首饰上的细纹了,就是眼角的皱纹,都条条分明。甚至,脸颊上多出来一根头发丝,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先是乾清宫出现了这种玻璃,然后九阿哥就上门拜访来了——对别人来说,打听这玻璃烧制的事儿是要费些功夫的,但对这些皇子阿哥来说,并不是。 一个多月前胤禛从内务府要了几个烧制玻璃的工匠,后来胤禛在庄子上住了几天,再后来胤禛又去内务府了,随后内务府给乾清宫换玻璃,这来来回回的倒腾,谁能想不到现下这种玻璃的出现,是和胤禛相关的呢? 九阿哥上门就为一件事儿,打听秘方,看这玻璃是如何烧制出来的。 “是增添了什么用料,还是更改了烧制环境?”九阿哥绕过客套这一环节,直奔主题。胤禛皱眉:“你既然知道这东西是从内务府出来的,就很不应该再来问我了。” “内务府出来的又如何?内务府还能独占秘方了不成?”九阿哥笑嘻嘻的,伸手给胤禛比划:“老四……” 胤禛皱眉,脸色也沉下来,九阿哥深吸一口气:“行行行,我错了,四哥,这总行了吧?你要是将秘方告诉我,我给你这个数。” 胤禛冷笑一声:“我若是不给你又如何?” “不给我你也不是做生意的人啊,这东西放在你手里就是浪费了。”九阿哥说到,兄弟里面,谁家没个庄子铺子呢?别人家的铺子都是自家做生意了,胤禛手里的铺子,都是租出去的。 哦,女眷的不算。到了女眷手里的,就和府里没关系了。 就好像耿文华那两个铺子,收入多少,哪怕是亏钱呢,也得她自己想法子,和府里无关了。 九阿哥是个聪慧之人,他聪明才智其实不亚于任何一个兄弟,当年众兄弟一起学英吉利话,也只老□□的最快。为什么呢?因为学了可以和西洋人做生意。 就跟耿文华一样,他的才智,是开在别的方面。 他喜欢,他感兴趣,他就愿意学,并且能学的很好。 胤禛是断然不能将玻璃的秘方给了九阿哥的,九阿哥能看出这东西利润巨大,胤禛和康熙岂能看不出来?秘方留在内务府,那盈利就是康熙的,甚至能分一部分到国库。可若是给了九阿哥,那赚的钱是谁的? 康熙倒是能拿到孝敬,可那点儿孝敬,和全部利益相比,哪个更大? 九阿哥从胤禛这里一无所获,走的时候也是气哼哼。胤禛沉思片刻,却是写了折子,第二天进宫的时候特意去了乾清宫求见,康熙今儿心情好。 人嘛,光线好,屋子里开朗,大部分心情都会好转的,康熙也不例外。 拿了胤禛的折子翻看片刻,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觉得老九合适?” “是,这东西,第一批肯定是要给宗室,以及文武百官的。可一个月顶多烧出来那么点儿,先给谁,后给谁呢?”这总得有个顺序,谁来制定这个顺序? 康熙没这个闲工夫,那内务府制定的,宗室能认吗?百官能认吗?所以,必得有个身份贵重,做事儿圆滑,性子不怕得罪人——就是有些混不吝的人来办这事儿。 说起来身份贵重,宗室里面还有比皇子阿哥身份更贵重的吗?说起来做事儿圆滑,九阿哥做多了生意的,能不知道该如何转圜这些关系吗? 至于混不吝,连康熙对老九都无奈,那老九说先给谁,剩下的谁会闲着没事儿去找老九闹腾? 思来想去,老九都是这个事儿最合适的选择。 康熙顿了顿,摆手:“让人叫老九进宫,这玻璃的事儿,你府上那个耿氏也算是立功了,回头你问问她可有什么想要的。”康熙是大方人,要是男人立功,给官职给爵位,还需要衡量。但女眷嘛,大不了给金银珠宝。 胤禛就笑道:“儿臣已经问过了,汗阿玛放心,她要的那点儿银钱,儿子还是给得起的。” “银钱?只要了银钱?”康熙挑眉问道,胤禛点头:“是,她喜欢自己弄点儿乱七八糟的,这银子也不知道是要买什么去。” 买什么呢?买粮种。 胤禛去年帮她买了一个庄子,这庄子呢,她原本是要种红薯的,头茬麦子收了,七八月就可以种红薯了。但那会儿呢,肚子大了,再加上也没提前育苗,她就暂且将这事儿给压下来了。 今年却是不能再耽误了,于是要提前收购一些可以发种苗的红薯。另外呢,什么乱七八糟的种子她都要。玉米,辣椒,葵花籽,番茄,番茄和葵花籽现在肯定不合适种植。但玉米还是很合适的,她喜欢吃嫩玉米,尤其是喜欢那种老笨嫩玉米,就是小时候回老家吃的那种,而非是后来占据了整个市场的水果玉米牛奶玉米之类的。 这些种子呢,现下清朝都是有的,但可能是因着没推广,所以种植的人还是很少的。 康熙在水稻方面是很看重的,今年春天的时候也曾下令推广两季稻——往年京城附近都是种植一季水稻,后来他派了工部的人在云南等地取种,全国推广两季水稻。甚至,还打算研究一下三季水稻,朝廷看重水稻,那百姓也就更愿意种植这些。 所以越发显得玉米这些没推广的,少的可怜了。 耿文华想的也不是推广,她倒是有做功德的心,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先顾着自己那张嘴的。她让人大量购买这些种子,只为了她自己的口福——想想酸辣粉,想想爆米花,想想五香瓜子,想想糖拌西红柿。 她的庄子三百亩,她都已经给规划好了要每一样要种多少了。 等着庄头来回报小麦的产粮的时候,她就说起来这红薯的种植了:“你们以往都是怎么种的?” 就是红薯放着等发芽,然后用刀子挖下来栽培。 这可不行,这不算正经育苗。 耿文华是没种过地的,但是她有小花园,她也尝试过种植。怎么说呢,新手种植都是先买种子,然后发现自己的种子发芽率不高,这才开始转买种苗。 买种苗呢,就要研究买什么样的,研究着研究着,就刷了不少种植视频,关注了不少种植播主。 所以关于育苗,她当真是有不少了解的。听着庄头说育种方式,她顿了顿就说道:“我有一个建议,修筑一个育苗的池子,将红薯整个埋进去,等着发芽,这样一根红薯上发出来的苗,要比切块的更繁密些,育出来的种苗也会更多……” 庄头就有些迟疑:“挖掉去栽种,种苗一时半会儿还有的活,但若是拔掉……指不定活不成。 ” 耿文华也不和他分辨,只笑道:“试试吧,就弄一个小小的池子,也用不了多少红薯,若是能成,说明这法子可行,日后用这法子,就可以节省更多的红薯,一年年累计下来,也是个不小的树木了。就是不成,现下年景好,也不差这点儿红薯。” 明末清初,这段时间是自然灾害比较多的,到现在,已经是快趋向于平稳了。虽说也还有,但至少比初期好很多了。 耿文华是主子,庄头顿了顿,也就应了下来。 “玉米也该播种了,间苗你们也该多留意些。”玉米是没有育苗的,直接播种,为防止有些种子不发芽,一次性就需要丢两三个种子,所以有时候就一起长两三个苗。 这种的就不行,玉米是很需要生长空间的一种作物,但凡拥挤些,哪一个都长不好,就需得间苗,间苗的意思就是拔掉多余的,只留下粗壮的,单个的。 胤禛从外面回来,在门口听半天,等庄头告辞,这才问了耿文华:“你对种地,倒像是很有经验?” 女眷,顶多就是喜欢种个花花草草,有些别说是种地了,种菜都搞不清楚。可耿文华这说的,倒是很有经验。 “我自来聪明伶俐,学什么都一学就会。种地嘛,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自己看看书,再找人问一问,道理是一通百通的。就好像种花一样,你看,这花掐了上面的尖,是不是周围就开始发侧枝了?可若是不掐了上面的顶呢,它就会一个劲儿的往上长是不是?种庄稼肯定 也是一样的道理啊。 ” 耿文华抓一把棋子洒在棋盘里:“地方就这么大,植物要生长所需要的肥料也是有限的,那如何才能控制它往咱们想要的地方长呢?” 咱们要叶子,那就控制枝条。咱们要根茎,那就控制上面枝叶。咱们要穗子,那就控制下面茎秆。反正,总得压着一样,让另外一样长才行。 话糙理不糙,胤禛笑道:“能悟出来这个道理,也确实是你学的好了。” 他将耿文华扣在桌子上的书本反过来看了看,《齐民要术》,也确实是自己在学这些东西了。 他又将书本扣回去:“现下天气也热起来了,我想着往庄子上住几天,你可要跟着去?” 耿文华眼睛顿时就亮了:“庄子上?哪个庄子?我想去。” 要去肯定是要去府里的庄子上来,距离京城骑马也就一个时辰,近便的很。那拉氏是不去的,那拉府上送了信来,说二格格前段时间生病,李氏急得不行,她自己也不好上那拉府上去,就只好求着那拉氏。 那拉氏呢,好人做到底,生怕李氏这边又有什么主意,干脆就留在府里,万一李氏要出门什么的,也省得到时候找不到人打招呼。 钮祜禄氏也要去,带着四阿哥一起,年氏不去,若是去园子里住,她倒是喜欢的。庄子嘛,也就那回事儿,不如府里方便清静。 于是,胤禛就只带了耿文华和钮祜禄氏了。 耿文华又带了五阿哥和小格格,小格格现在半岁多了,开始学着自己坐起来了,小屋子就有些关不住了。主要是也有个五阿哥做榜样嘛,五阿哥整天一吃完饭就出门玩儿了,小格格眼睁睁的瞧着自家哥哥一出门就没影,她能心里不着急不好奇不盼着出门吗? 她倒是不会说,但是她会指,伸手指着门口让奶娘去。奶娘不去还不行,她会叫,还会哭闹。 所以干脆将她也带到庄子上,那地方大,够她转悠的。 这庄子还和之前的庄子不同,之前去的是京城外的,附近有山脉。现在这个呢,是靠着一条河的,这条河和护城河又是联通着的。当然,距离有点儿远,也不是说你这边顺着游泳就能进护城河的。 护城河那防卫,可森严的很。 靠着河边就凉快,尤其是到了半下午时候,胤禛若是没什么公务办,就拿了钓鱼竿在河边钓鱼。 钮祜禄氏就愿意让四阿哥在不远处描红读书,相比之下,五阿哥兄妹俩,那简直就是……太逍遥自在了。 耿文华领着五阿哥弄钓虾篓,小格格不会说话,就拍手表达自己的兴奋和激动。 胤禛就忍不住沉气沉气再沉气,他这儿钓鱼呢,那母子三个叽叽呱呱的,实在是吵闹的很,本来这小河里就没多少大鱼,还被他们给惊走了。 但是再转头一看吧,也舍不得生气。 耿文华笑的春花儿一样,五阿哥那脸上都是灿烂,小格格那笑声一起来,另人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笑意。看着就觉得,好像天气都没那么热了。 他干脆招招手叫五阿哥:“弘昼,过来。” 五阿哥忙凑过去,他命人去拿了小钓鱼竿过来:“坐下来,钓鱼需得有耐心,也需得安静。” 因着耿文华一直是带着五阿哥玩儿,所以五阿哥的性子是有些坐不住的,没过片刻那屁股上就像是长了钉子,左右扭转,来回转身。 胤禛没着急开口,而是等他熬不住了,站起来了,这才抬手往下压了他肩膀:“坐着。” 弘昼就转头喊:“额娘。” 耿文华笑眯眯的;“哎呀,咱们五阿哥在钓鱼啊?那是不是能钓一条大鱼啊?真要钓上来一条大鱼,那我和妹妹晚上岂不是能吃到五阿哥亲手钓的鱼了?那可太好了,我得亲自去摘菜才行,这才能配得上咱们五阿哥亲自钓的鱼。” 说完不给弘昼反应时间,抱着小格格就赶紧走。 开玩笑,人亲爹教导孩子呢,又不是后爹,她在这里拦着是做什么?慈母多败儿吗? 人嘛,贵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儿,也知道自己的短缺在哪儿。她比别人有见识,有胆量,但做人做事这方面,还得是胤禛。 人家胤禛能做帝王,给她这样的机会,她做得了帝王吗? 再说了,男人和女人,对孩子的教导侧重面本身就很不同,她既然不能代替男人,那为什么要将胤禛往外推呢?亲爹哎,还能将孩子给教坏了吗? 弘昼还沉浸在钓大鱼的忽悠中呢,等着耿文华不见身影了,这才开始有些着急了,转头又看胤禛:“阿玛。” “不想让额娘吃上大鱼啊?”胤禛问道,弘昼摇头,那肯定不是,他在外面采摘了鲜花回去额娘都高兴呢,要是能有一条大鱼,那额娘肯定更高兴了。 可就是,更想去玩儿啊。 “阿玛给你讲故事?”胤禛问道,真让他无所事事的在这里坐一下午也是为难孩子,所以,得给孩子找点儿事情做。 胤禛讲的故事,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 “前朝有一个叫张居正的……”胤禛开口,讲了几句,一转头,四阿哥也磨蹭过来,就干脆招呼苏培盛再添加一张椅子。 钮祜禄氏很快就追上了耿文华:“我打发四阿哥也去钓鱼了,难得出来一趟,他总羡慕五阿哥在那边玩儿,我就想着,干脆也让他松散松散。” 耿文华笑道:“也挺好的,我和小格格打算去摘些菜,你要一起去吗?” 钮祜禄氏点头:“一起去,正好我打算采摘些凤仙花,晚上一起涂指甲?” 凤仙花花汁用白矾搅拌,可以用来涂指甲。 庄子里的菜地都是佃户种的,地头边上有人撒了凤仙花种子,这东西好活,现在开了一大片,有红色的白色的粉色的,看起来绚烂的很。 钮祜禄氏蹲在一边摘花,专门挑选大红色的,觉得这种颜色的花朵更上色。其实是一样的,白色的和粉色的,也很上色。 耿文华拎着小篮子,带着小格格摘菜,番茄这东西长得快,前段时间洒下来的种子,这会儿都已经冒出来苗了,大约再过一个月就能吃了。 到时候挖两颗栽种在花盆里,带回王府去。 她抓着小格格的手去摸黄瓜,黄瓜带刺儿,扎的小格格哇哇叫,叫完了又哈哈笑,又主动将小爪子塞到耿文华手里,示意耿文华带她去摸小黄瓜。 钮祜禄氏在一边看着就羡慕:“还是你运气好,这生了个小格格,就是不一样,咱们这样的人,其实多生几个是好的,要不然在后院,总觉得无事可做。” 除了照顾孩子,也没别的什么要紧事儿了。 怎么说呢,养孩子这事儿挺上瘾的,将小孩儿从半臂长,养到到跟前跟后喊你额娘,这种成就感是让人很着迷的。尤其是后院这些女人,又有奶娘又有丫鬟的,养孩子对她们来说,轻松愉快。 那一个长大,再养另一个,一个接一个,这样生活才显得轻松愉快。 “若是觉得无事可做,就找些事情做。”耿文华笑眯眯的,拉着小格格又去摸菜叶子上的青虫,大大的,肥肥的,软软的,钮祜禄氏看着就头晕:“哎呀,你快别让小格格摸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说找个事儿做呢,你有什么建议不成?” “我能有什么建议?我做事儿也没章法,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耿文华才不给出主意,做坏了算谁的?要做什么,得自己去想主意,自己去做,别人还建议你别生孩子呢,你听吗? 钮祜禄氏也听不见耿文华心里腹诽,压低了声音:“要不然,我和你合伙儿做点儿小生意?” 第96章 第 96 章 你送过去了吗? 她这话一说出来, 耿文华都吓一跳:“怎么就有这样的想法了?” 钮祜禄氏叹口气:“你看你,现在铺子也有,庄子也有,手里不说有多少钱吧, 至少这日子是宽裕的很, 就是娘家有个什么事儿, 你这也是小意思, 摊开手就能给。” 耿文华笑道:“你这话说的, 不知道的倒要以为你在府里受了多大委屈, 吃不好 穿不好呢。” “倒也不是, 咱们福晋, 素来是周全人, 府里如何也不会短缺了吃喝用度。”那拉氏要名声要脸面, 这种事儿但凡做了,就会有痕迹, 她是聪明人, 如何肯在这方面给人把柄?再者说了,花用的又不是她自己的银子是不是? 她现下儿子也没了,也不操心日后给这府里的继承人留下多少家产的事儿, 那她何必做那抠抠搜搜, 和人结仇的事儿?府里有规矩, 吃喝用度, 该多少就是多少。那拉氏手也松散,有什么好东西了, 也从不吝啬,多数时候是大家分一分,你有我有大家有, 你好我好大家好。 所以,钮祜禄氏是万万不能说在府里受了亏待的事儿的。 “我就是觉得吧,手里有些银子,做事儿不慌。你看,四阿哥是个男孩儿,将来长大了,必然要出门交际的,再者,又要娶媳妇儿,又要做事儿。”钮祜禄氏掰着手指算:“我那一个月月例才几两银子,不说别的了,买几本书都难。” 书本这东西可贵得很,就耿文华这段时间看的齐民要术,要八两银子一本。 再有小阿哥写字画画,总得要点儿好些的笔墨纸砚吧,要不怎么说读书难呢?三阿哥弘时现在是在宫里读书,宫里那地方呢,更不比外面,用的东西不说是最好的,但也不能是最坏的对不对? 那将来四阿哥也得去宫里读书,到时候让他用什么呢? 当然,耿文华可能觉得她有些想太多,阿哥上学用的东西,必然是府里给准备的,到时候阿哥自己的份例就够用了,也犯不着你在这里着急。可钮祜禄氏觉得,自己还是得着急一下,明面上用的,府里确实是能给。可还是那句话,男人家,出门在外,若是一点儿交际也没有,岂不是连个人脉都没有? 钮祜禄氏将自己说的楚楚可怜的,耿文华思虑半天,还是摇头,又赶紧安抚脸色有些不太好的钮祜禄氏:“并非是我不愿意和你合伙儿,你自己想一想,咱们府里现下总共就三个阿哥,咱们两个若是合伙儿做生意,将李姐姐放在哪儿呢?她心里能舒坦了?她指不定得以为咱们两个联手了呢。” “再者,福晋心里也得觉得咱们两个不安分,我觉得,犯不着为这个事儿,让福晋和李姐姐对咱们起了警惕心。”耿文华解释道,她还是庶福晋的时候,若是和钮祜禄氏合作,那怕是不会有人说什么的,毕竟人家李氏有地位,弘时又是名义上的长子。 可现在耿文华做了侧福晋,她若是再和钮祜禄氏合伙儿做生意,两个人搅合在一起,对李氏来说,估计就有些威胁了。 “还有,亲兄弟明算账,咱们两个现在好好的,若是因着钱财上的事情有了纷争,岂不是可惜?所以我思来想去,觉得这生意怕是不能做。当然,咱们姐妹,你若是坚持,那你只管开口,要多少银子,我自己凑不出来,我也能给你想法子去。” 耿文华笑着说到,反正是十分讲义气的,就看钮祜禄氏你自己如何选了。 钮祜禄氏脸色有些微微发沉,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虽说是问心无愧,但就怕别人多想。既如此……那也就算了。” 耿文华笑眯眯的:“姐姐想做生意,我倒是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一听?” 钮祜禄氏心里微微一动,脸色就和缓了些:“你说。” “咱们这样的身份,做生意呢,也不好总出门去,所以最好是做点儿省心的生意。什么省心呢?天下生意,不外乎衣食住行。穿衣呢,你需得多出门看看,总得知道人家穿什么,你才能卖什么。但这吃的,但凡你做的好,那就没有不上门的。” 钮祜禄氏眼睛就亮了:“也是,但凡这手艺过得去,哪怕是赚不了大钱,也是小富即安。可这吃食生意,总得要有个厨子,我去哪儿找个厨子呢?” “这我可不知道了,我若是知道,我早早就将那厨子给收为己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好吃的性子的。”耿文华笑着摇头,做吃食生意嘛,最要紧的就是这一个厨子了。 钮祜禄氏找她询问,她要是能找得到,何必给钮祜禄氏呢? 这话说的很是合情合理,钮祜禄氏也就不再问了。钮祜禄虽然出身不算高,但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再者,钮祜禄家,那可是世家大族,哪怕是她家和阿灵阿家关系并不是亲密,但也并非是一点儿关系扯不上的。 他们家要想找厨子,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瞧着天色不早,耿文华就让奶娘来拎着菜篮子,她自己则是抱着小格格打算回了,顺便还找钮祜禄氏要了些凤仙花。 凤仙花除了染指甲,还能用来给小孩子包脚底心,民间说是有祛风活血之功效,对幼儿尤其见效。耿文华就觉得,只要没坏处,那试试也是无妨的。 于是吃了晚饭,她就带着五阿哥在那儿弄凤仙花,放一点儿白矾,用蒜臼来捣,再用麻叶给裹在手指上,手指头小,用一张麻叶就足够,但脚底心大,得三张麻叶。 弄好了之后,还需的用布缠着,免得晚上这麻叶破了,凤仙花汁流的哪儿都是。 五阿哥手指头上倒是没有,和小格格一样包了脚底心,走路都要抬着脚走:“额娘,热热的。” “夏天肯定热。”耿文华笑着说道,招手:“来躺在这里,我教你认识星星。” “那边是牛郎星……”她能认出来的,都是史书上有的,可不是后世那些。五阿哥听的认真,但毕竟年幼嘛,旁边小格格又呼呼睡大觉,于是没多久,五阿哥也开始觉得眼皮有些发沉。 沉的他都撑不起来了,于是慢慢的,也就跟着睡着了。 虽说是点了艾草,但蚊虫也并不少。耿文华招呼了奶娘将两个孩子给抱回到屋子里,自己也换了衣服上床睡觉。 到第二天,还没醒来就觉得手掌上痒痒的,被一个热乎乎的小爪子给抓着翻腾呢。她也没起,就顺势翻个身,冲着外面,睁开眼看那小爪子的主人:“弘昼今儿起的早啊。” “我看看额娘的指甲。”五阿哥笑嘻嘻的说道,将脚丫子费劲儿的放在耿文华面前:“红色的。” 脚底板已经上色了,颜色还挺重,是那种比较浓烈的红。 她对自己的指甲也瞬间起了好奇心,赶紧翻身起来,将麻叶给拆开,凤仙花染指甲呢,就有一点儿不好,汁液是流动的,总会将手指尖的肉也染上颜色。 耿文华几乎是半个手指头都是红色的,举起来一双手,就像是……变异的爪子。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又伸手捏了捏手指尖:“也是红色的。” 将手指头放在五阿哥鼻子下面,五阿哥顿时皱眉:“味道不好闻。” 白矾加上凤仙花的味道,确实是不太好闻的。耿文华问道:“你妹妹起床了没有?” 小格格早已经起床了,吃过奶正在屋子里玩儿呢,地上放了凉席,小格格到底是女孩子,不像是小阿哥当年一样,直接穿着肚兜放在那里随便爬。小格格是一身衣服齐整的很,她躺在那里又在伸手抓自己的脚丫子往嘴里送。 耿文华逗她玩了一会儿就起身,她是有正事儿的。 麦子收了 ,玉米播种了,红薯正在育苗,她打算去地里转一圈,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还没想起来的种植知识。 小阿哥非得要跟着,那跟着就跟着吧,不见识见识种地的苦,日后怎么才能体谅百姓呢? 到地里转一圈,发现有种黄豆的,她就有点儿想念毛豆了。不过可惜,现在还不到收获的季节,别说毛豆了,连豆花都没有呢。 “这个是黄豆,等七八月,会长豆子,那会儿叫毛豆,可以水煮。再到十月,就成了黄豆了,黄豆可以做豆腐。”她对旁边五阿哥说 道,五阿哥啊一声:“肉末豆腐好吃。” 耿文华笑道:“等你长大了,还有一个麻婆豆腐能吃,也好吃。” “那边是什么?”五阿哥又追问,耿文华领着他凑过去看:“芝麻。” 芝麻都是种在田埂上的,既可以节省田地,又不会浪费田埂。这东西种植起来比较省心,但收获的时候是有些麻烦的,没熟的时候产量少,又不饱满,但熟了又容易炸开,种子落地。 庄子很大,母子两个走走停停,到快晌午时候,胤禛才从外面回来。他今儿需得进宫,一早就走了,现在大概是事儿办完了,又回来了。 瞧见这母子两个,胤禛就顿住脚步:“还不回去?” “正要回,外面这么热,王爷要不然就别来回跑了?”耿文华关心到:“还是回王府去吧。” 他不在庄子上,自家倒是能更自在些。 胤禛摇摇头:“暂且不用回京了,有人在这边发现了棕熊的痕迹,上报到了顺天府,正巧我在这边,汗阿玛让我查探一番。” 若真是有,需得将棕熊抓住,免得它祸害百姓牲畜,糟蹋庄稼。 耿文华就有些奇怪:“这地方还有棕熊?” 她一直以为,这种大型的野物,都是在比较偏僻的地方,比如说,深山里啊,深林里啊。这地方,虽说是庄子,但住的有佃户人家,再加上附近都是庄子,人口也不少,算是比较有人气的地方了,这都能有棕熊啊? “自然是有的。”胤禛点了点头,又说道:“一经发现,会立马上报朝廷的。若是顺天府能抓到,那也是一笔收入。” 棕熊啊,光是一张熊皮,大概就能卖出去三五百两银子了。两个熊掌,八百两到手了,还有那一身肉,京城里贵人多,肯定是少不了猎奇想尝一尝的,这加起来,就是一千多两银子了。 哪怕京城是个富贵地,可对于顺天府这种衙门来说,一千两银子,那也是了不得的收入了。 所以百姓一旦上报,顺天府是必然要查的。到时候衙门所有衙役出动,那棕熊就是再厉害,双手还难敌四拳呢是不是? 现下胤禛在这边住着,顺天府那边往宫里送了折子了,康熙就顺手将这事儿塞给了胤禛——亲儿子,遇上这种占便宜的事儿,能推给别人吗?那银子顺天府能拿,胤禛不能拿吗? 于是,胤禛这次回来,还特意带了许多侍卫。 反正又不是打猎,所以也无所谓什么胜之不武之类的东西了,就所有人一起上,打死完事儿。 这事儿是宜早不宜迟,生怕晚两天就会有百姓遭殃,所以吃过午饭,胤禛就带着侍卫到外面去了。耿文华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但担心也没法子,她也不能追在后面跟着去是不是?那不成了累赘吗? 于是就只能守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等着。 钮祜禄氏那边不知情,还挺高兴的送来了西瓜:“今儿一早我出去转悠,看见种着得有,就特意要了两个。” “是人家自己种的?”耿文华问道,但随即就笑道:“肯定不是庄子上的,要不然一早就送过来的。” 钮祜禄氏一翻白眼:“行了,知道你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小气人,该给的肯定给,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肯定是够的,不过也不会多多少,西瓜这东西,本身就贵。 耿文华让人去拿了刀子来切开,粉色的瓤子,看着像是有点儿起沙,这种的最好吃了,又甜又有沙。丫鬟切成小块儿小块儿的,用牙签扎着就能吃。 五阿哥吃的开心,小格格看着也眼馋,尖叫着往这边凑,想要吃一口。耿文华就拿勺子挖了一点点儿塞她嘴里,她现下也半岁了,在添辅食,五阿哥当年吃的那些米粉啊,磨牙棒啊,现在厨房已经很有经验了,都准备得有。 小格格吃着挺不错,蛋黄也每天都有,现在偶尔吃点儿水果也是没问题的。 这一口下去,小格格眼睛都眯起来了,吃的高兴了,又蹦又叫的。 钮祜禄氏和耿文华说话:“王爷今儿出门了?” “估摸是,听着动静挺大,带了侍卫。”耿文华说道,半真半假的:“也不知道是忙什么去了,我还想着,他总要回京的话,倒不如回府呢。” “回府哪里有现在这么自在。”早上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一日三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小孩子想上哪儿玩儿就上哪儿玩。 “虽说没这么自在了,但府里日子多舒坦。”耿文华笑着说到,又问道:“四阿哥呢?” “在描红呢,现下每日里是要六张描红,上午两张,下午三张,晚上一张。”钮祜禄氏很是自得:“王爷昨儿还夸他字儿描的不错。” 又看五阿哥:“五阿哥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启蒙呢?” 耿文华看她一眼,没说话。钮祜禄氏本来还打算劝说几句呢,忽然想到之前耿文华毫不留情怼她那事儿了,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咽回去了,算了,人家亲娘都不着急,她跟着着急什么呢? 正说着话,她干脆起身:“我怕四阿哥自己不认真,总想着玩儿,我先回去看他描红了。” 耿文华点头:“行,那等下午找你们玩儿去。” 大中午可不去,热得慌。 她将五阿哥给叫过来:“咱们还去看庄稼吗?” 五阿哥不想去了,热,再说了,都中午了,不吃饭吗? 他眼巴巴的看耿文华:“想吃凉拌鸡肉,还有凉拌猪头肉。” 耿文华一拍手:“再加上一碗凉拌面。” 娘儿俩意见达成一致,旁边嬷嬷就赶紧去厨房了。 等到了半下午,刚睡醒,那种意识朦朦胧胧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吆喝的欢呼声,她顿时反应过来,大概是胤禛他们猎了棕熊回来了,赶紧抬手揉一把脸,带了五阿哥起身。 走到门口又顿住,外面都是侍卫,她倒是不好继续往外走了,只好叫人去打探:“看是不是王爷回来了,中午有没有吃饭,让厨房赶紧准备饭菜,对了,再问问有多少侍卫……若是都没吃,让厨房简单弄点儿什么吃的。” 小太监一溜烟儿的去问,不多时,胤禛就回来了,竟是穿着软盔甲的,不过,倒是干干净净。 耿文华猜测,大概是胤禛没上前?她也没问这个,只问别的:“那棕熊有多大?在哪儿找到的?” 胤禛先坐下来端着茶杯抿一口,这才说道:“倒不是很远,骑马两个时辰就找到了。一人多高,那熊皮,你要吗?若是要,回头让人处理一下。” 两个时辰就挺远了,从京城王府出来到庄子上,也不过是两个时辰,甚至不到两个时辰。 至于熊皮,耿文华想了想还是不要了:“冬天的皮子也不少了,再弄一个也用不上,白白放着再给放坏了。倒是那熊掌……” 说起来吃的,她眼睛都亮了。 胤禛就忍不住笑:“且放心,给你留着呢,不过这东西不可贪多,浅尝即可。” 那肯定的,吃多了也不消化。 她没跟着去看那棕熊的尸体,怎么说呢,血呼啦啦的,看了怕晚上 做噩梦。 这事儿之后,胤禛就决定回京去了。他并没有说让耿文华她们缓着回去,那就是一起回的意思,耿文华也不好提出自己再多住一段时间,于是,就只能是收拾包袱了。 七月流火,到京城的时候,天气其实是已经没那么热了。 这边进了王府,胤禛就去了石榴院。耿文华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安置,进了门,知春就赶紧过来了:“福晋之前又送了丫鬟过来,还问小格格身边要不要早些安排人手照看……” 以前是庶福晋的份例,现在是侧福晋了,侧福晋身边呢,是能有嬷嬷的。 她之前去庄子上的时候并未带着知春,现下就点头:“让知夏叫到屋子里来伺候,剩下的你看着安排就是。至于小格格身边,暂时不着急,等 她会走路了再说。府里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二格格怕是不太好了。”知春犹豫了一下说道,耿文华就有些不解:“之前不是说已经大好了吗?” 而且,之前也只说二格格是贪凉,着凉了,也并不是什么大病,怎么现在就不好了? “王爷估计还不知道这消息。”若是知道,必然是要早些回京的。 “昨天的事情,奴婢听到李侧福晋那边的人说,求了福晋赏赐药材。”知春压低声音说道,那拉氏家肯定是有好药材的,那拉家要是愿意掏钱买,也能买到很不错的。但求到了福晋跟前,那才说明,二格格是真的不太好了,因为她所需要的药材,连那拉家都拿不出来了。来求福晋,是因着福晋是皇子福晋,她手里该是有更好的东西的。 “福晋昨儿下午就派人往那拉家去了,大包小包的,带了许多东西,该是有赏赐药材的。”知春继续说道。 耿文华沉默了片刻:“这段时间约束着咱们院子里的人,二格格……毕竟是咱们王爷的长女。明天去给福晋请安,也别露出什么来。” 二格格也是在那拉氏跟前长大的。 知春忙应了下来,又说了些府里的小事儿。比如说,年氏这顿时间一直在抄写佛经,像是在为家里人祈福,也不知道是不是年家有谁身体不舒服之类的。 耿文华并不是很放在心里,年家就算是完蛋,也是在雍正朝呢,现在还早。 她更关心另一件事儿:“是不是快到福晋生辰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准备贺礼了?我之前让你送到庄子上的东西,你送过去了吗?” 第97章 第 97 章 咱们之间,就不要说谢了…… 她让知春送到庄子上的是一些玻璃摆件图纸, 胤禛虽说是将会烧制玻璃的工匠师傅又还给内务府了,但他自己怎么可能会不留一手?胤禛的,耿文华自然也是能用一用的。 玻璃摆件这东西,她打算给自己烧制一批, 摆放在屋子里晶莹剔透的, 也好看。 这东西在她眼里确实是不值钱也不稀罕, 但偏偏自打她穿越到现在, 还没见过呢, 物以稀为贵, 现在就开始变得值钱稀罕起来。再者说了, 她还打算赶上吃热豆腐呢, 福晋生辰送一个, 三阿哥生辰送一个, 四阿哥生辰送一个,五阿哥生辰送一个……不知道能节省多少钱呢。 知春笑道:“已经送过去了, 那边庄子上的人说, 需得十天之后再去拿东西。” 耿文华就点点头:“十天也好,正巧赶得上。”福晋的生辰是在八月里,三阿哥的生辰……倒是远了, 但是四阿哥的生辰是在九月里, 五阿哥的生辰是在十一月, 都是后半年。 两个人说着话, 耿文华就先去看她的工作室,她出门这段时间, 府里有人监工,现在已经是重新给装修好了。窗户上面是大大透明玻璃,不管是开窗还是关窗, 屋子里的光线都是十分明亮。 她要的柜子也都已经摆放好了,按照她的吩咐,一边摆放的是书本,笔墨纸砚这一些。另一边呢,则是摆放的各种小工具,有螺丝刀,有起子,有小锤子,有小镊子,小钳子等等。 当然,大一号的也是有的。她定制的零件是分两种的,大号的和小号的,那工具肯定也得是配套的才行。 窗户下面的桌子上摆放了大大小小的放大镜,都是新玻璃磨制的,外面套了银质的把手,这个把手可以套在桌子上面的一个小柱子上,这个柱子呢,也是活动的,在桌子上开了一个轨道,这东西可以顺着轨道活动,也就更方便耿文华调整了,前后左右上下,她想调整到什么角度就调整到什么角度。 耿文华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小朋友,也恰好,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好天气,阳光明媚的。于是,请安之后就直接进工作间,将已经送来的零件拿出来摆弄。 今儿弄个齿轮组合,明天弄个旋转发条。 正玩儿的开心,那拉家那边就忽然来报丧了,二格格没了。 这事儿很突然,来报丧的人一进门,也不过是片刻,李氏那院子里就爆发出痛苦的哭嚎,连那拉氏都掉了眼泪:“怎么回事儿?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之前都只说是二格格着凉了,请了大夫,也请了太医,来来回回的。虽说之前也说不太好了,但求了药之后,也连着几天,说有了起色的啊。 这有了起色,人都有了希望了,结果冷不丁的,人没了? 李氏哭的身体都瘫软了,站都站不起来。那拉氏一边抹眼泪,一边和胤禛商量:“我带李氏去看看……好歹也是亲娘,人走了,这做亲娘的,总得亲眼见一见。” 那拉氏心里也是有顾虑的,二格格死了,她确实是很伤心难过,毕竟二格格也是在她跟前长大的。但她也担忧因着这事儿,李氏心里对那拉家有了迁怒怨憎。 所以,得让李氏亲自去看看,人到底是怎么没的,和那拉家有没有干系,都要弄清楚。 李氏心里对那拉家没有怨憎,也才能保证王爷心里对那拉家没有迁怒。是的,李氏后面,是王爷。李氏是亲娘,但王爷也是亲爹。 亲生的女儿死在了别人家,是个男人都要想弄清楚事情缘由。他是亲爹,不好去看尸身,那就只能是李氏去亲眼看了。 胤禛眼眶也是发红,他心里痛啊,二格格可是已经长大成人了,都已经生了孩子了做了额娘了,结果,就这么忽然没了!这世上最痛的事儿,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他又素来疼爱二格格,三阿哥是阿哥,男孩子需得摔摔打打才能成才,但女孩子,只要疼着爱着就好了,她堂堂爱新觉罗家子孙,还用担心日子不好过吗?所以二格格,那真是在府里千娇万宠的长大的。胤禛对二格格也并无太高要求,所以就只管疼着,宠着,现下这人没了,简直就像是将他心里切掉了一块儿肉。 连放在大腿上的手都有些发抖:“太医呢?给二格格看诊的太医去了哪儿?脉案如何,用药如何,病情不是好转了吗?” 太医这会儿刚从那拉家出来,又被请到雍亲王府。 “二格格之前确实是着凉,本来开了方子,已经有好转迹象。但二格格又夜里贪凉,多用了冰凉之物。”天气热,二格格又是主子,她非得吃,谁能拦得住? 太医是看病的,太医又不是去守着不让吃东西的。 于是病情再次加重,开始上吐下泻。这也是之前不太好的那次了,人都虚脱了,瞧着确实是很不好。那拉氏送的药材也是对症的,太医也给用上了。 “可二格格还是没了。”胤禛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面钻出来的,太医也战战兢兢的:“药方,药材,都是没问题的,二格格之所以……是因着其他病症。” 心脏上的毛病,就是心衰。 心衰这个东西,谁也控制不了,说犯病就犯病,人很快就没了,太医被请过去,急匆匆的,连药方都没顾上开。 李氏跟着那拉氏去了那拉家,因着天热,屋子里还摆放着许多冰盆。李氏到了床铺跟前,看清楚了二格格的样子,顿时眼前发黑,整个人就往地上滑落。 那拉氏赶紧伸手扶了一把:“李妹妹?” 李氏伸手捂住胸口,好一会儿,眼泪才顺着脸庞落下了:“我可怜的儿啊。” 心里实在是堵的难受,就好像被放在油锅里煎炸,疼的死去活来:“我的儿,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你扔下额娘,额娘疼死了啊,额娘疼啊。” 她抬手使劲在胸口拍,那口气 顺不下去,堵的她脸色都有些发青。 那拉氏那眼泪也跟着往下掉,她却是得强撑着,又问嬷嬷:“孩子呢?” 二格格之前生了个男孩儿的,那会儿李氏还十分高兴,觉得二格格这辈子是有靠了。可怜那孩子,还不到一岁。 嬷嬷忙上前回话,说是孩子暂且被放在了老太太那边,老太太也就是觉罗氏,那拉氏的额娘。老人家上了年纪,聪明睿智,知道这孩子是半点儿不能出意外的,二格格一生病,她就将孩子给抱到自己身边去了。 不管李氏如何痛,不管胤禛心里怎么难受,二格格的死,确实是没有什么阴谋诡计的,真就是心脏上的问题。于是,这丧事,该安排也需得安排起来。 府里因着这事儿,连着好几天没人敢大声喧哗,连走路都是蹑手蹑脚的。 五阿哥也被耿文华约束在自己身边,不能去儿童乐园玩,就只呆在工作室里跟着耿文华认识小工具。 她会拿放大镜给五阿哥玩儿,教他看东西,找蚂蚁,喂蚂蚁。 有时候会告诉他那些零件都是什么,怎么用的。五阿哥若是好奇,就允许他拿着玩一会儿,反正都是铁质的,就五阿哥那点儿小力气,也玩儿不坏。五阿哥若是不感兴趣,那就算了。 她那绘本,现在也开始转变重点了。以前是偏好与那种教导认知的,就比如说,花花草草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用之类的,动物都有什么种类,长什么样子,海洋里有什么。 现在呢,则是开始偏向于物理小实验。 她自己能记住的不算多,但想起来一个是一个,反正这绘本是赔本生意,她不赚钱,既然不赚钱,她就更随心所欲了。 二格格的丧事办完之后,李氏就病了一场。怎么说呢,郁结于心,她自己心里难受想不开,这事儿谁也没办法开解,所以这病就好不了,拖了很长时间。 一直拖到了八月里,福晋过生日。 因着之前有二格格的丧事,所以这生日,福晋一开始也就说不办了,她心里也难受,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但耿文华这边该送礼还得送礼,她还帮五阿哥和小格格准备了。 她自己给福晋准备的玻璃摆件,一盆牡丹花。五阿哥给准备的就比较稀罕了,一个硕大的盒子装着的,捧到玉兰院,连丫鬟都不许碰,他自己抱到那拉氏跟前,奶声奶气的塞到那拉氏怀里:“给嫡额娘的礼物。” 那拉氏伸手摸一摸五阿哥脑袋:“是什么啊?” “嫡额娘自己看看。”五阿哥笑眯眯的靠在那拉氏腿上,李氏病还没好,今儿就没过来,只弘时来了,弘时之前请过安,这会儿正在椅子上坐着,也忍不住凑过来看。 那拉氏打开盒子,等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就忍不住啊了一声:“这个,这个是……怀表?” 实在是不能怪她用这样的音调,盒子里面的东西,说是怀表吧,实在是大,大的两只手才能捧的住,也没挂链,就一个圆形的东西放在里面。 说不是吧……也不对,那就是怀表,有指针,有时辰,就是没盖子,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五阿哥大言不惭:“我自己做的,嫡额娘喜欢吗?” 他所谓的自己做,就是帮忙拿一下东西,偶尔动一下那个齿轮。 先不管别的,小孩子问了,那那拉氏就得先顾着小孩子这边,忙忙点头:“喜欢,这么好看的东西,我可太喜欢了,五阿哥一番心意,嫡额娘知道了,多谢你。” 五阿哥又拽小格格:“妹妹也准备了礼物。” 小格格笑嘻嘻的,口水都流出来了。五阿哥十分熟练,拽着小格格脖子下面的手帕往她嘴巴上沾一沾,还不能太用力,免得搓的小格格下巴疼。 “妹妹,你的东西呢?”五阿哥问道,小格格已经能听得懂一些话了,转头去看奶娘,奶娘赶紧将东西送上来,是一幅画,用小格格的小爪子沾上颜料画出来的。 多好看说不上,就是够童真,有童趣。 那拉氏笑眯眯的让人收起来:“回头装裱了珍藏着,日后等小格格长大了拿出来看,必然是十分有意思的。” 三阿哥坐在凳子上冲五阿哥招手,五阿哥看看三阿哥,又看看软塌那边,四阿哥正坐在软榻上玩鲁班锁呢,他果断选择了四阿哥那边,不搭理三阿哥,转头往软塌那边冲过去。 丫鬟帮着脱掉鞋子,他就跟四阿哥凑在一起了:“我也玩儿。” 四阿哥随手将另一个鲁班锁递给他,哥儿俩就凑在一起玩耍。 耿文华赶紧笑道:“五阿哥和四阿哥年龄相当,两个人都玩儿这个鲁班锁。倒是三阿哥大了些,怕是不爱玩这些了吧?” 三阿哥忙笑道:“耿额娘,我现下确实是不太喜欢玩这些了,五弟送给嫡额娘的这个怀表,真的是五弟自己做的吗?” “你听他胡说呢,他连里面的东西都不一定能认得全。”耿文华笑眯眯的说到:“你若是好奇,回头你到玉兰院那边去看看,我那里有些器材,你可以试一试。” 至于零件,既然她已经做出来了怀表,胤禛难道还能少了她的零件? 这东西她拿出来了,代表的意思可就不一样了,她自己手功能做,那就说明这东西,可以大批量的做了。 怀表啊,从来只能在西洋那边买的,现在大清自己有人能做了,这独家生意,能换多少银子,敢想吗? 当然,赚钱的事儿和耿文华无关,但也不能说是有点儿关系也没有,但凡胤禛有点儿良心底线,就少不了耿文华的利益。 扯远了,这东西如何赚钱,胤禛那边还不知道呢,也就暂且……没计划。但三阿哥好奇的话,还是能去玩一玩的。 “你若是想给你额娘做一个,给自己做一个,也可以亲自动手。不过,你也看见了,做出来的或许是有些粗糙的,比不得西洋来的精致。”耿文华笑着说到。 西洋怀表,那做的可太精美了。可五阿哥刚拿出来的那个,就只有一个大表盘子,随身带着肯定是不方便的,摆放在那里的话,又没有座钟显眼好看。 所以,这个东西,中不溜。 但看时间的话,是不耽误的。 “需得每天调整,一天大概能有一炷香的时间差。”耿文华又想到这个,忙忙和那拉氏交代,免得她不调整,日后时差越来越大。 没办法,没有更精细的工具,她能做出来的就是这样的东西了,粗糙了点儿。 三阿哥很是高兴:“真的吗?我能到玉兰院去看看?” 耿文华点头:“这有什么不能的,你想去自然能去。” 不过,也需得提前说,三阿哥毕竟已经年满十岁,胤禛当年十三娶妻,康熙当年十二成亲……虽说没圆房,但成亲是事实。所以,三阿哥这岁数,确实是不好不打招呼就在后院乱窜的。 钮祜禄氏倒是十分感叹:“没想到倒是真让你捣鼓出来了。” 年氏也很是吃惊:“你是怎么做出来的?以前也是没人想过仿造一个,但后来就发现里面的东西十分精密复杂,一旦拆开,就再也没办法复原……” 耿文华就忍不住干笑了一下,她拆了那拉氏送给五阿哥的那个怀表,至今也没复原呢,不是没空,就是单纯的……复原不了了,有些零件忽然多出来了。怀表倒是还能走,就是吧,走的不准确了。 所以,还是她组装的不太对,她打算回去之后再研究研究的。等将那个怀表研究透了,指不定她就能做出组装出不会出现时差的怀表了。 嗯,下一步计划是做手表,男人嘛,带一个怀表很不搭,倒是手腕上带个手表,更好看些。 她随口应付年氏:“人家的更好些,没有什么时差,我这个就差远了,到底是不一样的。” 年氏还想说点儿什么,那拉氏就摆手:“时候也不早,你们也都回去吧,耿氏暂且留步,我还有个事儿要和你商量一下。” 年氏也就只好无奈起身了,那拉氏的生辰不打算 大办,那到现在也就算是结束了。 那拉氏要说的是这玻璃摆件的事儿:“我瞧着倒是好看的很,可还能再烧制些别的?若不然,我和王爷商量一番,咱们府里也开个铺子,专门做这样的摆件来卖。” 耿文华眨眨眼,忙摆手:“这事儿福晋不用来问我,当日里王爷曾经问过我,我说了这玻璃的烧制是王爷的东西,我就再也不会过问,那庄子上得空给我烧些摆件出来,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多的我不要。” 所以做生意这事儿,也别来找她。 怎么说呢,她要是不知道这东西归属内务府了,那她肯定是愿意靠这东西做生意大赚一笔的。但现在,这东西是内务府主管的了,九阿哥还在为给谁家安装不给谁家安装烦恼呢,她这边要是大批量的卖玻璃摆件,那不摆明了说自家这边也能生辰玻璃吗? 要是有人仗势上门……这个可能性比较小,因为胤禛顶在前面呢,堂堂雍亲王,谁敢来他家仗势欺人? 但耿文华还是不愿意沾染这生意,她只笑道:“我做这东西,原本就是为这怀表做的,说起来,我当时还拆了福晋送给五阿哥的怀表呢,现下想起来还心中有愧……” 那拉氏摆摆手:“心里不用惦记了,当时王爷就和我说过了,你若是拆了能装,那就是你的本事,你若是拆开了装不了,只凭借你的才能,难不成还赚不来一个买怀表的钱吗?王爷说过,以你的心性,定不会让我吃亏。” 顿了顿,那拉氏又说道:“再者,本就是送给五阿哥的,你见过谁送出去的东西被拆掉了,还要心疼的?给了五阿哥,就是五阿哥的东西,你是五阿哥的亲额娘,你别说是拆开来了,你就是摔了砸了,也无所谓的。” 她伸手摸了摸那玻璃摆件:“我知道你心里有顾虑,但这事儿,我是诚心诚意想和你合作的,我出钱,王爷出人,你出图纸,咱们合伙,你觉得如何?” 不等耿文华说什么,她就摆摆手:“你也不用担心府外的那些事儿,王爷和我自有打算,你只管出图纸就行了。” 她发现,就像是胤禛说的,耿文华是有些偏才在身上的。 你看,这玻璃烧制出来,外面的人花了大价钱在买了去做什么呢?往窗户上安装,做成屏风,做成灯笼,做成盒子。可谁想到,还能做摆件呢? 那除了摆件,是不是还能做别的? 九阿哥现在是管着这差事的,但是摆件这东西,和窗户无关,也不是非买不可,那就和内务府扯不上关系对不对?就算是胤禛不做这声音,又有谁不知道这玻璃原本的方子,是从胤禛手里出来的呢? 那拉氏伸手:“给你三成利。” 耿文华原本很坚决要推辞的心思,忽然就动摇了。 那拉氏笑道:“我知道你这性子,素来只爱吃吃喝喝,银子多少,你是不放在心里的。但是,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你也该为五阿哥和小格格想一想,这孩子长大了,成亲的聘礼,嫁人的嫁妆,你做亲娘的,难道真愿意孩子被别人比下去?” 绝对不行,她的孩子,就得要最好的。 再者说了,她还发誓要赚一份儿大大的家产,等五阿哥和小格格长大了,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这一生,兄妹两个都不会为钱财操心呢。 “那……多谢福晋赏赐。”耿文华迅速起身,端端正正的给那拉氏行礼,那拉氏伸手拉着她起来:“谢什么,该是我谢谢你才是,做生意呢,想要赚大钱,就需得有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若非是你这不一样的东西,这生意可做不起来。所以,咱们之间,就不要说谢了。” 耿文华颇为羞涩:“若非是福晋,我就是再有想法,又有什么用呢?” 第98章 第 98 章 愁死人了。 论起来画图纸, 耿文华就没输过谁,她也是学过设计的,想当年,还曾想过自己创业, 不过后来听多了富二代创业负债累累的事儿之后, 就胆怯了。这一胆怯, 就成了家里蹲的一员了。等好不容易振奋起精神, 一眨眼, 又变成了丑猴子的亲娘。 掰着手指算一算, 距离她穿越, 都已经快三年了。 三年啊, 人生能有几个三年呢? 她一边将画好的图纸放在盒子里, 一边和知春交代:“一会儿给福晋那边送过去。” 知春小小的脑袋操不完的心:“福晋只说给小主分利润, 那也没个契约书什么的,小主指不定连账本也看不着, 那到时候给多少, 咱们也不能知道啊。” 耿文华都忍不住笑:“你可真是……福晋之前说的你是半句没听见,福晋不说了吗?这铺子,也有王爷的一份儿。既如此, 福晋能哄骗我, 还能哄骗王爷不成?” 她若是不哄骗胤禛, 那自己找胤禛问, 不也是一句话的事儿吗?若是真有什么亏待的事儿,福晋的脸面往哪儿放?所以, 为了几两银子,就将自己在王爷跟前的体面脸面放在地上,自己亲自踩, 那该是脑子多想不开才会干的事儿啊。 所以,但凡胤禛好好的,福晋就永远不可能是亏待了耿文华。 知春顿时脸红:“也是奴婢小心眼了……” “好了,我知道你也是一心护着我,不过日后万不可如此揣度福晋,你只有真心的尊重福晋,敬佩福晋,才能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耿文华笑着说道,然后又将抽屉打开,从里面拿出来几张银票:“现在咱们手里也算有钱了,你去厨房置办些菜,让院子里的人都跟着吃些好的。还有多的,就赏赐上去,每个人赏赐一个月的月例。” 虽然也不是什么节日,但她做出来了怀表,得了胤禛赏赐,这也是喜事儿,很值得庆贺的。 正说着话,胤禛就过来了:“那怀表,你总共做出来几个?” “就那一个。”耿文华笑眯眯的,真以为那东西是好做的?她可没少费功夫的。 胤禛沉吟了片刻:“我回头给你送来两个人,你再做一个怀表,也教导一下他们。” 耿文华眨眨眼:“什么人?” “内务府的工匠,都是匠作司的,一个姓郑,早些年家里是做木匠的。一个姓王,对格物十分了解擅长。”胤禛说道,耿文华就有些为难:“妾身到底是个女眷……若是王爷不在,就算是妾身清白持身,怕也要被人非议。” 胤禛点头:“我知道,我也会在。” 他亲自守着,看谁还会说什么闲话? “那后院这地方也不合适。”耿文华一拍手:“王爷,我有个主意。” 胤禛看她,耿文华笑眯眯的:“反正教一个也是教,一群也是教,弘时阿哥今儿还和我说,对这东西有几分好奇呢,不如王爷多问问,看谁有这个想法,咱们一起教,也不要在后院了,咱们去园子里?” 胤禛顿了顿才问道:“你知道若是这组装的法子传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吗?” “人人都会做怀表?”耿文华眨眨眼,问道,但又摆摆手:“王爷,你当初和众兄弟们是一样上课读书,那为什么你们兄弟所擅长的都不同呢?” 她掰着手指算:“三阿哥文章做得好,算数方面却差强人意。五阿哥……也就能将汉话说流利,做文章就是勉强他了是不是?八阿哥当年还被皇上专门赏赐了个先生教导练字,九阿哥算数方面无人能及,英吉利话又说的最好,十阿哥同样是诵读一百二十遍,为什么现在还背不下四书五经?” 同样一本书,你看我看大家看,你能看出来书里面有个一,他能看出来里面有个二,然后还有个三四五六七,人人看都不同,她同样教导组装怀表,胤禛就能肯定十个人,就有十个必定会学会吗? 再者,就算是学会了,能保证他们就一定能组装的出来吗? 就算是能组装的出来,能保证他们就一定能量产吗? 怀表这东西的做法,上辈子在网上也是一搜一大堆的,人人都知道手工的东西贵重,那为什么手工机械表,到头来能卖出去的也就还是那几家呢? “再者,咱们作出了这样的东西,外面难道就没人有好奇之心吗?但凡好奇,必然窥视,与其等着他们派人来打探 ,到时候扰的王爷烦不胜烦,倒不如摊开来,谁想看就来看,学会了是你的,学不会也无妨。” 耿文华笑着说到,顿了顿,又叹气:“再者,王爷也并未想用这怀表谋利是不是?这做生意的事儿,素来是九阿哥的事儿,既如此,那谁来做这买卖,王爷又何必操心呢?” 胤禛若是要做皇帝,那商贾之事是万万不能碰的。哪怕是他的门人,他的妻子做生意,他本人,都万万不能碰触这些。 就比如八爷党,其实论起来出身,九阿哥要远比八阿哥贵重。那九阿哥为什么处处以八阿哥马首是瞻呢?是,八阿哥确实是八面玲珑,为人温和,本身也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也有能力手段。但九阿哥就蠢笨了吗? 不,九阿哥也是有心机手段的,也是有兄弟帮扶的,他之所以要站在八阿哥身后,就是因为他自己已经无缘皇位了,他知道自己没希望,这才只能来支持别人的。 九阿哥为什么会没有希望? 当年年少,然后,自己出面做了生意。这事儿闹的大,皇上当年是亲口斥责过九阿哥与民争利的,别小看这四个字,这四个字一说出来,九阿哥做皇帝的就会就完全断了。 与民争利,这是上位者最为忌讳的事儿。 朝中尚且有规定,朝中官员不得亲自掺和商贾之事,那皇子做了这种事儿,岂能被容忍? 怀表这事儿也是如此,谁都知道这其中利润大,胤禛也知道。但胤禛也没想着自己拿着东西来做生意,他是带来了内务府的工匠,若是内务府学会了这东西,那将来这生意,就归属内务府了。 可现在的内务府,又不是雍正的内务府。现在的内务府,是康熙的内务府,康熙有多少个儿子呢?二十多个,将来会有一百多个孙子。 所以要是分摊开来,就相当于是胤禛将这利润,一下子摊开了。 耿文华就觉得很没必要了,你摊开了,人家也不一定会感激你啊。甚至人家会觉得你老四指不定藏着什么奸诈心思呢,这样赚钱的生意,你说不要就不要,谁信呢? 既如此的话,又何必遮遮掩掩呢?那干脆拿出来,大家各凭本事来学,谁学会了谁去做。赚了钱,就不信你们不记着你们的本事是哪儿来的。 到时候哪怕只记胤禛一分好呢,那十个人,也就有十分好了是不是? 至于玻璃这声音,那倒是无所谓的。因为玻璃现下并非是独家生意,内务府已经有了这生意,九阿哥私底下做不做的,也没人知道。而福晋之前也说了,她们只做有钱人生意,只做玻璃摆件。 那这生意,就算是有妨碍,也只是小事儿,算不得大事儿。 当然,怕是这生意也做不长久。那拉氏没有上帝视角,她不知道,耿文华也不会脑子进水去提醒人家一声,你以后是要做皇后的,商贾之事儿不能做。 所以,要做的话,也就这几年功夫了。 耿文华抱着胤禛胳膊晃一晃,撒娇:“我就是胡言乱语几句,王爷若是觉得我说有那么一点点儿道理,那就当我讨王爷高兴了。若是觉得我说的没道理,那就当没听见?反正我听王爷的,王爷如何安排,我就如何做。” 嗯,要是能趁机将物理搞起来……科技发展是第一生产力,也是第一防御力。 怎么说呢,要是不看短视频不听科普,她也不能知道世界上第一台空调是慈禧时候就有的。科学这个东西,一定得重视,要是有机会,她得将空调先自己享受上。 这样一想,她忽然就又想到了用水瓶自制冷风的视频了。 她连忙就拽住了胤禛胳膊:“我记得园子里有一个亭子,夏日里十分凉快?” 胤禛皱了皱眉:“现下已经是八月了,用不着那么凉快了,再着凉了……” “不是,我就是想问问,那亭子里的风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会如此凉快。”耿文华赶紧打断胤禛的话,胤禛沉思片刻才说道:“从水面上来,那亭子不远处是一个池塘,池塘另一边放了风车,拉动风车,就会有风从水面上吹过去。 ” 耿文华恍然大悟,水是有凉的,带来的风自然也是凉爽的。有温差,也更容易让风流动起来。 圆明园那边有一个院子,也就是平时胤禛常住的地方,院子里是有一个墙壁,墙壁上是弄了许多孔洞的,那个,估计就和这个水瓶的原理是一样的了。 看,科学处处在。 她干脆就换了话题:“眼看五阿哥快三岁了,也该启蒙了,这启蒙的事儿,王爷可有什么安排?” “启蒙不就是描红认字吗?你难不成还想专门请个先生?”胤禛挑眉问道,府里的孩子启蒙,都是做额娘的自己安排的,三阿哥启蒙是李氏自己来的,偶尔二格格也会帮忙。四阿哥那启蒙,也是钮祜禄氏安排的。 总不能轮到五阿哥了,自己就出面来操持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描红识字,我当然能带着他来,但是我想让他也练一练本事。”耿文华笑着说到,就算是幼儿园,那也是德智体全面发展啊。 人家幼儿园,可不光是去描红识字的,人家有各种班儿,书法班,绘画班,舞蹈班,篮球板……你想学什么有什么。 这不都是从三岁开始教导的吗? 耿文华也没打算让弘昼输在起跑线上。 她笑的有些讪讪的:“这古琴诗词画,妾身也没这个本事啊。” 但若是为这个专门请先生,也好像不太有这个必要。胤禛皱眉想了片刻:“我若是得空,我来指点他。我若是不得空,那不管是福晋还是谁,你也可以问一问。” 耿文华拿出来一张表:“王爷看看,这是我给五阿哥做的计划,您要是想教导五阿哥,这上面,您挑选一门功课?” 就是上课时间表,每日里什么时候户外活动,什么时候描红,什么时候阅读书籍,什么时候学算术,什么时候画画,一天安排了四个时辰,早上请安之后先去花园里玩儿,若是遇上天气不好,那就在屋子里玩儿。 半个时辰之后呢,就是描红,描红和识字,还有算术,是穿插着来的,三样总共占了一个时辰。然后就是玩耍吃午饭睡午觉了,到下午才是画画弹琴骑射这一些。 骑射也不是真的骑马,就是给他做个小弓箭,自己拿着玩儿。 胤禛看完之后,都有些一言难尽:“之前钮祜禄氏催着你给五阿哥启蒙,你推说要让他自己玩儿,轻轻松松的,现在……” 他伸手点了点,那可真不是轻轻松松。人家四阿哥是学的早,但目前为止,快一年了,每天还是描红,识字,抽空听听钮祜禄氏读书,真就是读一遍完事儿,钮祜禄氏不可能给他讲解的。 一来呢,是妇人之言,怕耽误了四阿哥。一来呢,她自己水平有限。 他还以为耿文华是那种比较娇宠纵容孩子的人,结果耿文华就是在这儿等五阿哥三岁呢,你看看,这时间给安排的,那叫一个紧凑。 耿文华可不认这个事儿:“每五天还能休息两天呢,这样如何算辛苦呢?等他六岁了,正式开始上学了,那才叫学习辛苦。” 全年无休了都。 胤禛这些皇子阿哥,就都是生活在这种全年无休的压力里。 当然,胤禛能做得到的,五阿哥也必得做得到。 入乡随俗嘛,耿文华别的不知道,这点儿至少还是十分明白的。否则,人家四阿哥整天学习,弘昼整天玩儿,那就算是天降大馅饼,也轮不到五阿哥吃啊。 所以,该狠心的时候就要狠心。 胤禛哼笑了一声,对耿文华这种辩解,不太认同。但他到底是没多说什么,只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你若是能放心,这骑射,还有这画画,你让人将小阿哥送到前面去。” 前院住着有府里的门客幕僚,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擅长的,到时候不管谁指点一下,都可以。 “王爷要不要问问钮祜禄姐姐,看四阿哥是不是要如此安排。”耿文华十分周全,她还知道这事儿自己不能问,得胤禛去问。胤禛是做亲爹的,胤禛去问那就只有对孩子好的。若是耿文华去问,一来显得 多管闲事儿,二来显得她能安排胤禛,太出头,反正就是不合适。 胤禛挑眉:“这会儿想起来四阿哥了?” “两个人可千万要安排开来,不然四阿哥识字多,我们五阿哥还不识字呢,放在一起,显得我们五阿哥很笨一样。” 耿文华可不在意胤禛的嘲讽,只顾说自己的:“四阿哥学画画的时候我们五阿哥就去学骑射,五阿哥学画画的时候四阿哥就去学下棋。” 胤禛摆摆手:“爷自会安排,你放心就是了。” 耿文华伸手,胤禛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还有三个月呢。”耿文华提醒:“五阿哥还有三个月才满三岁,但是四阿哥,下个月可就三岁了,王爷若是要安排,需得在四阿哥三岁之前。” 胤禛顿时无语,伸手拽了一下她头发:“你放心,定不会将你显在人前的。” 这小心谨慎,事事周全的样子可真是……怎么就那么熟悉呢? 他又问道:“你已经是侧福晋了,先安排五阿哥也并不算大事儿。” “侧福晋?”耿文华怔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我现在都是侧福晋了啊。”不说都没想起来,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还是原本的庶福晋呢。 “有什么事情能显现我这个侧福晋的威风呢?”耿文华摸着下巴问道,胤禛愕然了一下,忍不住笑:“你穿上礼服,到外面大街上转一圈?” 到时候许多人给你请安行礼,这算不算展示你的威风了? 耿文华赶紧摆手:“可不敢,皇上出行尚且免了百姓行礼呢,我算什么呢?再者,太张扬了些。算了,还是不显现了吧,我怕到时候人一多,我再胆怯了起来。” 这话是糊弄胤禛的,人再多的场面她都见过,京城里才多少人呢?还能有人拿着手枪埋伏在人群中给她来一下子吗?既然不能,那有什么好怕的? 腻歪在一起时间长了,她就觉得有些热,赶紧起身,推着胤禛去看她最近折腾的新东西,说是她新折腾的,倒不如说是她折腾厨房做的。 胤禛倒是认识:“冰皮月饼?”这东西苏州那边有,胤禛是去过那边的。康熙四十多年的时候去江南,胤禛随行在内。 不过京城这边倒是少有,不是不会做,而是,不合口味。 京城这地方更喜欢重口的,冰皮月饼有些过于甜腻,所以在京城这边是很少见这种东西的。 耿文华也就是吃个稀罕热闹,这不是眼看要过节了吗?就跟粽子一样,这东西有个季节性,到了过节的时候大家都吃,但过了这个节,基本上就没人吃了。 耿文华笑眯眯的:“是啊,王爷尝一尝,我略做了些调整,里面放了咸蛋黄。若是王爷喜欢吃甜口的,也有放了豆沙的,这边是放了蜜枣的。” 万物皆可包,想起来放什么就放什么,很是不拘一格。 胤禛吃了两个,不管耿文华的主意如何,厨房的手艺总归还是很不错的。 等五阿哥从外面玩回来,也该吃晚饭了。吃过晚饭,该睡觉睡觉,胤禛是第二天天不亮就起身的。耿文华实在是起不来,干脆就没动弹,反正自己送不送的,他都是要上朝的。 等人一走,蜡烛熄灭,她就又陷入到梦乡中了。 快中午的时候,那拉氏那边就让人叫了她过去。她这到了石榴院,就发现,并非胤禛和那拉氏在,胤禛还带了四个人,一个是九阿哥,一个是十七阿哥,剩下两个是晚辈,一个是十三阿哥家的弘昌,一个是十四阿哥家的,这两个都是庶出的长子。 因着里面有兄弟,所以在耿文华这个侧福晋的院子里面见面是很不合适的。只能是那拉氏出面,耿文华到正院这边来。 胤禛言简意赅,直奔主题:“回头收拾行李,明天到园子里去住几天,这段时间,就他们四个,再加上一个弘时,跟着你学一下那组装怀表的本事,若是学得会,算他们的本事,若是学不会……也和你很不相干,你只管教你的就是了。” 顿了顿,补充:“之前我和你提的,郑大人和王大人,也随着一起学,不过,内务府会多派几个人过来,总共不超过八个,到时候你看着安排就是了。” 耿文华眨眨眼,她看着安排?她安排什么哦,不说别人,就一个九阿哥,她到时候敢训斥吗? 但这事儿……是她自己要求来的,她只要咬牙应下,还得笑眯眯的:“是,到时候我必然认真负责,但凡我会的,我就绝不藏私。” 见过面了,打过招呼了,耿文华就赶紧跟着那拉氏往屏风那边去了——要吃午饭,男人们是要在正堂的,她和那拉氏就只能去偏房。 说起来去园子里的事儿,耿文华就发愁小格格:“带她去吧,整日里要出门玩儿,我实在是照看不了,不带着吧,又有一个五阿哥呢,兄妹俩放在一起,愁死人了,妾身就想求求福晋,要不然,将小格格给您送过来?” 至于小阿哥,既然知道人家那拉氏不愿意抱养,她就自己带着吧。而且,小格格呢,那是正可爱的年纪,人见人爱,给人家那拉氏送来,还能让人家高兴高兴。五阿哥……已经算不得可爱了。 第99章 第 99 章 也不过是个馋嘴的鬼。…… 耿文华正拿着各种零件拼装, 那边知春就提醒了:“主子 ,时间到了,咱们是不是该去书房了?” 前天来的园子里,昨天胤禛让人收拾了一个院子出来, 正堂这边没动, 将东厢房做成书房, 安装了玻璃窗户, 摆放了桌子, 几乎是原样将耿文华的工作台给搬过来了。 这收拾好了, 自然也就该开始上课了。 耿文华伸手将弘昼给拎起来:“你得听话, 不然到时候可要将你给赶出来了。” 知春诧异:“主子, 要将小阿哥也带去?” 耿文华点点头:“带着吧, 反正也都不是外人。他若是闹腾起来, 再将奶娘给带走,若是不闹腾, 那就让他在旁边玩儿着。” 小阿哥笑嘻嘻的扒着耿文华的胳膊不放开, 意思很明白了,要跟着去。既如此,那就去吧。 将人带到书房门口, 耿文华就将他给放在地上:“长大了, 要自己走了, 知道吗?” 小阿哥很有样子的点点头, 跟着耿文华进门。 耿文华冲九阿哥和十七阿哥点点头,她虽说是侧福晋, 但因着胤禛年长,所以也不用给这些阿哥行礼。倒是这些阿哥,需得喊她一声嫂子, 再行个礼的。 十七老实,规规矩矩的弯腰,九阿哥就是随手一抱拳完事儿了。 剩下的小辈儿,自然是要跟着十七阿哥学的。至于内务府的那几个,也都按照规矩来了。 “咱们现在就开始吧?”耿文华摆摆手,示意他们都落座,弘昼机灵,他左右看看,只和弘时熟悉,那就凑到弘时身边,靠着弘时的大腿,眨巴着眼睛盯着前面的自家额娘。 “要组装怀表呢,咱们先弄清楚这里面都有些什么零件,还有这怀表的指针是怎么走动起来的,又是如何确定这个时间的。”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将桌子上摆放着的零件拿起来:“先认识一下这些东西,这个是齿轮……” 九阿哥就挑眉接道:“齿轮有什么不认识的呢?” “九阿哥,请耐心些。这些齿轮有大有小,为了让你们认识的更清楚,所以我根据这些齿轮的直径,定了序号。像是这种的,齿轮的直径为10mm,接下来我会用M10号来称呼。这个是M12……” 耿文华将桌子上大大小小的 齿轮拿起来一一展示,光是齿轮就有十几种,大的大,小的小。这一圈介绍下来,九阿哥也老实了,因为耿文华说的很有道理,若是没有一个序号,等会儿用起来,他根本就不知道该用哪一个。 今天是头一天上课,耿文华也没有讲太多,介绍完各种零件,就是说了一下这个怀表走动的原理,应该用什么来带动,然后,半天功夫就过去了。 她自己是不知道要下课了,讲到兴头上,还打算带大家到外面去观察日晷,是胤禛来了,站在外面,然后五阿哥一声欢呼,她才回过神来的。 五阿哥是个小孩子,能坐这么长时间,已经是很为难他了。这会儿也顾不上自家额娘了 ,喊了一声阿玛,就直接扑倒了胤禛跟前。胤禛一弯腰一伸手,将他接住,拎起来抱在怀里。 “该用午饭了。”他对九阿哥等人点点头,温和的叫耿文华:“不是一天两天能说明白的,也不要着急与一时。再者,你讲了,他们也需要时间来记住。今儿就到这儿了,剩下的明天再说。” 耿文华笑着点点头,收拾桌子上的零件,顺口就喊道:“好了,那就下课,同学们再见。” 摆摆手,绕过屋子里的桌子,就直奔胤禛,仰头看他:“午饭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胤禛问道,也不理会其他人,转身就带着耿文华往外走去。 看着这两个人走了,九阿哥的脊背才松散下来,绷了一上午了,这会儿只觉得肩颈都有些酸痛了,他抬手捶了两下,看弘时:“你阿玛对你这个耿额娘,很不一样啊,以往我还以为他铁石心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温柔体贴呢,啧啧,你看看今儿,还特意来叫人家吃饭。” 弘时抿抿唇,笑道:“九叔,耿额娘辛苦半天,阿玛也该关怀一下的。” 他又不傻,这样直白的挑拨离间能听不出来?耿额娘,和自家额娘是不一样的。自家额娘胜在老实本分,阿玛和嫡额娘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但是耿额娘……和后院任何一个人都不同。 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就好像,站在那儿,耿额娘比所有人都站的要挺拔,她身上,也好像有一种,用不完的活力,不是今儿做点儿什么,就是明天做点儿什么,永远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既然不一样,那就不能放在一起比较。 若是自家额娘也有这种讲课的机会,那想必阿玛也会亲自来问一声吃不吃午饭的。 所以九叔的这点儿挑拨,当真是……太浅薄了。弘时很是不屑的皱皱鼻子:“再者,想必阿玛也很关心耿额娘讲到什么程度了,早些讲完了,咱们都学会了,耿额娘自然就不用抛头露面了。” 到底是女人,抛头露面还是有点儿,不太妥当的。女人嘛,要么和嫡额娘一样,端庄贤惠能持家。要么和自家额娘一样,温柔本分能生养。 耿额娘看着和人不同,但这份儿不同,弘时是有些不太欣赏得来的。 若是换个男人有这份儿能力,他觉得,自家阿玛该千金聘请,那赚钱的本事该是不比九叔小的。 弘时心里所想,耿文华肯定是不知道的。她就算是知道,大约也是不以为意,因为弘时的想法,肯定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所以,越是衬得胤禛有些不同了——胤禛是最知道耿文华的本事的,可他却没有因为耿文华是女性,所以就将她的所有功劳成果,分给别人,而是很坦率的对康熙表明,就是府里的庶福晋捣鼓出来的。 她这会儿正笑眯眯的给五阿哥弄鱼肉呢:“多吃鱼肉会变聪明。” 五阿哥眨眨眼,有点儿不太信,又侧头看胤禛,胤禛笑道:“你额娘说的是对的,多吃鱼肉有好处。” 五阿哥赶紧低头将碗里的鱼肉塞到嘴里,其实厨子的手艺好,做的这鱼肉,半点儿腥味都没有,但小孩子嘛,可能到某个年龄,就特别挑食。 弘昼就是如此,从今年年初开始,就有些不太愿意吃肉,什么猪肉牛肉鱼肉鸡肉,都不吃,只吃菜。 他不爱吃也不行啊,小孩子营养不均衡就容易不长个子,也容易积食。所以,耿文华得哄着他吃,猪肉不爱吃那就做成甜口的红烧肉,放些冰糖,甜滋滋的,那味道就很不一样了。 鸡肉不爱吃,那就做炸鸡排。 反正哄着偏着,弘昼倒是也没少吃这些东西。 胤禛吃饭的时候并不爱说话,五阿哥倒是喜欢说,小孩子正是学规矩的时候,一张嘴,饭菜都容易喷出来。奶娘不得不在一边时刻提醒:“食不言,寝不语。” 再看耿文华和胤禛都认真吃饭不言语,五阿哥也只好闭嘴了。 吃过饭,耿文华一手拉着五阿哥,一手拉着胤禛:“到院子里消消食儿,不然容易积食。王爷等会儿可还要去书房?这怀表若是组装,必得有零件,这些零件,王爷打算让谁来做?” “之前那两个工匠,我已经让人给安排到内务府了。我之前给汗阿玛上了折子,想将这个差事,交给十三。”胤禛说道,并不隐瞒耿文华:“十三细心,做事儿又十分较真,这种事儿,该交给十三。” 这样零件才不会出错。 耿文华也就随口一问,反正交给谁这事儿也不可能交给她。 胤禛沉吟了片刻:“回头让耿管领求找十三,这事儿……可能还需要你定个标准。”也就是要来回传话,让别人传不太方便,但耿管领是亲爹,亲爹也就无所谓了。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赶紧摆手:“王爷不用为了我特意提拔我阿玛,这个标准,回头我订个表格标注明白了就行……” “倒也不是专门提拔你阿玛,你阿玛为人谨慎小心,这事儿确实是合适他去办的。”胤禛摆摆手,打断了耿文华的话。他并非是徇私之人,所以要用耿文华的阿玛,也并非是真的看耿文华脸面。 耿文华顿了顿,也不好一直拒绝,上面领导给你恩典呢,你一直说我不要我不要的,那领导心里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你不识抬举?会不会觉得你是嫌弃这恩典小? “那就多谢王爷了,王爷慧眼识珠,说不定我阿玛当真在这方面能有大才?若是……还请王爷开恩,放他回来照旧做个管领。”耿文华笑着说到,胤禛摆摆手,并不多言。 大约散步一刻钟,胤禛就去了前面书房。耿文华带着五阿哥回去睡午觉,五阿哥有些想妹妹,就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也不知道妹妹睡觉没有,嫡额娘会给妹妹吃蛋羹吗?” “你嫡额娘又不缺那一个鸡蛋,为什么会不给你妹妹吃蛋羹?”耿文华都好奇了,这逻辑是哪儿来的? “鸡蛋是不是很贵?”五阿哥又好奇,耿文华摇头:“不算贵,几文钱一个。” “几文钱是多少?”五阿哥更好奇,他还没见过铜板呢,就算是压岁钱,得的也是金瓜子之类的,铜板那都是在别人嘴里存在的东西。 耿文华伸手轻轻拍他后背:“一文钱可以买两个馒头,两文钱可以买一个包子,三文钱可以买一个鸡蛋……” 这样说话像是念经一样,再加上她拍的轻柔,没一会儿,五阿哥的眼皮子就开始下沉。于是,她说话的声音就越发的低了,等五阿哥一闭眼,她自己也跟着闭上眼睛。 下午不用去给九阿哥他们讲课,耿文华就干脆带了五阿哥在花园里玩儿。正是秋季好时节,秋高气爽的,花园里菊花也多,耿文华就弄了不少,打算做个菊花枕。 正忙着,又瞧见胤禛带着人往这边来,她本来打算躲一躲的,结果没躲过去,人已经抬头看见她这边了,就只好带着五阿哥过去行礼。 胤禛一招手:“既然碰上了,那就一起吧。我之前在园子里栽种了两排花生,现下已经长熟了,正打算去挖出来。”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什么时候种的花生啊?但想想人家种了也不会和她打招呼,也就不问了。跟着胤禛去地里,说是两排花生,其实不止两排,估摸是一分地。 胤禛将衣服给拎起来塞在裤腰里,伸手问旁边的太监要了锄头,他还记着耿文华跟来了呢,特意叮嘱:“你不用挖,你就跟在后面,将泥土稍微甩一甩,再将掉下来的 花生捡起来就行了。” 人家干活儿是真认真,那锄头一起一落的,竟然很有样子,一点儿没有锄坏,大都是整棵挖出来的。 耿文华一手拎着花生秧,甩一甩泥土,一手拿着小搂耙,还要将地里给刨一遍,免得有落下来的花生,可胤禛技术好,她刨出来的就没几个了。 没多久,弘时也跑过来了:“阿玛,耿额娘,我也来帮忙。” 胤禛点点头,吩咐弘时:“你手上力气没分寸,就帮你耿额娘吧。”十来岁的小孩子,力气有限,就干脆做点儿轻巧的活儿。 五阿哥也帮忙呢,耿文华这边甩一甩,有掉下来的花生,五阿哥就赶紧捡起来放在小背篓里。 忙活一下午,得了花生一背篓。 胤禛就有些皱眉:“这产粮有些不太高,寻常地里产出,一分地能有多少?” 苏培盛早就打听好了,赶紧回话:“若是良田,一亩可得四百斤花生。” 这个问题可就问到耿文华的盲区了,你要问她一亩地水稻的产粮能达到多少,她还能给个模糊的数字,因为当年袁老过世,她因为这个事情,是特意查询过杂交水稻的相关知识的。但是花生…… 她只知道怎么吃。 这会儿胤禛在问话,她已经在心里盘算了花生十八吃。 等胤禛问完了,她就凑到胤禛跟前:“这新出来的花生,水煮最好吃了,咱们让厨房水煮一些?放些盐巴和五香料,新煮出来的好吃,放一晚上也好吃。另外,弄一些明天炸花生米,还可以炒着吃,裹上糖霜,做糖霜花生吃,水煮之后晒干,再水煮,再晒干,来回三次,可以存放时间久一点儿……” 说的胤禛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一直在想这个事儿呢?”难怪刚才一路都不出声。 耿文华笑嘻嘻的:“是啊,咱们亲自挖出来的,肯定更好吃。” 胤禛顿了顿,到底是没忍住:“能有什么不同?你我手上难不成还有蜜糖?” 耿文华顿时无语,先是白一眼胤禛:“你这个人可真是……”到底是不好说胤禛坏话,干脆就一仰头,抑扬顿挫:“当然不同了,虽然咱们手上没有蜜糖,但是咱们有辛勤的汗水,劳动的愉悦,你想到吃在嘴里的花生是自己辛辛苦苦挖出来的,那感觉就不一样,这叫做劳动的果实,胜利的果实,丰收的果实。” 五阿哥累得很了,被奶娘抱着打瞌睡呢,结果就被耿文华这一连串的话给惊醒了,揉着眼睛看自家额娘,这是说什么呢? 耿文华笑着来拉胤禛的手:“你若是不喜欢吃,那我和弘昼吃?对了,还得让人往府里送些,福晋怕是也惦记着这些花生呢。” 胤禛叹气:“你以为福晋和你一样嘴馋?” “不是嘴馋不嘴馋的事儿,是这收获里面,该有福晋的一份儿的。”耿文华笑着说到:“难不成播种的时候,福晋没跟着下地吗?” 胤禛顿时皱了皱眉,福晋还真没跟着一起下地。 耿文华多机灵啊,一看胤禛脸色不同了,赶紧岔开了话题:“咱们自己种的,那是不是该给宫里送一些?” 胤禛看她一眼,这才点头:“我心里有数,今晚上你自己安歇,书房还有事儿。” 他这产粮有些低,得好好复盘一下,看是哪里做得不对。回头汗阿玛若是询问,自己也好回答,若是不询问……自己知道哪儿不对,民事上更了解,也并无坏处。 耿文华巴不得胤禛不回来呢,她回去就吩咐人去煮花生,用了盐巴和五香大料,煮好了就和弘昼一人一碗,娘儿俩就坐在院子里吃,一边吃,一边看星星看月亮。 这一天累得很了,只吃了些花生,晚饭就没胃口了,索性就这么洗洗睡吧。 到了第二天,再去给九阿哥他们讲课。这次弘昼就精明了,不跟着去了,去了也没意思,也没人陪着他玩儿,他还不能出声,不能走动,无趣死了,干脆往园子里玩儿去算了。 耿文华照旧是讲到快中午时候,今儿讲的就略深奥了些。 耿文华讲完,自己也觉得累,脑子累。下午干脆不出门,就在屋子里写写画画。 胤禛是午睡之后才过来的,见她桌子上放着许多纸张,就拿起来看,然后挑眉:“这是……” “教材,我打算编纂一本教材,以组装手表为例,嗯,讲一些格物方面的东西。”耿文华笑眯眯的,初中高中物理,她自觉得自己学的还是很不错的。 这年代也是有物理方面相关知识的,也有比较深奥的。但是怎么说呢,这年代的格物知识,门槛高。 在现代,甚至小学都能接触物理小科学实验了。但是这年头学格物的,基本上都是学完了四书五经,参加完了科举,得闲了才发展了一点儿爱好,了解格物,钻研格物的。 非得要对比一下的话,就好像现代人考公结束,工作之余,才有闲心去了解一下。 发展科学的话,这样的门槛可不行。所以耿文华就想人为的将这门槛给拉低一下,培养人才也并非是一蹴而就的。你要先埋下种子,有些是能立马发芽的,但是有些,是十年八年,甚至二十年,才能发芽的。 首先,你得先埋下种子。 她这书本,以组装怀表为例子,那首先,想赚钱的人就肯定要看一下了吧?那一看,哎呀,这书简单易懂,那是不是就有兴趣了? “王爷,这样的书能印刷吗?”耿文华得先问清楚了,胤禛沉吟了一下点头:“印刷倒是能印刷,但是……和你弄的那绘本一样,怕是不好印刷,图纸太多。” “我有钱啊。”耿文华眨眨眼,笑眯眯的出主意:“我自己掏钱让人来刻版,那绘本其实也不赚钱,我这不也是自己掏钱往里面填的吗?” 她都想过好几次要停下来这绘本了,但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绘本卖出去的竟然还不少。那就说明,看的人也不少,有人看……她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 所以,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停下来。 胤禛挑眉:“爷还会少了你这份儿钱?你若是当真想印刷,爷给你钱就是了。”那印刷铺子就是他的,印刷几本书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至于赔钱的事儿,这书卖出去,求的也并非是钱财,而是名声。 谁舍得将这样赚钱的法子,公布于众呢?他雍亲王这样做,一是大公无私,二是分利百姓,这名声是花钱买都买不到的。 胤禛笑着放下手里的纸张:“你只管写,印刷的事儿,并不用担心,我回头让人给你印刷了就是了。” 至于卖,也不是问题。消息但凡传出去,那想要的人多的是,十两银子一本都能卖出去。 到时候,也不一定就真的是赔钱了。 胤禛心里想什么,耿文华也不得而知。她将纸张都收起来:“我也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写完呢,想起来一点儿是一点儿。对了,王爷可要吃花生?昨儿晚上煮好的,又泡了一晚上,现下吃,味道应该是正好。” 胤禛顿了顿,点头:“吃,花生可还有别的吃法?” “自然有,只这水煮一样,就能分好几种,咸口的,五香的,甜口的……”耿文华掰着手指给他算,胤禛笑着点头,就算是这身体的内里是个……孤魂野鬼,也不过是个馋嘴的鬼,既如此,又有何可怕的呢? 第100章 第 100 章 盐,糖,油,哪样是便…… 胤禛那花生没来得及往宫里送, 康熙亲自来了园子里。 耿文华原本并不知情,她还在书房给九阿哥他们讲课呢,今儿是最后一节课。因着组装手表这事儿呢,说复杂也挺复杂, 零件多, 尤其是那些齿轮, 这里安装的那里安装的, 稍不注意就是一团乱。说简单呢, 也挺简单, 只要记准了, 这些东西有大有小, 编号也有了, 你按照步骤来就成了。 这最后一节课呢, 就是调整指针,她正在说着话, 就看见窗户那边多了一片阴影, 组装手表是精细活儿,对光线的变化是比较敏感的,那阴影下来, 她就忍不住侧头看了一下。 然后, 就看见了康熙。 她是见过康熙的, 跟着那拉氏进宫请安, 参加宴会,远远的是看过一眼的。没多看, 一个是距离远,一个是上下尊卑有别,她看的多了, 康熙身边的侍卫能不注意到?但凡注意到,怕是就没她什么好果子吃了。 再者,这会儿胤禛跟在康熙后面呢。 她就忍不住卡壳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先请安,就见康熙摆摆手:“你继续。” 耿文华又看胤禛,就见胤禛微微点头,于是她就继续讲课。 大概一刻钟,今儿的课程就算是讲完了。康熙已经在外面站半天了,她赶紧过去请安,九阿哥等人跟在后面。 康熙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然后到讲台前面的书桌上,看那些零件。 “汗阿玛,儿臣给您介绍一下?”九阿哥笑嘻嘻的凑过去:“也让您看看,儿臣这几天没白学?” 康熙点头:“行,那你来说一下,这是什么。” 九阿哥赶紧回答,他本人还是很聪明的,这几天学的也比较认真,所以回答的也并没有出错。康熙问过他,就又去问十七阿哥,三个孙子也没落下。 另外两位内务府来的,康熙也很是和颜悦色:“若是给你们零件,你们自己组装这样一个怀表,需得多长时间?” 王大人略沉吟了片刻,保守估计:“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一个,一天最多也就能组装五六个——虽说一天十二个时辰,但这种高强度的集中精力的工作,也并不算轻巧,能保证五六个时辰的专注,就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康熙点点头,又问了些别的问题。这才带着胤禛往外走,耿文华跟在后面悄默默拽胤禛衣袖,她不用跟着了吧? 胤禛将自己衣袖拽回去,冲她微微摆手,耿文华忙松口气,给康熙行礼:“儿媳去让人准备午饭……” 康熙笑着点头,耿文华这才后退,赶紧的溜走,虽说康熙就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但人家是皇帝,做了几十年皇帝,那身上气势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耿文华只在旁边站着都觉得压抑的很。 午饭的事儿,她还真得上心些。特意让人到厨房问了,另外再吩咐人准备些花生,水煮的,油炸的,糖炒的,分两份儿,一份儿今儿可以吃,另外一份儿用牛皮纸包裹着,等会儿胤禛可以让人直接送到宫里去。 宫里娘娘那边,可不能疏忽了。 她忙完了才想起来弘昼,忙让人到园子里去找。这一找,才发现这熊孩子,竟是缠着胤禛去了。 康熙带着胤禛是去往胤禛的地里的,听胤禛说种植的花生收成略低,父子两个就想一探究竟去,看是不是今年这天气,对花生有什么影响。亦或者,是别的方面的,再往外推,预算一下民间的花生收获能有多少,看看今年这花生油是不是会涨价。 然后父子两个路过花园,正巧,弘昼也在玩儿呢。他胆子大,怎么说呢,男孩子,只要你别拘束那么狠,平日里再多点儿运动量,基本上胆子都不会小的。 瞧见了胤禛,就颠颠的过来,伸手要胤禛抱。 康熙就笑:“这是你家的小五?”不怪康熙记不清,实在是他孙子多,胤禛府上呢,四阿哥弘历和五阿哥弘昼又是年龄相当,兄弟俩相貌也是有四分相似的。 之所以猜测是五阿哥,是因着耿文华这人,在康熙心里还是有很深的印象的。倒不是说知道耿文华长什么样子 ,而是对耿文华那一份儿才能。 一个女人,琢磨点儿新鲜吃食也就算了,还折腾出那么许多东西,这要是个男人,那可真是个能当大用的人才。 那么,耿氏在园子里,跟着在园子里的,必然也就是耿氏所出的五阿哥了。 他觉得耿文华有才能,瞧着五阿哥也就有几分喜欢:“虎头虎脑的,养的很是不错。可启蒙了?” 胤禛顿时尴尬,弘历是早早就气蒙了,这会儿汗阿玛问,指不定还能摇头晃脑背两首诗呢。弘昼……耿文华连字儿都没教过呢,他这略停顿片刻,就被弘昼给抢了先了:“汗玛法,我读书了呢。” 两三岁,小人精,最是学大人说话的年纪了。钮祜禄氏额娘和额娘总说什么启蒙读书的话,他又不傻,岂能不知道读书是个好事儿,会被人夸赞的事儿?再说了,人家也没撒谎啊,那绘本上的字儿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对不对? 他读的书算起来,没有一百本也有八十本了,都是额娘亲自编撰描绘的呢。 康熙就笑:“那你读了什么书?” 弘昼掰着手指算:“四季的变化,海洋里的财富,动物王国,植物大全,多变的天气……” 可多了呢。 康熙也是逗孩子呢,随后就问道:“海洋里的财富?那你来说说,海洋里都有什么财富?” 弘昼如数家珍,什么海水鱼,海菜,这都是小的,大的就比如说沉船的宝藏,海产的香料等等。 他说的十分流畅,康熙都忍不住挑眉了,等弘昼说完了,就又问起来动物王国。 问了小半个时辰,弘昼就有些坐不住了,扭着屁股去看胤禛,伸手摸自己肚子:“阿玛,肚子饿。” 胤禛就看康熙,康熙哈哈大笑:“肚子饿了就去吃饭,你是去找你额娘用膳,还是留在这里和你阿玛一起用?” 那肯定是找额娘了,他怕留在这里又被康熙考问。 等弘昼被奶娘抱走,康熙就问道:“弘昼学的这些,都是耿氏教导的?” 胤禛赶紧摇头:“一部分是,还有些是儿子随口说的,耿氏是个聪明人,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就会给弘昼绘画出来,再来教导弘昼。” 耿文华身上那些异常,胤禛并不敢让人知道,哪怕是亲爹也不行。因为康熙不光是他亲爹,还是皇上。他若是知道耿文华的异常,怕是只会将耿文华给处置了——没办法掌握的,不知道耿文华会给大清带来什么变化的,他闭眼都不能放心。宁肯错杀了,也绝不会将耿文华留下。 像是以前已经泄露的,胤禛都会找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 比如说,看书,机缘巧合,他自己提过。 所以康熙心里,只知道耿文华是个聪明人,有才能的人,有些旁门左道的聪明的人。 “弘昼学的挺不错。”康熙笑着说到,又问道:“这海洋里的财富,你听着觉得如何?” 胤禛就顿住了,他知道康熙的意思。最近朝堂上又有折子,请求在禁海这方面呢,朝廷需得更严厉些。七月份的时候,广东福建那边发生台风,此次伤亡不在少数。 又恰好,又有倭寇来犯……朝中的意思,就是将这些倭寇严惩,然后禁海,再不许倭寇进门。 这种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赞同禁海的人呢,觉得一旦禁海,首先是这个倭寇的问题就能得到缓和,再来就是这些传教的啊,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能避免哄骗百姓,使百姓上当。 不赞同的人就觉得,就算是禁海了,倭寇也不一定就不来了,那何必关上门呢?干脆开着门,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再就是这赚钱的事儿,这个事情尤为重要,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大清多少靠着海上的事儿赚钱的呢,你这边说禁海,说的轻松了,这些人若是转为私底下贸易,那岂不是危害更大? 不说赚钱不赚钱的事儿,就说他们背着朝廷走私,这是不是大事儿?自来走私都是朝廷不允许的。 胤禛是不太赞成禁海的,康熙问,他就说自己的看法:“这就跟民间富户一样,有了钱怕邻居来抢,就每天都锁着门不出来吗?那生意还如何做?早晚这家业是要被消耗完的。再者,不知道外面变化,又如何知道邻居是不是在霍霍磨刀呢?” 人家存心想抢你的,到时候一刀看过来,你脑袋还能保得住吗? 严惩倭寇是对的,抓了不管如何处置,都是朝廷做的好。但是,为了不让倭寇进来,就禁海,这点儿不对。 胤禛是个硬性子, 你敢来,我敢打,这才是正常的。你敢来,我不敢应对,只能关门,那说明什么?说明我心里怕,那接下来,是不是对方就更要来了? 来一次打一次,来十次打十次,将对方给打怕了,这才是正确的,驱逐倭寇的方法。 康熙倒是不知道胤禛还有这样的硬气呢,他就忍不住笑了笑:“打……是个好法子,但是打也不是你说打就能打的,一个是要有人,一个是要有东西……咱们八旗马上建立大清,这海上的事儿,实在是不精通。” 八旗骑兵闻名,若是要打,那必得有海军,海军从哪儿来呢? 若是要从汉人里面提拔征收,那就要改变现下军营中的状态,这可不是个简单事儿。 再者,要有海军,那也不能是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船上,你得有盔甲吧?你得有武器吧?最重要的是,你得有战船吧?战船不比其他,你是不是还要安装红衣大炮? 红衣大炮这东西,做是能做,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康熙发愁的是国库里没有多杀银子,早几年,甚至连平西藏的钱都拿不出来。他让胤禛做过追债的差事,胤禛当时是很出力不讨好的,最重要的是,这事儿虎头蛇尾,到中间夭折了。 并非是胤禛办事不力,而是胤禛将这个头给开好了,将最难的一部分给办了,八阿哥等人就开始伸手摘桃子了。 那会儿他为了平衡朝堂,抑制太子那边势力,也确实是将这差事,从老四手里拿过去,给了老八了。然后,这差事之后就办坏了,老八那性子,圆滑的很,为不得罪人,处处体谅……最后的结果就是这追债的事儿不了了之,倒是老九没少往里面贴补银子。 也是自此,康熙就觉得,老八这性子不行。他这圆滑,八面玲珑,大约是在脸上带着的时间太长了,竟是摘不掉了。 做人臣子,你圆滑是好的,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那更好。 但若是做帝王,只圆滑是万万不够的,你还得有铁血手段,还得石头一样的心。 选继承人这事儿,康熙也只在心里过了一下,然后就又将思绪给拉回来了,国库没钱,这海军就没办法建立,没有海军,你说开放海岸,那后果是什么呢? 就是你家里有宝藏,你自己手无寸铁,还打开了房门。 “这事儿,不能着急。”他明白告诉胤禛:“国库没钱,说什么都白搭。” 胤禛忽然笑道:“汗阿玛,国库现在没钱,但指不定,马上就要有钱了。” 康熙挑眉:“你又有什么想法?” “怀表。”胤禛笑着说到:“咱们自己能做了,这东西,就能换钱。” 不光是大清境内能卖,也能学了西洋,将这东西给卖到外面去啊。 这边父子俩在讨论赚钱的事儿,那边母子两个,也在讨论事儿,讨论什么呢?弘昼想要一个新玩具,他就觉得自家额娘是无所不能的,他以前的玩具都是额娘自己想的,然后让人给做出来的。 那玩儿的时间长了,不稀罕了,想要新的,怎么办呢?找额娘啊。 于是在这里磨耿文华呢:“额娘,好额娘,最漂亮的额娘,给我做个新玩具好不好啊?” 耿文华也发愁呢,做什么呢?回弹小车子?这个没有弹簧也不好弄啊。 要不然干脆弄个绘画板?这个其实大清也有,康熙这个人呢,属于比较包容的,就是洋人,你有本事,有才能,他就能接纳,甚至封个官儿,就比如南怀仁。还有汤若望,也是康熙为他平反的——汤若望被治罪的时候,康熙还没亲政,就是想救也没法子,这才让汤若望被夺官,险些被处死。 因着康熙的态度呢,所以传教士若是真有本事,康熙也是愿意留的。 这些传教士里,就不缺会绘画的,弄个绘画板,架子一竖起来,纸张在上面挂好,随用随换,十分方便。 所以耿文华要弄一个的话,并不算是稀奇。但她又想弄点儿不一样的,那干脆,做个黑板?弄点儿粉笔?反正小孩子玩儿嘛,怎么方便怎么来。 想着她就来了精神:“行,回头我让人给你弄个新玩具,就作为庆祝你即将要启蒙的礼物好不好?” 弘昼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启蒙?额娘,启蒙是什么样的?我以后是不是得和四哥一样,整天在屋子里写写画画啊?” “是学东西去了,你看你现在年幼,是不是有很多东西都不明白呢?”耿文华笑着问道,伸手摸一摸他的小脑袋:“你不会的东西,你拿来问别人,阿玛或者额娘是不是就会?是不是就能给解释?” “我们知道,是因为我们学了,你不知道,是因为你没学。”耿文华拽一下他的小辫子,以后可得做个好学的人,别做个吊儿郎当什么也不会的纨绔,这样就算是做荒唐王爷怕是也做不好。 再者说了,她的期盼可不是让自家儿子去做个荒唐王爷的。 嗯,到时候要真是做不了皇帝,那就去海外做个王?那她可得赶紧赚钱造大船了。 想到大船,她就想到大炮,想到大炮,又想到火铳……听说清朝有个叫戴梓的,曾发明出了连发火铳?要不然她找胤禛问问去?但是,她一个内宅之人,如何能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引到这个事情上面来呢? 而且,打听朝廷命官什么的,有点儿犯忌讳吧? 耿文华暂且将这事儿给压在心里,催促着五阿哥去睡午觉,她课程讲完了,估计明天或者后天就得回王府了,今儿也没什么别的事儿,下午干脆就带着五阿哥玩儿去。 这样想着,她就忙叫了知春过来:“准备个花篮,下午去摘花,回头吩咐厨房做些点心。另外,再叫了工匠来,我有个新的主意。” 要给五阿哥做玩具嘛,她刚想起来的,可以做个滑板车。 小孩子的车子,那真是……各种各样的,也不算贵。有些家庭条件好的,真的,需要一间屋子来摆放小孩子的交通工具,滑板车,扭扭车,电动车,平衡车,三轮车…… 对了,扭扭车和平衡车也可以做。自行车做不出来,但是平衡车的话,小孩子玩儿的,就不需要多高的制作水平是不是?只要能动起来,就算成功? 耿文华兴致勃勃的去画图,滑板车这个最简单了,就是里面的旋转杆需要些技术。另外,因着材质问题,估计得经常换。 但是吧,这种东西呢,你只要有,做出来了,日后自然会有人想办法去往这材质上面下功夫的。你根本没有,那人家想下功夫都不知道该往哪儿下是不是? 所以还是得先有。 反正滑板车这种东西,摔是摔不坏人的。 胤禛回来的时候,她正在埋头苦干。胤禛并未打扰她,而是站在她身后看半天,等耿文华终于收工,这才发现胤禛在后面站着呢,赶紧起身要请安,胤禛托住了她胳膊:“这是在做什么呢?” “今儿弘昼回来说想要个新玩具,我这不是正在给他想法子呢吗?”耿文华笑眯眯的,凑过去在他胸口闻一下:“喝酒了?” 略有一些酒味。 胤禛微微点头:“汗阿玛想用,就陪着用了点儿。”所以,肯定也不多。 不过喝了点儿,倒是略有些放松了,干脆靠在软榻上,招手示意了一下,让耿文华过去靠在他胳膊上:“这怀表的事儿,已经定下来了,内务府和工部合作。” 以前是只想着内务府呢,但今儿康熙不是说道国库没钱的事儿了吗?所以就干脆将这手表的事儿,分摊出去,反正这么大的利润,怕是内务府也吃不下,跟工部合作,至少有朝廷为靠,这买卖做的也能更让人放 心。 胤禛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工部那边呢,老九会过去,内务府这边,十七负责。弘昌和弘春是要往工部,弘时年纪还小……这次只是随着玩儿两天。” 所以这几天的课,算他白听了。 耿文华眨眨眼,有些不太想听了,反正这钱也到不了她手里,再者工部和内务府如何分钱,这事儿她也插不上手啊,她就笑着岔开了话题:“今儿这花生好吃吗?汗阿玛可夸赞你了?” 胤禛顿了顿,才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好吃是好吃,但寻常百姓家,怕是吃不起。” 不管是水煮还是油炸或者是糖炒,百姓家都是吃不起的。盐,糖,油,哪样是便宜的? 这话说的,耿文华顿时有些心酸。她抿抿唇才说道:“百姓家还是太穷,若是地里产粮能提高些……”至少别饿死人,那世道才算是好呢。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就说起来自己庄子上的东西:“眼看要秋收了,我打算到庄子上去看看,不管是红薯还是玉米,我打算想一想有没有别的吃法,吃法多了,这东西自然也就种的多了。” 相比较之下,这两样作物的产粮还是有些高的。再者呢,这两样是有季节性的,也就是说,并不能全年种植,那到时候还是要和小麦或者水稻搭配着来的,也并不影响小麦水稻这些作物的产量,对饮食结构来说,是没有太大影响的——只是吃的东西会变多一些而已。 100-110 第101章 第 101 章 必定是钮祜禄家的人。…… 胤禛还有事情要忙, 并不能陪着耿文华到庄子上去,所以只她自己去的。至于弘昼,被胤禛带回到府里了,快三岁的孩子了, 府里又有那拉氏在, 他自己身边也有奶娘和丫鬟, 耿文华并不担心他会如何。 男孩子嘛, 还是要稍微的适当的, 放养一些的。 耿文华到庄子上只一看就忍不住笑, 实在是今年这作物, 可真是大丰收。那从地里刨出来的红薯, 最大的都快比得上半个脑袋了。还有玉米, 玉米粒也都很丰满, 整个玉米棒,最大的能有半臂长。 她命人将这些东西一一称重, 要估算一下亩产量。红薯和玉米这两样东西呢, 明末时候就有,但一来是因着朝廷动荡,社会不安定, 没人推广, 二来呢, 也因为这东西种子难得, 所以到现下,也不过是很少一部分地区在种植。 种植的人少, 吃法也就简单的很了。红薯就是水煮,炒菜这个大概是有人试过的,不好吃, 然后就没再出现过了。玉米呢,就跟小麦一样,磨面粉吃。 耿文华的着重点是红薯,玉米的话,水煮也好吃,但是水煮的玉米都是嫩玉米,嫩玉米是什么意思呢?没有完全长熟的,对于粮食作物,民间是有说法的,八分熟和九分熟以及完全成熟,那产粮是完全不同的。 比如说那麦子,若是八分熟就收了,那一亩地大概也就能产两百斤,因为麦粒没有完成最后的沉淀,会导致麦粒干扁,份量自然会减轻。 若是完全成熟,那一亩地大概是能收获四百斤的粮食的。 麦子如此,玉米也如此。 所以,水煮玉米什么的,还是别想了。只有百姓能吃个八分饱了,普天之下没有饿死的人了,指不定这种浪费的吃法,才能得到推广。 耿文华并没有见过怎么制作红薯粉,但是没关系,可以试一试啊。红薯粉条不就是淀粉吗?那先来淘洗淀粉,将红薯都洗干净,然后用石磨一点点儿磨碎,留下来的浆汁再用细纱布过滤,然后进行沉淀。 她一开始没把握,所以只用了一点点儿来做实验。 最后大概是得到了三十斤的红薯淀粉,淀粉还要再做成粉条。到这一步,她就有点儿抓瞎,可又想到藕粉冲泡的法子,就决定试一试这热水凝固。 于是,架锅烧水,一开始是水瓢扔进去,然后是想办法捏成面条形状的,再然后才是漏瓢。 等和她见过的红薯粉条差不多类似了,她才算是松口气,到这一步,应该是可以了吧? 她就安心的带着新鲜红薯回王府了,顺便将这粉条带回来,准备晚上煮一锅,让府里的人都吃个新鲜。 可是等厨房做好了端上来了,耿文华就傻眼了,为什么呢?因为锅里的不是她想象中的一根根分明的粉条,而是一堆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她拿勺子挖了一块儿,就有些不忍直视了,稀里糊涂不是一种态度,而是一种状态,就是现在锅里那一堆东西的状态。 闭着眼睛塞到嘴里,然后,就顿住了,怎么说呢,看着不好看,但是这味道,居然还可以? 她又仔细品尝了一下,就叹气,味道不错是大厨的本事,并不是粉条本身的能耐啊。那百姓家,就跟胤禛说的那样,谁家那油盐糖是随便用的?可这东西想要做的好吃,没有这三样,那食材本身的味道就很重要了。 粉条这东西之所以好吃,一个是筋道有弹性,另一个也是适配性好。就是不管放在什么菜里面,粉条都能有一种很搭,但又不会被疏忽的味道彰显出来。就比如说,炖白菜放粉条好吃,炖肉放粉条也好吃,炖豆腐也可以放,炖海鲜也能放。 这会儿好吃的不是红薯粉,这就表示这东西,她没给弄好。 正在发愁,胤禛就过来了:“在书房那边看见了这东西,是你新捣鼓出来的?就是之前说的,用红薯做的?” “是,没做好,我想象中,该是和面条一样,干蹦蹦的,随吃随拿。”耿文华叹口气说道:“现下这种算是失败了,应该是红薯淀粉里面,还需得掺一种什么东西才行。” 这样才能塑性。 胤禛沉吟了片刻:“回头我找人问问。” 顿了顿,他抬手在耿文华脑袋上揉了一把:“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在你之前,并没有人想到要做这个东西吃。除了这个粉条,红薯还有别的吃法吗?” “有是有,但是都不太适合普通百姓吃。”耿文华笑着说到:“我在庄子上的时候做过一个拔丝红薯,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红薯和土豆很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味道和口感了,红薯是甜口的,这种东西做菜肯定是不能往咸了做,不然又甜又咸的,大部分的人是接受不了这个口味的。 一道菜想要好吃,你得考虑大众口味,而不是只能满足小众口味。 另外呢,红薯还可以炸红薯饼吃,甜滋滋的也好吃。 耿文华掰着手指给胤禛算,但算来算去,好像也只一个红薯粉条,才能被百姓接受。剩下的,有条件的,尝尝即可,没条件的,怕是家里连一把糖都舍不得用的,自然是不舍得吃了。 她叹口气:“还是粮食产量太低了。”要是粮食产量高,那田地自然就有多的能分出来种植经济作物了,哪怕是卖不掉自家吃呢,也能改善百姓生活了。 但是粮食产量这个事儿,她……嗯,是有点儿法子的,但只有理论知识。现下康熙正在推广两季稻,她这个法子,怕是也不好往外拿。 说着说着就没声了,胤禛就低头去看,就见耿文华眼睛闪亮亮,心里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他瞧着那被晒的有点儿黑的脸颊,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有些软。 将人往自己跟前带了带,他就笑道:“忙活了这半个月,不累吗?这段时间要不要在家里休息休息?眼看着弘昼生辰了,你那滑板车,可弄好了?” 他不提耿文华几乎都要忘记了,现在被提醒了,耿文华忙一拍手:“知春呢?” 知春就在屋门口站着呢,听见叫,忙进来:“主子?” “之前让工匠做的那些东西,可都做好了?”耿文华忙问道,知春笑眯眯的:“做好了,因为小主不在,奴婢等人也不知道这东西如何玩儿,就没敢给小阿哥用。” 耿文华点头:“做得对,拿过来我看看。” 小孩子嘛,好奇心重,不知道玩法的时候瞎糊弄,是真可能会摔的。 知春去将滑板车拿过来,通体都是木头做的,但是上下两个接口那里的杆子,却是包了铁皮,大概是为了防止磨损。下面的轮子也是铁的,虽然笨重,但打磨的好,很是光滑,拨动一下转起来也很丝滑。的 耿文华一只脚踩 在滑板上,双手扶着上面,另一脚在地上蹬一下,滑板车呲溜一下就出去了。 转弯这个当然是不能按压来了,技术达不到嘛,所以只能是慢下来,拧着车头来转弯。 只要平衡感好,这东西很快就能学会了。 她这边正滑着,那边五阿哥就回来了,他之前一直在石榴院那边呢。瞧着耿文华在玩儿,顿时一声尖叫:“额娘,这是什么?” 兴奋的扑过来要看,耿文华示意他站在自己前面,然后带着他滑,五阿哥那兴奋劲儿就更大了,张着嘴哈哈哈的,不停喊:“额娘,快点儿,快点儿,要到院子里去。” 耿文华满足他,拎着滑板车到院子里,胤禛也跟着起身。 耿文华正要开始,看到胤禛,眨眨眼,就将手里滑板车塞给了胤禛:“王爷试一试?” 胤禛犹豫了一下没拒绝,他个子高,要站在那滑板车上就需得弯着腰,正好可以将下巴放在五阿哥脑袋上。先是慢慢的来,脚尖还不敢离地,万一没保持好平衡,这只脚就需得站在地上防止摔跤。 男人在这方面,大概都是有些天分的。以前从没接触过的,也就是看耿文华玩了一下,这上手不到一炷香,居然滑的十分顺畅了。 胤禛看样子倒是挺喜欢这东西的,还问耿文华:“能让人做的大一点儿吗?” 得做成成人能用的,现在这个太小了,还要弯腰扶着,太让人难受了点儿。 “该是能的,你让工匠琢磨琢磨,得将这板面做的大一些,另外这个轮子也需得大一点儿。”耿文华说道,大人的滑板她只见过没扶手的,这个有扶手的,还真不好说。 不等胤禛说什么,她就赶紧叫知春:“叫工匠也做一个没扶手的,但上面的板子得做成有……头尾的。” 怕知春听不明白,她又赶紧去书房画图。这种的滑板她自己是会的,当年谁还没个跟风的喜好呢?但凡是流行过的东西,耿文华都特意学了学,不说学到精了,至少拿来用是没问题的。 她在这边画图,外面胤禛就带着五阿哥学骑滑板车。五阿哥也是个男孩子,哪儿能甘心一直被人带着玩儿,他早想自己来了。 院子里吵吵闹闹,是不是笑哈哈的,耿文华也忍不住嘴角带笑,偶尔抬头往外面看一眼,干脆顺手换了一张纸,将胤禛教导五阿哥的画面给记录下来。 胤禛在这边用了午饭,又见了小格格,这才又往书房去了。 耿文华就打发知春去给李氏和钮祜禄氏那边送滑板车。 府里三个男孩儿呢,她既然做了,顺便让人多做两个,弘时和弘历都有,也就免得孩子们吵架打架了。 弘昼得了新玩具,下午就有些乐不思蜀,骑着滑板车在花园里窜来窜去,活像是一匹小马驹。他这边玩儿的开心,弘时和弘历自然也是学不进去的,干脆就都带着新得的滑板车出来了。 摔跤是避免不了的,刚开始学,尤其是转弯的时候,少不了要翻车。不过天气凉快了,穿的也厚实,摔也不会摔的很严重。五阿哥是最小的,他都不哭的话,弘时和弘历自然也是拉不下脸来哭闹的。 等三个人都学会,又无师自通的开启了比赛。 这个喊那个叫的,整个花园里都是他们三个的声音。 那拉氏在石榴院听着,也忍不住笑:“府里难得这样热闹,男孩子多些还是好的,听着都让人觉得阳气十足。” 嬷嬷笑道:“也是耿侧福晋心善,但凡五阿哥有的,三阿哥和四阿哥都有。” “耿氏确实是个好的。”那拉氏点头说道,嬷嬷顿了顿,劝说那拉氏:“若是福晋十分喜欢小格格,倒不如抱过来咱们自己养……想必耿侧福晋也不会恼恨。” “她那性子自然不会恼恨,但我却不愿意再养孩子了。”那拉氏叹口气说道,她生养了大阿哥,大阿哥去了。她教养了二格格,二格格没了。 怎么说呢,丧子之痛这个事儿,多经历一次,就觉得寿命都得短十年。而且这个事儿并不是说事儿过了,就算是过去了,而是一种刻在心里的,愈合不了的伤疤,想起来一次疼一次。 她现在提起来弘晖,都要忍不住在胸口拍两下的,因着一旦疼起来,简直是连气儿都喘不上来,憋闷的像是要被憋死了一样。 还有二格格,那又是另外一种痛,都养了那么大,成亲了,生子了,结果,说没就没了。 想起来这些,那拉氏就又忍不住抬手在胸口揉了两下:“喜欢并不是非得要养在跟前的,她跟着耿侧福晋,那是亲额娘,自然会上心照看的,我若是想见见,抱过来看一看也就算了。我若是非得养着……再出了事儿,我如何能受得住?” 大概是她天生没有子女亲缘吧。 嬷嬷倒是十分心疼那拉氏,可见那拉氏心情低落,也就不敢再说这话题了,索性就换了话题:“耿侧福晋今儿中午让人进上的糊涂粥倒是挺好吃的。” 那拉氏就忍不住笑:“那是红薯粉做的,不是糊涂粥。” 寻常所说的糊涂粥,是河南那边的一种粥的说法,胤禛去过那边,吃过几次,觉得味道还行,特意让府里的厨子做过。 嬷嬷大约是觉得今儿那红薯粉炖的,和那粥差不多一样。 那拉氏脸上的神色顿了顿,片刻之后才说道:“我以前只觉得,她大约就是在吃食上略有些执拗,可现在看来……民以食为天啊。” 在吃食上下功夫,再往食材上下功夫,再往粮食上下功夫,可不就和王爷越发的……关系不同了吗? 那拉氏冲嬷嬷摆手,不让她开口,只自己坐在窗前沉思起来。府里现在总共就这么几个人,年氏一开始进府,她是略有些担心的,一来是年氏年轻漂亮,二来是家世不俗。 但现在,一年多过去了,她也并不将年氏很当成威胁了。年氏……才华是有的,但人太稚嫩了些,整日里只想着风花雪月,这样的人,再如何,也不会取代了自己的。 李氏……向来老实本分,就算是之前府里只有弘时一个阿哥的时候,李氏都没抖擞起来,反而是越发的小心谨慎。这种人,要么确实是老实的,要么是有大心思的。李氏是前者,那拉氏觉得自己不会看错的。 宋氏就不用说了,现在府里有这么个人,和没这个人,是没有区别的。 钮祜禄氏倒是心思浅薄的很,之前还上蹿下跳的想将四阿哥塞到自己这儿来。但也就是浅薄,一眼看到底,那拉氏就更不觉得钮祜禄氏算什么威胁了。 数来数去就剩下个耿氏。 耿文华……自己大约是真有点儿看走眼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自己要出手弹压一下耿文华吗? 若是不管,她又有子女,又在外面的事情上有些偏才,得王爷看重……那早晚有一天,府里她是要一家独大的。 可若是管,该将谁抬起来呢? 再者,那拉氏心里是有些犹豫的,现在的耿文华,还是没什么威胁的。自己其实不动,稳坐钓鱼台才是最好的,因为只要自己不犯错,那就是谁也不能撼动嫡福晋的位置。动了,有可能会出错。不动,就一定不会出错。 反正将来无论是三阿哥还是四阿哥亦或者五阿哥继承王府,都必得要将她放在尊位上供着。 所以,暂且别动? 那拉氏沉默大半天,这才吩咐嬷嬷:“去钮祜禄氏那边一趟,就说四阿哥也三岁了,这启蒙的事儿王爷既然吩咐下来了,问一问四阿哥这段时间可还习惯。再者,既然气蒙了,这伴读,还有哈哈珠子,也该挑选起来了。” 嬷嬷忙问道:“那五阿哥那边……” “五阿哥那边也问一声。”那拉氏缓缓说道:“不过五阿哥年幼,这又正好是冬天,天儿冷,五阿哥这边可以等过了年再说。” 话是要带的,但那拉氏话里的意思也很明显。 耿文华听了之后就笑道:“劳烦嬷嬷跑这一趟,我知道了,劳你和福晋说一声,五阿哥这边不着急,再者,这个伴读的事儿,还请福晋帮我拿个主意,我自己……确实是没合适的人选。” 她娘家那边侄子还小,才刚学了走路呢,让个奶娃娃来给弘昼做伴读吗? 再说,做不做伴读,娘家和自己的血缘关系也是斩不断的,那何必再为这个名额和福晋有纷争呢?干脆将这名额拿出来, 看福晋是如何安排好了。 钮祜禄氏那边倒是高兴:“正巧我也想到了这事儿呢,敢问嬷嬷,四阿哥这伴读……需得几个人?” 嬷嬷顿了顿才笑道:“不超过两个。”一个也行,两个也行,但三个就不行了。 钮祜禄氏笑道:“福晋娘家可有合适的?” 一边说着,就往嬷嬷手里塞了一块儿银子。 嬷嬷笑道:“那拉氏家……倒是有几个年龄相当的,不过,这事儿也需得问问福晋。” 钮祜禄氏赶紧点头,问呗问呗,她塞银子就是这个意思。嬷嬷既然是那拉氏贴身的嬷嬷,那她收了银子难道回头不会和那拉氏说吗?但凡说了,福晋也就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随后,耿文华那边就得了消息——钮祜禄氏的额娘上门,带了两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 不用问就知道,必定是钮祜禄家的人。 她也没有和弘昼说,只弘昼自己从前院回来,咋咋呼呼的:“和我们一起听先生讲课,会的比我们多,不过先生不问,他们就不说话,很是没意思。” 人家是来当伴读的,不是来求学的。主子跟前,那肯定不能太冒头啊。抢主子的风头,那才是脑子有问题。 耿文华也只听一听就过了,但后来又听弘昼念叨,说是钮祜禄家的小孩儿,走了一个,只留下一个,倒是又来一个那拉家的,是嫡额娘的侄子。 耿文华并不是很关心伴读的事儿,胤禛之前说给她找几个有经验的老农,问问这做粉条的事儿,现在总算是有了回应了——她前面那些步骤并不算错,但后面是少了一些。 红薯粉条出锅之后需得尽快定型,她之前就是没定型,直接捞出来摊放在篦子上晒干的,这样弄出来的,就少了弹性筋道,一下锅就变浆糊。 现在这季节呢,冬天了,上冻了,于是出锅的粉条用棍子挑着放在外面,一晚上就冻的邦邦硬,再晒两天,经过这一冷冻又晒干的环节,这粉条就变得筋道起来。 于是再下锅,就是根根分明。 庄子上做成了,就赶紧送到了府里来。耿文华捏着那粉条,一叠声的吩咐:“和厨房说一声,咱们今晚上吃五花肉炖菘菜,放些粉条进去。也不用多,这么一小把,就够三四个人吃了。” 这粉条,才是和她上辈子见过的一样。至于吃起来一样不一样,到了晚上就知道了。耿文华本打算请胤禛来尝一尝的,但顿了顿,到底是没另外吩咐下去——她也不知道让人去请,或者半路拦截,算不算坏了这后院规矩,若是让那拉氏厌恶了,倒是不太划算了。 第102章 第 102 章 想必她是十分擅长的。…… 雍亲王府有了红薯粉条, 那宫里自然也就有了,宫里有了,民间必定是要流行开来的。 胤禛回来之后就和耿文华说了推广红薯的事儿:“想必河南山东等地都能种植……只是要做粉条,那红薯必然是有一部分被舍弃, 这个东西可有用处?” 说的是红薯渣, 就跟磨豆浆一样, 剩下来的豆渣怎么办呢?豆渣是能派的上用场的, 不管是自家煮一煮吃, 还是用来喂牲畜, 甚至用来沤肥, 都是极好的东西。 那红薯渣其实也是一样的。 “可以做成红薯饼晒干, 人能吃, 牲畜也能吃。人吃起来味道肯定不算好, 但若是遇上灾害年景,这东西就是极好的东西了。又能饱腹, 又能通便。”人若是饿的很了, 也有吃观音土的,吃观音土极容易死人,并非是观音土有毒, 而是吃了拉不下来。 红薯渣都是些什么东西?那东西吃着确实是不好吃, 但要紧时候, 确实是比观音土好用多了。 胤禛笑道:“如此一来, 红薯就算得上整个都有用了。茎叶可以炒菜,粉条可以做主食, 剩下的渣渣也能吃,也能喂牲畜。倒是极好的东西了。 ” 耿文华笑着点点头,顿了顿, 又问胤禛:“玉米也是极好的东西,产量还是很高的。但是玉米的种植条件,要比红薯的略高些。” 胤禛点点头,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一时半会儿就没开口。 他不说话,耿文华也就不去打扰。 过了片刻就听见屋子外面有吵吵嚷嚷的声音,一转头,就看见五阿哥骑着他的滑板车正往院子里面冲,紧跟在后面的是四阿哥,还有两个小孩儿——四阿哥的伴读。 五阿哥将滑板车停好,笑嘻嘻的说道:“等着,我去给你们拿红薯饼吃,吃完了咱们再去比赛。” 红薯饼是厨房做的,将红薯切块,弄点儿淀粉给糊成一块儿饼状的,然后放在锅里用油煎,出锅之后再撒一点儿白糖。这东西需得趁热吃,尤其是刚出锅的时候,外面酥脆,内里甜软,吃起来别提多好吃了。 五阿哥蹦蹦跳跳的进门,耿文华忙喊道:“叫你四哥到屋子里来休息,喝点儿水。” 小孩子需得多喝水,她上辈子的时候,但凡在外面见到小孩子,那身边跟着的大人总是拎着一个大大的水杯的。喝水治百病。 弘历原本开开心心笑着呢,进门看见胤禛坐在上面,那脸上,一下子就收住了,赶紧来请安:“儿子给阿玛请安。” 两个小伴读也连忙上前行礼,口中问好。 耿文华这边让人端上来了温水,两个小孩儿大约是有些胆怯,也不敢推辞,忙忙就端着茶杯两口给喝完了。 胤禛是个严肃的,就考问四阿哥功课:“今儿学了些什么?” 四阿哥抿抿唇,鼓足勇气,挺胸抬头:“回阿玛的话,今儿学了孔子三问。” 胤禛一点头,四阿哥就开始背诵。五阿哥靠在耿文华身边很是紧张,这些东西他可不会啊,一会儿阿玛要是问他了,他如何回答呢? 胤禛也不过是简单考校,等四阿哥背诵完了,再略一讲解,就开始询问后面那两个小伴读了。伴读的年纪到底是略大些,虽说紧张,回答的有些磕磕绊绊的,但到底也算是回答下来了。 一圈下来,就轮到最为年幼的弘昼。原本胤禛是没打算考校弘昼的,因着他最年级,也就这个月才刚过了三岁生日,满打满算,开始启蒙也才几天功夫。他之前也算是宠爱耿文华,三不五时的就来玉兰院,所以弘昼启蒙之前学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就他整天看的那些绘本,哪个和四书五经有关系? 可弘昼小身体站的笔直笔直的,眨巴着两只大眼睛看胤禛,胤禛就发现,这真不愧是亲母子两个,他那眼睛和耿文华,竟是有九成九相似。母子两个这样看人的时候,就都给人一种,我很是真诚,很是期待,很是天真的感觉。那眼神吧,就有一种很清澈的单纯。 胤禛就忍不住想笑,轻咳了一声才给憋住了,就问弘昼:“你今儿学了什么?” “学认识颜料,画画。”弘昼掰着手指算,因为弘历带了伴读,再者是有了启蒙的基础了,所以他去前面书院呢,那些先生就更愿意教导一些读书上的事儿。 但弘昼,连描红都不会呢,那也就只能是和弘历分开学了。幸好是胤禛的门客多,五六个呢,两个两个来安排,也还是能安排的开的。 弘昼性子活泼,又有耿文华给他制定了课表,今儿学的,就真是画画。 弘昼掰着手指给胤禛算:“石青色的颜料是用矿石做成的,这种矿石是在江南盛产……” 现下的颜料分为两种,一种是矿石类的,一种是根茎类的。 胤禛听着就点点头,伸手摸一摸弘昼脑袋:“学的很好,下次先生讲课要更认真些。好了,玩儿去吧。” 今儿是要上课的时候,现下他们几个能冲出来玩耍,估摸着是因着按照耿文华的课表,这会儿是休息时间。这段时间总共是一炷香时间,吃吃喝喝的,这会儿估摸着也该上课去了。 果然胤禛一催促,四阿哥就忙叫了:“快些回前面去,先生说一会儿要背诵别的文章呢。” 于是一群小孩儿,呼啦啦的来,又呼啦啦的走。 他们倒是走的爽快了,急的小格格在后面伸手:“啊啊啊。” 人家能玩儿她不能,看着眼热呢。 耿文华将她从奶娘手里抱过来,颠一下:“你想和哥哥们一起骑车子,需得等长大些……算了,也不等长大些了,额娘再给你想想法子?” 滑板车骑不了,那不还有扭扭车的吗?扭扭车的技术含量,也没多高啊。 胤禛就看她:“你又有什么法子了?” “还没弄呢,我哪儿知道呢?”耿文华笑嘻嘻的,将小格格塞到胤禛怀里:“福晋说年后给弘昼选伴读和哈哈珠子,哈哈珠子的事儿是我做主的,王爷到时候可要一起来看看?” 胤禛摆手,能选到雍亲王府的,他就已经是过了一遍了,都能用了,所以也并不用来看第二遍。府里的阿哥,都是他亲儿子,他就这么三个儿子,哪儿有不上心的? 哈哈珠子也多是在八旗里面挑选,他掌着镶蓝旗呢,难道还挑不出几个忠心的哈哈珠子? 他将小格格放在自己怀里,伸手拿了旁边的玩具给小格格玩儿,小哥哥很是不稀罕呢,随手就扔出去,耿文华顿了顿,换一个给小格格。 小格格还是不喜欢,她就想跟着哥哥们到外面玩儿去。正要抬手扔,小胳膊就被额娘给捏住了,额娘笑眯眯的:“这个小格格不喜欢是不是?不喜欢不能扔,要这样轻轻的放,慢慢的放,明白吗?” 小格格眨眼,不明白,抬手继续要甩。 耿文华捏着她手腕不松开,往下压:“轻轻的放才是乖孩子,要扔的话,额娘可就要生气了啊。” 小格格挣扎两下没挣扎开,顿时有些眼泪汪汪,胤禛看的就有些不忍心。小格格这月龄,正是可爱的时候,那小脸蛋圆嘟嘟,大眼睛乌溜溜,小嘴巴一扁,眼泪就要往下掉了,胤禛赶紧哄:“还小呢,她知道什么?等长大了就好了,再者,木头的东西,又摔不坏。” “摔不坏是摔不坏,但小孩子扔东西就不太好。”耿文华顿了顿,说胤禛:“五阿哥小时候也是这样教导的,你何曾插手过?” 不光不插手,还要在旁边敲边鼓,告诉五阿哥额娘生气了会怎么样,他的小屁屁是不是会遭殃之类的。 结果轮到小格格就舍不得了? 胤禛很有自己的道理:“女孩子有些脾气是好的,她是本王的女儿,日后会是郡主,若是养个温吞脾气,日后若是嫁了人,岂不是要受委屈?男孩儿女孩儿,自来不同。弘昼脾气坏,喜欢摔摔打打是不行的,没有男子汉气概,容不下人。如此一来,日后谁愿意帮扶他?女孩子若是脾性太温和,本来这世上女子就活的不容易,她堂堂一个郡主都不能随便发脾气的话,这日子过的岂能顺心了?” 有点儿道理但全是歪理。 耿文华哭笑不得:“女孩子脾性如何,并不在这摔摔打打上,她若是坚强独立又有本事,那哪怕是受委屈了,不扔东西,咂东西,她也能将这口气给出了,将这日子给过顺了。但她要是没本事,性子也软弱,那只会摔摔打打,成了什么了?泼妇啊?就是泼妇,你也得先是性子强硬是不是?摔打东西这点儿,真不好,不是说你这东西摔坏摔不坏的事儿,就只说这做派,不太好。” 胤禛岂能不知道耿文华说的才是对的?他就是,心疼女儿。 耿文华就忍不住有些无语,难不成她还是后娘了?再说了,也没打也没骂是不是? 她伸手将小格格从胤禛怀里抱出来,看你是非不分的态度,不给抱了。 她捏着小格格的爪子让小格格将玩具放回到桌子上:“好了,下次要记得,轻轻放知道吗?你若是学会轻轻放了,额娘给好吃的。” 添加了辅食,小格格正是嘴馋的时候,一听说好吃的,那口水都下来了。耿文华赶紧拿着帕子给她按一下,还不能使劲擦,天冷,容易将皮肤给擦破了。再到外面动一动,别说好看不好看了,孩子受罪啊。 小格格伸手去桌子上抓玩具,抓到了,转头看耿文华,然后学着耿文华刚才的东西,轻轻放。 耿文华赶紧鼓掌:“对,就是这样,咱们小格格可真聪明。” 抱着使劲亲一口,吩咐知春赶紧去厨房:“做一份儿肉末蛋羹,放一点点儿的酱油和香油即可。” 稍微有点儿味道更好吃,之前小格格吃的可都是没味道的。 胤禛在旁边看着,就忍不住哼笑了一声,又问耿文华:“小格格的周岁宴可要办?” “还是不办了,和弘昼当年一样,咱们自家吃个饭抓个周即可。”胤禛这几年正低调做事儿呢,既如此,府里也不好张扬。再者,二格格去了还没一年……小格格若是大办周岁宴,李氏心里能舒坦了? 到底是一个府里住着的,耿文华也不想太戳人伤疤。倒不是她怕李氏,而是与人为和嘛,退一步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她要是非得戳李氏那伤疤,那李氏指不定哪天真的钻了牛角尖了,她耿文华是不怕,可万一李氏将手伸到孩子们身上怎么办? 有时候,退一步,也并不是你软弱了。 做人嘛,没必要太斤斤计较。 胤禛伸手摸一摸小格格的手背,小格格以为胤禛和她玩儿呢,立马笑起来,又将自己的手伸出来让胤禛抓。胤禛一抬手,她就赶紧缩回手,胤禛一放下来,她又赶紧抬手。 父女两个玩儿的不亦乐乎。 胤禛好半天才想起来一件事儿:“汗阿玛赏赐给你一个钟表,苏培盛,去给你耿侧福晋拿过来。” 苏培盛忙应了一声,急匆匆去取,半个时辰之后才搬过来。 是一个不算大的座钟,大概是一条胳膊那么高,外壳是用金银做的,上面镶嵌了宝石。中间是玻璃,玻璃下面是时辰,那时辰也是用宝石来镶嵌的。 总的来说,就是十分华贵。 耿文华伸手摸一摸,就问道:“是要我拆了组装一下吗?” 胤禛顿时忍不住笑:“不是这意思,就是单纯的赏赐给你了。钟表这些东西,内里都是差不多的,内务府那边既然会组装怀表了,自然也是会组装钟表了,原先这东西稀罕,所以只宫里有,以后这些东西,就不会那么稀罕了。” 所以,皇上也就随意赏赐了下来。 耿文华眨眨眼,问道:“这钟表会报时吗?” 那倒是不会。 耿文华就开始琢磨,要不然加装一个报时的装置? 但顿了顿,又赶紧甩掉了这想法,因为这东西不是闹钟,不是说你定一个时辰,它到时候响铃就可以了。你一旦加上了这个报时装置,就等于每过一个时辰,这钟表就要铛铛铛的响。 她小时候的老家,就有这样很老式的钟表,到几点钟就会敲几下。真的,那半夜里,铛铛铛,声声入耳,真的是很打扰睡眠的。 但她可以提醒胤禛:“可以做一个连接杆,就比如这个指针转一圈,就能触碰到连接杆,然后引发报时装置,发出提醒的声音来。” 这个不用她亲自做,内务府能人辈出,说一句不夸张的,全大清手艺最好的工匠,脑袋最聪明的工匠,怕是都在内务府或者工部呢。 只要提出设想,九族压力之下,必定有人能做得出来。 胤禛笑道:“回头和十七说一声就是了。” 十七阿哥天资聪明,又擅长格物,这方面很是有天赋的,大概是能做的出来的。 说着话,小格格的蛋羹也送过来了。耿文华亲自喂,小格格第一次吃有味道的东西,吃一口,那眼睛瞬间就亮起来了,小爪子迅速伸出来抓住碗沿,要使劲往自己跟前拽。 耿文华顺着她的力气:“给你看看,很多呢,不要着急,慢慢来。” 一路走来,蛋羹的温度是正好入口的,倒也不用怕烫到了,耿文华就一勺一勺的往小格格嘴里塞。小格格是迫不及待,一口没咽下去就又赶紧张嘴。 胤禛看的无语的很:“你慢着些,再给噎到了。” “我能慢,你女儿让慢吗?你看看她这手,我若是慢点儿,她就要将脑袋埋在这碗里了。”耿文华没好气,幸好的是蛋羹容易吞咽,肉沫也是很碎,并不会有胤禛担心的被噎着的问题。 等这一碗蛋羹吃完,小格格就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耿文华干脆让奶娘来抱着哄睡。 胤禛起身,冲耿文华招手:“到园子里走一走。” 耿文华连忙跟着,一起散步什么的,也很美好啊。 然而到了院子门口,等她看清楚院子门口停放着的两个大号滑板车,她就知道胤禛的意思了,这是不好意思只自己骑,所以特意带上她的? 算了,不管胤禛是什么主意,正好她也想溜一圈。 耿文华还是做出很欢喜的样子来:“有我的一个吗?那可真是太好,多谢王爷。” 她谢谢的话都说出来了,胤禛能说那多出来的一个不是给她的吗? 胤禛很大气,摆摆手:“确实是给你的,府里除了你也没人会,来,咱们到园子里试一试。” 耿文华率先踏上滑板车,这个高低是正好的,她双手扶着,也不用弯腰,就脚底下一划拉,车子就往前滑出去。 谁不喜欢迎风向前的感觉呢?耿文华也喜欢,车子冲出去,风儿扑在脸上,那就像是小鸟冲出了牢笼,像是困兽挣脱了束缚,就感觉自己完全自由了一样。 她忍不住就笑起来,又使劲在地上蹬两下,将双脚都放在滑板上。 胤禛跟在后面,听着她笑声,也感受着风打在脸上的感觉,跟着露出几分笑意来。 “王爷快点儿啊。” “前面有个小坑,王爷注意点儿。” “王爷,你看我会在这样拐弯。” “遇到坑的时候可以稍微将扶手提起来一些,前面轮子跳过去,后面轮子就会跟着划过去,这样就不同意摔跤了。” 耿文华一会儿绕着胤禛转圈,一会儿在前面带路,整个园子里都是她的声音。 年氏本来拎着篮子在采摘梅花呢,远远听着这欢声笑语,就忍不住到梅林外面往外看,看到胤禛和耿文华,就忍不住抿抿唇:“王爷和耿姐姐脚下的是什么?” 她之前因着天冷,很少出门,再加上弘昼几个也并不往她跟前凑,所以她是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丫鬟倒是知道的,来来回回的,府里伺候的,多是见过几个小阿哥骑着这东西在府里横冲直撞的,她就笑道:“是滑板车,听说原本是五阿哥过生日,耿侧福晋做出来送给五阿哥做礼物的。送了五阿哥,也不好不送三阿哥和四阿哥,所以府里现下好几个这样的滑板车。” 年氏顿了顿,忽然叹气:“耿姐姐到底是身强体壮,我若是这样子,吃一肚子冷风,怕是回头就要闹病了。” 这话丫鬟就不好往下接了,难不成要点头赞同说自家主子就是身体不太好?但人家耿侧福晋身体好也不是人家的错啊。 年氏就又说道:“但是这样和王爷在一起,开开心心的,我也是羡慕的很。” 这花园里的动静,不光是年氏瞧见了,钮祜禄氏那边也是听得见的,那拉氏那边也没错过。 那拉氏是压根没出来看,就是和身边嬷嬷念叨了几句:“倒是少见王爷这样开怀大笑的,也就是以前年少……” 但说了一半就顿住了,因为她忽然想起来,好像自打佟皇后过世,胤禛就确实是很少再这样了。再加上皇上又说他性情暴躁,所以他就越发的,将心思给掩盖起来了。 沉默片刻,那拉氏就笑道:“耿氏倒是个有本事的,算了,就冲她能讨王爷欢心,日后啊,我还是对她再多几分宽和吧。” 嬷嬷没敢说什么,那拉氏就又问道:“那滑板车就如此好玩儿?不如回头咱们找王爷问问,也多做两个,我试一试,若是能玩儿,再给宫里娘娘送一个?” 嬷嬷就笑道:“福晋一番孝心,娘娘必然是知晓的。老奴瞧着,那滑板车也不算难,不过,倒是要小心,就怕一个站不稳,容易摔。” 那拉氏就笑道:“那回头耿侧福晋来请安,咱们就找她讨教一番,毕竟这东西,也是她的主意,想必她是十分擅长的。” 说完顿了顿,起身:“走,咱们也到园子里去看一看。” 她这边一去,原本在观望的钮祜禄氏也就跟过去了,来给那拉氏请了安,也站一边看着:“福晋,这滑板车,咱们也试试?” 第103章 第 103 章 在府里办宴会,该是福…… 耿文华大方的很, 瞧着钮祜禄氏有几分好奇,干脆就将自己的滑板车给了她。至于她自己,这不是还有滑板呢吗? 她之前就已经让知春找了工匠做了,不过这几天一直忙, 没能拿出来。现下嘛, 正好可以拿出来玩一玩。 然后, 她就发现, 条件限制, 她这滑板, 玩不了。 也不是说完全玩不了, 你慢慢的往前滑还是可以的。但是, 想要炫技, 就差点儿条件了——不是她本身条件不够, 而是地面条件不够。 府里的地面其实算很好的了,用的是青石板, 以及青砖之类的。但再凭证的青石板青砖, 那也是有缝隙的,但凡缝隙,滑板的轮子就要卡一下, 许多炫技的动作, 那是需要一点儿速度来带动的, 你这都没办法加速, 怎么炫技呢? 也就踩着滑板来回换了几下,不过就这几下, 也足以让人惊呼了。 那拉氏扶着嬷嬷的手惊呼:“哎呀,会不会摔啊?耿氏,你可得小心些才好。” 周围嬷嬷丫鬟, 也是一次次跟着惊呼。她踩着这头往那边转,大家哇的一声。她带动整个滑板跳起来,大家啊的一声,整个花园里别提多热闹了。 耿文华喜欢热闹,大家越是惊呼,她也是想炫技,正好今儿穿的平底鞋,就是为了和胤禛一起出来滑滑板车的。高难度的动作来不了,那简单的动作还不能做几下吗? 至于摔……嗯,玩滑板的少不了摔几次。 正想着,滑板就被缝隙给阻滞了一下,于是,她就仰面摔了个屁股蹲。 那拉氏伸手拍胸口:“我就说了,要小心。” 知春和嬷嬷们赶紧扑过来:“小主,可摔到哪儿了?” 胤禛也皱眉过来:“可能站的起来?要不要叫大夫?” 耿文华赶紧摆手:“不用不用,冬天穿得厚,没事儿的。”她熟练掌握摔跤技巧呢,就问问玩儿滑板的,哪个不摔跤?要是没点儿摔跤的技巧,估计得一个个往骨科去。 弘时这会儿也放学了,本来是要给那拉氏请安的,知道那拉氏这儿,找过来,没想到耿额娘正在炫技,这一下子可就被吸引住了,这会儿就从人缝里钻个脑袋出:“耿额娘,你玩儿的这个叫什么?比滑板车好玩儿多了,我能玩儿这个吗?您教教我好不好?” 耿文华笑眯眯的:“好啊,这个叫滑板,不过你可不能怕摔,怕摔学不了这个。” 想当年她可是花费了不少钱学的滑板,教导人这个事儿吧,描葫芦画瓢她还是会的。 说干就干:“来,你站在这里,一只脚踩上去,你得先学会滑,身体微微下蹲,找准重心位置,这个重心呢,一定要放在中间,不然滑板就滑不起来……” 她扶着弘时,让弘时用一只脚来滑动滑板。 那拉氏有些担忧:“要不然先给弘时再穿一件儿棉袄?”穿厚了,摔不疼。 李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赶紧摆手:“男孩子家家的,皮糙肉厚,摔两下没事儿的。” 玩玩闹闹的,一直到晚饭,弘时也只学了个简单的往前滑行,但这样也足够他兴奋了,跟着李氏回去的时候还念念叨叨:“额娘也问一问耿额娘,能不能给我也做个那样的滑板,还有,我要问问阿玛,去宫里的时候能不能带着。” 他在宫里读书,若是能在堂兄弟们面前露一手,那可太有脸面了。 弘时如何想的,耿文华是不知道的。白天玩儿的时候是没留意的,这会儿回来了,她开始觉得腿疼屁股疼了,疼也不是摔的,而是很 久没这样动过,今儿玩一下午,累着了。 等洗过澡,知春就拿了活血化瘀的药膏来给她揉。 弘昼年纪大了些,这个时候就不许在屋子里停留了,就被打发出来玩滑板车了。院子里只他一个人笑笑闹闹的,哦,也不是只他一个人,还有小格格。小格格月龄大了,瞌睡少了,这会儿也不愿意睡觉,就被奶娘抱着站在屋檐下看弘昼玩儿。 没多久,知夏就进来了:“小主,外面起风了。” “起风了?那就让弘昼和小格格赶紧进来,可不许在外面玩儿了,吃了冷风容易闹肚子的。”耿文华赶紧交代道,顿了顿,又补充:“若是非得在外面玩儿,需得戴上口罩。” 小孩子嘛,身体弱,但凡出门,耿文华都是要求戴口罩的。 五阿哥也习惯了这点儿,虽说口罩憋闷,他也只是抱怨几句,就很是听话的给带上了。 大约是要下雪,这一晚上,外面的风声就呼呼呼的。耿文华没睡好,一来是因为身上疼,第二个呢,也是想着事情呢——她是不亏待自己的人,她想要玩儿滑板,没有平整的地面可怎么办呢? 得想想那水泥的配方了。不管是水泥路面,还是水磨石的屋子地面,都需得用水泥。或者,先找内务府那边给自己做些结实的玻璃用? 这个念头也就是想一想就过去了,因为内务府现在做玻璃都还不够卖的,哪儿有空给她做玻璃路面。 这样昏昏沉沉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起床,知春就笑道:“小主要不要多睡会儿?外面下了大雪,福晋让人来传话,说是今儿不用过去请安了。” 不用请安啊,耿文华眨眨眼,顺势往下一倒:“那我就再睡一会儿,五阿哥呢?” “五阿哥和小格格也没起呢。”大冬天的,就是睡醒了,也想多在被窝里赖会儿,赖着赖着就又睡着了。 耿文华就有些犹豫,既然下大雪,那弘昼今儿还要不要上“幼儿园”? 她倒是想给弘昼请个假别去的,可就怕有对比。 耿文华叫知春去打听:“若是四阿哥要去,咱们再送弘昼去,若是四阿哥不去,那咱们也不去了。” 知春就笑:“奴婢就是不打听也知道,四阿哥必然是要去的。” 不过,到底是出门打听去了。 这一打听呢,还顺便将四阿哥给带过来了。 弘历长的是要比弘昼略胖一些的,他总坐在那里描红看书的,不比弘昼,但凡不是吃饭睡觉时间,几乎都是在外面玩儿。而且,弘历要比弘昼白嫩,弘昼在外面被晒的黑黢黢的,哪怕是冬天都没能捂白多少。 这样一个白胖胖的小娃娃站在跟前,耿文华就一点儿想起来各种短视频上对乾隆的吐槽。她只觉得眼前这孩子可真是太可爱了,让人忍不住想揉两下。 想到做到,伸手捧着弘历脸颊使劲揉一揉:“四阿哥可吃过早饭了?” 弘历被耿文华揉着脸颊,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了:“给耿额娘请安,我已经吃过早膳了,是要给去嫡额娘请安呢,我想和弘昼一起去。” 耿文华顿了顿笑道:“你们嫡额娘早上刚打发了人过来,说是不用去请安。” 弘历眨眨眼,很坚持:“为人子女,需得时时刻刻想着尽孝……” 耿文华赶紧打断他的话:“是,四阿哥说的很有道理,既如此,你略等一等,我让人叫弘昼起来,你早饭吃的什么啊?今儿耿额娘这里有豆腐丸子汤,你要不要再吃点儿?” 四阿哥都坚持要去,那五阿哥肯定不能落下,至于小格格——算了,遮掩严实点儿,也给送去吧。 四阿哥摇摇头,他早饭吃饱了,不爱吃豆腐汤。 耿文华又拿了点心给他吃,糖果是不敢给的,生怕长虫牙。再者,糖果吃多了也容易上火。她这边给投喂一点儿,那拉氏那边再给投喂一点儿,怕是钮祜禄氏心里会不满。 四阿哥这次倒是没拒绝,就坐在软榻上,捧着点心小口小口的吃着。 五阿哥出来的时候还有些睡意朦胧呢,干脆靠在四阿哥身上,将四阿哥靠的往后倒,忍不住伸手推他:“五弟,站好了,你快点儿吃早饭,咱们得去请安了。” 弘昼摆手:“不吃,没胃口。” 刚睡醒,一口不想吃,还有些犯困呢,眼睛都不想睁开的。 耿文华也不勉强:“不吃就去给你们嫡额娘请安吧,外面下大雪,走路需得小心些,让人带了棉靴,等会儿到了前院记得要换,可别在雪地里弄湿了再冻了脚。” 反正那拉氏那边是不会少了他们的早饭的,就算那拉氏那边没有,府里也不会少了点心的。就算府里没有点心,那小孩子饿一顿也死不了,还能空一空肚子,对身体更有好处呢。 小格格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也送到那拉氏那边,耿文华还交代:“若是等会儿雪下的更大了,你们就将小格格留在福晋那边,也免得她来回折腾了。” 那穿穿脱脱的,对小孩子也并不是很友好。 小格格确实是被留在了那拉氏那边,如此一来,耿文华就闲散下来了。她看了一会儿的书,中午让知春到厨房那边拿了午饭,知春回来就笑道:“年侧福晋这会儿正在园子里呢。” 耿文华就好奇:“这会儿正下雪,她在园子里做什么?” “作画呢。”知春一遍摆饭一边说道:“在亭子里作画,奴婢从那边过去,还被她身边的丫鬟给拦下了,说是年侧福晋要画雪景,让奴婢别从那边走,免得坏了雪景。” 耿文华忍不住皱了皱眉:“走过去就是坏了雪景?” 知春就笑:“大约是怕奴婢在路上留下脚印,亦或者是碰到路边树枝,将上面雪花给晃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奴婢就干脆绕行了一下。” 所以回来的略晚了一些。 耿文华顿了顿才说道:“让一步也无妨,她要画就画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过了片刻又笑道:“到底是才女,这样大的雪,咱们就只想着别出门了,她倒是有这个闲情逸致,这样的天儿,我伸出来手都觉得要冻掉了,人家还能在外面作画。” 知春就笑:“穿的厚实,亭子外面也挂了帘子,想必是没那么冷了。” 耿文华摇摇头,也不说这事儿了,赶紧低头吃饭。不过,上午没做什么事儿,中午也不是很饿,这顿饭也就没吃多少。 下午她照旧是看书,想找找有没有关于修路这方面的记载,若是历史上有更好用的法子,她也就不用费心思在这会儿回忆水泥的配方了。 快天黑的时候雪停了,因为小格格现在也认人了,白天放那拉氏那里是无所谓的,但晚上是必得要在玉兰院睡觉的,正院那边就又打发了人将小格格给送了回来。 弘昼嘴巴闲不住,一边吃饭一边和耿文华念念叨叨:“等会儿堆雪人吗?打雪仗吧?堆雪人没意思,要不要叫上四哥一起玩儿?钮祜禄氏额娘怕是不愿意让四哥出来玩儿。” 耿文华不搭理他,只抱着小格格吃饭。 这场大雪呢,持续了三天。停片刻下一天,一直是三天之后,才算是彻底停了,花园里的积雪都已经到膝盖那里了。别处是有人天天打扫的,免得主子们走路摔了 ,但是花园里那边,应了年氏要求,就一直没人动。 大雪停了,年氏就邀请众人去赏雪。 耿文华也不知道这雪有什么好赏的,但人家年氏正儿八经的让人来请了,不去倒也不好意思。于是,就裹着厚重的大氅,带了丫鬟往花园里去。 年氏正捧着一个小小的雪人在雕琢,那双手被冻的通红通红的,见耿文华过来,就先打招呼:“等会儿让人做些冰灯,你可要想个样式?” 耿文华眨眨眼,笑道:“我想做个兔子样子的。” 要不然,干脆做一把大的?她记得以前有人在网上为一条冰雕巨龙争吵过,有人说是自己独立完成的,也有人说是团队完成的,那样大的工程量并非一个人能完成。 可现在,做巨龙有点儿犯忌讳吧? 她就给年氏出主意:“做一个巨大的梅花树,和这亭一样高大。” 年氏很不感兴趣:“做那样大有什么意思呢?再大,那不也是一个梅花树吗?倒不如做几个精致的小玩意儿,院子里各处都放一些,看着也好看。” 钮祜禄氏也正往亭子里来呢,笑眯眯的打招呼:“给耿侧福晋请安,给年侧福晋请安。” 耿文华抓了一把雪往她身上砸:“前天五阿哥找你们四阿哥打雪仗呢,你怎么没让四阿哥出来?” “这不一下雪,四阿哥就有些咳嗽吗?”钮祜禄氏叹口气,将身上的雪拍打干净了,一边说话,一边也在手心里捏了一团雪,趁着耿文华不注意,就往她脖子里塞:“让你刚才打我。” 耿文华惊呼一声,赶紧跳起来,又抓了雪花砸钮祜禄氏。 两个人顿时就闹腾开了,年氏赶紧护着自己的桌子:“可别碰倒了我的雪人。” 那桌子上,一排排的都是小雪人,都是年氏自己雕琢出来的。 那拉氏过来的时候,就瞧见耿文华和钮祜禄氏正在雪地里翻滚,年氏则是捏着小雪人笑眯眯的给两边叫好,她沉默了片刻,心里都有点儿想叹气,一个个都是做额娘的人了,现在竟是和孩子一样在这里玩闹! 出去打听打听,谁家的侧福晋庶福晋是这样的? 自家府上……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也就是耿文华生了孩子之后,才变了性情一样,然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连带着钮祜禄氏都好像活泼了不少。 她正往亭子里走,也不知道哪儿冒出来一个雪球落在了她衣服上。 那拉氏一转头,耿文华赶紧赔罪,还小跑着来给那拉氏拍衣服:“福晋您没事儿吧?真对不住,妾身不是故意的,您看您要是不高兴,你给我来一下?” 说着,就地顺手抓了一把雪,要递给那拉氏。 那拉氏哭笑不得,就是生气……也有些生不出来,怎么办?还能真为了这个和耿文华生气不成?只能不轻不重的责备两句:“都多大的人了,就不能稳重点儿?再者,让孩子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耿文华也不在意,这点儿说教对她来说,毛毛雨。以前还总有人表面上和她玩儿,暗地里说她暴发户出身,没礼貌,没仪态,乱七八糟呢。 她只笑着点头:“是,福晋说的对,我都这样的年纪了,太不稳重了。福晋日后可得多看着我点儿,免得您一时看不住,我就闯祸了。” 那拉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伸出手来点了点她,然后才继续往上走。 年氏笑道:“给福晋请安,今儿请你们来赏雪,是因着这大雪,实在是太好看了,我怕明天一出太阳,雪就化掉了,到时候就没这美景了。” 她给那拉氏行礼之后就请那拉氏落座,又招呼丫鬟上茶水:“这是赏雪宴的第一个事儿,雪水煮茶,用的是那梅花上的雪,没有落地,也不会脏,又沾染了梅花香气……”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旁边小炉子上咕嘟咕嘟的小水壶拎下来,丫鬟知机,连忙上前将桌子上的小雪人都拿开,摆放了茶叶茶壶茶杯等东西。 既然要吃茶,就不好在外面玩儿了。耿文华赶紧给钮祜禄氏招招手,两个人也进了亭子,互相将身上的雪花拍打干净,然后就在那拉氏下首落座了。 这边才刚坐好,那边宋氏才急匆匆过来。人家也是收到了邀请的,大约为赏雪,今儿是特意换了颜色比较鲜艳的衣服。 耿文华就看着年氏泡茶,那一举一动,真是说不出的优美娴静,只看着都觉得这场景好看。 茶水冲泡好,年氏示意了一下,那拉氏就先端起来了茶杯,品茶嘛,不能牛饮,需得先看,再闻,然后抿。 钮祜禄氏也算是出身大家,对品茶也是很有自己的架势的。 耿文华也学过泡茶,有钱什么不能学呢?茶艺,插花,绘画,滑板,吉他……甚至幼教。 至于学幼教,这个原因可就有点儿不太好说了。反正也就是随便学学,能记得住的,她都已经用在了弘昼身上了,记不住的……那弘昼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儿子,也是胤禛的儿子对不对?那不还有这个当爹的来教导吗? 品茶之后是插花,梅花。 年氏特意让人在园子里剪了许多梅花,这会儿拿出来各人自己挑选,选好了可以自己带回去。 弘时放学回来的晚,但弘历和弘昼就在府里读书呢,听说这边在玩儿,上课时候那心思就飞出来了。先生瞧着他们也读不进去了,干脆就给放学了。 再加上两个孩子,那花园里就更好玩儿了。 一会儿是打雪仗,一会儿是捏雪人。 年氏还让人弄了冰雕,到了晚上点上蜡烛放进去,看着……鬼气森森的。 因着不好看,也就赶紧撤下去了。 一直玩儿到晚上,胤禛从外面回来,这赏雪的聚会才算是散了。年氏邀请了胤禛去她那边赏画,说是前几天画了雪景图,请胤禛点评欣赏。 耿文华回了玉兰院就赶紧吩咐人将红糖姜水给拿过来:“小格格也喝一点儿,虽说今儿没风,但毕竟天冷,再者,钮祜禄氏不说四阿哥也有些咳嗽吗?都喝点儿,暖一暖肚子。” 又让人在煤球炉上炒了些姜末,用棉布给裹好,系在脚底板和后背心,这个是防止咳嗽的,尤其小孩子,寒气入体的咳嗽用这个是最管用了。 将两个孩子安置好了,耿文华才松口气,将自己整个塞到热水里:“今儿年氏这赏雪宴,倒是正经不错,不过,瞧着福晋倒是有些不太高兴。” 知春笑道:“在府里办宴会,该是福晋出面的。” 耿文华沉默了片刻就笑道:“年氏有些逾矩了,不过,福晋素来大度,想必是不会很在意的。” 若是在意,今儿就不会出现在赏雪宴上了。 福晋心里怎么想的,耿文华也没打算一直猜测,她洗了澡就赶紧上床睡觉去了,临睡之前,当然是少不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姜茶了。大约是白天玩儿的累了,这晚上倒是睡的香甜,一晚上连个梦都没做。 第104章 第 104 章 到时候不得给我脸色看…… 逾矩这个事儿, 端看王爷和福晋如何说。胤禛之后一字不提,那拉氏也没有在意,照常管家理事,那就说明年氏这事儿, 也不算大事儿。 转眼又到年关, 那拉氏也忙, 今年因着胤禛差事繁忙的缘故, 那拉氏需得经常进宫——宫里还有娘娘呢, 胤禛没空去请安, 那福晋就得时不时的进宫, 送些吃的用的, 陪着娘娘说说话什么的。 娘娘是个温和人, 其实并不是很爱召见儿媳, 尤其是大儿媳,怎么说呢, 那拉氏端庄是有的, 但为人并不是很活套,娘娘又是个小心谨慎之人,在宫里从不会多言。那婆媳两个面对面说什么呢?相顾无言, 所以娘娘从不会主动召见, 但那拉氏不去还不行。 那拉氏是晚辈, 是做儿媳的, 你十天半个月的不进宫,不去给娘娘请安, 这什么意思呢?对长辈不孝,对娘娘心存不满吗? 哪怕是相顾无言呢,也得进宫去陪着娘娘说说话。 相比较之下呢, 娘娘……也不是很喜欢小儿媳。小儿媳倒是为人活络了,但是进宫十次,有八次是状告十四阿哥,十四阿哥好色,十四福晋呢,家世好,出身好,人家就觉得十四阿哥这好色,特别过分。但凡进宫,就和娘娘告 状,要么是一个月流连于侧福晋院子,要么是又看中了谁家女子。 娘娘能怎么办呢?只能等十四阿哥进宫的时候斥责十四阿哥,但十四阿哥那性子,狗脾气,知道十四福晋告状,那能给十四福晋好脸色看了?这边在娘娘跟前嗯嗯嗯,好好好,那边回了王府就将冷脸摆出来。 所以,娘娘是哪个儿媳都不喜欢见,但偏偏,哪个都得见一见,为难的呀,但凡那拉氏进宫,那话都是一模一样的。问问胤禛最近吃什么穿什么,问问府里孩子最近身体如何,问问那拉氏最近身体可好。 问完了,好了,没话了,出宫去吧。 耿文华原先是不知道这些事儿的,但是现在小格格大了点儿嘛,雍亲王府唯一的小格格了,娘娘会不想见见吗?于是,那拉氏进宫,就干脆带着耿文华母女。 去了两次,耿文华就听出来了,真的,那问话的顺序都不带变的。 这种事儿呢,耿文华也不敢腹诽,宫里的事儿岂能随便往外传?再者,她这话一旦说出口,倒像是在挑拨娘娘和王爷的关系一样,显得娘娘不是很想关心王爷一样。 所以胤禛来呢,她就很高兴:“娘娘今儿又赏赐了一些布料,我正想着给小格格做几件裙子穿呢,等开了春,天气没那么冷了,穿裙子正好。” 现下穿的是裤子呢,年纪小,穿裙子不利索,上茅房什么的还是需要人帮的时候,穿裤子就好办多了。 胤禛就点头:“娘娘赏赐的,你看着办就是了。” 耿文华忽然想到一件事儿,就忍不住笑:“今儿在街上,竟是看见了好几个滑板车……是不是都学的王爷?” 胤禛顿了一下,也笑:“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看一眼基本上就能做出来,不光是外面街上有许多,就是宫里也有呢,有些前面还挂了小筐子,可以放些物品。” 就像是耿文华之前想的,你想要一个什么更好的东西,你得先有一个样品出来。你这边做出来了样品,使用的人多了,就会逐渐的往上面增加功能,改造样式等等。 就好像你想要一个很结实的房梁,那你是不是得先有一颗大树?在有这个大树之前,你是不是得先播种? 耿文华要做的,就是播种,甚至,偶尔可以帮忙将小树苗给培养出来。 若是这个小树苗合适在这个年代生长呢,自有人会来帮忙料理,浇水施肥,清理树枝,修整树身。若是不合适呢,也自然会有人来拔除,剩下的也就不需要耿文华去费心。 就好像这滑板车,滑板车都流行开了,那接下来是不是三轮车,自行车,然后就有人要往材质上面想办法了?毕竟,木头做的才能用几天呢? “皇上让在宫里用吗?”耿文华好奇这点儿,胤禛顿了顿才说道:“皇上暂且没说什么,宫里地方大……”若是只靠着两条腿走,那着实是有些……累得慌。若是能有个滑板车,怎么说呢,虽说也需得两脚蹬地,但是真要算下来,其实是至少能节省三分之一的力气的。 康熙对这种东西呢,也是暂时观望的态度。 他甚至也让内务府给他做了一个,但毕竟是年纪大了些,慢悠悠的走是可以的,稍微快一些,他自己倒是觉得能行,但身边的人必然是要拦着的。 既没有开口说宫里允许用,也没有下令说宫里不许用。所以这态度,模糊两可,算暂时观望。 耿文华眨眨眼,笑眯眯的去抱着胤禛胳膊:“我又给小格格做了一辆车子。” 胤禛沉默片刻才询问:“什么车子?” “我叫它扭扭车,转一转就能走,比滑板车平稳许多。” 耿文华笑眯眯的说到,小格格现在已经能坐的很端正很稳当了,所以自己坐扭扭车是没问题的。 而且,冬天嘛,穿的厚实,扭扭车又矮,摔也不怕。 她将小格格给抱出来,教导小格格用手去转动那扭扭车上的方向盘,小格格这个年龄,模仿能力是很强的,就一遍儿,自己学会了,不耐烦让耿文华在前面帮忙了。 小爪子将耿文华的手给扒拉开,自己去转。 胤禛就站在旁边看,怎么说呢,这东西走得慢,但也确实是比滑板车稳当一些。 他就伸手去摸耿文华的脑袋:“这想法,怎么来的呢?” 这一颗脑袋,就像是个宝藏,简直是有挖不完的点子主意。 有时候,真想打开了看看这脑袋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是,还得克制住,不能打开,不然就没了,这样的脑袋可是绝无仅有,整个大清说不定只此一个的。 所以不光不能打开,还要好好爱惜,不能让她自己有活不下去的心思。 耿文华还笑眯眯的呢:“就忽然想起来的,小阿哥有滑板车,那咱们小格格也不能吃亏是不是?也需得有自己专属的小车子,这个就是咱们小格格的。” 顿了顿,补充:“当然,若是哥哥来借用呢,还是可以给哥哥用一下的,对不对?亲兄妹嘛,哥哥也给咱们小格格用滑板车了对不对?” 小格格听不懂,咧着嘴笑,那口水都落在扭扭车上了。 胤禛微微挑眉,小阿哥有的,小格格就必须有?这话说的,意思可太多了。 他就笑道:“你那滑板,最近不拿出来玩儿了?” 耿文华就来了兴趣:“我教王爷吧?王爷要不要学?” 若是能摔两下,那可就太好了。 胤禛就点头,闲暇得空玩一玩,身体放松一下,也算是锻炼了。至于耿文华想看笑话……她失算了,看不到。胤禛虽说是从没接触过,但他之前学滑板车快,也并非是偶然。 他们爱新觉罗家的皇子,自小在宫里,读书习武,那是一样都不能落下的。就算胤禛四力半,兄弟里面最弱,但也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还有技巧,他学过摔跤,玩过布库,随着康熙亲征,骑马射箭都不在话下。 所以,想要维持一个下盘稳的姿态,也并非是不行的,顶多就是时间短点儿,技巧不太熟悉而已。 耿文华没笑话看了,也只好认真教导起来。 胤禛正学着,她忽然就笑:“回头王爷带这个出门,那是不是过段时间,街上就又全都是这种滑板了?” “也不一定,这种的有些难度,再者,速度也快不起来。就像是你之前说的,倒是炫技多些。”胤禛摇头:“所以,观赏用的可能性大些,实用性并非很强。” 他突发奇想:“这种东西很是锻炼下盘,若是用在军中锻炼……” 耿文华就不接话了,她总觉得胤禛这想法,太过于稀奇古怪。怎么说呢,大约是因为她所知道的军人,和这个年代的士兵,没有本分共同之处,所以并不能很深刻的去了解这个年代的士兵训练? 胤禛也并非是真的要耿文华出主意的,他这话说出来半句就顿住了,随即就问耿文华:“转身是要这样吗?” 耿文华看一眼,赶紧点头:“是,王爷天资聪颖,一听就懂,一学就会。” 胤禛似笑非笑,这夸赞可有点儿不太上心。 玩儿到了吃晚饭时候,吃过晚饭,弘昼想和胤禛玩儿,就翻找了棋子出来,想学这个。亲儿子嘛,胤禛也是很有几分耐心的,一边在棋盘上摆放,指点弘昼,一边和耿文华说话。 就弘昼能水平,胤禛这会儿就算是手里有个账本,怕是也不耽误算。 “红薯的事儿,你庄子上今年的产出,我全部买下来,用来明年育苗,至于民间,也会宣传红薯粉条的做法,以及红薯渣的用处。”主打就是一点儿不浪费,耿文华就笑道:“育苗的事儿你是不是能问一问有经验的老农?之前我听庄子上的人说,红薯他们都是整个埋下去的,我觉着十分浪费,再者,切块的话……” 她顿了顿才说道:“和土豆还是不一样的,土豆选用小的,切块也不算浪费。但红薯个头长,若是切块,怕也是浪费,我想着,不如整个埋在土里,发了芽略长一长,略大些能独活了,给拔掉栽种?如此一来,也不耽误剩下的红薯照旧发芽。” 想了想,补充道:“就跟水稻育苗一样。” 水稻种子若是直接埋在土里,是极容易造成种子腐烂的。康熙之所以 大力推广两季稻,就是因着这种育苗方式,一来是能大大的节省种子,二来是可以缩短栽种时间。提前育苗,就相当于是能空出来两个月的时间。这边两个月,那边两个月,再加上水稻本身也只三四个月的栽种,所以一年两季,那是完全来得及的。 胤禛沉吟了片刻:“回头我找庄子上的老农问一问。” 其实他很清楚,耿文华既然这样说了,怕是这样的法子就是能用的。但他又不能立马就觉得好,不然很可疑。 他知道耿文华的不同之处,但他还不能让耿文华知道他知道。 “我觉得你在农事上,也有几分天分。”胤禛笑着夸赞道,耿文华挺得意:“那是,我学什么都能学的好,给我一块地,我能种出来粮食,给我一块布,我能……” “算了,人少有十全十美的,这方面好了,总有些地方不太好。”耿文华给自己找补,她刚穿越来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学点儿刺绣,将来万一有穿回去的机会,那学一手技术总算没白来是不是? 然而呢,那绣花针捏在她手里,她根本没办法用,因为要扎下来的地方必然十分精细,她总扎歪。 换句话说,就是手指头有点儿不听指挥。明明是要往这边去的,结果却去了那边。你要说她做不来精细活儿,手不够稳吧,也不是,那组装手表更需要手稳,活儿也更精细,她不也做的挺好的吗? 只能说,人的天分,不可能是方方面面的。真有那样的人,也轮不到她耿文华。 弘昼跟着插话:“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今儿学的,正好能派上用场。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你能听懂阿玛和额娘在说什么吗?” 弘昼抬着下巴,奶哼哼的:“这有什么听不懂的,额娘说自己擅长农事,不擅长做衣服。我觉得挺好的,额娘反正也不用做衣服,但是种地这个事儿做得好,那天下百姓都能吃得饱,这是好事儿。” 耿文华更吃惊:“哟,你还知道天下百姓都能吃得饱的事儿呢?” “我听阿玛和先生们说的,阿玛说,唯盼天下百姓不挨饿,天下百姓吃得饱,这才是朝廷职责所在。”弘昼笑着说到,原话当然不是这么说的,他就是根据自己的理解重新给说了一下。 耿文华就伸手摸一摸他脑袋,夸赞:“咱们弘昼记性真好,不过呢,你阿玛和先生们说了什么话,你只自己听一听就好了,万不能拿出来说给别人听,就是额娘也不行,知道吗?” 这事儿也就是弘昼年纪小,才无所谓。但凡弘昼年纪略大些,将胤禛和幕僚门客的谈话都拿出来说,那就有些犯忌讳了。 当然,也不是不能说,得看你怎么说,给谁说。 弘昼有些不太理解,眨巴着眼睛看耿文华,耿文华就去看胤禛,胤禛看着这娘儿俩,也有些无奈,但还是教导弘昼:“事非密不能成……” 弘昼一知半解,但总算是记住了,阿玛和别人说的话,不能随便往外说。那阿玛和额娘说的话,也不能随便往外说。 反正记住这个就行了,耿文华就打发弘昼去睡觉:“时候也不早了,明天还得上学去呢,赶紧睡觉去吧。” 弘昼就不太愿意:“明天能不能不去上学……” 全天下小孩子的梦想,不去上学。 耿文华严肃脸:“不行,小孩子就是得上学学东西才行,要不然你就不识字,不识字就不能自己看书,不能自己看书就不能自己赚钱,不能自己生存……人人都要上学识字才行。” 胤禛又忍不住看一眼耿文华,人人都要上学?这话是她随口说的,还是她真见识过这样的事情? 胤禛又有些忍不住猜度耿文华的身份,这样的学识,这样的才能,该不是普通的孤魂野鬼才对。寻常百姓家,谁家的女孩子能学得这样的知识的?单单一个怀表的组装,这若是作为传家之秘,都能保家族三代繁华呢。 再者,在吃食上面,她也有些……很有追求。寻常百姓家,能吃饱就已经是很不错了,能用几个鸡蛋做一个鸡蛋糕的,那都算是小有余钱的人家了。 所以,出身富足,深受教养,饱读书本——却又并非诗词。为人宽和,对下人奴仆更有同情怜悯,对政务也有几分见识,对史书也算熟悉,这样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的出来呢? 反正,肯定不是耿家那样的。 打发了弘昼,那就是两个人独处时间了。耿文华向来忠于自己的感受,既然胤禛自己来的,那岂有不享受的道理?再者,翻腾一会儿也有助睡眠,有利美容,有益身心,所以为什么不让自己吃好点儿? 到了第二天再去给那拉氏请安,小格格就不愿意被抱着走了,非得要坐着自己的扭扭车去。但她自己扭着又太慢,怎么办呢? 可太好办了,前面栓一根绳子拽着就行了。 一进了石榴院,丫鬟婆子就都忍不住笑,连那拉氏也出来看,笑着点耿文华:“你可真是……什么法子都有,这简直跟个小马驹一样,咱们小格格像是在骑马,是不是?” 小格格露着自己的两个小米粒牙齿笑,抬手拍自己的扭扭车:“马,马!” 那拉氏简直惊喜:“哎呀,咱们小格格会说话了?” 不会,就这个发音太简单了,所以她能模仿而已。真要让她学着说,那是说不出来的。 那拉氏就又看那扭扭车,还自己上去试了试,和胤禛一样很是疑惑:“你这脑子是如何长的?这样的东西也能让你想起来。日后咱们京城的小孩儿,可都有好东西玩儿了。” 就跟那滑板车一样,王爷拿出去没几天,整个京城都见的着了。 耿文华笑眯眯的:“玩儿呗,小孩子有的玩儿才高兴。” 她来扶着那拉氏往屋子里走:“外面冷,福晋可别冻着了。” 那拉氏就吩咐丫鬟:“给小阿哥小格格准备姜枣茶。” 红糖小孩子不好多吃,所以就将红糖换成红枣。不过,不管是姜枣茶还是姜糖茶,都不能多用,用多了会上火。 耿文华是第一个到的,随后来的是李氏,李氏和福晋商量,想去那拉家将二格格生的那个小阿哥给接过来住两天。那孩子是李氏的外孙,也是那拉家的孙子。 当然,不是嫡长孙。 因着没了娘,是养在那拉家老太太觉罗氏身边的,早先时候,他阿玛星德给取了名字,叫阿林保,这孩子是比弘昼略小一些的。 李氏时常惦念,常派人送些吃的喝的。一来呢,没娘的孩子,就怕下人照看不经心,觉罗氏又到底是年纪大了,又是继室进门,除了那拉氏无所出,所以李氏不得不操心。二来呢,没了二格格,这孩子就是李氏的一个念想了,到底是亲女儿留下的。 她就说眼看过年了,怕是那拉府里也忙,接了孩子来呢,觉罗氏那边也能松散些。 那拉氏就笑着应了:“只管派人去接就是了,再者,咱们王爷也想见见孩子呢,前两天还说得接过来看看。” 那是胤禛的外孙子。 李氏就起身谢恩,因着孩子还不算很大,所以到时候也不用另 外安排院子,只跟着李氏,或者跟着弘时住就成了。 说着话的功夫,年氏和钮祜禄氏也来了。 年氏那脸色瞧着就有点儿发白,那拉氏就关心:“年妹妹可是身体不舒服?” 话音才落,年氏就是一阵咳嗽,咳嗽的还比较激烈,丫鬟又是给拍背又是给喂水的,折腾好半天才算是止住了。 那拉氏就微微皱眉,先不说这屋子里其他人了,只四阿哥五阿哥还有小格格,三个孩子,自来孩子体弱,年氏这若是不舒服,一咳嗽,再给传染了可怎么办? 她就打发嬷嬷抱着孩子出去:“厨房不是送了奶糕吗?让阿哥们带着妹妹去暖阁那边吃吧。也省得在大人跟前不自在,小孩子自己玩儿倒是更高兴些。” 等着孩子被抱出去,她就问年氏:“可要请大夫?这若是生了病,打发个人和我说一声就是,你自来体弱,何必这样折腾呢?再将病情给折腾严重了可怎么办?” 那拉氏还开了个玩笑:“那王爷岂不是要心疼死?到时候不得给我脸色看?” 第105章 第 105 章 也让咱们开开眼界是不…… 年氏用帕子遮住嘴巴, 略停顿片刻,等着呼吸平稳下来才说道:“多谢福晋关心,并不是大病,不过是略有些着凉, 回头就请大夫看看, 今儿来给福晋请安, 也是想求福晋一件事儿。” 并不是无缘无故, 非得来请安的。 那拉氏顿了顿才说道 :“什么事儿?” “妾身想去年家一趟。”年氏微微蹙眉说到, 那拉氏就皱眉:“既然身体不舒服, 何必非得去这一趟呢?若是有事儿, 让年老夫人上门来也是一样的。” 年氏就摇头:“正是因着……老夫人身体有些不太妥当, 我才要去一趟的。” 意思就是年老夫人生病了。 这事儿那拉氏定然是不能拦着了, 就点头应了下来:“既然如此, 那你早些去,你自己身体也不舒服, 也就早些回。马车那边我吩咐一声, 你若是要用,只管去用。” 她看年氏:“若是没别的事儿,你就先回去吧。先让厨房煮一碗浓浓的姜汤, 喝了再去。”年氏肯定不是说这会儿出了石榴园就直接坐马车去年家的, 必然是要先收拾一番东西。 收拾东西的空隙, 让厨房准备一碗姜汤, 时间是完全来得及的。 年氏知道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就起身行礼, 然后慢慢转身走人了。 等人走了,钮祜禄氏才略有微词:“也不说带个口罩……” 那拉氏摆摆手,钮祜禄氏也只好闭口不言了。宋氏自来是和那拉氏一体的, 这会儿就帮着岔开话题:“眼看天冷的很,不如让厨房里时刻准备着姜汤?” “倒是提醒我了,不光是主子们这边准备着,各处都该准备着,每日里来当差,先是一碗姜汤喝下去,当差回去,再是一碗姜汤。”那拉氏说道,别小看一碗姜汤,里面又要放姜,又要放红糖或者红枣,偶尔也放葱白,这东西呢,寻常百姓家,等闲不一定会舍得煮。 府里若是准备得有,那一早一晚,肯定有许多人用的。不掏钱的东西,自来都是最好的。 那拉氏沉思了片刻又说道:“年底事儿忙,我不一定能顾得上这些,既然这事儿是宋氏提出来的,那就交给你来办,厨房那边,还有府里,都是你来安排。” 宋氏不太爱管事儿,就想要推辞。那拉氏摆摆手:“年底,府里事情繁忙,你若是为我分忧,就只管应下。” 话到这份儿上,不管就好像不愿意为福晋分忧一样,那宋氏还能如何拒绝?只能是应下来了。 那拉氏还安抚李氏:“本该是交给你的,但想着你若是接了阿林保来,必然是要照看孩子的,照看孩子这事儿需得精心,一日日里是操不完的心,所以今年就不劳烦你了。” 李氏还笑着谢恩:“那可要多谢福晋体谅了,我正好能享受一下这天伦之乐。” 那拉氏又看耿文华,耿文华不等她说话就赶紧摆手:“您可别看我,您是知道妾身的,自来除了吃喝玩乐,再没有别的本事了。若是让我来管事儿,那您还得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一份事情两个人忙,何必呢?” 那拉氏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你啊你,可真是懒散,你不管事儿如何就知道自己管不好?我看你素有才能……” 耿文华笑嘻嘻的:“福晋您是来笑话我呢,我能有什么才能?不过是旁门左道的心思,惯会偷懒的。若不是为走路松散,那滑板车是如何做出来的?若不是为那口腹之欲,那蛋糕也不能做成啊。所以这管家理事啊,您真不能找我,我给办坏了,您也丢脸呢。” 那拉氏就摆手:“行了行了,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我也就不劳累你了。钮祜禄氏可有空?” 钮祜禄氏赶紧点头:“福晋,妾身有空呢,四阿哥也上学了,妾身一天天都是闲着呢,您有事儿只管吩咐,妾身必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 那拉氏就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宋氏不是提了这姜汤的事儿吗?这姜汤一日日里熬着,需得不少煤球,府里今年采买了不少煤炭,你回头,看着人将这些煤炭给做成煤球?” 煤炭是从煤矿里来的,煤矿是在朝廷手里的。年年从煤矿开采了煤炭之后,各地官府,会根据朝廷规定往各处送。内务府那边接了,再分给各家府里。 京城这边也有专门负责这些的衙门,人家那边接了的,会做成煤球对外售卖,也算是朝廷的收入的一部分了。 胤禛他们府里用的,要么就是内务府分下来的煤炭,要么就是自己掏钱去外面买的煤球。但既然内务府有分过来的,那又何必去外面买呢? 那拉氏打的就是这主意,自家做了,也就省得另外花一笔钱了。 当然,也还有另外一个法子,那就是用自家的煤炭,到外面去换煤球。一斤煤炭换一斤煤球,听起来是十分公道的,但自家府里谁不知道那煤球是掺了黄泥的呢?这样换,那得亏进去一半儿煤炭。 钮祜禄氏原本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呢,等听到那拉氏说完,脸色就有些……想反悔,和煤球打交道能是什么好差事?还得整日里去看着,那岂不是自己也要弄的黑黢黢的? 但话到嘴边,到底是没敢说出来,只笑道:“是,既然福晋吩咐了,那妾身必定能做好,福晋只管放心就是了。” 这差事……其实也不是一点儿油水没有的。黄土多放点儿,煤炭就能少用点儿,到时候多出来的……不就可以换钱了吗? 但心里想一想就是了,面上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那拉氏将事情吩咐下去了,就直接摆摆手,请安结束了,该回去就回去吧。 耿文华和钮祜禄氏一路,钮祜禄氏刚才在屋子里没敢说什么,这会儿走远了一些就抱怨:“姜汤那事儿多轻巧,只吩咐一声就成了,还能得个好名声,谁喝了那姜汤不得夸宋氏一句良善?可轮到我了,就成了做煤球了,眼看这冬天都快过去了,还能做多少煤球啊?” 耿文华就不太认同:“虽说冬天快过去了,可这煤球是一年到头都在用的,怎么就会少做了呢?府里有多少煤炭,你只管往全部煤炭都用了做,做出来就堆放在那里,暂且用不了的也不会放坏了,日后这煤球的事儿都是你的,一年年的,都从你手里过,这怎么不算正经差事呢?” 一年就算只能一百两,那也算是白白捡来的啊。你只在屋子里坐着,谁会平白无故给你一百两银子? 钮祜禄氏顿时拍胸口:“你这样一说,我忽然感觉好受许多。”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你好受就行了,再者,这话你对我说说即可,你若是在别人面前胡说,福晋说不定以为你是对她不满呢,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钮祜禄氏以前还会拍拍自己嘴巴 说自己的不对,现在连这个都懒得做了:“你不说出去,别人如何知道呢?” “倒是我的错了?”无语了片刻,耿文华就给她一个白眼:“我是不会说,但你如何知道咱们走在路上,这花丛里,这假山后面,这墙壁拐角处,这石柱子后,就没有躲着一个人呢?到时候别说是你了,怕是我也要被连累,得一个告密小人的罪名。所以,我倒是还不想听你说呢,可别再连累了我。” 钮祜禄氏也撇嘴:“看你那小气样,若是……我不怀疑,保准不会认为是你告密的不就行了吗?” “那也不行,你不觉得是我告密的,你身边的人指不定还会撺掇你什么呢。”耿文华摆手,她是真不愿意听钮祜禄书这些不过脑袋的话了。真的,若是传到那拉氏耳朵里,不是告密不告密的事儿,而是那拉氏会不会怀疑,她和钮祜禄氏是一伙儿的呢?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钮祜禄氏为什么不找别人说这些乱七八糟的,非得要找她耿文华呢?是不是因为耿文华也对她那拉氏心怀不满,心存怨怼?是不是她耿文华,心里也有许多抱怨之言? 和做钮祜禄氏的抱怨垃圾桶相比,她更不愿意得罪那拉氏。哪怕那拉氏在历史上也没做几年皇后,但人家是病死的啊,又不是被废掉了。 而且,胤禛据说为了那拉氏的死,还罢朝几天? 对胤禛这种累不死就往死里累的人来说,罢朝几天,那必然是真的伤心难过,以至于别的事儿都做不了了吧? 别管人家夫妻之间有没有真爱,就冲胤禛这份儿给面子的伤心难过,他必然也是很尊重那拉氏的,必然也会给那拉氏脸面,将那拉氏的地位给定的稳稳当当的。 所以,为了钮祜禄氏去得罪那拉氏,不值得。 至于钮祜禄氏做太后……就钮祜禄氏这性子,她就不信自己到时候哄不好钮祜禄氏。 就一句话,智商方面,她觉得钮祜禄氏还是略差一些的。 “不是我不愿意听你说话,而是我真心觉得,咱们都是有阿哥的人,保不准呢,咱们做错了什么事儿,就要连累阿哥了。”耿文华拉着钮祜禄氏的手,情真真意切切,诚恳真挚:“姐姐当真为阿哥好,就该记得你以前的初心才是。” 钮祜禄氏好险没反应过来:“初心?” “您以前还带着阿哥亲近福晋呢,现在却是这样腹诽,若是面上稍微带出点儿什么,让阿哥看见了,再模仿了……”耿文华意味深长,钮祜禄氏顿时变了脸色,反过来抓住耿文华的手:“好妹妹,到底是咱们两个亲近,若不是你提醒,我竟是要犯下大错了。我原以为自己不过是随口抱怨两句,却没想到会有如此灾祸……” 她抬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了拍:“我这张嘴啊,好妹妹,我现在是真知道错了,你放心,日后不光是你,就是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我也定然不会胡说八道了。” 耿文华很高兴:“姐姐不觉得我是不愿意和你亲近才好。” “我又不是那不知道好歹的,这样的话,除非是一心为你着想的,否则,谁会这样得罪人呢?好话不好听,我知道呢。”钮祜禄氏笑着说到,半点儿没对耿文华见外:“回头我还找你一起做活儿,只要你不嫌弃我烦就好。” “我怎么会嫌弃你烦?这府里,论亲近,谁比得上姐姐和我?”耿文华也笑,亲亲热热:“咱们一起进府,一起生孩子,什么都是一起,就如同亲生姐妹一样。我看四阿哥,说句姐姐不喜欢的,也如同自己亲生的一样,有五阿哥的,何曾少过四阿哥的呢?” 反正送给四阿哥的东西也不要多少钱。 以前还是耿文华自己掏钱,后来做的东西多了,胤禛投桃报李,就直接将那工匠给了耿文华了,耿文华做东西,只管吩咐一声就是,连木料都不用自己掏钱了。所以呢,送给四阿哥的那份儿,连带三阿哥的那份儿,都是耿文华动动嘴而已,连钱都不用另外给了。 既然白给的,还能为自己挣一份儿人情,那耿文华为什么不送呢?她不光送,她还多多的送。 “这话我可没有不喜欢听,我喜欢听呢,要是人人都喜欢四阿哥,我都不知道有多高兴。”钮祜禄氏笑眯眯的说道,又给自己找补:“你放心,五阿哥在我这里,也是亲生的一样,我如何惦记四阿哥的,就是如何操心五阿哥的。” 两个人恨不能剖开自己心脏让对方看一看自己的真诚呢。 可惜路太短,耿文华到了玉兰院,钮祜禄氏也快到了她自己院子,于是两个人只好挥手作别,各回各家。 过年就和以往一样,大年三十去宫里领宴,大年初一一大早再进宫请安。 耿文华就发现,滑板车和扭扭车这两样,不说京城别的地方了,只说宫里,那简直就是,几乎每个小孩儿都有。 宫里的小阿哥小格格,宫外的皇孙,甚至宗室里的孩子,一群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发现了赛车这个好玩儿的东西。 于是,大年三十,没开宴呢,宫里到处都是咕噜噜的声音——滑板车和扭扭车。 这个撞到这个了,那个翻车了。三五个一起比赛,这个赢了,那个输了。 还有大聪明无师自通,扭扭车可以玩撞车的游戏啊,来吧,撞一撞更好玩儿。 撞翻了也无所谓,穿得厚,爬起来扶着自己的车子,再来一把。 那拉氏在德妃跟前伺候呢,作为侧福晋呢,耿文华也得站在那拉氏后面等吩咐。 娘娘就笑:“宫里很少有这样热闹的时候,往年孩子们进宫,也只能放烟花炮竹,或者看一看灯。”现下嘛,一个个全都出来闹腾了。 那拉氏就看一眼耿文华,耿文华眨眨眼,很是讨好的对那拉氏笑,那拉氏抬手点点她:“可都是你做的好事儿。” 德妃拍拍那拉氏:“别责怪她,本宫倒觉得,挺好的,小孩子嘛,还是活泼些好,经常动一动,身体也好。再者,毕竟过年呢,热闹也才好。” 说着话,就见十四阿哥踩着滑板从外面冲进来,就是那种没有扶手的滑板,他大约是和胤禛学的,技术居然还十分熟练,在小孩子的人群里面横冲直撞,伸手在这个肩膀上拍一下,在那个脑袋上撑一下,居然都没摔,顺顺利利的从小孩儿堆里穿过来了。 要知道,那可是一群小孩儿,小孩子是最没有办法估算运动轨迹的一种生物,他本来在左边玩儿,可能很突然的,想起来跳两下,就猛然从左边跳到右边去了。 他可能正站着呢,忽然想到了什么,就地一滚,就从东边滚到了西边。 不像是大人,或坐或站或走动,那轨迹是可以估摸出来的。 所以能从一群小孩子里面穿过来,那就证明,十四阿哥的滑板水平,那当真是很高的。 但德妃还是赶紧捂住胸口:“哎呀,这逆子!”这要是撞到了哪个孩子,或者自己摔了,大过年的……孩子哭,他自己伤,那是好玩儿的吗? 皇子里面却是立马有人鼓掌:“好!十四,这一手不错啊。” 也有年少的,赶紧围过去:“十四哥,这是什么?宫里不曾见过啊。” 十四挺得意:“宫里确实是还没有,这是四哥偷偷摸摸拿出来玩儿的,被我发现了,我命人抓紧时间做的,年前就做了这一个,这叫滑板。” 胤禛不管在府里如何,在外面,那必定是一个十分稳重的人。滑板这东西吧,他也不好在技术不熟练的时候拿出来让人看,所以只自己偷偷在家里练习。 要不然,那不熟练,在外面摔一跤可怎么办?不被人看了笑话吗? 别人上雍亲王府,那都得需要通报,等胤禛说见了才能见。十三是不用通报的,但人家懂礼,进了门也不会乱闯。唯独十四,混不吝,那雍亲王府是别的地儿吗?不是,那是亲哥哥的地盘啊。 虽说他不喜欢亲哥哥,觉得老四又小心眼又顽固又阴沉沉不讨喜,但亲哥哥肯定不一样啊,但凡上门,除了后院不乱闯,别处就没有他不能进的。 于是呢,就撞见了胤禛正在练习滑 板呢——不能让人看嘛,侍卫都在门外呢,苏培盛也拦不住十四阿哥。 十四是个喜欢尝试新鲜东西的,一瞧见这滑板,立马就来了兴致,非得要学。又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十四要学,那胤禛就给他,有点儿东西学,转移一下注意力,总比被十四追着问别的事儿强。 “十四,给我看看。”九阿哥那边就喊,十四弯腰拎起来自己的滑板走过去:“看吧,不过我觉得你怕是学不会的,需得身体灵活,下盘稳定,你看看你这肚子……啧啧,真不是我说,九哥,当年你好歹也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现在你照照镜子去,怕是连当年三分都没有了。” 九阿哥就生气,嗨呀,轮得到你当弟弟的来指责哥哥长的不好看?哥哥当年风靡京城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九阿哥就似笑非笑:“我学不会?那十四你可是小看人了,这东西,不就跟那雪橇一样吗?今年这冰嬉,是谁被你九哥我,一下子就撞飞出去了呢?” 冰嬉就是这个月的事儿,闲着没事儿,冬天的运动项目少嘛,所以冰嬉就是很热闹的。 十四阿哥去玩儿,正好碰上九阿哥十阿哥一群人,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和女孩子一样只溜溜冰就完事儿了,那肯定要玩儿个花样,对撞一番的。 十四阿哥虽说功夫好,但架不住九阿哥体重大,他冲过去撞一下,十四不飞出去谁飞出去? 十四脸上顿时绷不住:“九哥,多早的事儿了?还值得你一直提?”就算是有体重加成,但九阿哥那冰嬉的技能,也确实是还可以的。 八阿哥就笑道:“好了,老九,不要总欺负十四。十四,你说你这滑板,是四哥教的?” 十四和缓了脸色:“是,四哥那水平可比我高,还能在半空中转身呢。” 十阿哥就哈哈笑:“就四哥?你说他那水平更好?咱们兄弟,谁不知道四哥的骑射功夫,在众兄弟里面是倒数……” 一句话没说完,胤禛就在前面坐着呢,岂能听不见这些人议论?这会儿盯着十阿哥那眼神很是不善,十阿哥再如何迟钝这话也有些说不下去了,只好干巴巴的笑道:“说不定在别的方面就很有天赋呢?这滑板也并非要很大的力气。” 一力降十会,胤禛的骑射功夫再有技巧,他力气不足,就是个极大的缺陷,兄弟里面,也确实是他的骑射最差。连老三个自诩书生的,都能和他比一比。 九阿哥坏心眼,就喊:“四哥,既然十四说他这滑板是你教的,那你来给咱们兄弟展示一下啊,有什么拿手的,也让咱们开开眼界是不是?” 第106章 第 106 章 人怕出名猪怕壮。 胤禛又不是杂耍卖艺的, 能给九阿哥开开眼界吗?他沉着脸不出声,只盯着九阿哥看,九阿哥自己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十阿哥赶紧拽他一把, 喊十四:“你那滑板也拿过来让我们看看啊, 这东西挺好玩儿, 回头我也让人做一个去。” 十四阿哥就将滑板拿过来, 几个阿哥凑在一起看, 五阿哥性子也算是活泼, 主要是好动, 让他坐在书桌前看书是很难的, 但是让他骑马射箭他是很愿意的, 所以对这种运动类的, 他就更容易接受,也喜欢尝试。等着滑板传到他手里, 他就站上去试一试。 有太监在旁边守着呢, 再加上他行动也灵敏,就算是不会,琢磨一会儿, 至少也没摔跤。 有了这么一个做榜样的, 接下来大家都要试一试, 男人嘛, 谁甘心自己落在别人后面? 于是等康熙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一屋子人嘻嘻哈哈, 这个推那个一下,那个拍另一个一下。就连胤禛,也被十五阿哥拽着, 十五阿哥的额娘密嫔呢,这几年很是受宠,所以十五阿哥也是有些胆子大的。 再者,都说四哥心狠手辣不留情,那十三哥得了汗阿玛厌弃,落魄了,不也是四哥整日里照应着,又是给送这个送那个,又是给求情请差事的,所以啊,别人怕胤禛冷着脸,十五就不怕。 怕什么呢?横竖四哥又不能吃了他是不是? 这会儿就扒着胤禛的胳膊请求:“四哥也教教我呗,我看十四哥滑的挺好的,但是十四哥肯定是没有这耐心教导别人的,四哥,你教教我好不好啊?” 胤禛嫌弃的很,都成亲的人了,早不是少年郎路,这会儿扒着胳膊撒娇那样子,实在是太……让人看了难受,不是伤心难过什么的,就觉得胃里很撑得慌的那种难受。 他冷着脸:“我也没空。” “四哥不用亲自教导,就给我说说有什么诀窍就好了。”十五阿哥从顺如流,没空就没空吧,反正他也不是给自己找武学师傅。 胤禛沉默半天:“你若是得空,就去我府里……保不准十六十七他们也想学,回头你学了再去教导他们。” 十五阿哥心里就发笑,看,他就说了,自家这个四哥,十成十是个面冷心软的人吧?你看,刚还说没空呢,这不就应下来了吗? 康熙今儿来没让人甩静鞭,这进门站在台阶上了,梁九功喊了一声,下面才赶紧呼啦啦跪下来一大片,喊着皇上安康。 康熙抬抬手,叫中间的十四:“手里拿着的那是什么?” 十四就有些紧张,眼珠子一转,先将胤禛给拱出来:“四哥之前又得了好玩意儿,儿臣瞧着有几分好玩儿,就拿过来玩一玩。” 这东西呢,还和滑板车不一样。弄个滑板车,你可以说是为了赶路方便,节省力气。但这东西,炫技的作用更大些。他是生怕康熙斥责他玩物丧志。 康熙早些年对皇子们的学业是很重视的,是绝不许皇子们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的。十四这年龄吧,刚好赶上最后这一茬,自十四之后,康熙上了年纪,再加上公务繁忙,自然也就不能天天检查儿子们的功课了。 他怕挨骂,就将亲哥哥给推出来了。 这点儿心思谁看不出来呢?就那一瞬间,耿文华就瞧着,德妃的脸色有些变了变,看胤禛的眼神带了几分紧张,也不知道是怕胤禛拆台不认这事儿,还是怕胤禛恼怒再恨了十四。 但皇上问话,哪怕今儿晚上是年夜宴,只宗族在,并无外人呢,女眷也是不能随意插嘴的。所以德妃很快就遮掩过去,只垂下眼帘,等着皇上发作。 皇上看胤禛,胤禛忙起身:“汗阿玛,这东西确实是儿臣拿出来的,因着和滑板车有几分相似,所以就叫滑板,儿臣本想着是不是能站在上面射箭呢,不过,经过实验,这东西只踩着行走就有些艰难,若是再加上射箭,怕是没几个人能做得到。” 顿了顿,他又说道:“但也并非是完全不能做到。” 康熙来几分兴致:“你让人试过?” “儿臣本想着十四弟功夫高强,想让十四弟练一练的,但十四弟性子急躁,只学了如何走路,就迫不及待的拿出来炫耀了。”胤禛说道。 十四阿哥张张嘴,想反驳一下,你老四什么时候说过让我用这东西来练习射箭了?但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下去了,这可是在汗阿玛跟前露脸的大好机会,他要真说出来没这打算,那这事儿汗阿玛会交到谁手里? 十五阿哥可还在老四跟前站着呢,老四怕不得立马将这机会推给十五? 十四阿哥心思急转,片刻之后就赶紧赔笑:“四哥说的太晚了,也就几天功夫,那什么,盖房子先打地基对不对?我不得先将这东西用熟练了,才能去练别的吗?四哥太心急了些。” 胤禛又说道:“其实这东西,我后来又仔细想了想,并不太合适。这东西的局限性太强,需得在平滑的地面上,路面但凡有些缝隙凸起,怕是都要摔跤,所以十四弟若是没顾得上练习,也就不用练了。” 十四那脸色简直了,青青白白的。 大晚上的,虽说太和殿是灯火通明,但是照在 十四那脸上,耿文华还是觉得,有些像是鬼片了。她差点儿就没憋住笑出来,只觉得胤禛这人,果然是小心眼的很,报仇都不等第二天的。 大约是怕十四当场闹起来,八阿哥赶紧打圆场:“其实练一练也无妨,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机会用一用了呢?” 九阿哥笑眯眯的:“那若是要用,是不是还得先给十四专门修一条路?” 十四鼻子都快要冒烟了,胤禛又说道:“九弟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汗阿玛,现如今京城这滑板车越来越多,这东西做起来也简单,怕是寻常百姓家里也用得起,到时候这京城街道里,若是处处都是滑板车,那撞在一起摔跤的怕不是少数……所以对这个东西,朝廷是不是该出面进行管理约束? ” 就跟马车一样,你能在哪条路上走,行走速度不得超过多少,这些朝廷都是有规定的。 康熙微微皱眉,三阿哥就笑道:“汗阿玛,今儿是大年夜,这些事儿,先留着等日后再说?” 康熙看他一眼,就跟着点了点头:“老三说得对,今儿是大年夜,事儿先放一放。” 大过年的,谁骑着滑板车在外面溜达啊?而且,要管理约束,那就不是说你一拍脑袋想出来个规定就行了的事儿,你需得考虑方方面面,京城的道路多宽,什么时间段人流量最大,若是撞了人该如何确定责任,如何确定赔偿之类的。 真要议论起来,至少三天。 大过年的,确实是搁置一下比较好。 康熙都拍板了,十四也不敢如何闹腾了,赶紧悄默默的吩咐太监将他那滑板给拿下去,顺便再偷摸摸的瞪一眼胤禛。胤禛半点儿不受影响,瞪他的人又不是只十四一个。 十四要有本事将他给害了,他还能夸十四一句果决狠辣。但十四又没这本事,那只是瞪一眼,又有何妨? 大约是因着这事儿,娘娘是略有些不高兴的,但她自来谨慎又端庄,并不因着这事儿迁怒那拉氏和十四福晋,只等着那拉氏和十四福晋分别给她夹了菜,就轻声吩咐:“你们也回自己位置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有嬷嬷有宫女呢,堂堂福晋总站在这里,也不像话。 那拉氏就笑道:“额娘,儿媳离着您近,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叫儿媳一声。” 德妃微微点头,冲她们摆摆手,那拉氏就带着耿文华去了自己位置——也不能和胤禛坐在一处,男女是分开来坐的。那拉氏的上首是三福晋,下面是五福晋。 三福晋瞧着那拉氏过来,眼神先在耿文华和年氏身上扫了一下,这才笑道:“四弟妹倒是好福气,这样两个可人儿,又都是十分有才气的。听闻那滑板车,还有之前那玻璃窗,再有之前那煤球炉,都是府里这位,耿侧福晋的功劳?” 胤禛是个大度的人,并不贪墨女眷功劳。所以,该是耿文华的,他半点儿不隐瞒,不过是要将耿文华的想法给略遮掩遮掩,不好让人觉得耿文华很与众不同。 所以呢,在康熙面前,耿文华就很……有名。于是,各府里呢,也少有不知道耿文华名字的。尤其是嫡福晋们,以己度人,都觉得那拉氏怕是要提防防备耿文华了。 三福晋对自家那两个侧福晋,都要恨毒了她们了。 这会儿就很是夸赞耿文华:“有如此多的奇思妙想也就算了,人聪明嘛,生下来就注定的事儿,谁也没法子。但是没想到,长的也是如此貌美,我一个女人,看着都有些想摸一摸那脸蛋儿,看看是不是白玉雕琢的。” 耿文华侧头看三福晋,深深觉得三福晋那眼睛怕是有问题。 在年氏面前夸赞她耿文华貌美……这事儿真的不冒昧嘛? 她耿文华在胤禛的后院立足,凭借的绝不是美貌好吗?论起来美貌,府里首先排得上好的是武氏,然而武氏现在被送到庄子上了。接下来就该轮到年氏了,年氏那貌美,又水灵又鲜嫩又有一股子仙气飘飘,府里无出其右者。 再然后就是轮到李氏了,李氏凭什么在进府之后能连生三子一女?不光是因着她比那拉氏年长占了优势,更是因为人家长得好啊,宋氏不也年长吗?怎么就没有李氏那份儿好运?哦,宋氏也不是不好运,只是生了没站得住。 外人看李氏,大约都觉得李氏是运气好,刚巧生的儿子多,且站住了一个儿子。 但李氏那相貌,也确实是无可挑剔的。也就是现在……年龄大了些,都做外祖母的人了,自觉开始往庄重上打扮了,这才看起来显得灰扑扑了些。 站在这两人跟前,耿文华是绝不敢说自己的相貌好的。 三福晋这夸赞的角度,实在是新奇的很。 当然,挑拨的意思也很直白明显,三个侧福晋,单单将她拎出来夸了又夸的……真是讨厌的很,别人家的内宅,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耿文华偷偷冲李氏露出个讨好的笑容来,再悄默默捏一下年氏的手腕。 李氏看她一眼,垂下眼帘假装自己是雕塑。年氏轻轻哼一声,但也没将自己的手腕给拽回来。 那拉氏只当不知道她们背后那些小动作,只拿了桌子上的酒壶转过来递给耿文华:“你们也去歇着去吧,酒水虽可口,也少喝点儿,免得喝醉了。” 那拉氏又不傻,就算是府里的侧福晋庶福晋们再讨厌,那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现在这个场合,大家都在一起,你三阿哥家,和我们四阿哥家,那就是两家人。 家里人家外人,她那拉氏能分不清吗? 她要和三福晋一起埋怨家里的侧福晋,那成什么了?家丑外扬啊? 再者你三福晋,恨死了你家那两个侧福晋,怎么出门在外,也从不曾提过呢? 要是三福晋和那拉氏情同姐妹,那还好说,互相抱怨一下家里得宠的庶福晋们,这也不算大事儿,就像是十三福晋,府里有什么难以处置的,不也找那拉氏拿主意吗?可问题不就在这儿了吗?那拉氏和三福晋,又并非那么要好。 那拉氏嫁给胤禛那会儿呢,年幼,那会儿三福晋正和三阿哥如胶似漆呢。人家一个已婚的,和那拉氏这个小孩子,进门三年都不曾圆房的人,有什么话说?顶多就是见面打个招呼而已。 相比较起来,那拉氏是和五福晋更亲近些的,至少五福晋进门那会儿,那拉氏年岁大了些,正经的掌管后院了,不管圆房没有,至少也是有个嫡福晋的气派了。 打发了耿文华,那拉氏就笑着说到:“也是整日里闲着无事,她们自己在家随意折腾的,当不得什么大事儿。倒是听说三嫂,又有了身孕?” 三福晋顿时脸红,于是这话题就换到了这生养的事儿上。 耿文华和李氏年氏坐在一起,李氏还很操心:“也不知道弘时能不能管住自己,我之前交代了不要喝酒的……” 弘时这年纪,说大吧,也十多岁了,胤禛当年十三就成亲了呢,虽说没圆房。说小吧,大约是因着之前府里就他一个,确实是娇宠了一些,一直到四阿哥五阿哥出生,弘时做了兄长,这才显得略懂事儿了些。 但不管多大,在亲娘心里,那都是不大的。 李氏就怕:“这可是在宫里,若是喝多了闹事儿……” “李姐姐,有王爷在呢,再者,弘时那可是咱们府里的长子,就算是他在宫里闹事儿,但凡不是将长辈给打了,那都不算大事儿。”耿文华压低了声音安抚李氏,又说年氏:“年妹妹可要尝一尝?这可是宫里的酒水,说起来,我倒还是第一次喝宫 里的酒水呢。” 年氏撇撇嘴:“我不喝,我酒量小,再者,我以前喝过……你自己喝吧。” 好歹是在宫里呢,倒也没说出宫里的酒水也就是那样的话来。 年家以前在南边,南边果子多,果酒也多,女孩子嘛,年氏就比较喜欢那种味道略有些甜滋滋的果酒,又微醺不醉人,味道甘甜爽口,可比宫里的好喝多了。 耿文华自然也不会勉强人家,拿了小杯子给自己倒一点儿,闻一闻,再轻轻抿一下,味道怎么说呢,也算绵软甘甜,度数也不是很高。 她很是高兴的将这一杯给喝掉了,不过,她也有分寸,多的就不敢喝了。那就低头品尝这桌子上的饭菜。 这可都是御厨手艺,比府里的厨子手艺不知道好多少去了。耿文华就吃的很开心,年氏就有些瞧不上:“你吃慢些,也不要这样……活像是饿死鬼。” 说起来这个年氏就很是不服气,耿文华这好吃鬼的形象,竟然在福晋和王爷心里,是真性情!简直是没处说理去,她这难道不就是饿死鬼投胎吗?就看看满场的女眷,哪个和她一样,是只顾着吃的? 耿文华若知道年氏腹诽,大约是要觉得冤枉死,她不吃做什么呢?难道还能越过福晋,去和别人家的女眷联络联络感情?这内外交际,都是男女主子的事儿,和她个侧福晋有什么关系? 纯天然是好吃,但科技味道更足啊,她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对不对? 耿文华也无奈:“从中午之后就没再吃东西了,这都快半夜了,你不饿吗?” 年氏是真不饿,和李氏正靠在一起说话:“娘娘今儿那首饰你瞧见了吗?好看的很,点翠的,那一套,若是在外面买,少说万两银子。” 李氏都震惊了:“万两银子?” 年氏点头:“那点翠的颜色如此鲜亮,点翠的面积也大,翠鸟并非是好捕捉的……” 耿文华赶紧摆手:“快别说了,你这样评价娘娘的首饰,让人听见了,会如何想?”关键是她快吃不下去了,点翠这种东西,那真是赶紧断绝了算了。 一脑袋那样的血腥东西,耿文华都快犯恶心了。 可这话不能说,你说出来什么意思?指责娘娘没有同情心,用这样手段制造的首饰吗?所以只好是先拦住了年氏,又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怕是一会儿这宴席就该散了吧?你们也快些吃点儿,否则等出了宫,可得饿肚子了。” 怕是要等第二天早上才有的东西吃了。 年氏被她打断有些不高兴,顿了顿才说道:“福晋果然没说错,你这人,就一心惦记着吃。” “民以食为天。”耿文华很不在意别人说自己是吃货贪吃鬼,吃怎么了?人生在世,不就是吃喝二字吗? 李氏就有些紧张:“这可是在宫里呢,你们可别吵起来。” 正说着话,就有人端着酒杯过来:“是耿侧福晋吧?早听闻过您的大名,我想请教一下,那滑板车,你是如何做出来的?” 耿文华转头看一眼,不认识,眼生的很。 李氏认识,赶紧介绍:“三王爷府里的田侧福晋。” 早些年也是十分得宠,生了一个阿哥的。不过呢,命不好,小阿哥生下来体弱,不过满月就没了。 耿文华笑道:“原来是田侧福晋,这滑板车,就是……忽然灵机一动给做出来的。” 开玩笑,又不是什么熟人,怎么做出来的,还用和你仔细说一说吗? 又有人凑过来:“耿侧福晋,那滑板也是你做出来的吧?既然是你做出来的,那你是不是也会用?你可不可以教一教我们?” 这就属于比较聪明的,爷儿们都很好奇,都想试一试,那若是女眷会,是不是就能和自家爷一起玩儿了? 这个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耿文华就笑道:“会是会,不过,要学这个,需得能经得住摔打,男人们学得快就是因着不怕摔,但女人家若是要学……就需得多注意了。你们若是要学,这样吧,回头我将用法给写下来交给我们福晋。” 所以谁要是想学,就找自家福晋去。你家福晋找我家福晋要,这才是正经途径。 你我私下里交流……那我是不愿意的。 因着滑板的事儿,倒是好几个人来找耿文华,耿文华都像是这样给打发了。一直到出宫,她都没能再吃上几口饭,口渴的也不行。倒不是宫里没茶水,而是她自己怕喝多了要上净房不方便,这才强忍着的。 出宫上了马车,她就倒在了马车壁上:“人怕出名猪怕壮,我这一出名,也不全是好事儿。” 知春就笑嘻嘻的:“也不全是坏事儿,奴婢瞧着那些侧福晋都挺喜欢您的。”人缘儿好啊。 耿文华就摇头:“她们可不是喜欢我,再者,这人缘儿,要了也没用啊,你家小主我,自来也不是个喜欢和别人交际的。五阿哥呢?” 第107章 第 107 章 你连这样的事情都能打…… 大街小巷里流行起来的滑板车滑板甚至扭扭车, 就都和耿文华没关系了——过年嘛,小格格没少扭着她那扭扭车在院子里晃悠,小小一孩子,粉粉嫩嫩的雪团子一般, 谁看见了心里不喜欢?于是她那小车车也跟着出名, 不到初五, 各家就已经做出来了。 不说不会走的小孩子了, 就是会走的, 三五岁的, 也拿这个做飞车用, 之所以说飞车, 是因为一旦会玩儿了, 那速度就紧跟着上来了。这可不比滑板车慢, 小孩子以前两条腿倒腾,再快也有限。现在加上车子了, 那就看吧, 谁家的院子,再大也没有这小祖宗们到不了的地方。 一天天的,整个院子都是呼啦啦的车子声音, 小孩子的吵闹声音, 丫鬟太监跟着跑的气喘吁吁的声音。 尤其是雍亲王府的, 那四个孩子呢, 弘时还十分有当大哥哥的样子,还要拉着两个弟弟等一等小妹妹, 一本正经的照顾小妹妹:“四妹你慢着一些,不要着急,小心点儿啊。” “弘昼你也别跑太快, 前面那路是青砖的,没有那么平整。” “弘历你快点儿,别看那花儿了,天天看看不烦的吗?” 再有哈哈珠子伴读们跟着,那声音简直要掀翻屋顶。 那拉氏就问耿文华:“过了年了,也让弘昼的伴读入府?” 耿文华忙笑道:“这种事情,福晋做主就是了。论起来见识学识,福晋比我强出来千百倍,若是让我带着孩子玩儿,我是很有主意的。但现下孩子该学东西了,不管是启蒙还是入学,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既如此,那这些事儿,我有自知之明,不敢插手,以免耽误了阿哥,日后福晋也只管安排就是。” 弘昼再如何,那也是府里的阿哥。 这要是有嫡子,那拉氏得顾虑庶子学的太好会不会影响到嫡子。但那拉氏现下不是没嫡子吗?既然没嫡子,那庶子们就必定都得学好。 任何一个学不好的,都有可能是影响整个府里的名声和利益的。 那拉氏笑道:“你倒是放心。” “妾身有什么不放心的?福晋自来公平持正,又仁善宽和,不说别的,就是弘昼只学几分福晋的品性,那也是他的福气了。”耿文华笑着说到。 她可以用现代的东西给五阿哥一些影响,但她得始终记住,五阿哥是生在这个年代的,就是这个年代的人,这年代的东西他不管认可不认可,都是必得学的。 再者,她确实是有自知之明。 她一个毕业了之后只找了一份儿轻松共工作混日子的富二代,亲爸爸对她的期望是别创业,杂七杂八的视频她有时间看,杂七杂八的东西她有资本去实验跟着做,这种人生经历,怎么说呢,注定她只能做一个“工匠”,而非是谋士,更不要说帝王了。 五阿哥是什么出身?虽然是她生的,但人家是皇子,人家的亲爹是要做皇上的。 你说这样的孩子,你不让他跟着亲爹去学做皇帝,做管人的那个,你反过来教导他去做一个“工匠”,这合适吗? 嗯,也不对,这样一想居然也挺合适。 毕竟历史上的皇位继承人又不是弘昼,也有人说弘昼这个荒唐王爷是为了避免弘历猜疑才装疯卖傻的,那他要到这一步的话,做个“工匠”好像更合适? 耿文华赶紧拍拍自己脑袋,自己将自己反向劝说了的,她大约是因为今天中午吃的少了,脑子缺氧糊涂了。 就算是……将来要遭受猜疑,她难道就不能给弘昼另外准备一条退路吗? 工匠这个事儿呢,怎么说呢,她也不完全拦着弘昼。要是弘昼长大了感兴趣,那她也愿意教导。但弘昼要是不愿意,他想做事儿,那确实是让胤禛和福晋来教导,才是最好的。 那拉氏看她拍脑袋,就问到:“怎么了?” “忽然感觉眼角有什么黑影,像是小虫子。”耿文华赶紧笑道,算了,不想了,孩子还小,想太多是给自己找麻烦。怎么说呢,现在这时代就是男孩儿得由亲爹教导,这是规矩,她完全没必要和规矩对着干。 又不是活腻了。 那拉氏就笑道:“眼看天气有些暖和了,虫子什么的,也都起来了。 ” 这两天天气确实是暖和的很,以往这会儿都是穿棉袄裹皮子的,现在光是一件儿棉袄都有些热了 ,尤其是这半下午的,在花园里走一走,居然有些要冒汗。 那拉氏就干脆带着她们往亭子里去,正要坐下,就见年氏脸色有些不太好,就是猛然间惨白了一下,耿文华就走在年氏旁边,眼角余光就看见年氏身体往下倒,赶紧伸手来扶着。 李氏和钮祜禄氏也吓一跳,纷纷来帮忙,扶着年氏坐在椅子上。那拉氏已经一叠声的吩咐了叫大夫,大夫急匆匆赶过来,年氏这会儿就已经缓过来一些了。 虽说脸色没那么惨白了,但身上还是有些软绵绵的,所以也还是请大夫给把脉了。 大夫顿了顿,就很小心谨慎:“气血两虚……是不是这段时间总不吃饭?” 年氏顿时就尴尬:“天气有些热了,吃的就有些少……”实际上是大年初二娘家嫂子来探望,一眼就发现她长胖了许多。 年底嘛,府里要置办年货,那油炸的锅蒸的,点心小食一大堆,年氏吃的就有些多。冬天也穿得厚,她身边人天天看,倒是没察觉出来。 但她是那种一胖就脸颊先圆润的人,娘家嫂子只一眼,不就发现这脸蛋儿比以前圆润了吗? 年氏那相貌呢,若是瘦一些,下巴尖尖的,再加上那弱柳扶风的身材,就会给人一种楚楚可怜惹人恋爱的感觉。她自来在南边长大,南边姑娘也确实是娇小一些。 她呢,也几养成了这样的审美,女子嘛,柔弱为美。 这一发现自己胖了,那简直就是惊天噩耗,再加上这两天天热起来,眼看要穿夹袄了,那要是瘦不下来,岂不是一眼就被看出来了? 为了急速瘦下来,她已经连着三天,没正经吃过一口饭了。 被大夫诊断出来还有些尴尬,都没瞧见那拉氏的脸色黑了。 打发了大夫,那拉氏就先说李氏和耿文华:“去看着一些孩子们,别咋咋呼呼的,再吃了冷风到肚子里,年氏既然身体不舒服,我就陪着在这儿坐一会儿。” 李氏和耿文华立马就明白了,赶紧起身告退,钮祜禄氏虽说嘴上没个把门的,但人也不笨啊,左右一看,跟着就起身:“奴婢也去看看吧。” 人还没拐弯呢,就听见那拉氏的声音:“年氏,后院女眷最该有的本分是什么?” 耿文华看李氏,李氏低声回答:“伺候好王爷,开枝散叶,孕育子嗣。” 伺候王爷是首要的,你哪怕不能生,但只要伺候好了男人,男人喜欢,也算你功劳。然后就是开枝散叶,生儿育女,尤其是在嫡福晋不能生的时候,侧福晋就必须得生。你身体好得生,你身体不好也得生。 年氏这不吃饭熬坏了身体,就相当于是这两个本分都没做好。 生病了怎么伺候王爷?生病了怎么生儿育女? 再者,传出去那嫡福晋的名声成什么样了?知道的说是你年氏自己不吃饭,不知道的是不是就该猜测嫡福晋苛待了? 耿文华顿了顿,好奇问道:“李姐姐可曾胖过?” 李氏就笑:“你这问的……女子哪儿有不长胖的?再如何天生丽质,整日里吃吃喝喝不动弹,都是要长胖的,更何况你我生儿育女,世人谁不知道这生育,对女人身体损伤极大呢?生之前嘴馋,生之后进补,不长胖的那都是世间罕见。” “那李姐姐是如何瘦下来的?”耿文华更好奇这个,耿文华自己也胖,她的减肥就是运动,整日里带着弘昼在园子里玩儿,陪着小格格睡觉的时候在床上抬抬腿,做个仰卧起坐,抬腿蹬个自行车之类的。 但李氏,好像少有见她在花园里玩儿的。 就是见,人家也只是散散步。散步要能减肥,这世上就没胖子了。 “吃药啊。”李氏很理所当然:“请大夫开个方子,饮食再减三分……年氏这不吃饭是不行的,需得吃,得少吃。” 钮祜禄氏不耐烦听这个:“年侧福晋太急于求成了,她自来爱重美貌,好了,别说这个了,今儿这天气这样好,不如咱们放风筝啊?” 李氏说句公道话:“也并非是爱重美貌,是求个完美,无一不好。” 是,又学识好,又出身好,又相貌好,在府里是稳稳压着其他人一头呢。这若是胖起来了,有损身材相貌,可不得被府里的人给笑话了吗? 其实谁稀罕笑话……算了,这话不能保证,女人一多,说话难免有时候呛呛几句,那时候谁不是往对方伤疤上戳呢?别说是嘲讽年氏胖了,就是嘲讽年氏大哥被皇上责罚的也不算罕见。 年氏的大哥年希尧,前年得皇上看重,还说什么要修建观星台之类的话,去年就被皇上给斥责了,说是偌大一个钦天监,竟是连大雪都没算出来了。 年希尧首当其冲,差点儿没被摘了官帽子。 钮祜禄氏就不想议论年氏,因为她处处比不上,总觉得年氏压自己一头,也不愿意听人说年氏,让人去拿了风筝来,就撺掇着耿文华先来放:“你选一个,要这仙女的,还是要这蝴蝶的?” 耿文华选了蝴蝶的,李氏要了芍药花的,天气确实是好,可今儿也没什么风,折腾半天,风筝也就是在自家府里转一转,连院墙都没飞出去。 但不影响玩乐的心情,几个孩子也过来凑热闹,各自帮着自家额娘,耿文华索性让五阿哥去放风筝,自己骑在扭扭车上,带着小格格转悠。 小格格笑的嘎嘎的,她现在学说话呢,话也说的不是很清晰,喊额额,又喊风风。 耿文华笑眯眯的应:“看风筝啊?是呢,大风筝,小格格想不想要大风筝?” 小格格赶紧点头,耿文华一眼看见胤禛正往这边来,连忙说道:“阿玛来了,让阿玛给小格格做风筝好不好啊?阿玛做的更好看。” 于是不等胤禛站稳,小格格就从扭扭车上下来,爬的飞快,简直跟个小青蛙一样,不同的就是小青蛙是蹦着前进的,她是爬着走的。 胤禛无奈看一眼耿文华,真觉得她这个额娘做的……有点儿一言难尽。 小格格是个女孩儿啊,女孩儿不应该是打扮的美美的,穿的漂漂亮亮的吗?尤其是过年呢。再者,自家府里缺人吗?就没个能一直抱着小格格走路的嬷嬷丫鬟吗? 孩子现在小,抱着走怎么了?长大了自然也就会走路的,何必着急呢?小格格这金枝玉叶的,学走路那么早做什么去?总不能是下地干活儿吧? 可耿文华就偏不,要穿耐脏的,膝盖上要缝着结实的麻布,要爬,不许人抱着,能自己爬着去的,就坚决不许别人帮忙。 这也幸好是冬天,这要换了夏天,胤禛就非得要和耿文华说道说道了。 他弯腰伸手将小格格抱起来:“想阿玛了吗?” 小格格伸手指半空中的风筝,要那个。 “想玩儿啊?那阿玛让人拿一个来。”胤禛吩咐苏培盛去拿,小格格着急,不是要玩儿,是要!她拍手纠正:“要,要!” “嗯,要,阿玛让人去拿了,一会儿就能 玩儿了。”胤禛重复,看样子自家女儿是个急性子,这点儿不太好,需得磨一磨性子,如何磨呢?男人的话,练练字,看看书,念一念佛经,都可以。 但女孩子的话,练字看书是可以的,佛经就免了。 可这么小,也不识字啊。要不然,回头给她看看书? “你那些绘本,现下不是能给小格格看了吗?”想到看书,就立马想到耿文华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胤禛侧头问到,耿文华点头:“看着呢,得空了就看。” 那拉氏那边也过来了,不过没带着年氏,到了胤禛跟前,这脸色倒是和缓了许多:“王爷今儿回来得早,可是三哥那里散了宴席了?” 今儿是三阿哥做东,邀请兄弟们去玩儿。也不是正经宴会,那拉氏就找了借口没过去。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三哥请了人去做文章,我瞧着有些没意思,就早早回来了。” 他摆摆手,没有多说:“今儿天气好,你们玩儿的也高兴?” 那自然是高兴的,那拉氏就笑着说起来三个孩子,说弘时有当哥哥的派头,说四阿哥观察仔细,说五阿哥护着妹妹,说小格格十分活泼。 人家夫妻俩说话,耿文华和李氏就很有默契的拽着风筝往远处走了走。钮祜禄氏看看这边,看看那边,到底是没硬留着,也招呼着三阿哥他们往旁边去了。 胤禛面色就严肃了几分:“三哥府上今儿出了事情,三嫂摔了一跤。” 那拉氏脸色就变了:“之前三嫂说有了身孕……” 这摔了一跤,怕是保不住了吧?胤禛微微摇头,虽说太医去的及时,但因着月份浅,到底是没保住。 这事儿怎么说呢,很不好看。 你自家府里后院如何闹腾,那都是你自家的事儿。可这兄弟们都在,办宴会呢,你家嫡福晋在你眼皮子底下出事儿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老三管家不严,内帏不修。 胤禛和那拉氏说这事儿的意思也很明显:“无论如何,咱们府里需得看护好了门户。” 三阿哥府上的事儿,有可能是府里女人争风吃醋,但也有可能是府外人算计,毕竟这事儿一出来,三阿哥那脸面可就被撕开扔在脚底下了,今儿参加宴会的,哪个背地里不得说三阿哥几句? 内帏不修,就是汗阿玛心里,也得对老三有些失望。 你现在做皇子就内帏不修,日后做了皇帝,这后宫之乱,那可是能影响到朝堂上的,到时候怕不是要引起天下大乱的。 后宫……可不能等同于寻常内宅,那是和前朝息息相关的。 那拉氏顿了顿,就有些好奇:“若是外面人插手,谁有可能会做成这样的事情?” 胤禛就皱眉:“若是兄弟之中哪个,那可太缺德了些,此人在内宅之中算计,怕是心胸也有限。”算计女人孩子,算什么本事呢? 那拉氏就跟着叹气,自家王爷是个磊落人,做事儿自来是无愧于人。但是这争夺皇位,哪儿有什么光明磊落呢? 她沉吟片刻,还是将年氏的事儿给说了出来:“王爷也要安抚年氏一番,若是年氏出事儿,我倒是不在意外面如何议论,只怕年家那边会多想。” 胤禛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片刻才抬手拍一拍那拉氏手背:“委屈你了,不过,年氏那边,也需得有个教训,之前就因这事儿让孩子……现在又如此,若是实在是不愿意生养,你回头问一问,看要不要开个避子的汤药。” 若是不顾身体到如此地步,那就问问要不要生吧,不愿意生,干脆久别生了。 年氏怎么可能会不愿意生?她若是不生,这辈子,难不成就是如此了吗?家里只盼着和雍亲王更亲近,自己却不愿意生下孩子,别说年家如何了,她日后年老了,又要谁来奉养呢? 那拉氏哼笑了一声:“王爷倒是舍得。” “这会儿舍不得,日后更是难舍得。”胤禛说道,转头看那拉氏:“我知道这府里的事儿,都需得你费心。你且放心,你是本王嫡福晋,日后不管这府里是谁,都得尊着你。” 那拉氏只笑一笑,并未接话。 这府里,哪个是傻子?都知道她这个嫡福晋无子,不都是在想法子,将自己的孩子送到自己跟前,和自己亲近的吗? 她要做的,不过是睁大眼睛看看,哪个是真心实意的而已。 耿文华这边正玩着,就听见有小孩子哇哇哭,一转头,就见小格格正张着嘴嚎呢。她赶忙过来,胤禛手足无措,他都不知道小格格为什么哭,本来还好端端的坐在他怀里呢,忽然就哭了。 耿文华猜测:“是不是肚子饿了?或者,想喝水?” 然后,胤禛脸色就变了,沉默片刻才说道:“尿了。” 冬天穿得厚,他又从外面回来,还有一层大氅呢,所以现在才感受到。 那拉氏噗嗤一声就笑出来:“可见王爷还是抱孩子的时候少了,要不然,她能因着这事儿害怕,先哭闹起来吗?” 若是尿在别人身上,小格格只会不舒服,哼哼唧唧的闹。现在哭,十有八九是怕胤禛,生怕挨打挨骂。小孩子嘛,其实机灵的很,虽然不会说话,但人家懂的不少呢。 耿文华也憋着笑,伸手来将小格格抱走,交给奶娘去换裤子:“动作快些,免得一会儿凉了。再给喂些吃的,哄住别哭。” 小格格躲在奶娘怀里看胤禛,对上胤禛视线,立马一缩脖子,将自己藏在奶娘怀里。 那样子看的胤禛都哭笑不得:“算了,我日后得空,多抱抱她就是了。时候不早,我还有事儿,你们自己玩着吧。” 至于风筝,苏培盛倒是拿来了,是不是胤禛亲手做的,那倒是不太重要了,反正小格格换了衣服吃了东西,看见弘时他们玩蹴鞠去了,也自然而然的将这事儿给忘记了。 那拉氏也有事儿,也先行离开。 李氏呢,到底是不爱和年轻人一起玩闹,紧跟着也走了。只剩下耿文华和钮祜禄氏,钮祜禄氏悄默默问耿文华:“年后又要去蒙古,王爷这次要带谁,你可有消息?” 耿文华吃惊:“你连这样的事情都能打听到?” 她连去蒙古的事儿都不知道呢,哪儿能知道胤禛想带谁。 钮祜禄氏就笑道:“这次……我倒是想跟着去,弘历也大了些,府里又有福晋,我想……再怀一个。” 怀着弘历的那次,就是她跟着去蒙古的那次。 第108章 第 108 章 事有凑巧。 钮祜禄氏这样说, 耿文华张张嘴,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说不赞同,倒好像是自己想拦着钮祜禄一样,她只好点头笑道:“若是能再生一个, 自然是好的, 前几天我听福晋说, 咱们府里的子嗣还是有些单薄呢。” 也就比八阿哥府上强点儿, 八阿哥府上现在孤零零两棵苗, 一男一女。雍亲王府呢, 至少还多了两个阿哥。但和别人家比起来, 就又差了些。不说年岁和胤禛差的大的, 就说三阿哥府上, 那都已经是四个阿哥三个格格了。 就是大阿哥胤褆, 被圈禁在府里,人家也没少生孩子, 去年刚得了一个小格格。 所以, 胤禛府里的,真不算多。那么说钮祜禄氏再生一个,那肯定是好事儿啊。别说雍亲王府子嗣单薄了, 就算是雍亲王府子嗣多, 添丁这也是大喜事儿啊, 放到谁家不得放鞭炮庆贺一下的? 耿文华只说钮祜禄氏的想法好:“若是能再得一个阿哥, 那就更好了。不过若是能得一个格格,回头和我家四格格做伴儿, 也是极好的。” 钮祜禄氏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有了四阿哥,若是再生一个,其实无论男女, 我都挺喜欢的,你家四格格,你不知道我看了多喜欢呢,恨不能抱走我自己养着。不过,这世道,到底是女子生活不易,若是生个格格,怕是将来操不完的心。” 所以 ,还是生个阿哥好一点儿。 耿文华就笑道:“生个格格,那也是皇家血脉,是爱新觉罗家的郡主,再如何,也不至于连一辈子顺遂都没有。” 钮祜禄氏张张嘴,想说这以后万一是和亲蒙古了呢?但这话不能说,皇上开恩,真选中了你家女孩儿去和亲,那是皇恩浩荡,你这做父母的心里再如何不舍,面上也得笑眯眯,你还敢说这事儿是坏事儿?哦,指着皇上鼻子说你坑害你亲孙女?不要命了吧? 钮祜禄氏就又将话题给扯回来:“那蒙古……你到底去不去?” 耿文华顿了顿才叹气:“这事儿,如何是你我说了算的呢?那不都得福晋说了算吗?再者,我就是想去,王爷若是不爱见我,不让去,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所以这事儿找她商量是真没用。 钮祜禄氏摆摆手:“我自然知道这事儿是需得福晋拿主意,但你若是在王爷面前提一句,那比福晋说话好用十倍。真的,福晋定然是不去的,李氏怕是放心不下阿林保……” 耿文华笑了一下:“你也太小看李侧福晋了,阿林保再如何,那也是那拉家的子弟,李侧福晋不放心阿林保是什么意思?觉得那拉家会亏待虐待阿林保不成?再不济,那还有福晋的脸面在呢,阿林保又有亲阿玛,李侧福晋为什么不放心阿林保?” 钮祜禄氏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李侧福晋也是极有可能会去的?年氏的话……自来体弱,该是也不会去。原本李氏不去,剩下也就是你我……” 武氏是被送到庄子上了,自此之后府里就等于是没这么个人了,自然是不用算的。 她原本的想法是耿文华若是不去,那王爷必然只带自己,就和当年一样……若是只自己伺候,怀孕这事儿肯定有机会。但现在,李氏说不准也去…… 钮祜禄氏那眉头既有些舒展不开了,她能来求着耿文华是因着两个人自来亲近,姐妹情谊深,耿文华有了一子一女,对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很吝啬。但李氏……和她确实是没多少交情的。 耿文华瞧着弘昼正过来,就冲钮祜禄氏摆手:“这事儿呢,你最好是求一求福晋,毕竟府里的事儿还是福晋做主的,若是福晋真的定下让我去,我是说不出让你来代替我的话来的,免得福晋觉得我不愿意伺候王爷。” 说完起身,先让人拿了帕子给弘昼擦汗,然后才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就各自回去?” 正月里嘛,半下午是热,有太阳晒得到的地方人还要冒汗呢,可等下半晌了,太阳就没那么好了,挂在天上也变成白惨惨一片了,于是,就又开始有些阴冷了。 大人能穿得厚点儿,小孩子嘛,刚出过汗,还是找个暖和的地方待着比较好。 玩儿了一下午,吃了晚饭,两个小孩子就都睡觉去了。 耿文华不是很困,就打算弄几本书翻看翻看,也消磨一下时间。冬天嘛,最舒坦的就是钻在被窝里,旁边放着炭盆,暖烘烘的看书了。 正看着,外面就传来脚步声,耿文华瞬间抬头,她可太熟悉这脚步声了,就是胤禛的。 忙从床上起来到外面迎接,胤禛也才进门,正在让丫鬟解开披风。 耿文华笑的牙花都露出来了:“王爷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外面冷不冷?可吃了晚饭了?要不要吃宵夜?” 胤禛看一眼她脚上,过来将她横抱起来往屋子里走:“地上凉,又是冬天,若是再着凉,汤药是那么好吃的吗?” 将人塞到被窝里,顺手拿起她放在一边的书本看了一眼:“本草纲目?又要钻研中药去?” “随意看看的。”耿文华笑眯眯的,她将双手塞在胤禛的咯吱窝,这个地方是最暖和了:“王爷要不要吃宵夜?” 第二次问了,胤禛只好转头看她:“不吃,都这会儿了,吃多了容易发胖。” 年氏都为着减肥成什么样子来,这耿氏怎么还只一心想着吃呢?可别等长胖了,也想了歪门邪道的来减肥。 “胖了就减肥嘛。”女人嘛,这一辈子不就是吃吃喝喝减肥,再吃吃喝喝再减肥嘛?循环往复。 耿文华一双手从胤禛咯吱窝里伸出来,摸索着往前面领口去,从背后艰难的解开扣子,然后再往下面努力,说起来减肥,若是能来个夜间运动,也算是消耗热量了。 胤禛捏着她的手指头:“做什么呢?” “做男女之间应该做的事情呀。”耿文华笑嘻嘻的,顺便将自己的下巴扎在胤禛肩膀上,嘴唇都要贴在胤禛的耳朵上了,暖烘烘的气息带着几分清香,带着几分暧昧,活像是一条小蛇,从耳朵里面飞快窜到了心里,引得心脏一阵酥麻。 到底是满足了耿文华这夜间运动的期盼。 时候还早,叫了水之后,两个人就窝在一起看书。胤禛对本草纲目也是有几分熟悉的,偶尔耿文华不懂的,胤禛还能指点几分。 大约是有人陪着,还有人解惑答疑,耿文华今儿就很有精神。 但再有精神……也熬不过睡神召唤。 胤禛原本正在说药材呢,书本猛然从耿文华手里滑落砸在了被子上。随后肩膀上一沉,耿文华那头发顺着脸颊晃动了几下,略有些痒痒。 胤禛伸手拨开那头发,再看耿文华,已经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了下来。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样睡着的样子,倒是和平日里很不一样。平日里笑嘻嘻的,只觉得古灵精怪的很,又有许多新鲜主意。现在睡着了,倒是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和单纯。 也不对,就是没睡着,她本来,也是有几分天真单纯的。 现在,更可爱了些。 想着,他就伸手在耿文华脸蛋上轻轻捏了一下,一点儿都不像是生了两个孩子,做了额娘的人。耿文华被捏了一下有些不舒坦,就想翻身,然后,好悬没从另一边摔趴下。 还是胤禛胳膊兜揽了一下,才让她照旧安安稳稳的睡着。 这样睡着定然是不舒服的,胤禛就将被子微微掀开一点儿,再将耿文华给塞进去,被子盖好,掖严实,然后自己也躺下来,冲外面摆摆手,自有丫鬟来吹灭了蜡烛。 胤禛一边闭上眼睛,一边想着,好像外面有些起风了,呼呼的,也不知道明天是个什么天气。 到了第二天,自然是个好天气,又是晴朗的一天。 院子里落着的干枯的树枝倒是证明了昨晚上刮了一场大风,但对今天这晴朗,也没有半分影响。 胤禛早已经上朝去了,今儿初六,按照规矩,也是新年头一天上朝,所以是大朝会,胤禛天不亮就走了。耿文华因着昨晚上睡得晚,所以今儿起的也有些晚。 慌慌张张收拾妥当,带着弘昼去给那拉氏请安。那拉氏今儿也有事儿,就没多留她们。 等快中午的时候,那拉氏身边的嬷嬷就送过来一个男孩儿:“是给五阿哥挑选的伴读,侧福晋也见一见,若是觉得好,今儿就能跟着五阿哥一起念书了,若是觉得不好,咱们换一个也来得及。” 至于哈哈珠子,也已经挑选好了,是旗下人家的小孩儿,总共四个。 弘历那边呢,是两个伴读,四个哈哈珠子。 弘时大了些,再者又是进宫读书,身边的伴读和哈哈珠子就已经被遣散了。不过虽然是遣散,但因着从小的交情,弘时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也是时不时的找这些儿时伙伴们一起玩儿的。 从小玩儿到大的交情,这也算是一种势力奠定的基础。 耿文华就先疑惑:“怎么是一个?之前福晋问我,我说的是我娘家并无合适人选,这伴读,还得请福晋多多上心呢,难不成是福晋给忘记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她说的都是真的,并不是客套的。 嬷嬷就笑道:“怕是福晋事务繁忙,确实是疏忽了,回头老奴提醒福晋一声,您先看看这个。” 耿文华点点头,她点到即止,也不能说让人家那拉氏立马给补上这一个空缺,不过估摸着,最快也得明天或者后天了。 她招招手,叫了那孩 子到跟前:“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在家里可曾读过书?” 这孩子是那拉家的,今年六岁,比弘昼略大一些是好照顾弘昼的意思,人家这个岁数了,在家当然是启蒙过了,读了千字文,三字经之类的启蒙书。 耿文华见他性子老实,小小年底也站得住,问什么回答什么,很本分的样子,就已经是很满意了,让知春去拿了点心盒子:“日后你就陪着弘昼一起读书,五阿哥虽说年纪略小了一些,但你也不用特意照顾他,你是陪着他读书的,不是帮他读书的,他自己的课业需得自己完成,你若是学的比他好,我有奖励。” 这是怕人家因为身份缘故,让着弘昼。 弘昼现在这出身,也并不需要学张扬高调。 再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嘛,耿文华就不信弘昼身上没有一点儿能比得过眼前这孩子的,到时候她必然能挑出来弘昼的优点夸一夸的。所以,人家优秀是人家的事儿,你不能因着你出身好就去压着。 安慰好了这孩子,耿文华就让人直接带去前面书院了。 那拉氏那边呢,果不其然,到了第二天就将这伴读的人选给补上了,这次倒不是那拉家的子弟了,而是张家的。这张家,和张廷玉家没有半分关系,就是凑巧姓了一个张。 这个也是朝中官员,不过是只五品的郎中,人家的官儿小,也没攀扯官儿大的张廷玉家。那拉氏之所以留意到这家,是因着胤禛夸过这位张大人,这位张大人呢,家里又有个女儿,是在那拉家做了侍妾的。 总的来说,还是那拉家亲近的人家的孩子。 耿文华也并不很在意这孩子是谁家的,她在意的是孩子的品性。这张姑娘按理说是汉人女子,那就是不用经过选秀的,既然不用经过选秀,她亲爹又是做官儿的,那怎么就给人做了侍妾呢? 不要说什么两情相悦,她最不信的就是这些了,男女之间,但凡不是正经夫妻的,哪儿就有纯粹的感情了?九成是利益和权势的牵绊。 就好像她和胤禛,她就从没想过和胤禛是什么纯真的爱情。她借用了胤禛的权势来活命,又利用了胤禛的身份让自己过的更自在更好,又光明正大的用胤禛做掩护,传播自己的思想。 反之呢,胤禛借用她的想法主意,来做他自己的事情,谋求他自己的利益,也是从她身上获取好处的。 他们两个之间,就算是共同生育了子女,那也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她对着这人选,就有些迟疑起来。 顿了顿,还是起身去找了那拉氏。 那拉氏正在看账本呢,又是一年,府里该添置的该修葺的,都需要重新整理一遍,她这段时间忙着的就是这些事情。见耿文华进门,就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先到一边落座。 丫鬟送上来了茶水,耿文华并没有喝,只是放在了手边。 大约一刻钟之后,那拉氏才放下了手里的毛笔:“怎么过来了?是那孩子不喜欢?” 今儿也只让人送过去一个伴读这一件事儿。 耿文华就笑道:“还没过问呢,不过也确实是和这事儿有关系,妾身刚听嬷嬷说,他有个姐姐,给人做了侍妾?妾身对这点儿有些不解,官宦人家出身,正经的闺阁小姐,怎么就给人做了侍妾呢?” 闺阁小姐多是说汉人家的姑娘的,汉人规矩和满人不同,满人家的姑娘叫格格,以往呢,没有受汉人太大的影响之前,格格们出门在外,打马逛街,这都是寻常事儿,这几年当然是少了许多,也就是因着被汉人的礼仪给影响了,再者就是宫里潜移默化的,一种喜好。 上位者喜欢什么样的,民间就会将女孩子往什么样的方向养。 从顺治开始,他喜欢汉人家的那种女孩儿,到了康熙,又不许女子干政,慢慢的,这满人女孩儿,也就和汉人女孩儿没什么差别了。 但闺阁这个词儿,还是属于汉人女子的。 那拉氏诧异了一下才笑道:“你是有顾虑?怕这张家家风不正?” 一下子就点在重点上了,张家若是有攀龙附凤的心思,那这位张家小公子,就怕也不是个心思单纯的,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是再带坏了弘昼,那可就坏事儿了。 在满人入关之前呢,其实汉人读书人里面,是很看重这种事情的,家里姐妹,有做人侍妾的,就很容易被人看轻看低。 也就是满人入关了,有了这选秀规矩——出身再好,皇上将你指给谁家,那侧福晋庶福晋的名分,可都不是家里说了算了,所以这种事儿呢,也就不算多稀罕了。 但耿文华就觉得不妥当,张家女孩儿又不需要选秀对不对? 那拉氏就笑道:“既然是给弘昼挑选伴读,这人选上面,我如何会不上心呢?” 耿文华赶紧起身行礼:“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那拉氏摆摆手:“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你若是不放心,你也不会将这事儿交给我。你自来呢,心直口快,我觉得很好,有想不明白的,直接来问就是了,不要在心里瞎捉摸。” “这张家姑娘,确实是给那拉家做了侍妾。但并非是张家攀附权贵将人给送到了那拉家,而是那拉家亲自去求的。”那拉氏笑着说到,这位张姑娘是给那拉氏的二哥做了侍妾的。 那拉氏的二哥呢,是庶出。 这么说吧,那拉氏的兄弟里面,唯独最小的五格是嫡出,上面的都是庶出。现下府里的老太太觉罗氏呢,是继室,又只生了那拉氏一个。 费扬古是武将,武将嘛,自来是上了战场,生死不一定。所以在生孩子这种事儿上,也并不是很避讳什么嫡出的庶出的,他是生了两个庶子之后才娶妻生了嫡子的,然后前头那个命不好,生了孩子就过世了。 觉罗氏虽说是宗室,但已经落魄,那会儿守孝完出来,也快二十了,这年龄也不好嫁给头婚的了,于是就嫁给了费扬古。 五格虽说不是觉罗氏生的,可也是觉罗氏养活大的,母子之间,情分还是有的。 现下要说的也不是五格,而是老二。 费扬古一没,府里老大当家——那会儿五格没成亲,年岁小,自然是不能掌管家业的。 老大是个浑人,老大媳妇儿也没多少容人之量,他们两口子当家,对下面弟弟们就不是很友好了。给老二娶媳妇儿的时候,大约是怕花钱,就给找了一家出身低的。 倒不是那拉氏看不起出身低的,而是这位新媳妇儿呢,确实是有些……浑,很是不讲理,又有些贪财,进门没两个月,就搅合的大房二房差点儿没将彼此当仇人。 觉罗氏也不是没训斥过管教过,可人家不听啊,媳妇儿进门了,你还能休妻还是怎么的? 闹腾了一段时间,结仇了嘛,大房那两口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干脆就趁着老二媳妇儿生孩子,将稳婆大夫都给打发了。于是,这老二媳妇儿生孩子就落下了病根,虽说性命无忧,但到底是变成了个……走一步咳三下的瓷娃娃,碰不得。 可这刚出生的孩子也不能没人照顾啊,用府里的人吧,那老大两口子都能对弟媳妇儿如此了,还能对二房嫡长子上心吗?再出了事儿可怎么办? 于是 思来想去呢,觉罗氏就给出主意,聘个教养好的,家世低微的女人进门。这张家姑娘,就是觉罗氏千方百计打听来的,那会儿张大人还没做官呢,就是个举人。 正巧张家那会儿呢,也是遇上事儿了——张大人的亲娘生病,张姑娘的未婚夫过世,事情赶在一起,家里又缺钱,张姑娘名声也受损,这婚事上也就有些艰难了。 张家一开始也并不同意这婚事,那拉家二房那一看就是个火坑嘛,在二太太虽然是个瓷娃娃,但人又不是死了,她那性子如此,活着就能作妖,自家姑娘哪怕是嫁不出去呢,也不至于去那拉家这个火坑里受罪是不是? 可怎么说呢,事有凑巧,张家老太太病着,张姑娘出门上香,正巧遇见了地痞流氓。凑巧呢,那拉家老二,也带着侍卫在这一片巡逻呢,他之前是巡捕司的,也就是个八品小校,混个差事。 第109章 第 109 章 倒是不知道这事儿的。…… 不外乎如此, 救命之恩,迫不得已。 那拉氏将整个事情说完,还笑着看耿文华:“若当真是人品上有瑕疵,我自是不会选中这家的孩子的。再者, 张大人也争气, 当年不过是微末小官儿, 现在已经是正五品了, 这张家小孩儿呢, 从家世上来说, 也还算可以。” 耿文华心里就有些犹豫。 她是很清楚古代封建社会, 女性婚姻的困难的, 想找个门当户对的, 都必得是天时地利人和。像是张家姑娘这样的, 若是不做侍妾,极有可能就会被人言压死。 当然, 这样当然是软弱的, 性情太过于柔弱了。但你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女子才是大多数。她们也可能并非天生就是如此的, 而是被教养成这样的。 所以, 她们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选择了做侍妾, 真要算起来,不能算她们的错。不坚强是不好, 性情娇弱顶多算性格方面的缺陷,却不能当做人品上的瑕疵。 张姑娘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道。 她要是非得因着这个事儿来挑拣这小孩儿的出身家庭问题, 也着实是过于苛刻了些。 停顿了片刻她才叹气:“福晋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我心里对张家,倒是也有几分同情。然而,同情是同情,我还是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太妥当……张家人,整个来说,性子都是属于比较娇弱的……我不愿意弘昼将来和张家一样,遇上事情,只想着躲避,只想着求个安稳。” 张家当年缺钱,就必得要将闺女给人做侍妾才能解决这事儿吗? 张姑娘若是不愿意做侍妾,那拉家想必也不会逼迫。就是要逼迫,难不成天子脚下,京城,就真的求助无门吗? 他们不过是在更坏的解决办法里,挑选了不太坏的解决办法。 这样的解决办法里,就有一种……妥协的态度,是世道的妥协,对命运的妥协。 耿文华要的可不是这样的儿子,她内心里还有不能对别人展现一点点儿的期盼呢——若是弘昼当真出息,她也不是不能为弘昼争一争着皇位。 这心思呢,不光不能说,甚至她想都不能经常想,因为但凡想了,她在胤禛跟前,指不定面上就露出痕迹了。胤禛夺嫡靠的是什么?安分守己,一如既往。 弘昼嘛,和他老子一样就行了。 弘昼若是个甘心认命的人,遇上事情只知道妥协,只能从所有的办法里面挑选自己并不用很折腾的法子,那他还争夺什么皇位啊,照旧做他的荒唐王爷去吧。 历史上的弘昼为什么只能坐荒唐王爷?不就是因为面对乾隆的猜忌,没有办法了,所以只能妥协,只能躲避吗?、 耿文华期盼中的儿子,需得有担当,就算是最后做不了皇上,你也得有胆量去造船往海外去。 海外那么多小国家呢,不能谋一个国王的位置坐一坐吗? 就算是真不能,部落酋长也可以啊。反正,总不能就这样认命了,这样将自己的东西,拱手让出去不说,还得附赠给人家赔偿,觉得人家争夺你这东西是花费了力气了,有了损失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既然盼着弘昼性子里强硬,那张家这孩子,就确实不是个好选择了。 那拉氏面色就沉了沉,顿了顿才说道:“原本我就说,你做亲额娘的,这事儿你来就好,你偏偏要推到我跟前来,现如今给你找了,你又不满意。” 耿文华忙赔笑,又赶忙起身来给那拉氏捏肩膀:“福晋见谅,这事儿是妾身的错,你原谅妾身这一次,妾身回头给您做好吃的?或者您打妾身两下消消气儿?” 她抬着那拉氏的手往自己身上拍,那拉氏是又生气又有些无语,她是真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后院女眷,一个个数过去,哪个和这耿文华一样的? 就是李氏,老实本分这么些年,也多像是丫鬟一样 ,但凡在自己跟前,就总低着头弯着腰。 可这耿文华,你说她老实本分吧,她确实是不作妖,甚至都不如何出门的,更不会要权利要东西,可是遇上事儿了,对自己这个嫡福晋,好像也并没有那么顺从,可不顺从里面,又有几分……不见外的没眼色。 对,就是不见外的没眼色,没脸没皮,看不懂脸色。 让你生气都没办法生气,因为总觉得和这么个玩意生气,好像是显得自己脑子有问题一样。 那拉氏沉着脸,耿文华又蹲在人跟前给人捶腿,仰头看那拉氏:“福晋别生气嘛,因着福晋对我好,对五阿哥好,妾身这才胆子大说了不合适的,福晋若是真觉得这孩子好,那……” 她犹犹豫豫,就是不说这个也可以的话。 那拉氏叹气:“你都说了不合适,我能强按着将人给你吗?这以后是要和弘昼日日相处的,你心里存了不满,对待上必然有差别,小孩子敏感,能察觉不出来?日后怕是就要成祸患了。” 张家当然不敢对主子如何,但张家若是对外说两句小主子难伺候,那弘昼的名声能好到哪儿去? 她顿了顿说道:“也是我考虑不周,王爷这段时间看重汉臣,我原想着是不是借着这事儿……既然你觉得不妥当,那就让人先将张家小公子给送回去。不过,对外需得有个说法。” 人家当年只觉得这事儿解决的很妥当很好,你现在要去扒下来人家一层皮,那人家能愿意吗?再说了,事儿牵扯到那拉家呢,到时候会不会再有人说那拉家趁火打劫? 耿文华眨巴着眼睛看那拉氏,有人操心呢,她何必再去动自己的心眼子? 那拉氏等半天都没等到耿文华说话,再对上她这眼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使劲捏她脸颊:“当年我竟是眼瞎,怎么就和额娘要了你这么个磨人精?” “那我当年必然是运气极好,指不定耿家几辈子的运气都用在了那时候,若不然,我如何能遇上福晋,再被福晋给看上呢?”耿文华笑嘻嘻的,反正讨好人这种事儿吧,她是极为熟练的。 只将那拉氏当成长辈就好了,社区大妈,学校老师,宿管阿姨……都行。 其实算算岁数,那拉氏也确实是和长辈一样啊。 那对长辈撒娇,可不算坏事儿吧?也和品德无关吧? 她自小就这性子,怕是也改不了了。 那拉氏沉吟片刻才说道:“就说是属相不合吧。”属相不合不算大事儿,只能说是很遗憾了。 耿文华笑的都灿烂起来了:“还是福晋好,福晋大恩大德,妾身无以为报的,以后福晋让妾身做什么,妾身就做什么,妾身给您做牛做马。” 那拉氏绷着脸色:“我要你做什么牛马?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不过这伴读的事儿,我是再不给你费心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出力不讨好,这事儿有一次可就够了。” “福晋,您别生气嘛~”耿文华拖长声音,那拉氏摆摆手:“快收一收你这样子, 都做额娘的人了,就不能稳重些?这若是有孩子在,你这样子被孩子看了,成什么样?” “妾身又不傻,瞧着没人的。”耿文华很不在意,再者,让孩子瞧见了又如何呢?学一学撒娇又不是坏事儿。弘昼的话,男人是需得有担当,但也没人规定男人不能撒娇是不是?在他得到皇位之前,就不能冲亲爹撒撒娇,不能冲嫡福晋撒撒娇吗?至于小格格,女孩子……就算雄鹰一般的女孩子,也是有撒娇的权利的。 正确学一下如何撒娇,这是一门很好的功课。 她拉不下脸来上课,那让孩子们自己旁观观摩一下,不是正好吗? 自然这话是不敢说出口的,耿文华只笑道:“福晋别生气,生气长皱纹,您这样漂亮,若是长了皱纹那妾身罪过可大了,妾身知道错了。” 认错的话是麻溜的很。 那拉氏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你训斥吧,人家不懂回事儿,照旧嬉皮笑脸的。你责罚吧……为这么个事儿责罚人,那气量是太狭小了些。 她颇有些头疼的摆手:“你走吧,回头这伴读的事儿需得多操心呢,可别在我这儿下闹腾了。” “妾身是真不认识几个人啊。”耿文华才不要接下来这伴读的事儿,她对耿家人,都还是看见了脸才能对上人,才能回忆起来印象,对外面的人,那更是……不能用小说影视剧来揣度啊,那小说和影视剧都是加工过几层的了,能信吗? 反正撒泼打滚,今儿也必得将那拉氏拿下。 “福晋就当是心疼心疼妾身,妾身求您了,您最好了,您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嫡福晋,您是那天上最仁慈的菩萨,您是妾身心里无所不能的夫人……” 耿文华一张嘴,那拉氏就觉得有好多鸭子在自己耳朵边嘎嘎嘎。 她自己是没察觉到,她自己的嘴角已经有些弯弯向上了。 人嘛,哪个不喜欢听好听话呢?那拉氏又不是阎王,她自小进宫做嫡福晋,胤禛又是那么个性子,这么些年,能这样直白夸赞她的,才有几个? 宫里娘娘只夸赞她贤惠端庄,亲额娘只觉得自己现在稳重,胤禛只觉得她能干。 “世上最好看的福晋啊,您就大发善心,帮妾身一下吧。”耿文华一句话三拐弯,这世上谁人能躲避甜言蜜语炮弹攻击? 那拉氏想绷着脸又绷不住,想笑又不愿意笑,只好推耿文华:“你先起来再说话,再者,这样的话……可不能随意说。” “妾身哪儿有随意说,妾身也只对福晋说,再者,妾身也是实话实说,在妾身心里,您当真是完美的仙女,长得好,性格好,哪哪儿都好!” 耿文华十分严肃认真,说实话,这一番话,就算是没有十成真,那也有七分真。 真的,自从听过各家王府的事儿之后,她就真觉得自己穿越到胤禛这后院,确实是攒了十八辈的福气。 雍亲王府里的女人,除了武氏,其他人动过的最厉害的心眼,嗯,也就是钮祜禄氏想将四阿哥给福晋养着了吧?甚至年氏,都只是减肥而已。 她有七分这样的真诚,那看起来也就更让人觉得诚挚诚恳了。 那拉氏叹气:“算了,你诚心诚意……既如此,这伴读的事儿,我再寻摸寻摸就是了,你也快收一收你这样子……” 耿文华笑嘻嘻的:“我才不要收一收呢,我就要这样高高兴兴的出去,就让所有人都看见我这高兴,我见了福晋就高兴,福晋对我宽和仁善,这又不是什么不能对人说的事儿。我不光是要这样出去,我但凡出门,我也要让人知道福晋对我十分宠爱!” 那拉氏嘴角动了动,无语了一下:“那你还是别出门了。” 怎么说呢,若是让外人知道自己被个侍妾撒娇撒的很高兴……总感觉怪怪的,而且,很尴尬。 耿文华赶紧点头:“好,福晋说不让我出门,我就不出门,我听福晋的。” 那拉氏摆手,赶紧走吧,再让她说下去,自己脑子都快成浆糊不会动了。 耿文华出了石榴院就直奔厨房,她这人呢,撒娇是撒娇,但是也绝对说话算数。既然说了要给那拉氏做好吃的,那必然是要做的。 厨房的人也很欢迎耿文华,这位一来呢,就表示又有新的方子了,就算是不能换成钱,拿出去做生意,至少能得主子赏赐啊。 “都有什么啊?”耿文华一边问,一边从桌子旁边经过,这会儿桌子上放着的都是备好的菜和肉。鸡肉鱼肉猪肉牛肉羊肉,各色蔬菜。 富贵人家多爱吃羊肉,因为肉质比猪肉更细腻鲜嫩些。至于羊膻味……富贵人家的厨子,难不成连祛除膻味都做不到吗? 大厨跟在一边讲解,以防止耿文华有不认识的。 耿文华转悠了两圈,决定让人做一做炸鸡。因为比中式饭菜,她是一点儿主意也没有的。中式饭菜八大菜系,除此之外还有各地特色,她饶是家里有钱,年年能出去旅游,也并不敢说自己吃过所有的东西。 但特色这东西吧,也分人,喜欢吃的,那喜欢的跟什么一样,少了就觉得人生没滋味。不喜欢的呢,是半口都吃不了的,吃进去都要给你吐出来。 就好像是折耳根,十香菜,臭豆腐这些。 再者人家厨子能到王府来做厨子,那必然是很有功夫的,对饭菜上,人家比她有能耐。 所以她绝不能在中式饭菜上下功夫,因为那是白瞎功夫,白费。 那西餐能有什么?最出名的也就是炸鸡了,这东西呢,属于孩子喜欢,青年解馋,中年也可以吃的,嗯,暂且也算老少皆宜。所以拿这东西出来,绝不会出错。 面包糠没有,那就现做。这东西,用面包做,用馒头做也可以。就找干馒头,用鸡蛋泡一泡,再给烘干,然后碾碎,东西就成了。 炸鸡要掌握的是火候,新鲜也就新鲜在面包糠上了,可这东西也不是耿文华发明出来的。她稍微一提,人家大厨就明白了:“像是做四喜丸子一样,将面屑给裹一层?” 耿文华赶紧点头,厨子就自去忙活了。 中式菜谱里也有用得到馒头末的时候,厨子做起来就很熟悉很利索,不到片刻,就擀出来一大碗的金黄色的粉末。再按照耿文华的吩咐,用鸡蛋拌一拌,再将鸡腿鸡翅放进去滚一滚——之前已经用调味料给腌制过了,味道肯定是有的。 也就片刻,出锅了。 耿文华赶紧先用筷子扎一个,大厨还提醒呢:“再炸一次会更酥脆些。” “我先尝一尝味道,若是味道好,就再炸一次,若是味道不好,那就需得想法子了。”耿文华笑眯眯的说到,咬一口,热腾腾的,也酥脆,但就像是大厨说的,若是再炸一次,更酥脆。 味道的话,也很是不错。 外酥里嫩,鲜香可口。 “若是有胡椒粉,再放点儿胡椒粉就更好吃了,这个味道就是需要冲一点儿,或者放点儿辣椒,但又不能太辣。”她按照自己记忆中的口味提意见。 胡椒粉是明朝就有的,但也不用担心厨子会听不懂。 两个人商量半天,等耿文华再从厨房出来,手里就多了一个篮子,她也不用别人去送,自己亲自送到石榴院门口,交给石榴院的丫鬟:“福晋为我的事儿劳累了,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请福晋尝一尝。” 不等人回应,她将篮子塞过去人就转身走了。 炸鸡这东西呢,配可乐是最好了。可可乐是怎么做的呢?她记得以前有人用松针做过实验?要不然,她也试一试? 等胤禛从外面回来,就见着耿文华正蹲在院子里折腾松针呢。弄了一框子 ,这会儿一根根在清洗。 “这是做什么的?”胤禛就疑惑,看起来不像是做什么器械啊。 “瞎折腾。”耿文华笑眯眯的,将洗好的松针摊开放在竹帘上,控一下水晒一晒,若是明天天气好,大概一天就可以了。若是天气不好……那就两三天吧。 做完事儿,就过来挽着胤禛胳膊:“今儿福晋打发了张家的小公子来,说是给弘昼做伴读。福晋如此上心,我却是吹毛求疵,十分挑剔……现下想想,幸亏福晋是个大度的,否则,哪家能容得下我这样挑三拣四的侍妾?” 事儿总是要说的,她只往自己身上兜揽,就是那拉氏知道了,也不会觉得她挑拨离间。 说完了正事儿,她就问起来去蒙古的事情:“可是要去蒙古了?” 胤禛微微点头:“是要去,你可要跟着去?” “我就不去了,小格格还小呢。”耿文华连忙摇头,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这事儿,她上辈子就做完了,这辈子没必要再来一次。再者,就现在这马车,出门一次是受罪呢,京城以及京郊还好,有官道,虽然颠簸倒也不至于要命。但这去蒙古,路途遥远,去一次说不定真能要了半条命。 再者,有什么风景是她没看过的? 嗯,人也不能自得,风景她是看过,但现下的风土人情她却是没见过的。 她拉着胤禛往屋子里走:“我在府里等着爷回来也是一样的,爷也要记得给我带一些特产回来。听闻蒙古的奶酪是很有名的,还有那羊毛毯,还有那牛羊肉。” 胤禛微微皱眉:“出了羊毛毯能带,其余的怕是不太好带。”都不能长时间保存。 牛羊肉就算是晒干了,那吃起来也难吃的很,也没必要啊。 “那是做的不好吃,若是做成熟肉风干了,无事时候用来磨牙,自然是好吃的。”耿文华笑着说到,胤禛这些人呢,天潢贵胄,能吃鲜肉的时候定然不会吃肉干,自然不会觉得肉干多好吃。 但若是做磨牙的零食吃,那肯定不同,反正她是挺想要的,没有添加剂的纯天然的,味道肯定也会很不错。 又要蒙古那边的衣服首饰,胤禛倒是好脾气,一一都应了下来。 说了片刻的话,弘昼也就放学回来了。过了三岁,小孩子这个语言系统正是发育的时候,弘昼也开始变得叽叽喳喳,进门嘴巴就没再闭上了,从上学见了什么人,学了什么,吃了什么点心,一件事儿也不落。 耿文华很是捧场,啊一声哦一声的回应,她给了回应,弘昼自然也就说的更高兴了:“嫡额娘让人送了炸鸡腿,以前没吃过,特别好吃,额娘晚上也让人做炸鸡腿?” 胤禛就看耿文华,他才从外面回来,倒是不知道这事儿的。 耿文华笑眯眯的应:“好,正好让你阿玛也尝一尝。”至于吃油炸的上火这事儿,吃完了喝点儿下火的茶水就行了,再者,又不是天天吃,一天吃两次,接下来指不定就一个月不吃了,所以也不算是吃太多。 弘昼顿时欢呼起来,又蹦蹦跳跳的去找小格格,抱着小格格脑袋就是一顿乱亲。 第110章 第 110 章 竟还是如此调皮。…… 弘昼的新伴读很快也就到了, 这次选的是章佳家的孩子。章佳氏呢,早先时候,宫里的敏妃,也就是十三阿哥的亲额娘, 是出身于章佳氏的。这个章佳家, 也就是十三阿哥的外家。 十三阿哥和胤禛是十分亲近的, 那选了章佳家的小公子来, 也是为两家情谊。 耿文华也见了见, 对这小孩儿就是比较满意了。也是比弘昼大两岁, 举止言语都十分稳重, 问什么回答什么, 不问什么绝对不多言。他是嫡出的, 家里阿玛也只娶了一个嫡妻, 他兄妹三个,都是嫡出。 她也就是见一见, 随后这伴读如何跟着弘昼读书, 出门进府的,她都是不再过问了。这些事儿自有那拉氏这个嫡福晋来安排,她若是问得多, 那才是真的不放心那拉氏呢。前脚给人撒娇, 将人夸成那样, 后脚就怀疑人家?事儿不是这么办的。 所以, 她是真不过问,甚至连半晌送点心这事儿都不做。 那就真跟送孩子上幼儿园一样, 早上请过安,回来吃过早饭,打发出玉兰院, 下午他自己放学就会回来了,她甚至连接送这两件事儿都不用做。 中途孩子在幼儿园如何……那也是先生不找家长,那就半句不问。 “这弘昼一上学,总感觉玉兰院忽然安静了起来。”又送了弘昼上学,回来耿文华就坐在椅子上发呆,随后就叹气:“院子里也没个声音。” 话音刚落,就听见小格格在外面嘎嘎的笑。她现下也快一岁了,跟着耿文华去给那拉氏请安,随后就往花园里溜,那儿童乐园,谁不喜欢呢?但凡不下雨,小格格是宁愿在滑滑梯上爬,都不愿意回玉兰院的。 若不是奶娘劝着她回来吃饭,估计得玩儿到中午才愿意回来。 这不,才回来,就在外面笑的欢腾的很。 耿文华忙起身到门口,小格格从扭扭车上下来,颠颠儿的往耿文华跟前走,走两步走不成,索性就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冲着耿文华伸手:“抱,抱。” 耿文华去将小格格抱起来,亲一亲她脸蛋儿,小格格顿时欢喜,又扭过头在耿文华脸上亲,她也不会亲,就将口水往耿文华脸上涂。 耿文华略有些嫌弃:“要不要吃蛋羹?” 小格格就点头,耿文华抱着她到屋子里吃蛋羹。知春一边在旁边伺候着,一边和耿文华说话:“估摸着年侧福晋是有了身孕了。” “你怎么知道的?”耿文华好奇,年氏去请安的时候还十分正常,一点儿不显呢。 知春就笑道:“厨房那边说,年侧福晋要了许多酸口味的饭菜。” 酸儿辣女嘛。 再者,年氏是个很懂得养生的人,就算是数次因着减肥坏了身体,但人家吃食上面确实是很有养生经验的。她减肥,只是少吃,所以饿坏了身体。并非是吃的不合理,饮食相克了。吃少了和吃坏了,这是不一样的。 年氏在府里素来是吃的清淡,但荤素搭配。这种只酸的口味的,确实是少见。 “再者,年侧福晋注重身材,酸口味的饭菜最是开胃,若是吃,容易多吃,年侧福晋必然不会轻易吃这些酸辣口味的。”知春就又说道:“所以估摸着,是又怀孕了。” 一个人,尤其是女人,口味若是发生很大的改变,十之八九是因着怀孕了。 耿文华眨眨眼,笑道:“那这次,怕是钮祜禄氏要得偿所愿了。” 胤禛本就要去蒙古,福晋那边还没定下来让谁跟着去。她是因着小格格年幼,再加上出门奔波劳累,自愿不去的。年氏若是也不能去,李氏也不愿意去,那可不就轮到钮祜禄氏了吗? 那拉氏就是再大度,也是宁愿府里现下有的女人跟着去的,而不是让胤禛在外面再找个女人伺候。 知春本来还觉得耿文华这反应是不是……太松散了,但随即一想,自家小主现在也是侧福晋,又儿女双全的,和年氏计较这个怀孕不怀孕的事儿,好像也着实是没有必要。 所以也只笑着附和道:“是,钮祜禄小主定然会高兴。” 这事儿主仆两个议论了一番也就完事儿了,但随即年氏那边出事儿了。 年老夫人呢,年前身体就有些不太舒服。这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冬天,眼看着春暖花开了,这季节呢,对老人是最合适最友好了,大部分老年人熬过一个冬天,第二年就能过的好好的。 但偏偏,年老夫人……没了。 这一没,作为亲生的女儿,年氏定是伤心难过的,这一哭,坏事儿了,本就身体虚弱,这还不到三个月的胎,就滑落了。 也算是小产,那拉氏也只让人送了些补药去安慰,并发话,让人不许去打扰年氏休养身体。 因为去了,不一定谁那句话说错,那倒不是去探病了,那是故意去气年氏了。与其到时候闹出来事儿,倒不如谁也别去看了,谁都清静点儿。 也就是这时候,胤禛那边得了圣旨,要跟着康熙巡蒙古去了,跟着的,确实是钮祜禄氏。 胤禛一走,府里也就安静下来 了。 李氏整日在屋子里做针线,不是给那拉氏做,就是给弘时,或者阿林保做,有事情在手里,也就不心慌。 那拉氏呢,这么大个府邸呢,每日里也忙得很。 年氏在休养身体,宋氏照常在念佛,整个府里也只耿文华一个是闲人。 人闲生是非,耿文华就是这样的人。太闲了,总得找点儿事情做是不是?又开始折腾她那绘本了,这东西只要有人看,有人买,她是宁愿赔钱都不愿意关掉这门生意的。 那怎么才能让自己不赔钱呢?这个印刷,到底该如何解决呢? 耿文华让人弄了一整套的印刷工具在自己的工作间,每日里带着小格格一起忙活,油墨这东西弄在身上不好清洗,那就干脆让人采买些便宜的麻布衣服套在外面。 至于手上脸上,弄上去就弄上去了,洗一洗就好了,没必要大惊小怪。 弄了一整个月,印刷的主意没想好,倒是先让耿文华将另一样东西给做出来了——肥皂。 油墨不好清洗,若是使劲揉搓也不是洗不掉,但也容易将布料洗坏,再者小孩子皮肤嫩,搓的太用力,小格格也受不住。那怎么办呢?只好是再弄一种清洁力更强的肥皂了。 这东西呢,技术含量是不高的,再者,清朝虽然是个封建王朝啊,但是,古人真的是有智慧的,人家也有去污的澡豆香胰子这些东西。 所以她弄出来之后,并没有很在意,就自己和小格格用。 可那拉氏很快就知道了,叫了她过去询问:“我听说那肥皂用着很是好用?尤其是衣服上的脏污,打一点儿就能洗掉了?若是如此,这东西若是拿来卖,该是能赚钱的。” 耿文华顿了顿,眨眼:“福晋的意思是,咱们开个铺子做这样的生意?” 那拉氏笑着点点头,耿文华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她之前给自己出主意开的那玻璃摆件的铺子,简直能用日进斗金来形容。赚钱的事儿,谁不喜欢呢? 耿文华却是摇摇头:“福晋,恕我直言,这东西确实是能做生意,但也要看福晋如何做,看福晋是打算卖给谁。” 那拉氏就微微皱眉:“这是什么意思?洗衣服洗脸洗手的东西,能卖给谁呢?世人都要用,世人都能买。” “那福晋如何定价呢?”耿文华问到,那拉氏挑眉:“你本钱如何?” “按照本钱来算,一块巴掌大的肥皂,该卖十五文到二十文钱。”耿文华坦然说到,用的是猪油,猪油这东西,现代没人吃,虽说她穿越之前是有公众号为猪油平反吧,但这东西家常炼制是很少的,大部分人还是更喜欢到超市买一桶油,方便,储存时间长。可在古代,猪油是好东西,甚至这肥油的价钱,比瘦肉是更贵的。 用这种东西做肥皂,在平民百姓眼里,绝对属于奢侈浪费,不知所谓——饭都吃不饱呢,用这样珍贵的东西做肥皂洗衣服? 那拉氏也并非是不知道民间疾苦的人,听着这话就皱眉了:“非得用猪油?别的可以吗?” 耿文华摇摇头,科技条件达不到,清朝的各种油脂,要么是天然作物提炼的,要么是动物身上提炼的,不管哪种弄出来的,都是可以吃的,但凡是吃的……除非是民间人人可吃饱,否则用这东西来做肥皂,基本上都不可能达到盈利条件。 倒是可以到民间收废弃油水——就比如说开饭馆的,做油炸生意的,时间长了,油不能用了,但这种的能做多少肥皂呢? “若是往贵了卖,倒是还能有收入。可这种东西,我总觉得,该往便宜了卖。民间百姓,谁家不洗衣服,谁家不洗脸洗手呢?咱们这样的人家做生意,要么就是做贵人的生意,就如同那玻璃摆件。要么呢,就不赚钱……” 耿文华说了一半忽然顿住,因为她察觉,这些话并不是她该说的。就是说,也不能对着那拉氏说。就是胤禛,她也得衡量了,组织了语言,才能说。 那拉氏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还是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伐冰之家不蓄牛羊……” 换句话说,玻璃摆件这东西呢,有和没有,并没有什么区别。我家里有,我顶多是摆出来让人觉得富贵。我家里没有,也并不妨碍吃喝。所以呢,对百姓是没有多少影响的。 但肥皂这东西,人人家里得用。就算是香胰子这种东西,普通百姓家里稍微有点儿钱,还是要买的——不然家里女眷怎么办呢?既然人人家里要用,那你卖高价钱,就不合适。可若是低价卖,这东西成本又在那里放着…… 那拉氏沉吟片刻就问到:“若是能降低成本,咱们是不是能以十分低廉的价格出售?” 不是价格高低的问题,而是这个生意,就不该属于雍亲王府,就好像煤球这东西,比之煤炭,方便便宜许多,可这东西,民间谁家卖呢?不都是朝廷各地的衙门给出煤炭,从根本上控制这个成本的价钱吗? 就跟茶叶,盐巴,铁器一样,朝堂压在上面,朝廷有规定,所以民间人人可以吃的起盐,茶叶就算了,百姓买不起好的,自己还可以炒制普通的。铁器,民间百姓家,也有铁制的农具。 所以肥皂这东西呢,不能成为独家生意。亦或者,需得提前控制好价钱,朝廷在这方面有规矩规定。 她不出声,那拉氏也在沉思。对于这些方面类似的规定,那拉氏是比耿文华更清楚的。所以她只能叹气:“既如此,这事儿也只能算了。你那肥皂,倒是可以多做几块,咱们府里自用。” “自用是挺好的,轻轻揉一揉就能洗干净,还能让衣服穿的时间更长久呢。”耿文华笑眯眯的说到,顿了顿,到底是将自己刚才想到的废油的来源给说了一下:“不做生意,只咱们自家用,或者做礼物送给各家用,大约还是可以的?” 可不可以,也不是她说了算,而是那拉氏说了算。 那拉氏摆摆手:“我先让人打听打听这废油的事儿再说。” 人家那做油炸生意的,不定多久才换一次油呢,只指着这个做肥皂,可有点儿不太跟得上用。 没别的事儿了,耿文华也就起身行礼告辞了。 随后她倒是打发人往各处送了些肥皂,都是她带着小格格亲自做的。那拉氏那边赏赐了些果子,四月了,有些早熟的果子是已经可以吃了。年氏那边送了些精致的书签,大约都是年氏亲手做的,用玉石,或者上好的木雕雕琢的。 宋氏那边送来了些点心,小格格也是正好可以吃的。 府里忙忙碌碌,耿文华也并不去打听胤禛在外面的事情。一直到了五月,天气热起来了,那拉氏就让人送来了艾草和香囊,要到端午节了,需得佩戴艾草和香囊来辟邪。 一种说法是辟邪,另一种说法,也是到了端午,蚊虫滋生,用这些来给孩子避蚊虫呢。 反正习俗嘛,也不管它什么说法,府里给了什么用什么就成了。 艾草挂在屋门口,香囊挂在脖子上,另外手脖子和脚脖子上呢,需得系上五彩线。 小格格大约是觉得被拘束了,很是不高兴,伸手拽着那绳子给耿文华表达自己的述求:“掉,掉!” 耿文华笑眯眯的:“好看不?像是个小仙女一样呢。” 小格格就有些犹豫,耿文华又说道:“额娘也带呢,你四哥五哥都带。”弘历年幼,不能跟着去蒙古,于是呢,时不时在玉兰院这边住。 他也能去石榴院那边住,但小孩子嘛,玉兰院还有个五阿哥,有玩伴儿,他自然是更愿意来玉兰院。 弘历来,耿文华就当自家儿子一样看待,该给吃的该给喝的,没做好的时候也绷着脸说两句。弘历不来,她也不问,问什么呢?嫡福晋在家呢,显摆你个侧福晋有本事了? 小格格瞄两眼耿文华的手腕,耿文华的手腕上带着的是镯子,她用袖子将镯 子盖起来:“额娘大了,你看,比你高这么些呢,所以咱们两个带的不一样。好了,今儿不是要去看龙舟的吗?还去不去?你要是再不去,等会儿可就赶不上了。” 端午这节日按理说是汉人过的,但满人入关都这么些年了,康熙又一身做例,很是注重汉学,所以这节日呢,也不分什么满汉了。 汉人能去看,满人也能去。当然,区别还是有的,比如说,赛龙舟的就只有汉人,没有满人,满人就是去凑热闹看稀罕的。 府里有专门的帐篷,搭在高处,那拉氏一手拉着四阿哥,一手拉着五阿哥,站在稍微靠前一点的地方。耿文华抱着小格格,李氏搂着三阿哥。 猛的就听见锣鼓声,弘时顺着声音看过去,顿时激动:“来了来了,总共六个龙船!” 龙船和寻常船只是不一样的,龙船细长,正好可以并排做两行人,从前到后总共四十来个人,三十二个分两排划桨,还有两个面对面在中间敲鼓,另还有船尾的举旗手,船头的压船人。 那边来的六条龙船,都是不同颜色,旗子上的字儿自然也是不同,写的多是这个庙宇,那个庙宇之类的。 除了佛道两家,民间其实是有许多别的神庙的。 三阿哥看的很是激动,双手都握成拳头了:“那个红色的是最快的!” 红色的最快,到了贵人们最多的地方,龙船就都慢下来了,随即是一段激昂人心的鼓声,随着鼓声,压船人也开始晃动身体,让龙船在原地活动起来,一会儿窜高,一会儿下水,一会儿左右摇摆,活灵活现的。 弘时不停鼓掌,那拉氏就喊人去送赏:“打赏那红船二十两银子,其余船只各十两。” 不光光是那拉氏这边喊人打赏,但凡聚集在此处的,都是让人去送了赏赐。 龙船上的人团团作揖,又驱使龙船来了几段动作——二龙戏珠啊,三龙戏水啊,总之观赏性是很高的。 这下别说是弘时几个了,就是耿文华这些女眷,也看的兴致勃勃,连连鼓掌。 等龙船全部过去就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那拉氏叫了耿文华:“将小格格和两个阿哥,还有弘时,都放在我的马车上,你和李氏一起,年氏和宋氏一起。” 耿文华忙应了,叫了奶娘来抱着小格格,自己这才去找李氏。 李氏很是温和:“这时候人多,容易出现拥挤,小孩子跟着嫡福晋才更安全些。” “李姐姐说的是,我明白的。”她赶忙笑道,伸手来扶着李氏上车。李氏进了马车就靠着马车壁端坐好,一丝一毫也不对外面的热闹有好奇之心。 她这样端正,耿文华就算是想掀开帘子看一眼都不好意思。这时候她才知道那拉氏的安排——李氏和宋氏都是年长些的,就是为了压一压她和年氏。 哦,年氏大概是顺带的,人家本身就不如何喜欢热闹。 就她耿文华,才是主要的。 她顿时有些讪讪,冲李氏笑一笑,就赶紧埋头把玩自己的手帕了。玩着玩着,有些上头,实在是这马车上,也没什么别的可玩儿的。 用手帕卷一个老鼠出来,再用手帕捏一个花朵出来,本来还想叠一个千纸鹤,但奈何手帕太软做不了,只好换别的。 李氏瞧着就挺有意思:“还能做别的什么?” “嗯,还能捏个娃娃?”耿文华顺手就捏了一下,她其实会的也不是很多,但糊弄李氏足够了。 李氏就想学:“也好拿来哄一哄阿林保。” 总不能坐在马车上,和耿文华面对面,一句话都没有吧?打发时间呢,随便做点儿什么都好。 两个人正闲聊着,就听见外面有碰撞声,惊呼声。耿文华那心里就好像装了几只小猫,很是想掀开看一看,李氏看她一眼,吩咐了自己丫鬟。 小丫鬟探头出来,随即笑嘻嘻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几个骑着滑板车的撞在了一起,这会儿路上人多,马车也走得慢,想来是不会有太大的事故的。” 从滑板车上摔一下也不是很严重,马车也就是停顿了片刻,很快就又走动开了。 趁着李氏正在捏手帕,耿文华飞快的掀开车帘看一眼,又连忙放下坐端正,就一眼,她已经能看见很多东西了。雍亲王府地位在这儿放着呢,那拉氏肯定也不会随着百姓进城。 所以这周围呢,多是官宦人家的马车,都挂着有牌子。然后,有许多滑板车穿行其中,比马车的速度快了很多。 她顿了顿,又伸手捏住了窗帘,正打算再来一次,就听见李氏轻咳了一声。耿文华赶紧转头,端端正正坐好。 李氏就忍不住笑:“福晋总说你是个单纯的,性子天真的……都做了两个孩子的额娘了,竟还是如此调皮。” 110-120 第111章 第 111 章 这可是会喝死人的。 李氏这话说的, 有些听不出来是贬义还是什么,反正不是夸赞,耿文华顿时就不好意思,赶紧摆手:“也就是好奇……之前听王爷说, 朝廷对于这滑板车上路要有规定, 也不知道现如今可已经有了。” 距离过年到现在, 都五个月了。 李氏更不知道, 她是从不打听外面的事情的。就摇头:“就算朝廷有律法规定, 推行下来, 再到人人知晓, 这也得需要时间。再者, 滑板车……我倒是觉得, 上路很不好。路面若是平坦还好说, 慢一点儿总归还是能节省点儿力气的。” 也是这时代的代步车太少了些,像是有钱的人家用什么呢?骡子车, 牛车马车都少见, 因为牛马很贵,有百姓人家积攒几十年的钱都不一定能买得起一头牛,相比之下, 马是更贵的, 这东西呢, 算战略物资, 百姓家要买,都需得和当地衙门报备。所以手里有些宽裕的, 多是宁愿买骡子。 骡子车下面还有独轮车,平板车。骡子车往上就是牛车马车,所以出来一个木板就能做的, 不用牲畜的,自己走哪儿就能带到哪儿的滑板车,那真的是,市场庞大。 也就是耿文华没想着靠这个做生意,不然她要赚大发了。 滑板车这东西技术含量真不高,大人小孩儿都能用,顶多是因为材料限制,转弯可能略有些不方便,但这种轻轻悄悄地东西,一手拎着就能拐弯了,有这东西,不比走路更轻松吗? 所以这东西能流行起来,也确实是很正常的。 李氏自己说完,忽然就反应过来,忙对耿文华笑道:“我不是说这滑板车不好……” “我知道李姐姐的意思,这东西确实是很挑路面的。路面若是好,都跟京城里面一样,是那种平坦的路面,那摔的次数就能少一点儿。若是外面这种……黄泥路,确实是要多加注意的。” 耿文华笑眯眯的说到,但若是技术熟练的话,其实到了坑边,骑在滑板上拎着那车把提一下,也不是不能窜过去的。这种的,她自己是不敢去试的,她只见过小孩子这样玩儿过。小孩子毕竟体重小,拎起来车把不算问题,但成年人的话,自重那么大,拎车子之前……估计得自己先跳起来了,那再落下来,指不定能将滑板给咂裂开了。 这样想的话,那水泥的配方自己还是得加快些速度了。 不过在水泥配方之前,她回府之后,还是先提前做了另外一件事情——给弘昼的滑板车加上了一个座位。 小孩子骑车累了,可以放下来座椅坐一下,而且,坐着骑车,估计更舒坦些。至于这种样式的滑板车出来之后,外面会不会仿造……她就不管了。 热热闹闹的过了个端午节,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安安生生了。那拉氏出门一次就像是干了十天活儿,累的接连好几天都不许她们去请安。 年氏那边呢 ,之前小产打击估计挺大的,再加上亲娘过世也有些缓不过来,也是整日里呆在屋子里,并不出门。 这样一来,倒是显得府里只一个耿文华很活跃了,整日里不是带着弘昼在花园里玩儿,就是带着小格格在儿童乐园里玩儿。 整个府里的花园,就好像是耿文华母子三个的地盘。 不过,天气越发的炎热之后,他们母子三个出来的也少了,早上十点之前,下午五点之后才能看见他们身影。 又如此过了几天,五月底的时候,那拉氏就叫了耿文华过去:“内务府那边送来了怀表和钟表,我这里也用不了许多,正好给你们分一分,一会儿李氏年氏她们就过来了,一人两个怀表,一个钟表。” 宋氏那边也有,只一个怀表,她倒是不用来挑,那拉氏等李氏她们挑完了,剩下的给宋氏送过去就成了。至于钮祜禄氏的,她这不是不在府里吗?等她回来了再说。 耿文华是第一个来的,自然也就有更多时间来看那些怀表钟表了。 之前她还以为将技术教出去之后,后续的事情就和她没关系了呢,没想到人家内务府是在憋一个大的。这小一年都只静悄悄的在努力搞生产,大约是终于组装出来不少,这才舍得拿出来这么多给雍亲王府送来——只有雍亲王府有,因着这技术就是从雍亲王府来的。 人家这怀表呢,做的很景致,半个巴掌大,外壳各种各样的,有珐琅瓷上面镶嵌了宝石的,有纯金的,有银质的,金银的壳子上肯定不是光滑一片,而是做的很……让人震撼,小小一个壳子上,居然能用金银锤丝做成各种图案,有花朵的,有城楼的,有动物的。 耿文华看的惊叹不已,说实话,就人家这手艺,给五十块一克的手工费,她都觉得是给少了,这可是纯手工的。 也就是因着人家有这样的手艺,耿文华才觉得,怀表这东西,她也是可以组装的,因为再小的零件,也有人能给做得出来。 很快李氏和年氏就过来了,按照年岁算,李氏先挑选。她中规中矩,选了金壳子的。 随后是耿文华——她进府时间长,又有子女,就算是家世比不上年氏,但现在又不是在闺中时候了,现在同在雍亲王府,论的就是在雍亲王府的身份。 耿文华挑了银壳子的,她打算将这个给小格格。五阿哥是早有一个了,虽说被耿文华给拆了,但后来不是又组装好了吗?作为亲兄妹,弘昼有的,小格格也得有。但小格格年幼,选珐琅瓷的,万一摔坏了可怎么办?倒不如选择一个结实的。 至于她自己,反正东西都量产了,她难不成还不能给自己买一个吗? 耿文华那庄子里,去年一年赚了三万两银子——并非是卖的粮食作物,而是卖的红薯粉条制作方法。这东西胤禛送到了宫里,连康熙都夸赞好吃的。 宫里流行起来的吃食,外面怎么可能会没人好奇? 耿文华将制作方法卖了三万两银子,当然,也是提前说好了,只好那些人一年时间,等第二年,她就会将法子给公开出来,全国百姓,谁愿意学就去学。 再有她那玩具铺子还有玩偶铺子,生意稳当的很,两个铺子一年下来,总共也有三四千两银子的收入。 然后还有胤禛的赏赐,蜂窝煤的赏赐,蛋糕的赏赐,玻璃的赏赐,红薯粉条的赏赐,滑板车的赏赐,组装怀表的赏赐,这个甚至还得了康熙的赏赐——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五万两左右了。 也就说,她现在是至少十万两身家了。 这府里,估计也是能排得上的有钱了。 正想着,心里正得意,一转头看见年氏,她这得意立马就按下去了,她这钱还得自己辛辛苦苦的赚,人家年氏……家庭富裕,到底是不一样。 得了怀表和钟表,李氏和年氏就先告辞了,耿文华又被那拉氏给留下来。 那拉氏这次留下耿文华是好事儿,让人抱出来一个小盒子给耿文华:“玻璃摆件铺子的分红,半年一结算,这也到了年中了,该你的,你数一数?” 耿文华忙笑道:“福晋这话说看不起妾身呢,妾身岂是那种贪财之人?再者,福晋看中的账房,能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银票都给错吗?那福晋下次可还敢用他?” 那拉氏噗嗤一声笑出来,说她聪明吧,有时候看着是没心眼的很。但你说她不聪明吧,你看这话说的多周全,就算是银子真给错了数目,也不是她那拉氏的问题,而是账房的错。 她摆摆手:“行,那你赶紧回去数一数吧,若是少了,回头我就罚那账房赔给你一个月的月钱。” 耿文华抱着盒子喜滋滋的回玉兰院,五阿哥在前面院子跟着先生上课呢,只小格格一个人在屋子里玩儿。她打发了奶娘带小格格出去:“我有正事儿呢,可别让她给我捣乱。” 抓了银票撕坏了可怎么办? 小格格拿着新得的怀表喜滋滋的被抱出去,半点儿反抗都没有。 耿文华将盒子的银票都倒出来,一张张数。数一遍,脸上就露出些不敢置信来,然后数第二遍。再数一遍,脸上就是狂喜,然后数第三遍。 来来回回三次,这才忍不住倒在后面抱枕上,无声的张着嘴大笑,这样还感觉没发泄出来,浑身的喜悦憋的脸色通红,她伸手将抱枕放在自己怀里,使劲揉,使劲捏。 笑好半天之后,又坐起来,正经了脸色喊知春:“打听打听外面那铺子多少钱一个,咱们也买个铺子去。” 知春笑盈盈的:“福晋给了不少?” 耿文华没说话,给了两万。两万啊,这都能在京城买一个大宅子了,这还只是半年的分红,这要是一年的,不得四万了吗?四万什么概念?这么说吧,胤禛一年的俸禄,才一千多,他还是个亲王,所有的银钱加上米粮,一千出头——这算的只是俸禄银子加上禄米。至于什么孝敬之类的,那不算在里面。 耿文华之前还在为自己的绘本赔钱的发愁呢,这一转眼,银子就送到她手里来了。 有了这些银子,她那绘本铺子,就这种赔钱的经营状态,至少还能再维持十年。 “小主,咱们买铺子做什么生意?”知春忙问道,耿文华顿了顿才说道 :“做炸鸡生意,还有奶茶,搭配着卖,民以食为天,这东西虽说做着不难做,但猛然间吃一次,就很是吸引人,就买那种上下两侧的小楼,也不要很大,这东西毕竟吃起来快,做起来也快。” “但是呢,咱们需得有噱头,就定个透明厨房吧,也好让人知道咱们的东西做的干净卫生。”耿文华说道,起身到桌子旁边抽了一张纸,就拿眉笔在上面勾勒:“就这样矮墙,上面装上玻璃,可以往里面看,但是不能往里面进。除了炸鸡,再搭配些别的油炸的东西,比如说,炸油条,炸鸡肯定吃不饱,需得有点儿别的快速能吃的东西搭配。” “或者馒头也成,对,馒头最好,能放,也顶饱。毕竟油炸的贵,搭配些便宜的,这个价钱就拉下来了,咱们要做的是中间的这一部分的人的生意,就是家里有些钱,能在外面吃,但又不是特别有钱,能一天三顿去酒楼吃的那群人。” 耿文华笑着说到,知春认真听着,将这些话都牢牢记住。 在知春看来,自家小主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了,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做的最好。至于那绘本铺子……虽然不赚钱,小主的目的也从来都不是赚钱啊。这绘本,她自己都看的津津有味的,有些简单的字儿,出现的次数多了,不自觉就给记住了。 她现在也知道外面的世界都有什么,遇上了危险应该怎么办呢,也都能从上面学到不少东西呢。所以,这绘本,是在做善事,就跟福晋她们花钱在外面施粥是一样的。 都是花钱做善事,那做的什么善事,就不用仔细区分了。 “这样 的铺子需得买两三个,京城东西南,都给开一个。”至于北边,那是贫民,这样的铺子是开不起来的。 “买铺子,加上装修,再加上请人做活儿,大约需得三万两银子。”好的掌柜,那是需得一年给一次钱的,再加上现在这玻璃价钱可不便宜,装修好了,又要买食材,零零总总,三万两虽然多,但也不一定能经得住花用。 再者,都是买的两层小楼呢。 楼下是大堂,楼上是包间,这个倒是不用耿文华再另外创新。 油炸的东西,自来是很容易给人满足感的,能让人吃的满足的,就很受欢迎。清朝的百姓呢,又都是油水并不是那么丰足的,所以这生意,还是大有可为的。 “另外再买两个庄子,不拘大小,能买多大买多大。”耿文华又说道,知春犹豫了一下就提醒道:“庄子怕是不好买。” 这都康熙五十五年了,世道好过了许多。世道好过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土地这些资源,都已经被分配的差不多了。有权有势的,能占的,能买的,都已经占了买了。 这种土地在手里了,又是安稳世道,你想再让人家吐出来,那就不太可能了。不到迫不得已,谁会变卖家里的家产呢?再者就是变卖,卖古董也比卖庄子要去强,庄子那就是最后的保障。 所以你想买,也得有卖的才行。 当年二废太子,圈禁胤褆,可能是发落了一批官员,这才让市面上有了流通的庄子。可现在……康熙是越发仁慈了,并不轻易处置朝中大臣。 耿文华就摆手:“留意着,碰得上了咱们就多买几个,若是实在没有……咱们就等着,咱们这边留意了,那有了消息,咱们先一步知道,那就比别人有更大的机会能买的到。” 知春忙应了:“奴婢回头就让人去中人那边打听着。” 耿文华将盒子直接给了知春:“先去办铺子的事情,悄悄的,不过也不用隐瞒,若是无人问,咱们也不要张扬,若是有人问,你也不用瞒着。” 反正这银子来的光明正大,福晋给的,谁还能说出来个不满意吗? 胤禛和皇上给的那些,她不好轻易拿出来用,但福晋给的不一样。 知春忙行礼,又将盒子给牢牢抱住,这买铺子的事儿,她一个人也干不来,需得找帮手。玉兰院呢,现如今也是有管事太监了,知春观察了这么长时间,觉得此人倒是能用的。 她和耿文华说起来,耿文华就笑道:“既如此,那你就带着他一起。” 也不过是半个月,那盒子的银子没花完,但耿文华也多了三张房契地契,知春用八千两银子,买下来了三个铺子,都还是比较符合耿文华的要求的。 耿文华还担心知春是打着府里的旗号了,赶忙询问了几句:“你也知道咱们家王爷是个什么性子,你若是打着府里的旗号,压价太狠,等王爷回来……” 知春赶紧摆手:“小主,奴婢可不敢打府里的旗号,这事儿也是巧了,有两家铺子是同一个东家,这东家是江南人,原本做的是丝绸生意,但偏不巧,因着今年雨水大,他提前买了许多丝绸放在库房里,这雨水一多一大,这些个布料就发霉了……” 于是这批货就砸在手里了,可是人家供货商那边等着结账,他这边布料坏了卖不出去,这时候就急需一笔钱周转起来,否则这名声一坏,日后怕是这生意就不能做了。 这时候正碰上要买铺子的知春,索性两个铺子一起,五千两卖给了知春。 那边求的是一个快,给现银,知春这边正好都符合要求,于是这地契和房契,也就到了耿文华手里了。 剩下那家就买的比较贵了,给了三千两银子。这家就完全是因着祖上倒霉,出了个败家子子孙。这房产落到子孙手里,子孙好赌,将家产给败了。 三家铺子买回来了,接下来就该是装修的事儿。这装修自有人盯着,耿文华这边是要找厨子。厨子不好找,稍微有点儿家底的,都宁愿自己开小铺子,少有愿意去给别人做的。 但架不住耿文华开的工钱高,到底是找了三个灶上手艺不错的。 再有掌柜,还有帮工,还要和周边庄子谈这供货的事儿。 厨子一年的工钱是一百二十两银子,外加一年四季四套衣服。掌柜的工钱是一年二百四十两银子,外加一年四季的四套衣服。帮工的就少了,一年几十两银子,可帮工人多,一个铺子里需得四个人,三个铺子就需得十二个人了。 零零总总这些花费加起来,居然没超过两万两。 耿文华原本的预算是三万呢,居然还剩下三分之一。 铺子开业这天呢,她求了福晋帮忙照看小格格,自己就带着知春来看情况了。 舞狮舞龙的热闹过去,掌柜就出来团团的抱拳行礼:“各位父老乡亲们好,咱们这铺子今儿开业,做的是那吃食生意……” 掌柜的说完话,让开了身体,这才有客人往抬脚往里面进——实在是炸鸡那味道,太霸道了些,这会儿闻着都有些肚子饿了。 耿文华又叫知春去买了一份儿回来,两个炸鸡腿,一个馒头夹炸鸡胸肉,总共十八文。 她咬一口,味道还可以,用料和府里厨子的不同,但也算得上可口。炸鸡嘛,主要吃的就是一个外酥里嫩,只要油炸的火候能掌握好,这个炸鸡的味道就差不了。 她也只看了这一家铺子,剩下的两家就没去了,因为三个厨子的手艺,她之前都是品尝过的。 就是因为还可以,她才聘用了的。 回府之后,大约是因着铺子的事情搞定了,心情好,她忽然就想起来了自己之前用罐子密封好的松针。赶紧叫人将那罐子给抱出来,将密封的盖子敲开。 本以为,她会闻见可乐的香味儿。没想到,那盖子一打开,一股子恶臭的味道就散出来了,耿文华一个没忍住,哕了出来。 知春立马有些慌了:“快,快些将这东西搬出去。” 屋子里立马忙开了,有来清理的,有要抱走坛子的。耿文华还摆手:“先别动……倒出来我看看。” 嬷嬷给搬到院子里,弄出来一点儿给耿文华看,毫无疑问,里面都是腐烂的松针。她就疑惑了,拿着盖子仔细看,也没有漏洞啊。人家密封酒水用的就是这个,放多少年都不带坏的。 当初放进去的死后,松针也是干燥干净的,用的也是煮过的山泉水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半天,不得其解。 只好吩咐人将那一坛东西给埋起来:“也别扔,埋在花草下面,看能不能当粪肥用。”若是连粪肥都不能做,那她以后就再也不试了,因为可能是属于细菌超标,这可是会喝死人的。 第112章 第 112 章 这天底下,最爱你的就… … 炸鸡店的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头一个月,三个店铺,总共盈利是九百两银子。虽然不到一千两,但是这种卖吃食的铺子, 能卖出来这么些的盈利, 本身就是一种很惊人的事情了。 寻常酒楼, 京城里最好的酒楼, 据说用的厨子还是宫里出来的御厨呢, 一个月能赚五百两就已经是顶天了。 耿文华这虽说是三个铺子, 但一来是面积小, 二来是食品种类单一, 三来是不留客, 进来就吃, 吃完就走,所以三个店铺加起来能有这么多, 真可以说一句生意绝佳。 本来耿文华是还想搭配上啤酒的, 炸鸡啤酒,绝配。但后来打听了一下,清朝也并未有啤酒这种东西, 倒是有类似的……低度数酒水, 但因着都是粮食酿造, 所以这东西受朝廷管制。 什么叫朝廷管制呢? 就是户部会根据各地的税收情况, 横梁当地的粮食收入,然后发来允许酿酒的许可证。一个地方能用多少粮食酿酒, 这都是有明确规定的,你酿出来的酒水在哪儿销售,基本上也是有规定的。 当然, 民间百姓自家今年收入好,粮食多,想自己酿造一点点儿,只自家喝,那还是可以的,民不告官不究。但若是你酿造许多拿来售卖,那就是犯法的,朝廷是必定会查收的。 再者,酒水这东西,因着十分易燃,酒窖之类的修建也是有规定,当地酒水销售的商户,都是要到衙门报备,经过衙门检验才可以的。所以粮食类酒水,真不是你说想卖就能卖的。 大的经销商属于朝廷管辖,酒楼饭馆这些地方呢,都是需得到指定地方去批发的。耿文华背靠雍亲王府,肯定是有许多便利之处,但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粮食类酒水也不是非要不可啊,没必要因着这个,再动用雍亲王府的关系。 虽然可乐她做不出来,但是这个果子酒,她还是能做的,朝廷对于果子酒是没有很严苛的规定的,基本上就是想做就做。所以民间是有许多售卖果子酒的地方的,大户人家呢,也都有自家酿造果酒的秘方。 耿文华手里没有,但是年家肯定有。 尤其是年遐龄曾在南方任职,做的是封疆大吏,年氏又素来是个风雅之人,酿酒这事儿又是风雅事儿,她手里怎么可能会没方子? 但是她又不能找年氏合作,后院这地方,虽然那拉氏宽和又仁善,但并不代表那拉氏就能眼看着两个侧福晋因着合作生意,就捆绑在一起。 对于那拉氏来说,后院最好的形势就是三个侧福晋,分裂开,各自为自己考虑打算。如此一来,那拉氏才能想用谁就用谁,想打压哪个就打压哪个。 于是果子酒这条路,还是得耿文华自己想法子。她用的是现代那种简洁便利的方子,网上随处可见,一搜就能搜出来一大堆的那种。 这种方子呢,只半个月就出成果。 那淡紫色的液体倒在茶碗里,耿文华仔细观察半天,色亮,清澈,应该算是成功了?反正对比她之前弄的那松针,这次的液体,简直要好上一百倍! 她端起来茶碗放在唇边微微抿一口,并不着急咽下去,而是仔细品尝。酒水这东西,除了看着好看,你还得味道好,否则你光好看味道酸涩的话,还不如喝茶去了,茶水至少喝不死人对不对? 只那么一小口,耿文华眼睛就有些亮了,赶紧招呼知春:“我发觉我酿酒可实在是太有天赋了,这味道,正经不错,你也可以尝一尝。” 知春这边还没动呢,斜下里就冒出来一只手,直接往那茶碗上抓,也就是那么一转眼的功夫,茶碗摔在了地上,下面站着的小格格,被兜头淋了一脸。 这孩子,倒是半点儿不慌,反而是伸出来舌头往嘴上舔了一下,刚才那东西可是落在了嘴上的。 反而是耿文华很慌,赶紧拿帕子给小格格擦,又哭笑不得:“你也不问问是什么好吃的,就只管伸手是不是?这也得亏是果子酿造的……这要是粮食酿造的,不得窜你嗓子里,辣的你哭!” 小格格皱巴着脸:“不好,辣!” 她其实不太清楚这感觉是什么,但听耿文华说辣,她就觉得对上了,非得说自己嘴巴里辣辣的,耿文华给她擦脸之后,转手塞一块儿点心到她嘴里:“压一下就不辣了。” 随后将整个酒坛子给知春:“新买的那两个庄子,日后就只栽种果子,炸鸡店里的酒水,咱们就用果子酒。另外呢,再弄点儿柑橘还有苹果之类的,我弄点儿果汁给小格格喝。” 果汁也不是单纯的将某种水果给榨汁,这样的味道太单一,除非是那种只有甜味的水果,其余稍微带点儿酸味的,只要榨汁,基本上就是特别酸的果汁了。 所以,果汁是兑出来的,要么用白糖,要么用蜂蜜,要么呢,就是用那种纯甜味的果子来掺。 现代那些奶茶店,人家其实都有配方的,什么水果和什么搭配,这都是经过很多尝试,确定这种味道能被大众接受,这才会被推广出来的。 她就觉得,出了果子酒,炸鸡店里要是能再增添几种果汁就好了。 反正在胤禛出门的这段时间,她就在府里忙忙碌碌的折腾这些。 等胤禛从蒙古回来,都已经是七月了,七月流火,这天不亮就出门,竟然还有脸几分凉意。 耿文华坐在马车上有些犯困,李氏倒是好多了,精精神神的,一边吩咐丫鬟端了点心来,一边说耿文华:“最近你送的那果汁,味道挺好的,弘时天天惦记着呢。” 他这年纪,半大不小,说喝酒吧,也确实是能喝了,但偏偏亲娘不放心,不许。不喝酒这出门交朋友,和人来往,只喝茶难免有点儿单调了,这时候,耿文华送的果汁就派上用场了。 府里的人都挺喜欢的,那拉氏还特意采买了许多果子,让耿文华只管在府里折腾。做出来多的,往宫里送,往十三十四府里送。 现下也人人都知道京城现在最热闹的炸鸡店,就是耿文华给折腾出来的。 不说赏光不赏光的,因着买了也能带走吃,路过了就光顾一下还是有的。 生意竟是比头一个月的都好了。 “三阿哥若是喜欢,回头我将那配方给厨子,让府里多准备些,不过这东西也能多喝,容易长胖。”毕竟含糖量太高,干吃水果才能吃几个,这样榨汁,一杯就是好几个了,再加上枫糖蜜糖的,真的很胖人。 说着话就打个呵欠:“咱们这么早出城,今儿是能接得到王爷吗?” 是,今儿出门是为了接胤禛,准确的说,是迎接圣驾。 康熙一群人,回京了,今儿到京城。为表看重呢,各府都要来迎一迎——这事儿是八阿哥给组织的,这次八阿哥等人是留在京城的。早些年时候,因着康熙回京,太子并未带人出来迎接,康熙是生了很大的气的,暗地里也斥责了礼部官员,那会儿太子得宠嘛,康熙舍不得责骂太子,只能是说礼部没做到位,既没有准备迎接圣驾,也没有提醒太子。 现在八阿哥就得了这个教训了,早早的各府里都通知了,各家的儿子,都得露面。 至于雍亲王府,因着弘时年龄不算大,所以那拉氏就干脆将各自的额娘,也就是李氏和耿文华,也都带上了。 李氏带着弘时,耿文华带着四阿哥和五阿哥。 弘时现下是带着两个弟弟在后面马车上,那拉氏则是在前面第一辆马车上。 车子咕噜噜往前走,因着起得早,两个小的就有些东倒西歪的,弘时干脆一边一个,将小阿哥的脑袋放在他自己大腿上,这样躺着能舒服点儿,睡的也自在点儿。至于他自己,反正睡不着,干脆就抓了马车里的点心吃。 很快车子就到了城外,到城外也不是说你想站在哪儿等着就能站在哪儿的,礼部早已经出动,这一条路呢,都划分好了。这边 是三阿哥府上的,那边是四阿哥府上的,后面是五阿哥家的,七阿哥家的……皇子家的轮完了,就该宗室了,宗室里的轮完,就该朝中大臣了。 挨着路的是一块儿小小的地方,但谁家不带几个下人呢?再者还有各家的马车,于是路后面,就挤挤挨挨的,几乎是连个转身地方都没有。 那拉氏叫了嬷嬷来传话,说是还没听见路上动静,估摸着还得一个时辰左右,让李氏和耿文华别着急出来。 李氏就笑道:“幸好早上出来没喝茶,不然这等下来……” 光是上茅房都是个大事儿,倒也不是说不能上,礼部既然考虑的周全,怎么可能会想不到这个?路上隔断距离会有个帐篷的,帐篷里放着有恭桶,里面还安排了弹琴的人,哪怕是女眷上茅房,都不用觉得尴尬。 夏天穿的轻薄,所以这个事儿,真不算大事儿。但到底是不自在,人多啊,你来来回回从人群中过去,谁不知道你上茅房去了呢? 光是那些盯着你看的眼神,就让人有些受不住。 耿文华笑着说到:“也是,下次咱们自己在马车上准备一恭桶……小小的,放点儿草木灰,再点上熏香……” 其实也有,就是味儿大,没人愿意用。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见不远处有轰隆隆的声音,有穿着黄马褂的御前侍卫什长,骑马从远处直奔而来。 黄马褂可不是谁都能穿的,这侍卫能穿,那就必然是皇上跟前伺候的。这样的人出现了,那就说明,皇上不远了。 于是,该下车的下车。那拉氏打头,将弘时弘历弘昼三个,都带在身边。 耿文华和李氏在后面,谁也不敢说话,大家都静悄悄的跪在路边。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之前那轰隆隆的声音才更细致些,是马蹄声音,还有步兵踏地走路的声音,以及中间马车的声音。 先过去的自然是骑兵,中间是步兵,光是这些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然后才是中间的马车队伍。 康熙的马车,必然不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十分奢华高贵,明黄色让人立马分辨出来那是皇上的车驾的那种,毕竟刺客这种事儿……康熙出巡途中,没经过一百次也经过有五十次。 所以皇上的马车是很低调的,和寻常马车没什么两样,谁也分辨不出来皇上今儿在哪个马车上。 一模一样的车子总共六个,这六个车子过去,才是后宫女眷的车子。 然后,才是皇子女眷的,至于皇子本人,没马车,骑马就成。实在是太累骑不了的,自家女眷的马车上休息片刻,或者找个借口上皇上的车子上喝杯茶。 耿文华没瞧见胤禛,别说她不敢抬头了,就算是抬头,一眼看见的先是那拉氏的后背,再是前面一排侍卫,再者皇子们都是骑马,她再看也只能看见马腿。 这中间的核心人群过去之后,后面的队伍就快了许多。 再者,这会儿那拉氏她们也就不用跪着了,该起身的起身,上马车的上马车。 雍亲王府的地方距离城门口挺近,所以他们算是头一批跟着京城的。一直跟到内城,皇上的马车继续往前,侍卫们则是分散开,就不许后面的马车跟着了。 再然后,到宫门口,皇子阿哥们,各自散开,各回各家,也不用往里跟着走了。 到了雍亲王府门口,那拉氏就下了马车,她这边下来,李氏和耿文华自然也不敢在马车上停留了,忙跟着下来。 那拉氏就笑道:“既然已经出来了,那索性在这儿迎一迎王爷?” 您是福晋您说了算。 于是,大家就又在家门口等着,连小格格,都被奶娘给抱出来了。年氏也急匆匆赶过来,那穿着打扮,耿文华看着都是眼前一亮,实在是粉粉嫩嫩,犹如三月鲜桃。 那拉氏扫了一下就笑道:“年侧福晋这段时间,休养的挺好,可见成效,用的是哪个太医的方子?回头可得多谢人家。” 年氏笑道:“多谢福晋操劳,用的是王太医的方子。” 那拉氏点点头,王太医是府里常用的太医。宋氏姗姗来迟,看见人都在,行礼之后就赶紧站在那拉氏后面去了。 又是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听见外面有马蹄声音,女眷嘛,也做不出来伸长脖子往外看的动作来,只好忍耐着性子等着。马匹到了跟前,先是侍卫下马,再然后是苏培盛急匆匆从后面窜过来,伸着手来扶胤禛:“王爷,到家了。” 胤禛翻身下马,大踏步往里走。 迎面,那拉氏就带着人迎出来了,几个女眷,一个个笑颜如花,那拉氏先行了礼,被胤禛抓着手腕扶起来:“福晋,辛苦了。” 那拉氏眼圈一红,赶紧摇头:“我不辛苦,倒是王爷,又瘦了许多……府里已经准备了热汤,王爷先回去休整一番。” 不好说胤禛受罪了,那能陪在皇上跟前,跟着皇上去巡蒙古,那是多大的恩典呢,你这一回来说辛苦受罪了,那下次还去不去了? 所以,只能赶紧让胤禛先进门,该梳洗梳洗,该吃饭吃饭,等下说不定还要进宫,宫里娘娘那边也得去请安,事儿多着呢。 胤禛微微点头,又看一看几个孩子,真是一个多余眼神都没给其他人,直接就跟着福晋回去了。 年氏就很有些不满:“既然是直接带走了王爷,那何必让咱们出来迎接呢?只她自己出来不就成了吗?反正她也是要将人给带走的。” 李氏不接话,只拉着弘时往前面走。 宋氏急匆匆的,当自己没带耳朵。 耿文华则是赶紧转头往后面看,问跟着的侍卫:“怎么不见庶福晋?” 跟着伺候的人上哪儿了? 侍卫一板一眼的:“回侧福晋的话,马车略慢些,估计得再有一刻钟才能到。” 耿文华应一声:“既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一边走,一边还要和弘历说话:“你额娘一会儿就回来了,但想必回来又要梳洗又要吃饭,得忙着呢,你不如先跟着我去玉兰院?” 弘历就为难,小孩子想额娘嘛,耿文华就不勉强:“既然你不愿意,那你先回去也成,你现下也是小大人了,可以帮着你额娘了,你能吩咐院子里的人将事儿先给安排妥当吗?” 弘历顿时跃跃欲试:“我能。” 耿文华就问到:“那你先和我说说,你打算如何安排?” 弘历掰着手指:“先准备洗澡水,再让人准备饭菜,还铺床……” 钮祜禄氏很长时间不在府里了,她那床铺也是需得重新整理一番的。虽说有下人在,但弘历能提一句,也算他的孝心了。 见弘历口齿清晰说的明白,耿文华也就放他自己回去了。 这才转头看年氏:“年妹妹刚才想说什么?” 年氏顿了顿,笑:“并未说什么,既然已经迎到人了,那咱们也都回去歇着吧。” 耿文华笑着点头:“是,这一早起来,水也没敢喝,这会儿嘴里都有些发苦了,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她冲年氏摆摆手,就直接带着弘昼和小格格走了。 回到院子里,瞧着时间还早,就打发弘昼去上学。弘昼这阶段,上了将近一年学,已经过了那稀罕劲头了,不管什么年代,真心喜欢上学的孩子,没几个。当然,也不是说绝对没有,可弘昼很显然就是那种普通孩子。他比寻常孩子,也就强在家世上了。 所以他哪怕不是绝顶聪明,但跟着胤禛耳闻目染,在这个圈子里潜移默化,有权势撑腰的胆量,有银钱带来的见识,还是能让他超过这世上八成的孩子。 他既然是寻常孩子,那肯定也是不如何喜欢上学的。这会儿就歪缠耿文华:“阿玛回来了,一会儿找阿玛玩儿好不好啊?不想上学,请假一天?” “那不行,你阿玛等会儿指不定要进宫。”耿文华才不会惯着他,小孩子嘛,该上学必须上学。虽然他有这样的家世,但若是不学,那将来必然成纨绔。 纨绔子弟,同 样的,闯祸的概率也就比普通人更大,丧命的陷阱也更多。 这世道,有得必然有失。 她捏了捏弘昼的脸蛋儿:“你若是乖乖上学,今儿可以给你喝一杯果汁,或者你想吃点儿什么,额娘也给你做?” 弘昼就拉着脸:“不想上学……”果汁也哄不好。 耿文华摇头:“不行,必须得上学,两个选择,乖乖上学,给你做好吃的,或者,我打你一顿,亲自送你上学。” 弘昼赶紧伸手捂住屁股,额娘说打,那是真的打,半点儿不留情的。 算了,选第一个吧,至少还能要点儿好处。 “要蛋糕。”好久没吃了,耿文华就点头:“行,知道了,等你放学就有蛋糕吃了,现在先去上学。” 打发了弘昼,她就派人往厨房去说一声,做一个水果蛋糕。趁着现下这季节新鲜水果多,多吃点儿解解馋。等入冬了,可就只剩下冷冻的水果了。 小格格扒着耿文华大腿好奇:“阿玛?” 好久没见过了,有些忘记了,今儿匆忙一面,还是没想起来。 耿文华弯腰将人抱起来,先亲一口,粉粉嫩嫩的女儿,谁不爱呢?她笑眯眯的给小格格剥葡萄吃:“阿玛之前是跟着你皇玛法去外面办差了,做正经事儿。阿玛可喜欢你了,以前在家的时候,天天抱着你呢,你那扭扭车,就是你阿玛亲自给装的小篮子。” 方便给小格格带点心和水囊的,出去玩儿,要时不时喝水,茶壶就有些不方便,水囊是用牛皮做的,上面那画儿还是胤禛亲自给绘制的。 她让人拿进来给小格格看:“你那会儿喜欢小兔子,你阿玛观察了好几天的小兔子才给你画上去的,这天底下,最爱你的就是你阿玛了。” 第113章 第 113 章 和咱们不相干。 胤禛是第二天才来的玉兰院, 小格格被抱在耿文华怀里,看着胤禛的眼神带了几分陌生怀疑,胤禛一伸手,她就往后面躲了一下, 但耿文华抬手就将她给塞过去了:“额娘和你说过的, 叫阿玛。” 小格格是半懂事儿, 一边害怕吧, 一边还好奇, 两种情绪之下就很矛盾了, 愿意让胤禛抱着, 但又双手推着胤禛肩膀将他往远处推。 相比之下, 弘昼倒是热情的很, 冲过来抱大腿:“阿玛!” 胤禛顿了顿, 腾出来一只手摸他脑袋:“在家有好好学习吗?” “有,我天天上学, 我现在已经会写字了呢, 我认识好好几百个字了,我还会算算数。”弘昼立马兴致勃勃的炫耀:“二加二等于四,四加四等于八……” 耿文华噗嗤一声笑出来, 怎么说呢, 十以内的, 他确实是会算的, 掰着手指头也能数明白。但是超过十的,他可不是自己算出来的, 他是听耿文华念答案,自己背下来的。 耿文华是个好额娘,面对这种情况, 也从来不觉得弘昼投机取巧,她只会夸赞弘昼记性好,然后再换没规律的数字给他重新出题。 弘昼缠着胤禛询问:“阿玛给我带礼物了吗?我的礼物是什么?” 胤禛以前是没有带礼物的习惯的,顶多就是吩咐苏培盛一声,采买些当地特产。但这次出门呢,耿文华没少交代,要蒙古的羊毛毯子,要蒙古的牛羊肉干,要蒙古的奶酪。 她说得多了,胤禛自然是记在心里。那要买,定然也没少给弘时他们准备。 哥儿三一人一个小马驹,从蒙古运回来的矮脚马。 弘昼一听就高兴,也顾不上在这儿和胤禛撒娇了,急忙忙就往马棚那边去。 他这一走,耿文华才算是得了空和胤禛说话,让胤禛坐在软榻上了,她就去倒茶,还将剥好的葵花籽给推过去让胤禛吃:“这一路辛苦了,幸好这回来了,天气也没那么热了,正好可以在家里多修养几天。” 胤禛点点头,随即挑眉:“这瓜子的味道……” 还挺不一样的,以前他吃过的多是五香的,或者干脆就是原本的味道的。现下这个,有一种甜滋滋的味道,但又不是那种白糖的味道。 耿文华笑眯眯的;“山核桃口味的,我新让人配置出来的口味。” 她以前就挺喜欢这个口味,后来为了弄清楚这个山核桃,到底是瓜子和山核桃一起炒制,还是这东西就是个噱头,特意查了配料表,又查了制作方法。山核桃这东西呢,便宜,她三两银子买了三大麻袋,别说是炒制一盘瓜子了,就是这府里一年吃的,都足够了。 这味道胤禛倒是挺喜欢吃的,小格格就很不愿意了,因为平时自家额娘剥出来的瓜子仁都是属于自己的——小孩子也能吃,但得掰掉上面的尖尖,免得刮伤了喉咙。现下,额娘剥了那么多,没一个进自己的嘴巴,都是进了这个叫阿玛的人的嘴里,这能忍? 于是等胤禛再次伸手,小格格就飞快的动了,小孩子伸手的速度,那简直就是……能列入世界纪录的。胤禛也没提防到这个,眼睁睁的看着那小肉爪子,将瓜子仁塞到小格格自己嘴巴里。 小格格看胤禛的眼神还带了几分防备,就好像是怕胤禛从她嘴里抢东西一样。 耿文华哎了一声:“没掰掉尖尖呢。算了,你若是喜欢,你多吃点儿。” 她将剥出来的,掰掉尖尖,直接放到小格格手里。胤禛不爱嗑瓜子,觉得这东西有些不太好,就像是那些站在门口说闲话的老娘儿们一样。索性就不吃了,只抱着小格格和耿文华说话:“这段时间你在府里都忙些什么?” 是不是又折腾出来什么新鲜东西了? 耿文华眨眨眼,掰着手指给他算:“给滑板车加上了一个座椅,福晋将玻璃摆件的分红给我了,我手里有钱,就开了三家铺子,做炸鸡生意和果子酒的生意,生意挺好。另外买了两个庄子,我让人种植了果树,专门用来酿酒。” 果子酒这个,朝廷是不管的,你愿意酿造多少就酿造多少。当然,前提是耿文华那两个庄子,也得按照良田种植粮食来交税。 民间的百姓若是想用良田种植果树,那是不行的。经济作物……必须得给粮食作物让步,每个县城多少田地,有多少必须种粮食,这都是规定死的。多出来的,才能种植经济作物。 耿文华不属于民间百姓,她的庄子多,有一个庄子是专门用来种地的,那剩下的她自己就可以自由安排。 “还做了几块肥皂,但因着这个原料不好找,所以只能自家用一用。不过我听说南方有一种作物,能产出来大量油脂?” 耿文华问道,这也是她才想起来的。 胤禛沉吟了片刻:“是有一种这样的东西。” “那指不定还能代替一下肥皂里的猪油。”耿文华说道,随即摆摆手:“回头我和福晋说一声就成了。” 说完之后就眼睛闪亮亮的盯着胤禛:“王爷给弘昼带了礼物,那给我带了吗?带的是什么?” 胤禛笑道:“带了,你亲口交代的,本王能不带吗?苏培盛,将给耿侧福晋带的箱子搬进来。” 苏培盛忙应声,带了几个小太监亲自去搬箱子,随后嬷嬷来打开。 每一个箱子里都装着一样东西,她最喜欢的是羊毛毯,这东西肯定不是纺织成羊毛线再编制的,否则羊毛衣怕是早就出现了。这东西呢,是将一簇簇的羊毛,用某种方法,给扎在一起,然后弄成了毯子。 柔软的就像是天上的云朵,她将脸颊贴上去蹭了两下,那种触觉简直了,如至云端。 “这么喜欢啊?”胤禛看她笑,就也忍不住跟着笑,问耿文华:“剩下的不看了吗?” 当然得看,她将小毯子放下来,又去看别的箱子。除了她点名要的,剩下的都是胤禛自觉买的。 “这是蒙古那边比丘大师开过光,念了七七四十九天佛经,供奉在佛前的佛牌,保平安的。”胤禛特意拿出来一块儿佛牌给耿文华:“你带在身上,可以庇佑你。” 比丘就是和尚,不过是称呼不同。 那牌子是用玉石雕刻的,上好的白玉,该是胤禛先送过去了这玉石,人家才给开光的。 她高高兴兴的将佛牌挂在脖子上:“我就带在衣服里面,白天带着,晚上再摘下来。” 胤禛认真看着,等半天,什么也没有,既不像是话本里写的那样,佛牌忽然发光的景象,也没有比丘说的那种,阴邪之物 会痛苦难忍的场景。 他为了不让人察觉异常,还特意是到了蒙古那边才求了这佛牌的,保准这世上除了他自己,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知道他求的佛牌,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怎么说呢,虽然知道耿文华不怕佛,她和福晋一起去上香,一起去拜佛,还亲自到三清神像前面去磕头,没一次是出现异常情况的。 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试一试。 算了,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反正也试不出来。 试不出来呢,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身体里的孤魂野鬼本事高强,一种是耿文华现如今这情况,是天道认可。 前者的话,一个本事高强的鬼,不去闹事儿做鬼王,非得老老实实待在后院里搞发明,这不比耿文华身体里藏着一个孤魂野鬼更荒谬吗?他真要是本事高强,为什么不来占他胤禛的身体?也不去占汗阿玛的身体,或者八弟的身体? 所以,只能是后者了 。 耿文华如今的情况,是天道认可,是神佛允许。既如此,他也就不用再来试探了。 因为很可能,耿文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清的发展,都是对大清有好处的,如此情况下,她就是有大功德之人,那天道不光是允许她存在了,指不定日后她还能成神佛呢。 胤禛伸手捏了一下耿文华的手腕,笑道:“随意即可,也不用很讲究。还有别的,要再看看吗?” 蒙古那边有一种叫做叶腊石的矿产,可以用来雕琢各种东西,若是大家之作,这东西的价值就不可估量了。胤禛带回来的,就是这样一个物件,耿文华顿时一声惊呼:“这可太好看了,天哪,巧夺天工,无与伦比,精致又精巧……” 夸赞的话连绵不断。 胤禛微微挑眉:“真如此喜欢?” “那是,本就好看,再加上是王爷送的,那就更好看了。王爷送的,那就是王爷的一番心意。”耿文华笑眯眯的,凑过去亲一亲胤禛的脸颊:“多谢王爷心里记挂我。” 胤禛嗯了一声,面上不显,嘴角却是弯了弯。 接下来还有一串珠子,蜜蜡做的,也是很漂亮。 在这三样东西面前,剩下的就不太显了。耿文华是个鬼精的,转转眼珠子,就举着手腕问道:“这东西,是只我一个有呢?还是其他姐姐妹妹都有呢?” 胤禛耿直:“这珠子和佛牌,只你有。” 剩下的是全都有的,尤其是那叶腊石,福晋的更大更精致些。 耿文华就佯装生气:“我就知道,不是别人挑剩下来的,也还轮不到我呢。” 胤禛都没反应过来,什么别人挑剩下来的?不都说了,这两样是单单她有的吗? 耿文华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张张嘴本来想问问红楼梦这本书,但好像这会儿作者还是个孩子?算了,她也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这本书面世呢,保全之类的话……就暂且不要先说了。 胤禛一脸的莫名其妙,耿文华抱着他胳膊撒娇:“就是想和你说笑一下,我知道王爷心里有我,我高兴,我简直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又有王爷这样的男人可依靠,又有弘昼和小格格这样的子女,又有福晋这样的姐姐,又有钮祜禄氏这样的妹妹……” 对比一下宅斗小说,这个雍亲王府,简直就是全家欢。 胤禛也笑,伸手捏了一下她脸颊,她高兴是因着她单纯,她要的少,她没有野心。 这要是换个人……有如此才能,又有子女,那不得先将嫡福晋给斗下去吗?远的不说,就十三那府里,原本的侧福晋先生了阿哥,不就妄想更多,想钳制十三福晋吗? 若非十三一朝落魄,十三福晋不离不弃,指不定那府里现在是个什么局面呢。 人呢,都是想为自己谋算更多的,有一个就想要两个,有两个就想要三个。 像是耿文华这种,你给我就要,不给也无所谓的,还真不多。 福晋知道她无所求,自己知道她没野心,钮祜禄氏看出来她直爽,所以大家才对她没敌意。她若是对管家权伸伸手,你看福晋能不能容她。她若是为五阿哥谋算,只教五阿哥争宠,压着四阿哥显露本事,你看钮祜禄氏能和她亲近吗? 这人呢,都是相互的,哪儿就有无缘无故的喜欢呢? 但这话,胤禛也并未说出口。她现在这样就挺好,若是再听了别人指点,言行举止再多了刻意,那就不太好了。 两个人小别胜新婚,吃了晚饭,打发了弘昼和小格格,就是享受时候了。 这一晚上折腾的……耿文华早起请安的时候,差点儿起不来。 硬是靠着惊人的自制力,将自己从床上给拔下来了。 到了正院,连那拉氏看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暧昧:“瞧着耿妹妹,可真是容光焕发。” 年氏略有些不忿,大约是因为胤禛没第一个去她的院子,只扫了一眼耿文华,就转过头不再说话了。钮祜禄氏笑道:“一段时间没见,耿妹妹确实是又貌美了许多。” 耿文华也不甘示弱:“比不得钮祜禄氏姐姐,瞧着又发福了些。” 是的,钮祜禄氏,又长胖了一些。大约是因着蒙古那边牛羊肉多,蔬菜少?亦或者是只在马车上坐着,也没耽误吃饭?反正脸蛋儿都圆润了些,看着比刚出门的时候要胖了一圈。 那拉氏看一眼,点头:“确实是又发福了些,钮祜禄氏,可是有了身孕?” 钮祜禄氏顿了顿,摇头:“没有。” 从蒙古回来之前,都是有太医把脉的,若是身体不舒服,不宜立马赶路的,都会被送到行宫去休养一段时间,或者呢,是分成两队走,慢慢往京城来就成了。 她那会儿并未怀上,一路上呢,和胤禛也没时间没机会亲近。 年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钮祜禄氏顿时怒目而视,李氏打圆场:“若是想减肥,现下这天气正好,不冷不热的,多在园子里走一走就好了,再者,钮祜禄氏妹妹是那种比较丰满的美人,这虽说是发福了,但瞧着却是更好看了呢。” 那拉氏扫一眼年氏,也说到:“若是想减肥,就请大夫来把把脉,让大夫给开个方子,万不能自己随意折腾。好了,王爷带回来的东西,我已经吩咐人往你们各处送过去了,若是无事,就都散了吧。” 年氏被内涵,心里有些不痛快,立马起身,潦草行礼,随后转身就走。 钮祜禄氏立马找那拉氏告状:“福晋,您看看她,简直就是……太目中无人了。”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好了,熟悉的味道又来了。 她侧头看宋氏,宋氏低着头不出声,当自己没听见呢,李氏也垂着眼帘不说话。 耿文华眨眨眼,到底是也没出声。就算是那拉氏因着这事儿不喜欢年氏,但像是钮祜禄氏这样明面上就谴责年氏,也并不是很妥当。 那拉氏贤惠,也必然不会落人把柄。 果然,就听那拉氏笑道:“她自来是这样的人,看在她体弱的份儿上,若是再让她钻了牛角尖,再请大夫买药汤,岂不是不划算?算了。” 她摆摆手,不和年氏计较:“倒是你一路跟着伺候王爷,怕是也辛苦了,这段时间,就免你请安,你只歇着去吧,顺便也和四阿哥亲近亲近。” 钮祜禄氏顿时喜滋滋,起身行礼告辞,出了门就拉着耿文华诉苦:“蒙古那边的饭菜当真是有些吃不下,这季节本该蔬菜居多的,结果,还是吃的肉多……” 蔬菜多也是要一一分下去的,从康熙到皇子再到文武百官还有侍卫士兵,轮到女眷这里的时候还能有多少? “你是不知道,我最多的时候,竟是六天都没有……”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出恭。”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行吧,现代女孩子之间讨论便秘问题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她给钮祜禄氏出主意:“你多吃些蔬菜,再者,让大夫给你开个下泻的方子,说不定这一开,也能瘦一点儿呢?还有,吃些蜂蜜应该也会有些作用。” 钮祜禄就笑道:“我知道,你必然不会笑话我,若是换了年氏,怕不是要笑到脑袋掉下来。” 耿文华没接茬,只笑着问道:“前天四阿哥给你安排的如何?” “我听他说了,是请教过你了,还别说,四阿哥安排的竟是很不错,很是周全。”虽然事儿大多是丫鬟们做的,但四阿哥每一样都说到了, 这就是周全了。 钮祜禄氏又笑道:“还得多谢你这顿时间照看四阿哥,我给你带了礼物呢,只给你一个人带了,等会儿我给你悄悄送过去。” 耿文华好奇:“是什么礼物?” “是一套银饰。”蒙古那边的饰品,和内地的是不同的。钮祜禄氏不光是带了一套银饰,还有两套蒙古装,这就是男人买礼物,和女人买礼物的不同了。 胤禛是绝不会想到给耿文华带一身衣服的,但钮祜禄氏也是绝对不会舍得花钱买一个摆件的。 她回自己的院子拿了礼物,来玉兰院撺掇耿文华换新衣服:“若是有不合适的,让丫鬟稍微改一改,这小皮靴,那可是正宗的牛皮靴,下雨天穿着绝不会湿水。还有这小袄子,里面是羊羔皮,你摸一摸,是不是十分细腻?” 钮祜禄氏笑眯眯的:“这个就是寻常穿也可以,套在棉袄里面,又保暖又舒服。” 耿文华很是感动:“多谢钮祜禄姐姐,我还以为你在外面逍遥快活,都要将妹妹我忘记到脑袋后面去了呢,没想到,还是姐姐记挂我。” 钮祜禄氏送人礼物的显摆感得到了满足,立马一摆手:“咱们姐妹之间,说什么客套话,你若是喜欢,下次我再给你带就是了。” 一点儿没想到下次人家耿文华会不会跟着去,她还有没有机会跟着去。 就是这样的……说话不过脑子。 耿文华也无奈,不过不是大事儿,她也就不纠正了,只和钮祜禄氏说些府里的事儿:“之前福晋给府里的人都发了秋季的衣服,四阿哥那边也添置了东西,回头你给规整规整,再有就是四阿哥现在的功课是以读书为主了,那些弹琴画画之类的,就减少了些,这个也是福晋的意思,你回头问一问四阿哥就知道了。” 再就是府里都涨了月钱了,也不多,每个人涨了十分之一。这个钮祜禄氏也得知道,因为每个月她都需得从公中,将她那院子里的所有人的月钱都领走的。 钮祜禄氏顿时好奇:“这月钱多少年都没变过了,今年为什么涨了?” “大约是因着王爷赚得多了?”耿文华也不知道,再者,就是福晋赚得多了?反正肯定是府里的收入多了,否则谁平白无故的,往外拿的钱会增多呢? 她摆摆手:“和咱们不相干,府里的账目,自有福晋呢,多了,咱们拿着就是了。少了,反正不短了咱们吃喝就行了。” 钮祜禄氏就笑道:“你自来是操心少的,不过,倒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对了,我听说你现在开了铺子,生意还很是不错?那你说,我若是开个铺子,如何?” 耿文华就问道:“你打算开个什么铺子?做个什么生意,铺子买在哪儿?” 第114章 第 114 章 她很生气! 这人是不长记性, 之前就眼红耿文华那布娃娃铺子,想和耿文华一起开铺子,被耿文华几句话问下来给拦住了。现在大约是知道那炸鸡店的事儿了,又来问了。 可这次呢, 就不能跟上次一样将人给糊弄打发了的。 要不然钮祜禄氏肯定会觉得, 你耿文华开一个铺子赚一个铺子的, 让你给姐妹出个主意, 你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推辞?怎么, 这世上的钱只能你耿文华赚, 不能我钮祜禄氏赚是不是? 所以不等钮祜禄氏说话, 她就给出主意:“要不然开个瓜子铺, 现下京城也没个专门卖瓜子的, 都是干货店。” 所卖的瓜子种类呢, 也少,就一个南瓜子, 还有葵花籽, 再加上花生。口味也少,一个是原味,一个是盐焗, 再加上一个五香。 耿文华现在不弄出来个山核桃口味的吗?她在现代吃过的瓜子口味, 那可多了, 什么抹茶口味的, 巧克力的,牛奶的, 焦糖的,话梅的,还有番茄的, 麻辣的,椒盐的。 追剧时候吃点儿这个,那真是舒爽无比了。 而且呢,除了葵花籽和南瓜籽,也可以试一试黄瓜籽,还有一种吊瓜子?吊瓜子这个,就算是信息很发达的年代,她也是偶尔才听说的,那京城估计是暂且没这种东西的吧? “什么东西呢,只要只你有,别人没有,那你这生意就能做得好。”耿文华笑着说到,挑眉:“这生意呢,我单单给你出主意,不和你一起做,你若是觉得能做,你回去仔细想一想,你若是觉得不能做,那也就算了。” 若是钮祜禄氏当真开了这样的铺子,那她一年四季的瓜子可就有着落了。 耿文华是除了福晋,绝不和其他后院女人一起做生意的。就像是之前那果子酒,她宁愿自己试一试,都不愿意找年氏。为什么呢?就因为怕牵扯的太紧密。 钱这东西,那最是捆绑人的绳子了。 所以这主意她给出了,就看钮祜禄氏自己愿不愿意了。 钮祜禄氏沉吟片刻:“瓜子这东西卖的不贵……” 耿文华就笑:“那我炸鸡店里的东西,和大酒楼里的比起来,价钱如何?” 肯定也不贵啊,真贵了人家家里宁愿自己做,谁会花钱出来买?赚的就是这个薄利多销。 钮祜禄氏对生意也并非半点儿不懂的,她娘家难道会连个铺子都没有?听着耿文华说的有道理,就说自己想一想,转头就先告辞了。 耿文华也不介意,不管是炒瓜子还是做炸鸡,她的初衷都是让自己的口腹之欲得到满足,都是为自己着想。若是有人拿着主意赚钱,她至少是欠下了自己人情对不对? 她若是不用,反正耿文华自己也不会做这生意,那她下次吃,是不是还要折腾厨房啊? 所以嘛,给人便利,就是给自己便利,这点儿耿文华还是很清楚的。 胤禛自打在耿文华这里留了一晚上,接下来就忙的人影都不见了,整日里天不亮出门,天黑了才回来,别说是耿文华见不着人了,府里能见着他的没几个。 耿文华自然也不会问,她求了福晋,叫了府里的马车,带弘昼到自己的庄子上巡视去了。 现如今也已经快八月,种粮食那庄子上呢,瞧着是大丰收,那地里的红薯,都爆土堆了,这说明下面的红薯必然是很大,越是大,越是多,表面的土才容易形成土堆裂隙。 还有那玉米,去年种的少,今年却是很不少。她让人趁着玉米还没完全熟透,先掐点儿玉米须晒一晒,用这个做茶水喝,又消食又祛火,味道也清甜,当然,喝不惯的肯定觉得这味道古怪的很。 但她喝的惯,她减肥的时候没少喝乱七八糟的,据说又减肥作用的茶水,具体起作用不起作用的……不好说。 让人掰了一车子的嫩玉米送到王府:“就和福晋说,是我请府里的姐妹们一起吃的,趁着鲜嫩,多吃些。” 粗粮,这样吃更有通肠的作用。 “回头收玉米之后,给我送些干玉米。”她想吃爆米花了。爆米花这东西,清朝是没有的,这东西是出现在……嗯,五六十年代,饥荒时候,据说是因为那会儿粮食实在是短缺得很,全国各地饿死人的事儿不算少见,上上下下呢,都在想法子将有限的粮食做的更让人饱腹些。 于是,这种能让粮食嘭的一下变大的爆米花机器,就被研究出来了。 另外还有什么水馒头,馒头泡水变大——其实就是吃个水饱。 爷爷奶奶那代人,谁还没个糊弄肚子的经历和经验呢? 她小时候最喜欢拿着玉米去街上了,两穗,一穗爆开吃,一穗是人家的劳务费。 庄头忙应了,耿文华又交代:“毛豆和花生,也送一车到府里,和 那嫩玉米一起。” 黄豆成熟时间略早,这会儿怕是也找不到多少毛豆了,但这东西呢,粮食,毛豆的时候嫩,好吃,黄豆的时候也好吃,大差不差就行,没必要很细致。 除此之外,庄子上还种了水稻,这是第二季的。康熙既然推广两季稻,那作为雍亲王的侧福晋,难道还能非得犟着去种植一季稻不成? 站在水稻田前面,耿文华就是久久的沉默。她知道这世上还有许多吃不饱的人……她若是什么都不做,又好像有些于心不安。但若是要做,又好像千头万绪,不知道从哪儿拉起来这一根绳。 最重要的是,这根绳子一旦拉上自己的肩头,她能不能承受得住,能不能真的拉起来,她自己也并不敢保证。 弘昼可不知道自家额娘在想什么,一路小跑过来:“额娘,我去摘构桃。” 耿文华有些诧异:“现在还有构桃啊?”不都是夏天的时候才有的吗?那东西特别甜,吃起来容易抓一手。 弘昼笑嘻嘻的:“山里有一棵树,是狗蛋儿发现的,别人都不知道。” 狗蛋是庄头的大孙子,今年八岁,狗蛋儿当然是小名,庄户人家取名字都是这样,贱名好养活。 耿文华就摆手:“那你去吧,带着侍卫。” 弘昼忙应了,又一蹦三跳的叫侍卫去,他听话的话,耿文华那些安全知识绘本可不是白讲的,年纪小不能单独去外面,不能跟人走,要走哪儿都带着侍卫,这些他记得清清楚楚。 耿文华被打断了思绪,也就将自己那些惆怅给收起来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呢?就算是她有心做个救世主,但这世道,也并没有坏到让她立马变身才能拯救世界的地步啊。 好歹,康熙也是许多史学家承认的,千古一帝对不对? 她很轻松的拎着小篮子招呼庄头媳妇儿:“去采摘蘑菇,做个小鸡炖蘑菇,今年这庄子上的红薯,全部做成粉条,红薯渣晒干了保存,专门找库房放着,这东西呢,有粮食吃的时候自然没人吃,不好吃,但若是没粮食吃,那就是极好的东西了。多存着些,万一遇上个什么天灾人祸……也不至于饿死人了。” 庄头媳妇儿忙应了下来,耿文华又交代:“去年存的今年给用掉,喂猪也行。今年存的,明年再给清理掉,一年一年的,需得确保库房里有。” “这事儿呢,不光咱们自己能做,哪个庄子上种了红薯的,你们也多和人说说,存粮这事儿,最好是家家都做。”耿文华又交代道,庄头媳妇儿连连点头,又奉承耿文华:“主子心善。” “倒也不是心善,只是人无近忧,就得想长远点儿。”耿文华笑着说到,远的近的,你总得顾虑到一头是不是? 有钱人家也是常年存粮啊,一存存三年的量,今年换三年前的。然后,陈粮再卖出去,有钱肯定自家也得买新粮食吃是不是?那吃陈粮的都是谁?不都是没钱,新粮拿来卖,然后再便宜买陈粮的老百姓吗? 世道就是这样,耿文华也没本事改变,难不成她还能站在大街上振臂一呼,陈粮不好吃,大家都别吃吗?别开玩笑了,真那样做了,那就是脑子有问题。 你呼吁大家吃什么用什么,也得先是九成九的百姓,能吃得起买得起的。 耿文华又去看了另外两个庄子上的果树,然后一看到这果树,她就忽然想到了个事儿——嫁接。就现在这水果品种吧,都是些老品种,有优点也有缺点。就比如那苹果,好吃肯定是好吃的,甜,绵,可皮厚,核大。 再者,有些品种现在还没有,比如说,油桃。 那她想吃油桃怎么办?不能没有吧? 于是就叫庄头来:“这苹果树枝要是弄到这桃子树上,还能活不?” 这话问的,庄头都有些摸不着脑袋。 耿文华原本是想问问人家有没有经验的,现在一看,还不如自己上手呢,就吩咐道:“挑几个小树苗,苹果的,桃子的,梨的……每一样两三棵吧,都送到王府里去,我想在院子里栽种一些果树。” 玉兰院装不下的可以栽种在花园里,那儿童游乐场,还能栽种不下几个果树? 一个庄子上转悠个三五天,三个庄子下来就是小半个月了。 等耿文华再带着弘昼回去,钮祜禄氏就来了:“那瓜子铺子,我打算开了,已经买好了铺子,现下也装修好了,就等着放货物进去了,你之前给我说的那几种口味,我也让人给做出来了,先送一些过来你尝尝,满府里,没谁的舌头比你更叼了,你若是说好吃,那必然是好吃的。你若是说不好吃,那肯定是哪儿没做好。” 带来了好几个小口袋,里面装着的都是瓜子。 焦糖的,山核桃的,椒盐的,巧克力暂时没办法,这东西呢,西洋来的,卖的贵着呢,她要是用这东西炒制瓜子,真的,铺子估计得黄了。 但是抹茶这个就简单了,也不用很好的茶叶,人家喝茶要尖尖,她要下面的大叶子就成了,炮制好了再给磨成粉,再用来炒制瓜子,茶叶的味道也不是很重,就求个新鲜稀罕。 耿文华每一样尝一点儿,就夸赞:“这个奶香的好吃的,可见是舍得用料了。” 这个是用牛奶浸泡的,牛奶虽然也贵,但也并不是买不起。 其余的,也都还可以,钮祜禄氏既然是诚心做这生意的,她必然是做好了完全准备的,炒制的大师傅,是特意从别的干货铺子里抢来的,只要给的钱更多,人往高处走嘛。 既然是大师傅,那肯定是很有经验和水平的,反正耿文华吃不出来太大的缺点来。 钮祜禄氏也总算是放心了:“倒是要多谢谢你,那大师傅原本还说,没见过有人这样炒制的,硬是被我给说了一顿,才做了这样的东西出来,他自己尝一尝都说很是不错,必然会有人买的。” 其实最受欢迎的该就是原味的,五香的,还有焦糖的这几样,至于抹茶之类的,那就吃一个新奇,受众是并没有那么广的。 她就笑道:“味道少见的,就少做些,大师傅都是那样的想法,想必外面也没多少人敢尝鲜,这东西放时间长了也就不好吃了,最好是别存太多。” 钮祜禄氏应了,又说道:“你之前送回来的那嫩玉米,还有毛豆花生,府里可是吃了好一段时间的。” 这说着,往桌子上一看,又忍不住笑:“你在庄子上还没吃够呢?竟是又开始吃这个了?”桌子上放着的就是嫩玉米,还有毛豆和花生,一锅煮出来的,只放了点儿盐巴。 本就是很鲜嫩的东西,盐巴提提味就可以了。 耿文华笑眯眯的:“我就爱吃这些。” 钮祜禄氏就笑道:“那你是没见着年侧福晋那样子,大家都吃,人家不吃,人家嫌弃……说是粗鄙之物,只是乡下人吃的,你日后啊,还是少给年氏送这些吧,你送了人家不领情,还嫌弃你送的东西占地方。” 当然,年氏那原话肯定不是这样,年氏又不傻,面子上功夫难道还会一点儿都不做? 耿文华也只笑道:“每个人口味不同嘛,就像是那豆角,我就喜欢吃豆角炖肉,炖的软烂软烂的,那味道绝了。可我们家弘昼,那还是亲生的呢,人家最不爱吃这烂糊的,人家就愿意吃新鲜小炒出来的。” 钮祜禄也跟着笑:“这倒也是。” 耿文华又问道:“我想买些土豆,这东西,该上哪里采买?” 钮祜禄氏沉思了片刻,也有些拿不准:“需得让人上菜市上采买?” “我买的多。”耿文华说道,炸鸡店得准备新品了,她准备上薯条和薯片,还有旋风土豆这些了。所以呢,就需要大批量的土豆,最好是能和哪个庄子定个协议。 可她上哪儿知道谁家的庄子上大量种植了土豆呢? 钮祜禄氏也两眼一抹黑,她只吃过土豆菜,至于府里从哪儿买的,这种事儿轮得到她来问吗?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的话,钮祜禄氏就起身告辞了。 耿文华就让院子里的大太监,去找府里的管事太监问。太监们在外行走,那消息渠道,是比内院女眷们更多的。 回头这土豆买了来,她就先自己折腾,厨房的管事也跟前跟后的忙。 等耿文华去给那拉氏请安,那拉氏就叹气:“你这几天功夫,硬是让我长胖了好大一圈。” 这几天,光吃厨房送来的 炸薯条,炸薯片,还有旋风土豆这些了。 她原以为这土豆是菜,多吃些没事儿。至于油炸的,喝点儿刮油祛火的茶水就好。 谁能想到这东西,如此胖人呢?也就几天,丫鬟收拾衣服,她试穿去年的秋衣的时候,发现腰围居然长了一大圈! 耿文华就笑:“自来这身上的肉,都不是几天能长成的,必然是这一年吃的多了,福晋可不能全怨怪我。” 那拉氏气笑:“你倒是还有辩解,就算是这一年长起来的,你以为就没你事儿了吗?你自己掰着手指数一数,你这一年,折腾了多少吃食了?” 耿文华就尴尬了,给出主意:“要不然,咱们就再做几件新衣服?眼看这秋天了,本来也该换衣服了,冬天呢,也穿得厚,别人也看不出来……” 年氏就冷哼一声:“在这儿自欺欺人呢?再者,你怎么知道别人看不出来呢?你那肉长在身上不长在脸上啊?” 她自己是一胖就胖脸的,所以常年都在吃清淡的,生怕胖一点儿,脸型一旦圆润了,就必然没有现在好看了。所以,她是最不信耿文华这话了,穿衣服要能遮掩,世上哪儿还有胖子呢? 耿文华轻咳一声:“那或者,冬天里少吃点儿?春冬两季,正好减肥,到了夏天,这不就正好了吗?” 从没想到,封建社会的女人,对身材的要求也如此严苛。怎么说呢,感觉还是没饿过。 那拉氏摆摆手,她也就是随口一说,到她这年纪了,还追求什么身材不身材的?瘦点儿好看,胖点也不难看,再者,她又不打算生孩子了,何必折腾呢? 胤禛难道还是那种好色之徒吗? 那拉氏又说起来中秋的事儿,眼看也快中秋,谁若是想和娘家团聚一番,需得早些告知福晋,不管是请了娘家人来,还是自己回去一趟,都可以。 这话一说,耿文华顿时就惊了,以前还只是娘家人上门呢,这都能回去探望了?是外面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怎么说呢,那拉氏这一安排,耿文华只想到一个著名场景——元春探亲。 总觉得脑袋上面悬挂了铡刀呢。 李氏是回不去的,她娘家远在江南,一来一回,至少一个月,有这功夫,还不如多买些节礼让人送过去。年氏脸色则是有些不太好看了,停顿半天,到底也没说就回不回的事儿。 耿文华只说自己要想一想,没立即决定。 出了石榴院,钮祜禄氏就和耿文华八卦:“年侧福晋八成也是不回去的,她阿玛额娘都没了,府里是大夫人当家……” 大夫人说的就是年希尧的媳妇儿。 “据说姑嫂两个并不和睦……”钮祜禄氏说道,耿文华都震惊了:“你连这种事儿都能打听得到?” “这有什么打听不到的?猜也能猜的出来,自打年氏进府,你自己算一算,年希尧的夫人才上门几次?”钮祜禄氏问道,她和耿文华做庶福晋的时候,不管是钮祜禄家还是耿家,逢年过节,那是必然要请见的。 后来耿文华做了侧福晋,耿家太太呢,也是三五不时就来一趟。 唯独年氏……她大嫂上门的次数,大概只有那么两三次?还都是陪着年氏的额娘一起来的。 耿文华笑道:“或者人家是为了避嫌呢?年希尧兄弟俩十分出息,若是和后院来往频繁,到底是与名声有碍。”被人说成裙带之臣,那岂不是冤枉? 钮祜禄氏顿了顿,到底是没反驳,只问道:“你是打算回去还是请了耿夫人来?” 耿文华摇头:“暂且没想好,不过,我倒是想回去看看……也有好几年没回去了,家里说是搬家了,买了新宅子,总不能日后,想回去连家门都摸不着吧?” 钮祜禄氏是必然要回去的,她自来和家里亲厚,要不是这样,她哪儿能养出这口无遮拦的性子来? 两个人各有打算,耿文华回了玉兰院,也只让人开始准备节礼:“除了庄子上送来的鸡鸭鱼,再另外准备些贵重的,之前福晋赏赐的皮毛搬出来一箱子,还有王爷给的茶叶……” 再有就是玻璃摆件,这东西,外面多少银子都买不到呢。这拿回去,也就是充脸面的作用。 小格格拖着自己的玩具车从外面进来,歪着头看人收拾东西,很疑惑:“额娘又要去庄子上?这次不能不带我,我要去!” 上次就没带她,她很生气! 耿文华笑眯眯的弯腰将人抱起来:“不去庄子上,你想不想去果洛玛法家玩儿啊?” 第115章 第 115 章 并不算罕见。…… 小孩子天生对出门有十足的期盼向往, 哪怕就是到大街上走一走呢,也十分愿意。要去果洛玛法家,这必然要去啊。弘昼年岁大了些,问的问题就更多些。 比如说 , 果洛玛法是什么人, 和额娘什么关系, 果洛玛麽是什么样的人, 会不会给他点心吃。 小格格就不问, 人家坐在马车里, 拎着自己的大公鸡玩偶摆弄, 一会儿将翅膀给叠起来, 一会儿将脑袋给拧过去。弘昼就很看不上妹妹这行为:“太幼稚了。” 那一本正经的评价的样子, 逗的耿文华都忍不住笑:“你以为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你小时候比妹妹还幼稚呢, 拿着一只小狗整天喊宝宝,吃饭睡觉都非得要抱着。” 耿文华还生怕他将那小狗弄成了他自己的阿贝贝, 那段时间别提多忙活了——小孩子呢, 只要玩儿起来,有更多的玩具,他就不会总扒着那一个不松手了, 也就很少再有机会去弄什么阿贝贝了。 这种东西怎么说呢, 在网上看别的孩子抱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当阿贝贝不松手的时候, 那是很好玩很好笑的。但自家的, 但凡对什么东西有超过正常范畴的依恋,那都是不乐意见到的。 弘昼现在还有那小狗呢, 平日里也还抱着玩儿,但并非是离不开。之前耿文华带他去庄子上,连着小半个月, 他在庄子上玩儿,哪儿还能想起来什么玩偶小狗?白天撒欢一整天,晚上洗澡时候躺在床上不到一刻钟就响起来了小呼噜声。 弘昼现在也不承认额娘说的是自己,一叠声否认:“我才没有,我现在最喜欢的,是那只小鸭子。” 耿文华要和他分辨,但顿了顿,到底是没费这口舌了,小孩子呢,他其实也不是撒谎或者不承认什么的,他就是脑子没发育成熟,有一种发散联想的思维,然后还会将这事儿认定成真的。 她就是忽然想起来一个事儿,若是有相机就好了,能将这事儿给录下来。素描这东西呢,她倒是也保存有,但毕竟不能作为证据用,毕竟画出来的,谁都能添一笔是不是? 对啊,要是能知道拍立得的原理,那自己是不是就能将绘本扭亏为盈了? 相机太遥远了,但拍立得好像更简单些?西洋那边最早出现拍照是什么时候来着?她恍惚记得,清朝的哪个皇帝还留下过照片? 耿文华陷入沉思,弘昼一看就知道她又陷入到她自己所说的那种,工作状态了。于是也不打扰,只带着妹妹玩儿:“你看大公鸡要吃饭,桌 子上有饭吗?” 小格格笑嘻嘻的:“小米,大公鸡吃小米。” 马车上热热闹闹的,这一路到耿家,也快十一点了。这个时间点呢,其实是正好的,留有余地说话聊天,又不用担心闲聊时间太长。 耿大人带着耿夫人就在门口等着——这也是耿文华不喜欢见耿家人的缘故之一,她大抵是用了原主的身体,也有些受原主的感情影响。原本是嫡亲的亲人,还是长辈,结果因为她进了王府,现在成了侧福晋,这身份就立马发生了转变。她成了主子,父母反而是成了奴才,见了面,不管什么身份辈分,都得是长辈来请安行礼。 她不等人弯下腰,就赶紧抬手来扶着:“自家人,不用如此客气,再者,咱们血亲,阿玛额娘若是非得如此,那是不打算认我这女儿了?” 耿大人赶紧摆手:“咱们自家心里知道亲近就行了,规矩还是必得有的,我和你额娘将这规矩给立住了,日后你兄弟侄子,也才能认清自己身份,长久来说,对耿家只有好处。” 耿文华本来还想说什么呢,听着这话就有些说不出来了,耿大人这话可真是太清醒太明白了。 亲则生狎近则不逊。 别说胤禛将来是要做皇帝的,就算他只是个亲王,耿文华的家里人有什么为非作歹的,怕是胤禛也不会留情。不仅胤禛不会留情,那盯着胤禛,等着抓他小辫子的,更不会留情。 耿文华若是一味的只和耿家亲近,耿家的人就会觉得,哎呀,我亲姐那可是雍亲王府的侧福晋,我姐夫是雍亲王!人呢,是会膨胀的,这一膨胀,就可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她顿时有些受教,忙笑道:“还是阿玛想的周全,倒是我,只想着亲人之间亲近,却是疏忽了这些。” 她扶着耿夫人的手往里面走:“那等会儿兄弟们要见礼,我可就不拦着了,阿玛额娘也多帮我解释几句。” 耿夫人笑眯眯的应了,带着人往里面走,等见了兄弟媳妇儿,耿夫人就打发她先去安排灶上的事情了。单单母女俩在一起说话,至于小格格和弘昼,小孩子嘛,哪儿能坐得住,被耿大人和小耿大人带着满院子乱窜呢。 “之前买的铺子,现下生意也挺好,家里日日有进项,后来听着你的话,买了小庄子,种了红薯,今年也打算全做成粉条,现在不得冬天做吗?那红薯,就都存在红薯窑里。” “之前你送了玉米,吃着挺好吃,不过你下次可别往家里送了,那东西等长熟了,得多少粮食呢,这样吃了,实在是可惜。” “你兄弟家那两个,你今儿也看了,你阿玛说是要送去读书。你觉得如何?” 这事儿耿文华也给不了太大建议,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时不时也带着锻炼锻炼身体,就算是日后不做武将,强身健体总还行的。满人马背上得天下,若是连骑射功夫都不会,就算能参加科举做了官儿,怕是也会被人看不起。” 真是这样的,满人官员,九成九也都是能骑马射箭的,自小就是这样练的。 “若是六岁之后,人家先生说,这读书确实是可以,那到时候我就问一问王爷,看能不能帮忙介绍个先生。”耿文华说道,以耿家身份,怕是打听不到更好的。 “之前弘昼选伴读的事儿,家里没生气吧?”耿文华想到这事儿,又连忙问道,耿夫人摆摆手:“你兄弟媳妇儿倒是有些不自在,但你阿玛和你兄弟说清楚了这里面的事儿,就是不选咱们家的,那你也是咱们家的姑奶奶,小阿哥和咱们家呢,亲连亲,血掺血,这关系情分,是一直断不开的。但若是选了咱们家的,小阿哥犯错伴读挨打,小阿哥干坏事儿伴读被责罚,就问他们夫妻舍不舍得呢。” 耿夫人笑着摆摆手:“三四岁的小孩儿狗都嫌,这话一说,谁还想着那伴读的事儿呢?” 反正小阿哥是自家姑奶奶生的,那等小阿哥七八岁,或者十来岁懂事儿了,亲亲的表兄弟放在一起,还怕日后长大了没情分吗? 耿文华就疑惑了,自家阿玛既然看事情如此清楚,心底也十分清明,那怎么就是个管领呢? 哦,不对,现在升官了,以前管领是个正五品,人家钮祜禄氏的阿玛呢,是个从四品,所以虽然两个人一起选秀,但钮祜禄氏当年是先一步进府的。 现在耿文华的阿玛,成了四品管事,人被调到内务府去了。 别小看内务府,内务府其实也不光是主管爱新觉罗家的事儿,整个八旗的吃穿用度,内务府都是有权利的。 耿文华正想着,耿大人就从外面进来了,拎着一串儿葡萄,刚洗过,上面还有水珠子滑下来。耿大人笑眯眯的:“咱们院子里的葡萄架上的,就这最后一串了,之前你额娘说想给你留着,小心照看到这时候了。” 说着就放在了耿文华面前的盘子里,耿文华还好奇呢:“没被鸟儿啄了?” “用蚊帐给撑起来了保护罩。”耿夫人笑眯眯的:“让你阿玛用竹条编制了个小框子,将葡萄放在里面,用绳子吊着,外面再罩一层蚊帐,不光是没有蚊虫小鸟儿,这挂的时间长了,甜味儿也足。” 耿文华才不信 ,葡萄甜是因为日照时间长,你这都用蚊帐罩起来了,怎么可能会甜呢?她伸手拽了一个塞嘴里,笑眯眯的:“当真是甜得很,阿玛额娘也尝尝?” 耿大人连连摆手:“我可不吃,我吃了总牙酸。” 耿夫人也不吃:“给你留着的,你只管吃就是了,咱们院子里这葡萄树,还是新买院子的时候种下来的,那会儿我就想着,必得要留一些给你吃。往年是没结果子,就今年结了这么些。” 自然掉落的,那就是长好了,既然没落下来,那就是没熟透,所以耿夫人也才没往雍亲王府送。 “我们都吃过了。”耿夫人说道,很是夸赞这葡萄:“品种好,说是西边来的,果然是又大又甜。你若是喜欢,回头带些葡萄枝条回去,这东西,扦插就能活。” 耿文华就点头:“那额娘帮我剪掉几个枝节,我回去带着。” 又说了片刻的话,耿文华不提王府里的事儿,只说自己去庄子上的时候,耿大人和耿夫人也就不会问。午饭很快就准备好了,耿夫人并没有让儿媳站着伺候,也让她在旁边坐着陪客了。 小媳妇儿也不是头一次见耿文华,但现下还是略有些紧张。 等吃完饭了,耿文华就将手腕上的镯子给人家:“看这一桌子饭菜就知道,你是个利索干净的,平日里呢,男人要出门在外打拼,这家里就需得你来操持,又要照顾老的,又要照看小的,着实是辛苦了。” 这话一说,小媳妇还有些红了眼圈,感动的,这年头,有几个姑奶奶回娘家,是看到兄弟媳妇儿的辛苦,而不是挑三拣四觉得这儿没做好那儿没做好的呢? 她又不是没见过别家的姑奶奶是如何挑拣兄弟媳妇儿的,就她自己回娘家,也总还觉得自家那兄弟媳妇儿没做到更好呢。 不过现下,人家都是雍亲王府侧福晋了,对兄弟媳妇儿还是如此,那自己这脾气,也稍微改改吧。 “日后若是有什么事儿,你只管让人往府里去找我,不管是他惹你生气……”她伸手点了点自家那亲兄弟,又说道:“还是额娘有什么不舒坦的,只管找我就是了。” 小媳妇儿红着脸忙应了,又夸赞弘昼和小格格懂事儿听话:“吃饭的时候尤其乖巧,坐在这里规规矩矩,不像是我们家这两个皮猴子,恨不能将饭菜都倒在自己身上。” “小孩子嘛,大约是换了地方,有些拘束,在府里也是闹腾的很,两个人恨不能将房顶给掀掉了。”耿文华笑着说到:“他们调皮的时候呢,咱们做大人的看着就觉得,这孩子怎么就那么调皮呢,但他们若是安安静静的不调皮,那才更担心了呢。” 小孩子只有生病了,身体不舒服了,才会不调皮。 就是天生喜好安静的,你又会担心他是不是太过于安静,是不是被奶娘私下里给教训了什么的。 所以,倒还不如孩子调皮些,你身上累,总比心里累好。 说了一会儿的话,给足了兄弟媳妇面子,耿文华这才起身打算带着两个孩子。 耿家也是准备了回礼的,耿文华坐上了马车,先问弘昼:“今儿玩儿的可开心?” 弘昼顿了顿,笑道:“表弟就像是伴读一样,他要和我玩儿,身边人总说,这个不行,那个不可以……额 娘,我觉得,我的表哥,和那拉家的表哥,是不一样的。” 那拉氏是嫡福晋,她的娘家,弘昼也该当外家看待的。费扬古大人是果洛玛法,觉罗氏老太太是果洛玛麽。那拉家的小孩儿,是表兄弟姐妹。 人家到府里来玩儿,给自家姑姑请安,也会遇上弘昼,几个小孩子一起玩儿,那拉家的人是很少拦着小主子说这个不行那个不可以的。 因为人家有这样的底气,只要没伤害到小阿哥,哪怕是小孩子玩耍哭闹一番,也并担心会被责罚。 这个事情要解释起来,那可真是……人情世故,还有人际关系,都要解释一圈了。 她顿了顿就只笑道:“因为他比你小,那拉家的表兄弟去府上,他们比你大,懂得分寸,不会伤害到你。你看,你妹妹年幼,是不是就很不会控制自己的力气?她捏葡萄的时候,总捏碎。” 这个是感统问题,小孩子发育过程中都存在的。若是多训练,长大就会好了,若是不管不问,长大之后……也可能会好,也可能不会好。 现代养孩子,总强调个感统训练嘛,就是关于这方面的。 “小孩子呢,在小的时候,都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你自己也是如此,生气了会哭闹,高兴了会大喊大叫,可是你阿玛,就能将自己控制的很好,他生气了也不会哭闹对不对?” 耿文华说道,反正这例子合适不合适的,也就这样了。 要不然怎么办呢?先给他道歉,说对不住,谁让你额娘我出身不好做了庶福晋呢?太早的分辨这种事情,对小孩子来说,并不太友好。 弘昼似懂非懂,不过没关系,额娘说了,听不懂的先放在心里,慢慢长大了就会懂。就好像他两岁的时候不知道一加一等于几,但三岁的时候就会算三加四等于几了。 耿文华是最早从娘家回来的,钮祜禄氏暂且没回,年氏压根就没去,只叫了年大夫人来府里。 那拉氏……也回了那拉家,觉罗氏年老,她去那拉家,也有给亲娘撑腰的意思。别看老太太没儿子,但人家闺女顶用,是亲王福晋,府里无论如何,也得将老太太给供着。 那拉氏回去,顺便是带了李氏一起去的,李氏正好可以去看一眼外孙子阿林保。 胤禛今儿倒是哪儿也没去,只在府里呆着。听闻耿文华这边回来了,索性就来了玉兰院,进门先将小格格抱起来:“小格格今儿玩儿的开心不?” 耿文华赶紧出来行礼,又笑眯眯的来扒着胤禛胳膊:“正有一件事儿想和王爷商量呢,小格格也一岁多了,您看,这名字 ,是不是也该取了?” 小阿哥的名字呢,是胤禛上折子请康熙来定,但小格格的名字就不用了,只胤禛来取就行。 胤禛顿时沉吟了起来:“是该有个正经名字了,咱们小格格……叫什么名字呢?” “叫塔纳吧。”胤禛说道,塔纳在满语里是宝珠的意思,这个小格格,就是他的掌上明珠,是他的宝珠。 “塔纳?好听,那就叫塔纳了。咱们小格格也是有自己的名字了,塔纳,塔纳,你日后就叫塔纳,记住了吗?”耿文华伸手来逗小格格,小格格笑嘻嘻的点头,听不听得懂的,反正只管点头就行了。 其实这名字,用起来范围也不是很广泛,除了父母嫡福晋,还有年氏她们,府里其他人,要么是叫四格格,要么是喊四妹妹。 但终归,还是有名字了。 于是为了庆祝,耿文华特意让厨房给小格格做了个蛋糕,她吃一半儿,弘昼和小格格分另一半儿。 胤禛也是很无语了:“你自己想吃就说自己想吃……” “那怎么能行呢?吃蛋糕,是必得要有个理由的。”耿文华笑眯眯的:“再者,这事儿难道不值得庆祝吗?对了,王爷,可曾听说过洋人有一种……嗯,能留影的东西?” 胤禛皱了皱眉,好一会儿才摇头:“并不曾听说,你是又想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今儿在马车上和弘昼说话,忽然想到,若是能有什么东西,将画作长久的保留下来,该多好啊。”耿文华笑着说到:“不像是画纸,稍微有点儿保存不当,就毁坏了。” 胤禛笑道:“你自己不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吗?” “王爷当我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吗?我若是能做出来,我还用发愁我那绘本的事儿?”耿文华说道,胤禛就知道了,原来这人,也并不是什么都会做的。 他也不在意,毕竟就算是神仙,也有擅长的和不擅长的。 耿文华……大抵不是个神仙,所以,有会的,也有不会的,这不更正常吗? 小格格被胤禛抱的有些不耐烦了,挣扎着要下地,胤禛索性放她下来玩儿了,又顺口问起来院子里果树苗的事儿:“弄那么多树苗做什么?果树这东西……” 栽种多了其实很麻烦,因为鸟雀都喜欢吃,所以一旦有果树,周围必然是少不了鸟屎的,就算是勤加打扫,这事儿也是避免不了。而且呢,会招虫子蚂蚁之类的——也不是单单小鸟儿喜欢吃的,虫子蚂蚁也喜欢。 所以也只百姓家里,自己要吃了,种上那么一两个。 但富贵人家,基本上除了石榴树,就不会再多种别的果树了。栽种石榴树呢,是因着石榴这东西寓意好,多子多福,象征意义更大一些,并非是专门给人吃的。 耿文华这才恍然:“难怪府里没有果树呢,我之前都没想到这问题,那府里不能栽种了吗?” “也不是,最好是集中栽种,这样也好打理。”胤禛说道,沉吟片刻:“府里有个院子是空着的,不如给你栽种果树用?对了,你若是只为吃水果,我觉得,倒不如另外掏钱去买水果。” “我是想做点儿小试验。”耿文华笑嘻嘻的,和她相处时间长了,胤禛自然也就听得懂这试验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了。他就挑眉:“目的是什么?” “为了更好吃的水果?现下的水果,我总觉得很不完美,有缺点,就比如说,我想吃一种,既有李子的光滑,又有桃子的香味的水果,还不能有桃子的绒毛,那怎么办呢?我能不能将李子树,和桃子树结合在一起呢?” 耿文华笑着说到,补充:“这个叫,嫁接?” 胤禛迅速明白了,因为古代是有嫁接技术的,这些技术呢,多是在花卉中使用。唐时听说有一盆七彩牡丹,大受追捧,曾卖出了万两的高价,后来种植花卉的人呢,就多有研究这东西。 什么双色的菊花,三色的牡丹,现在在大清,并不算罕见。 第116章 第 116 章 也可以试一试。 嫁接这历史呢, 是能追溯到西汉时候的,不过是各种称呼不同,在大清呢,这个叫插接, 这个说法是更倾向于用在果树上的, 因为要将原本果树的枝干给切开, 然后将纸条插进去接种, 所以才叫插接。 胤禛将有关这方面的书本都给耿文华列下来:“得空了我让人去买, 你仔细看一看, 若是有用得着的自然是好, 若是你有更好的想法, 也可以试一试。” 耿文华眨眨眼, 这会儿就略有些心虚了, 因为她并非是专业农学生,所有现在会的, 一个是来源于网上视频, 一个是来源于自己在阳台上开辟的小花园,蔬菜总有生病长虫子的,这时候就得查阅资料给治了嘛。这个嫁接呢, 就是第一种的, 但网上也不会详尽的给她介绍啊。所以这种来源的, 她通常都是一知半解。 就比如说那杂交水稻, 她知道有这么个名字,知道应该要选种, 知道应该有亲本种子,知道应该有雌株,再别的更多的操作, 她就真的不知道了。 所以,很有可能,连这嫁接水果,她也不一定能搞得成? 但对上胤禛的视线吧,她就又有一种,这会儿说拒绝的话,好像不太妥当?没有任何一个人,被胤禛用这种信任,夸赞,鼓励的眼神看着,还能推辞的。 这不是个普通的男人,这是一个执掌天下的男人。就好像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帝王站在你面前说,就靠你了,以后全天下的百姓能不能吃上好吃的水果,这个事情,舍你其谁。 就……头一次被交付这样的重担。 以前她爸爸总说,只要不创业,一天花三万都可以。于是,她大学选的是最轻 松的专业,大学毕业之后,上一段时间班,没意思了,就辞职在家里宅几个月。 看着视频里哪种行业热闹,她就往里面凑一凑,看看热闹,回来再辞职,再开始宅着,再进行下一轮的筛选。或者,宅着的时间太长了,就去旅游,国外的,国内的。 她很富有,她也很自在。 然后胤禛这种眼神吧,就给她一种很不一样的感受——一种承担重任,日后闲不下来,将自己所有的人生时间,全用来干大事上。 怎么形容呢,就好像忽然被迫穿上了一层很重的壳子,但这个壳子,还是她自己找来的,她正在犹豫要不要穿,胤禛就直接伸手帮她套上去了。 耿文华讪讪笑道:“那我也不一定能比前人做的更好……我就是突如其来的想法,并没有计划准备……” 胤禛点头:“我知道,人都是如此,在做一样事情之前,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一定做好,就是汗阿玛推广两季稻,前前后后也用了将近十年时间。” 从调查全国的水稻种植情况,但了解各地的土质气候,再到挑选种子,命人实验,康熙前前后后,用的甚至不只是十年时间,因为各地还有遭灾的情况,又有当地百姓求稳,不愿意冒险的情况。 也就是到去年,才算是推广成功。 连康熙这样的帝王,英才,雄主,都还需得花费那么长时间来推广呢,更不要说这水果……其实并不如水稻受看重。她就算是嫁接成了,也不一定有百姓愿意大面积栽种。 “但若是因为有不成功的可能性在,你就连试一试都不愿意,那就注定你只会失败,这辈子都不会有成功的可能。”胤禛伸手摸一摸耿文华脑袋:“你又不缺吃又不缺穿,若是不成,顶多是死了些树苗,那你有什么好怕的呢?” 耿文华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将胤禛的手掌从自己的脑袋上抓下来,捏着胤禛的手指头:“王爷说得对,我倒是自误了,您放心,有您这番话,我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就算是她栽培不出来杂交水稻,那从别的方面努力点儿,总还能有点儿收获吧? 就比如说,挑选种子,种地期间应该注意什么,若是遇上天灾如何应对才能减少损失,这……或许还是可以的? 她的人生那么长呢,总不能就这样混吃等死吧? 嗯,若是她功劳大一些,将来弘昼就算是谋反,指不定也还能有一条活命? 耿文华重重捏一下胤禛的手心:“我定然不辜负领导……咳,王爷信重。” 胤禛诧异了一下:“领导?” “就是给我引导方向,带领我前进的人。”耿文华还是有些急智的,笑嘻嘻的凑过去亲胤禛一口,赶紧将话题给岔开:“我从耿家带了些月饼回来,王爷可要尝一尝?” 一说这个,胤禛就皱眉,这段时间他吃月饼真是吃的够够的。 进宫有月饼,乾清宫,永和宫。回府有月饼,各院谁还没个月饼了?那拉氏那边是京城这边流行的,李氏那边是江南那边流行的,竟还有什么肉馅的,简直就是……难以忍受。年氏那边是南边口味的,咸蛋黄也并没有比肉馅的好多少。 胤禛就喜欢吃那种中规中矩的五仁的,然后来了耿文华这里,还有月饼! 他沉默半天才问道:“什么口味的?” “冰皮月饼,我早些时候做过,后来我额娘来,我就将这做法告诉她了,家里现在开了个小铺子,也卖这种小点心。”到了中秋呢,在上面弄点儿应景的花纹,就算是月饼了。 听见是这种的,胤禛的脸色才稍微有些和缓,因为在他看来,这东西就不是月饼,它就是点心,一口一个的那种糯叽叽的软皮包裹绿豆沙红豆沙之类的小点心。 耿文华亲自去拆开了包装拿出来几个摆放在盘子里,有各种不同口味,也有胤禛之前嫌弃的很的咸蛋黄。 他不吃的,耿文华吃,主打一个不浪费。 胤禛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耿文华自小在爷爷奶奶的教育下,也是不许浪费粮食的,她们这一代被六零七零年代养大的人的八零九零后,都是熟知一句话的——浪费粮食天打雷劈。 真吃不完的,那不还有丫鬟嬷嬷的吗? 吃了些点心,胤禛就将桌子下面的棋盘给拿出来了。耿文华一看这架势,就忙起身:“我叫了弘昼来,王爷教导他下棋?” 她是不下的,静不下这个心。 胤禛看她一眼,耿文华那腿就抬不动了,只好坐回来:“那我要是下的不好,王爷可不许生气,也不许嘲笑我。” 胤禛只将棋子给分好,耿文华只好先抓了个棋子放在正中间,这叫占据最佳位置。至于先后问题……反正她和胤禛下棋,一直都是她第一个下的。 耿文华也不是一点儿不会的,当年网上盛传什么阿尔法狗,她也跟风学过一点儿下棋。但是,仅限于知道该怎么放棋子,至于布局什么的,闻所未闻。 就这么片刻功夫,棋盘上被她摆的乱七八糟,她自己都开始有些犯困了。本来是不困的,昨晚上睡得早,但现在,两个眼皮子上就像是涂抹了胶水,硬是睁不开。 脑袋像是放空了,平常还挺喜欢胤禛的,长的算不错,身材也挺好。有限的挑选空间里,将这个人当成男神也还是可以的。但现在,什么男神啊,看不见,就只觉得对面放了个照片。 一眨眼,照片没动静,再眨眼,啊,天黑了,眼皮子实在是撑不住了。在桌子下面使劲往自己大腿上捏一把,那疼的啊,好了,对面的照片又变的十分清晰了。 胤禛岂能看不出来? 但胤禛坏心眼,就是不说话,捏着棋子一个个的往下落。耿文华脑袋都不带思考的,跟着落,然后再一片片的被胤禛的棋子给吃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耿文华实在是撑不住,脑袋急速下落,眼看要撞在桌子上了,胤禛一抬手,扶住了她脑门,很是无奈:“睡吧。” 耿文华安心闭上眼睛,都不带换地方的,直接身子一侧,就往软塌里面滚过去。 胤禛将她脑袋放在软枕上,这才回手来收拾棋子。等收拾完,瞧着耿文华睡得香甜,索性也在她身边躺下来,顺手拽了毯子盖在两个人身上,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醒,天都快黑了。 弘昼和小格格被奶娘哄着在外面玩儿,耿文华稍微一动弹,胤禛也醒过来了。 耿文华先凑过去在胤禛脸上亲一下,然后叫知春:“洗把脸……让厨房准备晚饭,睡醒了肚子好饿,不过,到底是晚上了,准备些好克化的,再有,清淡些。” 胤禛没吱声,外面弘昼和小格格听见动静,都非得要进来。奶娘一松手,这就都冲进来了。 弘昼叽叽喳喳的说话:“我看了一会儿书,是小猴子捕快的,看完了给妹妹讲书,妹妹不听话,一直打断我……” 小格格也有话说呢:“要喝水,哥哥不给喝水。肚子饿,吃点心,哥哥不给吃。” 弘昼反驳:“她都吃了两个了,奶娘说容易积食,不能多吃,要咳嗽的。” 喝水也没不给喝啊,就是让她慢点儿喝水而已。 小孩子一说话,那就没个停的时候。刚才还安安静静的屋子,这会儿顿时像是养了三百只鸭子。 耿文华倒抽一口气,转头看胤禛,胤禛伸手揉了揉脑门,先将小格格抱起来放在膝盖上,又问弘昼:“妹妹 还小,你需得有些耐心才对。” 又说小格格:“哥哥是为你好,你需得仔细想一想他的话对不对。” 也没要求小格格全部听,因为有时候的为你好,你不一定需要。弘昼又不是小格格,怎么就能判定小格格吃多了还是没吃多呢? 很显然胤禛是没有哄孩子的经验的,他这话一落,就引来了两个孩子下一轮的争吵。 “我有耐心,给妹妹讲书,她不听,非得要骑车。” “不听故事,要去花园里玩儿,哥哥不给玩儿。” 耿文华抿抿唇,强势镇压:“小朋友们都看我,现在开始,小嘴巴不说话,小小手放放好,来,排队去洗手,谁听话谁就是好孩子,额娘有奖励。” 弘昼立马转身去洗手,小格格也挣扎着往下跳。旁边嬷嬷忙将水盆放低了,兄妹两个一人一个水盆,洗好了再举着来耿文华跟前,让耿文华检查。 耿文华仔仔细细的查看,笑眯眯的:“好,都做的很棒,那都有奖励,奖励鸡腿吃好不好?” 弘昼就不愿意:“不爱吃鸡腿。” “那你喜欢吃什么?”耿文华问道,小格格倒是很愿意吃鸡腿,她年纪小,吃过的好东西少,鸡腿就是味道最好的,还没有那么多骨头让她难啃。 胤禛就坐在那里看耿文华哄孩子,三言两句将话题扯到晚饭有什么上去了,这样通过奖励得来的吃食,比平常的饭菜更香甜可口呢。 下午睡得多了,晚上自然也就走了困了,于是避免不了的,有些成年人之间的消耗体力的方式。 耿文华睡下的时候都已经是后半夜了,这次可不会睡不着了。 第二天早上早起去给那拉氏请安,年氏看耿文华的眼神就像是带了刀子。耿文华还一头雾水呢,雍亲王府女眷争宠,可没有谁头一晚上侍寝,第二天就被所有人针对的情况。 怎么说呢,胤禛的双腿长在自己身上,他自来是个有自制力的,后院该去谁那里,他自己心里有本账,谁也不能操控他。 所以呢,这种事情上,大家一向是很平和的。 那年氏现下这眼神是怎么回事儿?她忍不住看李氏,李氏轻咳了一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耿文华赶紧低头看自己衣袖,这一看才发现,自己今儿竟是和年氏撞衫了,撞的很彻底。 衣服从颜色花纹到样式,完全一模一样,甚至连今儿佩戴的领结,都是相同的。 耿文华也尴尬,赶紧笑道:“丫鬟随意拿的,我随手指的,并不曾打听过年妹妹今儿要穿什么……” 估计年氏是以为她特意打听了,然后跟着学的,所以这会儿只哼了一声,很显然是没信耿文华这说辞的,因为撞衫撞成这样的……确实是不太好解释。 你颜色一样那是有缘了,加上花纹一样那是买到了相同布料了,人家布料生意也不是只做年氏一个人的对不对?但若是样式也一样,配饰也一样…… 太多的巧合可就不是巧合了。 耿文华能冤枉死,忙又说到:“这衣服颜色清淡,花纹清新,最衬年妹妹这样粉嫩的脸色了。倒是我,都两个孩子的额娘了,需得稳重了,这衣服,真是和我有些不太搭的。” 这话是假话,她穿衣服从不挑的,原主年轻,她心理上也当自己是十七八,穿稳重的是因为她想稳重,穿活泼的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年轻。 但年氏信啊,年氏那脸色,这才略有些缓和了。 钮祜禄氏也从外面进来了,进门就赔罪:“本是早早来的,结果走路上,四阿哥摔了一跤,疼的厉害,半路上又将四阿哥给送回去,这才耽误了的。” 刚才那拉氏还只是喝茶,看着耿文华和年氏争斗呢,这会儿就赶紧放下了茶杯:“摔的可严重?” 钮祜禄氏心有余悸:“脸朝下栽在了地上,幸好双手撑着了,没摔到脸颊。身上也因着穿得厚,并不曾有摔破的,就是膝盖疼,不过妾身揉了揉,没伤到骨头。” 要真是伤到了,她这会儿就该在院子里等着请大夫了。 那拉氏笑道:“那就好,听你说摔着,我这心里,瞬间就紧了一下。阿哥身边伺候的人也该敲打敲打,竟是让阿哥摔了,这样粗心。” 钮祜禄氏赶忙说到:“也是他自己跑的快了些,幸好是并无大碍,回头跟着他那些人,我敲打几句就好。” 人家是亲娘,那拉氏就点头了,又说年氏:“不过是一件衣服,你若是不喜欢,回去换了就是了,这样揪着不放,实在是太小气了些。” 年氏抿抿唇,到底是不情不愿的赔罪:“是,福晋教训的是,妾身知道了,下次必然不会如此。” 那拉氏又看耿文华:“这颜色确实是有些和你不太搭配,正巧我这里还有些布料,一会儿赏赐与你了。” 耿文华赶紧起身谢礼:“多谢福晋,那我可真是运气太好了,今儿又得了福晋赏赐,说起来,这府里,福晋必然是最宠爱我了。” 那拉氏就忍不住笑:“是是是,最宠爱你,没办法,谁让你喜欢折腾呢?人家李氏沉稳,宋氏安宁,年氏矜重,钮祜禄氏沉着,你说,我不宠着你宠着谁呢?” 这话说的全屋子都笑,说是宠着呢,其实不就是怕耿文华闹腾吗? 年氏也跟着扯了扯嘴角,大约是因着那拉氏说她矜重,她这会儿就有些……很矜持的意思。 那拉氏就换了话题:“这中秋也过了,夏季的衣服也该收起来了,各院自己安排日子,也该洗洗晒晒,收拾屋子了。我这里呢,就也就不多留你们了,自去忙去吧。” 现代人是乱穿衣,但古代人在穿衣方面,其实是很注重的,也很有规矩。 朝廷每年会发黄历,上面有钦天监推算的二十四节气,也就是到什么时候穿什么衣服。天气冷了,不到季节,你就只能偷偷在里面加衣服,不能明着将棉袄给穿上去,更不能穿皮毛。 天气热了呢,不到节气,那就不能穿单衣。 朝堂上甚至还有因为这事儿上折子参奏呢,说某某大人,还不到惊蛰呢,就脱掉了夹袄。 所以一到这节气,该收拾衣服,收拾屋子的,这都是大事儿。 耿文华回到玉兰院,就赶紧先吩咐下去:“夏季的衣服收起来,秋天要穿的,也该拿出来晒一晒,还有冬天的,翻出来看看,若是穿不了的,就需得做新的。” 她自己倒是不用做新的,但弘昼和小格格是必然要的,小孩子长得快嘛。 院子里忙活起来,她就自己去了工作间,外面那些事儿是轮不到她亲自动手的。 她今儿来工作间,是因为水泥的配方,她略有了些头绪。她正在屋子里忙活,那边嬷嬷就来了:“书房那边送来了几本书,说是王爷交代的……” 耿文华赶紧亲自去接,拿回房间一看,都是昨天胤禛说的那几本书,估计是一早就让人收拾了,现在立马给送过来了。 她简单的翻看了一下,暂且放在一边,就又去忙活她那水泥了。 这东西做出来,她就可以骑着滑板车满京城溜达了。若是大清朝廷办事速度快,指不定有生之年,她还能到外面走走看看?说实话,就现在那些路,她一想到坐马车出门,她就怕,怕马车颠簸将自己的脑子都颠簸出去。 按照一定的比例配置好,她就开始发愁了,这东西,需得烧制。用多高的温度来烧,她却不知道了——光是前期这个制作粉末的过程,她都用了很久很久了。 既然烧制问题现在解决不了,她就……又放下了。 反正东西就在这里放着,也没长着脚跑掉,她暂时放一放也没事儿的。 又转头将胤禛送来的几本书给拿过来,趁着天色好,外面阳光灿烂的,屋子里也十分明亮,温度也是正合适,坐在窗户前面暖融融又不会晒的慌,她索性就去看书了。 翻看一边,起身,去书架上找说文解字这本书。 等胤禛下午过来,就忍不住和胤禛抱怨:“晦涩难懂,我一整天才看了几页纸。说文解字也并不很详细,我听说现下有康熙字典?” 康熙字典是前两年,翰林院主编的,后来三阿哥胤祉也有加入,谁也不会和三阿哥争夺功劳是不是?所以,就东西就成了三阿哥的功劳了。 胤禛是康熙的儿子,岂能没有几本康熙字典? 让人去取过来给耿文华:“还是需要说文解字的,有些字太久远……”康熙字典里的解释,不一定能对的上。 耿文华笑眯眯的:“我两边对照着来,还有个事儿需得求王爷,之前那庄子上烧玻璃的窖子,可拆掉了?” 第117章 第 117 章 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耿文华将自己弄的那一麻袋的粉末让胤禛拿去烧, 至于烧成什么程度,她大概只能描述一下,温度这方面,她实在是记不清了。 胤禛也有些为难:“那你先和我说说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修路用的。”耿文华立马说到:“不管是青石板还是青砖, 这路上总有缝隙, 滑板车骑得太快就容易摔, 我之前见路上那么多人用滑板车, 就想着, 这路面是不是得修整一下, 有没有什么办法, 能让路面变的平坦起来。我想到用泥巴修路, 将缝隙给填补起来, 但泥巴这东西, 水一冲就没了……” 所以,得比泥巴结实耐用, 遇水不光不能化开, 还得更结实。 “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用,也就是试试,若是能用, 先在咱们府里用一用, 儿童游乐园里面那斜坡, 可以腾一个出来浇筑一下, 弘昼他们可以骑车从上面滑下来。” 胤禛皱了皱眉,他倒不是说要拦着, 怕五阿哥他们危险什么的。男孩子呢,怎么说呢,调皮的居多, 你若是在府里什么都限制,这个不许玩儿那个不许玩,那他们到外面,就会背着你玩儿。 就像是爬树,你说容易摔了,不让爬,但他们长大了,会到外面去找更高大的树木来爬。 所以在胤禛的认知中,男孩子好奇的事儿,你就让他去尝试。在父母长辈能看得见的地方,能控制得住危险程度的时候,尽情的去冒险,尽情的去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做一个了解掌握。 就好像他们兄弟,康熙年轻时候,甚至带他们去赌坊里观摩。康熙还亲自教导他们用色子,珍兽园里还养的有斗鸡蟋蟀,康熙甚至连街头的杂耍都带到宫里来,让他们看,然后给他们解密。 很多事情,初一看确实是很好奇,但你要是真了解了其中诀窍,也就好奇不起来了,自然也就不会惦记了。 这其中是需得有一个度的,这个度如何掌握——与其日后被别人捏在手里,倒不如做父母的,先来教导。 胤禛皱眉皱的是耿文华说的这水泥,若是当真那么好用,只修建一个斜坡就有些太浪费了。他伸手拍一拍那麻袋:“这一袋子,能修建多大的面积?” 耿文华也不知道啊,这东西做出来,得先看看。有些水泥需得和沙子搅拌才能用,但有些水泥是能拿来直接用的。和沙子搅拌的,当然能更节省。但直接用的,可能那路面会更细腻? 她年少时候看书背诵配方,也没有详细到这种地步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只有做出来了,用了才能知道。”耿文华摇头,笑嘻嘻的:“王爷也不要着急,东西都没做出来呢,咱们现在算计这个不是白费功夫吗?等东西做出来了再说。” 胤禛点点头,又转头看见院子里那几个空箱子,就问到:“这些皮毛都是要拿出来用的?” 耿文华笑道:“这个灰鼠皮我打算做一双靴子,这个白狐狸皮,我打算给小格格做一件儿披风,这个呢,我打算给弘昼做个大氅……” 穿个一两年,回头小了,再赏赐下去。皮毛做的衣服,少说也能穿个十多年,只要珍惜点儿,穿二十年都不是问题。所以送人并不算寒碜,下面盯着这些赏赐的人多了去了。 胤禛点点头,开玩笑的问道:“你自己有,孩子们也有,就没想起来给你家爷做点儿什么吗?” 耿文华眨眨眼,拎着帕子甩一甩,作出吃醋的样子来:“还用我为王爷做什么吗?这满府里的姐姐妹妹,但凡王爷说一句,谁不是赶紧往前冲呢?我就怕我跑得慢,挤不到王爷跟前呢。或者,王爷到时候只看见别人长得好,眼里根本看不见我呢。” 胤禛就挑眉:“我还以为你不会吃醋。” “王爷这话说的可就没道理了,这世上,谁人不会吃醋呢?您看这两个豆丁一样大的小人儿,今儿我亲了谁一下,没抱谁一下,两个都能吃醋扒拉对方呢。更何况,女人心思细腻,整日里在这一亩三分地里,眼睛只盯着王爷看,哪儿有不争风吃醋的?” 耿文华笑着说到,将脸埋在胤禛脖子上:“我之所以不说,因着说了也没用。” 说出来,是能让胤禛和离,还是胤禛遣散后院呢?放在小说里,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但在现实中,胤禛但凡如此,这皇位,他别想要了。 耿文华虽然也挺羡慕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但耿文华更喜欢做太后。 尤其是明知道胤禛短命,史书上还有个现存的榜样,历史上最长寿的太后可是钮祜禄氏。 所以,在有这个机会的情况下,她为什么不为自己奋斗一把,做个历史上最长寿的太后呢?太后啊,女□□业的巅峰啊,想想博物馆放着的那些精美的头面首饰,想想博物馆那密封着的精美绣品华丽衣服,想想那至高无上的权利,站在高处的凉爽痛快…… 所以只要胤禛能做皇帝,他其实有几个女人……耿文华就并不是很在意了。 人生嘛,有得有失对不对?总不能这天底下的好事儿,都是你的,就算真有这种情况,你也得先想想是不是蜜糖里面裹着砒霜呢。 就一句话,与其说她喜欢的是胤禛,倒不如说她爱的,是胤禛能给她带来的权利地位。 她微微侧头,暖暖的呼吸洒在胤禛的脖子上:“反正,我能三不五时的见一见王爷,我就挺高兴了。再者,我们还有子女呢,我看见他们,就知道,我们之间是有牵绊的,是有纽带的 ,我还是很高兴。” 胤禛低头看她,对上耿文华亮晶晶的眼睛。 又那么一瞬间,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长的特别俊美,否则耿文华那眼神,怎么就能那么闪亮呢?这样想着,他就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自己下巴,嗯,或许,自己这相貌,确实是很不错? 好歹自己人到中年,身材虽然瘦削,但也高大挺拔。不像是老八和老九那两个……简直不能看了。当年老八还是京城里有名的美男子呢,他和老九,相貌上是继承自家额娘更多的。 结果到现在,一个比一个肚子大,尤其是老九,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酒喝多了,那脸颊都横着长了。 算了,糟心的人不能想,影响这一天的心情。 胤禛抬手揉一揉耿文华的头发,忽然问道:“要不要顺便给你烧一窑瓷器?” 耿文华没反应过来,胤禛仔细解释道:“官窑不好开,那边是内务府管着的,但若是找个私窑,还是比较简单的。我瞧着你画图上很有几分天分,你之前给福晋弄的玻璃摆件的图纸,都挺不错。若是你想要一套瓷器,正巧我也打算烧些,可以顺带给你烧一些。” 耿文华顿时来了兴致,历史上都说胤禛的审计和审美都是很出类拔萃的,她能要一套胤禛亲自设计的瓷器吗? 这样想着就这 样问出来了,胤禛倒是爽快:“也可以,一套瓷器,最基础的包括一套茶具,一套餐具,你若是想增添什么,要提前想好,再告诉我。” 耿文华眨眨眼:“茶具的话,要一大两小,都是一样的花色,一样的样式,餐具也如此……”说完赶紧摆手:“说错了,该是两大两小,你我,还有弘昼和小格格。” 胤禛点头:“好,我知道了,那回头烧制好了给你送过来。” 两个人说着话,小格格就从儿童游乐园回来了,看见胤禛还挺高兴,将自己的小爪子伸出来:“送给阿玛的。” 胤禛低头伸出手,小格格可高兴的将捏在手心里的一条大青虫放在胤禛手心里。因着她用力过大,那青虫都已经被捏的有些爆浆了,就一瞬间,耿文华就觉得,胤禛就像是那庙里的泥塑,忽然就裂开了。 他强忍着没甩出去,直接问伺候小格格的人:“从哪儿弄的?” 奶娘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就怕下一秒自己就要被拖出去了:“小格格路上捡的……说是宝贝,不许奴婢等人看……” 她以前也会捡东西,但一般上都是捡一些花花草草,拿回来送给耿文华。耿文华得空了,会带着她做书签,或者是做干花。再者,王府里面,那路上都是清扫过的,她能捡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没必要非得去小格格手里抢夺,再让她哭闹起来。 只要她们看住了,别让小格格往嘴里塞,这就可以了。 哪儿能想到,今儿小格格这手快的……可太要命了。 小格格看看胤禛,再看看奶娘,脸色她还是会看的,就很懵懂:“阿玛不喜欢?” 要不然为什么奶娘都快哭了呢? 胤禛摇头:“不是不喜欢,就是肚子饿了,等你回来吃饭,等了好半天,你先去洗手?” 小格格忙点头,饿肚子可是大事儿,万不能让阿玛饿着了。 奶娘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去将小格格给抱走,等人一离开,胤禛就迅速将手甩出去了,苏培盛几个赶紧来伺候,擦手的,将虫子捡走处置了的,端水的,拿帕子的。 胤禛捏着自己手腕,有那么一会儿,甚至都在考虑自己这只手要不要保留了。 耿文华憋着笑:“洗一洗就好了……” 对了,要用流动的水的话,胤禛估计心里就更好受了吧?可惜,也没流动的水,要不然,接一个竹管?那水管是怎么弄来着?需得用塑料管道吧? 或者,不锈钢的? 铁的肯定不行,时间长了要生锈。再或者,是水泥管道? 耿文华心里想着事情呢,还要去拿香胰子,一心二用,走路的时候差点儿没一脑袋撞在胤禛后背上,胤禛又无奈,伸手推着她脑袋:“在想什么呢?” “想水管。”耿文华说道,笑眯眯的:“在院子里接一个水管,不管是洗手还是浇花,都很方便的。而且,小孩子若是天气热想玩水,水管出水也不大……” 她眨眨眼,问道:“我记得有些地方,有压水井?” 压水井的出水口挺小的,弄个压水井好像也不错? 京城里的地下水是分两种的,一种是能吃的,叫甜水井,一种不能吃,出来的水带一种苦味,还浑浊不堪,这种叫苦水井。京城里还有个苦水井胡同,因着这条胡同连打了两口水井,出来的都是苦水而得名。谁家要是能一下子就打出甜水井,那必然要被周围人家津津乐道好些年的,邻里之间,甚至都会因这水井更亲近更和睦。 雍亲王府呢,自然也是有水井的,并且还是甜水井,皇子阿哥开府,那都是找人勘测过地形的。 府里既然有水井,那是不是能从下面铺设管道,将水井里的水,通过水管引到各处去呢?这样一来,不就可以免了打水的活儿吗? 耿文华的思维很是分散,胤禛不得不打断她的话:“所以,你到底是想要一口压水井,还是想要铺设管道,将水井里的水引到各处去?” 这可是两件事情,不能混为一谈的。 耿文华讪讪笑了笑:“先铺设管道,但是我现在并不太清楚这个管道是怎么弄的,管道肯定不能和水井一样深,那怎么将水井的水弄上来,让管道里面自动流通呢?” 这里面必然是要一个引水装备,以及阀门吸力之类的问题的。 以前耿文华也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啊,家里有水龙头,打开就有水,谁会去想如何从水井里铺设管道饮水的事儿? 胤禛就皱眉:“铺设管道……这个事儿,我拿去工部问一问?” 虽说他知道耿文华有很多想法,但耿文华现在确实是人不是神,光指着她一个来想法子,早晚将人给累死了。再者她现在,水泥的事情更重要些。 水管这个就要往后靠一下了,因为千百年来,吃水井里的水已经是一个很稳定很安定的事情了,不改变,也不影响百姓们吃饭喝水。改了,这个管道用什么铺设,朝廷是不是要花费,这都是大问题了。 相比之前,性价比不算很高,甚至可能朝廷花了钱,百姓们也并没有因此得到多少好处便利。 所以这个事儿,是可以往后稍微放一放的。所谓的往后放一放,就是暂时不用耿文华去管,她只要往自己该努力的方向努力就成了,胤禛现在就是在引导她继续往水泥那条路上走,别拐弯儿。 耿文华眨眨眼,赶紧点头:“也好,工部的大人们比我见多识广,又有才学,人家指不定一听就明白这东西是该如何弄了,让我自己在家里……闭门造车,那我指不定得十年八年才能用上水管。” 耿文华可高兴了:“若是有了水管,那我洗澡也会方便许多,净房也可以改造了……”生活条件到时候会大大的提高,虽说现在洗澡有洗澡桶,上净房也不用她刷马桶……但很不自在。 尤其是想到她曾经看过一个视频,皇宫里的贵人们如何上净房……简直了,尤其是做皇上皇后的,一想到下面还有两个太监在等着屎尿掉下来,然后迅速更换马桶……她立马就觉得,浑身上下像是爬满了蚂蚁。 她可是要做太后的人,所以,必得要在自己做太后之前,想法子将皇宫这个卫生系统给换一换——当然,要到时候朕真换不了,也不耽误她做太后。 人家千百年都能那样过了,她为什么不能忍一忍也那样过? 生活条件提高了她当然好过,提不高……她也不会过的更差。 就这么个意思,万事随缘。 她叽叽咕咕的说自己的,胤禛有些能听得懂,有些也不太明白,但不妨碍他点头应声。 应着应着,他就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耿文华,忽然想起来,一年前耿文华但凡说出什么稀罕东西来,都还要给自己找个借口,说今儿看了什么书,前天恍惚在哪里看了一段话之类的。 现在,连个借口也不找了吗? 但胤禛心里,竟然还有一种,挺轻松的感觉。 小格格从里面冲出来,给耿文华展示自己的小爪子:“额娘,洗干净了。” 耿文华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鼻子下面闻一闻:“哎呀,洗干净了啊,真香,这是谁的小手手啊,洗的可真干净,下次可要也洗的这样干净才好。” 小格格笑哈哈的:“我的我的,我洗的干净,我下次也洗的干净。” 然后就往胤禛跟前凑:“阿玛,虫子呢?” 胤禛被噎住,片刻才垂下眼帘:“它阿玛来找它回家吃饭,我就给送回去了。” 他以前可没耐心这样来哄孩子,但小格格是女孩子,那能像是对待弘历弘昼他们一样,直接说扔了吗?孩子不得哭给你看啊。 所以,还是得找个借口。 小格格怔愣了一下:“ 虫子也有阿玛?” “是啊,这天下生物,谁都有阿玛额娘的。”胤禛点头,耿文华轻咳一声,拎起来小格格抱着:“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饭?” 小格格赶紧点头,但嘴巴也不闲着,一边吃,一边问胤禛:“那小青蛙有阿玛吗?” “有的,小青蛙的阿玛是大青蛙。”胤禛点头,小格格继续问:“那小鸟有阿玛吗?” “有的,小鸟的阿玛是大鸟。”胤禛继续点头,耐心十足。 小格格的问题就开始古怪起来:“那跳蚤有阿玛吗?”前段时间听自家额娘吩咐要在屋子里点艾草熏香,防止生跳蚤虫子之类的。她没见过跳蚤,身边伺候的人都将自己打理的很干净。 但是她听过,哥哥说,路上的乞丐身上都是跳蚤。 胤禛虽然被噎了一下,但还是认真点头回答了,小格格就又问老鼠苍蝇蚊子……耿文华实在是听不下去,用筷子敲一下小格格的手臂:“快吃饭,吃饭时候不许说话。你看你五哥,吃饭时候就不说话。” 弘昼不说话,是因为被胤禛镇压了。 小格格……暂时还没被镇压过,所以,她话很多。话很多也就算了,说的还含糊不清,但你要是听不懂,那可就糟糕了,第一遍她会跺跺脚,再给你重复一次。第二次还听不懂,她就要掐腰了,但也还能再耐心给你重复一次。 等第三次还没听懂,她就要生气了,一跺脚一掐腰,再重重的哼一声,喊一句你怎么那么笨啊。 小模样可太可爱了,不过每次她这样,耿文华都是要教训她的,怎么能说别人笨呢?你今儿在府里说,那明天是不是就该到宫里说了?小孩子呢,可爱是能可爱的,但是可憎就不行了。 撒娇生气都可以,但骂人不行。 她暂且分不出什么是骂人,那就干脆不好听的,就全都先不要说了。 “小嘴巴快闭上。”耿文华伸手在她脸颊旁边捏一捏:“我们来比一比,看谁先吃完,吃完的小朋友有奖励哦。”方法老旧不老旧的,只要管用就行。 胤禛总算是能歇会儿了,吃完饭都不敢在玉兰院久留,急匆匆就起身走人了,生怕被小格格抓着问继续问谁谁谁有没有阿玛。 耿文华让奶娘去哄着小格格睡午觉,弘昼从前面回来,也是要休息一下的,免得下午没精力。 等两个孩子睡着了,她自己就去了工作间,现在书房也挪到了工作间那边,不过是那屋子分成了两部分而已。 翻找出来几个小的玻璃屏风,她将里面的刺绣拿出来,然后将玻璃拿在手上仔细翻看——拍照要留影的话,是要有一种物质,能将影像留存下来的。 这跟照镜子之间的区别,也挺大。但是,你总得先有一样,再说另一样吧? 镜子这东西呢,西洋那边也有,巴掌大的小镜子,能卖十两银子左右。她要是能做出来镜子……嗯,发大财了。 耿文华就叫小太监:“能不能找来一种叫水银的东西?” 若是有水银,指不定她连温度计也能做出来?养孩子的,谁不知道这温度计,是属于必备物品呢? 第118章 第 118 章 你们可以试一试。 耿文华说水银, 小太监是不知道那是什么的,但换个说法,他立马就知道了——汞,秦始皇的陵墓中以汞为水, 确保尸身不烂。古今帝王追求长生, 常用汞炼丹。民间有偏方, 以汞来治疗断骨之类的, 当然这法子不可行, 只能吃死人, 从不会治好人, 但有这样的流传, 那就说明, 民间其实用的挺多。 这东西从哪儿来呢?从朱砂里面提炼的, 用朱砂烧,烧出来的液体就是汞。 胤禛知道耿文华要汞, 还十分惊讶:“用那东西做什么?这东西一点点儿, 就会让人中毒……你这边又有孩子,若是再有个万一……” 耿文华就知道这东西自己是碰不得了,胤禛说的很在理的, 小孩子这种东西是不能用常理来腿短的, 你这边和他说这东西有毒不能碰, 下一秒他就能抓一把塞嘴里尝尝味道。再者, 汞中毒也并非是通过吞咽,耿文华不能确保弘昼和小格格看不见摸不着, 所以这东西就不能往她玉兰院送了。 她就给胤禛描述:“做个密封的玻璃管,将汞放进去……温度升高,汞就会膨胀, 会上升,用来测量温度……” 至于这个温度的精准度,那一开始肯定是没办法判定的,只能是一点点儿摸索,然后才能在玻璃管上做记号。等记号做得多了,这个经验就积攒的差不多了,重做的时候就能一步到位了。 至于镜子……算了,她还是想想有没有其他涂料吧,人人都知道汞有毒,那要是水银涂在镜子上,谁敢用? 反正现在这铜镜还是能用的,也能将人脸照的十分清晰。唯一麻烦的是需要经常打磨,但这个事儿又不用耿文华自己来做是不是?屋子里伺候的人,自会留意这个,在耿文华没有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拿出去打磨过了。确保耿文华无论什么时候照镜子,都能照出来清晰明亮的面孔。 嗯,要是非得说缺点的话,大概就是这全身镜不好做,太费材料。 胤禛仔细想了一下耿文华说的温度计,随即就是一挑眉:“如此一来,就是寻常人,也能很熟练的掌握温度了,到时候不管是烧制瓷器还是玻璃,都不需要老先生了?” 现下这些但凡需要烧烤来做的东西,那必得是要先熟练掌握用火的技巧的,什么步骤多少温度,什么形状多高的温度之类的。这东西,基本上都是口口相传,老师傅带徒弟。 若是碰上个好师傅,那三五年就能学出师。但若是碰上个刻薄的,那三五十年都不一定能出师。 温度这个东西,最是不好掌控,哪怕是经年的老师傅,也不敢说自己就不一定不会失手。 可现在,耿文华要弄个小小的东西,将温度给具体化,随便一个人,一目了然,就算是没有师傅提点教导,自己多实验几次,就总能做得出来。 若真是将这样的东西拿出来……手艺人这边,必定会受到一波冲击。 但这事儿也并非全都是坏事儿,至少学手艺轻松,能做出的活儿也就会多,市场上百花齐放,那什么东西想要以独一份儿来占大头,就有些不太可能了。 胤禛从没怀疑耿文华说的这东西是做不出来的,耿文华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 “我先让人试试。”胤禛沉思了片刻就说道,有口罩在,若是用的谨慎,这东西也不一定就非得要人命。要不然,那么多的道士,谁还敢炼丹? 耿文华笑嘻嘻的:“若是做成了,就让他们试着往小了做,可以给人体测量体温,小孩子若是发烧,只凭一双手来摸,这误差偶尔也会有些大。” 胤禛就点头:“我知道了,回头我叮嘱一声就是了。” 说完了正事儿,耿文华就招呼胤禛:“来这里躺着,整日里忙的不见人影,现在总算是得空了,咱们也坐在这里说说话。” 廊檐下放了一个摇摇椅,很宽大,足够两个人躺的。平日里呢,是耿文华搂着弘昼和小格格,一边一个,母子三人在这里晃啊晃的,现在她就要和胤禛挤在一起。 胤禛腿长,双脚正好踩在下面横杆上,腿上用点儿力气,椅子就晃动起来。 今儿这天色是很不错的,黄昏时候,天上的云彩亮眼的很,耿文华就笑道:“这样的云彩,明天会是个大晴天?” 胤禛点点头:“是,明天若是要晾晒衣服,就需得抓紧时间了。” 该晾晒的都已经晾晒过了,耿文华举起来自己的双手让胤禛看:“之前刚染的指甲,颜色是不是很漂亮?” “怎么不带指甲套?”胤禛问道,指甲套摘取方便,又花样繁多,还有宝石镶嵌,更华丽好看,平日里这些个女眷,不都喜欢带指甲套的吗?长长的指甲套一带,显得手指头又长又细,指若削葱根。 耿文华笑眯眯的:“想换换花样,总带那个也有些重,瓷器能做指甲套吗?” 这倒是问到了胤禛的盲区了:“回头让人给你试一试。不过,这东西易碎,若是磕碰了,怕是会扎手。” “不怕,镯子不也挺容易碎的吗?碎碎平安。”耿文华 笑着说道,又说小格格:“最近会说话了,总爱说,但凡见到,没有一刻是不张嘴的。” 吵的人脑仁疼。 胤禛就忍不住笑:“不是给她讲故事吗?小孩子都喜欢听,回头让人给定做一张小书桌。” 小孩子哪儿又不喜欢听故事的?从弘昼小时候到小格格,但凡说讲故事,再爱讲话的,都必得要规规矩矩坐好,等着听。喜欢的故事能三五遍的听,弘昼也有小书桌,不过是开始启蒙之后才有的,方便描红用。 小格格现在这年纪,行吧,也两岁了,不算小了。 “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的东西,这书桌,我亲自来设计。”胤禛又说道,耿文华嘴角抽了抽,说不出反对的话,只点头:“好,那我可得和她说一声,让她高兴高兴。” “我给王爷梳梳头发?”躺了一会儿,耿文华又觉得不太舒服了,就起身。总那么侧躺着,肩膀压的疼,再者,她压着胤禛,胤禛也不一定舒服。 索性起来找点儿事情做。 胤禛点点头,耿文华就让人去端了温水来,拿梳子一点点儿给弄开,胤禛是天生的卷卷毛,头发其实是不太好打理的,很容易就被缠住头发。 但耿文华也不着急做别的事儿,就这个事儿,她还挺有耐心,一根根的解开——主要也是因为头发少,就满人那发型,她都不稀罕说,要是能评选个世上第一丑的发型,满人这个绝对能占据第一名。 于是她撺掇胤禛:“不如将头发留多一些,人家说上了年纪,头发会掉……你若是还只留着这一点儿,估计用不了多久,这头发就没几根了,留的地方多一些,到时候好歹有个支撑的是不是?” 现下是铜钱大,可以慢慢的扩大到巴掌大,再然后到半个脑袋。 你一上来就说别剃发了,或者留半个脑袋头发吧,想想那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耿文华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胤禛察觉到了,微微仰头,能看见耿文华的头发:“怎么了?可是有些冷?” “也不是,就是想到王爷的头发要是全掉了……”耿文华讪讪笑道:“也是我想多了,到时候太医定是有法子的。” 太医有个屁的法子,太医要是对脱发有很有效的治疗,那宫里的娘娘们还用私底下采买假发吗? 这采买假发的事儿,现在在内务府都是正经差事了。以前是上了年纪的娘娘们买,后来发现假发填充进去,那头发又饱满又好看,现下就是年轻的娘娘们也开始采买起来了。 宫里有需要,宫外就有市场。 但寻常女人肯定是不愿意卖头发的,可偏偏这头发呢,又是年轻女孩子的最值钱,最漂亮,稍微上点儿年纪,那头发都花白不能看,自然也就不能卖了。 那怎么办呢?出高价钱,找那家里穷苦的日子过不下去的,也不全要,外面给留一层遮掩,内里全给掏空,女孩子一把头发有时候能卖二两银子,足够一家子吃用。 可头发这东西,那就是一个女人的脸面。谁家要是日子过的,得逼迫女眷卖头发,那一家子都得被人嘲笑。 胤禛对假发这事儿是稍有些了解的,不管是佟佳氏还是德妃,都是有弄过假发的,那假发做好了,还十分珍惜,得空了就得用头油养一养,像是对待真头发那样爱惜。 一般来说,这样的假发,能用个两三年,之后就需得换新的了。 他一想到自己堂堂大男人,将来还得用假发……就有些不太好。 忍不住伸手摸一摸,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头发被水打湿了显得少,胤禛心里,还真的升起来一些危机感——少不可怕,就怕秃。一旦头发掉完了,秃了,那可真是……连弄假发的机会都没有了。 再者,男人就这么点儿头发,本身也就没办法接假发啊。 耿文华稍微撺掇了一句就不敢再说了,生怕那句话不对触动了“少数”统治“多数”的集权继承人的神经,就岔开了话题:“前几日里,我瞧着咱们府里,还有小脚女人?” 满人是不许缠脚的,怎么说呢,这事儿要是追究,还得是追究到剃发令那时候。汉人有缠脚的恶俗,但汉人也讲究一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绝不许剃发。 满人是马背上得天下,再者在草原上吧,女人和孩子,那自来就是财产的一部分。若是缠脚,女人就上不得马,一旦部落之间开战,你这边的小脚女人就只能等着被俘虏了。所以,满人是没有缠脚的习俗的。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之后呢,那会儿刚入关,大权在握的……嗯,多尔衮,就意识到这种方法不行了,因为他们入主中原是为了统治,杀光汉人,对他们的统治大业并无好处。 那怎么办呢?各退一步。 男人剃头,女人……朝廷明着不许裹脚,但你私底下就是裹了,朝廷也并不会深究。 再者怎么说呢,还是那句话,上有所好……康熙曾宠幸过小脚汉女,连皇上都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什么不许裹脚的政令,算什么呢?谁来追究? 所以这裹脚的,照旧遍地都是。 就说这些皇子阿哥,哪个府里没个小脚女人?也就胤禛这府里没有了,一来是胤禛府里人少,这府里的女人呢,也全都是长辈做主。 那拉氏是佟佳氏点的,李氏和宋氏是德妃安排的,武氏是德妃指的,年氏是康熙做主的,钮祜禄氏和耿文华,也是选秀,本质上说,也是德妃点的。 胤禛自己做主的……一个也无。 二来呢,胤禛其实并不喜欢小脚,小脚要是穿着鞋子,那确实是三寸金莲,这样一双脚,女人走起来也摇曳风姿。可拆开呢裹脚布……那真不好看。 既然见过,胤禛怎么可能会喜欢这种,变形了的,有一种渗人的扭曲的东西? “府里?”耿文华一提个开头,胤禛就皱眉了:“是谁家女眷来了?” 耿文华皱皱眉,不确定:“也没有吧,最近没听说谁家的女眷上门来了,再者,我恍惚瞧见,是穿的豆绿色的丫鬟衣服?” 府里的一等丫鬟,大丫鬟,穿的就是豆绿色。二等的丫鬟,穿的就是那种带点儿绿的蓝色,三等的就穿的灰色的,府里规矩比较严,通常来说,也没有胡乱穿衣的。 “回头让福晋查一查。”停顿片刻,胤禛说道:“若是有丫鬟缠脚,那就需得做出处置了。” 这丫鬟,必然是心思不纯。伺候人的,一天一站就是几个时辰,小脚如何站着? “府里的大丫鬟,有名有姓,本王就是不知道名字,但必然也见过,并不曾记得有哪个是裹脚了的。”顿了顿,胤禛又说道,耿文华眨眨眼:“也可能是穿了别人的衣服?” 再者,裹脚这事儿,需得从小就开始,但凡超过十五,及笄了,这事儿就是要命的事儿,谁家舍得拿已经长大了的孩子去做这个? 耿文华摇头,那她就更不知道了,她就是见了,视线往下一扫,觉得那丫鬟的脚不正常, 这才记住了。再一抬头,人就剩下个背影了。 她总不能因为人家是个小脚,就追过去要看看人家长什么样子吧?这就好像你大街上遇见个瘸子,你非得要追过去看人家正脸,这事儿……缺德。 胤禛头发就那么几根,很快就洗好了。她这边正要收拾东西,那边弘昼就跑过来了:“额娘在给阿玛洗头发?我也要洗!”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难怪说这些小阿哥们长大了,都得要有个自己的院子呢。这后院女人,但凡将夫妻关系和亲子关系的轻重搞反了,那也真是不得了的大事儿了。 她示意弘昼趴在胤禛腿上,小孩子都要水进眼睛里,所以这样趴着也挺好洗的。 弘昼尚且没留头,就那么几根短毛毛,耿文华三两下就给洗好了,拎着弘昼起身:“让知春姐姐帮你擦干。” 小格格回来也要洗头发,反正用热水也方便,耿文华干脆也给她洗一洗,晚上了,吃了晚饭也不出门,倒也不怕被风吹到。 晚上早早将两个闹腾人的小鬼塞给奶娘,耿文华自己去洗澡钻被窝,躺在床上笑眯眯的冲胤禛招手,胤禛脸色有一瞬间的古怪,但还是走了过去,正要掀开被子,耿文华指挥他:“先熄灯。” 胤禛嘴角抽了抽,但还是转身去熄灯。今儿有月亮,熄灯之后屋子里也不算彻底黑暗,耿文华就兴冲冲的:“给你看个好东西。” 掀开被子,将手里抓着的东西拿出来,一瞬间,屋子里就亮堂起来了。 肯定不是电灯的那种亮堂,但是比蜡烛和油灯亮。 “夜明珠?哪儿来的?”胤禛有些吃惊,这东西可不便宜,宫里也就那么几个。乾清宫放了两个,一个在书房,一个在康熙的卧房。另外呢,佟佳氏当年有一个,后来佟佳氏没了,这东西就给了佟家了。 德妃没有,但宜妃有一个,宜妃家底厚,德妃则是出身包衣,家底寻常。 德妃没有的意思就是,胤禛也没有。宜妃有的意思就是,九阿哥有一个——至于五阿哥,当年太后曾留了一个给五阿哥。 耿文华笑嘻嘻的:“不是夜明珠,是荧光粉,我之前不是让人收集了一些磷粉之类的东西吗?从里面发现了一些夜光的物质,收集起来,装在玻璃球里面。白天晒一天,晚上就会发光,不过,只能维持一会儿……” 话都没说完呢,那玻璃球的光亮就开始降低。原本耿文华捧着这个,就好像整个人在发光,眉眼都看的十分清晰。但现在,忽然就有了一种比较朦胧的感觉。 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耿文华还在说这个夜光球:“可惜能发亮的时间太短了点儿,不然可以做灯用……” 一句话没说完,嘴巴就被堵住了,随即手里的夜光球也被拿开放在了枕头边,再然后,耿文华就昏昏沉沉的,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那夜光球还在枕头边放着,里面是一点儿光亮都没有了。耿文华赶紧叫了知春来:“将这东西拿出去吧,不可放在床边,就挂在院门口好了。” 夜光的东西分放射性的和非放射性的,她既然没办法检查哪一种是放射性的,那干脆都放远一点儿。 至于那磷粉,她还有用,做火柴呢。 之所以想起来做火柴,是因为她之前发现衣服脱丝了,也不知道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回事儿,忽然就想用火折子烧一烧,然后……衣服被烧出来一个大窟窿。她一气之下,倒是想起来弄个火柴了。 至于衣服……还是被交给丫鬟,拿到针线房去翻新了。 本来脱丝这事儿,针线房也是可以修补的,结果就因为她脑子一抽,现在好了,变成个大窟窿了。 穿了衣服起来洗漱,顺带将弘昼和小格格带上,一起去给那拉氏请安。请安之后,那拉氏先打发弘昼和弘历一起去上学,再将小格格搂在身边问,吃什么穿什么,要不要上午在这边玩儿,问完了,这才将注意力分到耿文华她们几个身上。 眼看这快要颁金节,那拉氏就多叮嘱了几句,要出门玩儿的,想在家玩儿的,都可以,但需得身边带着人,不能自己乱跑。 耿文华穿越来之后,也跟着过了好几个节了,对这边的礼仪规矩也都一清二楚了,但既然那拉氏说,她自然还是要认真听一听的。 钮祜禄氏说自己想做几件新衣服,但不知道该做什么样式的,李氏和宋氏年长,并不帮着拿主意。年氏呢,自来是不和她们为伍的,也不搭腔。 倒是耿文华,大约是昨儿想起来了满汉区别,今儿忽然就想到个主意,赶紧问那拉氏:“做些汉家女子的裙子,不知道合不合规矩……” 那拉氏沉吟了一下才点头:“倒是没有不合规矩,但到底是不正式,只自己在家里穿,那倒是无妨的,若是出门在外,还是需得穿旗装。” 耿文华就看钮祜禄氏,钮祜禄氏就笑道:“那咱们都做汉家裙子?不过针线房会不会做……” “问一问就知道了。”耿文华说道,年氏那边就看过来了,抿抿唇,和耿文华搭话:“最近民间流行一种叫月华裙的,你们可以试一试。” 年氏可是很少给别人建议的,耿文华倒是很给脸面,忙笑道:“是吗?那我们回头可得多打听打听,既然要做,就多做两件,来回轮换着穿。马面裙也好看,我还想做马面裙。” 钮祜禄氏也连连点头:“对,该多做两件,咱们不如到绣庄去看看?” 京城里最流行的裙子,都在绣庄呢。 第119章 第 119 章 睡觉吃饭长大,好不好…… 绣庄里的成品衣服, 必然是京城里最流行的。不然它也卖不动是不是?所以钮祜禄氏和耿文华约好了,两个人就上绣庄去看看。 至于买……她们是瞧不上绣庄的成品衣服的,绣庄也有好布料,但这种好的布料呢, 都是你要做什么衣服了, 提前来定, 绣庄给你做。不会说, 直接裁剪了做成衣挂出来, 那衣服挂着的时间长了, 都会落灰, 落灰之后一下水, 好布料也糟蹋了。 当然, 她们也不会只看不买, 那不太好,人家招待你半天, 你将人家这样式学走了, 这说出去……多掉价啊,不像是个亲王侧福晋能做出来的事儿,没品。 所以就给身边的丫鬟买, 那跟着伺候的丫鬟,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不是?还值不了几件新衣服了? 钮祜禄氏身边的大丫鬟叫蜜枣, 是她娘家带过来的, 跟着她也有许多年了,最是老实听话的一个人。这会儿就任由钮祜禄氏摆弄, 钮祜禄氏还要点评:“这一身差不多,裙子展开好看,显得人婀娜的很。刚才那件儿, 显得腰身有些粗壮,就不太好看。” 耿文华点点头,又问知春:“你瞧着如何?” 知春笑嘻嘻的:“小主的眼神自然是好的,奴婢瞧着这一身就挺好。” “给你买一身,还有知夏,知秋她们,也带上一身,我呢,最是公平公正了,你们都有。”耿文华笑眯眯的,知夏是管着整个玉兰院的账务的,收的出的,不光是要记账,还要算,做的是脑力活儿,也是十分辛苦。知秋呢,是管着耿文华的衣服的,早起要穿什么,这衣服是什么布料该如何清洗,冬天的衣服储存,夏天的衣服晾晒,还有年节穿什么,别和福晋侧福晋她们撞衫,穿了什么衣服再搭配什么首饰,所以别看事情小,其实真不少,一天到晚也是不得闲。 至于知冬呢,是管着院子里的一日三餐,还有点心水果,小炉子上的汤汤水水。 所以她们三个虽说不经常跟在耿文华身边,并不代表耿文华不信重她们,不重用她们。 再有就是弘昼身边的大丫鬟,还有小格格身边的大丫鬟——福晋都给配全了,弘昼身边呢,是两个,小格格身边也是两个。不过因着平日里他们兄妹身 边都是奶娘跟着的,所以倒显得大丫鬟要退一步了。 但平日里料理屋子,收拾衣服什么的,这大丫鬟也都挺能干,所以该给的,耿文华也都不吝啬。 光是这年轻小姑娘穿的裙子,她一个人,就包揽了八身,然后衣服上还要带配饰,香囊啊,荷包啊,手帕啊,一身衣服带两套,这又是十六套了。 人家绣庄的成品衣服虽然不是极好的布料吧,但也有中上等的,这一笔花销……钮祜禄氏都有些酸溜溜的:“耿妹妹到底是赚钱了,这花钱花的,可比我们这些不赚钱的人强多了。” “少寒碜我,以为我不知道你那铺子也是日进斗金啊。”耿文华不退让,笑眯眯的掰着手指给她算:“光我知道的,咱们府里,一年定的花生瓜子都不算少吧?” 反正这东西也是要买的,看在四阿哥面子上,那拉氏也就很给钮祜禄氏脸色——钮祜禄氏赚的钱还能跑哪儿去?不都是给弘曆的吗?弘曆手头上宽松了,至少人不会被养的扣扣索索的是不是? 所以,现在府里采买这些东西,那都是从钮祜禄氏的铺子里。 钮祜禄氏的东西在京城也是独一份儿,那生意不说排队排到城门口吧,那也是火爆的,一天到晚炒瓜子的锅都闲不下来。 一说起来这个,钮祜禄氏笑的牙花都露出来:“托福托福,这事儿还是沾你的光……给你分红你也不要,既如此,今儿你买的这些东西,我包了。” 她也是嘴快,瓜子花生这生意,一开始确实是耿文华的主意,人家还无偿给了她好几个秘方用呢,现在铺子里卖的最好的山核桃口味的瓜子,就是人家的秘方。人家不说,她装不知道,但人家提了她生意兴旺,那她总不好还是一句话不提了。 给分红和买东西比起来……钮祜禄氏还是能算的明白这笔账的。 不花钱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耿文华笑眯眯,等看不见钮祜禄氏那瞬间心疼的表情,只赶紧道谢:“那可得多谢钮祜禄姐姐了,我就说,咱们府里,也就咱们姐妹感情最要好了,这人的感情啊,真是心在哪儿,钱在哪儿,姐姐肯为我花钱,那我在姐姐心里必然也是头一份儿。” 钮祜禄氏嘴角抽了抽,赶紧点头:“是这话,心在哪儿,钱在哪儿,你放心买,姐姐今儿带的钱多,保准你够用的。” 耿文华顿时不客气,又给奶娘们挑了几件衣服,弘昼身边现下是只一个奶娘了,毕竟年岁大了,但又不能全打发了,毕竟自小照顾弘昼呢,全打发了弘昼也不适应。小格格身边呢,还有两个奶娘,耿文华自己身边有个嬷嬷,这加起来都得四个了。 钮祜禄氏趁人没注意,赶紧伸手捂住了脸颊,感觉刚才有些牙疼。 两个人是满载而归,回到府里,耿文华让几个大丫鬟自己来分衣服,她则是去福晋那边,是福晋那边有事儿叫她。 进了门,福晋就说起来这裹脚丫鬟的事儿:“王爷和我说了,我命人查了两天,那丫鬟……是从庄子上来的。” 一瞬间,耿文华就想明白了:“是武氏那边?” 福晋点点头,武氏呢,之前因着想要孩子的事儿,有些魔怔了,一时脑子转不过弯儿,反正是猪油蒙了心,做了错事,犯了大错。 对子嗣动手这事儿,在谁家府里都是不能忍的,更何况自家府里这孩子本就少,但凡有个万一……王爷能心疼死。所以武氏就被送到庄子上去了,王爷的意思就是再不管,只圈在庄子上。 庄子上那地方呢,怎么说呢,从来都是踩地捧高的。你在府里得宠,你来庄子上来,庄头能将你供起来,吃好的喝好的玩儿好的。但你要是不得宠,你在庄子上……哪怕是主子呢,怕是连口水都不一定喝的上。 武氏是犯了错被发送过去的,在庄子上岂能有好日子过?想吃饭,可以,庄子上只保证你不会饿死就成了,真饿死了,指不定府里还要来人查问。所以呢,粗粮,野菜,庄子上的佃户吃什么,你跟着吃什么。 想穿锦绣,对不住了,庄子上没这都东西。 庄子上的产出,鸡鸭鱼之类的,你也动不了,因为这些是给主子们用的,你一个犯了错的,能不饿死就行了,还想吃这些主子们的东西?做梦呢。 于是,你得自己洗衣服,你得自己补衣服,甚至可能得自己挖野菜,毕竟有时候农忙,厨房也不会专门留个人给你做饭。 所以犯了错去庄子上的,那日子……苦的不见天日。 武氏动心思想回来,那也是有的。 那丫鬟原本是庄子上的庄头家的,也只有庄头家的姑娘,才有这样的条件裹小脚——裹小脚虽然不是好事儿,但也确实并非是谁家想裹就能裹的。 一个是穷苦人家的姑娘,你得先活下来,先为一日三餐奔波,裹了小脚整日里动弹不得,连厨房活儿都干不好,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会花费钱财去给姑娘裹小脚? 再者就是,这裹脚,是要专门找人给你弄的,不然你自己在家弄,只会出事儿,断了脚也就算了,没了命可就亏大了。 没有余钱的人家,谁家能请得起这样的专门裹脚的妇人? 还有更重要的,家里姑娘裹脚了,你没那门路,姑娘送哪里呢? 只庄头家,一不愁吃喝,二有余钱,三……那和主子之间的距离,也就一个庄子,主子若是来庄子上小住,那距离也就变成一门之隔了。 踏进去,一家子翻身,奴才变主子。 这样的机会,谁不想伸手抓一抓?所以,庄头家的姑娘裹脚,这就成了很……能说得通的事情了。 武氏想回来,她就需得找人帮忙,她在庄子上能用的人,也就庄头一家。她想法子,将庄头家的姑娘给塞到府里来,然后这姑娘若是得宠,再将她武氏给弄回来。 就算是这姑娘一时不得宠,那庄头一家不得巴结她,盼着她能给自家姑娘出个主意吗?于是,她在庄子上的日子就能加以改善。 你看,两头都得利的事情。 福晋不用说的很明白,她只提了武氏和庄头,耿文华自己就能将剩下的事情给串起来。她顿时恍然大悟:“我说呢,咱们府里,怎么会有这样裹小脚的丫鬟?妾身就是有一点儿不太明白……武氏她,怎么将那丫鬟给送到府里来的?” 府里进进出出,应该查的很严的吧? 武氏被送到庄子上,她身边伺候的,只一个她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跟着去了,其余都是府里的人,谁也没跟着去。 武氏吃住花销,都是庄子上的,府里连月例都不曾送过,也就是说,从武氏去庄子上,府里就和武氏基本上是断绝了来往了,武氏只要没跑出庄子,她的消息也不用往府里送。 这种情况下,那庄头家的姑娘,是怎么进的王府呢? 那拉氏就叹气:“庄子上每天都要往府里送菜蔬和肉类。” 庄子距离王府不算远,赶车也就是两个时辰。早起准备了蔬菜和鸡鸭鱼送过来,天不亮就从后门送到厨房那边,然后厨房再来准备府里一整天的吃喝饮食。 如此一来,府里这吃喝方面的开销,就能省下一笔,毕竟庄子上赚的,那也是进了府里的账上了。 武氏和那姑娘说了自己的院子所在,又让自己的大丫鬟跟着一起,两个女孩子躲在送货的车子上进门,随后就偷偷溜到了武氏原本的院子里。 也不知道武氏是打着什么主意的,反正,那姑娘就在那院子里,换了府里大丫鬟的衣服。 也不知道这人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你说不好吧,她混进来了。你说好吧,偏偏一下子就被耿文华给留意到了。 于是,还什么都没做呢,人先被揪出来了。 这事儿说起来,还是府里管理上的失误,若是车子进门之前,看门的人有好好检查询问,那必然不会让那姑娘混进来的。因为是庄子上来的马车,因为送货的人是认识的,熟悉的,就随意放行,这事儿还是做的,不和规矩。 这也算是那拉氏管理上的失误,若非是胤禛来说这事儿的时候,带上了耿文华,那拉氏真不愿意将事情摊开和耿文华解释的。但与其等她找胤禛询问,倒不如那拉氏自己说呢。 所以今儿才有了将耿文华给找过来说话的事儿。 “那人呢?”耿文华好奇,那拉氏叹气:“送回庄子上去了,回头,换个庄头。” 那姑娘呢,混进来也就是到武氏那院子里拿了一身衣服穿,那衣服还是武氏的大丫鬟的旧衣服,并不是府里新做的,当时还是武氏的大丫鬟自己弄 出来的。 所以,她也算不上盗窃。 既没有盗窃,也没有伤人,更没有勾引主子——还没来得及。 所以,要治罪也不好责罚太重,那拉氏这边轻飘飘的责骂几句就给送回去了。但是庄头呢,那错可就大了,因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求情就心软,将人给带进府里,那日后若是有人威逼利诱要进王府呢?今儿送个女儿,明天就可能送个刺客。 这庄头的位置自然是不能做了,像是庄子上这种庄头的位置呢,你但凡从上面下来,基本上就不可能再在庄子上留下来了,新任的庄头必然是容不得你的。 再加上卖主的事儿,想要再去别家,那更不可能。 倒是能回祖籍做个小地主去,可没有靠山,得罪了贵人,你身上的钱财,那就成了祸端了。能保留多久,这就得看命了。 那拉氏冲耿文华摆摆手:“事儿倒也不是大事儿,武氏那边呢,你也不用担心,经这一事儿呢,她回来的可能性就更没有了,你只管照顾好弘昼和小格格就是了。” 也没人敢让武氏回来,她为了想要个孩子就先动手谋害人命,那谁知道她回来还会盯上哪个孩子呢。 耿文华忙笑道:“有福晋和王爷呢,我心里自然是安稳的很,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那拉氏摆摆手,耿文华就忙起身行礼,恭敬的后退几步,这才转身出门。 回到玉兰院,知春她们正在笑哈哈的夸耀自己的身上的衣服呢,又赶紧来给耿文华见礼:“奴婢们想给小格格做一身这样的裙子,用白兔毛做领子,袖口也缀上白兔毛,到天冷的时候穿上去,保准可爱。” 耿文华就笑道:“那你们回头商量商量这图纸,不过也别做太大,做太大了容易钻风,需得合身。” 又问弘昼:“弘昼现下还没回来呢?” “还没呢,不过估计也快了。”奶娘忙回话,现在小阿哥上学了,奶娘不能跟着去,自然也就只能留在院子里了,平常就看管屋子,做些针线活儿,给小阿哥做衣服鞋袜之类的。 耿文华点点头,又笑道:“说起来,再一转眼,小阿哥就该六岁了,到了六岁,是不是就该到前院去住着了?” 奶娘笑道:“是,弘时阿哥当年……本该六岁到前院去住着的,因着当时二阿哥体弱,李侧福晋实在是舍不得,就拖到了了七岁上下。” 耿文华若是舍不得,也可以求一求王爷。也就是说,这六岁搬出去的规矩,没那么严苛。 耿文华笑道:“我巴不得他早些搬出去呢,搬出去了我倒是能轻声点儿,整体日叽叽喳喳的,就像是院子里养了十七八只鸭子,还有小格格,也该早些长大,学着做个淑女才好。” 说起来做淑女,她立马来了主意,找了小太监来:“到民间打听打听,可有会拳脚的妇人,请了来,我和小格格,都跟着学一学,不说学多高深的功夫,只求强身健体。” 若是能高来高去……那可就更好了,谁心里还没个武侠梦了? 若是不能,她刚那句话也说的是真心实意的,万一拦不住小格格被和亲蒙古呢?有个强壮的身体,保证自己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能健健康康的,那才是最重要的。 这想一出是一出的,但这是主子,小太监只能出门打听去。 过了四五天,胤禛再来玉兰院的时候,一进门,差点儿没吓一跳——满院子里点着蓝幽幽的火苗,耿文华和弘昼,还有小格格,母子三个蹲在屋檐下,三个如出一辙的动作,托着腮帮子看呢。 他深吸一口气,先问耿文华:“这是做什么呢?” “鬼火。”耿文华说道,胤禛点头:“对,我知道是鬼火,你大晚上的,弄这鬼火做什么?” “给弘昼和塔纳讲讲这鬼火的事儿,免得长大了被人糊弄了。”耿文华笑嘻嘻的,半点儿不怕胤禛沉下脸,还很殷勤的来帮胤禛取下了披风。 见胤禛脸色实在不好看,就赶紧补充:“也不是特意弄出来的……本来不是想做火柴的吗?总没办法做成,干脆就点了点儿磷火,放松放松。” 胤禛深吸一口气,点点儿磷火放松放松,听听,听听!这说的像话吗! “非得弄这个?”胤禛问道,耿文华点头:“对啊,非得要用磷,燃点低,擦一下就能起火,用别的……那还不如火折子呢。” 其实火折子这东西呢,你别看在影视剧里面出现挺多的,这东西正经不便宜,而且里面的火线还是消耗品,你用完了照样是得换的。论起来性价比,这东西不如火柴。 胤禛深吸一口气,不能打击耿文华积极性,她想做东西,就让她做,做好了,有用,那就用着。做不好,没大用,也不能很批评,不然她下次不做了怎么办? 这人还不像是普通后院女人,宠一下就性命都能给你。她这人,懒散的很,你愿意宠,她就接着,你不愿意……胤禛也没见她多惦记自己。 所以呢,还是要心平气和,不能生气,不能骂人。 胤禛说道:“下次还是别这样了,吓着了小孩子就不妥当了,再者,下人多愚昧,若是远远看见,再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你自己是不信这个,无所谓,但若是有人胡说八道,再说到孩子们跟前呢?” “火柴做不出来也别着急,什么事情都不是你一下子就能做成的,都得需要时间,你慢慢来就是了。”胤禛伸手拍一拍耿文华的脑袋,叫弘昼和小格格:“时候也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 弘昼是个好奇宝宝,不去睡觉,跟着胤禛询问:“额娘说这个就是鬼火,那为什么还有很多人怕这个呢?” 胤禛嘴角抽了抽,这个事儿怎么说呢,朝廷也不是没让人讲过,民间其实是有许多这种迷信方面的诈骗的,轻者损失些钱财,重点儿的,死了人,损了命的也不少。 但凡遇上这样的骗局呢,当地衙门也会让衙役敲锣到处宣扬讲解。 可百姓愚昧,你衙门说你的,下次遇上事儿了,该找神婆的还是要找,该花钱的还是要花钱。 再往下说呢,就该触及到朝廷通知的中心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种事儿,吵吵嚷嚷数千年,到底该如何正确解释,谁也不知道。但对于统治者来说,确实是愚民更好统治些。 弘昼年幼,讲的汰高深,他也听不明白。胤禛顿了顿才说道:“因为他们很多人没读过书,不知道。” 所以,小孩子要多读书,才能知道更多东西。 这潜台词,弘昼也不知道听出来没有,只高高兴兴的笑道:“那我以后,要让更多的人都能读上书才行,我赚大钱,然后印书,开学堂。” 胤禛嘴角动了动,终究是没说出反对的话来,只点点头:“好,那你现在,先去睡觉,睡觉吃饭长大,好不好?” 第120章 第 120 章 小格格还是有这个面子…… 耿文华决定画一本科普小知识, 就生活中一些常见的,容易被人当成闹鬼的事情,就比如说,鬼火, 鬼压床之类的, 当年她可没白看走近科学。深谙这种小知识若是想被人知道, 该如何编写文章, 就得跟节目一样, 先用钩子将人心给吊起来, 然后给你一盆冷水。 她写完之后, 兴冲冲的拿给钮祜禄氏看, 之所以找钮祜禄氏——她私心里觉得, 整个王府的女眷, 除了宋氏,大概就钮祜禄氏的文学水平最低了。 这种科普类的文章呢, 你是给大众看的, 给百姓看的,那你找年氏这样的人来欣赏,那肯定不行。年氏会从文笔里面挑刺, 会觉 得你的语言不够优美。 就像是蒲松龄的聊斋, 为什么能流传那么广, 流传那么久呢? 所以她是先给钮祜禄氏看, 钮祜禄氏原先还不知道是什么,刚开始看还笑嘻嘻的:“你这像是鬼怪小说啊, 还往坟场去……” 再往后就说不出来话了,一边想看,一边还想打哆嗦, 拽着耿文华的衣袖不松手:“这个,真遇见鬼了啊?你可别告诉我真是被恶鬼缠上了。” 耿文华笑一笑不说话,往钮祜禄氏手里塞一把瓜子,吃吧,吃起来就不觉得害怕了。 钮祜禄氏抽空白她一眼,继续往下看。整个看完,脸色就古怪了几分:“你这个结尾可真是……总觉得我前面白害怕了。说起来,这故事真是你写的?你弄这个,是打算印刷吗?就跟你那绘本一样,卖钱啊?你要是想卖钱,我真诚建议你,这结尾要不然还是改一改?最好是有个厉害的女鬼,还要长的漂亮……” 耿文华打断她的话:“最后心甘情愿的跟着书生,洗手作羹汤?” 钮祜禄氏一拍手:“就是这样,你不知道,现在外面就喜欢看这种的,我当年没进王府之前,我家里兄弟买话本,都买这种的。” 怎么说呢,购买的人决定市场。 买书的人,自来是分为两种的,一种是男人,一种是嫁了人的女眷。更多的是呢,是掌握了大半个书本市场的男人,女眷买书才能买多少?再者,成亲之后,忙碌的事情可太多了,谁有空去看话本呢? 所以大部分都是书生,家里有几个钱,买得起,闲暇时候买个话本看一看,也算是让脑子休息一下。 耿文华笑道:“赚钱不赚钱的,我倒不是很在意,我想要就是那种你现在这种心情,就好像吃苹果,吃到一半儿的时候,忽然发现里面有一只虫子。这种很堵心,但又吐不出来的那种感觉。” 这样一来,才会让人印象深刻。 钮祜禄氏张张嘴,本来想说点儿什么,但现在,说不出来了。她伸手点点耿文华:“你可真是……你这样的,竟是好好的活到了现在,可真不容易。” 没被人打死,也是运气好了,或者说,遇见她的人,都太宽容了。 耿文华笑眯眯的,就是这么个恶趣味,没办法。 钮祜禄氏眨眨眼,凑到耿文华跟前,压低了声音:“你若是印刷出来,我先买十本,我用来送人。” 她娘家两三个兄弟,还有家里子侄,十本其实不算多,万一兄弟们也想送人呢? 耿文华摆摆手:“先不着急,我还打算再修改修改,你和我提提意见,就前面这一部分,够吸引人不?让人有看下去的强烈想法没有?” 钮祜禄氏沉思片刻,果然也很认真的给提建议:“这个坟场的描写,我觉得差点儿功夫,就好像是有点儿乱,一眼望过去,杂草丛生,周围都是乱七八糟的坟头一样,想要让人看下去,你得有点儿诱惑力,就比说,看见前面有一个什么东西在发光,像是宝物,或者是看见前面一片粉色布料,像是藏着什么绝食美女……” 这样一来,反转才更大。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可真是……很有道理,我回头再给修一修。” 钮祜禄氏是个大嘴巴,耿文华也没有特意叮嘱她保密,所以再去给那拉氏请安的时候,满屋子的女人都在等着呢。 那拉氏先问道:“你那话本可修改好了?不如拿出来,大家一起看一看嘛。” 王府里的女人,恰好属于买话本的第二类人,有钱有闲的成了亲的女人。 年氏也带了几分性味:“我还以为你只会画一些小孩子玩意儿呢。”就那些绘本,年氏是很看不上的,什么东西啊,画面也简单,文字也简单,一本书有时候从头到尾加起来都不超过三百个字,这种东西,她年氏不用脑子都能画的出来。 但现在,耿文华写了一本志怪小说?这可就值得看看了。 李氏也有几分好奇:“当真是志怪小说?可是有鬼的?那我倒是不敢看的,我这人最是胆子小了。” 宋氏难得的搭话:“无妨,你若是想看,我送你一本佛经,你一手拿着佛经,一手拿着话本。” 李氏嘴角抽了抽,赶紧摆手:“算了,我还是不看了。佛经这东西,没诚心也不好。” 耿文华笑嘻嘻的,半点儿不觉得自己的话本拿不出手:“若是想看,回头我就让人给送去,正好福晋和年妹妹,都是读书人,素有才名,你们也帮我指点指点,提些意见。” 算了,不追求市场了,谁喜欢看就看吧,反正科普嘛,不管从哪儿开始都行。从书生开始,他们可以教导家人,从妇人开始,她们可以教导孩子。从孩子开始,他们就是有希望的下一代。 科普这东西,不分男女,不分先后,不分老幼。 耿文华果然让人将话本给抄写了,然后各处送去。 胤禛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还是那拉氏提起来,他才知道的。 那拉氏是开玩笑呢:“咱们府里竟是有个女文曲星,赚钱不在话下,画画也有天分,写小儿故事也手到擒来,没想到,竟是连成人看的话本,也能写的勾人心弦。” 胤禛迅速捕捉到了重点:“话本?” 那拉氏还有些好奇:“你竟是不知道?” 论起来,胤禛对耿文华,也算是十分宠爱了,三不五时的就要去一趟,一个月里去的次数,比去年氏那边都还要多。她原以为年氏那样的人品相貌还有家世,胤禛该是十分喜爱的。可谁也没想到,耿文华呢,就算是相貌比不上,家世比不上,人家硬生生的,就是用脑子胜过了年氏。 耿文华弄出来的那些东西,对整个大清,都是有影响的。这样的人,当谋士用都是足够的,在后院,那不更得捧着吗? 这点儿那拉氏就很想得开,就是自家府里的几个谋士,胤禛不也经常和人家促膝长谈到天亮吗?、 耿文华就是有这个本事,就是有这份儿能耐,那你能怎么办呢? 横不能将她当钮祜禄氏和年氏那样对待,拉一个打一个,捧一个压一个。 也幸好老天是公平的,给了人这样的东西,别的东西就会少给点儿。年氏样样好,唯独生育上不顺利,对减肥这事儿有些莫名执拗。耿文华聪明能干,唯独不会争宠,换个人有这样的本事,不得将男人把持在自己手里。耿文华……有吃有喝有钱花,日子就美滋滋了。人也老实,从不张扬,也不会挑衅自己这个嫡福晋。 如此,就挺好。 自己也不会觉得她是个威胁。 胤禛可不知道这么片刻功夫,那拉氏心里就转了这么些念头,他很是好奇的问道:“话本在哪儿?我看看。” 那拉氏去拿了来,胤禛就靠在软塌上,片刻,就忍不住笑了下:“这写的,有些幼稚,不过整体来说,也还算可以,文笔方便,略有不足。” 半文半白,虽然故事看起来好,但读起来有一种……牛嚼草料的感觉。 他笑道:“怕又是因着弘昼给写的,之前弘昼问她为什么世人多愚昧,连鬼火这样简单的东西都害怕,你也知道,她对弘昼,素来宠溺。” 弘昼要什么,耿文华就能想法子给什么。 弘昼年幼喜欢听故事,她就亲自编写。弘昼喜欢玩具,她就亲自构思。弘昼长大了,想要更好的玩具,什么滑板车,扭扭车,还有带座椅的滑板车,也都被造出来了。 顿了顿,胤禛叮嘱道:“她那样性子,也容易娇惯孩子,你平日里,对弘昼还是要多上心几分,学业方面,你该抓紧就抓紧一些,还有礼仪规矩,不可松散。” 那拉氏是嫡母,作为嫡母教养庶子,这是名正言顺的。 功课的事儿呢,按理说是胤禛的职责,但胤禛有时候太忙,再加上现下弘昼他们学的也简单,那拉氏是完全能应对的,所以有时候那拉氏出面,也完全可以。 那拉氏就应了下来:“回头我和耿氏钮祜禄氏都说一声,日后小阿哥放学回来,先到正院来做功课,吃了晚饭再各自送回去。” 胤禛点头应了下来。 钮祜禄氏自来是巴不得福晋和自己的儿子亲近呢,对这事儿只有高兴的:“有福晋看着,妾身这心里是再没有不放心的,妾身只有高兴的份儿。” 又搂着弘历交代:“在你嫡额娘这里要听话知道吗?” 耿文华也没意见,小孩子上托班嘛,又不是上到深更半夜。再者,弘昼也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儿了,谁都他好,他就有奶就是娘。他都快六岁的小孩子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那送过来上托班,耿文华还能不放心吗? 至于孩子和嫡福晋亲近,开玩笑呢,人家钮祜禄氏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她耿文华难道不明白? 真为孩子着想,就该让孩子多和嫡福晋亲近,让孩子打从心底对嫡福晋尊敬。 她也连连点头:“福晋这可是帮了妾身的大忙了,小格格这几天正因着长牙的事儿闹腾,我今儿瞧着还有些发热,若是弘昼能得福晋照看几天,我求之不得呢。” 伸手在弘昼小屁股上轻轻拍一下,也叮嘱道:“多听嫡额娘的话,嫡额娘这里的饭菜很是好吃,你每天要吃的饱饱的才好。” 那拉氏就笑:“你这人,一心只惦记着吃喝,可别教的孩子也一心只盼着这两个字。” 她伸手将弘历和弘昼拉到跟前:“来了嫡额娘这里,都随意些,想吃什么想用什么,只管叫人去拿。” 又交代身边大丫鬟:“从今儿开始,你专门管着两个小阿哥的事儿,该准备点心准备点心,该准备果汁准备果汁……”小孩子年幼,还不能喝茶。 大丫鬟忙应了下来。 既然是大丫鬟,那必然是天天见的,弘昼和弘历也不陌生,立马喊了一声姐姐。 这事儿呢,就这么定了下来。 耿文华这一下子就得空了,之前还想着弘昼年岁大了,该说搬到外面去住的事儿了,现在也不说了 ,等着吧,等王爷和福晋吩咐了再说。 胤禛那边呢,总算是将之前她送过去的水泥原料混合物给烧纸好了,一麻袋的东西,出了大半麻袋的水泥粉末,耿文华让人弄了些黄沙来,亲自拎着小水桶,和小格格在院子里搅拌水泥。 弄好了,就在院子里分区域涂抹。 这边的黄沙少点儿,那边的黄沙多点儿。 小格格一个没蹲好,屁股往下坐,就坐在了刚刷好水泥的地面上了,水泥上一个小小的屁股印子。耿文华觉得屁股印不好看,又给用水泥涂抹均匀了,然后指挥小格格往上面走,留下一双小脚印。 然后她笑哈哈的,也将自己的脚印给踩上去。 娘儿俩一边涂抹一边玩儿,等弘昼从正院回来,又拉着弘昼往上面印脚印。一大两小并排站,耿文华原本还想着,等水泥试验完了,就给铲掉呢,现在想想,好像也不用铲掉了?留着做纪念也挺好。 水泥风干的快,到第二天就基本上干透了。怎么说呢,几个做实验的地方,都成型了,凝固成了平坦的地面。但是大约是因着掺和的黄沙分量不同,有些很是结实,耿文华让人用锤子砸都砸不开。 有些呢,就酥脆的很,锤子落上去,那水泥层就裂开了。 于是她就先一步将这个比例给排除掉,接下来还有高温试验,水浸试验 ,寒冷试验,这些都比较好做,高温就在上面生一团火,水浸就用水泡着,寒冷就放上冰块。 所以,三五天时间,这几个试验就全做完了。 然后耿文华不得不承认,她这个水泥……有些失败了,正常情况下这东西确实是能弄的地面很平坦,但是也不知道是原材料出了差错,还是她的配方出了差错,结实程度……没有她想想的那么高。 这么说吧,这东西用在屋子里挺好的,风吹不到雨淋不到,也没有高温也没有寒冷,那么持续用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大约是没问题的,这个大约,也是她的估计,并没有试验过。 或者,用在府里的路上,也可以,虽然要经历风吹日晒,但没有重物碾压,也没有什么极端情况,那路面维持三五年平坦也可以。 但若是用在外面城里的路上,亦或者城墙上,那完全不行,一丁点儿都不行。 可要让她说是哪儿出了差错,她也真不知道。 她蹲在地上为自己的失败丧气的时候,胤禛还得安慰她:“用在屋子里也挺好,你之前不总念叨着青砖的地面容易藏灰吗?这个地面,我瞧着就挺好。” 耿文华怨念的看她一眼,青砖地面藏灰……问题是府里用的也不是青砖地面啊,更何况宫里,你这要不了几年就要搬到宫里去住了,那宫里用的,可是“金砖”,当她没去过故宫吗?那宫里的地面平整明亮的,一点儿都不比瓷砖差好吗? 当然,此金砖也非彼金砖,皇宫里铺地用的,该叫京砖,就是专门为宫里烧制的,所以叫京砖,传着传着就变成了金砖了。它表面是那种略有些金青色的玉石的感觉,十分昂贵,所以又有一两金子一块砖的说法,嗯,这种说法,也是金砖这种称呼的来源之一。 反正宫里的地面,可比水泥的要昂贵许多倍,还精美许多倍。所以她确定她以后,一定不会住水泥地面的屋子的。 不过,说起来,水泥的不行,那水磨石的呢?反正现在这玻璃的制造工艺也挺高了。 耿文华眼睛顿时亮起来:“找些精美的石头,嗯,听闻金陵盛产雨花石?” 胤禛嘴角抽了抽,摆手:“劳民伤财,不要想了。” “那碎玻璃总成了吧?就那种带颜色的,不要透明的。”耿文华立马降低要求,水磨石嘛,正经的该是用石头,但用替代品也行,就是打磨起来需得更费功夫。 胤禛叹气:“那倒是不费功夫,你要就有,但你不得先说说你用这东西做什么?再者,这水泥……我觉得,咱们府里的地面倒是可以铺一下,你之前做这东西的初衷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耿文华眨眨眼,那当然是记得的,就是为让滑板车更顺畅,她很是大方:“回头我将方子给你,你让人多弄些,咱们府里,可以早早的铺上这种路面。” 胤禛沉默了片刻:“就这么给了?” 耿文华比他更诧异呢:“要不然呢?或者,我该提些条件?以后我若是要用,你需得无偿提供我所需要的用量?” 说完她自己都笑起来了,她既不用铺路修桥,也不用盖房子修屋子,她用这些东西做什么?嗯,大概就是给弘昼和小格格弄个类似于溜冰场一样的,滑板车竞赛场地? 胤禛也忍不住笑,伸手摸一摸她脑袋,真是越相处,越是觉得,耿文华可真是个宝贝,也幸好,她落在了自己府里。这若是落在了别人家……自己可就要痛失这么大一个宝贝了。 “好,你日后若是要用,只管开口就是。”胤禛也像模像样的承诺,其实这东西要归了内务府,那府里采买,都是统一用的公中账本,本身也就用不着耿文华自己掏钱。 耿文华立马起身去屋子里写秘方,顺手还写了一个自己日后随便用的协议书让胤禛签名按指纹。胤禛倒也愿意陪着她玩儿,端端正正写下自己的名字,满汉蒙三种语言的签字,日后就是谁想作伪造假都不成。 这水泥的配方给出去了,耿文华就大大的松口气了,总觉得自己又干成了一件大事儿。她是做不出结实的水泥,但还是那句话,抛砖引玉,这东西既然有了,那想必会有人往深了研究,往更好了做吧? 她反正栽种了树苗了,能经得起时代的冲击的,自然会被保留下来,从此生根发芽。但若是经不住时代的冲击……那就说明还不是种植的时候,倒也不用很可惜。 将这个事情放下之后,她就打算给自己好好的放个大假了。 第二天再一睁眼,外面竟然是一片明亮,她还以为自己起床晚了,赶紧叫知春:“今儿怎么没叫我起床?可是福晋那边派人传话,今儿不用请安了吗?” 知春哭笑不得,赶紧将她塞在被窝里:“时候还早呢,还不到要去请安的时候,是外面下雪了,昨儿晚上下了整整一晚上,现在外面的地上都是积雪。” 耿文华先是松口气,然后又高兴:“下雪了?弘昼和塔纳可起床了?” 也还没有,知春帮着耿文华将今儿要穿的衣服给拿过来,一边帮着她更衣,一边说道:“小阿哥再有两刻钟才该起床,小格格还睡得沉。” 再者,也不知道福晋那边今儿会不会免了请安,就暂且 没叫小格格起床。若是福晋没免了请安,一会儿要去石榴院的时候再叫起来也不晚,到石榴院那边吃早饭是一样的。 耿文华吃不上石榴院的早饭,但小格格不一样,小格格还是有这个面子的。 耿文华穿戴好就开了房门出来,顿时一股子冷气就扑在了脸上,外面的光亮竟是有些刺眼,她眯着眼睛适应了片刻,然后弯腰,抓起来一把雪捏成团,往旁边盆栽上一扔,那上面的雪被砸掉,哗啦啦的,倒是挺好看。 120-130 第121章 第 121 章 好,那就比一比。…… 路已经被清扫出来了, 院子里别处的雪还在,这个是要听主子吩咐的,主子说要清扫,才会有人清扫, 主子说留着看景儿, 那下人就不会动这片雪。 耿文华吩咐知春去叫那兄妹俩:“先去给福晋请安, 等会儿回来堆雪人。” 到石榴院的时候, 那拉氏也刚起来, 还在伸手揉着额头:“没来得及让人去和你们说一声免了请安, 昨晚上没睡好, 雪一下来, 外面就有沙沙沙的声音……” 耿文华就忍不住多看了那拉氏一眼, 这是, 神经衰弱?下雪哪儿来的声音?再者,又是深宅大院的。 不过她也不是大夫, 没敢多问, 只笑道:“那等会儿福晋可得躺一躺,这没睡好的人就容易头疼,到时候疼上来, 才是难受。” 那拉氏就点头:“是, 疼上来了还不能拿锤子敲一下。弘昼和塔纳可吃了早饭了?” 见耿文华摇头, 就赶紧叫丫鬟去准备:“孩子饿不得, 吃饱了这身上才能暖和,等会儿该上学上学, 弘历今儿倒是来得晚。”现在还没见身影。 耿文华也不提,起身帮着布置早饭,她本来是要站着伺候那拉氏的, 但今儿那拉氏没胃口,只摆摆手让耿文华自己去坐着。于是呢,等送了弘昼去上学,她就赶紧带着小格格回玉兰院了。 母女两个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在院子里堆雪人。 小格格年幼,团雪球推不动,耿文华就在旁边帮忙,母子两个合力推出来一个大大的雪球,然后再弄一个小的放上去,用胡萝卜做鼻子,用煤球做眼睛,再用红纸条做嘴巴。 小格格拍手叫好:“这个雪人可太漂亮了,我以后一定要长的和她一样!” 耿文华立马哆嗦一下,赶紧哄:“那可不行,你长成这样,浑身冷冰冰的,额娘都不敢碰你了,再说了,你觉得额娘不好看吗?不想和额娘长的一样吗?” 小格格眨眨眼,为难,额娘当然也好看,但额娘生的瘦弱啊,额娘不总说,人要健壮才好吗? 耿文华赶紧纠正小格格的审美:“不是健壮,是要健康,再者说了,额娘这可不是瘦弱,额娘这是……嗯,匀称,有线条。” 说起来这个,她顿时想起来之前让小太监找会功夫的妇人的事儿了,就忙叫了小太监来询问。 “找是找到了一位,但并未和人家商量好,所以才没有及时和小主禀报,奴才原想着等将人给请回来再说的。”小太监忙说道:“她原本是镖局的,她男人是镖局的东家,嫁过去之后也学了些拳脚功夫,后来男人出了事儿……走的镖被劫了,她为完成男人遗愿,想要将镖追回,现下暂且不在京城。” 若是能追回呢,可见本事是有的,功夫高强,小主必然会喜欢。 若是追不回呢……到时候人是生是死也说不准,若是死了,那自然是不用和小主说这事儿了,只另外去找合适的人就行了。 所以这事儿,小太监才没着急和耿文华说。 耿文华顿了顿才问道:“什么镖局?” 镖局这个东西很常见,朝廷呢,有驿站,驿站这东西不光是官员们上任途中住宿的,还有朝廷发布各种政令,也都是经过驿站送达,各地官府之间联络,也是经过驿站。总得来说,但凡官方的,驿站都能管。 所以别小看驿丞这种官儿,人家管事不少呢。 官方有驿站,那民间呢?信件往来,走南闯北,你若是家族大,自家派个人去虽说是花费高,但事儿也能办成。但你小门小户,就寻常百姓家,你就算是拿的出这路费,这一路上你能确保不会遇见个什么山贼路匪的吗? 再者呢,世上大路小路千千万,你怎么知道你走的那路就是对的?对于不常出门的人来说,从村里到县城,这大约就是极限了,甚至许多人,可能一辈子连村子都没出过。 这样的人出门,走丢都不是少见的。古代这种人一出门,几十年不回家的事儿,也并不罕见,有可能不是他不想回,而是回不了,找不到路,丢了命,没有路费,任何可能都是有的。 所以镖局呢,就出现了,几乎每个镖局呢,都是有自己走习惯了的路的。就比如说,这家镖局专门走京城到大同之间的路,那别的镖局呢,就很少往这条路走了,他们好换一条路。 反正世上道路千万条,没必要非得和人家争抢。 但要真到抢生意的时候,也不是不能抢的。一条开发过的,成熟的道路,那就相当于是一条能发财的财路,关键时候,谁不想要呢? “是大通镖局的,这妇人姓陈,她男人姓王,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今年十四,年幼,还不到接管镖局的年纪,所以她才想着自己将这笔货给追回来。” 之后呢,就关掉镖局。毕竟等大儿子长到能独挡一面的时候,还得三四年,走镖这事儿,你一年不干,第二年就可能没生意了。镖局那么多的人等着吃饭呢,你家儿子要是不能拿事儿,人家凭什么听你的呢? 所以这镖局,必然是开不下去的,说是关门,其实也就是将生意给让出去。 三四年之后,若是她儿子长成了,有本事,那回头再将原本的镖局给拿回来也行。若是没本事……不走镖也挺好,安全,安稳。 耿文华听过也就算了,世上活的难的人那么多呢,她看见了,给些帮助,看不见的……她能怎么办呢? 所以也只等着就是了。 这冬天的第一场雪呢,下了三天,也并不是不简断,停停下下 ,一直到第四天才算是出太阳。太阳一出来,那雪就开始融化,耿文华就赶紧叫院子里的人收拾那路上的积雪。 之前因着小格格喜欢玩儿,玉兰院就只收拾出来一条路,剩下的雪都在地面上堆着呢。这会儿要收拾呢,就是将雪都堆在树根下,拍瓷实了。 这样就算是雪化了,也不会是积水流的哪儿都是。 小格格见不是将雪都弄走,也就不闹腾了,反而是拎着自己的小铲子,兴冲冲的跟着人一起收拾,像模像样的拿着铲子在雪堆上使劲拍,她那点儿小力气当然拍不瓷实,不过也没人指望她能干活儿,玩儿嘛,小孩子这样动弹动弹,到吃饭时候胃口也好。 胤禛来玉兰院的时候,后面苏培盛还抱着一个小箱子,不是很大,但沉甸甸的,看着他抱的挺费劲儿的。 胤禛说的是水泥的事儿:“交给了内务府,汗阿玛赏赐你的。” 耿文华诧异:“赏赐?你不是说,那水泥,没什么大用途吗?” 也就能修修院子里的路,或者屋子里的地面,这种事儿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吧? 胤禛笑道:“虽说没什么大用途,但民间百姓可用,铺晒谷场,铺门前路,这东西做起来不算麻烦,家家户户都能用的上,内务府回头整 理一下,会将配方发往各处驿站,各地衙门可以教导百姓来自己烧制。” 前脚刚说起来驿站,后脚这东西就出现了。 果然这世上的事情都是经不起念叨的。 耿文华就好奇:“朝廷为什么要将配方公布出去?” 之前像是玻璃,煤球这些,朝廷不就只掌握在内务府手里吗?哦,煤球这个有些复杂,并非是配方掌握在朝廷手里,而是煤矿掌握在朝廷手里。但不管怎么说,就是这东西,是朝廷管制的。 到了水泥,就换了法子? 胤禛笑道:“玻璃煤球这些,百姓用或者不用,对生活也并没有太大妨碍,再者,他们也买不起,所以朝廷管制不管制的,对他们并没有太多妨碍。但水泥,百姓都是能用的起的,用了,对生活也有更大帮助。” 有些村子为什么总富不起来呢?因为没有一条很好的路,能让他们走出来。 这水泥虽说不耐用,官道上用不了,但普通民间小路,乡间小路,还是可以用的。 耿文华一拍手:“要想富,先修路?” 这宣传语,那可真是印象太深刻了。嗯,她当年还为学校运动会写会宣传语呢,这东西的要求就一点儿,顺口,有节奏,让人能一下子记住。 她说完,胤禛也是怔愣了一下,忍不住挑眉:“你一天天的,哪儿那么多的这种古怪话呢?还什么钱在哪儿心在哪儿……” 说一半儿顿住,忍不住轻咳了一下。 耿文华反驳:“我说的很有道理啊,男人肯为你花钱,那才是真正在意你,若是连钱都不愿意给你花,那必然是心里没你。就像是我,王爷总给我银子,还送我首饰,那心里必然是有我的对不对?” 胤禛嘴角动了动,其实……他送的银子都是看在耿文华弄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份儿上。至于首饰,那倒确实是心意,他手里也有些珍宝玉石,偶尔想起来了,觉得这东西做成什么时候和谁搭配,就会让苏培盛去办,回头再送后院女人。 耿文华这里也没少送,她性子活泼,所以胤禛多是送些珍珠的,白玉的,蓝宝石的,还有那种粉钻的。 他送的时候不觉得如何,现在被耿文华一念叨,略有些尴尬,就好像自己送的有些少,有些拿不出手一样。 胤禛轻咳一声:“你们当日里在铺子里说这话,那掌柜觉得十分有道理,这段时间总这样絮叨,还惹出来了一桩事儿。” 耿文华顿时来了兴趣,赶紧抓一把瓜子,一半儿塞给胤禛,一半儿自己拿着:“展开来说说。” 胤禛轻咳一声,顿了顿才说道:“九福晋不知道打哪儿听说了这话,就找老九要银子,说老九一颗心,都不在府里,在外面,要不然这银子,她怎么一个没见过?老九那银子……” 他大约是十分厌烦八阿哥的,提起来就皱眉:“都是在老八手里,九福晋就问老九一颗心是不是在老八身上……” 耿文华噗嗤一声笑出来,赶紧追问:“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胤禛脸上有些一言难尽:“就是你想的那意思,她话里话外的,又数落老九在八阿哥府上留宿,又说他们兄弟两个各自成家了却像是没成家……” 给老九膈应的,那脸色当场就变成青的了。 至于是膈应九福晋的说法还是膈应被说的和老八有一腿,这谁也不知道。 反正九福晋也没落个好,宜妃将人给叫进宫训斥了一顿——对家里爷儿们有什么意见,你在府里如何闹腾都成,但你这到外面口无遮拦的坏自家爷儿们的名声,那做的可就不太妥当了。 耿文华就问到:“那汗阿玛生气没有?她这样,可算得上是挑拨兄弟感情?” 她记得,康熙好像是挺看重兄弟之间和睦的。因为九龙夺嫡闹的有些……恨不得杀死亲兄弟,康熙对这事儿就有些避讳,当年大阿哥为什么会被圈禁?一开始,就是因着他要诛杀太子啊。至于后来查出来的诬陷太子的事儿,那不后来三阿哥查出来的吗? 但三阿哥也没落个好,对大阿哥落井下石,也被康熙给斥责了。不过念在他对太子忠心耿耿,康熙到底是没将三阿哥给如何了。饶是如此,这几年,三阿哥也是小心谨慎的很,只安安分分的修书,不敢在朝堂上乱冒头了。 胤禛对老八厌恶成那样,之前只他和老八留守京城的时候,老八生病,他不也赶紧打发了太医去看,然后给康熙上了折子吗? 兄友弟恭这四个字,就是康熙对他们兄弟的一个评价标准。谁做得到了,在康熙眼里就是好的。没做到的,康熙就不会给好脸色。 胤禛笑道:“汗阿玛……也不会太生气。毕竟老八老九之间,已经不是单纯的兄弟之间感情了,而是结党,赫赫有名八爷党,朝中谁人不知道呢?对结党这事儿,汗阿玛更是深通恶绝。” 所以指不定巴不得老八和老九能分开些呢。 不过老九在八爷党里面好歹算核心人物,老八要用的钱,九成九都是从老九这儿来的,所以这两个,八成是分不开的。就是老九愿意分,也得看老八愿不愿意松手。 耿文华眨眨眼,不继续这话题了:“这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汗阿玛开了私库,让我给你挑选了赏赐,你且看看喜不喜欢。”胤禛说道,耿文华眼睛都亮了:“汗阿玛私库里的好东西?那我今儿可是发大财了。” 苏培盛将箱子抱过来放在软榻上,胤禛亲手给打开,不等看见里面的东西呢,耿文华先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哎呀,亮瞎眼睛了。” 胤禛嘴角抽了抽,哪里有这样夸张?这里面都没有什么特别闪亮耀眼的东西! 耿文华笑嘻嘻的:“王爷,不要这样严肃嘛,我这也是表达我的欣喜呢,毕竟,可都是王爷亲手给我挑选的。” 那箱子里面还摆放着几个小盒子,开玩笑呢,一箱子的宝贝,能随便扔成一堆吗?肯定是各放各的,互相不妨碍,也避免剐蹭。 有一盒子的珍珠,个顶个的大,都用耿文华的小拇指那样大了。并且,大的均匀,颜色匀称,光彩均匀。这东西呢,单单一个就很珍贵了,这一盒子,至少有两三百。 耿文华就问胤禛:“我要是做个珍珠衫……” 胤禛无所谓:“给你了就是你的,你想做什么都成。”珍珠衫想要做的结实好看,就需得在珍珠上打孔,做了珍珠衫想要再做别的,可就难了。 耿文华本来也就是说说,不一定舍得。 可小格格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直接抓了珍珠就要往嘴里塞。耿文华吓一跳,赶紧拦着:“这可不能吃,吃了要拉肚子。” 算了,还是做珍珠衫吧,这样大的珍珠,白放着也可惜。 至于珍珠首饰,她也是喜欢的。 胤禛看她犹豫,就笑道:“不如这些做首饰,回头我再让人给你买些略小一些的珍珠,珍珠衫嘛,珍珠太大,难免嗝着。”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到:“小点儿的珍珠也嗝人,这东西穿着,本来就不好躺着。算了,既如此,那就不做珍珠衫了,做首饰吧。”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攒一个这样大的芍药花,用粉色的珍珠做花蕊,正好我还有粉色的珍珠呢。” 另一个盒子里装着的是翡翠摆件,这东西稀罕就稀罕在总共有三种颜色上了,整体的雕刻是喜鹊登枝,喜鹊是通体的红色,梅花是粉润的颜色,枝条是那种碧绿色的。 翡翠的颜色呢,若是多色的,基本上都很相近,像是这种红色和绿色在一起的,那就少见的很了,所以这东西,价值连城。 耿文华有些爱不释手:“看着就精美,雕工也好,瞧着这喜鹊,栩栩如生,还有这梅花,就像是真正的梅花在绽放。” 小格格伸手要扒拉,耿文华赶紧躲开:“这个可不许拿啊,摔了可惜了。你只许看一看,不能上手。” 家有小孩子,那真是什么珍贵物品都得束之高阁,她之前养弘昼的时候没考虑周全,那博物架上的东西随意放,弘昼今儿摔一个玉如意,明天摔一个翡翠雕刻的白马,摔也就摔吧,财去人安乐嘛。 但是玉石翡翠这些东西呢,一旦摔碎,难免有尖锐的渣渣,他一旦摔了什么,整个院子里的嬷嬷丫鬟都得忙,需得将屋子里仔细打扫,就差拿 着抹布一点点儿的摸了,生怕弘昼光着脚在地上走给扎到了。 于是到了小格格这会儿,但凡易碎的,好吞咽的,耿文华一早就让人给收起来,或者放的高高的,,绝不让小格格碰到。 她赶紧交代知春:“就放在博古架最上面。” 博古架和墙壁连着的,十分结实,撞都撞不倒,所以就不用担心会掉下来。 还有一盒子是书本,古籍,是耿文华喜欢看游记。这年代也没个手机什么的,除了带孩子工作,总得有点儿别的消遣吧?耿文华就爱看书,尤其是游记,通俗易懂,不用很费神。 再就是一盒子首饰,这个没法说,耿文华是女人,胤禛为她挑选赏赐,那必然是要先有首饰的。 这首饰也珍贵的很,一整头都是蓝宝石镶嵌,做工十分精致,并且一套数量可不少,总共十八件,可以分开来带,也可以一整套都带着。 再有就是两个暖玉的镯子,白色的。 耿文华每一样都很喜欢,拿起来这个看看,再拿起来那个看看,喜欢的都不知道该先带哪一个了。 小格格倒是不客气,拽着她的袖子往她身上爬:“额娘,这个给我,给我,我带。” 耿文华不客气的在她的小屁股上拍一下:“等你长大了才能带,现在就你这几根头发……带上去,头发可就坠没了啊。” 她转头和胤禛商量:“我想给她打一对儿小铃铛,绑在头发上。” 胤禛无语了一下:“就小狗脖子上那种小铃铛?” 不好将小格格这样打扮吧? “自然不是,是那种好看的,用小动物做外型,里面装银豆。”耿文华说道:“再用七彩线绑着,弄两根发带。”越想也是觉得可爱,她就冲胤禛摆手:“回头我自己画图,拿到银楼给打出来,你就不用管理,打扮小女孩儿这事儿,我可比你有经验。” 胤禛就不服输:“我怎么就没经验了?二格格那会儿,我也给打扮过。不就是打铃铛吗?你打你的铃铛,回头,我也给咱们塔纳,打一套好看又好玩的首饰。” “那咱们就比一比,看打出来的首饰,塔纳更喜欢哪一个?”耿文华顺口就说到,胤禛性子也好强,自来就是他最强,再者,眼光这东西,他自觉地自己的是很好的,当即点头:“好,那就比一比。” 两个人击掌为誓,立马起身往书房去,各占据书桌一个方向。动笔之前,耿文华先确定:“要不要弄个彩头?” 第122章 第 122 章 我现在香喷喷的呢。 耿文华很将比赛的事儿当回事儿, 坐在胤禛对面,很是费心的考虑该做成什么造型,小孩子嘛,就需得可爱, 铃铛不能太大, 大了显得累赘, 小一点儿倒是可行, 但若是加上动物造型, 又难免太小。 思来想起, 还是放弃了动物造型这一点儿, 而是将上端做成了蝴蝶结样式的, 中间是彩带, 彩带下端是贝壳样子的小铃铛, 贝壳上面可微微带一些羽毛。 她这边画完,就忍不住想探头往胤禛那边看, 胤禛冲她摆摆手, 耿文华只好又将身子缩回来。 彩带这个好弄,漂亮的绸缎哪儿没有呢?就是这个蝴蝶结,她想用透明的纱质的, 就是那种比较硬的, 可是竖起来的, 这东西就有些不好找了。但若是用铁丝来拧着, 倒也可行。 蝴蝶结上面还可以点缀珍珠,她正好今儿得了珍珠。再者, 蝴蝶结可以做成多种多样的,花朵样式的,蝴蝶样式的, 中国结样式的,颜色嘛,粉色最好。 小孩子不穿粉色多可惜,当然,大红的也很好,小孩子穿戴大红色最是喜气洋洋了。 她正在填补细节,胤禛就完结了自己的构思,招手让耿文华过去:“这样的打造一对儿,塔纳带着必然好看。” 怎么说呢,珠宝打造,富贵又华丽。就是那种精美的花朵造型,三朵花簇成一团,花蕊是用珍珠,花瓣需得用红宝石,底托是金子,下面坠着流苏,流苏也是用小珍珠串起来,流苏的最下端是比较大颗的珍珠。 两种不同风格的设计,耿文华的更偏向于可爱,胤禛的……让人一看就知道塔纳出身非同寻常。 非要比出来个高低的话,那肯定是胤禛的更贵重一些,耿文华的更便利一些,小孩子能有几根头发?又是金子又是珍珠又是宝石的,那带在脑袋上,能不将头发给拽掉? “王爷的这个也很好,不若也打造出来,等塔纳六岁了,留头了,就给她带着。”那时候小孩子都知道美丑了,又是比较愿意模仿大人的年纪,绸缎的就不会太情愿带了。 胤禛点头:“也好,回头让人给打造出来。” 至于耿文华的,他倒是也夸赞了一句:“挺可爱。”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可爱还用你说?夸奖都不走心,太敷衍!她哼哼一声:“我打算让人多做一套大的,我自己带着,和小格格穿母女装。” “什么装?”胤禛问道,耿文华很耐心:“母女装,就是我们穿的带的,全都一模一样。” 胤禛嘴角抽了抽,问耿文华:“你多大年纪?她多大年纪?她那样打扮是可爱,你若是那样……” 上下打量耿文华一眼,虽没说完,眼神能表达一切。耿文华就觉得喘气不畅快了:“王爷这话说的太打击人,我什么年纪?也不过是二十来岁,正当青春年少呢。” 胤禛本来还想说什么来着,但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若是二十来岁在耿文华看来是正当青春年少,那多少岁对她来说才是青壮年? 再思及她平日里偶有的幼稚单纯,胤禛心里忽然就有一种很不可思议的揣测——耿文华原本所在的世界,该是寿命很长的吧?所以对她来说,二十岁以下,还很年幼。二十来岁,青春年少? “那多少算老?”胤禛漫不经心的挑眉问道,耿文华笑嘻嘻的:“人生五十才开始,八十算老吧?” 七十岁还健步如飞的老年人可太常见了,那小区里早起锻炼的,都是六七十的,一个个看起来,比大学生有精神多了。 至于人生五十才开始,这话可不是耿文华说的,她就是拿来用用。可这话也确实是很有道理的,有些老板是人到五十才创业,有些明星是人到五十才走红,厚积薄发嘛,五十岁确实算人生的一个新开端。 胤禛心里,有些惊涛骇浪。 人生七十古来稀,活到七十岁都算是很罕见的事情了。自家汗阿玛,办了两次千叟宴,宴请的是什么人呢?全大清,满七十岁的老者。 整个大清多少人口?到现下,一亿三千万。七十以上的老者,有多少呢?因着要举办千叟宴,全国统计了一遍,总共不到三万。 而耿文华说,人生五十才开始,八十才算老。那七十岁,应该是很常见的一个事情吧?或者,人人都能活到七十岁? 胤禛抿抿唇才说道:“八十才算老啊,那依你之见,你能活到多少?” “我?说不准,人吃五谷杂粮,总要生病,若是病了,那我也没法子是不是?若是无病无痛,我大约是能活到 八十的。”耿文华笑眯眯的,她的人生目标是一百岁!但这个就没必要对胤禛说了,因为她记得,胤禛好像是个短命的小可怜。 相比较人均寿命,他大概不算短命,但相比较于康熙和乾隆,一前一后,一父一子,他算短命。 胤禛没说话,沉默片刻才说道:“人人都想活的长久……” “活的好的,自然是盼着长久,活的累的,早死都是解脱。”耿文华非得要分辨几句,听的胤禛都有些无语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若是有活得好的法子,谁不愿意活得好?你若是想长久活着,你有什么法子?” “我没法子啊,医疗条件就如此,我能有什么法子?”耿文华摆手,她有很清醒的认识,现代人活得久,就是医学发达,和人类本身的身体素质没多大关系。 是,古代和现代的饮食是有差别的,古代吃不饱,现代吃得饱,这对于体质,也有很大影响。但对于她和胤禛这样的人来说,这点儿差别,是不存在的。 天底下人都只能吃七分饱的时候,她和胤禛是能吃十分饱的。 胤禛皱了皱眉,医疗条件? 他现在对于耿文华的来处,是越来越好奇。但偏偏,这话还不能明着问。 耿文华无知无觉,岔开话题:“今儿中午想吃什么?天气冷,不如吃个火锅?” 胤禛点头:“好,听你的。既然要吃火锅,正好今儿庄子上送了一只羊来,可用羊汤做锅底。” 耿文华忙补充:“再加上一条鱼。”鲜嘛,吃一次肯定得吃好了。 胤禛本身不爱吃麻辣的,小格格又年幼也不能吃,但耿文华是可以吃的,并不经常吃,偶尔吃一次还是可以的。于是就要鸳鸯锅,分开来吃。 还顺便将弘昼从前院接了回来,弘昼现下略大了些,不过性子还是很开朗的,自打回来就开始叽叽喳喳,说上学的事儿,说伴读的事儿,说哈哈珠子的事儿。 胤禛之前提说要给弘昼和弘历挑选大太监的事儿,耿文华也没推辞,今儿干脆趁着胤禛得空,就想将事情给办妥当了。于是吩咐一声,自有人去内务府那边说。 内务府送来十来个年纪相当的小太监过来,除了弘昼,还有弘历,都要挑选。 一人挑选两个。 若是没有意外,这样的小太监,日后就会像是胤禛身边的苏培盛,康熙身边的梁九功和魏珠。 兄弟俩是在那拉氏那边挑选的,选完之后,那拉氏给了赏赐。弘昼又将两个小太监带回来给耿文华看,耿文华自然也没吝啬,按着那拉氏给的赏赐,略降低一些给这两个孩子。 现在弘昼还是住在玉兰院,那这两个自然也要跟着住在玉兰院。 小小的玉兰院经过几次添加人手,现在已经有些拥挤了,耿文华就有些发愁。她是庶福晋升为侧福晋的,升了侧福晋之后呢,也没搬院子。这就意味着,她的院子,本身是有些小的,和钮祜禄氏的院子是挨着的,两边是相同的格局。 都是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一间屋子,倒坐房一间屋子。 东厢房呢,她收拾做了工作间。西厢房是做了库房。正房三间,现下弘昼住一间,她自己住一间,小格格住一间,也已经住满了。 丫鬟嬷嬷自有住处,若是不值夜,晚上回去睡就成了,若是值夜,主子屋子里的脚踏也能容身。另有嬷嬷是留在倒坐房那边,晚上可以留住两个人。 耿文华身边就是四个大丫鬟轮流值夜,弘昼和小格格的奶娘是一直留在屋子里的,陪着小主子床上睡觉——但弘昼过了三岁之后,就自己睡了,奶娘不许再跟着了。 像是人家李氏呢,早些年被册封为侧福晋,人家就很不一样,住的院子是略大一些的,正房虽然也是三间屋子,但东西厢房各自三间,倒坐房两间,这一下子就多出来了四五个屋子。 弘时呢,又年长,早已经搬出去自己住了,也就是说李氏一个人,住那么大的院子。 至于钮祜禄氏,人家只弘历一个,再者也没有工作间,那屋子必然够用。年氏的话……人家的就更够用了,连个孩子都还没有呢。 于是等着请过安,她就磨磨蹭蹭留在最后。 那拉氏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是有话说,笑着问道:“是有什么事儿?” “前两天王爷给弘昼哥儿俩添了跑腿的小太监。”耿文华笑道,那拉氏点点头,事儿是在她这边办的,她自然是知道的。 耿文华就讪笑了一下:“这多了人,妾身在安排住处的时候就发现,有些住不开了……” 一个小屋子才多大地方?倒是可以将守夜的丫鬟嬷嬷给退了,让两个小太监守着。但那小太监也年幼 ,耿文华也不放心,所以还是要留着奶娘或者大丫鬟的。 她这样一说,那拉氏立马就明白了:“是屋子不够用了?” 她沉吟了片刻:“弘昼今年……也有六岁了。”虚岁六岁,再者,也过了十一月的生辰了。 实际上该是五岁,但现在论虚岁不论实岁。 耿文华就笑:“福晋的意思是,将弘昼挪出来?其实去年妾身也想过了这事儿,不过想着现下是冬天,又眼看过年,这会儿挪出去难免不太妥当……” 那拉氏点头:“你顾虑的也对,那你让我想一想……咱们府里,还有哪处院子比较大。” 顿了顿又笑道:“若是你搬院子,到时候可就和钮祜禄氏离得远了,你们两个自来要好,这离得远,怕是就不如现在来往方便了。” 现在是隔着墙壁,今儿耿文华去钮祜禄氏那边,明天钮祜禄氏来耿文华这边,抬脚的事儿。 离得远了,耿文华又忙,怕是两个人就不如现在亲近了。 耿文华就笑道:“一家子姐妹,哪儿有什么更亲近不亲近的?心里想着,惦记着,这就是亲近了。再者,同一个府里呢,再远能远到哪儿去呢?” 那拉氏就点点头:“也是,既如此,花园北边,还有个院子,和李氏那院子布局一样,回头我让人带你去看看,你若是觉得还好,就带着孩子们搬过去住。” 那拉氏又提醒道:“但是那院子,因着有些大,所以距离前院书房是略有些远的……” 当年耿文华和钮祜禄氏进府,是因着要利子嗣,府里只有弘时一个阿哥了,宫里娘娘也着急,选人的时候特意选了身子骨看着壮实的,所以进门之后,那拉氏也就给安排在距离前院比较近的小院子里了。 府里的布局肯定是要以石榴园为中心的,石榴园也是整个府里地方最大,屋子最多的。以石榴园为中心,李氏的院子是在左边,耿文华现在住的玉兰院是在李氏的院子后面。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要住在玉兰院,就是距离胤禛近,胤禛抬脚就能到。要住大院子,就距离胤禛有些远,胤禛来往并不方便。 再者,住玉兰院的话,也就是将就一年,等弘昼 略大些,挪出去了,院子里自然也就有了空了,到时候也就不会太拥挤。 但耿文华想的是,她这辈子又不是只弘昼和塔纳两个了。就现代那避孕手段,还不是十成十呢,就古代……说实话,堕胎的风险和生孩子的风险,其实相差无几。 再者,堕胎你还需得冒着让胤禛恼火憎恨的风险。 所以相比之下,她还是选择大院子。 至于远近问题——反正要不了几年,整个王府都得搬。 她自己既然做了决定,那拉氏肯定不会拦着,就让嬷嬷带着耿文华去看院子。 格局和李氏那边差不 多,但屋子的面积要略大些,再者,院子里的空地也大,之前玉兰院只能放下一个小小的滑滑梯,现在能放下三五个不成问题。 当然,府里既然有了儿童乐园了,那滑滑梯就很没必要再弄了,于是,就还能再空出一片地方来。 耿文华一眼就看中了这院子,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点头了。 那拉氏那边没意见,耿文华自己也愿意,胤禛是不觉得这是大事儿的,所以事儿定下来,当天就能搬家。搬家这事儿,可简单的很,家具是不用搬的。 新院子那边自有家具,再者,院子不同,屋子面积不同,玉兰院的家具本也就不匹配,小小的放进去,倒像是过家家的玩具一样,用起来岂不是也别扭的很? 所以只收拾细软就行了。 这些东西呢,有嬷嬷有丫鬟,耿文华只照看好自己的工作室那边的东西就行。 胤禛和那拉氏那边分别派了人来帮忙,那拉氏那边的人负责弘昼和小格格的东西,胤禛的人负责工作室的东西,也就短短两天时间吧,新院子那边就被布置妥当了。 新院子,还叫玉兰院,本来胤禛是要重新题名的,但耿文华说自己听习惯了玉兰院三个字,索性就还将玉兰院的匾额给摘了带过去。 至于旧院子,就暂且空下来了。 搬了新院子,耿文华就打算请钮祜禄氏她们来做客,摆个宴席。 那拉氏没打算来,人家嫡福晋,哪儿会愿意来凑这样的热闹?不过,倒是让人给耿文华送了二十两银子,说是给她的宴席添一道菜。 这二十两银子添菜,那可不是小数目,三个铜板一个鸡蛋,一两银子就能买三百多个鸡蛋了,光是吃鸡蛋就能将人吃吐了。 年氏也没来,只派人送了一幅画,她亲自画的,算是恭喜耿文华乔迁之喜就完事儿了。 只李氏,宋氏,还有钮祜禄氏来了。 耿文华也没藏着,带着她们三个里里外外的转一圈:“地方大,我就想着在这里放一个桌子,日后姐妹们若是得空,就来找我喝茶,或者打牌,春秋季节,坐在这里打牌必然凉快。” 李氏就笑道:“那你可得快些准备桌子,到时候我定会来和你打牌。” 宋氏倒是有些腼腆:“我倒是不太会打牌。” “不打牌可以玩儿别的。”耿文华兴冲冲的:“下棋,回头我让人做飞行棋,或者做麻将……” 麻将这东西呢,历史上早就有,但到了明朝,才基本上是和现代的麻将差别不大了,定型了,府里也是有麻将牌的,偶尔那拉氏也会叫人去打牌,叶子牌,麻将牌。 府里女人呢,多少都是会一点儿的。宋氏的不太会,就是不太擅长,输多赢少而已,并非是一点儿不知道。 钮祜禄氏颇有些羡慕:“你这院子挺大……” 她是有儿子的人,比不得李氏是侧福晋,宋氏没儿子院子也不拥挤,钮祜禄氏这属于中不溜,于是看着耿文华这院子就羡慕:“我要是能有这样大的院子,真是做梦都得笑醒了。” 说着就伸手摸了一下肚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自打生了弘历,就一直没什么动静……” 要说是胤禛年纪大了吧,那也没耽误耿文华生,年氏也能怀上对不对? 所以估摸就是自己的问题了,可偏偏生弘历的时候也什么事情没发生啊,顺产的,生的很顺利。 耿文华就笑道:“大抵是缘分没有来,你不要如此心急,回头等你再生一个,你还用羡慕别人的大院子吗?” 她岔开话题:“今儿咱们就在暖阁那边吃饭,我记得李姐姐喜欢吃八宝鸭,宋姐姐喜欢吃炖乳鸽,钮祜禄姐姐喜欢吃东坡肉,可有记错?” 李氏笑道:“你有心,半点儿没错。” 就算是耿文华记不得,让人去打听打听,也还是能打听的到的。 没敢要烈酒,就让人送了果子酒来,四个人一边吃一边喝,反正孩子自有奶娘和丫鬟,倒也不用很惦记。 吃吃喝喝,等送了客,耿文华就一脑袋栽在床上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眼皮子就沉的再也睁不开了。 这一觉睡得沉,再醒来,是因着太渴了。一睁眼,本想拽了铃铛叫知春呢,结果一抬手,床帘被掀开,胤禛站在床边:“听见你呢喃了,可是睡醒了?” “王爷来了?”耿文华赶紧起,果子酒虽然度数低,但架不住她喝得多,这会儿起的猛,脑袋晕沉沉,一下子就撞到了胤禛怀里,胤禛差点儿没踉跄一下摔地上去。 幸好耿文华又拽着胤禛往后仰一下,两个人就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床上。 一点儿不美好,因为胤禛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一股酒臭味,还不快些起来洗漱一下?” 旁边知春这才赶紧来扶着耿文华起来,又是洗脸又是刷牙又是换衣服的,倒腾好半天,才总算是能坐下,耿文华长出一口气,伸手:“水。” 胤禛伸手递过来一杯水,耿文华一口闷,喝完了才咂咂嘴:“蜂蜜水?” 胤禛哼了一声:“解酒,你这屋子里伺候的人都是怎么搞的?你喝多了,竟是连解酒汤都没给你准备吗?” 屋子里立马扑通通跪下来一大片,耿文华赶紧摆手:“不怪他们,我喝的果子酒,又说没喝醉,不愿意喝解酒汤。” 解酒汤的味道十分古怪,她确实是挺不喜欢的。再者,喝多了睡着的快,丫鬟哪个敢再将她喊起来喝醒酒汤? 她扒着胤禛胳膊撒娇:“今儿可是我的好日子,王爷一来就生气,不好吧?这样吧,我亲一亲王爷,王爷别生气?” 说完就凑过来亲胤禛脸颊,胤禛躲了一下没躲开,耿文华笑的嘎嘎的:“这次不能嫌弃我有酒臭味了吧?我都梳洗过了,我现在香喷喷的呢。” 第123章 第 123 章 汗阿玛可给了期限?…… 大约是酒劲没过, 耿文华比平日里更胆大了些。胤禛也颇有些无奈:“像什么样子!快些坐好了。” 耿文华也不坐,拉着胤禛要去看她的新院子:“工作室是更大了些,窗户上也换了玻璃,因着窗户更大些, 屋子里也就更明亮些。” 这是正事儿, 胤禛倒是听的仔细。 耿文华又说起来地面:“想做水磨石地面, 回头让人将青砖给撬掉。” 皇宫大殿里的“金砖”, 确实是光滑可鉴, 平整无缝隙, 但那是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造成的, 且宫里也不是处处能做成那样的, 更不要说这雍亲王府了, 所以这府里的地面呢, 最好的就是青石了,青石打磨, 整块成形, 屋子里自然平整。 但是这边院子呢,因着大,一开始也没想着让人住, 屋子里也就只简单的是青砖铺地。青砖和青石相比较起来, 也不算相差太大, 但砖头嘛, 肯定是有缝隙的。 耿文华那小螺丝钉,掉在地上若是卡在了缝隙了, 那保准就找不见了。 她想换成水磨石,一来是因为水磨石确实是漂亮,二来呢, 这平整上,就比青砖好出来不少。 胤禛点头:“回头我吩咐了工匠来,你只按照你的心意来弄就是了。”他也不问水磨石是什么,反正到时候做出 来,工匠自然就明白了。 耿文华趁机提要求,要玻璃,有颜色的,长条的,还要一些漂亮的雨花石。 胤禛全都应了下来,工匠都是要的内务府将作监的人,因着屋子里要动工,耿文华白天索性就带着小格格在花园里玩儿。 水磨石这东西呢,说起来简单,就是用玻璃长条摆放出来形状,常见的是菱形的,随后在这些形状里面填充水泥,趁着水泥湿润,将雨花石放进去。 等水泥略干一些,就开始打磨地点,不光是打磨凸出来的石头,还有玻璃长条。 在现代是用机器来打磨的,三五遍下来,地面平整光滑。但现在嘛,只能是人工打磨,坐在地上,用锉刀一点点儿的弄。 机器当然省心省力,但人工要比起来,其实不比机器差。 也就是三天时间,整个屋子的地面就弄好了。 府里人人都知道耿文华这边在弄屋子地面,等弄好了,就一个个来围观——主要也是闲的,大冬天,也不爱出门,能有什么事儿做呢?府里但凡有点儿稀奇事儿,谁都想围观一下,打发时间嘛。 这一看,顿时惊讶,那地面光滑的,扔一个小珍珠,都滴溜溜的在屋子里滚动,绝不会卡在某个地方。 “这石头也好看,不便宜吧?”李氏笑着问道。 “也不算贵,大些的才贵,这种小的,十两银子能买一大袋子。”耿文华一整个屋子,也才用了三五捧,那一袋子看着就像是没少一样。 世人有喜欢收集奇石的,所以石头这东西呢,大有大的价钱,小也有小的价钱。但耿文华是铺地用的,又不是收集了雕刻印章什么的,所以只要五颜六色的就好,她买的自然也就便宜——光挑那多的买。 买东西嘛,物以稀为贵,但你非要买遍地都是的,自然贵不起来。 “李姐姐回头要是铺地,也不用另外买了,只从我这里要就是了。”耿文华笑着说到,有多余的她还想送到儿童乐园那边,让铺一个鹅卵石小路呢,光脚走一走,对脾胃好。 当然了,小格格若是过了六岁,那就不好光脚了。至于阿哥,那是无所谓的,你只要不觉得难堪,你就是十来岁了,在花园里光膀子,也是没人说什么的。 李氏还没说什么,钮祜禄氏就赶紧笑道:“那我也要点儿,回头我将弘历的屋子给铺一铺。” 年氏抿抿唇,问道:“这形状,是你自己设计的吗?有些太俗了,若是将这菱形换成四四方方的,更大气些,若是将这框框给取消掉,只用雨花石摆放了花朵形状,倒是更雅致些。” 耿文华笑道:“我就是个俗人,只能作出这样的来,年姐姐回头也弄些雨花石,在自己院子里试一试,想必到时候,您那屋子,必然是咱们府里独一份儿的。” 年氏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耿文华眨眨眼,很不心虚,就当自己刚才的话没有一点儿阴阳怪气。 水磨石这东西,不管做起来麻烦不麻烦,反正它肯定是比青砖好看的。于是,府里立马开始掀起了铺屋子的热闹来。那拉氏那边都没忍住,特意来找耿文华要了雨花石。 那拉氏比较……个性,人家不要花花绿绿的,单单挑选红色的。 李氏那边无所谓,什么颜色都要,但框架是用了正方形的。钮祜禄氏那边呢,也是什么颜色都要,她觉得这样热闹,但这位呢,将雨花石摆出来了造型,也不知道是当时听了年氏的话还是怎么的,就全部弄成了花花草草的,那地面上叫一个五颜六色热闹缤纷啊。 年氏雅致,人家选用的都是那种浅淡颜色的,甚至透明的,白色的,也没有特意摆放造型,但放的也有规律,弄出来的地面确实是瞧着雅致许多。 毕竟年底嘛,雍亲王府日日里叫将作监的人上门,这事儿在各家王府,哪儿能不被议论?于是一转眼过年了,上雍亲王府来拜年的,空前的多。 地面这东西,岂是能遮掩的住的?很快雍亲王府的地面就成了京城里的一景儿了,见过的都说好,没见过的,都猜测如何好。 耿文华以为这东西就像是之前的滑板车一样,反正水泥的配方呢,朝廷都已经公开了,谁家想做都能做,所以估计没多久,京城里的人家该都会用这种地面。 怎么说呢,这就跟房子装修一样,一家做出来样板了,只要没有丑破天际,但凡有一点儿可取之处的,立马就能风靡起来。然后,那一整个阶段,所有的装修都是这种风格的。 什么美式的,欧式的,黑白极简的,等全部流行过了,大家才会去想,到底哪一样是自己真正需要的。 水磨石这东西呢,新生物,稀罕,也不丑,所以必然是要流行一段时间的。 她却没想到,过了初八,府里竟是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康熙。 她原本是正带着小格格在花园里玩儿呢,苏培盛就急匆匆过来:“请侧福晋回避,皇上圣驾到了府里,王爷正陪着皇上往花园这边来……” 耿文华立马将小格格拎起来塞到奶娘怀里,吩咐了丫鬟收拾东西,迅速就带着人往玉兰院去——还不能走大路,需得走小路,免得撞上了康熙。 皇上若是召见,你一个侧福晋去见,那是正常的,但皇上若是没召见,府里的女眷就需得避开,不能打扰了皇上。 连那拉氏这样的嫡福晋,都尚且是只能在正院里听吩咐呢,更不要说耿文华这样的侧福晋了。 急匆匆赶回玉兰院,一路上没碰上人,耿文华这才轻轻嘘口气,小格格闹着要下来,过来拽耿文华衣袖:“汗玛法要来?” 耿文华点点头,转身在软榻上坐下来了,这才将小格格拎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你汗玛法来是有正经事儿的,需得和你阿玛说话,你不能去打扰,回头汗阿玛得空了,自然会见你的。你刚才玩儿半天,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院子大就是有好处,现下弘昼是已经住在东厢房这边了,小格格住西厢房——当然,年幼嘛,平日里还是跟着住在正房暖阁这边,回头两三岁了,可以自己住了,也就能去西厢房了。 东厢房三间屋子,两个给弘昼,一个做工作室。西厢房三间屋子,两个给小格格,一个做库房。 正房五间屋子,耿文华住一间,正堂一间,暖阁一间,还有两间屋子是暂且空着的。 小格格摇头说不饿,耿文华仔细观察了她脸色,发觉眼下有些发青,就估摸着是有些积食了,小孩子呢,因着脾胃弱,很容易就积食的。积食也不是说吃多了什么的,也可能是吃了比较难消化的,比如说肉类,消化不了,也积食。 于是就命人去厨房弄煮水,黑白二丑敲碎了煮,连着喝个两三天,开一开,这积食大部分都能治。 若是还不好,那就该找太医开个方子了,基本上就是炒山楂炒麦仁之类的,同样是煮水喝。再或者就是大山楂丸了,这东西却是不太好吃的,一个是太大颗粒,难以下咽,一个味道苦涩,蜂蜜味道不显。 她这儿正忙着呢,就见弘昼身边的小体检来回话,说是中午要陪着皇上用膳,不回玉兰院这边了。 不回就不不回吧,陪着亲爹亲祖父吃饭,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但随即,就又有人来宣耿文华了,说是皇上要见一见。 耿文华只好将小格格交给奶娘,自己收拾了一番,紧赶慢赶的,去前面书房见皇上。 她到的时候,那拉氏早已经到了,正等着她呢。她赶紧给那拉氏请安,那拉氏点点头,压低了声音叮嘱:“皇上十分和善,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就是了,不要忧心紧张。” 耿文华忙应了,那拉氏好意。再者,远远见过,和当面回话,这又是不一样的,她还是领那拉氏的情的。 进了门,跟着那拉氏一起行礼请安,康熙摆摆手,示意她们起身,就问耿文华:“这水磨石的地面,是你想起来的?” 耿文华偷偷看一眼胤禛才笑道:“并非儿媳想起来的,而是之前王爷听过,有打磨石头做地面的,水泥……凝固之后也和石头差不多。” 本质上,都是打磨的。 但石头坚固,经过风吹日晒,能留存下来的,不说是坚不可摧吧,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敲得动的,水泥就不一样了,本身就是合成品,这东西要是打磨,那可是轻松简单的很。 所以水磨石的地面两三天就能得到,但青石板地面,那可就需要很长时间了。 康熙点头:“你倒是个有巧思的, 胤禛总说你聪慧,朕觉得,他也确实是有眼光。朕之前一直不曾问你,你作出这许多东西,可想要什么赏赐?” 耿文华眨眨眼,就有些被难住了,这就跟之前胤禛问她的一样,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她想要的可太多了,但能要吗? “这个,也并没有什么想要的?吃穿用度,儿媳都不缺。”满人和汉人不同,满人是三妻四妾,侧福晋也是妻,汉人讲究一夫一妻多妾,妾通买卖,妻者,举案齐眉。 所以耿文华这身份,自称一句儿媳也并不是错。 康熙笑道:“钱财哪儿有够的呢?朕赏赐你些珠宝首饰?” “前段时间,不是已经赏赐过了吗?”她有些糊涂的看胤禛,还说是从康熙内库里挑出来的呢。那珍珠,可都已经做了首饰用了,她自己攒了个珠花,多的给小格格做蝴蝶结了。 反正,没多余的了,连个珍珠衫都没做。 珍珠衫这东西,自打她看过电视剧,就总惦记呢。穿上去富丽堂皇的,偏又有几分素净。 可惜珍珠这东西,挺贵的。 “除了水磨石,这水泥,可还有什么用途?”康熙只是笑了笑,并未继续这话题,而是换了个问题。耿文华沉思了一下:“”“还可建造堤坝,修筑城墙,铺路修桥……” 虽说现在这水泥品质有些差了,但若是用途这样重大的话,是不是就能改良配方了呢? 再或者,搭配上钢筋用。钢筋水泥,那可是能确保至少二十年风吹日晒的。就朝廷修筑的那河堤,二十年……这都算是超长待机了。 现在朝廷一年花费几十万两修护河堤,就这还时不时的有损坏,但凡决堤,朝廷一次性给的,那不止几十万几百万了。 相比之下,水泥这东西可就便宜多了,性价比相当高。 “涂抹于房屋外面,可防火。”耿文华顿了顿,又说道,这东西能阻绝水,自然也能阻绝火。 康熙微微点头,又看胤禛:“若是街上房屋都用此物涂抹……” 这东西比青砖便宜,并非是所有人家都能用青砖盖房子的,就京城这地方,也就城东城南城北这边,九成九都是砖瓦的房子,可城西,多是草屋,或者木头搭建的房子。 这样的地方,但凡有谁家着火,那都是一烧一条街的。 胤禛沉吟片刻,摇头:“怕是不妥当,水泥此物,不好在稻草上附着。” 耿文华眨眨眼,不敢吭声了。 康熙又问道:“除了水泥,若是修建河堤城墙,可还有别的东西?” 耿文华哪儿知道?她赶紧摇头:“儿媳也就是偶有所得,于此方面,并不精通。” 康熙笑道:“不要妄自菲薄,你的偶有所得,对大清已经是屡有助益了,你之聪慧,朕也赞同。” 顿了顿,也顺便夸那拉氏一句:“作为嫡福晋,你宽和仁厚,端庄贤惠,也很是不错。” 那拉氏顿时一脸感动,忙蹲下来行礼谢恩。耿文华落后一步,也忙蹲下来跟着谢恩。 康熙摆摆手,又问耿文华:“ 听胤禛说,你现下在栽种果树?果子保存期短,你可有什么法子?” 他是听胤禛说过的,次女虽然有才干,但素来贪吃,这果子和吃的沾边,她应该是能开动一下脑筋,想一个好法子来解决的吧? 水果这东西呢,若是能保存时间长,那就能流通起来,北边的卖到南边,南边的卖到北边。 康熙对于经济也是略有些研究的,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流通,但凡东西流通起来,这市场就能盘活,人人就都能从其中盈利,那不管对于果农,还是商队,还是商家,都是有好处的。 对于南方的统治呢,康熙一直是很……发愁的。 南方气候特殊,因此上像是两广那边呢,就瘴气丛生,蚊虫毒蛇多如蚂蚁。但偏偏这地方呢,气候温暖,一年两季水稻不成问题。 再加上……各种历史遗留问题。当年大明后人,是在福建又建立了政权,郑家又是在台湾盘踞许多年。 虽说现在康熙已经收复了台湾,但郑家当年影响深远,对于两广,福建,还有台湾等地的统治,其实朝廷是有些不太顺畅的。两广那边,甚至又有流放之地的称呼。 若是现在有法子将南边和北边打通,百姓富裕,日子太平,那谁还会跟着闹腾呢? 这话可真问到耿文华心里去了,自打穿越来,她时不时想念的,就是现代那丰富的水果市场。天南海北,只要你想吃,你就能买得到。 可这年代……京城可吃的水果也就那几种。 这么说吧,荔枝这东西,她穿越这么些年了,只吃过一次,还是生了小格格之后宫里赏赐的。火龙果……想都不要想,香蕉也只吃过那么三五次。 西瓜——这东西不吃也罢,实在是品种太落后,不好吃,所以也越发的想念现代的西瓜了,那真是想吃沙瓤的吃沙瓤的,想吃脆瓤的吃脆瓤的。 果脯这东西大清是有的,但多是比较常见的品种,比如说杏子,李子,桃子。 “儿媳需得要想一想。”水果罐头她早就想过了,可技术不达标,这东西做不好,那就是细菌培养皿了。就现代这密封技术——要不然,找酒窖学学经验? 康熙点头:“好,那你想一想。” 说完了正事儿,就没什么别的吩咐了,胤禛略等了片刻,就冲那拉氏摆摆手。那拉氏赶紧行礼要告退,耿文华跟着,两个人出了书房,一直走到后院,这才轻轻松口气,随机对视一眼,那拉氏轻咳:“并非是惧怕,而是汗阿玛威仪甚重……” 耿文华忙点头:“是,皇上看我一眼,我都觉得紧张的不行,若非今儿有福晋在前面,我怕是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拉氏摆摆手:“不至于,再者汗阿玛对你十分欣赏,日后怕是还有召见你的时候。” “那我可得多讨好讨好王爷,好让王爷挡在我前面。”耿文华笑着说道,那拉氏伸手点了点她:“你可真是……行了,既然汗阿玛有吩咐,你也只管忙去吧,若是需要什么,也尽管开口。” “是,妾身知道了。”耿文华忙行礼,瞧着那拉氏走了,这才起身,扶着知春的手往玉兰院去。 回到玉兰院才反应过来:“弘昼不说陪着皇上用午饭的吗?刚才怎么没见着弘昼?” “估计是皇上有话要问,所以先将阿哥们打发了?”知春笑着说到,讨论正事儿,总不好让小孩子在旁边跟着。反正王府里呢,还能饿着小阿哥不成? 耿文华点头:“也是,再者饿一顿也没事儿。” 小孩子偶尔饿一下反而更有好处呢,能空一空肚子。当然,也不能饿久了,伤脾胃。 厨房那边将玉兰院的午饭也给送了过来,耿文华吃了七分饱,就让人给撤下去了,最近有些圆润了,需得少吃一些。等午睡起来,就拿了绳子在院子里玩儿,这是跳百索,也是花样繁多。 调完绳子再踢毽子,踢完毽子再玩儿一会儿藤球——这个是带着小格格一起,小孩子也需得多动一动,这样肠胃才能蠕动起来。 就这么玩儿半个多时辰,等停下来的时候就是一身汗。 大冬天也怕着凉,耿文华赶紧先进去更衣。等她更衣出来,胤禛就来了,耿文华一看见他就笑:“皇上回宫了?” 胤禛点点头,他亲自将人送回去的,皇上主要也是来看那水磨石地面的,宫里的地面若是能换,也想换一换,免得青砖年年维修——青砖也会断裂碎掉 ,宫里年年都要检修的。 他在软榻上坐下,伸手将小格格抱起来:“刚忙什么呢?” “锻炼锻炼身体。”耿文华也没隐瞒,在胤禛身边坐下,问道:“那水果的事儿,汗阿玛可给了期限?” 胤禛微微摇头:“并不曾说,不过,也还是要抓紧时间。” 第124章 第 124 章 多是非盈利性质的吧?…… 康熙并未给期限, 但耿文华自己就开始着急起来。因着现在已经是正月了,再过几个月,南方水果正是丰收季节,若是今年赶不上, 那可就又要一年了。 但是做水果罐头吧, 有些水果是合适的, 但有些就不太合适, 因为要做水果罐头, 需得将水果烹煮, 像是火龙果, 香蕉这一类的, 就不太合适, 稍微一沾水, 就变成浆糊了。 耿文华后世吃过的罐头,最常见的也就是桃子苹果之类的。 思来想去, 耿文华只想到一个比较合适的办法——浆糊虽然不太好吃, 但总比没有强吧?所以,能做罐头的做罐头,做不成罐头的, 不如做果酱? 果酱这东西, 也算是高温灭菌了吧? 那么唯一要考虑的, 就是密封性的问题了。 她亲自去酿酒作坊看, 人家那密封呢,其实和果酱的要求还不太一样, 果酱的要求是更严格一些的,因为这个变质更快一些。 她先让庄子上的作坊帮忙烧制了一些玻璃罐子,和酒水坛子一样, 也需得带上密封盖。然后,就开始让人采买各种水果了,就二月这季节,市面上的水果自然是有数的。 于是,只能是慢慢等。 一直到六月,府里就开始整日飘香了,果子的香甜味道。果脯,果酱,罐头,轮流上场。因着胤禛开了口,所以每天府里也都有一筐筐的水果被送进进来。 几乎是整个府里的人都在帮忙,洗水果,剔果核,先下水煮,煮完能保持形态的,就捞出来晒,做果脯。稍微有点儿样子的,就泡着做罐头。 实在是不成样子的,就做果酱。 密封的办法也一变再变,从一开始的泥土塑口,到后面的玻璃盖子严丝合缝,再到耿文华想到了杜仲做胶圈。 杜仲树干枝叶,都可以提取杜仲胶,杜仲胶的弹性也非常好。并且,提取方式也是……目前可以做得到的。这东西呢,是因为耿文华有个朋友,做美容手术,其中的人造血管,用的就是杜仲胶。 她因着好奇,所以多了解了一些。 杜仲胶和橡胶,是世界并排的两大胶源,最最关键的是,杜仲胶,是我国独有的。不用和橡胶一样,还要出海去找。就南边,杜仲树虽不说比比皆是,但种植量也有四分之一了。 耿文华让人收集杜仲胶,一直到杜仲胶做出来密封圈,这都已经是快六月了——密封圈她并非是用来做罐头瓶子之类的,罐头瓶直接可以借鉴酒坛子的密封方法,所以并不用浪费杜仲胶。 杜仲树虽然种植颇多,但怎么说呢,这东西并非是用之不尽取之不竭的。 后世有一句很有名的话,十年育树百年育人。一棵树长成,需得十年,但这十年时间,家家户户不砍柴不用柴火吗?煤炭是朝廷管制,民间百姓无力购买,那么,柴木就成了生活必需品。 虽说朝廷对此是有规定的,各朝各代的规定也不一样,在清朝呢,是砍树看直径,直径超过多少,你需得补种多少,直径若是没超过,那砍一棵树,补种一棵即可。 杜仲胶想要大量生产,所需要的杜仲树需得有多少? 这东西若是全部用在密封圈上,那简直就是……砍伐了全国的杜仲树,都不一定能赶的上用。 所以像是果脯果酱罐头这些,能将就就将就一些。她重点要做的,就是弄真空瓶子,用以保存鲜果子。还是那句话,这世上的水果,有的能熬煮,有的不能,有的能沾水,有的不能。 康熙既然是想要打通南北水果市场,那要的肯定不是这种罐头果脯这些啊。 最最能卖的上价钱的,还是新鲜水果。新鲜水果运输很难,但若是有真空包装,那保存半个月,甚至一个月,该还是能做的到吗?数量少,那价钱是不是就上来了? 杜仲胶做密封圈,瓶子里面放空心玻璃柱子,柱子不触底,要留着空隙用来通过空气,水果分列在柱子周围,然后点燃酒精棉花塞在瓶子里,再用密封盖子将瓶子给盖住。 如此一来,等棉花烧完,瓶子内基本上也已经达到真空状态——就算不是完全的真空,但若是用来保存水果,这条件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而且水果和棉花是分隔开的,也不用担心会烧坏了水果。小水果有小瓶子,大水果有大瓶子。 耿文华自己做过实验,用葡萄做的,葡萄这种水果,是保质期很短的,尤其是夏天,一天不吃,那尾端就会溃烂。但完好的葡萄装在瓶子里,耿文华等了十天,葡萄都不曾发生变化。 拿出来洗一洗吃,肯定是不如新鲜的那样好,但若是嘴巴没那么叼,基本上也吃不出来太大的差别。 她试吃的时候还特意请了胤禛,胤禛看半天,问道:“这个就是真空技术?” 西方是有这个说法的,并且据说有一个词叫大气压强。关于这种说辞,宫里有一本书是专门说过的,之前耿文华提出要用玻璃做温度计之后,胤禛就专门去查阅了这本书。 那东西,是万历年间,一个叫伽利略的西方人发明的。下面一个很大的玻璃泡,上面是玻璃管子,这东西比较大……也不好携带,但东西是好东西,能测量很多环境温度。 大清是有很多地方能用得到这总东西的,就比如说,现在烧制玻璃,锻造铁器,烧瓷器,都需要精准的掌握温度。 这和耿文华要求的体温计还不太一样,耿文华要弄的体温计因着太小,精准度又高,密封条件也达不到,现下内务府还暂且没给她做出来。 耿文华这次提出真空的说法,胤禛看过那本书关于大气压强的说法,自然也就想起来了这段内容。 他顿了顿才问道:“只能烧掉吗?不能抽掉?” 耿文华眨眨眼,应该是可以?嗨呀,可以不可以的,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抽气管这东西,她会啊,她买过真空袋啊,每年换季的时候,都要和家里的阿姨一起将不穿的衣服给收起来——南方有回南天,若是不这样收纳,下一次你拿出来的衣服,衣服可能就已经是发霉的了。 但是这东西得用塑料,塑料上哪儿弄?总不能用杜仲胶来做吧? 她干脆将这问题甩给了胤禛:“用铁器应该也能打造,回头王爷找工匠商量一下即可,这东西也并非是用一次就扔了,若是做这样生意的,自家打造一个,能用数十年,也是很划算的。” 她很懒散的将剩下的几个玻璃罐子都塞给胤禛:“反正法子我是有了,也给了,剩下的事儿就和我很不相干了,回头京城里若是有什么稀罕水果卖,王爷可千万记得让人给我买一些。” 她就是个混吃混喝的,胤禛连工资都不给……不对,康熙连工资都不给,她凭什么要这样卖命呢?不干了,反正该干的也差不多干完了,任何一个项目,最主要的核心,不就是一个概念吗?她提出了概念,剩下的构造框架,填充内容,这不都是别人的事儿了吗? 耿文华驱赶胤禛:“这和那葡萄都是一起放进去的,你拿进宫,让皇上也看看……” 胤禛纠正道:“汗阿玛。” 耿文华有点儿没反应过来,胤禛顿了顿说道:“日后跟着叫汗阿玛。” 应该是康熙的意思,反正胤禛自己,大概是没这样直接做主的胆子的。哦,不对,胆子还是有的,要不然也不能参与夺嫡。但现在胤禛还没坐上皇位,那胆子还是得隐藏起来才行。 所以,康熙不发话,胤禛自己必然不会主动提。 耿文华眨眨眼,她没想现在就将自己放在人前啊。 但,康熙 这样是看重她的意思,她要是拒绝了,算不算不知好歹?她总不能跟着进宫,去对康熙说,我要维持一个低调的人设……咳,康熙绝对会以为她脑子有问题。 “真的?汗阿玛这样看重我……我心里惶恐。”耿文华赶紧笑,还要解释自己为什么没立马笑:“以前种种,都是偶尔所得,若是日后我没这样的灵感……” 胤禛宽慰她:“就是以后没这样的灵感了,以前的功劳难道就不存在了吗?汗阿玛并非是看在你以后如何才给你恩典,而是看你以前如何,这才给了赏赐。” 这话可太明白了,耿文华就不好意思的笑:“那我,也跟着王爷一起称呼?那眼看要到汗阿玛生辰了,我是不是也得做两件衣服?” 这就不用了,就耿文华那手艺,说真的,胤禛总觉得,略有几分别扭。同样是做衣服,衣服她倒是也能缝起来,可就是那针脚,也不是说歪歪扭扭,可看着就让人觉得有几分散漫,很不上心的意思。 胤禛笑道:“这就是给汗阿玛最好的生辰礼物了,其余并不用费心。” 他冲耿文华摆摆手:“那我先进宫,你只管歇着就是了。” 耿文华等他离开了,这才大大的松口气,转头吩咐知春:“那果酱,还有罐头,都分一分,先往福晋那边送一份儿,多送些,我记得福晋爱吃葡萄。再就是李侧福晋,年侧福晋,还有钮祜禄氏,宋氏……” 她说的顺序,就是知春该送的顺序。李氏年长,侧福晋又比庶福晋贵重,生了孩子的又比没孩子的贵重。 耿文华自己喜欢吃桃子,现下也有早桃,但比较硬,她就不是很喜欢。可做成了罐头,她就又有些喜欢,所以桃子口味的,她就给自己多留一些。 “再者,给三阿哥,四阿哥,也各自准备一份儿。”小孩子嘛,哪儿有不喜欢吃甜口的?这可不是现代,小孩子吃糖都吃腻了。 知春忙应了下来,一屋子的罐头瓶子,果酱罐子,不到一刻钟就被分的明明白白,知春亲自带着人去送。 等下午,钮祜禄氏就过来了:“这段时间府里那进来的水果,都不亚于往年一年的份儿了,府里整日里都是些果子的甜味儿,我还想着你又在折腾什么好吃的呢,可总不见你往外拿,敢情是今儿送过去,让吃个够啊?” “天热,怕你们没胃口,我这才辛辛苦苦的,为你们想法子呢。”耿文华笑嘻嘻的,脸皮很厚:“你还不赶紧谢谢我?” “那可真是要谢谢你了。”钮祜禄氏忍不住翻个白眼,顿了顿问道:“那罐头我知道如何吃,但你那果酱,除了冲水,还能怎么吃?” “那可多了,馒头片不管是油煎还是干烤,中间涂上一层厚厚的果酱,一口下去,外酥里润,你就说,好吃不好吃吧。”耿文华立马来了精神:“再有,米饭里面拌一拌,回头你给四阿哥吃,尤其是那山楂的,我保证四阿哥一吃一个不吱声,光顾着埋头张嘴了。” 钮祜禄氏顿时来了兴致,自己也想该如何吃:“搭配了点心,绿豆糕上涂一层……” 耿文华都无语了一下,她觉得这样应该不好吃,但是没打击钮祜禄氏积极性:“你回头,自己试一试?” 不好吃下次可就别提了。 光是这果酱罐头,府里整整吃了一个月。 于是到了中秋节,和雍亲王府有姻亲关系的人家,就比如说那拉家,佟家——虽说胤禛在佟皇后过世后,又被康熙送回了德妃跟前,但逢年过节,胤禛还是有给佟家准备一份儿节礼的,当然,礼到人不到,是那么个心意就成,康熙也不一定就乐意见到胤禛和佟家十分亲近。最重要的是,佟家所支持的,是八阿哥胤禩。胤禛这人呢,性情真,并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所以,节礼是那个意思就行了,没必要和佟家十分亲近。 还有乌雅家,这是正经的娘舅家,哪怕他觉得宫里娘娘偏心,但乌雅家对他和十四,那是一样的。所以乌雅家该亲近,还是要亲近几分的。 这样的人家,都收到了和往年很不一样的节礼——果酱,果脯,罐头。 耿文华那庄子上的水果今年头一次结果子,她种的时候就是买的那种即将要结果的树苗,头年果子嘛,味道不一定好,干脆就全拿出来给做成了这几样东西了。 反正那拉氏也不亏待她,一庄子的果子,那拉氏给了六千两银子。 这庄子光是果子收入六千两,要是再加上果树林子里喂养的鸡——全部提供给炸鸡店了,一年的收入加起来都要超过一万二了。 可见这经济作物,多赚钱了。 当然,民间除了大地主家,寻常百姓是不能这样种植的,因为粮食产量少,为保证百姓不饿死,不说百姓自己敢不敢将田地他用了,就是朝廷也不允许啊,朝廷要是发现哪家的田地没种粮食,而是种了果树,那是能立马上门砍树的。 等到秋里算账,耿文华的眼睛都快笑没了,三个庄子再加上几个店铺,她这一年的收入,都超过两万五了。 哦,也算上了绘本赔钱的那一部分。 她抱着钱匣子喜的见眉不见眼,连胤禛进门都不曾发现。 胤禛伸手将她的钱匣子盖住了,她才回神,赶紧起身行礼:“王爷回来了?” 胤禛点点头,顿了顿说道:“看你今年这收入很是不错?”府外管事庄头来报账,他还是知道的。 耿文华在胤禛跟前藏不住事儿,本来也不该藏,不能藏,顿时笑道:“王爷一猜一个准儿,两万五千五百两。” 胤禛挑眉:“哟,很不少啊?既如此,那汗阿玛给的赏赐,是不是就看不上了?” 耿文华疑惑了一下:“赏赐?”但随机就猜出来了:“是之前那保鲜瓶子的?” 胤禛点点头,将一本文书递给耿文华,说是文书,其实更像是一道圣旨,盖着有皇上的玉玺,上面写着赏赐金银多少多少。 她有些弄不明白,就看胤禛,胤禛笑道:“是需得你从国库领取,这银子是过了户部的,这个算是信物。” 就像是皇上在朝堂上说,赏赐某某官员黄金多少,白银多少一样,肯定不是说立马有人给你搬上来,让你再搬回家的。这种当众赏赐的,就不用什么信物,你下朝了,自己去户部领一个条子,再去国库搬就行了。 但耿文华是女子,不上朝,于是这赏赐的信物,就需得胤禛给带回来了。 耿文华拿着这东西翻来覆去的看,眼睛忽然就亮了:“你的意思,我现下,在朝堂上,也有名声了?” 不等胤禛回答,她又蹙眉,很是不解:“不是说,后宫不得干政吗?” 所以女眷在朝堂上出风头,领赏赐,是可以的? 胤禛笑道:“你可曾干政?” 耿文华立马摇头,那肯定没有,她要能干政,第一个上折子废除裹脚,谁不听,家里有裹脚的女儿的,就砍掉当爹的脑袋。 胤禛就点头:“既如此,你疑惑什么?汗阿玛给你赏赐,是因着你有功劳,有功之人,汗阿玛就要不吝赏赐,并不因着你是女子,就无视你的功劳。” 耿文华顿了顿,忽然问道:“那若是有女子改造了纺织机,本来一天可以纺布一匹,现在可以纺布三匹呢?” 胤禛点头:“自然也是有功。” 顿了顿,他问道:“你可曾见过纺织机?” 那是没有的,她甚至没见过满人女子纺布。就好像,大清默认纺织是汉人女子的事情一样。 可其实,满人女子也不是没入关之前的那种人人可翻身上马骑射的满洲姑奶奶了,而是大部分和汉人女子一样,读书,学规矩礼仪。 胤禛就笑道:“若是有人能改造,这自然算功劳,既然算功劳,朝廷自然也会有嘉奖。” 所以,你要是有法子,你不管是自己拿出来,还是教导了别人,都行。 耿文华眨眨眼,没再继续这话题,而是去看自己这次得了多少赏赐,她手指点在那布料上:“ 黄金一千两,白银五千两?”一两黄金十两白银,一千两黄金就是一万两白银。 嗯,一万五,也不算少了。 一两银子,那可是能兑换一千个铜板呢,嗯,至少八百个。 多少人家,一年到头,也才赚个四五两银子。所以这一万五,多少人穷其一生都赚不来呢。 她那铺子庄子能赚那么多,有一半儿是得益于她的身份。 她现在有四万两银子了 。 这四万两要拿来做什么呢? 钱生钱才是最好的,钱放着,那就只能是越放越不值钱了。 “要不然到别的地方开炸鸡店?再买庄子?”她询问胤禛,胤禛摇头:“你并非是专门的商人,若是如此做,必得先有人手。再者,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伐冰之家不蓄牛羊,银子足够用即可,不可过多。” 耿文华眨眨眼:“那这银子用来给我建造一个图书馆如何?” 反正她的绘本总在亏钱,那干脆不印刷了,只租借。租借也是一种盈利方式,只要书本不损坏,那就是下金蛋的老母鸡。再者,对于老百姓来说,买书的银子掏不起,那租借的银子总还能掏得起吧? 胤禛有些不太明白:“图书馆?” “就是,将我的绘本,全放在一个地方,大家可以办借书证,随意来看,进门一次一个铜板,只要不损坏书本即可,若有损坏,照价赔偿,损坏的书本就可以带走……” 耿文华详细给胤禛描述,胤禛眼睛就眯起来了,这东西若真是要办起来,那简直就是,颠覆读书人地位的一种事情。 读书这种事儿,一般来说,所需巨大,能供养出来个读书人的人家,至少是不愁吃穿的。可饶是如此,也有许多人需得靠着抄书来读书,可这图书馆——你有一文钱,你就能进来读一天书。 一年……顶多耗费二两银子。二两银子,能买得到一本书吗? 读书所需费用变低,那岂不是,但凡识字,就能读书吗?那读书人的范围,是不是就扩大许多?唐朝开始科举,于是改变了朝堂上门阀和寒门占比,现在,再将读书人范围扩大,那朝堂上出现的读书人,岂不是出身更加的,丰富? “那你可有盈利?”胤禛问道,耿文华眨眨眼,这个就不好回答了啊,图书馆,多是非盈利性质的吧? 第125章 第 125 章 综合一下,那就不得了…… “你现在卖的书, 就是赔钱,一个月能赔多少?但你要是开图书馆,你需得有更大的房屋,有掌柜, 有伙计, 还要有桌椅茶水, 这一个月的耗费有多少?” 胤禛很耐心的让耿文华自己来算:“若是冲着用这份儿钱来填补亏空的话, 我觉得你该先仔细算算账。” “若是不填补亏空呢?就单纯的……撒钱。”耿文华眨眨眼, 小心翼翼问道:“这事儿, 算不算收买人心?邀买名声?朝廷……” 她往胤禛身边挪一挪:“汗阿玛会不会将这事儿算在你头上?说你沽名钓誉?” 之前三阿哥好像干过类似的事儿, 就是大开门户, 广邀天下读书人, 倒不是说看书什么的, 而是一起谈书论道,但凡进京的读书人, 只要给三阿哥府上送帖子, 三阿哥都会以礼相待,十分客气。 然后,就被康熙给暗中教训了——不是喜欢谈书吗?那就去修书吧。将三阿哥往翰林院一丢, 直接分派了个任务, 这就是好几年不能出来了。 康熙是很看不上那种收买人心的事情的, 还有八阿哥, 朝上鼎鼎有名八贤王,康熙直接就当面叱骂了。 所以这个事儿, 耿文华就是想干,也得考虑一下能不能干,朝廷让不让干。她是有钱, 这笔钱能支撑她开图书馆——嗯,至少三年。但是光有钱不行啊。 胤禛停顿了片刻才说道:“难为你这次倒是先想到了这个,这图书馆,非开不可?” 耿文华眨眨眼,笑起来:“自然不是,只是我忽然想起来的一个主意,你看,这许多银子放在这里,我也发愁。怎么说呢,我有赚钱的本事,赚钱的手段,王爷也自来大方,给我的赏赐也不少。按理说呢,我是做额娘的人,该将银子攒起来给孩子们留着,可一来呢,他们也是王爷的孩子,将来王爷难不成还会亏待了他们?” “二来呢,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他们长大了,自去谋生去,能赚得多,那就多花点儿,赚不了那么多,那就少花点儿。”耿文华笑着说到,若是自己没本书,赚也赚不来,那自己给他们留下太多,就是好事儿了吗?不,那不是好事儿,那是祸根。 这又不是现代社会,你存个基金什么的,就算保障了。这古代社会,想要谋算一笔钱,可不要太简单。 她自己昨儿富二代学不会谋生手段不要紧,反正现在的法律健全的,只要她自己不找死,任何人都害不了她。 可弘昼和塔纳不一样,他们要学不会保命的手段,那更多的银子只能是促进他们的死亡。 “所以我思来想去,都觉得,财去人安心,这银子,还是花了比较好。但我又不爱施粥这一类的,既然不能开图书馆,那我不如办慈济院?” 耿文华一拍手,觉得自己这想法简直是太好了:“朝廷的慈济院是如何的?我个人能办这样的事儿吗?若是要办,可要去找衙门?” 朝廷自然是有慈济院的,但你个人想开也可以,要不然扬州瘦马哪儿来的?不都是富商打着收养孩子的名义,挑选了底子好的女孩子,从小培养的吗? 但个人要开,耿文华本人就很不合适。 因为她有儿子。 因为胤禛现在正在夺嫡。 耿文华见胤禛摇头,也并不追问缘由,她思绪天马行空的很:“那若不然我建立个救援会,针对某一类弱势群体?就比如说,对六岁以下的孤儿,提供吃穿?” 那不还是慈济院吗? 胤禛无奈:“做善事需得量力而为,你可以问问福晋去,看福晋平日里都是做什么善事。” 什么叫量力而为呢?就比如说,那拉氏一个月出十两银子做善事,你一个侧福晋,就不能超过十两,哪怕你银子比那拉氏多,你空闲时间比 那拉氏多。 耿文华就忍不住叹气,这世道,竟然还有想花银子花不出去的? 越是如此,她越是想将这银子给花出去了,不冲别的,就想和这世道做个对。 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更好的主意,耿文华就暂且将这事儿给放下来了。不过,她倒是真的去那拉氏那边询问了,像是那拉氏这样身份的女眷,一般都是有在做善事的。 那拉氏所做的主要就是施粥,每个月初一十五,会派人往京城各处的乞丐窝,寺庙,尼姑庵等地方,派人带粮食过去煮粥。得挑选那种比较小的寺庙庵堂,距离周围村落比较近的,有时候村子里的人也会来讨一碗粥什么的。 这样的开销,一个月需得四十两银子,也就是一次二十两。二十两很多了,若是只买米,足够府里这么多人吃用一个月——府里吃的是精米,白米,可不是施粥的那种糙米,杂米。再者呢,府里白米吃的也不是很多,更多时候是吃碧粳米,珍珠米之类的,这些的话,二十两是绝对不够用的。但只买杂米,可想而知,施粥的话,得是多大的范围。 但这种事儿还不能宣扬,若不是耿文华询问,那拉氏连提都不会提,府里甚至也只李氏和宋氏两个人知道,像是进府比较晚的,钮祜禄氏等人,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些事儿。 “不能用上好的白米,否则就不一定是谁吃了。”那拉氏以为耿文华也是要施粥,特意叮嘱道:“里面可以放些尘土,草根,树叶之类的,也不用担心吃坏肚子。再者就是这地点,需得提前选了 ,但是万不能提前泄露了。” 耿文华赶紧摇头:“妾身没打算去施粥,妾身就是问一问……若是妾身想给慈济院送米粮……” 那拉氏笑道:“慈济院那边呢……几乎已经被瓜分殆尽了,京城总共有三个慈济院,一个是简亲王府常年接济的,一个是八福晋常年接济的,还有一个是京中商户人家接济的。” 这个省心,只要将米粮送过去就成了。 京城女眷,谁还没个做善事的热心了?至少六成,不是施粥就是施药,不是送米粮就是送衣服——府里有多的旧衣服,扔了怪可惜的,拿出去施舍与人,也是做善事儿。 当然,施舍衣服的是比较少的,一来是主子的衣服舍不得,也不愿意给陌生人穿。二来呢,丫鬟下人的,日子过的节省,哪怕是破旧了的衣服,也能做抹布,做鞋袜,谁舍得给出去? “那除了这些,还能做别的善事吗?”耿文华又问道,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这些事儿,都是她不曾听说过的。 那拉氏笑道:“自然也是有的,比如说哪里遭灾了,就捐些米粮之类的。或者呢,是听说谁家有难事儿了,接济几两银子之类的,不过这种,也需得是能求到主子跟前才行。” 耿文华了然,就好像刘姥姥一样,你得先和荣国公府扯上关系,能进门才行。 这种善事怎么说呢,反正是掏钱了,解了人家难处了。 耿文华问东问西,足足问了小半个时辰,眼瞧着都快中午了,她十分感动:“福晋可真是好性子,竟是半点儿不嫌弃妾身烦人话多,无论妾身问什么,您都十分耐心,若是做先生,那可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先生了。” 真的,换个老师,她这样问,指不定就要被斥责两句自己不会翻书吗? 人家那拉氏对她既没有教导职责,也没有解惑义务,得空了看看书喝喝茶,甚至睡会儿不成吗?在这里巴拉巴拉的给她讲解。 那拉氏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先生?你这话可太夸张了些。” 耿文华赶紧摇头:“妾身半点儿不夸张,妾身说的都是实话,像是福晋这样有耐心,又温和,还宽厚的人,最是合适做先生了。” 那拉氏轻轻哼一声,那耿文华对她的认知,可是有很大偏差了。 若非是王爷叮嘱,说耿文华可能询问,她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耐心?打发了身边嬷嬷讲解也是一样的。再者,耿文华……她现在瞧着,隐隐是府里第一侧福晋了。 年氏虽然是汗阿玛指婚,但要问年氏长什么样子,八成汗阿玛是没印象的。李氏虽然生了弘时,现在弘时算府里实际上的长子,但汗阿玛怕是也只记着一个李字而已。 唯独耿文华,胤禛看重,汗阿玛有印象,还单独给了赏赐。 最重要的是,耿文华有儿子。 汗阿玛对耿文华有好印象,就必然对胤禛也有赞赏——那拉氏识大体,顾大局。胤禛夺嫡的事儿,府里就算不明着说,但大大小小,谁心里没有点儿想法呢?尤其是那拉氏,作为枕边人,胤禛做了多少,她一清二楚。 所以现下,最重要的不是府里哪个女人得宠爱。 而是作为整体,雍亲王府在外面的名声,在皇上心里的份量。耿文华……会不会因为有儿子,从而威胁到她的地位,那也必得是在夺嫡结束之后才能考虑的事情。 若是自家王爷能坐上那个位置,她必得想法子将耿文华给压一压。 但自家王爷若是坐不上那位置,反正她作为嫡福晋,无论如何也不会被赶出府,那府里谁得意,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重要。再者,夺嫡失败,自家王爷都还不知道能不能……整个府邸若是都保不住,谁受宠还算事儿吗? 所以目前来说,那拉氏也并不会将耿文华当成威胁敌人。 王爷既然交代了耿文华可能要问,那自己自然是要尽心讲解,免得她一无所知,再在外面办下了错事儿,闯祸了,那到时候,更是牵连整个王府。大 所以,耿文华说她耐心……真是无稽之谈。 但那拉氏还是很开心,笑眯眯的:“闲着无事,你问的又是正经事儿,我若是随意糊弄你,你在外面乱来,丢的还不是我和王爷的人吗?你问如此多,那可是已经拿定主意了?” 耿文华点点头:“拿定主意了,我想专门救助一些女子。” 社会的弱势群体就那么几种,慈济院包含了两种——老人和孩子。那除了残疾人,病重者,也就只剩下女人了。 “这个……”那拉氏沉吟了一下,有些不太赞同:“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若是女子来求助,但你做了事情之后,她们又要回家……怕是你出力不讨好。” 甚至,到时候有可能还会被倒打一耙。说是被耿文华挑拨,或者是被逼迫之类的。 耿文华笑道:“我知道这事儿不好做,但我问心无愧即可。我只做我觉得对的,十个人里面,总不能十个都是白眼狼吧?哪怕到时候只有一个念着我的好,那就算是我事情没白做。” 大家都觉得事情不好做,都不去做,那那些等待救援的人,是不是就真的见不着天日了? 事情总得有人去做,是不是? 那拉氏还是皱眉:“又要人手……再者,许多女子,在家里日子无论如何,在外面,总要维持体面的。” “我若是要帮助,那定然是只帮助愿意让我帮的人啊,医不叩门,道理一样的嘛。”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连衙门都有民不告官不究的说法,她一个民间的救助组织,怎么可能会上赶着去找受害者帮忙呢? 真要上门,指不定就跟那拉氏说的一样,还要被倒打一耙了。 这个事儿呢,比较复杂难办。 它不像是施粥,你只要买了米粮,派人去煮粥就行。也不像是慈济院,你只要送了米粮过去,偶尔得空去看看,确保里面的人并没有阴奉阳违就行了。 这个救助组织呢,又要有同理心,能了解到求助者的难处和伤痛,又要熟读律法,能帮着出有用的主意,而非是只闹一闹,威胁一番,或者敲打一番。 还要有钱有时间,能实地走访,确定事情是真的 ,而非是来骗钱的。 她其实是可以借鉴一下妇联这个组织框架的,但……说实话,对于妇联,她的了解也并不是很多。而且妇联是要下沉到街道里面的,她一个侧福晋,并没有这样的能量,将一个组织下沉到民间百姓中去。 若她真的做到了……那别说日后帮弘昼争夺皇位了,估计现下都得被康熙赏赐一杯毒酒了。 就算是康熙能容她,胤禛不一定能容。就算是胤禛能容她,那拉氏能容吗?所以妇联这种组织,现在不能用,就算是日后能用,也必得是那拉氏用才可以。 于是,耿文华就只能弄一个最最简单的组织——找一个庵堂,再找几个口才好的尼姑,寻常女人家,日子过的不顺的,多会寻求一些心理上的安慰帮助,这种时候呢,寺庙庵堂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若是有人倾诉,寻求帮助,那尼姑将事情报回来,耿文华直接派人去询问追查就可以了。 所以现在,只需要两步了——找庵堂,找尼姑。 在此之前,耿文华要找的陈太太,也就是镖局遗孀,终于回到了京城。一介妇人,凭借自己本事,耗费一年多时间,追查到了劫镖的山匪寨子,然后报到了官府。 在官府的帮助下,将这山寨给灭了,也不过是三十多人的寨子,当地知府就能做主给除掉了。 但是那趟镖是追不回来了,已经被山匪给花费完了。 陈太太索性将镖局给卖掉了,用这银子,还了这镖银。从此之后,她和她的儿 子,就和这镖局没关系了,也并没有留下什么债务之类的。 当然,家产也没有了,用来还债了。 人被带过来的时候,耿文华正带着小格格叠千纸鹤,还有纸星星之类的。陈太太进门行礼,随后就静悄悄的跪在地上等着。 耿文华侧头微微打量她,人有些黑瘦,想也知道,这一年多,她日子必然是不会好过的。再者女人嘛,在外面风吹日晒之后,有几个是好看的? 但她脸色坚毅沉静,一看就知道是个很可靠的人。 “陈太太……”耿文华笑着喊道,陈太太忙应一声:“侧福晋叫奴才陈嬷嬷就好。” “你不是奴才……”耿文华说道,陈太太抿抿唇没说话,耿文华又问道:“但你若是愿意签订死契,那日后就是我的人了,你若是不愿意签订死契,那咱们就签订活契,活契也分两种,一种呢,是只教导我和小格格拳脚功夫,教导好了,你去留随意。一种呢,是签订十年,你除了教导我和小格格拳脚功夫,日常里还需得跟着我们,护着我们……” 当然,契约书不同,这月前也肯定不同,待遇也不一样。 若是死契,那就是一笔银子买定,像是陈太太这种的,至少五百两银子。 若是活契呢,一个月二两银子足矣。 陈太太沉吟片刻,十分果决:“奴才愿意签订死契……但奴才的儿女日后……” “你是你,他们是他们,若是你儿子日后还要科举,也还是可以的。”耿文华笑着说到,陈太太摇头,笑了一下:“他不是读书的料,但万一日后能生个聪颖的小子,倒是还能试一试。” 再者,若是要走仕途的话,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捷径吗?这可是亲王府侧福晋,只要她一句话,自家儿子无论是从军还是做个管事,这不都是出路吗? 但无论哪一个,都得要自由身。 陈太太愿意卖了自己,给儿女换一个前程。 既然她本人愿意签订死契,耿文华也就不多话了,她心善,知道陈太太现在家产也没有,儿女都还是租房子住,干脆就多给了一百两银子,六百两,买断了陈太太一辈子。 让人拿了银子,又给了陈太太——日后就是陈嬷嬷了,一天的时间回去处置家事,收拾行李。 知春就开始嘀嘀咕咕:“六百两太多了吧?咱们府里的侍卫,一个月才八两银子……” “侍卫又不好教导我和小格格。”习武这事儿,需得手把手教导才快,才更准确,就问问府里的侍卫,哪个敢靠近她一米以内? “再者,人家也是特殊人才了,这世道,找一个会武的妇人有多难。”耿文华笑着说到,习武之人不难找,但是习武的女人不好找。对于特殊罕有人才,多给些银子不算事儿。 最重要的是,耿文华给得起啊。 到底是主子,她拿定了主意,知春就算是觉得花太多了,也不敢很反驳,只赶紧去将衣服给拿出来,是耿文华之前决定习武的时候就让人做的练功服。 她和小格格都有,用的黑色布料,耐脏,地上摔打一圈也不要紧。 上面褂子,下面裤子,穿着十分利索,还有鞋子,也是专门做的千层底那种,厚实,跑跳都不怕蹾脚。 耿文华兴致勃勃的带着小格格换上衣服,就在院子里打太极拳:“塔纳,现在活动活动身体,从明天开始,咱们可就要努力练武了啊。” 胤禛从外面进来,看见娘儿俩的装扮,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练武做什么?若是出门,自有侍卫。” 耿文华皱了皱鼻子:“别人有不如我自己有,我自己有才最可靠。出门在外,谁也不怕。啊,差点儿忘记了,刚才竟是没问问陈嬷嬷会不会飞檐走壁。” 她一拍手,一副懊恼样子。 胤禛更无语了一下,片刻才说道:“哪儿有什么飞檐走壁,不过是比别人更快些,力气更大些,跳的更高些,身体更柔软些……” 耿文华看他,什么都是一些,可加起来,综合一下,那就不得了了啊。再者,人家以女子之身,那么能耐,那本事能是假的吗? 胤禛顿住,叹口气:“习武辛苦,塔纳是咱们府里唯一的小格格,你忍心她吃苦?若是舍不得,半途而废,日后她怕是就再也吃不得苦了。” 因为知道自己哭一哭闹一闹,额娘就会心软了,对于日后的成长,并无好处。 “我自然是舍得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耿文华严肃了脸色:“溺子如杀子,我也懂。” 第126章 第 126 章 你确定,要和我比一比…… 自打陈嬷嬷来了玉兰院, 耿文华和小格格每日里就很忙了。早上要提前半个时辰起床扎马步,随后去给福晋请安,请安回来之后,要跟着陈嬷嬷练习拳脚基本功夫。 她们是刚开始学, 学的自然也就是最简单的动作, 抬抬腿, 出出拳之类的。 每日里只一个时辰, 学完了, 耿文华该看书看书, 该工作工作。小格格呢, 吃点儿加餐的饭菜继续玩儿, 大约是因着上午这一个时辰的练习有些累, 所以到午睡时候, 母女两个就都是睡的十分香甜了。 小格格年幼,陈嬷嬷在教导的时候也是很花费心思的, 既不能让小格格觉得无趣不愿意坚持, 又不能一点儿学习效果也没有。耿文华呢,虽然年纪大心理上能坚持,但身娇肉懒, 学习程度……也仅仅比小格格的略深一点儿。 虽然辛苦, 但胤禛和那拉氏却也并未阻拦。 随后, 胤禛更是找了骑射师傅, 弘历和弘昼这年龄,也可是开始学功夫了, 不光是骑射,还有布库。另外请太医给开了强身健体锻炼筋骨的药方,泡一天休息一天, 这样间隔着来。 弘时年纪略大了些,人家当年也是六岁开始学骑射的,也有专门的骑射师傅,和弘历弘昼并不是一起的。 大约是有人做伴儿,在艰难的熬过头一个月之后,小格格也习惯了每天早起练功。本来小格格养得好,身上肉乎乎的,但一个月过去,竟是敦实了不少,小胳膊上的肉再也不是软乎乎的了,而是有些瓷实,捏一捏都能感觉到有些小力气在了。 耿文华的效果更明显些,天热吃的也少,再加上前段时间水果吃多了,没胃口,于是,整个人从视觉上来看,竟是瘦了一大圈,至于肌肉——真以为那东西是好长的啊?多少人花费十多年,才会出来那么一点点儿,她这短短一个月,根本连点儿雏形都不见。 因着她瘦了些,年氏都有些吃惊:“习武有这样的好处吗?那我……” 顿了顿,又叹气:“算了,我还是不学了,我吃不了这样的苦。”她自生来就是娇滴滴的,别说是蹲马步了,光是早起这一点儿,她就做不到。 她宁愿不吃饭将自己给饿瘦了,也不愿意和耿文华一样。 再者,她是见过习武的女人的,那一身的腱子肉……虽然穿衣服时候看不见,但是脱掉衣服摸一把,硬邦邦,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男人能喜欢吗? 那拉氏看她一眼,笑道:“倒也不是说能不能瘦,而是要看身体康健不康健。若是身体康健,不说别的了,将来若是生孩子,也必然康健。” 年氏这一年到头光是吃药,就得好几百两银子了。府里倒不是吃不起,就是吧,整日这院子里一股中药味,实在是让人有些倒胃口。那拉氏是闻不见,但想想也觉得晦气啊。 年氏就觉得那拉氏这话有些阴阳怪气的,那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有些人自来底子好,那身体自然是康健,但我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若不是实在是没法子,谁愿意整天这样病歪歪的呢?” 她也想吃一口爽利的,而不是整天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碰的。 这样一想着,年氏就觉得眼眶有些酸。她也是有几分骄傲的,在那拉氏面前掉眼泪,那不是说明自己弱吗?倒像是矮了那拉氏一头一样。于是,赶紧的侧头,装作撩鬓角,轻轻揉一揉眼角。 那拉氏也觉得心里一梗呢,她这都还没说什么呢,年氏就这样做派,回头王爷还不得以为她是在故意刁难年氏啊? 那拉氏顿觉得有些无趣 ,摆手:“算了,各自回去吧,明日里再来。” 钮祜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迷迷糊糊的:“不是说习武的事儿吗?妾身正要问问福晋呢,弘历阿哥这两天晚上回去总嚷嚷腿疼,这可要紧?妾身仔细查看了,并无外伤,骨头也不像是有事儿。” 那拉氏就皱眉:“疼多久了?”孩子的事儿要紧,至于年氏,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反正就冲年羹尧现在的地位,王爷也并不会将年氏冷落了的。 钮祜禄氏就说道:“两天了,前天开始的。” 因着什么异常也没有,所以她也没着急和福晋说。但连着两天,那就有些不太对劲儿了。 那拉氏就让人去请大夫,顺便再接了弘历阿哥来正院。 钮祜禄氏是亲额娘,自然也留下来了。 耿文华还要回去练功夫呢,就和年氏等人一起告退,大家伙儿也没什么话要说,出了院门,各走各的。 回去换了练功服,娘儿俩就在院子里,先跟着陈嬷嬷将昨儿学的给练习一遍儿。 陈嬷嬷要指点的:“小主这里角度不对,需得对准下巴……小格格,要快,再快点儿,再快点儿!” 片刻就是一身大汗,中间还要休息片刻,该喝水的喝水,该擦汗的擦汗。 陈嬷嬷是很清楚的,耿文华学这些是为了强身健体,小格格年幼,所以对这两个“学生”,她要求并不严格,就按照十年二十年出成绩这个速度来,那一天下来,其实任务量也并不大。 等这边忙完,钮祜禄氏就过来了,找耿文华要些珍珠:“我想做个珍珠包。”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这样斜跨在身上的,小的珍珠我是有的,可中间这个大的,正好差两个。” 那珍珠包也就是巴掌大,正面的锁扣部分是大珍珠做的,得用五六个,钮祜禄氏只有四个。 耿文华也是来了清朝之后才知道,老祖宗的东西,一点儿都不落后。什么斜挎包,信封包,双肩包,手提包,应有尽有。除了没有手机,其余装的东西,几乎和现代女孩子的没什么差别,胭脂水粉,手帕,香囊,零散首饰,铜板,银锭子,金瓜子,甚至还有掏耳勺,指甲剪。 当然,大部分时候,主子们背的包包,就是个装饰品,里面是什么也不装的,不然沉重,不好背。要用的东西呢,都是丫鬟们带着的。 耿文华也有好几个这种装饰包包,其中一个就是那种小手提包,周边是用金银混合打造的边框,中间是丝绸绷起来的面儿,上面用刺绣做了蝴蝶花朵的图案,精致的耿文华爱不释手,有段时间是天天要拎在手上的。 倒也不是说装东西什么的,就是有时候走路,你手上不拿着点儿什么,就显得空荡荡,两只手都无处摆放的那种,拿个包包也是做个样子的。 耿文华一边让丫鬟去拿了珍珠来,一边问四阿哥的情况:“大夫是如何说的?” 应该不是很严重,否则钮祜禄氏这会儿也不会有闲心来要珍珠。 “大夫说是这顿时间怕是要长个子。”钮祜禄氏笑眯眯的说道,孩子长个子,这可是大好事儿。 耿文华了然,但随即就又疑惑:“若是要长个子,按理说,平日里四阿哥饮食方面该是十分丰盛的……”也不缺钙啊。 钮祜禄氏就笑道:“长的太快了的缘故。”平日里吃的虽然没差,但吃的跟不上用的,于是身体里就还是亏损,这跟平日里吃食并无多大关系,纯属四阿哥自己长太快。 “那该吃些什么?”耿文华就好奇,也没钙片吧? “开了食疗的方子,日后就按照这个方子吃,吃到腿不疼。”钮祜禄氏说道,又看小格格:“今儿请安的时候,我就想说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你何必带小格格吃这样的苦呢?” 耿文华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王爷不说,福晋不说,你倒是来说了。 “锻炼筋骨,长其意志。”专家说了,热爱运动的小孩子,心理就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古代的女孩子……耿文华还是想要个活泼开朗,遇见渣男能一拳将渣男脑袋咂个窟窿的女儿的,而不是那种被欺负了就只能哭哭啼啼自己咽下委屈的孩子。 她摆摆手:“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给自己找了个事儿做。再者,我都已经开始做了,若是半途而废,那更不妥当。这事儿,日后你可不要再开口了,免得小格格听了,也觉得自己这样的出身,何必吃苦呢?” 钮祜禄氏嘴巴动了动,到底是没再继续说什么了,耿文华之前也说了,每个人都有不同看法,教养孩子这事儿,她不插手自家的,自家也别插手她的。 顿了顿,就说起来另外一件事儿:“武氏病了你知道吗?” 耿文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庄子上送粮食的时候说的,福晋吩咐让请了大夫去看,但好像是看不好了。”钮祜禄氏叹气:“谁能想到,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呢?早些年咱们刚进府的时候,她也是很爽朗大方的一个人……” 耿文华眨眨眼,人还没呢,你这样感叹是不是有点儿太早了? “武氏是个性子比较执拗的,若是自己有心气儿,大概还是能熬过去的。”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摆摆手:“不提她,这些珍珠也给你。” 一盒子里面还剩下二十多个,都是那种圆滚滚的,大颗大颗的。之前胤禛给她一大盒子,她用了些,给自己攒了几个珠花,又给小格格做了几个蝴蝶结,剩下的用来缀鞋子,做扣子,一大盒有两百多个,现在也就剩下二十多个了。 钮祜禄氏有些吃惊:“全给我啊?” 耿文华点点头:“是,这样大的,做珍珠粉倒是可惜了,你做几个珠花也好。我打算再买些来做珍珠粉,你可要?若是要,我就多买些。” 钮祜禄氏顿了顿,露出打趣的笑容来:“我肯定得要,现下咱们府里谁不知道你是有钱人呢?大富婆的钱,不用白不用。除了珍珠粉,我还想要些珍珠膏。” 珍珠粉是内服的,珍珠膏是外用的。珍珠是有美白养颜的作用的,那种品相不太好的珍珠,多是用来做这两样了。当然。不管是珍珠粉还是珍珠膏,都需得用很昂贵的药材来搭配,像是珍珠粉,得用白芷,珍珠膏需得用人参。 所以要做珍珠粉,就不单单是买珍珠了。 小小一瓶,估计前前后后带上所用药材,就需得几十两银子了。 耿文华是个大方的,她和钮祜禄氏就算不是闺蜜,那也是好友,给朋友花钱算什么呢?再者,钮祜禄氏也没少给她说有用的消息啊。 她就干脆点头:“好好好,珍珠粉,珍珠膏,都给你买,买个三五瓶,足够你用一年半载的。” “那我可不客气了。”钮祜禄氏顿时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又有些得意:“到底还是我有眼光,知道你是个好的,这才和你做了朋友。” 耿文华忍不住跟着笑:“你这还带夸你自己的?对了,眼看四阿哥要过生日了,他这生日你打算大办吗?” 这生日是六岁生日,按照耿文华的算法,过完这个生日是六岁。但是按照虚岁的算法,过完这个生日就是七岁了。不管是六岁还是七岁,反正要正式开始上学读书了。 也不知道胤禛是要将弘历放在府里读书,还是送到宫里读书。 弘昼呢,想必是跟着哥哥来的。所以,弘历去哪儿读书,对耿文华来说,还是挺重要的,毕竟弘历和弘昼也就差两个月。弘昼就是要拖延,顶多也就拖延到明年春天。 钮祜禄氏笑道:“不大办,他小孩子家家过什么生日?只让厨房做一碗长寿面就行了。对了,我还想给他做个蛋糕,你可有什么新鲜的图案?” 民间有说法,小孩子 不过生,是因着怕被阎王听见了生日,将性命索走。 但做父母的,多少还是愿意给孩子一个惊喜的,一家子一起吃个饭,这还是可以的。 耿文华顿了顿,就笑道:“这你该问厨房,我也就是能将东西给做出来,图案这些事儿,我肚子里也没多少啊,实在是不行,你看看我这屋子里的玩偶,你觉得四阿哥可能会喜欢哪一个,就让厨房照着样子做一个。” 这倒也是个主意,钮祜禄氏赶紧去观察起来。 耿文华也不管她,就叫知春:“到四阿哥生日的时候,可得提醒我一声,我也得给四阿哥准备一份儿生日礼物。” 小孩子嘛,不管他以后如何,现在还是个乖乖巧巧软软嫩嫩的小可爱啊。 耿文华就打算做个儿童三轮车给他玩儿。 木头的,肯定也不能长久用,但稀罕一段时间,玩儿坏了再换一个,王府又不是提供不起来木头。 说起来木头,耿文华就想起来个挺重要的事儿,她记得以前看纪录片的时候,说是到清末,处处是荒山,什么意思呢?就是没有树木可砍伐了,山是黄土山,地是光秃地。 所以,要不要和胤禛谈谈植树造林的事儿呢? 胤禛初开始听到植树造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专门找人植树造林?” 脑子坏了吗?人不去种植粮食,去种树? 耿文华点点头,很严肃:“树木若是减少,对一个很严重的事情,容易造成气候异常,你难不成没发现,京城这两年的风,带来的沙土越发的多了吗?长此以往,地面固不住泥土,容易造成各种自然灾害。” 她也不是学气候地理的,但是爱护环境这个话题,她没少听,破坏环境带来的各种后果,她是很清楚的。 胤禛皱眉,觉得耿文华有些危言耸听:“民间有砍伐一棵树,补种一棵树的规定……” “但砍伐是一刻钟的事儿,补种的树苗,却需得十年才能长成。”耿文华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脑子转的竟是比平日里快了:“我建议呢,朝廷将蜂窝煤以极低的价钱出售,一来是阻拦百姓砍柴,二来呢,也能让百姓受益……任何东西,只有百姓受益了,它的出现才是有意义的。” 现下用蜂窝煤的,更多的还是中产呢,用的面儿更广,但是和耿文华的初衷并不相符。 “二来就是朝廷出钱种树,栽种一棵树可以给一个铜板,朝廷出面检查核实。”顿了顿,补充道:“阻拦百姓砍柴这个事儿不能硬来,只能通过降低煤炭价钱的手段来。否则,许多百姓家怕是要用不起柴火了。” 百姓的生活呢,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柴,可见这柴火对百姓的重要性了,可以说,若是没有柴火,那几乎是要断了一家子的生路的。 所以对砍柴的事儿,朝廷只能提倡,并不能强硬阻拦。 “再者,王爷可以派人去查看,黄河经常发大水的那一段,是不是就是树林子比较少的一段?经常有泥石流等自然灾害的地方,是不是也是植被被破坏的比较严重的地段?” 耿文华没有更多理论知识,但她可以给出经验教训嘛。 胤禛皱着眉沉思,耿文华又语重心长:“斧斤以时入山林啊,王爷。” 胤禛摆摆手:“我知道了,回头我会让人去查一查,若当真这树木有如此重要的作用,我自会告知汗阿玛。”但要朝廷掏钱这个事儿……却是想都不要想了。 朝廷有几个钱? 他就发现了,耿文华这个人呢,要朝廷掏钱这个想法,很是理所当然。就好像在她心里,什么东西都得朝廷掏钱,才是正确的,才是正常的。 所以她这个孤魂野鬼,到底是来自于什么样的地方? 难不成她所来的朝廷,就是那种特别富有,读书要朝廷掏钱,修路要朝廷掏钱,连种树朝廷都会掏钱吗? 那那样的朝廷,得富裕到什么程度? 人人都说宋朝富裕,藏富于民,胤禛对这样的话是很嗤之以鼻的,他觉得最富裕的朝代,该是唐朝。但就是唐朝,也并没有富裕到民间百姓烧个柴火,都得朝廷贴钱的程度吧? 他对耿文华的来处,是越发的好奇。 但越是如此,他也是不能问。 因为他不确定自己问了,耿文华是不是就会消失掉。所以,所有的问题,他只能自己来寻找答案。说不定等他找到答案之后,耿文华已经很老了? 胤禛很不在意的问道:“若是发生自然灾害,如何救援?” “自然是朝廷派人手兵丁啊。”耿文华笑着说到:“难不成朝廷不过问了?我记得之前京城发生地震,也是衙门带着人手到处搜寻。” 胤禛点头,是,也需得朝廷出面,这个,好像自古都是一样的。朝廷无论是官员还是兵丁,既然是拿了俸禄,得了百姓奉养,那自然是要为百姓做事儿的。 耿文华又笑道:“再者,民间需要木头的怕是越来越多,路也修好了,什么滑板车,手推车,这不都得要木头来做吗?木头这东西,损耗也大,所以我觉得,植树造林还是很有必要的。除非,那滑板车什么的,都用铁来做。” 但铁这种东西,产量是比较低的,锻炼的法子不先进嘛。 更先进的提炼法子,耿文华也没有。 哦,日后还会出现三轮车。虽说她要做的是儿童版本的,但架不住现在这交通工具少,外面人瞧着稀罕,就要仿造大人能用的。 这样算的话,她也算是引领时尚第一人? 胤禛摆摆手:“我知道了,我自会留意。这几日,学功夫如何了?” 耿文华顿时来了兴致:“我和王爷比一比?”胤禛虽然四力半——历史上出了名的,但人家也是从小学的骑射布库,骑马射箭,也算是比较出色的。 要不然当年,也不能随着康熙去亲征。 力气小这事儿吧,速度是足以……算了,弥补不了,一力降十会,他速度再快也比不过力气大的,顶多是输的不那么难看,不至于一上场就被敌人给秒了。 胤禛就露出几分似笑非笑的表情来:“你确定,要和我比一比?”他就是再如何,那力气也绝对比女人大好不好? 第127章 第 127 章 每年都是九月交账本。…… 耿文华在胤禛手下走了不到一盏茶时间, 这还是胤禛想逗她玩儿,戏耍她,拖延了时间。否则,一个照面, 她就要趴地上了。 就算是她学了一个月, 就算是现在她体型都好看了, 可胤禛学了多久?自从六岁开始学骑射, 习武, 就日夜练习, 从不曾中断。现在将近四十了, 得空也会练习一下射箭。 再者, 男人女人之间的体力差距, 这真不是轻易能消除的。胤禛的四力半, 在男人里面确实是属于……弱鸡。但若是放在女人里面,那就是鹤立鸡群。 再加上人家有技巧, 有速度, 耿文华凭什么获胜呢? 被胤禛压着胳膊,耿文华只能讨好的转头冲他笑:“好了好了,我认输了, 我真的认输了, 好疼呢。” 胤禛松开手, 顺便帮她揉一揉胳膊:“下次还比不比了?” “等再过一年, 我再学一年了,咱们再比试 一次。”耿文华立马将刚才认输的话扔到一边去了, 还要提醒知春:“记住今儿这日子,明年的这时候,提醒我再和王爷比试一次。” 知春偷看一眼胤禛, 见他并没有生气,这才赶紧应了一声。 耿文华脸皮厚,像是刚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伸手来挽住胤禛胳膊:“累不?要不要吃点儿什么东西?” 胤禛摆摆手,带着耿文华往屋子里走:“我有东西送给你。” 耿文华顿时好奇:“什么?” 苏培盛也跟着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包裹,这会儿忙拿上来放在桌子上,再后退。 胤禛伸手将包裹往耿文华面前推:“你打开看看。” 耿文华有些疑惑,看样子也不是衣服啊,她伸手拽着包裹中间的蝴蝶结扯了一下,露出里面莹白色的珠子。耿文华眨眨眼,心里就有了些许猜测。她干脆将包裹完全打开,随后就忍不住露出笑意:“珍珠衫?” 胤禛点点头:“你试一试。” 是白色珍珠做的珍珠衫,用的并不是很大颗的珍珠,但品相一样,大小一致,又都是颗粒饱满,这样的珍珠也并不是很好找的,尤其是这一件珍珠衫,用的珍珠还不少。 耿文华将珍珠衫打开,并非是一整件,而是那种围脖样式的,前后两片半圆形状,长度正好到胸口,下面则是长长的流苏珠子,也是珍珠所做,中间打结的地方,则是点缀了粉色珍珠,正中间一直到肚脐位置,则是挂了蓝宝石所做的长坠子。 耿文华眨眨眼,这个,好像和慈禧画像里面的珍珠衫很相似?但慈禧是太后嘛,人家用的宝石是大红色的,而且流苏好像是用东珠做的? 所以她这个,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反正不管一样不一样吧,至少眼前这个男人是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了,她说想要一个,他就给送了,只这份儿心思,她就挺高兴。 虽然她也不稀罕什么爱情,可别人放在心里,哪怕是他是在答谢她生了孩子,是在答谢她提醒了真空技术,但终归是送了,总比什么都没有。他将她所做的一切,生孩子,做工作,都当成理所当然,对她的辛苦付出视而不见的强。 “多谢王爷,我可太喜欢了。”耿文华笑着将珍珠衫往自己身上套,她想要这东西也是看电视看多了,好像富贵人家小姐都有这么一件衣服一样,她现在好歹也算是有钱人,怎么能没有呢? 就跟名牌包包一样,她不见得多喜欢,她甚至也没觉得多好看,还觉得有些丑,但别人有,她也得有啊,不然大家一起出去玩儿,她难不成拎着个塑料袋啊?也不出片啊对不对? 不是虚荣心,就是一个反正自己买得起,就跟买衣服一样买来做搭配的物件。 胤禛看了片刻,微微皱眉:“这件衣服有些不搭,颜色过于暗沉。” 耿文华笑道:“我知道,我就是试一试,那王爷觉得什么颜色比较搭?我要不要做几件新衣服?”她忽然起身:“等一下,我去挑几件衣服来。” 正好之前还做了汉家女子的裙子,也都拿出来,堆在软榻上让胤禛看:“旗装的好,我觉得穿这种比较好看,若是这种裙子的话,我觉得对襟的该是不错的。” 胤禛也挺有心情,帮着她搭配:“这一身颜色过于沉闷,需得搭配些亮色的首饰来点缀,不然看着像是二三十。这裙子呢,倒是不错,轻巧活泼,和你性子很有几分搭配。” 不光是搭配衣服,还要搭配香囊荷包手帕挎包,不得不说,胤禛的眼光果然是十分独特,审美也很好,耿文华向来是比较喜欢活泼些的搭配的,毕竟她才二十来岁,就算是上辈子,也还没来得及走进婚姻的坟墓,也没经受过社会的毒打。 她学的东西多而杂,但她生活阅历却是少的很。她去旅游看的是风土人情,也并非是感受悲欢喜乐。 胤禛的眼光呢,是偏好与清雅雅致的。他搭配出来的衣服,让人一看就觉得读书气质浓重,若是穿上,看起来就像是恬淡安静的一幅画。 耿文华自己更像是颜色浓重,情绪奔放热烈的油画,胤禛给她搭配的,更像是经过时光的国风画。 但女人嘛,谁会将自己的风格给完全框定死了?我今天喜欢小清新,我就打扮成小清新风格的,我明天喜欢阳光,我就打扮成阳光灿烂的风格。 所以她也不觉得胤禛搭配的和自己不合适,她照旧兴高采烈的试穿,就像是模特一样,换好了在胤禛面前走秀:“是要这样子吗?” 胤禛生平头一次……体会到打扮洋娃娃的乐趣,哪怕是亲生的女儿,也轮不到他打扮啊,有亲娘有奶娘的,他每天顶多是抽空抱一抱。 于是现在,兴趣更浓重,一会儿点头:“这个项链差点儿意思,我记得刚才有一个金项圈?换金项圈试一试?” “这一套可以,日后若是参加赏花宴之类的,可以穿这一身。” “这一套和花盆底不搭配,需得穿绣鞋,鞋子上面绣上蝴蝶,和衣服相得益彰。” “这个花盆底有些太矮了,显得衣服很累赘,可有更高一些的?” 耿文华来来回回倒腾,于是胤禛不光帮她搭配好了赏花宴要穿的,还帮她搭配好了下雪天穿的,去庄子时候穿的,在花园里面喝茶穿的,给那拉氏请安时候穿的…… 几乎要将她的衣柜给翻腾一遍。 耿文华不停的吩咐知春:“将这一身搭配给记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拿着一张纸大致给画下来,随后做成册子,日后我们就按照这册子来搭配。” 这样一来,她自己省心,胤禛也高兴,一举两得。 至于过段时间厌烦了——胤禛也没下令说必须要按照他的搭配来穿啊,那到时候自己换一换不就行了吗? 两个人在这儿玩儿的还挺高兴,一直到吃饭时候才停下来了这种走秀。晚上胤禛自然是留在玉兰院这边的,到第二天早上早起的时候,耿文华大约是因着前一天太累了,竟是一点儿没醒过来。 既然没醒,胤禛也就摆摆手,没让丫鬟嬷嬷去打扰她了:“早上天儿有些冷了,让她多睡会儿。” 今儿是大早朝,他需得尽快走了。 知春来叫耿文华起床的时候,都已经是要到去请安的时间了,赶时间,她穿戴好,索性拎了滑板车往石榴院那边去,无论如何,车子的速度都是要比人腿的速度快一些的。 进了门略等片刻,那拉氏才出来,一出来就笑道:“今儿一早,皇上对外下旨,盛世滋生人丁永不加赋……这可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儿。”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现如今朝廷呢,繁荣昌盛,国家收入到达了一定程度,朝廷不缺钱了。以前朝廷征税是分两种,一种是人头税,一种是田税。人头税就是丁税,你家有多少人,就交多少人头税,田税就是田地税,家里多少田地交多少税。 人头税这东西是自来就有的,甚至有些朝代呢,人头税过重,百姓生孩子都生不起,那多出来的怎么办呢?交不起税啊,就只能是将孩子给溺死。 取消人头税,虽然只是取消一部分,从圣旨上所提到的日期开始算,再生下来的孩子,就不用交人头税了。 这一个政策,可以说是绝无仅有,以前的朝廷从未有过的。并且,圣旨上说的是,自康熙五十年开始算,弘昼和弘历呢,都是康熙五十一年生的,也就是说,就是弘昼弘历这样岁数的孩子,以后也不用缴纳人丁税了。 至于以前交的,那肯定朝廷也不会退钱啊。 这确实是值得庆贺的大喜事儿,谁家还没交过人丁税呢?连雍亲王府,每年也需得缴纳人丁税,这政策对天下百姓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恩德。 那拉氏就说自己准备施粥的事儿:“既然要庆贺,就需得大家一起高兴,这次施粥,我准备连续施半个月,就选京郊等地,不分乞丐 平民……” 李氏就笑道:“若是煮粥,怕是天气热,不好存放,倒不如施舍馒头,粗面馒头,好歹也能多放那么一两天。” 那拉氏就摆手:“放的时间长了,就怕有人来回领取,倒是再让别人领不到。” 馒头这东西,也并非只能存放一两天,现下天气热,馒头晒干了能放到冬天呢,冬天用热水泡一泡,照旧是一顿细粮饭。所以,施粥是决不能施舍馒头的,只能是粥,不好存放,需得两三天内吃完的那种。 年氏也跟着笑道:“既然是与民同乐,那不如我也做些好事儿,但施粥我也没什么经验,我能否请福晋帮我施粥?我愿意拿出银两来。” 那拉氏就点头:“也可以,反正都是府里的人,咱们凑一凑,以亲王府的名义来做这事儿也成。” 钮祜禄氏就忍不住偷偷瞪一眼年氏,现在好了,全府的人都得掏钱了。 那拉氏出了三十两银子,年氏出二十两。李氏和耿文华呢,同样身为侧福晋,既不能比那拉氏高,也不能比年氏低,干脆也是二十两。宋氏和钮祜禄氏就好办了,递减嘛,十两银子就成了。 既然是以王府的名义来做这事儿,那剩下的就不用耿文华等人操心了,只那拉氏就能办妥了。 外面也不只是雍亲王府一家做这种事儿,许多官员家里都派了下人出来施粥,感念康熙恩德嘛,事儿做的越大,越是拍马屁,说皇上圣明,宣扬皇上英明名声。 整个京城热热闹闹了好一段时间,随后京城里的八卦就又被另外一件事情给取代了——京城里新开了许多水果铺子,里面卖的水果竟是从未见过的。 当然,价钱也不低。但京城百姓,必然小有家资啊,多的买不起,那买一个尝尝味道总行吧? 怎么说呢,口味这东西,就很奇怪。有些人从未吃过的,吃一口就觉得,真难吃,很不愿意再吃第二口。有些就觉得,哎呀,世上竟然有如此美味,简直是从未尝过的珍馐啊。 说法十分两极化,但这种新奇东西毕竟是刚出现,众人也都很稀罕,热热闹闹的谈论了好几天。 雍亲王府也买了许多这种水果,有耿文华心心念念的火龙果,还有她最喜欢的香蕉,香蕉这东西北边也有,但少,这东西的保存时间确实是太短了,运输也难,所以这年代也算是比较少见的水果了。 就一下子感觉,能吃的东西变多了。以前总是苹果桃子杏子梨,再加上一个橘子葡萄,现在呢,甚至还有鸡蛋果,这东西可更稀有。 她甚至还看到了百香果,吃是不好吃的,可若是用来泡水,加上蜂蜜,那味道一下子就上来了。 耿文华连饭都不吃了,整日里就抱着水果吃,什么东西只单一的摄入,都会让身体瘦下来。光吃水果不吃饭,同样也如此,于是到了九月,耿文华那长脸,可真成了巴掌小脸了。 和钮祜禄氏站在一起,钮祜禄氏的那张脸,就是满月银盘,透着一股子国泰民安的祥和。 钮祜禄氏也羡慕耿文华:“说瘦下来就瘦下来,这张脸,简直是太好看了。” 耿文华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要是实在没得夸,那就别夸了,什么太好看了,咱们府里,轮得到我用这样的评价嘛?对了,给四阿哥准备的生辰礼物。” 她招呼知春拿进来,知春拎着三轮车就进门。 弘历和弘昼原本坐在软榻上,因着今儿是弘历生日,小哥儿俩难得不用上学呢,面对面在玩儿下棋——刚学的,正处于新鲜阶段,越是菜鸡越爱玩。 这会儿听见动静,弘历也不下棋了,赶紧从软榻上下来,先谢谢耿文华:“多谢耿额娘,这是什么?” “三轮车,你坐上来试一试。”耿文华笑眯眯的,伸手摸一摸弘历脑袋,示意他坐在中间椅子上,这东西根本不用教导,你坐上去,双脚自然而然的就会踩在前面的踏板上。 也就瞬间,弘历就将车子给骑起来了。 他顿时哈哈笑起来:“这个可太好玩儿了,多谢耿额娘,我很是喜欢。” 耿文华笑道:“喜欢就好,本就是送给你的礼物,你喜欢才算是我没白费心思。” 弘昼也从软榻上下来,靠在耿文华身边,耿文华也揉一揉他脑袋:“你也有,在玉兰院放着呢,你和妹妹都有,不过呢,今儿是弘历哥哥的生日,所以先让弘历哥哥高兴,好不好?” 弘昼很懂事的眨眨眼,只点点头。 钮祜禄氏也跟着笑,做娘的嘛,只要孩子高兴了,笑了,她就跟着高兴,跟着笑。 弘历的六岁生辰,也算是比较重要的一个生辰了,因为过完这个生日,他就要正式读书,还要搬到前院去住了。 所以那拉氏那边呢,也送来了贺礼,特意命人打造的长命锁,黄金底子的,上面是白玉镶嵌的,也很是贵重,一年一个,今年这都是第五个了。 耿文华在这边略坐片刻就起身告辞走人了,人家母子之间必然有话要说。 她带了弘昼往玉兰院走,顺便问弘昼:“你明年再搬去前院好不好?” 弘昼眨眨眼,有些迫不及待:“四哥马上就要去了,我也想去。” 两岁之前的小孩子,那是一刻都离不开亲娘的,看不见就要哇哇大哭。四岁之前的小孩子呢,晚上回来看得见亲娘就行了,至于白天,外面哪儿不比亲娘身边好玩儿呢? 到了六岁,那就是晚上看不见也没关系了。 再大点儿,那就是一个月看不见,也能忍得住心里的想念了。 弘昼现在就是看弘历往前院,他也想跟着去的阶段,住前院多好啊,没有额娘管着,想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时候睡觉,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他都计划好了,等去了前院,就让小豆子跟着一起睡,晚上多玩儿半个时辰。 耿文华笑道:“马上就要冬天了,冬天太冷了,你年幼,万一到时候生病了才麻烦,生病是个很可怕的事情。” 弘昼就皱鼻子:“天气冷有炭盆呢,还有火墙,还有火炕……实在是不行,就多穿几件衣服。” 小孩子也是很有主意的,很懂道理的。 耿文华眨眨眼:“那妹妹很想你怎么办?” “嗯,妹妹可以到前院去找我。”弘昼立马就有对策,耿文华摆手:“那不行,妹妹更年幼,若是晚上离开熟悉的地方,怕是会害怕,再给吓到了,也会生病。” “那妹妹想我了,我再回来。”弘昼笑眯眯的:“我到时候肯定也想额娘,我回来也陪着额娘。” 耿文华伸手在他脸颊上捏一把:“小小年纪就会哄人了,年前呢,你是肯定不能到前院去住的,只能年后,额娘已经和你嫡额娘说过了,你就是反对也没用了。” 弘昼顿时无语,撇着嘴很不高兴:“都不问问我的……已经决定好了,才问我。” 耿文华揉一揉他脑袋:“那等你六岁了,六岁你就可以自己拿主意了,但我作为你额娘,我若是反对,那你的主意就不算数。” 弘昼抬头看耿文华,小小的脑袋转不过大大的圈儿,略思索片刻,就绽放出大大的笑容来:“好,那咱们可说好了,我六岁了,就能自己做主了。” 耿文华怜爱的捏了一下他脸蛋,嗯,小孩子能逗也就是这几年了,再大点儿就不可爱了,所以,得趁早啊。 弘昼和小格格的三轮车是用了不同颜色的油漆给上色了,尤其是小格格的,上面还弄了一个风车,只要她骑的足够快,那风车就能转起来。 两个小孩子都很喜欢三轮车,或者说,新奇的东西他们就喜欢。骑着车子在玉兰院到处转悠,不到片刻,兄妹两个就开始玩儿撞车。 一旦撞上了,小格格就嘎嘎的笑,然后迅速后退,再猛的一骑,往旁边逃窜。 耿文华就站在廊檐下看,过片刻,知春就过来了:“掌柜和庄头都送了账本来,问小主今年可要见一见。” 耿文华自己规定的,每年都是九月交账本。 她示意知春将账本拿过来,放在托盘上,厚厚的一叠。她现下是六个铺子,三个庄子,铺子是两个月一个账本,庄子上是一年一个账本。 “需得见一见,朝廷永不加赋,咱们庄子上的佃户明年就有所增多,原 本是四六分成,明年得重新定一下。”人口若是增多,所得粮食若是没增多的话,日子怕是就要不好过了。 反正她自己不差这点儿钱,干脆从明年开始定为三七分成。 再者呢,她想打造生态庄园,但她只有理论概念,到底可行不可行,还是要问问经验更丰富的庄头的。 至于铺子里,也得看看今年的销售,哪样东西卖的最好,卖的不好的又是什么缘故,是不是要取消这一类的东西。总之呢,制定明年计划方针嘛,是需要开个会的。 第128章 第 128 章 你不答应,我就不放开…… 耿文华是一次见了几个庄头和掌柜的, 和福晋那边打过招呼之后,就让人将他们给带进来了。那些账本,她也已经看过,怎么说呢, 虽然她会很多东西, 网上看了什么做东西的视频, 也总有时间兴趣去试一试, 捣鼓一番, 看起来清闲又不务正业, 但说实话, 会计才是她的主修专业。 她家里毕竟是暴发户, 作为一个富二代, 哪怕将来不能做公司的掌舵人, 你至少得会看账本查账吧?不然公司交给代理人,你不闻不问, 哪天公司成了空壳子你都不知道。 嗯, 再者,就算是哪天……家里破产了,她至少还有一技之长对不对?找个会计工作, 哪怕不能大富大贵, 总归是饿不死的。所以看账本这种事儿, 对她来说, 真是易如反掌。 而且,大约是因着背后有靠山, 胤禛也算是名声在外,所以这些个掌柜庄头的,也并不敢有太大的欺瞒。庄子上的, 大约是有些小小的问题的,但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是水浑的看不见底,耿文华就不会太过于追究。 先是绣品铺子,她决定要做进入衣服这一行业了,设计师的工作太不会做,但是正巧,府里有绣娘到了年纪要出府,那拉氏之前提过这事儿。 “我特意和福晋求了,将人带到咱们绣庄那边去,也不用做大件儿的衣服,就给玩偶做小衣服。”耿文华说道,成品衣服这一行业也要参加:“玩偶卖得好的,咱们可以等比例做成人衣服,指不定谁想买回去试一试呢?” 大小都要抓,只要能赚钱就行。 再就是玩具铺子:“目前的玩偶基本上就这些了,另外那些绘本,我精力有限,这点儿需得和印刷铺子那边合作,命人征集绘本……” 一个人脑子就算是再管用,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地用,也早晚给用没气儿了。反正呢,样板她已经打出来了,接下来就该是征集全国读书人的智慧了。 别以为绘本这东西就是西方发明,西方流行起来的,泱泱数千年历史,文化的长河里,写给儿童的读物是很多的,儿童启蒙书也有不少。只不过,以前大家都没将三岁之下的儿童读物当回事儿,现在呢,耿文华已经将样板给做的很成熟了,就算是描虎画猫,那也比耿文华一个人单干强啊。 再者,单干这种事儿,很容易出问题。耿文华觉得自己的思想是先进的,是无私的,是一颗红心向太阳的,但是,不一定这种思想,就是符合当下时代的。 而且,她要是无知无觉的走偏了呢? 道理这种东西,是越辩越明的,若是没人争辩,那才是坏事儿了的。 就一个简单的道理,佛家和道家,为什么要维持一个平衡呢?因为一家独大,注定是要走向灭亡的。 “找几个名声好的书生,特请了人家来给咱们做筛选,哪个故事好,咱们能用,就按照市场价钱给,市场上的话本是什么价格,咱们就给什么价格。”耿文华叮嘱道,其实印刷铺子人家是有专门的筛选标准的,但那些都是基本的,就比如说,里面的内容是不是反清复明,这明面上能一下子就鉴定出来的,只自家铺子里的人来做就行了。 可故事好不好,好在哪儿,不好在哪儿,这就需要专业的人来做了。 再就是炸鸡店那边:“之前我给你们定下了菜单,现下炸鸡店总共有几样菜式了?” 掌柜赶紧起身:“有炸鸡腿,炸鸡翅,鸡米花……” 耿文华点头:“咱们是炸鸡店,就必得只专心做这一样生意,大脸鸡排也给安排上,鸡腿馒头,鸡汤面……” 要创新嘛,没有的东西咱们就另想办法。 至于庄子上,还是老三样。该种粮食的种粮食,该种水果的种水果。 今年外面呢,也有许多种红薯的人家,现在卖不掉的新鲜的,就留到冬天里做粉条——要么说人民的智慧无穷呢,耿文华不过是打个样,这两年,民间就已经有了许多经验说道。这红薯多放一放,淀粉沉淀,到时候就更好提取,提取的更多,冬天做粉条也正好冻一下,这样的粉条更筋道些。 粉条这东西只要保存得当,放个一两年不是问题。所以当年卖不掉的,留着慢慢卖就行,谁也不会着急。 玉米这两年在外面也种植的多,一来是因为产量高,二来是因为全身都有用,玉米杆子可以剁碎了为牛羊,玉米芯可以留到冬天生活,玉米皮可以晒干了做褥子枕头。就连玉米须,也能吃,晒干了泡茶也有一股子甜滋滋的味道。 再加上康熙之前推广的两季稻,总之,外面的粮食,现在是不太缺的。就连庄头都说:“以往所见乞丐,都是面黄肌瘦,甚至有饿死的,可现在京城附近,已经少见这种人了。都是皇上圣明,朝廷清明,百姓才能有如此福气。” 自家主子是雍亲王侧福晋,那多夸夸朝廷和皇上总是没错的。 耿文华摆摆手:“这些就暂且不提,只说佃户这边的契约,从明年开始,就按照三七分,这个事儿,你需得尽早办妥了。” 庄头赶紧点头,又拍马屁说耿文华有慈心,必定得佃户感激之类的。 耿文华想的则是接下来的人口大爆发——康熙下旨盛世滋丁人口永不加赋,那么接下来的皇帝,至少三代之内,都不会轻易改变康熙这个政策,这个叫孝道。除非是出了大昏君,完全不将祖上当回事儿的。但这种概率实在是小,真有这样的皇上,大概会有御史一脑袋撞死在朝堂上。 粮食产粮增加,粮食种类增多,又不用缴纳人头税,可想而知的,人口必然是要有一个大爆发的,大家都很愿意生孩子。盛世嘛,生的多,养得起,家里劳动力也多。 若是人口大爆发,那接下来,这个布料生意,是不是就很可以做了?也就是说,这个改造织布机的事儿,是可以提上日程了吧? 耿文华眨眨眼,问庄头:“庄子上可有织布机?是否也有织娘?” 绣庄肯定没有织娘,因为绣庄的布料都是买卖来的,再者,绣庄的生意大多针对有钱人家,布料多是绫罗绸缎,土布就是有,也很稀少。 倒是庄子上,佃户人家,多是自己织布自己裁衣。 “回头找个织布手艺好的,带来府里,我想学学织布。”耿文华说道,庄头的嘴角就抽了抽,但还是赶紧应下来了:“是,奴才回头就挑个手艺好的。” 这事儿做不得假,谁都知道到主子跟前伺候好处多,不说别的,随手打赏点儿,那就抵得上一个月的辛苦劳作了。他也想自家人来,但是吧,织布手艺这事儿不好糊弄,主子又不是傻,你织出来的布料好不好,你织布的速度快不快,这不是肉眼就能看见的吗? 所以,还是要老老实实的回去选,看谁家的妇人手艺好。 耿文华将所有的掌柜庄头都问一遍,这才说道:“接下来你们也都制定个一年计划表,这个计划表呢,很简单,就是先总结一下去年的生意,再预估一下明年的生意,看明年市场会流行什么,咱们的产品在市场上是如何定位,明年大概能赚多少钱。” 计划报表嘛,这一套她熟悉的很。她自家公司就有这样的规定,甚至不光是年度报表,还有月度报表,周报表。 耿文华生怕大家不会写,还将自己之前代替弘昼写的学习计划给拿出来让众人观摩:“这是小阿哥的学习报表,我前几天和小阿哥商量之后,帮着订下来的。若是能按照计划完成明年的学习任务,我自会有奖励。但若是没完成,那必然也是有些惩罚措施的。” 她微微笑道:“你们和小阿哥不同,小阿哥是小孩子,小孩子嘛,奖励给个糖果,惩罚不许出去玩儿就成了。但你们呢,是成人了,这奖赏惩罚……干脆就定个制度?” 掌柜和庄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敢开口。这怎么说呢,奖赏的话给些银子,惩罚的话扣掉工钱?那谁也不想自己被扣钱啊,谁敢保证自己就一定完成什么报表计划? “再者,我觉得咱们也应该有个三年计划,五年计划之类的。我先抛砖引玉,就比如说印刷铺子,我希望三年之后,不要亏本,那么如何做才能不亏本呢?这个就是三年计划。我希望五年之后能盈利,那这五年之内,又该如何做呢?” 她笑着将人都扫视一圈:“我知道我现在这提议呢,十分突兀,所以我也不要你们现在就立马回答,你们也都回去好好想一想,给你们……嗯,七天时间,七天之后,你们先给我交上来一个明年的计划报表,可以吗?” 掌柜们脸色都有些苦兮兮,但这事儿又拒绝不了,毕竟主子只说让写个计划报表,又不要你发誓明年一定要如何如何对不对?写东西这事儿,怎么拒绝呢? 耿文华很满意的招招手,知春立马就端着托盘上来了,耿文华又说道:“之前的一年呢,你们也都辛苦了,我对你们还是很满意的,至少这些账本,清楚明了,所以我也不亏待你们,这是赏赐你们的礼物,都拿着吧。” 托盘上放九个荷包,只看外观和大小,是完全看不出来差别的。于是,大家都按照顺序来,从第一个开始拿。 拿完之后,各自起身,冲耿文华行礼告退。 等出了王府大门,大家才将荷包打开看,然后,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点评。因为里面装着的东西太过于朴实无华,就是银票。 每个人五十两银子的银票。 说耿文华没上心吧,银票这东西谁不喜欢呢?总比赏赐了自己不需要的东西强。说她上心了吧,她也没花费心思吧?就将银票往荷包里一塞就完事儿了对不对? “有钱总归是好的,家有胭脂虎,平常我那月俸,我都需得双手上交,现下这……也算是意外之财?”其中一个掌柜立马笑呵呵的说道:“回头可得找个好地方藏着才是。” 立马就有应和的:“对对对,或者买件儿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说是路上捡到的,自己高兴,媳妇儿也高兴,一举两得啊。” 耿文华可不知道这些个人在外面商量什么呢,胤禛从外面回来,正巧看见桌子上放着的学习计划表,拿起来一看,就来了兴致:“你给制定的?” “我帮着制定的,我问了他这一年的学习,认识了多少个字,会写多少个字,古琴学了什么,画画学了什么,骑射学了什么……” 耿文华掰着手指一样样的算,她这计划表详细的很,就像是古琴,连明年会弹几首曲子都给写上去了。 “然后根据他现在的学习程度,还有他的精力,我预估了一下明年的成果,和弘昼商量了,确定他能不能做到,这才写下来的,你看,后面还有他的签字画押呢。” 耿文华翻到最后让胤禛看:“这计划表分两份儿,一份儿放在我这里,等着明年来核对。一份儿是他自己拿着,他自己可以按照这个计划表来做事儿。” 她笑眯眯的:“若是做到了,我明年就送他一个新的礼物,让他高兴。若是做不到……他就需得将明年一年的月钱,全部给我了。” 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哪怕他这年纪没有花钱的地方,他手里有银子他也高兴。 一下子全交给亲娘……到时候怕不得要哭出来。 胤禛皱了皱眉问道:“真要啊?” 耿文华点头:“得要,既然签字画押了,就必得要遵守约定。若是他没做到,明年再制定计划,他就知道该如何给自己留余地了。” 反正,不管做到做不到,他都是有收获的。 胤禛拿着那学习计划表就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问道:“若是每个人做事儿都有计划规划……” “报表?”耿文华无意识的追问了一句,胤禛就转头:“报表又是什么?” 于是耿文华再次给详细解释:“我让掌柜和庄头们也回去做这个了,等他们送过来,你可以看一看。” 胤禛点点头:“也不知道你哪儿来这么多主意。” “脑子里来的。”耿文华笑嘻嘻的,伸手挎住胤禛胳膊:“不过我刚听你的意思,是要往朝堂上用?那可就不是小事儿了,不过如此一来,倒也是好事儿,免得朝堂上那些懒散的官员,再混吃等死了。” 冗官这东西呢,真是历朝历代都有的,俗称占着茅坑不拉屎。 月月领俸禄,要办事儿的时候就隐身了。若是有这个报表,再加上签名画押,不说杜绝这种官员吧,至少能减少这种事儿对不对? 报表这东西,既然各公司都在用,那必然是有优势的。 胤禛沉吟了片刻:“回头我会和汗阿玛提一下的,若是……先从户部开始。”户部掌管银钱,总结去年花用多少,税银多少,明年计划多少,这该是分内之事。朝廷原本也是有类似的规定的,但并不叫计划,而是户部尚书单独上折子奏明。 耿文华也就是提一句,朝堂上的事儿,她可不敢插手。所以很快就换了话题:“眼看颁金节,我之前让人买下来的庵堂,现下也已经买下来了,就差人手到位了,回头咱们去看一看?” 意思也就是趁着颁金节出门。 胤禛点头应了下来,颁金节虽说还是要上朝,但下朝之后该是有些空闲时间的。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的话,又说起来弘历上学的事情,胤禛现下已经做好了决定——还是入宫读书。 弘时现在也在宫里读书,但每日里是早起去,晚上回的,并不在宫里居住。弘历若是去,也是按照这规矩来。弘昼——虽说差两个月,但胤禛是想让他跟着弘历一起去的。 “一来是岁数相差并不大,不用为此事再费一番功夫。”送他们进宫读书,并非是只将人送到上书房即可。而是胤禛先去拜访先生,和先生沟通他们两个在家所学程度,然后要和内务府打招呼,孩子上学了,上书房多了个人,那茶水点心,笔墨纸砚,这都是要内务府多提供一份儿的。还有宫中藏书阁,也需得说一声,所需书本也要准备妥当。 再者,他们也并非是只读书,还有骑射,布库,再有就是哈哈珠子和伴读,是否跟着去,还有府里的侍卫也要跟着一两个,到时候该如何安排等等。 所以两个人一起去的话,倒是能省下一番功夫。 “再者就是兄弟俩可以做个伴儿。”胤禛说道,免得小孩子换了地方,换了先生,身边也没个熟悉的人,心里慌乱——弘时和他们岁数差得远,虽说同在宫里读书,却并不是一个书房的。 胤禛说的是正事儿,但耿文华还是有些犹豫:“怕是他们兄弟两个学的东西不同,这一起入学,弘昼若是觉得自己不如弘历……” 那可就伤了孩子自尊心了。 弘历启蒙的时候,弘昼还满府里跑着玩儿呢。弘历都读四书五经了,弘昼也才开始读三字经。 小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耿文华是整天夸弘昼的,冷不丁的,让弘昼觉得自己不如四哥,那岂不是让孩子难堪难受? 胤禛却是有不同看法:“差的并不远,若是弘昼努力一番,追一追,也是有可能追得上的。但你若是狠不下心来 ,非要舍不得,哪怕是会差的越来越多。” 现下不送,也就只能等来年了,来年可就不只是差两个月了,而是差小半年了。 本就有距离,再差半年,那弘昼落下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了。 胤禛顿了顿又说道:“我知道你素来宠爱孩子,但你为慈母,我却是要做严父,弘昼这事儿,我已经做好了决定。” 耿文华无语了一下,你既然做好了决定,为什么还要问?直接下个通知,说让弘昼收拾东西,明天进宫读书这不就完事了吗?正好你这态度分明,我也就不用为难犹豫了是不是? “小孩子,你别总觉得他辛苦,他若是现在不辛苦,那日后指不定就要有许多人因着他受苦了。生来为皇家子弟,享受了,也就该承受一些东西。” 胤禛说道:“稍微逼迫一下,小孩子也是有许多爆发力的。” 他又不是没养过儿子,就像是弘晖……虽说年幼,但当年,那真是比弘皙都要优秀的。只可惜……一场病,他现下想起来都觉得心里闷疼。 也就是因着弘晖和弘昐弘昀都没站住,轮到弘时的时候他就宽和许多,并不如何逼迫弘时学习,现下弘时那学业……不提也罢。 再轮到弘历和弘昼,他就觉得,需得张弛有度了。但很显然,弘昼这个张,张的太狠了。 弘历比弘昼用功许多,弘历不也好好的吗?更不要说,弘昼那身体底子,平日里瞧着比弘历还要更好些。弘历偶尔还有积食的时候,弘昼简直壮实的像是小牛犊。 耿文华也不知道胤禛心里所想,若是知道,必然要怼回去的,壮实是因为他平日里活动量大啊,整日里不得闲,不是在儿童乐园里玩儿,就是带着小格格骑车满府里冲,他要是不壮实,那就白瞎了耿文华的一番心思了。 “若是非得要上学……那暂且不搬去前院。”耿文华提出自己的条件 ,胤禛无语了片刻:“本就已经拖延到明年了,难不成你还想再拖到后年?男女七岁不同席,他后年可就是大孩子了。” “七岁也还是儿童呢,怎么就是大孩子了?总之,你要是不同意,我也不同意他现在就去上书房。”耿文华转身扑在胤禛身上,压住他:“你不答应,我就不放开你。” 小孩子置气一样,胤禛都有了几分无奈:“你多大了……” “不许提我年纪,我永远十八。”耿文华赶紧说到,她也才二十多一点儿而已!放在现代,那还是水灵灵的大学生呢,大学生哪儿又不幼稚不单纯的? 她扭着身体撒娇:“好不好?先不搬去前院?” 第129章 第 129 章 康熙略有几分兴致:“…… 弘历和弘昼还是一起去宫里读书了, 两个人每天早上早早去,晚上再回来,原本在二废太子之前,这些个小阿哥都是住在宫里, 并不用来回奔波的。自从二废太子, 这规矩就变了, 想回就回, 若是不想回家的, 留在宫里也行。 弘时大了些, 很自觉的承担起做哥哥的责任, 早上就带着他们两个一起走。下午回来呢, 也是先带着一起去石榴院那边请安, 那拉氏会准备些点心果汁之类的, 略让他们填一下肚子,但也不会让他们吃太多, 免得晚饭再吃不下。 等赵掌柜他们送来计划报表的时候, 天气都已经有些冷了,早晚是要穿夹袄了。耿文华特意请了胤禛来和她一起看这些计划报表。赵掌柜他们也是第一次写,难免写的……有些不太合格, 耿文华就顺手帮忙改一改。 又觉得赵掌柜他们的计划有些太空, 就是夸下海口那种, 耿文华就给批注一下, 这样子不行,需得正经估算, 否则每次夸下海口却做不到,这计划表不成了废纸吗? 胤禛拿着几份儿计划报表仔细看,又看耿文华的那些批注。他沉思片刻, 就去书桌旁边,拿了毛笔自己写。耿文华凑过去看一眼,写的是蜂窝煤推行计划报表。 现如今京城有多少人家用得起蜂窝煤,朝廷该如何推行,到明年应该有多少人家能用,用蜂窝煤的多了,砍树的自然也就少,这个植树造林就能提起来了。 现如今大清境内多少山脉,多少树木,以后每年种植多少,多少年后达到一个什么样的数字。 耿文华对于植树造林这事儿是很上心的,因为她以前看过纪录片,国内很多宣传环保的纪录片都有记载,从清朝末年开始,整个国家,放眼看过去,几乎都是光秃秃的山脉。 因为人口大量激增,木柴用量增多,但树木的生长周期又实在是太长,再加上耕地面积始终是有限的,所以也是往后,砍伐树木数量越多,再到民国时候,那环境简直就是……坏到了一定程度了,因为那会儿的火车,全都是煤炭烧的,本就树木大量减少,再加上这空气污染,哪怕是走在路上,一圈下来,身上也会多一层灰。 耿文华反正有钱嘛,有钱没地方花,尼姑庵这东西是花费不了多少的,索性就拿出来植树造林。 做善事积攒功劳呢,也不要只看那一时之间,也看世世代代。若是她这植树造林能维持……不说一百年了,就算是一年种三百棵树,三十年下来呢?五十年下来呢? 这个是能将功德推到百年后的善事,才是真真正正的大善事呢。 “小树苗才几个钱?我一年买一千小树苗,从京城开始往外种……”胤禛在里面写计划报表,耿文华就和知春在外面商量:“种树的事儿,需得找个妥当的,一定得保证这树苗书种植下去了,回头可别让人将钱给贪了。” 知春忙点头:“需得知道树苗是种在哪儿了,小主若是得空,也能去看看。小主若是去不了,奴婢去一趟也行。” “让弘昼或者塔纳去,这树种好了,若是有朝一日他们要用……那也是属于他们兄妹的财产。”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树木种下去也总有一天是要砍伐的,留给别人砍,倒不如留给弘昼和塔纳。 当然,这种事儿呢,是少不了贪污的。买树苗的时候,你给一千棵树苗的,他买八百,你还能一个个的去清点吗?树木长两年,他说旱死了,遭虫了,被偷砍了,你还能去追讨不成? 所以一年一千颗树,最后能留下三百,都算是运气好了。 这事儿仔细算的话,那始终是亏本的,绝对不是赚钱生意。但就跟那绘本一样,不能因为是赔本的,就不去干。她若是不做,这世上还有谁,能想起来还有这种事情做呢? 主仆两个压低了声音说话,也并不打扰里面的胤禛。 胤禛一直写到晚上点灯时候,弘昼和小格格也早已经回来了——弘昼是上学去了,小格格是满府里晃荡,小花园,儿童乐园,石榴院,钮祜禄氏的院子,宋氏那边,甚至年氏那里她也去。 反正不管她去哪儿,府里人都是挺欢迎的,活泼开朗的小孩子,哪个不喜欢呢? 耿文华也不担心谁会伤害她,奶娘嬷嬷又不是傻的,真不安全能让她去吗?再者,宋氏和年氏的性子她知道,钮祜禄氏人家有儿子,那拉氏心宽,谁有理由对个女孩子下手? 不过不管她去哪儿,耿文华都是要知道的。知道人在哪儿,心里也就不会太担忧。就像是今儿下午,她是去了钮祜禄氏那边,钮祜禄氏之前给自己做个珍珠包,特别好看,小格格很是喜欢,就拿了自己珍珠去求钮祜禄氏。 小格格别看人小,因着是王府唯一的小格格,她手里的好东西,那可是……耿文华看了都得流下羡慕的口水。宫里娘娘会单独赏赐小格格,胤禛也会买许多东西送给小格格,那拉氏有什么好东西也不忘记给小格格,人家年纪小,但库房不小。 因着胤禛在忙,所以这兄妹俩回来之后,耿文华就特意拦住了他们不许上书房来。 于是两个人就在院子里打陀螺,细小的鞭子轮换着抽,谁要是将陀螺抽倒下来了,谁就输了。当然,因着小格格年幼,弘昼还要让一让她。 但弘昼也不大嘛,偶尔就不愿意让,于是兄妹两个就要吵起来。 耿文华得做裁判,她这裁判做的,真不比大官儿难为。大官儿断案只要证据确凿就行了,她这断案,还要给心理分析,还得顾虑人情世俗——比如说,是教导弘昼让着幼小呢,还是教导小格格尊重年长者呢? 可别说什么该如何就如何,这是古代,大清,封建王朝, 若是教导出来的孩子不懂得分享,没有长幼尊卑,那这辈子可都算完蛋了。弘昼没前途,小格格嫁不出去……所以这时候教导孩子呢,还和现代不一样,得转变观念。 她正一脑门官司觉得头疼,那边胤禛就出来了:“都回来了?” 小格格赶紧扑过来:“阿玛,我有一个珍珠包!” 和哥哥的争吵立马扔到脑袋后面,拎着自己斜跨在身上的包包让胤禛看:“钮祜禄氏额娘身边的丫鬟给我做的,好看吗?” 胤禛低头扫一眼,是个很小的珍珠包,大约也就放两三块点心的容量,但上面特意捏了一朵花,看起来……富贵的很。他就还很违心的点头:“好看,这个花儿是你钮祜禄氏额娘给加上去的?” “是啊,说这样加上去看着就好看,我也觉得好看。”小格格笑嘻嘻的,弘昼也过来行礼,胤禛点点头,冲耿文华招手:“时候不早了,可要准备晚饭了?” 耿文华忙笑道:“好,先进去。” 嬷嬷早已经去准备了,这边进屋子不到一刻钟,那边就拎着食盒回来了。晚饭是按照耿文华的习惯来的,她要维持身材,晚上就吃的有些清淡——人呢,年轻时候无所谓,代谢高消化快,晚上吃了宵夜顶多第二天少吃点儿。但这上了年纪,她自己不觉得是上了年纪了,但试过几次就知道了,现在这身体代谢不行了,晚上吃的多,第二天必定要长肉。 女人爱美减肥嘛,没别的捷径,就一条,张开腿闭上嘴。 她因着要学武,白天不能少吃,不然血糖低。那就只能是晚上吃的清淡少一些了。 清水煮的虾,凉拌的麻油鸡丝肉,小半碗的八宝粥,不放糖,再有一些素菜,这就是全部了。 胤禛扫一眼,也并没有意见,他本身就是喜欢清淡口味的。 这吃了晚饭,就叫了弘昼到跟前:“今儿学了什么?” 小格格虽然年纪小,但很有眼色,一看自家阿玛已经开始考校亲哥哥了,赶紧蹑手蹑脚的拎着自己的珍珠包包往门口挪动。 “学了《增广贤文》中的士者国之宝……”弘昼老老实实的回答,胤禛仔细听着:“士为何?” 弘昼回答的都挺好,这些其实算是比较浅显的东西,弘昼启蒙的时候就听先生念叨过,现下是要学更深层一些的东西。他本身活泼,胆子也大,胤禛问的,他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但怎么说呢……小孩子刚上学,有些收不住心,再加上也不像是在家里的时候,几个先生围着他和弘历两个,上书房年龄相仿的小阿哥有好几个,一堂课呢,也就一个先生。 并且,宫里的先生……又不是教导皇子,何必很严苛呢? 于是没几句,弘昼就开始磕磕绊绊了,学的不认真,也就回答不上来。 胤禛脸色就严肃了起来:“先生今儿可曾讲了?” 弘昼下意识的摇头,胤禛就冷笑一声:“先生今儿确实没讲吗?” 胳膊就被人碰了碰,胤禛抬眼扫一下,耿文华还在对面呢,那就不是耿文华要求情。转头去看,小格格正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个小竹竿:“阿玛,给。”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看视频的时候很可乐,但事情真发生在眼前了,却是笑不出来的,她起身拎着小格格往外走,坐在廊檐下问小格格:“为什么要给你阿玛棍子?弘昼是你哥哥,他挨打你很开心?” 小格格赶紧摇头:“不开心,哥哥挨打,疼。” “那你为什么要给阿玛棍子?”耿文华又问道,小格格眨眨眼,奶声奶气:“阿玛生气,阿玛生气会变老,阿玛生大气,哥哥更疼。” “你担心你阿玛气坏了身体?”耿文华挑眉,哦,所以阿玛比哥哥更重要,这个倒是可以理解,并且得夸一夸的。 小格格赶紧点头:“额娘说,小错赶紧认,要改,免得成大错。” 她伸手比划:“阿玛现在生这样大的气,打了哥哥,气变小了。不打,气更大了,到时候,哥哥也更疼。” 虽然小格格刚才说过了,但这会儿耿文华还是有些吃惊,难为她小小年纪,还能将这里面的逻辑给理清了,理清也就算了,还将话给说圆了,这可真是……她赶紧竖起来大拇指夸赞:“小格格想的是对的,阿玛生气呢,不能憋着,不然要憋出来病的,人都要这样,生气的时候得发泄出来。还有哥哥,趁着错小,得纠正,得拦着,不许他犯更大的错,咱们小格格可真优秀。” 她亲一亲小格格,小格格顿时笑哈哈的乐起来:“我就是很聪明的。” 她软乎乎的小身体往耿文华怀里靠:“我喜欢额娘,喜欢阿玛,喜欢哥哥。” 耿文华也笑:“额娘也喜欢你,你阿玛也喜欢你,你哥哥也喜欢你,嫡额娘也喜欢你,大家都喜欢你。” “我也喜欢嫡额娘,我也喜欢三哥,还有四哥,还有钮祜禄额娘……”小格格掰着手指认真数,又说她今儿在钮祜禄氏那边做了什么:“那个丫鬟手真巧,做的珍珠包好看。额娘,我下次还想要个宝石的包包。” 屋子里传来啪啪啪的声音,耿文华没忍住,探着身体往里面看,弘昼正伸着手,胤禛手里拿了竹板往他手心里抽,并没有用小格格给的小竹条。疼的弘昼连连往后仰,但胤禛拽着他胳膊呢,后退也后退不了,只赶紧哭喊:“我错了,阿玛我错了,我知道错了,额娘救命啊。” 耿文华爱莫能助,又实在是心疼,只能转过头当自己看不见,还要警告小格格:“看,上学不认真就是这样,犯错了,别人要是教导你,你就需得认真听着,不能走神,知道吗?” 小格格赶紧点头,又问道:“走神是什么?” “走神就是你忽然去想别的事情了。”耿文华给解释道,顿了顿,抱住了小格格:“明天额娘教你画画吧?” 她那画技和现在的画技是不同的,画图嘛,精准度很有要求的,素描她也是略会一点儿的,打发时间学的,要说多精通,那是没有的,糊弄人还行。 清朝也是有西洋的油画画技的,不过因着康熙并不是很欣赏,所以国内流行倒是不多。这东西流行起来,大约是在乾隆时候?乾隆性子……好大喜功嘛,专门请了人给他绘制文治武功方面的成就,于是这西洋画法,才算是在清朝流行起来。 小格格眨眨眼,有些犹豫,她还想出去玩儿呢,并不想学画画。可要是学会了画画,好像也挺厉害的? “咱们画一下花朵?”耿文华笑着问道,院子里是有一盆菊花的,金菊,这两天开的正好,耿文华喜欢,小格格也喜欢,每天一早都是要摘一朵往头上带的。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花儿,也得亏是她长得可爱,不然那画面看起来,怕是会很别扭的。 娘儿俩说的认真,对屋子里的声音充耳不闻。大约一刻钟,弘昼才哭哭啼啼的出来:“额娘,阿玛说让你们进去。” 耿文华点点头,拉着他语重心长 :“你别误会你妹妹给你阿玛棍子的事儿,她给你阿玛棍子呢,是想让你尽早认错,早些挨打,可能三下就好了,若是再拖延,怕是得六下了,明白了吗?” 弘昼不说话,他也是小孩子,挨打了,心里岂能一点儿怨气也没有?但是吧,怨气没地方出,稍微的迁怒那么一下下,还是可以的吧? 他别扭的转头不去看小格格,小格格拽着他衣袖:“哥哥,疼不疼?我给你吹一下?吹吹就不疼了。我可聪明啦,我给阿玛的小棍子是不结实的,会断的,等下断掉了,你就不用挨打了。” 弘昼抽了抽嘴角,谢谢你,我的好妹妹,但可惜的时候,阿玛就没用那棍子,你这心思白费了。 低头看看小格格,对上小格格水灵灵的大眼睛,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觉得,憋在胸口那口气,忽然就没了,伸出来没挨打的那只手,在小格格头上揉一揉:“算了,我不生气,但你以后还是别这样了,招人恨知道吗?” 要是额娘不解释,要是这不是亲妹妹,他高低得先将她给拖下水,让她也挨一顿才行。 耿文华进门,先小心翼翼的观察胤禛脸色,虽说胤禛那脸上,常年面无表情吧,但到底是枕边人,耿文华还是能略分辨出一二的,这是怒气未消呢。 她也不敢坐下,就站在旁边给胤禛揉捏肩膀:“王爷也别太生气了,小格格都心疼阿玛身体呢,真气生病了,不得将小格格给吓着了?” 胤禛抬眼看一下小格格,小格格还站在门口和弘昼说话呢,小孩子嘛,说不完的话,天马行空,想到什么说什么,嘴巴就闲不住,一点儿不记得吃饭前还和弘昼因为陀螺的事情争吵呢。 他也听见了小格格刚才在外面的解释,这么个软乎乎又懂事又贴心的闺女,看着就觉得心里怒气一下子消散了,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塔纳,进来。” 小格格连蹦带跳的进来:“额娘说教我画画呢,我明天画一幅画,送给阿玛,也送给哥哥一个,哥哥想要我画一个小房子的,阿玛想要什么样的?” 胤禛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想要个宝石包包?什么颜色的宝石呢?阿玛有红宝石,你可要?” 小格格迅速点头,她最喜欢红色了。 父女俩说了一会儿的话,短短一炷香时间,胤禛许诺了红宝石,黄金链子,翡翠扣子,珍珠扇子等等东西。 耿文华实在是看不过去了,赶紧催促:“时候不早,也该睡觉了,小孩子多多睡觉才长个子,弘昼明天还要一早上学,塔纳明天不是也要学画画吗?赶紧睡觉去。” 胤禛顿了顿,就点头:“额娘说的是,赶紧去洗漱吧。” 奶娘来抱,小格格虽说有些不舍得,但还是伸手让抱走了。 第二天一早,胤禛起床的时候天还没亮,他先去太和殿上朝,等大早朝结束,就往乾清宫去。乾清宫外面那屋子呢,就是文武百官等待宣召的屋子,有小太监端来茶水。胤禛先在这里等着,小太监急匆匆去找梁九功汇报,梁九功再告诉康熙。 若是康熙得空,立马就能见。若是不得空,那就得等。 巧了,今儿九阿哥也在,九阿哥大约是着急,等了大半个时辰,就往外面去找梁九功去了。胤禛隔着窗户看了一眼,也并未做声,他又略等了一刻钟,梁九功才急匆匆过来:“雍亲王,皇上宣召。您请随老奴来。” 胤禛起身,出了门,正好遇见从里面出来的大臣,是张廷玉。 他对张廷玉素有好感,张廷玉也算是汉人中难得一见的聪慧之人了。对对方点点头,胤禛就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面走了,进了御书房,康熙正在低头写折子。 胤禛先上前行礼,康熙放下了毛笔才问道:“什么事儿?” 胤禛拿出自己的折子:“这是儿臣昨天写的计划报表,还请汗阿玛过目。” “计划报表?”这名词听着稀罕,康熙略有几分兴致:“拿过来。” 也不用梁九功,亲父子嘛,到底还是和君臣之间略有些差别的,胤禛自己上前几步,将折子给放到桌子上,康熙一抬手拿过去,翻开来仔细看。 这一看,就忍不住略挑了挑眉,露出几分意外的表情,实在是这份儿折子,很有些特殊。 以往大臣们的臣子,分三类,一种是请安折子,一种是说正事儿的,求皇上拿主意。还有一种呢,就是事情办完了,给皇上回复的。不管是哪一种,所有的折子,都是有规定的,开头写什么,中间写什么,结尾写什么。 像是胤禛这种,全篇……有七成是数字的,康熙还是第一次见到。先不说折子内容如何,至少,胤禛这记性该是很不错的,这么多数据,得亏他能记下来。 第130章 第 130 章 在外面,还是不要胡言…… 宫里的事情, 耿文华是不太清楚的,她正在收拾东西,胤禛已经答应了她,今儿下午会陪着她去一趟尼姑庵, 只她和胤禛两个人。虽说也只一下午的时间, 但穿的衣服, 带的荷包, 都是要略准备一下的。 小格格今儿是去了正院玩儿, 颁金节嘛, 那拉氏也给自己放了三天假, 闲着无事, 索性带着小格格玩儿。 其余人……年氏大概也是想邀约胤禛的, 不过她开口没耿文华早, 所以被耿文华抢夺了先机。现在只能是自己在院子里消磨时间了,钮祜禄氏则是要给弘历做衣服, 也没打算出门。 耿文华挺兴奋的, 午饭的时候都叮嘱了知春让厨房少准备些,要去外面,那定然是少不了买外面的小吃, 在府里吃多了, 到外面可就没多少空余肚子了。 她吃了午饭就开始等, 一般来说, 宫里若是没有重要事情,最晚, 也就是午饭之后——可能康熙会留饭,康熙若是不留,永和宫那边大约也会留, 但宫里没地方给他午睡,乾清宫那边的班房,是给大臣们用的。他一个皇子阿哥,不是大事儿,就很少去那边。 所以很大概率,胤禛应该是午饭之后就回来的。她也就没有午睡,拿着一本书翻看着,看一会儿就抬头看看外面,书本也没看见多少,倒是有些焦灼起来。 过了一个时辰,等不到人,就又想,是不是宫里有什么事儿,但她往常是很少过问朝堂上的事儿的,这会儿干想也想不到,历史上,今年好像也没什么大事儿发生? 索性叫了知春准备午睡。 结果躺在床上了,又开始想,会不会等她睡着了,胤禛就回来了呢?若是如此,那可就要耽误出去的时间了。 翻来覆去的,她就有些睡不着。 硬生生躺了两刻钟,又后悔,早知道这两刻钟胤禛回不来,干脆她就睡了,若是睡了,这会儿精神也就足了。 结果,胤禛没来,她也没睡,两耽误。 于是起来的时候就有些气哼哼的,知春瞧着她脸色,也没敢多话,屋子里所有人走路都蹑手蹑脚静悄悄的。 耿文华自己拿着团扇使劲扇了两下,别看到十月了,早晚是要穿夹袄了,但中午还是略有些热气的,再加上她这心里烦躁,才觉得有些热的。 扇了两下又自己拍胸口,冷静冷静,这样动不动就生气可不太好,万一胤禛回来的时候自己没控制好,这情绪外露,那可就糟糕了。 得做一个牛马打工人,不能对老板生气。 实在是不行……大不了今天不出门了,就胤禛那性子,他能不补偿自己吗?若是补偿,那明天是不是就能出去一整天了?反正她这也不是按时按点的上班,就当今天是放假了嘛。 虽说有些打乱今天的计划,对于一个……做事儿很有计划的人来说,这种意外不亚于是突发地震,但是,也并非是调整不过来的。 人生处处有意外嘛。 那现在该给自己找点儿什么事情做呢? “以前……有人喜欢制香,不如咱们也找管事要点儿香料,自己做香?”不想提武氏的名字,她就给含糊过去了,知春巴不得耿文华赶紧有些事情做呢,忙点头:“主子要做什么香?咱们需得先查查配料,再去找管家要。” “做……”她卡壳了,她对香水有兴趣,还是买过不少香水的,但香料这种比较古风的东西,还真没太接触过。 “我记得书房里有一本书,是记载香料的,咱们找出来看一看。”耿文华立马说道,带着知春去找。主仆两个翻找半天,然后看书,她之前等胤禛的时候也看书,但没看进去。现在抱着等不到胤禛,今儿不出门的想法来看书了,反而 是有些看进去了。 但……大约是天生的,不感兴趣就是不感兴趣,看半天,也就对那些名字很有好感,剩下的,没了。 这么看半天书,等看完,也已经是黄昏了。 她这边放下书,就看见知春那小心翼翼的神色,顿了顿才问道:“怕我生气啊?算了,王爷怕是有事儿耽误了,王爷自来重承诺,他既然答应了我,若是无意外,必然是要回来的。现在,怕是有正事儿,男人嘛,正事要紧。” 这又不是说现代,两个人都上班呢,工作不分贵贱,大家的时间一样宝贵。 这是古代,男人养家糊口,女人打理内宅,这事儿分的明明白白。再者,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他生为皇子阿哥,又是王爷,又是将来的帝王……强求他放下政事来陪着女人…… 啧,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就想到古早小说,要美人不要江山,浑身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她可万万不能将自己当成这样小说里的绝美女主。 耿文华都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脸颊,将自己当成女主这事儿,从相貌上来说,她有些……亏心。 自己将自己给劝说明白了,耿文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胤禛正巧进门,就忍不住挑眉:“今儿没能出门,还如此高兴?” “也不是高兴,就是想到好玩儿的事情,就将自己想象成绝世美人,然后我一句话,王爷放下所有的政务,陪我玩耍陪我闹……”她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感觉特别好笑。” 胤禛也忍不住无语了一下,顿了顿,伸手摸一摸她脑袋:“今儿确实是有些事儿……” 康熙看了那计划报表之后很有兴趣,特意叫了户部的大人们一去看,随后胤禛现场教学,和户部尚书,户部侍郎等人,又一起去户部翻看往年的账本,做总结,一下午没能从户部里面出来,这才耽误了的。 耿文华摆手:“我知道,王爷中午没回来,我就猜测是不是有事儿要忙呢,您且放心,我就是能将自己想象成绝世美人,也没法子将王爷想象成整日里无所事事只跟着美人到处跑的那种人啊。” 除非是逍遥王爷,否则,哪个王爷不是一大堆的事儿?就连九阿哥,那也是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的。 像是十三,就算是被皇上厌弃,没有差事,人家也是不出门,不可能说和小说里一样,带着女主仗剑天涯之类的。 官场是官场,江湖是江湖,不沾边。 耿文华这会儿心情大好,至少胤禛是忙正事儿了,又不是说扔下自己去陪着别的女人了是不是?就算他是扔下她去陪着别的女人了,她也能将自己给劝好——帝王嘛,雨露均沾。她又不是天下第一美人,凭什么要求一个皇上,对她守身如玉呢?就算她是天下第一美人,小说里,这些美人的男人,十有八九也会出轨的啊。 男人劣根性,除非是没了那祸根,否则,就总会管不住的。 既如此,她何必费心去管呢? 人嘛,不要和自己过不去,想得开,活得久,熬死了这男人,她做太后,这才是人生终极目标。要独占男人什么的,太不切实际,就不要去花费心思了,否则早晚将自己给气死憋死。 她笑眯眯的问道:“王爷今儿既然没能回来陪着我,那明天可有空?” 胤禛沉思片刻:“明天有空,明天一早出发,一整日你都可以在外面玩儿。”基本的格式已经教导过了,总结的数据也找出来了,剩下的就是自己做汇总,自己来做预算,这点儿事情要是还做不好,户部的官员也都该自己摘掉顶戴花翎回家卖红薯去了。 耿文华眼睛一亮,看看看看,她说什么来着?胤禛这性子,这会儿耽误半天,下次不得赔偿一天吗?这下子,一整天时间到手了吧? 她高兴的都差点儿蹦起来了:“那中午也在外面用饭,晚上是不是也能在外面多玩会儿?”清朝是有宵禁的,清朝的宵禁制度呢,和别的朝代除了时辰上基本上相同,制度上还是有些差别的。 清朝有栅栏和堆拔两个下属衙门,栅栏一般设在大街两旁的胡同入口,早启晚闭,堆拨通常设在闹市旁,有执勤的班房。栅栏和堆拔的执勤工作是由八旗兵来担任的。 栅栏和堆拔是直属步军统领衙门管的,整个八旗呢,是围绕着皇宫来分布的,也就是说,城东是正白旗和镶白旗,城西是正红旗和镶红旗,也就是说,谁担任了步军统领衙门的职位,谁就能将整个皇宫的安危掌握在手里,所以当年隆科多的位置,就相当重要了。 嗯,隆科多现在,是已经做了步军统领吧? 耿文华也就是心里略闪现了一下这个念头,立马就给放一边了,反正有她掺和没她掺和,隆科多都会是胤禛的左膀右臂,既如此,她不闻不问才是正确的。 平日里都会有宵禁,但到了颁金节,宵禁时间就会推后。这个呢,也是有缘故的,颁金节是属于整个满族的大假日,现在这京城,内城这部分,十之八九都是满人。所以颁金节是整个京城的热闹,所有人都热闹,那宵禁时间自然也就会推迟了。 宵禁推迟,街上就是很热闹的,会有白日里看不到的风景。 胤禛微微挑眉:“好,你若是不觉得累,那晚上晚些回来也行。” 胤禛也就是过来和耿文华说一声,在玉兰院这边吃过了晚饭,他就去了前院书房安置,晚上还要熬夜看户部那边送来的账本,大概率晚上是要熬夜的,就不在耿文华那边停留了。 第二天一早,耿文华一起床,就看见胤禛已经在正堂里坐着了。今儿不用早朝,他穿了一身便服,靛蓝色的,显得人有几分白净,初升的太阳照在屋子里,在胤禛身上洒下一些金光,嗯,这个描述是有些很俗气的,但耿文华这会儿就觉得,这个描述有些很贴切——阳光里的胤禛,面无表情,增添了几分威仪,看着就像是那下凡的天神。 得亏他这些年身材保持的好。 要换个人……大肚子,往那儿一坐,肚子先出来,什么天神,那就是晨光里的红烧肉。 耿文华站在原地欣赏了片刻,这才赶紧出来:“王爷等很久了吗?” 她有时候都怀疑这男人出厂设置是没有休息设定的,就算是一晚上不睡觉,第二天也能精神奕奕。她觉得,要不是为了活着,大概他宁愿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闭眼。 胤禛摇摇头:“也是刚过来,可要去外面吃早饭?” 既然要出门,干脆就多放宽些,一大早就玩儿去吧。 耿文华顿时犹豫,往旁边厢房看一眼——弘昼上学去了,但小格格还在屋子里睡觉呢。 胤禛就问到:“可要带塔纳?” 耿文华忙摇头:“不带不带,小孩子家家,不好去尼姑庵。”借口,都是借口,带小孩子出门是个很麻烦的事儿,他们又不会欣赏风景,也不会鉴赏古迹,更不会感叹人文,出门做什么?还不如在家里玩儿呢。 她可是很久都没和胤禛一起出门了,这次是决不能带小小电灯泡的。 这样想着,就忙催促胤禛:“不是要去外面吃早饭吗?快些。” 两个人就这样出门,胤禛让马车直接往东市口,那边有许多早饭铺子,还有早饭摊贩。 护城河也在这边,所以也有许多河鲜产品,早上刚捕捞上来的鱼做的鱼片粥,生虾白水一煮就十分鲜嫩了,还有刚做好的鱼丸,又有凉拌的鱼皮,再加上十月的螃蟹。 耿文华每一样尝一点儿,剩下的就给侍卫丫鬟们,反正不浪费。 一路走一路吃,从这边街市口走到那边街市口,吃了十几样,感觉肚子都要鼓起来了,这才赶紧停下了——主要是今天一天都在外面呢,若是再和上次一样吃的闹肚子,那可就亏大了。 吃完之后直奔尼姑庵,这尼姑庵是买下来的,耿文华有钱嘛,又让人给重新装修了一下。外面墙壁是那种青砖,大门是黑色的木门,很厚重。 尼姑庵分三进,里里外外都种了一些果树——耿文华别的不多,果树很多。一进院子种的是桃树,到了三四月,桃花盛开,那这里就是美景了。 不管是尼姑 庵还是寺院,你总得有个地方能吸引人来,你弄个破破旧旧的地方,让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那除非是真的走投无路的,否则谁愿意进来? 所以这头一进的院子,必定得好好打造。除了桃树,中间还弄了锦鲤池,里面养了小鱼苗,还单独隔出来一个八卦池,放了两只乌龟在里面。 夏天这池子里会有荷花长出来,也算是个景儿。 第二进就是供奉了神像的,尼姑们做早课,还有香客们上香,都是在这边。 第三进就是茶室,若是有妇人要求助,尼姑们就会将人带到这边来,不管是因着什么困难——被家里男人打的受不了,生活上困难没有办法,都可以找尼姑们倾诉。 随后,尼姑们会去查访这些事情,若是属实,就会伸出援手来。 缺钱的给钱,被打的就找当人教训那男人,被婆婆责骂的就上门给婆婆讲道洗脑。至于生孩子这个……那就没法子了,他们是正经尼姑庵,又不是和尚寺院,能干什么龌龊事儿来。 不过,请大夫还是能做得到的,耿文华打算每个月帮着请一次大夫,请大夫的费用她给,就府里的大夫,医术那也是十分高超的。 耿文华带着胤禛里里外外的看一遍,她也不瞒着胤禛,自己要做什么,如何做,是怎么想的,怎么计划的,一五一十,清清楚楚。 胤禛就问到:“现下你可有人选?” 耿文华点点头:“原本这尼姑庵里是有三个尼姑的,都是上了年纪的,我也见过了,为人本分老实,我打算留下她们,再有就是我会问一问内务府,宫里可有自梳的嬷嬷……若是有想要出宫的,我就问问是否愿意来这边帮忙,也不一定就非得要出家,在这里做一顿时间的居士也是可以的。” 她自己有主意,也有安排,胤禛也就不插手了:“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可以和我说一声。” 耿文华笑眯眯的挽住胤禛胳膊:“你放心,我若是遇见困难,必然会找你,不找你找谁呢?你是我男人,弘昼又还小呢。” 难不成去找耿大人帮忙啊? 耿大人……也还有耿家要顾虑呢。 转悠了一圈,两个人就在二进院子里的石桌旁边坐下,老尼姑就赶紧端来了茶水,耿文华让她去拿棋盘过来。 时间也还早,两个人就在桃树下面下棋。 耿文华的棋艺并不是很好,走一步需得想好几步,得亏胤禛不嫌弃,两个人下棋才下的心平气和。 正在下棋,耿文华就听见不远处有吵嚷的声音,她赶紧冲那尼姑招手:“哪儿来的声音?”她这尼姑庵因着人手还不够,暂且没开门呢,今儿也只胤禛和她,还有原本的三个尼姑在,伺候的人也都在院子里站着呢,声音哪儿来的? 老尼姑赶紧笑道:“是隔壁有一个家庙……说是佟家的。” 耿文华就转头看胤禛,胤禛也并不知情,家庙这种东西呢,说到底,其实多是给家里女眷用的。既然是女眷用的,那胤禛怎么会随意打听? “佟家的?”倒是耿文华,沉思片刻,忽然一拍手:“那赫舍里氏是不是也被关在这儿?” 做成人彘什么的,耿文华是不信的。大清虽然是……鞑子,外族人,但说实话,康熙还算是圣明,在康熙眼皮子底下,京城,这种地方,佟家是无法无天了才会将家里嫡妻,做成人彘吧? 再者,朝堂上那么多官员呢,事儿这样大,佟家总不能是和满朝文武打成一团,十分和谐,连个政敌都没有的吧? 隆科多还能得康熙重用,还能被眼里不揉沙子的胤禛重用,就算是宠妾灭妻,也不该是灭绝人性的吧?好歹,那赫舍里氏,也给隆科多生了一子一女的对不对? 所以她觉得,大概率这人彘的说法,是野史。赫舍里氏呢,要么是被送到了庄子上,要么是被关在家庙里,还有一种可能呢,为了杜绝她见人,关在府里不见天日。 现在她听说这里有佟家的家庙,立马就想起来这可能了:“就是隆科多的嫡妻。” 胤禛嘴角微微抽了抽:“你整日里……也不知道都听说了些什么,赫舍里氏怎么可能会被送到家庙里?就算是赫舍里氏落魄,赫舍里家又不是死绝了。” “她身子不好,一直在府里休养。”胤禛说道,这是明面上的说法,至于是不是真的身子不好,没人去问。反正她亲儿子岳兴阿也没闹,府里也没人对外说什么。 耿文华就有些不服气:“说不定是被下毒了……我觉得,日后王爷很该对这事儿表个态,男人嘛,若是连正经嫡妻都亏待,那德行必然有亏欠,这样的人,不堪重用。” 胤禛心思一动,问道:“什么叫本王对这事儿表个态?” 他表态能有什么用?上行下效,康熙因着宫里没有正经皇后,四妃掌管宫务,本身就是一种态度。再加上满人习俗,朝堂上官员,至少有八成,嫡妻地位也就那样的。 他又不是皇上……耿文华刚才说,日后。 胤禛看耿文华,耿文华还在走神呢,不假思索:“谁宠妾灭妻,你就不用谁,摘掉他的顶戴花翎,发配宁古塔。” 胤禛抿抿唇,摘掉顶戴花翎发配宁古塔这种事儿,是一个王爷能做得到吗?不,必然是…… 他微微吐口气,转头看苏培盛。苏培盛微微一点头,就冲院子里的人一摆手,带着人都出去了。如何让这些人守口如瓶,这是苏公公做惯了的事儿,很有经验。 胤禛这才伸手捏了个棋子落下来:“在外面,还是不要胡言乱语的好。” 耿文华略有些不服气,正要说什么,胤禛就问道:“你也并非嫡妻,若是我尊重嫡福晋,那你岂不是不能和嫡福晋争了吗?” 130-140 第131章 第 131 章 盼着小格格能和耿文华……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 随即就忍不住笑:“有东西可争,才算争,我和福晋之间,有什么要争的吗?哦, 也不对, 要争, 争王爷, 王爷若是去福晋那边多了, 我心里也难受。王爷若是疼爱我多一些, 福晋怕是也要难受。” 她伸手捂住胸口作出难受的样子来:“但是王爷是个人, 又不是个物件, 难道是我们争, 就能将王爷给争到自己手里的吗?所以, 我和福晋,还是可以和睦相处的。” 这个话题不太好, 危险, 她就干脆转开了话题:“王爷,弘历是不是该种痘了?” 清朝就有种痘法,不过种的是人痘。胤禛等皇子阿哥, 年幼的时候就曾经种痘, 弘时当年也种过。但是这种法子呢, 在民间是并不普及的, 因为种痘法子比较……谨慎,不是高明的大夫做不了这个, 一旦种的量过大,那染病的概率就更大,病重的概率也大, 到时候就直接成了患病了。 能种的大夫,必然是出诊费要的比较高的,再加上人痘也不是新鲜采摘的,需要经过处理,这个费用加上去,两项合并,所需就很大了。 可偏偏,掏钱多了,患病的概率却也并不小,并不是说你种了人痘就绝不会再沾染这种病了,那为什么要掏钱去冒险去受罪呢? 也只有钱人家,一来是可以请到医术比较好的大夫,二来是照看方面更细致精心,所以只上层阶级,才有一部分会接受这个种痘的事儿。 自打武氏之前弄过这天花的事儿之后,弘昼算是过了这一关,日后不用种痘了。但弘历并不曾经历过,所以他大约还是要种痘的。 耿文华当然不是为弘历操心,弘历种痘不种痘,自有钮祜禄氏过问。她关心的是小格格:“这种痘的事儿,可有年龄方面的优劣?小格格日渐长大,府里怕是关不住她了,我就想着,种痘的事儿,不如带上她。” 胤禛就皱眉:“小格格太过于年幼,小孩子,还是六岁之后再种痘比较合适。六岁之前过于体弱,种痘怕是会熬不过来。” “种痘……只有人痘吗?会不会是因着人痘太过于霸道,所以种痘的人才更容易高热呢?”耿文华笑着问道,她岂能不知道 小格格现在太年幼?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为接下来的话。 弘历眼看要种痘,小格格是在弘历后面。 若是非得要推动牛痘法,这个时候提是最合适的。胤禛哪怕是为了弘历的安全呢,也必然会提前让人实验牛痘法。 从弘历到小格格,三年时间,难道还验证不出来哪个种痘法子更好用吗?也不光是牛痘和人痘的区别,还有种法的区别,有往鼻子里面吹的,有往伤口上撒的,甚至还有口服的,耿文华不学医,也不知道哪个法子最好,但下意识的,她觉得,鼻吸这个应该是更安全些的。 “我之前在庄子上住了一段时间,发现一个事儿。”不等胤禛说什么,耿文华自己就继续说起来了:“庄子上照顾牛群的人,多感染过牛痘,但他们只是略有些发热,并不曾有大事儿,并且这些人,从此之后,就未曾感染过天花了。一个庄子可能是意外,两个庄子可能是巧合,但三个庄子上的人都是如此……” 牛不便宜,也就耿文华这样的大庄子上,才有成群的牛,才会有专门照顾牛群的人,还不是一两个,而是几家人轮流着来照顾。 寻常百姓就是想发现这个事儿,没有成群的牛,也是不容易联想上的。 胤禛脸色就严肃起来:“照顾牛群的,总共多少人?” “三个庄子上加起来总共一百二十个人。”耿文华说道,第一个庄子上的多,因为种植的是庄稼,总共喂养了三十头牛,光是这些,就将近一百个人专门照看牛群了。 剩下的牲畜就是骡子,驴子这些了。 胤禛没开口,耿文华笑道:“王爷可以让人往专门养牛的地方去看看,去问问。”朝廷不许宰杀的是耕牛,但有地方是专门饲养了别的牛的,这种专供牛奶,或者专供牛肉,当然,也是需得往朝廷报备的。 宰杀了之前呢,也需得和朝廷打招呼。 所以但凡古代,因着是手续麻烦,牛肉向来是比较昂贵的。 胤禛深深看一眼耿文华,她既然提出来了这事儿,那必然是有些把握的。指不定这牛痘法,就真的比人痘安全许多。 再如何,她也不会拿小格格来冒险。 “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去查探。”胤禛点头,耿文华顿时笑起来:“那王爷可得快些了,小格格马上就长大了呢。” 看看,这就将弘历给跳过去了。 眼看快中午,胤禛索性就起身带她往外面去,经过佟家那家庙,就看见门口听着一辆马车,有两个嬷嬷站在马车跟前,另外有两个站在家庙门口和庙里的女尼说话。 之前耿文华听见的吵闹声,这会儿还在持续,是一个略有些年老的声音正在咒骂。 耿文华就有些好奇,正走着呢,这会儿也忍不住停下来脚步,专心致志的侧耳往那边听。 胤禛看她那样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了一眼苏培盛,苏培盛立马明白,转身就往那边去了。 大约一刻钟,人就回来了:“是佟家送了赫舍里夫人来家庙,赫舍里家得了信儿,来了个嬷嬷阻拦……不过,只一个嬷嬷,没拦住。” 顿了顿,苏培盛继续说道:“听那意思,赫舍里氏病的不成人样了。” 这下子耿文华就更好奇了,胤禛无奈,摆摆手:“想去看就去吧,不过,需得尽快。” 耿文华忙应了,带着人往那边去。刚到门口就被拦住了:“这位贵人,我们这里是佟家的家庙,不许外姓人随意进去的。” “我是雍亲王府的。”耿文华笑着说到,伸手点了点:“我听见里面有声音,你说你是佟家的,难不成佟家就能随意将无辜人等囚禁在家庙里了?” “贵人,并非是囚禁,里面的乃是佟家女眷。”女尼立马说道,顿了顿,补充道:“人是佟家小公爷隆科多大人命人送来的……” 所以,这是佟家家事儿,送的还是佟家家庙,并不算是什么囚禁。 耿文华皱眉:“是隆科多亲自送来的吗?” 女尼顿时说不出来话,那当然不是,隆科多的事儿就算是京城没多少人议论,可他们这佟家家庙里的人,却是人尽皆知的,毕竟她们人人都猜测过这位赫舍里氏,什么时候会被送进来。 没想到,倒是撑得久,这距离李四儿进府都几年了,赫舍里氏才被送过来。 “既然不是隆科多亲自送来的,你们怎么确定那人就是佟家的呢?”耿文华接着问道:“若是有人打着佟家的旗号骗人呢?” 女尼都无奈了:“这……又不是进来享福,如何会有人欺骗呢?再者,佟家又不是小门小户人家,若是有人来骗吃骗喝,佟家岂能忍?贵人,还请见谅,佟大人吩咐了要照看好这位夫人,贫尼这还要收拾照看……” 就不陪你在这里废话了。 耿文华抬脚往里面走:“正巧我也是见过佟家的女眷的,我正好帮你分辨一下真假。” 女尼哎呀了一声,赶紧叫人来拦着。 耿文华又不是自己出门的,那后面还有胤禛在等着呢,胤禛能允许她看热闹,难道还能没想到这点儿吗?耿文华一抬脚,那后面的侍卫就跟上了。 几个嬷嬷,几个女尼,哪儿能拦得住? 硬是被耿文华给闯到里面去,都不用费心去找在哪个屋子,因为之前的叫骂声,立马就出现在眼前了呢,一个中年嬷嬷坐在地上正在叫骂。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隆科多你简直是畜生,那李四儿可是你的长辈,你也好意思下手。” “为了个贱女人,将自己的嫡妻糟蹋成这样,隆科多你不得好死!” “佟家子孙如此,佟国维你有脸活在这世上吗?” “大姑奶奶啊,您睁开眼看看,自打您没了,咱们赫舍里家,就人人都能踩一脚了啊!” 就算是看见耿文华,这嬷嬷也没有半点儿停顿,照旧在叫骂。 耿文华也只看一眼,就示意人去开了那房门,房门里面连个屏风都没有,推开门就是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再往里面一转,就直接是床铺了。 床上躺着个人,脸色发灰,又带了些枯黄。 怎么说呢,难怪野史要说这位成了人彘呢,实在是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也不知道多少天没吃过饭了,脸颊都凹陷下去了,只剩下骨头撑着一张皮。 胳膊和双腿,就像是四根棍子插在身上,身上倒是不见伤口。 耿文华只看一眼就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去问外面那嬷嬷:“你是赫舍里家的什么人?” “老奴是我家姑娘的奶娘。”嬷嬷抬头看耿文华,眼泪忽然就下来了:“自打李四儿进了佟家,我们姑娘就知道不太好了,忙将老奴送回到赫舍里家了,本来她还想将两个小主子也送走……可那是佟家血脉……” 就算是隆科多不在意,佟家也绝不会让人将他们带走。他们一走,那佟家的名声成什么样了?堂堂佟家小公爷,为了个侍妾,连子女都不要了? 所以,赫舍里氏只能将自己身边的人给送走。 这忠心可靠的人一送走,她自己就遭殃了。一天三顿饭能吃上一顿都算是李四儿心情好开恩了,病了没有大夫,渴了只有井水。李四儿还要时不时的到她跟前耀武扬威,逼迫她做一些伤自尊的事儿。 两个孩子自此就被隔开,送到了佟家大老爷那边去养。 他们也曾想尽办法来看亲娘,但每次他们来,李四儿都会威胁赫舍里氏。赫舍里氏也是大家族出身,后院之中,若是想让两个孩子悄无声息的死掉,那可太简单了。 于是,在孩子们能偷偷见到她的时候,她都必得作出自己好好的样子来。 李四儿在折磨了赫舍里氏这么些年之后,大约是终于觉得这个游戏不好玩儿了,正巧赫舍里氏也开始绝望,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想要开始绝食。 隆科多并不愿意赫舍里氏死在佟家,李四儿也不愿意赫舍里氏死在自己跟前——她倒不 是有什么忌讳顾虑,她单纯就是觉得晦气。于是,两个人一合计,就干脆将赫舍里氏给送到家庙来了。 死也得死在外面,然后干脆将尸体火化了,只将骨灰留在家庙里就成了。这样一来,赫舍里氏就是消失的干干净净,在佟家,就再也没有存在的痕迹了。 那嬷嬷伸手拽着耿文华的裙子:“贵人,还请你救救我们家姑娘……她只是病了,请了大夫,就一定能治好的,我们家两个小主子还年幼……” 正说着话,耿文华敏锐的听见床上有动静,她转头去看,就见原本是闭着双眼的骷髅一样的人,这会儿正在费劲儿的往这边看。 那嬷嬷也顾不上耿文华了,赶紧往床边扑:“姑娘,您醒过来了,您放心,咱们遇上贵人了,老奴求求贵人,必定能为姑娘请得良医的……” 床上的人盯着耿文华,嘴巴动了动。耿文华略停顿了一下,还是往前走去,怎么说呢,她倒也不是圣母,但是眼前看来,怕是这赫舍里氏也没多长时间能活了,对于将死之人,人家也没得罪过她,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那她给点儿善意才是正常的吧? “不用请大夫……”等耿文华走到跟前,赫舍里氏就艰难的说道,声音几不可闻。 嬷嬷就不愿意,但赫舍里氏微微摇头,不让她说话,也不看耿文华了,只看那嬷嬷:“我一心求死……早些死了,反而是解脱。到时候,李四儿也能对岳兴阿放下心来……不会再为难他们兄妹。” 没有亲娘照看的孩子,李四儿顶多是漠视。又有佟家在,她并不敢要那两个孩子性命。李四儿真正憎恨提防嫉妒的,想要迫不及待除掉的,只有她,隆科多的正妻。 “赫舍里家,也并不用再为我做什么了,自此之后,和佟家,一刀两断就好。”赫舍里氏继续交代道,顿了顿:“我的嫁妆,让赫舍里家带走,岳兴阿他们守不住的,也不用给他们留下。” 顿了顿,她眼神就有些迷茫起来了,好像,也不用交代别的了? 孩子自有佟家照看,虽说后半辈子可能会艰难困苦,但他们四肢健全,又自幼受苦,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了,背靠佟家,总不至于活不下去。 家里人……额娘没了,阿玛又是那样的混账……没人管他,他反而是更自在。 兄弟姐妹……各自成家,也不用她惦念照看。 奶娘丫鬟,她也都已经送回去了,也不用操心了。 这样想着,她眼睛就慢慢的闭上了,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所以她就是走,也能走的安心了。她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走,尽快的离开这个世界,这样就再也不用受苦了。 一想到以后再也不用见到让人恶心的隆科多,让人作呕的李四儿,赫舍里氏脸上甚至微微带出了几分笑意。 耿文华眨眨眼,她还以为赫舍里氏看自己,是想要说几句遗言,拜托自己照看一下她的孩子的呢,结果,什么也没有? 跪在床边的嬷嬷已经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姑娘,姑娘!” 那哭声,当真是有几分凄厉。 耿文华在原地站了片刻,亲眼瞧着赫舍里氏的胸口再也没有半分起伏,她心里忽然就有一点儿……堵得慌。耳边是嬷嬷的哭声,她忍不住叹口气,然后转身往外面走去。 赫舍里氏已经死了,佟家的嬷嬷,也没理由再拦着赫舍里氏的奶娘了,所以这奶娘,等会儿是想走就能走的。 至于赫舍里氏的身体……大约火化了,才是她心里最想要的。 胤禛还在不远处等着呢,瞧见她出来,正要说什么,见她表情不对,就忍不住挑了挑眉:“怎么了?” 她叹口气:“赫舍里氏没了,走的……还挺高兴的。” 胤禛就忍不住笑:“她自己既然走的高兴,你又何必为她难受?人总有一死,她既然一心求死,现在得偿所愿,你该为她高兴才是。” 耿文华张张嘴,想说她若是走了,孩子怎么办呢?但又想到刚才赫舍里氏半句不提,赫舍里氏被送来,身边也无子女侍奉……算了,人各有命,她何必替人操心呢? 赫舍里氏除了是个额娘,她自己也是个独立的人啊,她想死就死,想活就活,连生死她都不放在心里了,又何必顾虑孩子呢? 耿文华伸手拍拍胸口,就感觉刚才堵着的那口气算是散开了:“王爷说的有道理,我也是自找不自在,那咱们现下就去酒楼?” 人家赫舍里氏都没给她交代遗言,那也就说明这事儿她顶多算个过客,亲眼见证了一场离别而已。这种事儿,真不用很放在心里了。 胤禛点点头,率先往前走。 大约是想哄一哄耿文华,难得的跟着上了马车,拿了松子放在耿文华面前:“剥吧。” 耿文华眨眨眼,就拿起来小镊子开始剥松子。她剥出来一个,放在盘子上,也就一眨眼,胤禛就拿起来放在自己嘴里了。再剥出来一个,不等放在盘子里,胤禛又接过去放在嘴里了。 连着十来个,耿文华自己一个都没吃上。 她颇有些哀怨的看胤禛:“王爷,松子油大,吃多了不好。” 也给我留几个啊,好歹也是我辛辛苦苦剥出来的。 胤禛就笑:“不妨事,等会儿少吃些油腻的即可。” “妨事儿,吃多了口渴。”耿文华赶紧说到,剥出来的松子根本不往盘子上放了,剥了就往自己嘴里塞,然后挑眉看着胤禛笑,有本事你再抢啊,来我嘴里抢。 就胤禛这个有点儿小洁癖的性子,她就不信他能跟电视里的霸总一样,来抢女人嘴里的东西! 果不其然,胤禛很嫌弃的看她一眼,摆摆手:“正好不想吃了,你自己吃吧。” 耿文华顿时无语,有些被噎住,就算她不信胤禛是那种人,但这种一点儿不作为直接投降的做法……还是让她有些被呛住了。 胤禛抬手给她拍了拍后背:“多大人了,吃个东西还能呛着。” 耿文华顿了顿,咬牙切齿:“以后我一定得教好了小格格,若是男人不爱你,你就需得爱自己,这世上,没人任何人,能让你放弃自己的生命,只要活着才有希望,必须活着,才能见到结局。” 胤禛挑了挑眉:“是,小格格该和你一样,浑身是生机,无论如何,也让自己活得好才行。” 就耿文华平日里的只言片语,胤禛大致能推测出来,她所来的地方,必然是要比大清好许多的。吃食种类更多,粮食更丰盛,路面更平坦,衣服鞋袜更舒服…… 他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但至少有一点儿是知道的,那就是她从一个更好的地方,来到了一个不算好的地方。这其中的落差,若是一般人,大约是接受不了的。 就像是他自己,若是被剥夺了雍亲王的身份,从现在的亲王府,搬到一个寻常的民宅,一日三餐都是粗粮,一年到头吃肉的次数屈指可数……大约也会觉得生活很憋屈的。 可耿文华每日里,还是笑盈盈的。那些没有的东西,她自己可以折腾出来,她作出了更美味的食物,她弄出了更方便的滑板车,她做出来了透明的玻璃,她做了方便携带更好用的火柴,她觉得世上的人该是人人都用得起蜂窝煤的,还嫌弃蜂窝煤黑,容易弄脏手。 所以他说,盼着小格格能和耿文华一样,这话绝对是真心的。他作为父亲,确实能发誓自己可以一辈子护着女儿,可他也真心实意的觉得,他的女儿,该有坚强的心性,强大的心脏,更快接受生活改变的能力,以及,在很坏的环境里,让自己活的好的坚韧。 第132章 第 132 章 我的了,不能给别人。…… 两个人在外面吃了午饭, 就又去戏楼看戏。今儿的戏楼有名角儿,耿文华平日里是不如何看戏的,怎么说呢,年龄没到, 这个戏剧的天赋还没觉醒 呢。有那听戏的时间, 她宁愿刷视频, 做点儿手工。 但现在这年代, 娱乐项目实在是少。所以若是有戏剧, 她还是愿意看一看的, 听听人家的唱腔, 研究一下戏服, 感叹感叹戏剧内容。 年代局限, 这会儿的戏剧大多宣传忠孝节义。耿文华看戏也是有挑拣的, 忠孝的她就愿意看一看,但是节义这两个, 她就不怎么喜欢, 尤其是节,也不知道是世人理解有偏颇还是如何,本身节说的是制度之名, 节止之义, 制事有节, 其道乃亨。可放到戏曲里, 就多是节妇,耿文华恨不能上去抨击一番呢, 哪儿能看得下去? 其实这年代许多政令,在传达上面,是有些误差的。就比如说康熙十六谕, 康熙说的是一方面,传达到地方官的时候也并没有大差错,然后在地方官教导百姓的时候,就会出现一点点儿的不同了。 并非是所有人都识字的,那如何让百姓们知道这十六谕,并且遵守十六谕呢? 有些地方,文风重,那就直接宣传,再做了注释就行了。 有些地方,普通百姓居多,不识字的多,那就用白话来翻译一遍,用通俗简单的话来解释一下。 还有的地方,连口音都不同,那就画图,简略的画出来。 编撰故事,编排戏剧,这都是宣传手段。但这些东西,一旦有两种注释,本身每个人的理解能力都是不同的,再经过第二次理解,那更容易出现误差了。 同样的戏剧,有时候也会出现很多不同的呈现,表达出来的意思也就会不太相同。 今儿他们看的是杨戬劈山,耿文华总不自觉的将杨戬的相貌给具体化。怎么说呢,代入之后……她很能看的很认真了。 正看着,就听见下面有吵吵嚷嚷的声音。耿文华素来好奇心重,立马就起身趴在窗口往下看,这一看,就忍不住笑,招手叫胤禛:“我看着像是十五弟?” 胤禛也起身看了过去,顿了顿,就冲苏培盛摆摆手。 苏培盛赶紧下楼,像是泥鳅一样穿过人群,来到十五阿哥跟前,伸手拽一下正在和人争论的十五阿哥的衣袖。十五阿哥没反应过来,还有些不太耐烦呢,皱眉转头,张嘴就要斥责,就被苏培盛抢先了:“小爷,我家爷正在上面等着呢。” 十五阿哥一抬头,正对上胤禛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心里的怒气就像是大冬天被倒了一盆冷水下去,连点儿烟儿都没冒出来,噗嗤一下就全灭了。 他可是太知道自家四哥的性子了,那是最讨厌皇子阿哥在外面胡闹了。 心里一慌,他就赶紧点头:“那还不快带路?赶紧的,别让四哥等着急了。” 他冲周围人摆手:“散开散开都散开,小爷今儿有事儿,就先不和你们计较了……” 没走得动,他是在和人争论呢,吵架吵到一半儿,人对面能放他走吗?一个挺嚣张的年轻人就伸手拦着:“怎么,这就打算逃了?你要走也行,跪下来给小爷我磕一个!” 十五阿哥的脸色就变了变,他十五阿哥就算是在汗阿玛面前不太有地位,那也是皇子阿哥,这紫禁城里,除了汗阿玛额娘,还有那些讨债鬼一样的哥哥们,谁敢让他磕一个? 不等十五阿哥说话,苏培盛就沉了脸色:“请问这位小爷,您是哪家的?” “小爷的名号说出去吓死你们!小爷姓年!年希尧是我伯父,年羹尧是我阿玛!”现在论起来官职,年希尧乃是从二品安徽布政史,年羹尧是正三品武将,年羹尧是在年希尧之下的。 “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年富是也。”那年轻人抬着下巴,挺着脖子说道。 耿文华眨眨眼,悄声问胤禛:“年羹尧的儿子?嫡子?” 年羹尧前后娶过两个媳妇儿,前面两个嫡子是原配所出,后面也是一个嫡子,是继室所出。年羹尧长年在外,这前面两个嫡子,就是养在年家的,年家现在是年希尧当家,他是年家嫡长子。 年希尧和年羹尧下面还有两兄弟。 胤禛微微点头,大约是因着年氏的缘故,或者是对年羹尧十分看重的缘故,他对年假还是略有些了解的,年富是原配所出嫡幼子。 因着出生就没了亲娘,所以不管是亲伯父还是亲哥哥,对他都十分宽和忍让。再加上年羹尧常年不在京城,年希尧呢,也并不在京城,于是没有长辈约束,年富就长的……有些纨绔性子。 年氏提起来的时候也说过这事儿的,不过她并不觉得年富有什么不对的——家世好,家里也不缺钱,他虽说没什么出息,是个纨绔,但也并不曾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年氏只担忧他日后没前程,却并没有强迫年富改变性子的想法。 耿文华笑道:“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和十五弟吵起来的。” 下面十五阿哥也皱眉了,他本身就和胤禛有几分亲近,自然也就知道年家和胤禛的关系。若是现在不管不顾,那到时候丢的,还是胤禛的脸面。可若是要忍着……他堂堂皇子阿哥,难道还要对个家奴低头认错? 再者,十五阿哥心里也不是没计较的——真要论起来,弟弟和侧福晋的侄子,哪个更亲近? “不好让十五弟为难。”耿文华推一下胤禛:“再者,若是再让年家那孩子口无遮拦下去,怕是也要连累你脸面,快些拦着吧。” 胤禛皱了皱眉,冲下面喊道:“十五,上来。” 十五阿哥正为难呢,听见这声音一激灵,赶紧抬头,见胤禛脸色越发有几分不好,就赶紧推开年富:“让开,你找死可别带上小爷。” 也别比谁更亲了,就自家四哥那性子,能看的过年富这行为才怪了。再如何是侧福晋的亲侄子,那也是外人,自家四哥总不能越过人家父兄,帮人家教训孩子吧? 这样一想,心里顿时舒坦多了,三两步往楼梯上去:“来了来了,四哥别急,我这就上来了。” 年富岂能不认识胤禛?胤禛一出声,他这一看,脸色就变了,想也不想的,赶紧往外面窜。跑到了戏楼外面才反应过来,不应该逃走的,该上去赔罪的。 刚才那人喊四哥,上面又说十五弟的,那对方什么身份,这还用说吗? 现下好了,得罪了十五阿哥,又在四爷眼前逃走了……年富心里这懊恼,让他也不敢继续走了,只在原地转圈圈跺脚:“这可怎么办?事儿办坏了,都怪你们,不说这京城的贵人就没有你们认不出来的吗?今儿怎么就没认出来?你们要是认出来了,提醒了小爷了,小爷能犯下这错?” 下人被训斥的也不敢出声,年富转悠了两圈,一咬牙:“先去找大哥拿主意。” 他可不敢这会儿其余找胤禛,虽然自家姑姑总说这位四爷是面冷心热,但他看见这位就腿肚子打哆嗦,还是别去找不自在了。 年富逃走,谁也没问。 就像是十五想的那样,再如何那也是年家子弟,若是那拉家的,他倒是还能训斥一番,教训一番,可年家的,顶多是回头见了年氏提一句,人若是在跟前,他大约会问两句,人不在……那他何必多事儿? 胤禛心里,那是自有规矩的。 要不然你看看李氏和耿文华,那也是侧福晋,他现在怕是都还弄不清李氏有几个侄子,几个嫡出的几个庶出的。至于耿文华的话,同在京城,他大概也知道情况,可要说起来名字岁数,大概也没多少印象。 那拉家的就不一样了,那拉家那几个,谁有出息,谁是草包,他心里一清二楚。 耿文华也从不因为这个就觉得胤禛对自己有什么薄待的,她自己什么身份她自己不清楚吗?强求一个很看重规矩的人为自己破例……她并不觉得受宠若惊,她 只会觉得坐立不安,承受不起。 因为一旦被人上折子喊一句妖妃,她估计就得死全家了。 所以她是能低调就低调,真正的好不在于胤禛记不记得住你的家人,而是胤禛给不给你银子花。 十五阿哥上楼请了安之后就规规矩矩的站着,脑袋都不敢抬,眼睛就盯着自己脚面。 胤禛沉声问道:“在下面争吵什么?” “弟弟听说今儿要唱杨戬劈山,就特意来看……那年富一进门,就说要看牡丹亭……”杨戬劈山算武戏,打斗场面居多。牡丹亭必然是文戏,唱的还是儿女情长。 十五阿哥就有些气愤:“那年富实在是不讲理,戏楼里唱什么,既然出了票了,就不能改,他凭什么一上来就要求换?” 这么听的话,十五阿哥就没错,耿文华就笑着拍胤禛胳膊:“若是我正看得好好的,忽然换了一出戏,那我怕是也要恼的,咱们难得看一出戏,被搅合了,这今儿一天的心情可就要糟了。” 胤禛顿了顿,有些无奈:“怎么就糟了?高兴一天了,临回去,要闹脾气了?” 耿文华眨眨眼,笑眯眯的:“需得尽兴而归啊,不能败兴而归。” 胤禛就不搭理她了,转头问十五:“今儿的差事可办完了?” 十五阿哥赶紧点头:“已经办完了,要不然也不敢来看戏。”偷摸摸看一眼耿文华,这就是被汗阿玛点名赞赏给了赏赐的耿侧福晋吧?这位小嫂子果然好本事,三两句,自家那棺材脸四哥就缓和了脸色。 胤禛点点头:“坐吧,等会儿看完了戏,早些回去。” 十五阿哥忙应了,看完戏不回去还能去干嘛?总不能跟着四哥去雍亲王府吧?哎,这个想法可以啊,听说四哥昨天在户部忙活一天,户部那边传来消息,要做什么报表,自己没听过,去请教请教四哥总还可以吧? 十五阿哥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就上面那些个哥哥,老大被圈禁,老二被圈禁,三哥看起来弄了不少东西,一个文治的边儿还是能沾一沾的,但那话怎么说来着,书生造反十年不成,三哥现在所有的支持都来自于读书人,朝堂上……真不是十五阿哥看不起自家三哥,实在是朝堂上那些有实权的大臣,三哥也就能掌握那么两三个,能有什么用呢?连点儿兵丁都没有。 于是也就剩下四哥和八哥了,毕竟老五老七不掺和。 这两个哥哥之中,十五阿哥是最看好四哥的,因为汗阿玛这两年,明显也是更看重四哥——让他去泰山祭拜,让他在御书房帮忙批折子,去江南时候特意将四哥带在身边,那些个封疆大吏,汗阿玛每一个都要四哥见一见,认识一番。 这若都不是看重,那十五阿哥都不知道什么是看重了。 所以十五阿哥一开始就很想和自家四哥打好关系,就算以后弄不到个从龙之功,那和皇帝哥哥亲近总不是坏事儿吧?但偏偏自家四哥这性子……常人真的很难接触。 连四哥的亲弟弟,一母同胞的老十四,都躲着四哥走。所以一开始十五阿哥也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亲近的,他没敢随意亲近,生怕弄巧成拙。 后来呢,就干脆仿效十三阿哥了。 凭什么四哥对十三哥那样看重呢?就算是十三哥被汗阿玛冷落,十年不得进宫,四哥也从没有疏远过十三哥。 不就是因为十三哥,对四哥,也是忠心耿耿吗? 所以十五阿哥就学到了,只要自己一腔赤诚,只要自己不遮不掩,只要自己真诚以对,那迟早,四哥对自己,也会像是对十三哥那样的。 那做弟弟的,有什么不会的,找哥哥求教,这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四哥,今儿我跟着您回府吧?”十五阿哥就凑过来,胤禛嘴角抽了抽,看他,略有些嫌弃,孩子有点儿没眼色呢,没听见你小四嫂说,今儿这一天,要尽兴而归吗? 男女出去玩儿了一天,晚上回家了会做什么呢?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你非得跟回去,你四哥还得迁就你,还得照看你,对着你个大男人吃饭睡觉吗? 那这一天,岂不是就和耿文华说的那样,高兴了一半儿? “你去做什么?”胤禛问道,顿了顿,补充:“你出门在外,你福晋可知道?” 若是你福晋不知道,你是不是该回去打个招呼?你也有媳妇儿的,回家找媳妇儿不行吗? 十五阿哥笑嘻嘻:“福晋知道,今儿一早就和她说了想要看戏,她自己不爱看。四哥,户部之前说的报表了,那是什么东西?” 好四哥,你弟弟我是有正经事儿的,所以,你一定不反对我去你家蹭饭吧? 吃完饭,天黑了,正好顺理成章的留宿。住前院,咱们兄弟抵足夜谈,增进感情。 胤禛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心里就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拉扯,一个说,尽兴而归……就差这半天了,可别前功尽弃。一个说,公务啊,正事啊,若是十五阿哥早点儿学会这报表,那内务府那边就可以整顿一番了。 两个小人拉扯半天,胤禛点头:“你若是想跟着去,那就一起回吧。不过,到底是成了亲的人,需得派人和你府里说一声。” 正事儿要紧,至于陪耿氏的事儿,一辈子那么长呢,以后再说吧。 耿文华可不知道胤禛心里所想,她所知道的雍正皇帝,那就是个工作狂,所以对眼前这个事儿,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是很理所当然的:“也需得和咱们府里说一声,十五弟要去,福晋总得要准备吃的住的。” 可别那拉氏什么也不知道,你直接带个人回去。 胤禛微微点头,这些事儿,苏培盛自会料理的。 耿文华又问十五阿哥:“你平日里也喜欢看戏?都看些什么戏?我也爱看武戏,你可有什么推荐的?” 十五阿哥有些惊讶,女眷不都是喜欢看牡丹亭这一类的吗?但还是赶紧老老实实回答:“像是赵氏孤儿……” 他看的戏多,这会儿也是如数家珍,掰着手指将京城里的戏楼给点评一遍,这家的唱什么比较出彩,那家的唱什么比较好,谁家的戏楼点心好吃他都清楚。 说起来那些戏剧,也是头头是道。 耿文华听的认真,甚至还找了小二要了纸笔,十五阿哥说,她飞快的记录。 胤禛在旁边皱着眉看这两个人,也着实是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差不多一炷香时间,耿文华总算是收起来了毛笔,心满意足的将那张纸拿给胤禛看:“我回头给这张纸编一个编号,日后王爷得空了,咱们就一家家去。” 打卡嘛,她最喜欢这种事儿了。 只可惜没有照相机,要不然就能拍照留念了。不过,不拍照也行,回头她给画下来,一样算是留念了。 胤禛微微挑眉,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那我若是没空呢?” “一辈子那么长呢,你总会有空的。”耿文华笑着说到,若是胤禛没空,那就算了,她也并没有多喜欢看戏。再者,这种事儿吧,除了和胤禛,剩下的和谁一起打卡都不太对味儿。 和弘昼塔纳吧……就跟现代家长孩子一起看电视,看到了接吻画面一样。 和那拉氏她们吧,喜好不同,她们又不像是胤禛,哪怕不喜欢也不会挑三拣四。要跟她们一起看戏,指不定就 没耿文华挑选的余地了。 她冲胤禛摆摆手:“快认真看,马上就该打起来了呢。” 说完就转头,认认真真的盯着戏台子看。哎呀,那演员的一个翻滚,可真漂亮。 一出戏也就一个时辰,耿文华临走之前将自己荷包里的银子都倒在了包间的托盘里,戏楼里的打赏多种多样,你可以直接往戏台子上扔,也可以留在包间里。 耿文华跟着胤禛呢,怎么敢一掷千金往戏台上砸银子? 看完戏天色也还早,但因着十五阿哥是有正事儿,所以就干脆直接打道回府。 胤禛带着十五阿哥去书房,耿文华自己回玉兰院。 她这一进门,就对上小格格哀怨的眼神,小胖姑娘两手抱着胳膊在胸前,脸颊圆鼓鼓,谴责耿文华:“出去玩儿都不带我!” “不是出去玩儿,是有正事儿,你看我多惦记你,我还特意给你买了好东西呢。”特意吩咐知春去玩具铺子里买的鲁班锁,今年新出的,特别好玩儿。 她拿着在小格格面前晃悠,小格格才不稀罕呢,当她没有见过鲁班锁吗? “就是去玩儿了,年额娘都告诉我了,说是你们去看戏!”小格格气鼓鼓,耿文华就忍不住笑,年家跑的倒是快啊,这么一会儿功夫,信儿就给年氏送来了? “你今儿去了年额娘那边玩儿啊?”耿文华笑着问道,小格格点头:“年额娘教我做颜料画画,然后说……” 她侧着头,想了一下,才捏着嗓子:“四爷带她去戏院,正好碰上了?年富也实在是……怎么就撞上了十五爷呢?” 学的惟妙惟肖的,耿文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点点小格格的脑门:“不许这样学,不礼貌,我和你阿玛上午去办正事儿,下午正好赶上戏院那边有新戏,就去看了看,除此之外,真没玩儿别的了。再者,你又不喜欢看唱戏,这样吧,下次我带你去看杂耍?” 这个小格格是喜欢的,赶紧点头:“好,那可说定了,你下次要带我去看杂耍,还有耍猴!” 耿文华全都点头应下来,又问那鲁班锁:“这个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可就送给别人了。” 小格格赶紧伸手抢下来:“说是送给我的,就是我的了,不能给别人。” 小孩儿脸,变得快,立马就是高高兴兴的了:“额娘,这个怎么玩儿?咱们一起玩儿吧?” 耿文华笑着应了,坐在藤椅上抱着小格格,母女俩一起玩儿。 第133章 第 133 章 你又能在王爷跟前立功…… 耿文华第二天去给那拉氏请安的时候, 一进门就先看见年氏的两个丫鬟跪在地上。府里的有头有脸的大丫鬟,跟着自家主子进进出出的,谁不认识呢? 不过怎么说呢,那拉氏管家很……宽松。一般都是谁的丫鬟谁管理, 也就是说, 年氏的丫鬟犯了错, 那拉氏顶多就是斥责年氏一番, 让年氏出面来管她自己的人。 现在这样直接将年氏的丫鬟弄在这里跪着, 就是很不给年氏脸面的做法, 相当于在全府人面前, 一巴掌打到了年氏脸上。 果然她一进门, 就见年氏脸色涨红, 十分难堪的样子。 耿文华和年氏也没仇, 干脆当没看见,只赶紧规规矩矩的给那拉氏行礼。 那拉氏面无表情的抬抬手:“且先坐下。” 等耿文华落座, 她左右看一眼, 就只有钮祜禄氏还没到了。她现在搬了院子,和钮祜禄氏那边也有些距离了,所以请安的时候并不顺路, 大多数时候也就不能一起来了。 弘历和弘昼要去宫里上学, 早早就出门, 那拉氏念着他们读书辛苦, 早上的请安也是免了的。 这会儿只小格格跟着来了,那拉氏还顾忌着小格格, 大约是怕吓着她,缓和了脸色叫了嬷嬷:“带小格格到暖阁那边玩儿去,今儿早上厨房送了杏仁酪。” 她看小格格, 带了几分笑意:“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吃这个了吗?趁着热乎,先去尝一尝,若是喜欢,等会儿就带回去些。” 小格格天真无邪,早上起来还没吃饭呢,赶紧应了。 等小格格一出去,整个屋子就安静了下来。耿文华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今儿没带指甲套,显得手指头光秃秃的,回头她可以买个玳瑁的带上看看,最好是那种略微有些透明的,瞧着更好看些。 “给福晋请安。”正想着,钮祜禄氏就进门了,又分别给李氏耿文华,还有年氏请安,她显然是有些弄不清情况呢,请过安就大大咧咧的问道:“年侧福晋,怎么瞧见你身边那两个在外面跪着呢?若是她们犯了错,你在你自己院子里惩罚就是了,何必带到福晋这边来呢?怎么,是她们奴大欺主,你还想请福晋给你做主不成?” 耿文华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钮祜禄氏一心巴结福晋,这会儿为福晋出头……虽说有些不合时宜,但怕是福晋也会更觉得她赤诚。 年氏那脸色就更难看了,倒是那拉氏缓和了几分语气:“既然大家都到了,那我就说说今儿这事儿。门外那两个,是我让嬷嬷给押过来的。” 她看了看年氏:“按理说,年侧福晋身边之人,该自己处置才对。但我作为嫡福晋,这府里的人,哪个是我不能动的呢?”她带了几分讥讽看年氏:“还是你觉得,你身边之人,就算是犯了错,我也不该越过你来?” 一般情况下,确实是个人身边的人各自料理,但还有二般情况,那就是犯错的情况下。福晋是府里的女主子,别说是下人犯错了,就是年氏这等主子犯错,也照旧能处置,那料理几个下人算什么呢? 她也就是懒得出手的时候,才会将事情任由个人自己处置的。不然,她要出手,那谁都拦不住。 可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下人有时候,代表的是主子的脸面。 年氏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呢,这会儿还得恭恭敬敬:“妾身不敢,福晋是主子,福晋说她们错了,那她们必然是错了。” 那拉氏冷笑一声:“我瞧着你还有几分不服气呢,我问你,府里的人,可能随意和外面传送消息?” 年氏脸色立马变了变,有些发白,略停顿片刻才说道:“不能,府里有规矩,没有主子命令,不许随意和外面的人说府里的事情。” “那十五阿哥来府里的事儿,年家是如何知道的?”那拉氏又问道,昨儿晚上,年家可就送了帖子,想要上门来给十五阿哥请罪。 年家想的简单,大约是以为在雍亲王府,有自家王爷的脸面,又有年氏敲边鼓,十五阿哥是说不出来不接受道歉的话来的。却没想到,事儿根本不是如此办的。 那拉氏原本还有些很忌惮年氏的,因着年家荣耀,年希尧和年羹尧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年希尧年纪轻轻就官居二品,年羹尧也是正三品。 和年家比起来,那拉氏的兄弟就有些不太够看。 却没想到,年羹尧兄弟俩不在京城,剩下那两个,竟是有些……过于平庸。 你就算是要道歉,也不该选昨儿,也不该将帖子送到雍亲王府来。你拿到王爷跟前,王爷该如何做?那不是陷王爷于两难吗? 正确的做法,该是等今儿,先送了赔罪礼去十五阿哥府上。十五阿哥聪慧,肯定会看在雍亲王府的脸面上,将这事儿按下不提,毕竟昨儿也没打起来,谁也没损伤。 若是十五阿哥当真要犯浑,不愿意原谅,你年家这才能到雍亲王府来求助。 结果,你什么也不做,就直接送帖子到雍亲王府,这事儿办的,简直稀碎。 胤禛很不高兴,那拉氏也不高兴。再者,年氏这事儿实在是办的犯忌讳,她大约是担忧年富,再加上没料到家里那两个兄弟实在是蠢货,这才让事儿成了这样。 若是有朝一日,年家和自家有了什么分歧,那年氏会不会,又偷偷的瞒着王爷,给年家送信儿呢?这才是这个事儿里面,最严重的一个关节。 所以今儿天不亮,胤禛就来找了那拉氏,将事儿给说了一遍。随后,胤禛和十五阿哥就上朝去了,留下那拉氏料理这事儿。 这会儿那拉氏问到年氏头上,年氏张张嘴,就有些说不出 来话。她平日里百般伶俐,这会儿也只觉得满腹话语,可这些话却是没办法对那拉氏说的。 她能怎么说?说打算请了胤禛来自己院子,撒撒娇,求一求情,然后将这事儿给轻拿轻放,两边人见一见,就算完事儿了? 偏偏,昨晚上她派人去请胤禛,胤禛连见都没见。 她这会儿心里也有些发冷呢,不知道是因着这事儿实在是错大了,还是因着胤禛没见她的人,连年家的人也给拒之门外了。 年家……因为大哥和二哥都不在京城,所以胤禛就不见年家的其他人吗? 那拉氏又说了府里的规矩,再次问年氏:“明知故犯,罪加一等,那两个丫鬟,一个私通外人,将府里的消息来回传递,一个私自往前院书房,打扰王爷公务。” 她问年氏:“你知道该如何处置吧?” 年氏身体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脸色越发有些白,却不是怕的,而是难堪,她抬着头看那拉氏,那拉氏面上没有表情,只一双眼睛带了几分讥诮。 年氏只觉得,嘴里有一股子血腥味。 她沉默一会儿才点头:“妾身知道,仗责。” 那拉氏点头,冲身边嬷嬷摆摆手,嬷嬷立马出去吩咐了一声,隔着门帘子,能看见有粗壮的嬷嬷过来将两个丫鬟按在凳子上。 在前朝的朝堂上,打板子是要扒裤子的。疼痛之下,难堪也重。 但到了本朝,为笼络汉人读书人,打板子除非是另外吩咐了,否则多是不用扒裤子的。内宅之中呢,若是宅心仁厚的主母,也不用脱裤子被围观。 那拉氏……也算是宅心仁厚。 所以两个丫鬟直接被按在凳子上,有太监拿了板子来,拇指宽的细窄板子,抽在身上,那疼的……只一下,两个丫鬟就惨叫起来。 年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立马转头往外面看,眼眶就有了几分发红,人也忍不住往门口走了两步。 但很快就又顿住,强迫自己转过头不再去看。不然,她怕自己忍不住扑出去拦着。 那拉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此次是个教训,年氏,你定要记住了这次教训,念在你初犯,又素来体弱,这次就只罚你禁足,再罚你一年月例。日后若是再犯,那就不止如此了。” 往日里听着只觉得稳重的声音,现在年氏竟是从里面听出几分阴寒森森。她定了定心神,这才行礼:“是,妾身领罚。多谢福晋教诲,妾身牢记于心。” 至于月例……开玩笑,她年家,能少了她银子用?区区一年月例,就当是扔到了水里。 至于禁足……也不用急,她回头给二哥写信就是了。大哥的性子最是谨慎,若是知道此事,就是不责骂她,怕是年富也要挨罚,还有家里两个兄弟,估计也得被大哥责骂。 只二哥,肯定会为自己出头的。 年氏心里所想,那拉氏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正在对李氏和耿文华几个说话:“你们也且记住了,既然进了王府,那就是府里的人,府里的事情,一律不许对外传……” 李氏和耿文华几乎是一起起身,双手垂下站好,恭恭敬敬的领训。钮祜禄氏慢了一拍,但她素来没眼色,也捧着那拉氏,站起来就点头应声:“是,福晋且放心,妾身等人,一定牢记于心,日后府里的事儿,绝不会从妾身嘴里泄露出一个字!” 那拉氏很满意的点头:“如此就好。” 她拨弄了两下自己的指甲套,又说起来发放月例的事儿,这些都是定例,也并没有什么好讨论的,不过为着不冷场,大家还都是赶紧应着。 这个说自己的月例里面的布料要如何用,那个问这胭脂能不能换一家,此前的这家送来的,有些不太好用。 谁也没理会年氏,年氏只垂着头,一边听着外面打板子的声音——丫鬟叫的太大声,嬷嬷们怕惊扰了主子,已经用手帕将她们的嘴巴堵住了。 那板子落在身上砰砰砰的沉闷声音,就像是厨房里捶肉的声音,年氏只觉得,自己都有些头晕脑胀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疼……她紧握着一双手,手指甲都掐在了手心里,可这点儿疼,也着实是不算什么。 好半天,外面的声音才停下来。年氏这边松口气,那边嬷嬷也进来回报:“两个都已经晕死过去。” 那拉氏沉吟了一下:“按规矩,送出去养着,养好了再回来。至于年氏身边伺候的……年氏,你可要再选两个人补上来?”若是养不好,那自然也就不用回来了。 反正这被打的,肯定是血肉模糊的,定然是不能送到主子院子里,出现在主子跟前的。 年氏脸色都带了几分透明了:“不用,她们能养好的,妾身……再等等。” 这事儿随意,也不是大事儿,那拉氏就应下来了,随即摆手:“行了,今儿这请安,也就如此了,你们各自回去吧。且记住这次教训,不光是你们自己,各自院子里的人,也需得约束好了,若是你们管不好,到时候我若是出手,可别又觉得我出手太狠。” 众人忙起身告辞,这要走,自然是要经过那两个丫鬟面前的。 二十板子,那可真不少。丫鬟们穿的也不厚,这衣服上都透着血迹,看着凄惨的很。 出了正院,李氏没说什么,只摆摆手就转身走人了。 宋氏素来不说八卦,也忙行了礼,往另一边走去。 只剩下耿文华和钮祜禄氏,钮祜禄氏忙压低了声音:“昨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听福晋那意思,是年氏往年家送了信?这不年不节的,年氏就算是想年家人,送了个口信,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吧?” 值得福晋发这样大的火? 耿文华摇摇头:“并非是年氏送口信的事儿……昨儿下午,十五阿哥和年氏的娘家侄子年富,在戏楼里争吵起来……” 她话没说完,钮祜禄氏眼睛就发亮了:“是争夺戏子吗?这种事儿,我素来只有听别人说的,没想到还真有啊,你怎么知道的?你昨儿也在外面,是正巧赶上了吗?既如此,那你可见到了他们争夺的戏子?长的真是国色天香不似人间有?”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这种八卦天性……算了,她也没资格嘲笑钮祜禄氏。在戏楼里的时候,她听见下面有争吵的声音,不也下意识的先去窗边围观的吗? “并非是争夺戏子,而是各自点的戏目不一样。”耿文华说道,还是不要败坏十五阿哥的名声了。 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又说了年家送帖子的事情。钮祜禄氏啧啧了两声:“这事儿……只能说,年氏太恃宠而骄了,她觉得王爷宠爱她,大约是会看在她的脸面上,给十五阿哥和年家,做这个中人,却没想到,年家再如何,也不过是奴才……” 年家并非包衣,年家是汉军旗,年遐龄的爹那会儿,就已经是投奔了满人,等年遐龄入仕,就直接入了内阁做了侍讲学士。所以年家也是八旗,但满人嘛,除了主子,其余皆为奴,更何况,胤禛还是年家所在的镶蓝旗的旗主。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了笑,钮祜禄氏话锋一转,又笑道:“你这样的尚且没有恃宠而骄,也不知道年氏哪儿来的底气。” 耿文华抬手指了指自己,脸上有些不敢置信:“你说我,恃宠而骄?” 这个宠字,和她没有多少关系吧? 钮祜禄氏点头,带了几分嫉妒:“你看王爷每次出门,都是带着你。咱们府里,也就除了福晋,那出门的次数能和你比一比,剩下的,哪个有你出门的次数多?不是单独出门,那不算,是和王爷一起出门!” 耿文华张张嘴,又闭上,这个,好像真的有点儿反驳不了啊。 “我都是有正 事儿的。”耿文华为自己分辨:“要去看看庄子上的庄稼,要去看看铺子里的收入……” 钮祜禄氏打断她:“好像谁没有铺子一样,我也有铺子,李氏也有庄子和铺子的,哦,也就宋氏什么也没有。” 但凡有子女的,谁没有点儿产业呢?也就宋氏,没有子女,所以人家月例银子就够用,也不用接济娘家,自己也不奢侈,一年到头,那月子还能积攒下来几百两呢。 李氏那庄子,听说还是王爷给的呢,因着有一个弘时阿哥,就是福晋对这事儿也并没有反对。 可王爷陪着李氏去过庄子上吗?王爷陪着她钮祜禄氏去过铺子里吗?都没有!耿文华越是反驳,倒是越显得她与众不同了。 “也是你们的铺子和庄子太寻常了……我的庄子,那是和民生有很大关系的。”不说别的,那玉米浑身上下都是宝的实验数据,不也是她庄子上出来的吗? 还有那番薯,红薯藤需要经常翻,不也是她庄子上的老农积攒出来的经验吗?这些可都要通过朝廷的文书通知到全国各地的。 钮祜禄氏嗤笑一声,用这声音表达了自己对耿文华那话的看不起。 耿文华摆手:“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反正年氏这个事儿吧,咱们日后也需得多注意就是了。” 她邀请钮祜禄氏去玉兰院:“昨儿在外面买了些果酒来,正好今儿中午在我那边用饭,咱们也好好品尝一下外面这果酒。” 钮祜禄氏忙应了,跟着耿文华去玉兰院,进了院子一拍脑门:“坏了,将小格格忘记在石榴院了。” 耿文华无语了一下,等她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我和她奶娘交代了,她在石榴院玩儿一会儿,若是要回来,自己就会回来了。”在府里呢,又不是在外面,难不成还能丢了?就小格格那小个头,别说是出府门了,她就是内院二门,都出不去。 到处有看门的嬷嬷呢。 钮祜禄氏就叹气,伸手摸一下自己的肚子:“你说,这都几年了,怎么就怀不上呢?” 耿文华眨眨眼,她上哪儿知道去?大清太医院这个……备孕的经验已经是属于比较丰富的了,什么促进血气的药物,放松精神的安神药,甚至连容易怀上的姿势都有专门的辟火图来解释,她那点儿微不足道的从网上看来的不知道真假的东西,也就别拿出来现眼了。 她只能随口应付道:“估计是缘分不到,你且安心等着。再者,你都有四阿哥了,若是能再生一个,那叫锦上添花。若是生不了,那说明四阿哥贵重,你着急什么呢?” 钮祜禄氏就忍不住笑:“为什么只有他一个,就是贵重了?” “因着你需得将你全部的心神疼爱,只给他一个人。”耿文华笑嘻嘻的说道,现代有句话不是说,一个照书养,一群照猪养吗?这不就是说,一个小孩儿才金贵,多一个都不算稀罕了吗? 一边说,一边招呼钮祜禄氏过来:“帮我一个忙,这些棉花,我想收拾一下。” “你弄这些棉花做什么?”钮祜禄氏一边来帮忙,一边问到,又奇怪:“就是做棉衣,也有针线房呢,何必你自己动手?这些个事儿,难道丫鬟不能做吗?” 耿文华笑眯眯的:“我打算试一试织布,只有自己亲自做了,才知道这线是粗是细,如何才不容易断开。若是都让丫鬟做了,我怎么知道这线该如何纺呢?” 织布之前先纺线,若是棉花好纺线,她是不是也能用羊毛试一试?羊毛好像更粗糙些?还是更坚硬些? 她心里正想着,钮祜禄氏就问道:“你又有什么主意?怎么就忽然想起来自己织布了?” “好玩儿。”耿文华笑着说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给自己找事儿做,你若是闲着无事,回头我弄织布机的时候给你也弄一个,咱们一起织布。” 钮祜禄氏连忙摆手:“我可不要,我吃得好穿得好,何必给自己找事儿做呢?不过我倒是佩服你,想一出是一出的,还都能干得好。” 顿了顿,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咱们这样好的关系,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想法,这织布的事儿,你又能在王爷跟前立功?若是如此,那你可得带带我,有好事儿,咱们共享。” 第134章 第 134 章 可还有别的事儿? 耿文华转头看钮祜禄氏, 就见钮祜禄氏脸上带着一切……奇异的期盼,她顿了顿才说道:“我也不知道呢,我就是闲着无事,想织布玩玩儿。若是织布的时候能有什么想法……那自然是好的。但若是没有,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我又不是神仙对不对?” 她又补充道:“我现在也并没有任何的想法。” 钮祜禄氏笑嘻嘻的:“那你织布的时候我来陪着你, 你有什么想法, 也只管说, 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我绝不推辞。” 虽说耿文华说的是现在没什么想法, 但她做的事儿, 哪一样是没成的? 钮祜禄氏虽然不知道每次胤禛会赏赐什么, 但胤禛大多数时候来玉兰院, 那苏培盛都捧着箱子的样子, 是谁看不见的?整个雍亲王府,谁不知道耿侧福晋得了许多赏赐? 再者, 耿文华那视金钱如粪土的性子, 她和耿文华同样是出身寻常人家,其实要算起来,钮祜禄家是要比耿家更富豪一些的。钮祜禄是满洲八大姓之一, 她家虽然是旁支, 但有这么个姓氏在, 族里多少也是偶尔会给些照顾的。她阿玛的官位, 要比耿文华的阿玛的官位高,她阿玛是正四品, 耿大人也不过是正五品。 别看只差一个级别,但是在京城里,四品和五品, 那可是多少大人们奋斗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越过去的门槛。 所以这种情况下,耿文华绝不可能被养出对金钱半点儿不上心的性子。 她之所以花钱如流水,从不考虑攒银子的事儿,那就只有一个缘由,她手里的银钱足够多,多到她根本不用去想存钱的事儿,多到她想要花多少都不用去迟疑。 钮祜禄氏也开了铺子做过生意,一个铺子能赚多少,她心里能没数吗?那耿文华除了铺子里和庄子里的收益,其余的钱财哪儿来的那? 只有一个来路了嘛。 再想想耿文华折腾出来的那些东西,钮祜禄氏都觉得,王爷若是不赏赐耿文华,那可就太不应该了。 你看,耿文华又能赚来赏赐,又能得了王爷看重。钮祜禄氏看着如何能不心热呢?让她自己来做,她是做不来的,那她给耿文华打打下手帮帮忙总成吧? 就算是王爷到时候不赏赐她,那总能记住她也是帮忙了的吧? 钮祜禄氏极力推荐自己:“别的不说,听话这点儿你是知道的,你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绝不会自作主张!” 就比如耿文华给她出主意开那瓜子铺子,从耿文华出完主意到现在,那铺子里就还是那几种口味的瓜子,没有增添也没有减少,甚至销售模式都是按照耿文华的建议来的,一点儿都不带更改的。 “再者,织布嘛,也是妇工,我少时也是学过的……”说起来这个,钮祜禄氏是略有些心虚的,什么学过,不过是跟着自家额娘去庄子上住,看见佃户家妇人做,好奇,围观了一下而已。 但至少她知道织布机是什么样的,用起来该是如何的。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顿了顿才说道:“你让我想一想?你这一上来就说要帮忙……我也得想想有什么事情能交给你做是不是?总不能真将你当个女工吧?” 钮祜禄氏能愿意当个女工? 不过分给钮祜禄氏一些事情做,耿文华还是……很愿意的。 她现在已经想的很明白了,世界上能让人的生活变得更美好的东西那么多,她就是穷尽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全部做出来。做不出来,她就享受不到,享受不到,她就一直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野人。 那为什么,她不将事情分摊出去,交给更多的人来做呢? 就像是那绘本,现在她就已经完全放手了,印刷铺子那边甚至还预约了几个固定的画手,掌柜交上来的计划报表里还打算明年开一个专门的儿童读物书店呢。 怎么说呢,历史上凡是亲力亲为的大人物, 多会将自己给累死。尤其是她身边有个现成的例子呢,所以当领导最应该学的是什么?是将事情分摊出去,你只要掌握大方向就好了。 于是,她将火柴的制作方法分出去了,她只说磷摩擦能着火,该如何将磷提取,凝固,附着,再如何做砂纸,这就都是工匠的事情了。 现在钮祜禄氏主动来找事情做,耿文华也就愿意给。好歹也算是朋友呢,总不能人家有上进心了,她再给人家压回去吧? 真正的朋友,应该是一起进步的。真要是进步不了,那就到时候再说,人心多变,她不能因为这个,就因噎废食。 “当女工也行啊。”钮祜禄氏忙说道,耿文华还亲自带着小格格给水果树抓虫子呢,她还能亲自下地锄草,耿文华能弯得下腰,她为什么不能? 再说,难道耿文华还能让她一辈子做女工不成? 耿文华忍不住笑,摆摆手:“行了,知道你很坚决了,但你也得容我想一想,不如,咱们两个分开来做,你纺线,我织布?” 纺线用的是棉花,棉花这东西呢,传入中国的比较早,在棉花出现之前,百姓们纺织是用的麻,麻布麻布,就是这东西,穿着并不是很舒坦。现在有了棉花呢,却也并非是人人都穿得起棉的,穷苦百姓还是穿麻,略有余钱的穿棉,更有钱的穿丝。 不过好在现在是盛世,大清上上下下,大约有七成的人,还是能穿得起棉的。 棉花要做衣服,首先是纺线,纺线之前是弹棉花,弹棉花之前是剥籽,将棉花和棉花籽分离。棉花籽是能用来榨油的,耿文华以前看小说呢,说是这东西能让男人不孕不育,好奇之下她就去查阅了点儿资料,这东西……人吃了确实是有害,无论男女,因为掌握不好榨油方式,大部分情况下还是不要吃比较好。 但若是用来做化妆品,那就是很好的东西了。 耿文华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先给放到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改造织布机。若是能大量生产棉布,那是不是这世上就有九成的人,是能穿得上棉布衣了? “防线?这个我倒是没见过,如何纺线?”钮祜禄氏好奇的问道,耿文华这边正好有工具,但她也不会,两个人就围着那纺锤议论,这样弄一下那样弄一下的。 一直到午饭时候,丫鬟来说了,两个人才算停下来,赶紧先去吃饭。 耿文华还没忘记她那果酒呢,特意找了玻璃杯来盛放,梅子酒是略带着玫红色的,放在玻璃杯中,那叫一个好看。 耿文华还点评:“要是再放些冰块就更好了,味道必然更纯些。或者,咱们试试调酒?” 钮祜禄氏顿时来了兴致:“我来我来,我最喜欢调酒了。”调酒这事儿,从古时候就有,因着酒水多是用粮食人工酿造,并不能随意控制酒水度数,但也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喝烈酒的。 所以在酿造好之后,就需得有调制这一步。大多数时候,要调制的是放入水来稀释勾兑,但也有时候,是为了让人醉的更快,或者酒水的味道更醇厚,后劲儿更绵软,要放果酒米酒之类的。 满人喜欢喝酒,入关之前是更喜欢烈酒,入关之后……就更喜欢调制酒水,品尝更多口味的。钮祜禄氏的阿玛在家的时候,也经常喝酒,所以钮祜禄氏对酒水也是有些了解的。 她先将两种酒水倒出来,逐一品尝,然后再取其中一种做底,慢慢往里面添加另一种。 果酒本身就是有颜色的,两种颜色混合在一起,钮祜禄氏眼睛立马就亮了:“我以前竟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混合之法,换了玻璃杯,这感觉一下子就上来了,看着竟是有些赏心悦目。” 顿了顿,补充道:“就好像茶道。” 耿文华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回头若是让年氏听了你这说法,必然说你玷污茶道。” 钮祜禄氏忍不住翻个白眼:“倒像是她才是天下规矩一样,什么事情都是她说的才对。她就这样的,就不该做侧福晋,该直接做嫡福晋!你说她当年,怎么就没……” 不等她说完,耿文华就摆手:“酒还没喝呢你就先醉过去了?这话也是你能乱说的?回头王爷若是斥责你,你可别说是在我这儿喝的酒说的醉话。” 人都金门路,你再胡说八道,除了给人心里添堵,还有什么意思?再者,那添堵是给别人添堵吗?那是给福晋和王爷添堵呢。 钮祜禄氏哼一声:“你就是胆小,怕什么?自己屋子里呢,连句话也不能说了?年氏还能钻到桌子底下听见咱们两个说什么吗?” 耿文华绷着脸:“你要再这样,我可不敢让你来了啊。” 钮祜禄氏顿了顿才笑道:“算了,你也不是头一次这样了,咱们两个,谁还不知道谁性子?也就是我能容忍你这脾气了,换个人,早甩袖子走人了。” 耿文华也郁闷呢,这都是她第几次提醒钮祜禄氏别乱说话了?她就不能长点儿心的吗? 钮祜禄氏将自己兑好的酒水倒出来一些品尝,觉得味道不太对,就又继续调制。耿文华只在一边看着,她不习惯掺和喝,更喜欢今儿这果酒里面的桑葚酒,于是,吃几口,就抿一口。 等钮祜禄氏好不容易折腾完那一杯酒,她这边都吃饱喝足了:“我也喝不下去了,这样吧,我给你找个瓶子,你带着,回头请王爷和你一起品尝。” 这种调制的,怕是度数也会更高些吗? 钮祜禄氏笑道:“我还真舍不得给你糟蹋呢,你看看你喝酒,半点儿不懂得慢慢欣赏,只会牛饮。你给我装好了,我等会儿带走。” 眼看着丫鬟装好了,她这才赶紧吃饭。 吃完饭,正院那边派人来,说是小格格在石榴院睡着了。耿文华也不在意,打赏了来送信的嬷嬷,就挽留钮祜禄氏:“中午也在这儿睡?” 客房是有的。 钮祜禄氏摆手:“我回去吧,换了地方睡不安稳。那可说好了,明天我还来,我帮你纺线。” 耿文华应了下来,送走了钮祜禄氏,因为喝了点儿果酒,也有些犯困,索性就先去睡觉。这一觉睡醒,都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她起床之后就往织布机那边去。 知春来和她说:“庄子上送来的织娘也在府里,可要叫过来?” 耿文华点点头,知春就去叫人,很快就带来了两个妇人,都是庄子上特意挑选来的,纺织手艺在庄子上是数一数二的好的人。 两个妇人一个个子高一些,一个矮一些,相同的是都有些黑黢黢的,是晒的,到了农忙时候,无论男女老少,都是要下地干活儿的。再者,农家的妇人,只要天气好,就多是在外面做活儿,有光亮,所以大多都是晒的比较黑的。 两个人也很局促,站在那里不停的揉捏衣服。 耿文华示意她们上前:“你们先纺织一段儿我看看,只管安心做,就是做不好,我也不会罚你们,顶多是让你们回庄子上去。” 织布这事儿呢,必得手稳,要是太紧张太害怕,这手一哆嗦,就容易将布料给织坏。所以,耿文华还是要多安抚她们的:“当然,要是做得好,我也是有赏赐的。” 两个人忙行礼,看耿文华确实是神色和善,这才深吸一口气,往织布机跟前走去。 高个子的妇人先落座,看了看那织布机上的线,先各处检查了一番,这才开始动作起来。 矮个子的在旁边站了片刻,眼尖发现旁边有纺锤,就忙坐下来,抓了旁边的棉花来纺线,半点儿不闲着。 耿文华饶有兴趣围着织布机转,看那些线是如何行动,看那妇人是如何操作。 “若是快起来,你一天能织多少?”看了片刻,耿文华忽然问道,那妇人原本专心致志做活儿呢,忽然被打断,有些吓一跳,中间一根线就断开来了。她赶紧停下来,有些害怕的偷看耿文华,耿文华摆手:“不用在意,坏了也没什么。” 这人才开始回答耿文华的话。若是快,一匹布需得七八天,若是慢,需得十多天,甚至半个月。也就是说,一个月若是不停歇,最多是能织出来四匹布,最少两匹。 耿文华就问到:“那你们有没有……有时候觉得,织布机跟不上你们的动作?” 妇女就茫然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看,你的动作和织布机的动作一样的时候,你织出来的布料才是最平整的,你若是稍微慢一点儿,线就容易断开。那你若是快起来,那布会如何?” 这次倒是反应快了:“会让布料更紧,皱巴起来。”并不说是更紧就是好的,这样的布发硬,又浪费线,还容易皱巴,也不算上等布料。 上等布料就应该是平整,柔软,所有的地方都紧疏有致。 “那怎么才能让织布机的速度,再快些呢?”耿文华问道,那妇人张张嘴,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耿文华也没想让她回答,就转头去看纺线的妇人,她纺线倒是快得很,大约是手熟,纺锤压根就没有停顿,一条线穿过去穿过来,很快就成了一团。 耿文华看了片刻,索性蹲下来看,因为她忽然发现想起来个事儿,既然棉花能纺线,那羊毛,能纺线吗? “羊毛可以吗?”想到就要问,她自己经验不足,那就请教人家有经验的。 那人怔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应该是行的吧?但纺出来的线应该是比较粗的……羊毛碎,不比棉花是一团,就算是选用了最柔软的羊绒,也是不如棉花柔软……” 说起来自己所擅长的,妇人说话的声音就逐渐平稳起来,最后总结,羊毛十有八九是可以纺线的,但这种线大概不能用来织布,就算是织布,估计也会比较粗陋。 耿文华就没想过织布,只要用羊毛线,那羊毛衣羊毛裤最重要的羊毛袜,这就不来了吗? 真的,对于清朝的衣服她是没什么意见的,反正想穿旗装穿旗装,想穿裙子穿裙子,甚至想穿裤装,也能满足一下。可就是这个袜子,她真的是……已经怨念很久了,一点儿弹性也没有,走的时候略长一些就容易往下滑。就算是上面绑住了,那穿着的舒适感也有些差。 若是能有羊毛袜,那简直就是改善走路体验感的最大利器了。 她顿时来了兴致,叫了知春去采购羊毛:“要最柔软的羊绒毛,多弄一些。” 织布机的事儿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的,织娘都请来了,她自己就也开始学织布,从最基础的纺线开始。等小格格从石榴院回来,看见自家额娘在学这个,也跟着学。 不过小孩子没耐心,纺线织布又是十分考验耐心的,你稍微烦躁一点儿,就会出差池,线断了虽说能再接上,但接连处会出现小疙瘩,等织布的时候也容易出现断裂。 你织布的时候快一点儿慢一点儿,都会出问题。 所以小格格很快就跑掉了,只剩下耿文华自己忙活。 她一直忙到黄昏,光线暗淡下来才收手,命人带了那两个妇人暂且王府里住下。然后才有空问弘昼:“今儿在宫里如何?学了什么?” 弘昼这年纪,还是很愿意和额娘交流的,小嘴吧嗒吧嗒,说起来在宫里的事情,又说宫里新得了个小阿哥,是二十二叔,玛麽让人送了贺礼之类的。 耿文华也就是感叹一下,她知道历史上的康熙是很多子嗣的,所以现在再有个二十二阿哥,也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儿。 又说南书房的事儿,南书房原本是皇上专门召集了汉人学子,给他讲解四书五经,以及汉学的地方。但怎么说呢,就好像每一个皇帝都有自己重建重要部门的爱好一样,南书房从康熙四十多年起,就开始慢慢的掺与朝政。 到现如今,康熙的政令,几乎都是从南书房发出,这也就意味着南书房已经在朝堂上有了权利,南书房的官员也能光明正大的掺与政事,站立朝堂了。 本来这种事儿和弘昼这个小屁孩儿是没多大关系的,但今儿事情闹得有些大:“汗阿玛斥责陈大人,说他结党营私……先生今儿正好讲结党的意思,用了陈大人的事儿举例。” 清朝对于结党这事儿是十分的……防范的。 民间超过十个人的结义都是犯法的,朝堂上官员稍微走的近一点儿,皇上也要过问。 陈大人说的是陈梦雷,他前几年被康熙召回朝堂之后,就一直跟在三阿哥读书,帮着三阿哥修书,他当年被问罪之前,就是三阿哥推荐提拔上来的。后来被流放,也是三阿哥命人照看。 现如今被召回,照旧跟在三阿哥身边,对三阿哥自然是忠心耿耿。 大阿哥被圈禁,太子被废,按理说就该轮到三阿哥了。 陈梦雷作为三阿哥的……忠心下属,很是为三阿哥奔波,今儿宴请名流士子,后天拜访不受宠皇子,朝堂上联络文臣翰林,忙的不可开交。 这种事儿,康熙岂能容得下? 憋到现在,总算是在朝堂上发火了,斥责了陈梦雷。当然,陈梦雷才华还是有的,否则也不能在流放之地打听到康熙要东巡之后,就立马写诗献上,求得康熙饶恕,让康熙亲自下旨将人给召唤回朝。所以康熙爱其才,虽说斥责,倒是也没有治罪。 或者也是和陈梦雷现下的差事有关,他据说是要编纂书本,康熙极为看重。 耿文华听过也就算了:“可还有别的事儿?” “嗯,后宫娘娘们吵架算不算?”弘昼问道,耿文华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娘娘们吵架?谁和谁吵架?” “宜妃娘娘和荣妃娘娘吵架。”弘昼说道,这事儿可不是他打听的,而是中午去永和宫吃饭的时候,听自家玛麽身边的嬷嬷说的。 玛麽大概也是想让他知道些后宫的关系网,嬷嬷说的时候,也就并不曾阻拦。 “为什么吵架?”耿文华问道,弘昼眨眨眼:“好像是为了一笔银子?” 第135章 第 135 章 这都已经十一月底了。…… 弘昼年幼, 他听的也不是很清楚,再加上他这个年纪,除了学习还要吃饭玩耍,能分给这种八卦的心思实在是少, 所以到现在, 就有些说不太清楚。 耿文华也没多追问, 宫里娘娘们的事儿, 她也插不上手啊, 怎么的, 打听那么清楚是能做点儿什么还是想做点儿什么?所以听过也就算了, 只将话题又换到了别处。 等弘昼和小格格去睡觉, 耿文华暂且没困意, 索性就让人去拿了本书来看。 正看着, 外面就传来脚步声。她怔了下,赶紧起身——外面那脚步声实在是太耳熟了, 她一听就知道是胤禛来了。 她才到门口, 那边胤禛就掀开门帘进来了。 “王爷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耿文华忍不住问道,胤禛没说话,先是伸开胳膊, 这是让更衣的意思。耿文华就忙伸手去解开他脖子那里的扣子。 胤禛换了外面衣服, 这才说道:“皇上今儿下令将康熙词典送往南三阁和北四阁。北四阁分别是宫里的文渊阁, 畅春园的文源阁, 奉天的文溯阁, 以及承德的文津阁, 南三阁是镇江的文宗阁,扬州的文汇阁,杭州的文澜阁。” 耿文华没太明白, 眨巴眨巴眼睛,看胤禛。 胤禛略停顿了片刻才说道:“南三阁和北四阁的书本,是可以借阅抄录的。” 当然,各处有各处的规矩,就像是宫里的文渊阁,是只能宫里的人才能去借阅。像是镇江扬州这些地方的,就需得是有上官手书才能去借阅的。 虽然限制条件一大堆,但确实是可以借阅。 耿文华恍然大悟:“王爷是说之前那图书馆的事儿?” 她都有些感动了,要知道胤禛之前说过此事不可行之后,她自己都已经将这种想法给按下去了。但现在,胤禛是特意来告诉她,大清也是有类似于图书馆的地方的? 一个东西,从无到有,那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但一个东西,原本就有,你要做的只是扩建,那事儿就简单多了。 既然原本朝廷就有类似于图书馆的地方,那是不是只要放开限制,那就跟她所说的图书馆,没什么大的差别了? 但很快她就又摇头:“这些地方……怕是约束太大。” 就像是皇宫,畅春园,这是谁都能进去的地方吗?还有奉天和承德那边的,她都不用问,都知道这两个什么阁,是建造于行宫之内的。 那这些书,说是可以借阅,但其实,流通范围也就那么些吧? 胤禛顿了顿,点头:“但若是仿造呢?” 耿文华啊了一声,随即就笑:“王爷果然是足智多谋,这法子可太好了。”康熙设立这南三阁北四阁,无论目的是什么,明面上总是有说法的,比如说,惠及南北两地学子。 背地里嘛,其实耿文华也能想得到,不就是拉拢汉人读书人吗?满人是以少数民族统治江山,从多尔衮那会儿下令扬州大屠杀,顺治就知道,他们当初在关外的统治办法,是不合适的。于是,顺治开始,就已经是改变了策略,开始学汉人的统治手段,学汉人的那一套。 但顺治是走的太着急,以至于被满蒙八旗反抗——他要学汉人那一套,那满人的一套就需得摒弃,损害的会是谁的利益呢?所以,顺治的政令推行不下去,他做着皇帝,却是差点儿被当成傀儡。 孝庄虽然从中斡旋周全了,但顺治本就年轻,心情上略差一些,他郁郁不得志,再加上……实在是命不好,得了天花人就没了。 有了亲爹的教训,再有了多尔衮的前例,轮到康熙的时候,就又改了政策,既要用汉人,也需得打压汉人,既要用满人,也需得压着满人。 于是,康熙玩儿的就是杠杆。他推行过满人科举,但也就举办了一年——因为达不到他想要的目的,索性就不白费力气了。他设立了南书房,潜移默化的将汉人往朝堂上推。 这个南三阁和北四阁,就是康熙拉拢汉人学子的一个手段,彰显朝廷求才的诚意,在读书人那边收邀人心。 胤禛的意思就很明显,康熙可以设立南三阁北四阁,那民间,是不是也能有类似的存在呢? 但耿文华很快又皱眉:“王爷之前担心咱们府里若是出面是收邀人心……” 那仿造的事儿,是不是就不能由雍亲王府出面? 胤禛笑了笑:“我已有人选。” 耿文华眨眨眼,赶紧问:“我认识的吗?” “陈梦雷。”胤禛说道,耿文华怔愣了一下,忍不住拍手:“事有凑巧,我今儿正好听说了陈梦雷这三个字。” 胤禛略有些好奇,耿文华就将事情说了一下:“弘昼也并不认识,只是听着先生讲课,这才记住了一个名字。不过,他不是和三阿哥走的很是近的吗?” “书生造反十年不成 ,三哥他若是一辈子就做这一件事儿,也算是功德圆满。”胤禛很不在意的说道,胤祉的性子他还是有些了解的,怎么说呢,最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老二做太子的时候,汗阿玛偏心,于是胤祉就站在太子这边。 太子被废,大阿哥志得意满,胤祉就时不时的到直亲王府拜访。 汗阿玛露出复立太子的意思,胤祉生怕太子出来为难他,当即就上折子说胤褆镇魇胤礽,并亲自出面去直亲王府搜查。 这种人说好听了,是识时务者。但说的不好听了,那就是墙头草。 他自来是两边摇摆,现在两边都倒下了,按理说他就能出头了,结果他又缩回去了——康熙雷厉风行,处置了老大老二,他看在眼里,心里估计也是有些吓破胆了。 这种人,汗阿玛除非是眼瞎了,否则,绝不可能将他当成继承人的。 陈梦雷此人,有才华是真的,能干也是真的。就是……有点儿缺心眼,性子轴。既如此,索性给他找点儿事情做,让他既能“帮”到胤祉,又不会影响到大局才好。 所以仿造南三阁北四阁的事情,让陈梦雷来做,就很合适。 耿文华兴致勃勃:“既然是仿造,那名字定然是不一样的,王爷可想好了如何取名?” 胤禛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上一秒和你说算计胤祉的事情,下一秒你就问图书馆叫什么名字,这合适吗? 耿文华眨眨眼,她当然觉得合适啊,要不然也不能将话题往这边扯。你算计胤祉的事儿,你自己知道就成了,难不成还指望我给你出主意提建议不成?再者,说得多了……日后你想起来了,会不会觉得我是那个知道你很多算计很不堪的人? 别说耿文华就是个侧福晋了,就是夫妻之间,都需得多点儿距离,别将对方看的太清楚太明白。 所以她不换话题等着干什么呢? “这事儿……谁来办,自然是谁决定。”胤禛沉吟了片刻说道,既然打算将事情透漏给老三,那取名字的事儿肯定也得是老三自己来决定。 “开民智,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良久,胤禛忽然说道,耿文华眨眨眼,赶紧笑道:“当然是对的,否则,如何教导他们忠君爱国呢?总要让他们知道,朝廷对他们是好的,他们需得回报朝廷才行。” 朝廷若不是个好的,那反了也无妨。当然,这后半句就不用说了。 胤禛深深看一眼耿文华,就算她不说,难道他自己还想不到吗?但仔细想想,每朝每代,到后期皇上昏聩贪官横行的时候,造反起义这种事情也并不少。 并不是说,你不开民智,就能减少这些事情了。 所以,开民智这事儿,还是好处居多的吧? 胤禛还想说什么,耿文华已经抬手捂着嘴巴打呵欠了,开玩笑,这话题再继续下去就危险了,她又不是什么谋士门客,何必将自己放在这危险的位置呢? “王爷,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歇息了?”耿文华眼睛都泛上水花了,软糯糯的往胤禛怀里靠,伸手去拽他的腰带:“明天可要大早朝?” 胤禛顿了顿,这才伸手捏住了耿文华手指:“明天还要早起,安置了吧。”可别折腾了。 耿文华不满:“有益身心……”她也是正值青年的好不好? 胤禛都无奈了:“养精蓄锐,听话,好好去睡觉,明天我早些回来陪你。” 谁耐烦你陪着啊,与其你回来早,倒不如你多送钱。 可这话也不能说,耿文华只好委委屈屈的跟着胤禛往内室走了,因着没能达成目的,她都有些没睡好,一直到后半夜,实在是困了,这才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胤禛也确实是已经走了。她只好叹口气,叫了小格格,一起去给那拉氏请安。 那拉氏也得知她弄了织布机的事儿,正好奇呢:“怎么就想到纺线织布去了?” “闲着也是闲着,给自己找些事情做。”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那拉氏 也知道她素来就是喜欢折腾的人,就只摆摆手:“你若是喜欢,想做就做。我等着你织出来一匹布,也给我做一身衣服。” 耿文华赶紧点头:“福晋且等等,妾身很快就能学会织布了,昨儿也织出来一点点儿……” 她掐着手指比划了一下,李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马上又一脸鼓励神色:“那你可得多多努力,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织出来一匹布。” 耿文华笑道:“若是织不出来布,我就给福晋做一件儿别的。” 那拉氏也笑起来:“那我可等着了。” 钮祜禄氏左右看看,忽然说道:“年侧福晋没来,我竟是这会儿才察觉到呢。可见平日里,年侧福晋多高傲了。” 年氏不爱理会人,就是来请安,多数时候也只自己静悄悄坐着,或者是嘲讽别人几句,从不会讨好那拉氏,也不会特意和谁亲热联络感情。 钮祜禄氏这话说的,一半儿说年氏不理会人,一半儿说年氏目中无人。 那拉氏脸上神色都顿住了,片刻才说道:“正禁足呢,何必说她呢?说起来,弘历昨儿带来了功课,写那几篇大字是很不错的。” 阿哥们从宫里回来,要先到那拉氏这边来请安的。那拉氏若是得空,也会指点他们功课。 说起来自家儿子,钮祜禄氏立马就将年氏这话题扔开了,笑嘻嘻的:“弘历回去也说福晋夸赞了他呢,很是高兴,晚饭都多吃了半碗。 ” 又问耿文华:“弘昼可得了表扬?” 耿文华摇头,她自己的儿子她岂能不了解?若是那拉氏夸赞了他,那回去必然是要提的,不光要提,还要两三遍的说,让耿文华也得夸赞他一番才行。 昨儿他既然没说,那必然是因为那拉氏没表扬他。 那拉氏就忍不住笑起来:“弘昼……我正要说呢,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可很是调皮,我让他们写字呢,弘历就听话,规规矩矩的写字,弘昼写了没几个,就开始在纸上画乌龟。” 顿了顿,强忍着笑意:“他也是有优点的,那乌龟画的活灵活现。” 钮祜禄氏没憋住,噗嗤一声就笑出来,李氏赶紧打圆场:“孩子还小,确实是一心只想着玩儿,弘时那会儿,不也是在纸上胡写乱画吗?都如此,耿妹妹,你回去可别责备弘昼。” 耿文华笑道:“我不责备他,再者,想来福晋也已经说过他了,我何必再插手?小孩子嘛,下次改了就好了。” 那拉氏点头:“是,我已经说过他了,他也知道错了,下次必然不会再犯。 ” 钮祜禄氏就夸弘历:“弘历还是听话的,让他做什么,他就不会胡来。自小到大,因着他听话,我也不知道省了多少心呢。” 耿文华脸上笑容就忍不住停顿了一下,这话什么意思?说她的弘昼不听话啊? 她就忍不住反驳回去:“男孩子嘛,调皮些也无所谓的。人各有不同,有些孩子生来稳重,有些孩子生来活泼,不是说这样的好,那样的就不好了。” 钮祜禄氏还要说什么,就被耿文华在胳膊上捏了一把,她立马顿住了,算了,又不是不知道耿文华的性子,何必再说些话让她误会呢? 不过,她心里还是很不以为然的,弘历确实是听话懂事嘛,那弘昼也确实是调皮捣蛋,她也没说错啊是不是? 是,人是生来各有不同,可听话懂事的孩子才更出色,能耐得下心来学习,将来学有所成,才更有成就。至于调皮捣蛋的,富贵人家,谁家还没几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了? 这样一想,她心里忽然就舒坦了几分,若是弘昼一直这样调皮,学不成样,那将来,有耿文华求着自己的一天呢。到时候,看她再犟嘴,说弘昼调皮也是好的。 钮祜禄氏心里所想,也无人知晓。 那拉氏说起来另外一件事儿:“小格格眼看也快三岁,这启蒙的事儿,耿氏,你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妾身正想着如何求一求福晋呢。”耿文华赶紧说到,自打小格格生下来,这启蒙的事儿,她心里就已经做了决定了,那就是交给那拉氏。 那拉氏在她眼里,那是相当完美的主母形象。 为人宽和,待人和善,做事儿有条理,持家有方,对男人……既有亲近尊重,又有疏远不在意,从不吃醋,也不会因着没有孩子就自卑钻牛角尖,这其中分寸拿捏的正好。 若是小格格能学到那拉氏七八分,那耿文华就可以完全放手了,半点儿不用为她操心了。可以说,她将来无论是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都能将自己的日子给过好了。 耿文华起身,很郑重的行礼:“妾身还请福晋赐恩,将小格格带在身边教养。” 那拉氏沉吟,并未立即答应。其余人也没说话,那拉氏的人品,大家还都是很信得过的。尤其是李氏,她本身就有女儿是那拉氏抚养大的,女儿过世她虽然悲痛难当,却也知道这事儿怨不得福晋。 人有生老病死,旦夕祸福,谁能想到……二格格会病死呢? 钮祜禄氏没女儿,但她连阿哥都还想送到那拉氏跟前抚养呢,若是有女儿,怕是刚生下来就巴不得塞到福晋怀里去了。 “这事儿……且放一放,等小格格略大些再说。”那拉氏笑着说到,她现在也并没有养孩子的兴趣,教导的话……毕竟是王府的女孩儿,若是教不好放出去,别人也会说是她这个嫡额娘没教好。 “年后吧,反正她日日里也是在石榴院玩儿的,来玩儿的时候顺便启蒙。”那拉氏又说道,也算是应下来了。 耿文华大喜,忙行礼谢恩。 她回去就让知春准备礼物:“福晋是大家族出来的,金银珠宝这一些,她必然是看不上的。不如在外面寻摸寻摸,找些稀罕物件,无论贵贱,要独特又新奇,回头答谢福晋。” 至于她,是打算先将羊毛衣给织出来的。 织毛衣这种事儿,她……虽然不会,但是她会织围巾啊。到时候弄前后两片给缝起来不就好了吗?袖子也这样做,能穿就行。 这样一来,她纺线的热情就更大了。花费两天时间,熟练掌握纺线的诀窍,但掌握是掌握了,想要灵活运用还是要多加练习的,她每日里的时间安排就略改变了一些。 早上还是要习武,习武之后就开始纺线。知春已经将羊毛给买回来了,好几麻袋,这东西一多,堆放在一起,就一股子味道。 耿文华就吩咐知春她们几个:“想法子泡一泡,将这味道给除掉,另外,也染一下颜色,现在这颜色有些不太好看。” 当然,拿到她面前的,都是那种纯白的羊毛,可她想要大红色的,福晋是嫡妻,也最合适大红色了。 纯白色并不是不好看,而是在这个社会不合适,在这个年代不合适。 两个织娘也来帮忙,耿文华中途也断过许多次,接线的水平也嗖嗖的上涨。 小半个月之后,她就能熟练的纺出来很长的一段线了。于是,接下来就是织毛衣了,让院子里的小太监找合适的木头削的毛衣针,这东西她会是会,但多少年没用过了,于是一开始也是很费功夫。 但幸好,多拆几次,也就没问题了。 赶在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来之前,耿文华将她来到大清之后的第一件羊毛衣给织出来了,大红色的,很朴素的样子,因为她不会绣花纹。 而且,她织的是长的,类似于半膝裙那种。可以套在衣服里面,也可以套在衣服外面。 早上去给那拉氏请安的时候就特意带上了,那小包裹太明显,那拉氏一眼就看出来了,联想到这段时间耿文华在忙的事情,就忍不住挑眉:“这是,给我准备的礼物吧?这会儿能不能打开来看看?” “自然是送给福晋的, 我亲自做的,从纺线到编织再到缝合,全都是我自己做的,不假他人之手,这一整个冬天,我也只做出来这一件儿。” 意思就是,胤禛都没有,弘昼和小格格也没有,只那拉氏有。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包裹给打开,露出那长长的红色毛衣。 那拉氏有些好奇:“真是用羊毛做的?” 蒙古那边养牛羊居多,羊毛也是有很多用处的,比如说,做毯子,缝到衣服里面做内瓤,或者干脆用羊皮做衣服的。但像是这种,纺线编织衣服,这可是从未有过的。 那拉氏……到底是大家族出来的,也是嫡福晋,政治眼光还是有的,立马就想到了这羊毛衣的好处——若是蒙古那边能大量编织,那是不是就能缓解棉花的稀缺? 布料这东西,哪怕是现在盛世,也是一种能当银子用的硬通货。羊毛变布料……那对蒙古,对大清,都是一件儿很有影响的事情,说不定是能改变朝廷和蒙古之间关系的东西。 那拉氏问道:“这东西,做起来难吗?一件衣服,需得两个月?”耿文华可是忙活了将近两个月了,这都已经十一月底了。 第136章 第 136 章 好,我答应你了。 耿文华顿了顿才笑道:“若是学会, 估计不难,我之前是不会,自己慢慢摸索,所以需要时间长, 福晋可找几个聪明机灵的丫鬟来试一试。再者, 就跟衣服一样, 或许, 也可以做成别的样式的?” 比如说, 羊毛衫, 羊毛裙, 羊毛大衣等等。 羊毛的衣服和棉花的比起来, 自然是有些差别的, 也各有优劣。比如说, 棉花的柔软,羊毛的略硬, 棉花的单薄, 羊毛的保暖。从不同特点来说,占据的市场也该是不一样的。 若是从下面百姓来说,蒙古那边, 该是需要简单的, 能保暖的。 若是从上面权贵来说, 大清境内, 该是需要好看的,能做修饰用的。 耿文华并不打算用这东西来插手蒙古那边的事情, 这个事情现在太敏感。她一个侧福晋,还是个有阿哥的侧福晋,对蒙古表示亲近, 这算什么意思?就是胤禛现下不怀疑她,日后……也保不准啊。 她接着说道:“至于纺线,该是人人都会的,福晋可悬赏民间,说不定能纺出来粗细不同的羊毛线,粗的可以做……嗯,类似于珍珠衫这样的网状布片,细的可以做现下这种的。” 还有织围巾,这个用大粗线更合适些。但是,技术问题,现在大约是纺织不出来那种绵软细腻的粗毛线的吧? 那拉氏惊讶:“你愿意将这做法,教给丫鬟?” “自然是愿意的,府里的丫鬟若是想学,都能去学。”耿文华点头,就知春几个,在她身边看了一段时间,现在大约也是能织出来毛衣片的。 再者,人多力量大,她不会弄花纹,也不会别的织法,但说不定这些女孩子们凑在一起学,就能误打误撞的研究出来更多的织法。伟人那话怎么说来着,走到人民中去。 她不会的,说不定百姓里面就有人会。 李氏也好奇:“我也派人去学一学?” 这话看着是问耿文华,但其实是问那拉氏呢。那拉氏顿了顿,就点头:“好,你也派人去学一学。”府里的丫鬟嬷嬷,一大半是内务府送来的,那都是有名有姓的,跑得了自己也跑不了家人,剩下一半儿则是府里买的,有卖身契呢。所以她也不怕这些人学了,不经主子允许,就传到外面去。 于是耿文华这玉兰院,就开启了纺织女工培训班。 之前她从庄子上请过来的两个织娘,因着耿文华学会了纺布,就暂且被送回去了。现在倒好,因为丫鬟们要学纺线,又给请回来了。 不过,那两个倒是挺高兴的,之前伺候了半个月,一人得了二十两银子的赏赐,家里得七八年才能攒的到呢,有了这赏赐,家里男孩儿能上学,家里女孩儿能添置嫁妆,这第二次来,哪儿有不愿意的? 学了纺线再学织毛衣片,这个更简单,聪慧点儿的,一天就能学会。但凡能送到耿文华这边来学的,哪个是蠢笨的? 原本那拉氏预估得到腊月呢,结果,不到三天,被送过去的丫鬟就被送回来了。 那拉氏都吃惊:“学会了?” 丫鬟生怕主子不满意,赶紧拿出自己学的样品来:“是有些繁琐,但并不复杂,耿侧福晋说,主要是记住这针法,回头熟能生巧,一件衣服大约三四天就能做出来。” 那拉氏顿了顿,就点头:“那你做一件儿衣服来,就按照……娘娘的尺寸来。” 眼看快过年,若是这衣服能赶得上过年,作为节礼送给娘娘,那可也是大功一件。不过,这事儿也是需得和胤禛商量的。 那拉氏集合满王府的丫鬟,先纺线——织布倒是容易,但羊毛线跟不上,所以就需得先将人给集中起来。 满府里这样忙,胤禛自然也就知道了。得知这事儿又是耿文华折腾出来的,索性就直接来了玉兰院:“那羊毛衣,看着倒是厚实……” 不等说完,耿文华就拿出来一双手套给胤禛:“铛铛铛,送给你的礼物。” 是那种五指分开的手套,现下这羊毛线虽然没多少弹性,但毕竟是织出来的,和棉布的比还是要略好些的。冬天写字手冷,若是能戴上手套,那就好多了。 当然,不方便肯定还是不方便的,毕竟,什么东西都不可能像是裸手那样的感觉的。 胤禛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福晋的是衣服,到我这里,就只剩下手套了?” 耿文华眨眨眼,反驳:“那弘昼和塔纳,还只剩下袜子了呢。” 她将两双羊毛袜拿出来给胤禛看,小孩子嘛,脚也小,大人的一双袜子,能给他们兄妹做两双。正好赶上冬天,冬天,索性就先给他们两个做了。至于耿文华自己的,这不是还正在慢慢纺线呢吗? 两双袜子都是原本的羊毛的颜色,纯白的。胤禛捏在手里看了看,挑眉:“这个,倒是要更好用些。” “但穿一段时间也会变的松散起来。”耿文华笑眯眯的,并不一直说这东西的好处:“而且,磨一段时间,也会变得稀薄,洗的次数多了,也不如棉麻布结实耐用。”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比棉麻布厚实。” 对于百姓来说,遮体保暖,这才是最实用的。羊毛在蒙古那边产粮更多,当然,陕西那边也不算少。若是将这羊毛衣推广开来,至少这两个地方是受益的。 耿文华摆摆手:“这事儿自有王爷来操心,我正要和王爷说,这纺织机,放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了,不如搬走了事呢。” 她之前还答应钮祜禄氏,要给钮祜禄氏找些事情做,结果一心只顾着织毛衣,差点儿将事情遗忘到脑袋后面去。若不是这两天,钮祜禄氏总用哀怨的眼神看她,她还真想不起来。 人家钮祜禄氏,一开始她学织布的时候,也还跟着来学了呢,还帮她纺线了呢。 但羊毛衣的出现,钮祜禄氏连个姓氏都没能出现。 耿文华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打算另外想个事情让钮祜禄氏忙去。胤禛今儿来,她正好让胤禛帮忙参详参详:“这羊毛线的事儿,福晋现在正在忙,我就想着,若是福晋忙不过来,能不能让钮祜禄氏去帮帮忙……” 反正钮祜禄氏也很愿意跟着那拉氏干。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对外联络这种事儿,钮祜禄氏怕是也做不来,怎么想起来给钮祜禄氏找事儿做了?” 耿文华也不瞒着,将之前的事情给说一下:“我既已经答应她,现在倒是不好食言。” 胤禛就忍不住屈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你这性子……说你聪明,你也确实是有常人没有的才能。可说你愚笨,你有时候做的事情,当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世人若是能自己立功,谁愿意将功劳平白分给别人的?耿文华倒是好,不光是能将自己的功劳平白分出去 ,还要给人家出主意让人家去立功。 她们若是同袍倒也算了,反正目的是一样的。但她们两个在后院,也并不算是目的相同吧? 倒是难得见这样大方之人。 再者,钮祜禄氏求的是功劳吗?人家求的分明是地位钱财。 “回头我和福晋说,这事儿你就不用理会了。”胤禛说道,耿文华顿时有些忐忑:“你这样一说,我越发不安,倒像是我背刺了钮祜禄氏一样。算了,不要你帮忙了,回头我自己去和她说。” 胤禛挑眉:“你和谁说?” “和钮祜禄氏说啊,我另外想法子。”耿文华说道,胤禛笑了笑:“你以为她会信你?她只会觉得,你并不愿意帮她,是用借口在搪塞她呢。反而是我,若是和福晋说好了,她才是感激不尽,觉得你是真心在帮她。” 耿文华不理解,眨眨眼,胤禛叹气:“福晋正忙着联络羊毛的事儿,那府里的事儿怕是就有些力不从心,可也还不到将事情分派出去的地步,那这会儿若是要找人帮忙,你觉得钮祜禄氏会不会应?” 耿文华张张嘴,又闭上了。 明白了,胤禛给的是协理管家的权利,以及福晋信任看重的态度。她给的,是前程不明,还不一定是功劳不是的,还需得钮祜禄氏自己费心费力的不确定因素。 “那我还是要问一问她。”停顿片刻,耿文华坚持:“她如何选择是她的事儿,我如何做事儿却是我的事儿。” 胤禛无语了片刻才捏了捏她鼻子:“你有时候,当真是固执的有些让人没办法。” 她的原则和底线,好像和别人有许多不同。 算了,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儿,胤禛很大方的摆手:“你愿意问就问去吧,羊毛线的事儿,你是当真不愿意出头?” “枪打出头鸟。”耿文华不在意的说道:“我出的风头已经很不少了,不差这一个了。若是我事事都要出风头,站在风头浪尖上,怕是立马就要被吹走了。” “枪?”胤禛问道,耿文华解释:“火铳。” “倒是少听说有枪这种称呼。”火铳就是火铳,枪就是长枪,火铳是枪这种说法,胤禛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耿文华语重心长:“我觉得,火铳是一种比长枪弓箭好得多的武器,咱们既然有这样好的武器,就合该多研发些,西方那些国家,就已经开始用枪炮这些武器了,咱们若是落后……怕是日后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胤禛嗤笑一声:“无稽之谈,再者,咱们有红衣大炮,西洋那些国家敢来,咱们就敢开炮。当年汗阿玛□□,用的不就是火炮吗?” 火铳这种东西,反而是缺点很多。一个是瞄不准,不如弓箭好上手。一个是容易炸膛,敌人还没杀死呢自己先被炸死了,这是杀敌呢还是给敌人让路呢? 再者,戴梓作出连发火铳这东西之后,就自觉有伤天和,已经将图纸焚烧,现下朝廷也并不愿意再花费人力财物去继续做,所以火铳这东西,也就并不是很要紧了。 耿文华反驳:“红衣大炮现在是好,可人家若是都在进步,只咱们在故步自封,那岂不是有朝一日,红衣大炮也要落后于人?到时候,你用什么来抵挡西洋国家的入侵呢?” 胤禛皱眉,他还想反驳来着,但忽然想到一个事儿——耿文华身体里的,是个野鬼。她所说的话,有时候,很可能是真实的。 那她现在担心被西洋国家入侵,是不是说明,这事儿也确实是有呢? “落后就要挨打。”耿文华强调,胤禛摆摆手:“好了,我知道了,这事儿……日后再说。” 觉得胤禛并未很当回事儿,耿文华就略有些着急:“这可是大事儿,你让人仔细打听打听就知道了,现下那些西洋国家,是不是正在往外侵略扩张?他们现在侵占的,是那些不如他们的国家,若是他们哪天觉得,他们足够强大,能吞掉我们这个东方大国了呢?再者,一个吞不掉,那七八个联合起来呢?” 胤禛觉得这种言论有些好笑,扯着嘴角正要笑,但对上耿文华的眼神,就笑不出来了——耿文华是在真真切切的担忧,在真真切切的着急。 胤禛就觉得嗓子眼像是被堵上了巨石,他想说不可能,隔着海洋,他们侵占了之后如何管理呢?但又想到台湾,他们当年为什么不归还台湾? 台湾不也是和西洋国家隔着海洋的吗? 他盯着耿文华,耿文华叹气:“落后是真的会挨打的,并且,这挨的,惨痛啊。” 她想晃着胤禛的肩膀喊他睁眼看世界,但又怕胤禛觉得自己是疯子,顿了顿,只好又说道:“若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来占领了西洋国家,统治了全球,你愿意吗?” 瞬间,胤禛就觉得胸口升腾起一股热气,若是给他一个机会……若是全世界的百姓都在大清的统治之下…… 好了,能理解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是距离遥远又算什么呢?版图所到,皆为我治下,触目所及,皆为我百姓! 耿文华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还是不信,顿时有些泄气,但又不能不要命的和胤禛争吵,索性就转头往屋子里走,让自己也能略平息一下心情。 胤禛跟到屋子里,耿文华背对他深吸几口气,然后给他倒茶:“王爷,之前我让工匠做纸,现下可做出来了?” 她想要卫生纸很久了。 但之前只做出来了硬纸板,她自己就有些泄气,干脆就将造卫生纸的事儿给交出去了——她是真不知道如何造卫生纸,她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那些工匠做出来了符合她要求的卫生纸没有。 胤禛停顿了片刻才说道:“之前工匠倒是送来一些,略有些符合你的要求,你若是想看看,我让人去拿一些。” 耿文华立马点头,于是不到两刻钟,她就看见了一叠不是卫生纸,但又不是宣纸的东西。 说不是卫生纸,是因为柔软度和颜色都不够,也不是那种原色的,而是略有些灰扑扑的纸张。宣纸的话是光滑的,最差的宣纸可能是会有些小颗粒物,但现下这种的,上面就是一层层纸屑那种。 拿在手里搓一搓,掉灰渣,而且,不太结实。 耿文华就摇头:“有些不太好用,还是需得再柔软些,不过若是用的话,还是可以用的,这种的,造价如何?” 胤禛伸手:“若是按照这个人力物力来算,一个铜板能买二十张左右。” “还是太贵,我想要……一个铜板买一千张。”耿文华说道,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想,让所有的百姓都用得起这样的东西。” 胤禛早在她说要做卫生纸的时候就知道她要用这种纸张做什么,富贵人家,用丝绸,或者棉布。但寻常百姓,就只能用树叶,麦秸,土块,竹片——甚至更穷一些的人家,连竹片都要洗了继续用。 若是要人人都用得起这样的纸张擦屁股……胤禛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眉心,实在是有些难度。 耿文华笑了笑:“这种东西,就和衣服一样,该是百姓家常备之物。我也知道,也并非是所有人家都穿得起衣服的,但至少,现下大多数的人家,是可以遮蔽身体的。” 用棉也好,麻也好,总之,能遮挡住。 “我日后也会想法子,让人人都能穿得起衣服。”耿文华继续说到:“卫生纸呢,我觉得,也该是人人都能用得起的。不管是用树皮还是用麦秸,或者用什么更普遍的东西,卫生纸,一定要足够便宜,但也一定得好用,不能连竹片都比不上。” “我回头再让他们想想法子。”胤禛说道,笑起来:“你倒是个心有天下之人。” “我不是心有天下,我是……”耿文华眨眨眼:“我是想为王爷邀买人心。” 胤禛沉默片刻,使劲捏一下耿文华的鼻子:“别用这种话来糊弄本王了,你心里所想,当本王看不出来吗?日后,你还是坦率些更好。” 现在这样,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耿文华略委屈:“我难道做不得谋士吗?” “你能做本王 的心爱之人。”胤禛说道,耿文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可别说心爱两个字了,谁家的心爱之人,是有一二三四五个呢? 不过,她也不拆穿胤禛,毕竟,就现代男人有钱了,都少不了找小三小四小五呢,你拿现代好男人的标准来约束古代管理阶层的人……做梦比较快,梦里什么都有。 “那王爷能答应我一个事儿吗?”不过,不拆穿是不拆穿,不妨碍她上杆子往上爬,反正又不是她逼迫的胤禛说出来的心爱之人四个字。 胤禛笑了笑:“你说。” “日后府里可以不要进人吗?”耿文华眨巴着眼睛问道,她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必然不会是肯定的,但是这么说吧,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所以她等着胤禛拒绝,然后好提出下一个要求,她都想好了——她要提出日后弘昼成亲之前不要侧福晋的要求来,她管不了自己男人,但儿子总还是能管一管的吧? 再者,嫡福晋进门之前先册封侧福晋,这也确实是后宅的一个弊端,她也想让弘昼的后院,更加平和些。 弘昼若是要纳妾,她大约也不会拦着。但弘昼若是自己愿意专情些,她也不反对就是了。至于胤禛到时候会如何想……她难道还能连这个事情也斡旋不了吗? 耿文华心里想的挺好的,就眨巴着眼睛等胤禛皱眉摇头了,然而等半天,她眼睛都累了,还没等到胤禛摇头,皱眉倒是皱眉了。 “为什么不要进人?”片刻之后,胤禛问道。耿文华笑眯眯的:“自然是因为我会吃醋,我心里爱重你,你若是宠爱别的女人,我心里会难过,会伤心,你就是不宠爱别的女人,我一想到你对别人也和对我一样,亲亲抱抱,我就会觉得喘不过气,想要哭,想要痛恨你,厌恶那女人。我不想我自己,变成一个毒妇妒妇,我也不想我自己,为了这种事情,将我自己变得不像是我自己,失去自我。” 耿文华靠在胤禛胳膊上:“我想一辈子开开心心,想点儿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吃点儿我自己想要吃的东西,而不是被这种争风吃醋的事情,给占据了所有,我的人生该事有意义的,而不是只埋葬在和别的女人的勾心斗角之中。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若是再有别人进了府里,她们可能……会闹起来争端,我要先排除这些隐患。” 胤禛伸手摸一摸耿文华的脑袋,沉默半天,就在耿文华觉得他要反驳自己,要说他的不得已,说八旗选秀的意义,说祖宗规矩,说规矩礼法,说世人看法的时候,却是听胤禛说道:“好,我答应你了。” 第137章 第 137 章 要是不困,就先吃点儿…… 耿文华甚至觉得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她忍不住伸手在自己心口拍了拍,怎么能产生这样的幻觉呢?哪怕是做梦,都不可能会梦见胤禛说不纳妾之类的话啊。 不说他帝王的身份,就说这社会的认知, 就说选秀的意义——满人和汉人不一样, 清朝的社会体制也和之前的封建王朝不同, 清朝是属于半封建半奴隶制度的社会儿, 八旗就相当于是八根柱子, 将满清的天下给撑起来了。 那作为皇帝, 选秀就是一种手段, 一方面是彰显主子权势, 一方面是了安抚八旗, 再一方面是联通八旗。 就是皇上自己不选秀, 满蒙大臣也是不会同意的。汉人皇帝,就算是势弱, 若是打定主意不选秀, 臣子也只能暗中用手段来逼迫,比如让皇上的政令颁布不下去之类的。可满人,那是能光明正大的上折子, 表示这种行为是伤害到了满蒙八旗的心的。 满人皇上靠怎么坐江山?靠的不就是满蒙八旗兵丁吗? 耿文华也从不觉得自己是祸国殃民的妖妃, 能让皇上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韪, 她从来想的都是好好活着, 精致的活着。然后,她就是打算开个窗, 胤禛索性帮她将房顶给掀开了。 她狐疑的看胤禛,若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那是胤禛在开玩笑?或者正话反说? 看胤禛脸上并无笑意, 连一点儿戏谑开玩笑的样子也没有,所以,是正话反说?这样一想,耿文华就有些头皮发麻,她瞬间想起来电视里帝王轻描淡写的一个杀,宫斗戏里的大女主在面对盛怒的皇上都只能起身下跪,她耿文华……今儿这条命还能保得住吗? 瞬间脸色就有些发白,耿文华抓着胤禛衣袖的手松开,起身就要下跪,好死不如赖活着是不是?她活的正有滋有味呢,她若是走了,弘昼和塔纳怎么办? 胤禛抓住了她胳膊肘:“怎么,我都答应了,你还要提别的要求不成?” 耿文华怔怔的看他,胤禛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坐着:“爷一言九鼎,应了你,日后也就不会反悔。府里进人是为了什么?若是为了子嗣,本王已经有三个阿哥一个格格了,况且府里女眷都能生,日后也未尝没有别的子女。” 耿文华张张嘴又闭上,这话说的太绝对了,也不是都能生,那拉氏是不能生了,李氏是年纪大了也不愿意生了,为了个不知男女的不见踪影的孩子,就不要自己性命,也未免太傻了。年氏……胤禛是不知道,但她是知道的,能保住的不见得有。这话她当然也是不能给胤禛说的。 钮祜禄氏……历史上也只弘历这么一个儿子。 那也就只剩下她了,她本身也是随缘,毕竟打胎的危险和生孩子的危险几乎是一样的。 这种情况下,胤禛说,日后还能有别的子女? “其次就是为了享受,但本王并不好此道。”胤禛又说道,耿文华抿抿唇,这话倒是可信的,因为前面和康熙比,后面和弘历比,胤禛这个中间的,确实是后宫人数最为稀少的。 当然这个少,也得看和谁比。要是和历朝所有帝王比,胤禛这后宫,也确实是不算少。 “再次是为了……朝堂。”胤禛又说道,顿了顿,却是收住了这话题:“既如此,答应你也无妨。不过 ,你也需得答应本王一个条件。” 耿文华那眼神就有些警惕了,胤禛笑了笑:“你多给本王生几个孩子,本王自然也就不会再让府里进人了。” 耿文华很认真:“这个事儿,我却是不能答应王爷的,因为生孩子这事儿,并非是我能控制的,这事儿得看缘分,咱们之间若是还有子嗣缘分,我自然也就能生,若是没有……武氏就是前车之鉴。” 因为一辈子就只这一个目的,就只这一件事要做,所以才走火入魔。 胤禛笑道:“好,那就随缘。你也放心,本王已经答应你的事情,就不会反悔,日后这府里,也就只你们几个吧。” 女眷多了是非多,别的不说,就老三那府上,你方唱罢我就登台,连他一个做弟弟的,都知道老三府上闹腾不休。可想而知,那府里该是多乱了。 耿文华犹自不敢信:“真的?你日后,确定是不会再要别的女人了?你没有觉得,我刚才提出来这事儿,是在胡闹,是在……恃宠而骄?” 她迅速坐直身体:“现下你还算宠爱我,若是一时意气答应了,那日后你若是不宠爱我了,这事儿算不算我的过错罪责?你不会为这事儿治我的罪吧?” 喜欢人家的时候喊小甜甜,不喜欢的时候喊牛壮壮。 喜欢的时候做什么都是对的,不喜欢的时候做什么都是错的。 胤禛无奈:“我自己答应的事儿,日后我如何会怪罪在你身上?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你自己提出来的要求,怎么到现在,反而是你自己在退缩了?” 耿文华张张嘴,那是因为她从没想过胤禛会答应啊。 这事儿怎么说呢,就好像你一个普通人,忽然找□□说,以后你别出门了,我看见你出门就紧张,然后□□还真答应了一样荒谬。 胤禛却是岔开了话题: “可还有别的要求?” 耿文华赶紧摇头,这会儿她哪儿还敢有别的要求?万一胤禛一个脑袋进水,再答应了,她明天,甚至不用等到明天,今天就可能成为全后院的公敌。 她赶紧笑道:“我觉得我之前提那一个要求,就足以抵得上别的十个要求了,王爷能答应我,我现在都还在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呢。” 胤禛低头亲一亲她:“现在还觉得是在做梦吗?” 那倒是没有了,就是有一种飘忽忽的感觉。晚上胤禛也是留在玉兰院的,耿文华今儿晚上十分热情,她就是再如何只将胤禛当成领导,但胤禛今儿答应了她这种很不可能的要求这种事儿,就让她有一种自己在胤禛心里,也并非是一点儿地位都没有的感觉。 就怎么说呢,有一种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也有了一个相遇相知的,感情朋友以上的牵绊了一样。 她这种热情导致的后果就是早上差点儿没能起来,慌慌张张的去给那拉氏请安,那拉氏也并未说什么,随后等散了,她就邀请钮祜禄氏去自己那边。 “前段时间本来说要给你找些事情做,只后来一心沉浸在织毛衣了,将这事儿给忘到脑袋后面去了……实在是对不住,我知道你心里肯定生气,来来来,你打我一下。” 耿文华抓着钮祜禄氏的手在自己的手臂上拍了两下,钮祜禄氏又气又好笑:“你又来这一招,就是仗着我不舍得真的打是不是?你看我下次对你客气不客气,非得打疼,你才能消停。算了,这织毛衣的……现在你也交到了福晋手里,这事儿事儿大,你就是真给我了,我也做不成。” 她有自知之明,羊毛衣这东西,看着是简单,就是用羊毛线做一件儿衣服而已。可实际上,这东西意义挺大,用得好,指不定能改变朝廷和蒙古的关系。再者,民间也有养牛羊的,若是百姓们能用这东西做衣服,也算是给家里多一些收入改善。 这种事情,要么就是福晋出面,要么就是宫里出面,要么就是公主们出面,连侧福晋都不能沾手呢,更何况她一个庶福晋? 所以她很想得开,就是心里有些不舒坦而已。 耿文华就笑道:“福晋现下忙着这个事儿,怕是府里的庶务,就要有些分不开身了,再者呢,我这里还有个事儿……” 不等她说完,钮祜禄氏就瞪大了眼睛:“难不成你还能劝说福晋,让福晋将这管家的事儿交给我不成?你怕是发烧了吧?” 说着还伸手摸一摸耿文华脑袋,福晋虽然性子好,对耿文华也宽和,但要说福晋听耿文华的安排,那简直就是开玩笑了。 耿文华赶紧摆手:“不是这个意思,我自有别的法子。再者,你听我说完,指不定你还想做点儿别的事情呢?就纺线的事儿,现下羊毛线颜色实在是太单调,我有法子作出别的颜色来,咱们试一试染色的事儿?” 钮祜禄氏疑惑的看她:“用染布的法子不行吗?” “不行的,材质不同,布料能用的颜料,羊毛不一定能用。布料不能用的,羊毛不一定不能用。”耿文华笑着说到,钮祜禄氏沉默,过片刻,摇头:“这些事儿,我从不曾做过,怕是会耽误你的事儿。倒是管家理事,我还略有些经验,我在闺中的时候是学过的。” 这也就是做出来选择了,但其实闺中学的那点儿东西,这都几年过去了,哪儿还会记得呢? 她说完就小心打量耿文华脸色:“你不会觉得我是不识好歹吧?” “怎么会,人各有所擅长的,你没做过,想选择自己更擅长的,这是人之常情。”耿文华笑着说道,又有些挫败,还真是被胤禛给说着了。这事儿,还是要落在胤禛身上。 那拉氏不会听她的话,但胤禛若是直白提出这事儿,那拉氏怕是心里更排斥恶心。 所以胤禛的法子也很简单,将阿林保接到府里交给李氏照看,年氏既然禁足,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请了大夫给她调理身体去。宋氏一贯是喜好念佛,那干脆借着快要过年的借口,让宋氏去抄写佛经,等大年初一送到护国寺舍出去。 至于耿文华呢,要忙着羊毛线染色的事儿,忙的不可开交。 于是整个府里,那拉氏要找人帮忙的话,就只能找钮祜禄了,因为也只钮祜禄氏一个人是闲着的了。 钮祜禄氏自此就跟着福晋,福晋让人查探京城养牛羊人家,她就在石榴园见管事嬷嬷,询问府里的采买情况。福晋让人织毛衣,自己也跟着学,钮祜禄氏就在隔壁辛辛苦苦的打算盘,核对账本。 各有所求,各有所得,各自满意。 等过年的时候,雍亲王府就以两身羊毛衣做年礼,在一众皇子阿哥的年礼里面,一跃而出,独占鳌头。 羊毛衣两身是分别给德妃和康熙的,德妃的是羊毛裙,可以直接穿在衣服里面的,康熙的是羊毛衣和裤子,是按照斜襟衣服来做的,系带还是丝绸,裤子则是比寻常裤子紧一些,但也不至于是贴在身上。 康熙之前就知道雍亲王府在买羊毛,但看到成品,也是第一次。 他顿时来了兴致,仔细的询问这一身衣服,总共需要羊毛多少,做的时候可繁琐,需得多少人手,多少物力,需要多长时间。 胤禛虽说没亲手做,但那拉氏肯定是说过的,再者,耿文华纺线他也是见过的,他自己也有一双手套,所以对康熙的询问也是回答的十分详细。 耿文华作为女眷,就是一直陪在那拉氏身边的。那拉氏那边呢,也在回答德妃的问题,若非是在年夜宴上,估计这会儿她都能拿出来两根毛衣针,给德妃看看这羊毛布是如何织出来的了。 连荣妃几个也十分感兴趣,荣妃是有个女儿,也就是三公主嫁在了蒙古,若说是羊毛衣的出现对哪里影响最大,必然是蒙古那边了。所以荣妃也问的很详细,这东西若是制作简单,那日后指不定就能成为蒙古的一个贸易物资了。 只宜妃很不感兴趣,还伸手捂住了鼻子:“这什么味道?该不会是羊膻味吧?天哪,将这东西穿在身上,那岂不是浑身都是羊膻味了?” 德妃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没好气的说道:“我记得你有一件儿珍珠绒的衣服?” 珍珠绒就是羔羊皮,小乳羊身上的皮毛像是珍珠一样的卷,特别细腻,特别保暖,也好看。 宜妃就笑道:“珍珠绒是没味道的,但是这个羊毛……若是想纺线,必得要长长的羊毛吧?乳羊是吃奶的,这羊毛可是养大了的羊,那能一样吗?” 德妃挤兑回去:“怎么不一样?乳羊就是吃奶,吃的难道不是母羊的奶?再者,别人都闻不见,只你闻得见,难不成你是狗鼻子?” 她特意问旁边密嫔:“你闻到了吗?” 密嫔和德妃交好,再者,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这都是跟着胤禛混的。这会儿自然是要捧着德妃的:“妾身没闻见羊膻味,仔细闻一闻,倒是能闻见月季的香味。” 那拉氏赶紧笑道:“密妃母果然是敏锐,这羊毛在剪下来之后,是用月季花瓣泡过的,又腌制了几天,一来是除掉腥味,二来是让羊毛更加柔软,搓线的时候不扎手。” 密嫔笑道:“德妃姐姐好福气,雍亲王和四王妃都如此孝顺,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记德妃姐姐呢。” 德妃嘴角微微往上挑一下,有个有实权的儿子,那确实是好福气的。 耿文华像是看大戏一样,躲在那拉氏后面将这些个娘娘的暗中口角琢磨个透,然后就在心里感叹,这日子,真是好生热闹啊。 随着开宴,那就更热闹了。 大阿哥和二阿哥是来不了的,三阿哥喝了点儿酒,忽然胆子大了些,不知道怎么就夸起来康熙的文治,说康熙字典的出现让学子们的读书变得轻松简单,说古今图书大全让西洋人都感叹康熙朝的百科全书很是了不得。 不管是康熙字典还是古今图书大全,都有陈梦雷的功劳。古今图 书大全,甚至还是陈梦雷主编,五年时间,目营手检,无间晨夕,这才著成。 耿文华都有些感叹,三阿哥胤祉和陈梦雷,也算是双向奔赴的?一个是无条件支持三阿哥,哪怕是在康熙流露出看重胤禛的意思之后,也还是愿意为三阿哥奔波,光明正大的在康熙眼皮子底下宴请朝中大臣,为三阿哥说和。一个是平日里胆量不大,墙头草,却很愿意在自家亲爹面前求情,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对方的前程。 感天动地。 但明显,康熙是很不耐烦的,直接将三阿哥当成了空气,略过了三阿哥,就问起来了五阿哥。 五阿哥最近刚得了一个阿哥,心情正好,用满语和康熙说着府里的事情,看起来倒是父慈子孝的。 大约是因着年纪大了,再或者是有事儿,今儿这年夜宴,并未持续很久。 但散场的时候也已经快十一点了,耿文华出了宫,扶着嬷嬷的手上马车,弘昼和塔纳还是小孩子,熬不了夜,早早就睡下了。这会儿也被嬷嬷抱着送到马车里,耿文华将小棉被给他们盖上,自己也靠在后面软枕上。 马车咕噜噜的走动起来,耿文华看到自己胸前怀表,又想到今儿进宫,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个怀表,有挂在胸前,有系在腰带上,有挂在衣襟上,就忍不住想笑。也是表盘太大,否则,她都想弄个表带,给胤禛系在收晚上了。 就那种黑色的牛皮表带,那带着可太有派头了。现下也比较流行那种窄袖子的衣服,正好可以将手表给露出来。 就听见外面有马蹄哒哒的声音,她略微将窗帘掀开一点点儿的缝隙,就看见胤禛骑马跟在马车旁边。大约是察觉到这边动静,就微微侧头对她笑了笑,耿文华也笑,小声的和胤禛说话:“外面可冷?” 胤禛摇头,刚才喝了些酒水,身上正热,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王爷,一会儿就该子时了。”耿文华又说道,胤禛点点头,是啊,这个时辰一到,就是新的一年开始了,又是一年了。 “王爷,明天还要早起呢。”耿文华再次说到,叹气:“睡得晚,起得早,王爷和福晋定然辛苦。” 其实她也辛苦,她也得早早起来去给福晋请安拜年。若是福晋要带她进宫呢,她也要跟着进宫呢。嗯,大约是要进宫的,毕竟还有弘昼和塔纳呢。 胤禛一下子就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他就没回应了,只当自己是没听见。 耿文华又说道:“过年很是热闹的,明天下午,咱们去逛庙会?”大年初一的早上和上午很忙,但下午基本上就没什么事儿了。若是精神头不够了,就去补觉,若是精神头还好,那就出门去转转。 大年初一的庙会最是热闹,各种杂耍,卖小吃的,甚至还有卖猫猫狗狗的。 当然,人多,最好是不要带孩子去的。 胤禛还是没说话,耿文华也就不说了,她悄默默的放下窗帘,大约是知道胤禛在外面,心里安定,再加上马车咕噜噜的,她也来几分困意。 到了府里,还是知春叫她起来的。大年三十嘛,胤禛肯定是要去石榴院的,耿文华索性将弘昼和塔纳都放在自己床上,母子三个一起睡。 到了子时,外面的鞭炮声和烟花声也是隐隐绰绰,深宅大院的,自家不放,别家的也就听个动静。 因为声音不算大,倒也没打扰到耿文华和两个孩子休息。 天不亮就去给那拉氏请安,那拉氏今儿果然是要带耿文华进宫:“年氏身体不好,就在府里歇着。李氏,府里的事情你且多照看一些,耿氏和钮祜禄氏随我进宫,将孩子也带上,娘娘很是喜欢几个孩子。” 至于宋氏,每次都没她,所以也不用额外交代什么。 马车到宫里的时候,天都还不算很亮。胤禛要往乾清宫去,给康熙请安之后,就要随着康熙一起往奉先殿,顺便呢,带走了弘时弘历和弘昼三兄弟。 于是只剩下塔纳跟着那拉氏一起往永和宫去。 娘娘也已经起来,正在和身边默默说话,一瞧见小格格,脸上笑容就忍不住,赶紧招手:“起的这么早,困不困?若是还困,就到玛麽屋子里睡一会儿?” 一边说,一边摸了摸小格格的脸颊,确定小格格脸颊温热,并没有在外面冻到,这才满意点点头,又招呼嬷嬷赶紧拿点心:“刚出锅的奶糕,要是不困,就先吃点儿?” 小孩子呢,早起确实是犯困,听着能去睡觉,就忙忙应了:“我想睡觉。” 第138章 第 138 章 那可就要遭罪了。 今儿这请安就多了一项活动, 那就是那拉氏拿着毛衣针,在教导德妃织毛衣。 德妃昨儿得了衣服,今儿就已经穿在里面了。羊毛衣这种东西呢,保暖功能还是有的, 至少比单衣强。一层里衣, 一件羊毛裙, 外面再穿上棉袄, 德妃能明显感觉到今儿这感觉是不一样的。 人嘛, 就算是看起来年轻, 可也不得不承认, 她确实是上了年纪了, 胤禛都快四十了, 她多大岁数了都?五十多将近六十的人了, 一旦成了老人,那就怕冷的很, 尤其是女人。 往年这时候, 她是恨不能屋子里放七八个炭盆,一步都别出房门的。尤其是早上起床的时候,那真叫一个艰难。可今儿, 坐在这里好半天, 竟是也没有再往腿上放棉褥子。 察觉到这东西好, 德妃就越发的好奇了:“羊毛能做成这样的衣服, 也保暖,那当真是一件儿大功德了, 民间种植棉花的还是少,百姓能穿得起棉衣的也不多。” 德妃也是有怜悯之心的:“往日里你们舅母进宫来请安,都说外面年年冻死人, 京城都尚且如此,那外面就可想而知了。尤其是那戏文里还唱,用芦花做棉花……可怜的,若是能用这羊毛代替棉花,百姓家种不起棉花,还养不起几只羊吗?” 种棉花这事儿,不单单是你出力气的事儿,还涉及到地税。你家里多少地,多少人口,每年需得缴纳多少税,这都是死规定,虽说康熙有永不加赋的政策,但之前的税是定下来了啊。 再者,你家里添丁了,但是你家里也没多地是不是?所以就还是之前的情况,多少地多少税,寻常百姓家,所有的田地都用来种植粮食还不一定能吃饱肚子呢,再让他们挪出来一点儿地来种植棉花,那不是开玩笑的吗? 冬天天冷可以不出门,但冬天饿肚子是能饿死人的。 再者,种棉花也比种植其他作物更……耗费大,尤其是粪肥方面,少一丁点儿,那棉花都不开花,不开花哪儿来的棉? 当然,德妃说的养羊比种棉花简单,那也是有些想当然了,羊崽也不是人人都买得起的。 不过那拉氏可不敢指责德妃说的不对,她又不是脑子进水了非得要和德妃对着来,那拉氏就笑道:“民间妇人多会纺线,只要会纺线,这羊毛衣就能做,娘娘慈悲,这东西若是推广开来,对百姓来说,确实是好事儿。” 德妃笑眯眯的点头:“还需的将这织羊毛布的法子给推广开来才行,这东西,一开始是耿氏做的?” 耿文华赶紧上前行礼:“回娘娘的话,妾身也只是胡乱捣鼓了一下,也是福晋纵容,否则妾身哪儿有条件做这些?” 德妃就笑道:“好,嫡福晋宽和仁善,侧福晋知道感恩,你们都 是好的。” 说着就让嬷嬷去拿盒子,给赏赐。那拉氏管家有方,为人良善,不隐瞒侧福晋功劳,自然是该赏赐的。耿文华纺织羊毛布,为百姓立功,也有赏赐,当然,她的赏赐是要比那拉氏的略差一筹的。 耿文华肯定不会不满这点儿差别,人家是嫡福晋,她是侧福晋,本身身份差别就在这儿放着呢。她要真是要埋怨,也该埋怨穿越大神给她找了一个庶福晋的身份,没让她变成嫡福晋。 再说了,若非那拉氏心胸开阔,就像是她对德妃说的那样,她哪儿有那样的条件和资格在后院里不停的折腾? 这一切,不都是胤禛和那拉氏纵容允许的吗?只这一条,不限制,不反对,不打压,就已经是恩德了。 耿文华很满足,德妃也很满意——儿媳妇的功劳属于谁?还不是属于胤禛吗? 说了片刻的话,等着前面奉先殿的祭祀结束,胤禛就带着弘时几个来给德妃请安。 十四也带了自家儿子进来,十四一进门就杯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找德妃告状:“我四哥简直是脑子有毛病,今儿这样的日子,汗阿玛本来高高兴兴的,结果四哥就非得提起来十三,说十三也有好几年没进宫祭祀了,今年是不是也该让他进宫来祭祀,当时汗阿玛那脸就黑了……” 估计要不是在奉先殿,老爷子就要一个东西砸过来,让胤禛立马滚出去了。 德妃就看胤禛,胤禛顿了顿才说道:“十三总不能一直在府里关着,我之前去探望他,三十来岁的人,看着比我还老,当年在养蜂夹道又坏了身体,到了冬天,那双腿都僵硬生疼的动不了……” 再关下去,怕是人都要废了。 德妃叹口气,本来想要劝一劝胤禛,但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来,十三也是在永和宫长大的,当年敏妃居住侧殿,十三阿哥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十四嘲讽道:“就你好心,别的兄弟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你在汗阿玛面前提起来这事儿,倒是显得你忠义了,别人都是趋吉避凶之辈是不是?” 人家都碍着康熙不敢求情,只你胤禛为了兄弟豁出去了是不是? 胤禛不愿意搭理十四,十四又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十三才是亲兄弟呢,你有那样的好心,倒是发发慈悲,提携一下亲兄弟啊。” 德妃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十四!” “额娘,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四哥这两年可出风头了,什么玻璃水泥,火柴蜂窝煤,他倒是大方,蜂窝煤的事儿让给了内务府,现下是老十六管着的。玻璃的事儿也让给内务府,汗阿玛的私库可是翻了一倍。火柴的事儿交给了老七,老七现在走路都很不能飞起来了。” 这话多少带了几分嘲讽的意思,老七的腿脚有毛病,他为了看起来没那么明显,平日里都是走得比较慢的,哪儿能飞起来? 水泥配方是公布出去了,谁都可以自己烧,这个也就无所谓了。 现下又弄了个羊毛布,他原本还想着,这事儿若是自己来办……结果倒好,胤禛今儿在奉先殿,先提起来了十三。虽然也没明确说想将羊毛布的事情交给十三,但冲他平日里对十三那份儿好,这差事怕是非十三莫属了吧? 一想到这个,十四就觉得心里像是憋着什么。 胤禛皱了皱眉,并未说话,德妃叹口气:“十四,大过年的,你若是有什么不满,且憋着。”别在今儿讨人嫌。 不过,德妃也还是看了胤禛一眼,到底是亲兄弟……你处处看亲兄弟不顺眼,只提携别的人,是不是也有点儿不太好?胤禛无奈:“并非是没想过十四弟,不过是因为十四弟性子不合适。” 十四就冷嘲热讽:“有什么不合适的?你都没试过,如何就知道不合适?” 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凭什么就说不合适呢? 他这态度,看得人就忍不住心里生火气。不在意的人说是亲兄弟之间,犯不着客套,他对你不见外,所以才这样说话做事儿的。但胤禛是那种不在意的人吗? 他看重规矩,又严于律己,那越是亲兄弟,才越是觉得该严厉一些的。 再者,你做弟弟的对哥哥都尚且如此无礼,你对别人能是个什么态度? 胤禛心里不高兴,脸色就发沉,他脸色难看,十四也不高兴——什么意思呢,对别人都能和颜悦色,今儿还和十五阿哥说说笑笑呢,转头对亲兄弟就是这么个死人脸? 一个是自幼得宠,只觉得世上之人都该让着自己,亲哥哥也需得多疼疼自己。 一个是自幼被推出去,只觉得世上并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就算是亲兄弟也需得分寸。 德妃瞧着这两个人,就有些头疼,她摆摆手:“都不要说了,你们兄弟也大了,额娘说什么,你们也不会听了,既如此,外面的事情,就休要带到永和宫来说。但凡进了我的永和宫,无论心里什么事儿,都给我忍着。今儿是大年初一,我也不想坏了心情。” 说完冲弘时几个招手:“在奉先殿可吃了饽饽了?” 饽饽是供奉祖先的,早上御膳房给准备好,康熙带着阿哥们去祭祀的时候放上去,等祭祀完毕,就要将饽饽拿下来儿孙们分一分,算是祖先对儿孙后辈们的一个庇佑。 弘时赶紧点头:“吃了,孙子吃了一整个呢。” 德妃就高兴:“好好好,祖宗保佑,将来我弘时,长的高高大大,身体强壮。” 说着,拿出来一个绣着红色福字的荷包塞给弘时,满人是没有压岁钱的说法的,这是学的汉人的习俗,里面装着的是特意铸造的今年年号的铜板。 崭新崭新的,和耿文华印象中有些发黑的不一样,亮晶晶,黄澄澄,用红线绑着,看着就像是艺术品。 孙子辈的都有,小格格们也有——十四家也有两三个女儿呢。 因着距离午膳还有些时间,德妃就叫了那拉氏和十四福晋一起来打牌。耿文华就和钮祜禄氏,还有十四阿哥家的侧福晋凑在一起,也是打牌。 叶子牌嘛,三个人也行,四个人也行。 小孩子们则是在院子里玩耍,大的带着小的,男孩儿女孩儿还分开玩儿。男孩儿玩陀螺,小鞭子抽起来,嗖嗖嗖的。女孩子玩踢毽子,跳百索。 小格格年幼,这些都不会,就骑着她的扭扭车在院子里转悠。 外面就时不时的传来喊声。 “塔纳别到这边来,快撞到我的陀螺了。” “塔纳快躲开,我毽子踢过来了。” “塔纳塔纳,帮姐姐拿一下绳子好吗?” 小小塔纳,就像是一块儿砖,哪儿需要哪儿搬。 胤禛和十四相顾无言,女眷有女眷的事情,孩子有孩子的事情,他们两个干坐着也不好,索性就起身,一前一后,往外面走,走到御花园,就遇见三阿哥等人。 三阿哥就叹气:“额娘又在生气,这大年初一……就不能忍一忍?大年初一生气,那这一年可都要过的憋闷了。” 讲究个好意头嘛,新年一开始就生气,接下来的一年怕是都不好过。 五阿哥就笑道:“我额娘和我福晋正在打牌,嫌弃我和老九碍眼,就将我们赶出去了。” 只有打牌这事儿,不会让人生气。剩下的聊天啊,告状啊,这都得择日再来。 老七生怕这几个兄弟凑在一起又闹腾,就给出主意:“要不然,咱们也打牌?”坐着聊天,早早晚晚,必得有一个会生气。很大概率,生气的会是老四,因为老四心眼小。 他也是为了他的好四哥着想,大年初一呢,消停点儿吧。 于是一直到中午,总算是没闹出来事儿。 回到府里,胤禛就问那拉氏:“可要去庙会?” 耿文华还没走呢,听着音儿就忙抬头,她之前可是说过这事儿的,胤禛是记在心里了? 那拉氏就摆手:“我就不去了,今儿累了一天了,再者,年纪大了,这昨晚上熬夜了,现在就有些睁不开眼。你若是想去,问问妹妹们,看谁愿意跟着去。” 李氏年氏宋氏都不在场,唯独耿文华和钮祜禄氏,钮祜禄氏立马就应声:“王爷带妾身去吧?妾身也有好久没出门了。” 胤禛看钮祜禄氏一眼,眼神略有些嫌弃,大约是觉得钮祜禄氏没眼色,本王想带谁,直接点不行吗?还要你来开口自荐? 钮祜禄氏眨眨眼,又去看耿文华:“耿妹妹想不想去?若是去,咱们两个做伴儿?” 耿文华维持笑容点头,算了,本来去庙会……也不能单独相处。 于是,一辆马车上三个人——小孩子谁也不能跟着去,免得这种场合,再出了什么意外。再者,小孩子多睡觉才长高,庙会初一十五都有,何必非得这会儿凑热闹呢? 胤禛坐在中间,耿文华和钮祜禄氏分别坐两边。 钮祜禄氏很殷勤,一上车就又是剥橘子又是端茶倒水的,在胤禛都拒绝了之后,就干脆开始剥瓜子。 耿文华看不下去了,索性就往车窗外面看。 然后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实在是没想到——民间百姓将滑板车和扭扭车,开发出了多种应用,前段时间刚下过雪,竟是有人将雪地踏结实了,用滑板车在上面溜冰? 还有人将车子给做成大的,下面居然还挂上了货筐?这不就成了现代的那种流动摊贩吗? 当然,因着承重能力问题,肯定是不能放大件儿的重物的,但头花木簪这些还是可以的。 另外还有……放大版的三轮车?然后放大的空间,做了车厢?这难道就是初代载人三轮车? “看什么呢?”胤禛见她大半天不回头,还以为她是在吃醋生闷气,就忍不住先开口问道:“外面不冷?这样掀开帘子,再将脸蛋给冻了。” 到时候一坨红,那就难看了。 耿文华挪开一点示意他也来看:“这些车子……用的人竟然还挺多。” 胤禛忍不住笑了一下:“之前你不就知道,用的人挺多了吗?” “之前是达官贵人,百姓总顾忌会不会撞到人……他们可不用管这些,只在街上横冲直撞。但现在,百姓们也用的挺多。”顿了顿,她一拍手:“我知道了,必然是水泥开始大面积使用了对不对?“ 除非是路面平坦了,否则,百姓们是没有余钱余力来用这种“不好用”的东西的。 胤禛点点头,虽说朝廷早早就将水泥的配方公布出去了,但一样东西新出现的,一开始必然是先提供给有权有势的人的。就算是百姓自己能烧制,但他们也必然是先选择用此来赚钱。 所以说,这东西,当真是对百姓有大好处的,至少民间一些有想法,动手能力强的,就已经先通过这东西,赚到了一大笔钱。至于没能力,也做不出来的,挖土这事儿总会吧?烧制水泥的原料,总能找得到吧? 这东西不贵,花一点儿钱来改善自己每日里要走的道路,很多人都是很愿意的。所以,只要有市场,这东西就能赚钱。 据胤禛所知道的,京城周边的村庄,就有许多是有自己的烧制水泥的土窑的。 耿文华就忍不住高兴,顿了顿,又说道:“要想富,先修路,这思路果然是对的。” 胤禛也跟着笑了起来:“这话简洁又十分有道理,又朗朗上口,之前我就曾问你,这话是谁总结的……” 耿文华笑道:“朝廷也有编写俚语,顺口溜,打油诗的人,王爷怎么还问我这样的问题呢?” 朝廷确实是有这样的机构的,以前叫乐府,也有的朝代叫教司坊,清朝呢,是叫升平署。掌管雅乐和俗乐两种,顾名思义,雅乐就是中和、丹陛大乐 ,是皇帝祭祀天地、祖先或朝贺、大典时所用的舞乐 。俗乐也叫百戏,是各民间音乐戏剧的总称。 康熙年间又专门设立南府作为管理宫中演戏的机构,南府演戏的地点很出名,就是众所周知的漱芳斋了。 旁边钮祜禄氏听着,就忍不住打断他们:“王爷是想要听戏吗?听闻南府刚排了一出新戏,叫清忠谱……” 胤禛摆摆手,打断她的话:“本王知晓,你若是喜欢看,回头福晋进宫听戏,你求一求福晋,让她带着你。” 钮祜禄氏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了,这戏她也没看过,怎么和胤禛讨论呢? 胤禛又转头看耿文华:“你可想要看看清忠谱?” 一听名字就没兴趣系列。 耿文华岔开话题:“王爷回头可以让人多编写些这样的话,在民间多朗诵几遍,人人知晓,他们就是自己掏钱也会将这道路给修一修的。再有民间富豪愿意修路架桥,这更是功德之事。不过,我听闻,有人修路架桥之后,就不许百姓免费过路,需得掏钱才能走?若是有这样的,需得严惩才好。” 顿了顿,又赶紧纠正自己的话:“也不是说严惩,毕竟人家修路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但若是要收钱,万不能太过分,我倒是觉得,可以定一个规矩出来,比如,多长的距离一文钱之类的。” 就跟高速费一样。 耿文华眨眨眼,赶紧补充:“朝廷也可以出面,这样朝廷自己制定收费工具,也就省的民间富豪欺压百姓了。再者,若是这路修的好,朝廷也年年有收入。当然,路面也需得维护修补,朝廷不能只收钱不干事儿。” 胤禛就皱眉,若是要如此的话,那可就是很大的一摊子事儿了。 因为全国各地都需要修路,若是要修……必然是要联通全国,贯穿整个大清才好。到时候从哪个地区走,就是一个问题了。 再者,但凡差事,必定有贪污。若是修的时候就贪污了,那日后修补起来岂不是更费钱? 还有,那么大的一摊子,收费的事儿,又要如何制定呢?朝廷规定是一方面,但事儿办起来就是另外一方面了。朝廷还规定收受贿赂超过六百两就斩立决呢,也没见那些官员就洁身自好一点儿不贪污。 律法规定是一回事儿,但人性又是另一回事儿。 但若是仔细考虑的话,这事儿好像也只是朝廷和当地官府的事儿,对百姓来说,妨碍并不是很大。你愿意修,他们就愿意走,你不愿意修,他们另外走别的小路也可以。 你收费高了,他们也不是非得掏这笔钱走这条路。 胤禛沉默没说话,耿文华也知道自己的政治心眼,就那么点儿,半瓶水晃荡,说多了就容易出错,所以,稍微提点两句就完事儿,反正——她这一辈子,大约是没多少机会去走一遍全国的公路的。 耿文华又去看窗外,胤禛虽然在沉思,但还是伸手将她脸颊给扭过来,这样在外面吹着,现下心情好不觉得冷,回头真给冻伤了,那可就要遭罪了。 钮祜禄氏瞧着两个人一举一动的,心里就有些泛酸,又有些犯嘀咕——自己也有些听不太懂他们的谈话,好像耿文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她什么时候,懂这么多了呢? 第139章 第 139 章 你帮我打听打听? 大年初一的庙会, 果然是热闹无比,才走到寺院附近,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呢,马车就已经走过不去了。胤禛只好带着耿文华和钮祜禄氏下车往前走, 路两边都是小摊贩。 卖小吃的居多, 什么糖葫芦, 面人, 糖人, 烧饼, 油条, 炒饼, 羊肉汤。各种鲜香咸辣甜的味道夹杂在一起, 不光没有浑浊让人难以忍受, 反而是让人口水直流,肚子都忍不住跟着咕噜噜叫起来。 耿文华赶紧伸手按住肚子——只她的肚子叫了, 因为她中午在宫里特意少吃了些, 就是为了今儿来庙会的。至于上次因为吃多吃太杂闹肚子的事儿,早就被她忘到脑袋后面去了。再说了,那会儿是不凑巧赶上了, 现在她这肠胃经过多年锻炼, 必然是能承受这许多的。 她讪讪然冲胤禛笑:“我每一样少吃一点儿, 吃一口。” 耿文华的相貌不是最好的, 但一双眼睛是尤为出色的,就像是那天上的星星, 亮晶晶,又带着几分清透。每次她撒娇讨好,胤禛都是顶不住这样的眼神的, 就好像是他幼年时候养的那只小狗狗,趴在他面前,讨好的冲他摇尾巴。耿文华差的,也就是那一条尾巴了。 见胤禛不说话,耿文华就拽着他袖子晃一晃:“爷?” 胤禛点头:“吃吧,反正闹肚子了, 受罪的也不是别人。” 耿文华顿时尴尬,转头看别处,就当胤禛说的不是自己。 当然,有胤禛在,她这次还是略有些收敛的,所有东西都真的只吃一口,实在是喜欢的,吃三口。拿到手先和钮祜禄氏分,剩下的分给胤禛。 胤禛若是不吃,那后面的丫鬟嬷嬷,还有太监侍卫,都能拎过来帮忙解决一部分。 钮祜禄氏原本心里还有些小别扭呢,一起出门的,都是王爷的女人,为什么王爷就一直和耿文华嘀嘀咕咕的?但吃起来了,这心情就多云转晴了,和耿文华并肩走在前面,还要时不时的提出自己的看法:“臭豆腐那味道我是受不了的,你要是买,就自己吃,这次我可不吃了。” “算了,还是吃一口吧,瞧着这小葱芫荽挺新鲜的,我就爱吃这一口新鲜的芫荽。” “刚那炒凉粉你闻见了吗?那味道,喷香,咱们干脆多买点儿好了,我觉得这个我能吃三口。” “这是,红薯粉做的?红薯粉不是只能做粉条吗?”寻常凉粉是米黄色,或者白色。这个灰白色的,还真是头一次见,这个是红薯粉蒸出来的,烧热水,一点点儿将红薯淀粉活成的水往锅里下,再不停地搅拌,等水里面全部变成透亮的颜色,就能盛出来放凉了。 红薯凉粉的味道,和别的凉粉挺不一样的。 对耿文华这种喜欢吃粉条的人来说,用蒜水烧出来的红薯凉粉,绝对算得上是很符合自己口味的美食了。 除了这些卖小吃的,甚至还有许多卖小动物的,小狗,小鸭子,小鸡,小猪,小羊等等。 耿文华看见那些小鸡小鸭,都有些吃惊:“冬天能养得活吗?” 她恍惚记得,以前自己的奶奶养小鸡,都是在春天啊。就是城里,也是到那三四月,菜市场门口,有大爷大妈专门弄了竹筐卖小鸡小鸭子,招揽跟着家长去菜市场的小朋友为顾客。 甚至为了招揽生意,还会专门给小鸡小鸭子染色,有什么孔雀的,丹凤的,有通体一个颜色的,也有只脑袋染色的,五花八门,然后大部分的买回去活不了几天。 当然,也有一部分能养大,最后就是一锅炖。 卖小鸡的看衣服也能看出耿文华一群人是贵人,赶紧回话:“放在暖炕上是能养得活的。” “那你们孵小鸡的时候,也是放在暖炕上?”耿文华就问到,钮祜禄氏用手帕捂住鼻子喊她:“走吧,这些有什么好看的?你若是想要,回头让庄子上给你送几只过去不就成了?” 一只两只放在一起是可爱,但这么一群,说实话,光看的话也还是可爱,但那味道就有点儿不太好闻了,一股子骚臭味道。而且,鸡鸭这种东西是控制不住拉屎撒尿的,走着走着都能屁股往下一压,来一泡。 所以那框子里里外外,真的是……钮祜禄氏站的有一米远,绝不上前来。 胤禛倒是没催促,就站在耿文华身边听着她和那老者说话。 “是在炕上孵的。”老者就赶紧点头,有些局促,又摆手:“不脏的,我家里老婆子,天天收拾,再者,母鸡孵小鸡的时候也不会出来,很干净。” 耿文华笑道:“不是说脏不脏,我就想问问,母鸡孵小鸡这个事儿,能不能……嗯,想法子让母鸡进入到这种状态?” 母鸡孵小鸡也不是一直想孵的,而是一年之中有一次,民间说是老母鸡要抱窝。没有这种状态,你就是将老母鸡捆在鸡窝里,它也绝不会孵小鸡。 老者被耿文华问住了,民间只有阻止老母鸡抱窝的法子,谁会想增加老母鸡抱窝的次数呢? 老母鸡一旦抱窝,就会减少产蛋,自身也会降低食欲,体重降低,影响肉质。一旦开始抱窝,少说一个月时间,多了两三个月。民间养鸡,也不是每年都孵小鸡的,再者,没经验的人自己在家孵小鸡,容易造成很大的损失,孵不出来,有这损失还不如自己掏钱买小鸡了。 所以,大多数人家,是不愿意让老母鸡抱窝的。 回答不上来,老者就肉眼可见的更紧张了,脑门上都出汗了,耿文华赶紧安抚:“我看你是卖小鸡的,那想必家里是有很多抱窝的母鸡的,一年卖小鸡,能卖多少钱呢?” 老者吭吭哧哧的:“一年大概能收入二两银子。” 俗话说,家财万贯,带毛不算。鸡鸭这些家畜呢,是很容易生病的,一旦生病,蔓延开来,那一场下来,就是一只不剩了。 他这种专门孵小鸡的,自然也不敢保证自己每次都能十成十的孵出来小鸡。破了的,臭了的,出壳之后被老母鸡踩死的,一年能赚二两都算是运气好。 耿文华还想问,钮祜禄氏就开始催促了:“走吧,我瞧见前面有杂耍的。” 耿文华只好先放弃询问,看她要起身,胤禛就伸出手来拉了她一把,稍微走开些,胤禛才问道:“怎么,你心里又有什么主意?” “刚才还有些想法,但问完就没有了。我原想着,他们能在暖炕上孵小鸡,那朝廷是不是能建造专门的暖房,一年到头不停歇的孵小鸡,以很低的价钱卖给百姓,或者佘给百姓……但现下想想,民间也有卖小鸡的,大冬天也能孵出来小鸡……” 耿文华顿了顿,笑道:“指不定朝廷做的,还没民间自己做的好呢。” 除非,朝廷这边的,是能控制住的,不会有人借这种事情牟利。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又说道:“朝廷若是出面建造畜牧站,那就更好了,专门负责为民间百姓的家养牲畜看病,造福百姓。” 畜牧站能做的事儿可太多了,给家畜看病只是其中一项,卖幼崽,骟猪骈羊…… 胤禛就笑道:“科举考中的官员,是绝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的。所以要建造你所说的畜牧站,就只能是从民间选拔人才,然后归属朝廷管理。” 就跟狱卒仵作一样,属于吏。 耿文华赶紧摆手:“这些我可弄不懂,我就随意一说。好了,我瞧见杂耍的了,王爷可带了银钱了?” 她荷包里装着的可都是今年的新铜板,还有专门打的银瓜子,银花朵,有些舍不得打赏出去的。胤禛顿了顿,将自己荷包摘下来给耿文华,耿文华扒开看一眼,颇有些失望的还给胤禛——别说零散银子了,连个银瓜子都没有,就只是塞了几张银票。 钮祜禄氏瞧着这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动作,就有些想鼻子喷气儿,显着你们两个和夫妻一样了,别人都不配出现是不是? 到底是碍着胤禛,没敢说什么,转头就让嬷嬷给自己开路,然后往前面去看杂耍了。 耿文华这边自有胤禛开路,他们穿着富贵,倒也不用挤进去,嬷嬷一开口,周边的人自会往旁边挤,给他们两个让出来路。 他们进去的时候,人家刚好表演到脑袋顶转盘子,不光是脑袋顶上,连半空中都是飞舞着盘子,小姑娘的脚尖上还挑着一个大大的酒坛子。 耿文华立马鼓掌叫好,胤禛是不为所动的,他看过的东西多了,眼前的实在是不算稀罕。 看了小半个时辰,耿文华掏了两次荷包,给了两把银瓜子,闹的后来人家杂耍的,都冲着她这边表演,倒像是给她一个人开的专场一样。 等散场的时候都已经是半下午了,钮祜禄氏实在是累,就问耿文华:“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我瞧着那边有茶摊,咱们去喝杯茶?” 耿文华摆手:“不去茶摊,咱们一鼓作气上护国寺。” 胤禛总陪着她们,这下半晌了,总得让他喘口气吧?他生平一大爱好就是数佛珠,那信佛,想必也能和寺院的人来辨一辩佛法? 至于她们——那茶摊上的茶水喝多了,万一想上净房怎么办?倒不如去护国寺,就是想净手,也方便的很。 生怕钮祜禄氏想不到,她就压低了 声音凑到钮祜禄氏跟前:“茶摊上的马桶必然是很多人用过的,你愿意用啊?倒不如去护国寺。” 耿文华不说,钮祜禄氏还没想上净房的感觉,她这么一说,钮祜禄氏立马觉得自己小肚子鼓胀胀的,那也别去什么茶摊了,直接继续往前走吧。 大部分的吃的玩儿的,都是在路两边的。这杂耍的场地大,已经是快接近护国寺了,所以不到一刻钟,几个人就赶到了门口。 门口的小沙弥也认识胤禛,忙双手合十行礼,又叫了师兄弟来领着胤禛一群人进去。 女眷自有女眷的去处,胤禛嘛,不出所料,是去找寺院里的大师讲解佛法去了。 耿文华也确实是有些累了,上了净房出来,就找了个小亭子,一边等钮祜禄氏,一边看外面风景。 今儿来寺院这边玩儿的人还真不少,耿文华瞧见好几个眼熟的。 不过,她也没让人过去打招呼,大家都是出来玩儿的,你这样过去,人家还得来请安,多不好啊。 “可累死我了。”正看着,就听见钮祜禄氏声音,她转过头,钮祜禄氏顺势在她旁边落座,双手敲了敲大腿:“走了一个多时辰呢,我瞧着你精神还好,难不成习武竟还有这种好处?” “习武强身炼体,自然是有些用处的。”耿文华笑眯眯的说到,给钮祜禄氏倒茶:“莲子茶,护国寺的好东西。” 这莲子也不知道是如何炮制的,一点儿苦涩也没有,反而是带了几分莲花的清香,入口清冽,倒是挺好喝的。 钮祜禄氏抿一口,靠近耿文华:“我竟是头一次见你和王爷,相处的……比王爷和福晋相处的还要自在随意。” 耿文华忙摆手:“可不要乱说,这话若是传到福晋耳朵里,岂有我的好果子吃?咱们姐妹,我当你亲人一样,你千万不要害我。” 钮祜禄氏撇嘴:“看你这怕的,福晋性子好,是能吃了你还是能如何?” “性子再好,人家也是嫡福晋。”耿文华说道,钮祜禄氏摆手:“好了好了,我保证不会乱说,这话没有第二遍了。我是真羡慕你……你说咱们一起进府,我自觉的也不差你什么,怎么王爷对你,就更不同些呢?” 耿文华无语,你摸着良心说,咱们俩真的不差什么吗? 我在庄子上大热天守着土窑烧玻璃的时候,你在屋子里吃冰吹凉风。我在院子里辛辛苦苦捏煤球的时候,你在屋子里烧着炭盆昏昏欲睡。我在画图纸的时候,你在打牌。 虽然我不说,但并不代表我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功劳啊。 她索性转头不去看钮祜禄氏了,钮祜禄氏大约也是察觉自己这话说的不太对了,叹口气:“算了,你的本事我也学不来,我现如今这样子……也挺好。相比宋氏,我这日子算是好过的了。” 宋氏那边,王爷可是一年半载都不一定能去一趟呢。 人嘛,得知足。年氏有宠,但年氏有儿子吗?那拉氏是嫡福晋,但那拉氏有儿子吗?耿文华也得宠,但耿文华和自己一样,也就一个儿子,她儿子,还得喊自己儿子一声四哥呢。 钮祜禄氏就岔开了话题:“年前我那瓜子铺生意特别好,年后怕是就要冷清一段时间了。” “做生意就是如此,有淡季也有旺季。”耿文华说道,她那炸鸡店,最近不也是生意平平吗?一来是有仿制品,比她铺子里的卖的便宜,二来呢,也是过年嘛,大鱼大肉的,谁稀罕吃炸鸡? 说起来炸鸡,她倒是真能在庄子上弄个养鸡场。自己孵小鸡,自己养,专门提供自己那炸鸡铺子,这样光是货源方面就能节省一大笔了。 孵小鸡的话……她没有现代化设备,若是只人工监控温度的话,现在有大型温度计了,应该是能做得到的?但是养鸡她没经验啊,回头问问庄头,不如先从庄子里挑选几个人试试? 若是弄成功了,她指不定能写一本养鸡大全的书呢。 写养鸡大全不丢人,毕竟齐民要术都能流传下来,那养鸡大全指不定有朝一日,能和齐民要术一样? 钮祜禄氏拍了她胳膊一下:“我刚才说话你听见了吗?在想什么呢?” 耿文华忙转头:“没听见,在想新的瓜子口味,你再说一次?” 钮祜禄氏倒是不着急了:“那你想到新口味了吗?” “苦瓜口味的。”耿文华说道,钮祜禄氏嘴角抽了抽:“吃个瓜子都要吃苦瓜口味的?那谁还愿意吃瓜子?不如吃苦瓜了。” 这不自找苦吃吗? 她抿抿唇,果断重复自己之前的话:“你怕是还不知道,武氏没了。” 这话震惊耿文华,她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片刻才问道:“武氏?咱们府里的武氏?这大过年的……” “不是大过年的,是年前没了。”钮祜禄氏说道,压低了声音:“我之前不是一直帮福晋料理府里的事儿吗?庄子上送了信儿来,但眼看要过年,腊月二十八了都,福晋就先将消息给压下去了,说是等过了年再说。” 武氏是犯了错的人,现在死在了庄子上,大过年说这事儿太过于晦气,索性就等过了年再处置。 再者,大冬天的,尸体多放两天也无妨。 福晋既然压下去了,钮祜禄氏本来也是不能说的,但她这张嘴……实在是控制不住。再者,今儿瞧着耿文华和胤禛相处,她就觉得,她这好姐妹,估计日后是需要她多交好交好的。 武氏嘛,得罪过耿文华。那自己告诉了耿文华这消息,耿文华是不是就高兴点儿? 耿文华吃惊是吃惊,但要说多高兴,那是没有的,毕竟是死了人,死人这事儿……就算是大快人心,也难免惆怅。她就叹口气:“死了也好,至少她不用想法子再回府了。对了,人是怎么没的?” “病死的,所以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呢。她在庄子上,竟是染上了风寒。”天花传染人,风寒也传染人。她当初用天花来害弘昼,现在自己也死于这种传染人的病。 天理昭昭。 “看管她的人也怕染病,就将她锁在了屋子里,只一日三餐从窗户扔进去,大冬天竟是一口热水也喝不上,就这么活生生的熬死了。”钮祜禄氏又接着说道。 耿文华就有些诧异:“没请大夫吗?” “年底正忙呢,庄子上要分肉,还要给府里送,又要准备过年的事儿,谁顾得上给她请大夫?再者,请大夫买药不得花钱吗?武氏在外面几年了,哪儿还有钱?”她那钱,之前就花在塞人进府里了,结果选的是个蠢货,才进府,就被耿文华给发现了,随后连府里的规矩都更森严了几分,武氏就是再有钱也送不进来人了。 她那几个钱,哪儿能一直有呢? 耿文华顿了顿才说到:“既然是风寒死的,怕是这尸体也不好多留,估计福晋明天就会让人处置了。”她其实想说的是,大约武氏的尸体,也不会被好好安葬。最大的可能,就是一口棺材,埋在庄子那边。 至于丧礼,大概也不会有。 倒是武氏的家里那边,是需得通知一声的,但武氏是自己犯错被送出去的,所以王府对她的死,也并无愧疚,武家的人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耿文华忽然发现,自己现在好像都有点儿想不起来武氏后来疯魔的那样子了,她现在能想起来的,只有刚进府的时候见过的那个,明艳靓丽,妩媚娇柔的武庶福晋。 她端起来茶杯抿一口,岔开了话题:“庄子上可有风寒蔓延?” “那倒是没有的,就算略有几个,也治好了。”钮祜禄氏笑着说到,风寒会过人,所以要出现风寒病例超过三个,庄子上就必然重视,是要往府里送信,请主子拿主意的。既然庄子上没提起来,那必然是没事儿的。 “对了,我手里也积攒了些银子,我想打听打听,你那 庄子,是多少钱买的?”钮祜禄氏也不再提起来武氏,比起来铺子,庄子的收入虽说是略少些,但胜在平稳,再者,有个庄子,那一年四季吃喝就不用发愁了,自己有粮食,总比遇上灾年了,你拿着银子都买不到粮食强吧? 耿文华顿了顿才说道:“得看大小,再者,是上等田还是中等田,我那小庄子,当年买的时候是中等田占的多,所以只三千多两银子。” 钮祜禄氏厚着脸皮:“我也没什么经验,不如,你帮我打听打听?我现下手头正好有三千两银子。” 第140章 第 140 章 就当自己刚才没带耳朵…… 耿文华自然是不能答应这样的事情的, 钮祜禄氏要找她要三千两银子,她倒是能给,甚至五千两她都能给。钱财嘛,千金散尽还复来对不对?但代替别人买东西这事儿, 耿文华就不能答应。 她当年出国旅游, 也答应朋友代买东西, 都不是做代购呢, 就友情帮忙, 结果呢, 她辛辛苦苦带回来的东西被人嫌弃, 不是这了就是那了, 自此之后耿文华就发誓, 再也不给别人代买东西了, 再好的朋友也不行。 当然话不能说的那么直白,她就笑道:“你找我那不是白瞎吗?你看我是了解京城周边的田地还是了解庄子的远近?这种事儿, 你不得找中人吗?再者, 你那庄子打算种什么,你是打算买沙地还是水田还是旱田,或者是山脉, 这不都得你自己拿主意吗?我觉得好的, 你能觉得好吗?你若是不知道种什么, 你也该问问中人, 看周边庄子种什么。” 种地这事儿吧,就好像连成一片的话好打理。就比如说这个庄子种麦子, 那周边庄子,十有八九也都是种麦子,因为种植一样的, 不管是锄草啊,浇水啊,或者是灭虫啊,大家都能联合起来。要不然,光是挖掘浇水的河沟都是个大问题。 不等钮祜禄氏说什么,耿文华就连连摆手:“我真不好帮你打听,这样吧,你自己打听,若是真有合适的,你银子不凑手,你只管找我,我多多少少还是能拿出来一些的。” 给银子这事儿最实惠了,所以钮祜禄氏就算是不满,也是笑容满面:“那也好,我自己让人打听打听,回头若是银钱不凑手,还要找你借呢。” 耿文华也高兴,看,这就是她将钮祜禄氏当朋友的缘故,再如何,她没开口直接要。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的话,胤禛那边派人来请了,她们才跟着一起回去。 耿文华一进门,小格格就先撒娇:“额娘没带我出去玩儿,我不高兴。” 小小的奶娃娃嫩嫩的撒娇,耿文华都忍不住笑,小格格更不高兴了:“我在生气,额娘不许笑。” “好好好,我不笑了,那小格格今儿和哥哥在家做了些什么呢?”耿文华岔开话题,小孩子的记性很短暂的,或者说,脑容量小?思考一个问题的时候就会忘记另一个问题,被耿文华一问,也不说生气不高兴了,掰着手指给耿文华算:“睡觉起来去花园里玩儿,遇见阿林保。” 阿林保是那拉家的孩子,所以昨儿晚上被送回去,今天下午又给接回来。反正有那拉氏在,那拉家也不怕李氏教导他什么不好的。 阿林保需得叫小格格姨母,叫弘历弘昼他们舅舅呢。 “和阿林保玩儿捉迷藏。”儿童乐园那边挖掘出来的新玩法,藏在任意一个游玩器械后面,都算是捉迷藏。小孩子嘛,对这种游戏简直是乐此不疲,除了玩儿捉迷藏,还有老鹰抓小鸡,还有一二三木头人。 反正丫鬟婆子一大堆,也不怕没人陪着一起玩儿。 “后来三哥回来,带了几个空竹,她们玩儿空竹,不带我和阿林保。”小格格继续说道,耿文华点头:“你们两个太小了,甩不起来呢,等日后再大点儿了,就能玩儿了。” 弘昼补充:“也给他们两个玩具了,三哥买了新的蹴鞠,上好的牛皮做的,弹性很大。” 弘时还很细心的给两个蹴鞠画了不同颜色,小格格的是大红色的,阿林保的是蓝色的。 耿文华就笑:“三阿哥倒是个细心的,那你三哥送你蹴鞠,你有好好谢了三哥吗?” 小格格点头:“我说谢谢,三哥说不客气。”这可都是绘本上有的,她学的可好了。 和小孩子说话就是这样,也没什么重要事情,就是絮絮叨叨。弘昼也说,说最近堂兄弟们要举办一个空竹比赛,谁要是抖的最好,就能有彩头,彩头是一个陀螺。 小格格又抱怨弘历:“四哥总生气,不好玩儿。” 弘昼倒是能解释清楚:“生闷气,就是得让他赢,他要输掉了就不高兴。” “他不高兴他的,你是做弟弟的,就不用哄着他让着他。”耿文华说道,弘历大约是因着钮祜禄氏只他一个儿子的缘故,娇宠的有些过了,性子是有些独的。 但弘昼又不是没额娘,他又不是做兄长的,何必非得让着弘历? 就不让着怎么了? “喜欢玩儿空竹的话,回头额娘让人做几个更好的?”耿文华问道,原本是府里的木匠的,后来耿文华经常要做玩具嘛,什么积木啊,拼接图案啊,滑板车之类的,慢慢的,府里的工匠也几乎成了她专用的。 耿文华有钱嘛,大方,人家给她做东西,她就给人家赏赐。所以要想再多做几个空竹,那是一点儿问题没有的。 弘昼倒是不贪多:“现在的就够用了。” 小格格提出要求:“我的娃娃要新衣服。”她现在喜欢换装游戏,就她那玩偶娃娃,小绵羊,小猫,小熊,都有衣服嘛,她就要不同的,今儿给换一件,明天给换一件儿的。 耿文华点头:“给,回头就让针线房给你做。”同样也要给钱,人家本身只给府里主子做衣服的,你要额外的东西,那肯定得多给钱。 想让工人加班就得给加班费嘛,一样的道理。不给加班费的,肯定会引起民怨。 两个孩子还小呢,她需得让他们在一个比较宽和友好的环境里长大。就算他们是小主子,若是下人心里存了怨怼,指不定什么时候使个绊子,那也是要命的事儿。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自打做了额娘,耿文华想事情就周全了许多,宁愿与人为善,也不能和人结仇。当然,与人为善也是有前提的,你若是仁善的一点儿原则也没有,那就等着人善被人欺吧。所以,仁善也需得有度。 说了一会儿的话,弘昼和小格格就开始打呵欠。早上起得太早,中午就算是睡了片刻,奶娘也没敢让多睡,生怕晚上走了困。现下坐着就有些想东倒西歪了,耿文华就忙叫了奶娘送他们两个回去休息。 她自己也累得很,在庙会上吃的东西多了,晚饭索性也没吃。这会儿洗漱了,就也跟着上床睡觉。 因着大过年的,她就给陈嬷嬷放了假,让人家回去探亲,和家里人团聚去了,所以今儿倒是不用习武,不过平日里养成习惯了,她还是早早就睡醒了,干脆就在院子里打了一套太极拳。 没习武之前,她也练过太极拳,明知道这年代的医术不算是很发达,那肯定是要自己多锻炼保持身体健康比较划算。所以她是很注重养生的。之前练呢,就是感觉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别的感受。 但习武之后,她就忽然开窍了一样,什么动作哪儿发力会对人造成伤害,从哪个角度动作能让身体更舒展开,打一遍下来,通体畅快,身心愉悦。 她这边打完拳,弘昼和小格格也才起床。 耿文华就笑道:“今天咱们在家玩儿什么?” 那拉氏要去那拉府,提前说了今儿不用去请安,所以他们就在玉兰院用早饭。男孩子嘛,都喜欢玩儿有些刺激性的,于是耿文华就给他找了小弓箭,让他带着他的那些小太监哈哈珠子往园子里玩儿去。 小格格今儿倒是 安生,就在屋子里玩儿九连环。 耿文华左右无事,索性就拿了一本书翻看起来,她那脑子也不是电脑,搜索一下就能有什么好主意。也是她自己想起来用什么的时候,才会想要折腾点儿什么。 最近生活安逸,也用不着别的东西,那就干脆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休息。 大约是昨儿走路的时间长了,今儿这一坐下来,竟是没察觉时间流逝,还是知春来提醒她该用午饭了,她这才回神,将自制的书签放在书里,她才问到:“弘昼和小格格呢?” “小格格看您在看书,就出去玩儿了。弘昼阿哥在花园里遇上了弘历阿哥,两个人索性玩儿了打仗游戏。”知春忙笑着说到,反正两个小孩儿各有人手,在儿童乐园那边,随便分两个据点,一人占据一个,就能玩打仗游戏了。 这游戏是胤禛提的,他还负责教导。弘昼若是打不过,就找胤禛咨询,胤禛给出主意,顺便教导兵法。弘历若是打不过,同样的步骤,也顺便学一学兵法。 两边军师都是同一个人,所以这仗打的,公平的很,一直都是一人赢一次,然后换对方的。 正说着话,小格格就一身土的回来了,手里还拽着几根树枝。 耿文华有些惊讶:“哪儿弄的树枝啊?” “园子里,额娘之前不总说要做什么嫁接吗?要用树枝,我看见花园里有,就特意给带回来了。”小格格口齿伶俐,她可比弘昼说话更早,也更流利些。 弘昼像是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说话都还有些颠倒呢。 耿文华顿时惊喜:“送给我的啊?那咱们小格格可真有心了,知道给额娘带额娘需要的东西回来了,咱们小格格又细心,记性也好,还孝顺呢。” 说着,也不嫌弃小格格脏,抱起来就亲一口。小格格顿时笑的眼睛都瞧不见了,也抱着耿文华的脑袋亲耿文华:“我最喜欢额娘了。” “额娘也最喜欢你。”耿文华笑眯眯的,外面就传来弘昼的声音:“额娘以前还说最喜欢我呢,现在难道就不最喜欢我了吗?” “也喜欢,对你和你妹妹,是一样的喜欢,你们两个都是我肚子里出来的。”耿文华笑着说到,放下小格格,让奶娘带她去洗手换外套:“快些吃午饭,吃过了午饭,额娘给你们讲故事。” 这个事儿是兄妹俩最喜欢的了,吃完饭就趴在耿文华腿上,或者躺在耿文华身边。以前是讲绘本,兄妹俩还要凑过来看,现在略大了些,耿文华就开始讲小故事了。 三字经,增文广贤,史记,古今传奇,找到什么讲什么。 毕竟,两个孩子也是身处这样的环境,他们并没有耿文华那种——已经稳定了的三观和教育,所以最合适的教育,还是大清本身大教育环境。 讲到一半儿,小格格就呼呼睡过去了,弘昼还精神的很,能追着耿文华问。耿文华一边回答,一边伸手拍他:“好了,快些睡吧,睡醒了再说。” 屋子里有炭盆,也不用盖着厚棉被,只薄薄的小棉褥盖着,这午觉就能安稳了。 到了大年初三,耿文华才有空带着弘昼和小格格去耿家,年氏那边呢,因着过年,再加上年家来请,所以那拉氏也给了面子,让她回了年家。 李氏的娘家不在京城,宋氏不愿意回去,所以府里也只剩下她们和那拉氏了,钮祜禄氏也是要回娘家的。 那拉氏在府里也并不清闲,过年嘛,三阿哥府上摆酒,邀请了胤禛和她。虽说胤禛并不想去,但到底是要给三阿哥一个脸面的。再者,办图书馆的事儿还需要用到陈梦雷,胤禛也就需得和三阿哥周旋一番。 耿文华在耿家也并没有停留多久,她记忆中倒是有一家子相处的景象,但怎么说呢,也可能是现下相处时间少了次数少了,也可能是耿文华身份变了,总觉得这一家子人之间,相互之间的感情分出了尊卑一样。 但凡感情有了尊卑之分,那相处起来必然是难受的。 所以吃了午饭,她也就带着弘昼和小格格回来了。进了园子,正巧碰到李氏,阿林保昨儿又跟着那拉氏回去了,所以今儿只李氏一个人。 耿文华就上前行礼打招呼:“李姐姐好,怎么在这儿呢?” “今儿日头好,吃了午饭想出来走一走,晒一晒太阳。”李氏笑着说到,冲小格格招招手,将人抱到怀里:“在果洛玛法家可吃饱了?” 小格格笑眯眯的点头:“吃饱了,吃了狮子头。” “还吃了什么?”李氏笑着问道,小格格童言童语的回答,她又坐不住,从李氏身上挣扎着下来,要去亭子外面玩儿。弘昼就带着她,在外面的小路上扣石头子。 耿文华看的一脸无语,她实在是不知道小孩子的心思是怎么样的,这石头子抠出来,有什么好玩儿的?他们玩儿的是这个过程,还是这个石头子?或者是抠出来之后留下的坑? 李氏笑眯眯的:“小孩子嘛,你管他们玩儿什么呢,只要他们自己高兴就行了。” 耿文华点点头:“也是,他们自己高兴了,就少闹腾了,不闹腾就心情好,心情好就不生病。”跟大人一样,心情好肯定身体好。 她就问起来弘时:“过了年也就十三了,这婚事,可要相看起来了?” “还早。”李氏笑着说到,耿文华认认真真的点头:“确实是还早,现下相看,过个三四年,十六七了才成亲那是最好的。到时候,姑娘家身体也长成了,对两个人都好。” 这道理人人懂,大家又不傻,姑娘家什么时候成亲什么时候生孩子更容易存活,你就是不有意识的去统计,那身边接触的,也总该能看出来区别。 年纪略大些的,生下来的孩子就健康,好存活,女人大多数也能闯过这鬼门关。年纪小的……一尸两命的更多些。 但道理是道理,战乱时候谁管你那么多道理呢?再者呢,大清入关,那祖宗规矩就是如此,谁能违抗了祖宗规矩?更何况,生孩子总是好事儿。 李氏岔开了话题:“还需得请福晋掌眼,福晋的眼光素来好。“ 再者,估计也得胤禛点头才行。 不过,她倒是可以先给弘时选一选伺候的人,男孩子嘛,懂事儿的早,需得有人来引导。若是让他自己稀里糊涂的摸索,难免沉浸,坏了身体倒是不好了。 李氏也顺便说起来庄子上的事儿:“今儿福晋就派人往庄子上了,武氏那边今儿下葬。” 她以为耿文华还不知道,见耿文华并不意外,就笑道:“你早知道了?” “也没有,就是……恍如隔年。”耿文华也没出卖钮祜禄氏,李氏顿了顿才说道:“算一算,武氏到庄子上,也有两年多了。”可不就恍如隔年吗? “以前武氏并不是那样的,她刚进府的时候,也是娇俏动人,福晋当时还许诺,说她若是生下阿哥,就抬她做侧福晋。”李氏笑着说到,那会儿她得宠,福晋也是急需有人能制衡她,所以就抬着武氏。 奈何武氏不争气,一直怀不上。 或许是看着别人生眼红,或许是因着福晋之前的承诺太动人心,反正慢慢的,生孩子这事儿,就成了武氏的执念了,人也就开始跟着疯魔了。 耿文华没接话,不管她有什么苦衷什么内情,成年人了,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不能因着她可怜,她无奈,她就去伤害别人。最重要的是,伤害未成年,死有余辜。 无论什么时候,未成年都该是被保护起来的希望。 李氏大约是看出耿文华对武氏的不喜了,叹口气,就说起来年氏:“听闻年羹尧给王爷写了信,你可知道?” 耿文华有些诧异,她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写信是为了给年氏求情吗?” “这我可不知道了,我也就知道年羹尧写了信过来。”李氏摇头,她还以为耿文华会知道的更多呢,没想到耿文华连这封信的存在都不知道。 “ 你好歹也是王爷的心尖尖,平日里,好歹也问问这府里的事情啊。”李氏笑着说到,“否则哪天被人家使绊子摔跤了,你都不知道是谁伸出来的手。” 耿文华笑道:“咱们府里姐姐妹妹都是好人,我可不怕有人会使绊子。” “你可真是……”李氏都笑了,伸手点了点耿文华,但顿了顿,又说道:“难怪王爷宠爱你,福晋喜欢你呢,这样单纯天真,倒真是少见的很。”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也跟着笑:“我怀疑你在说我蠢笨,并且我有证据。” 李氏听不懂,只冲耿文华笑,是,我是在说你蠢呢。现在福晋喜欢你,是因着你没威胁到她地位,等你再生一个阿哥看看,福晋对你,还是不是如今宽和态度? 当年她就是太天真,真以为福晋自己有嫡出的阿哥,那她多生几个也无所谓……从没想过,福晋才一个嫡子,她连生三个,三个阿哥一母同胞,岂能不抱团?岂会不妨碍到大阿哥,威胁到大阿哥? 于是,她生的阿哥,就死的死,到如今也只剩下弘时一个。 她并不敢说弘昐和弘昀的死就有福晋的手段,她并没有证据,再者小孩子生病夭折也是常有的事儿,可她心里,始终对福晋,是有些忌惮的。 再者,就算是福晋对耿文华不伸手,那还有别的人呢。年氏,钮祜禄氏,现在看都是好的,可人心嘛,哪儿能一直都是好的呢? 武氏原先看着,也挺好的对不对?可武氏现在呢? “女人的花期就这么短短几年,趁着王爷对你还算是宠爱,你该多为自己想一想。”李氏笑着说到,顿了顿,补充:“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你的孩子们想一想。” 耿文华笑:“他们都是王爷的子嗣,王爷总会为他们安排的。” “大千岁和废太子,那也是皇上的子嗣。”李氏紧跟着说到,但随即就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对,这种话,很是不该说的,于是尴尬笑一笑:“是我糊涂了,你就当没听见。” 耿文华伸手捏了捏自己耳朵:“对不住,刚才走神了,李姐姐说什么来着?”反正也没个人证,她难道还能用这事儿当把柄,将李氏给如何了不成? 与人为善呢,就当自己刚才没带耳朵吧。 李氏笑了笑,岔开了话题:“是啊,都是王爷的子嗣呢,王爷如何能不上心呢?你这样想,倒是聪慧的很。” 第141章 第 141 章 她见过更好的。…… 大约是因着之前说错话了, 李氏又过了片刻就起身说要回去了。耿文华却是没着急回,今儿天好,晴空万里,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弘昼和小格格又在亭子外面玩儿, 她索性就在这里多坐会儿, 发发呆什么的。 刚吃过午饭没多久, 过片刻, 她还有些昏昏欲睡的。不过到底是没睡, 就算是再如何暖和, 这也是冬天了, 她又不是想找病受。 半下午时候, 钮祜禄氏先回来了, 瞧着耿文华在这边,就也过来了, 放了弘历去找弘昼他们玩儿, 自己来找耿文华说话。 她从钮祜禄家带了些东西回来,有钮祜禄家厨娘做的点心,钮祜禄大人在外面买的一些特产之类的。 钮祜禄氏一边笑一边抱怨:“明明京城就有驴肉, 非得要让人上安化去买, 说是那边的最好, 说实话, 我是尝不出来有什么区别的,今儿还非得让我带些回来, 回头让厨房做了,给你送一些,你也尝尝, 看看这京城的和安化的,到底有没有区别。” “那怎么没去区别呢?”耿文华笑眯眯的:“京城的随处可买,你也不稀罕,安化的是你阿玛拳拳爱女之心,你吃着定然也觉得好吃。” 钮祜禄氏哈哈笑:“你可真是……咱们这个年纪了,你这话说起来倒是顺畅。” “那有什么呢,就是七老八十了,若是有阿玛额娘疼我,那我也是要天天炫耀的。”耿文华笑眯眯的:“有阿玛额娘,那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了。等我八十岁,若是还有额娘端着碗喊 ,文华啊,吃饭了,那我真是……” 想到自己现代的父母,耿文华就忍不住红了眼圈。 她亲妈去得早,爸爸虽说为了她,后来也没再娶,可也是身边人不断。从小呢,她大多时候,也是跟着爷爷奶奶的,就是上学了,放假也必然是要被送回老家让爷爷奶奶照看的。 但无论如何,该她的,爸爸也从没少过她的,得空了也总关心询问。 可偏偏,在她穿越之前,爸爸也……得了癌症没了。她在现代,算是了无牵挂了。所以自打到了这边,她几乎从不去想现代的亲人,想也无用,她既不能穿越回去,亲人们也到不了这儿。 她也想将耿家的人当亲人,可终归,是不太一样的。 现在和钮祜禄氏说起来这个话题,她心里就又酸又涩的,以往看视频,看到九十岁的爷爷追着六十岁的父亲打这一类的,她就立马划过去,坚决不去看。可越是不看,才越是说明她心底的羡慕。 “你看你这是怎么了?”见她红了眼圈,钮祜禄氏都吓了一跳:“不就是一点儿驴肉吗?你要喜欢,回头都送你了,你哭什么呢?” 耿家父母可都好好呢,总不能是感怀什么吧? 想到耿文华平日里好折腾的性子,所以,大约就是嘴馋了?就这么牵强的……给耿文华找到了借口。 耿文华自己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当我是馋鬼啊?我就是感怀一下。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今儿回去,怎么没多停留会儿?” 一说起来这个,钮祜禄氏也忍不住叹气:“我家里兄弟三四个,嫡出的庶出的……前段时间大嫂娘家侄子差事上出了错,求到了我大嫂跟前。年前我二嫂的亲姐姐,丧夫了,带着女儿来京城投奔,那女儿是汉家女,我二嫂就想给这孩子谋个前程,我三弟妹呢,进门三年无所出,想求我给请个太医看看……” 钮祜禄大人也才正四品,老三是庶出的,自己自然是请不到太医的。 就连老四也不例外,老四家的亲外甥,好赌,家产被输掉大半,求到老四跟前问问这银钱能不能要回来。 当然这事儿太丢人,钮祜禄氏也就没说了。 钮祜禄氏抿抿唇:“一桩桩一件件,知道的体谅我在王府做伺候人的活儿,过得好不好全看男人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皇后娘娘,什么都能帮他们办成一样。 耿文华就笑:“知足吧,比如你大嫂家的侄子,好歹没让你帮忙找个好差事,你二嫂家的也没让你做大媒,你三嫂也没让你给找生子方。” 这些钮祜禄氏更办不成。 钮祜禄氏想一想,也忍不住笑起来:“说的是,我该知足些。你呢?你今儿怎么也回来的这么早?”看笑话总不能只看我一个人的吧?你家有什么笑话,也拿出来乐一乐啊。 耿文华笑道:“就是瞧着她们将我当贵客招待,总怕有什么疏忽慢待的,我心里不好受,索性就早早回来了。” 端一盘果子生怕太冷,上一盘肉菜生怕积食,弘昼和表哥们玩耍,她们就总训斥自家孩子,生怕惹怒了弘昼,弄哭了小格格。 这些孩子呢,去年年幼,还不管什么身份地位,当听不见大人的话,自顾自和弘昼他们玩儿到一起,今年略大了些,就显得拘束了些。 弘昼和小格格也玩儿不好,耿文华自己也被小心谨慎对待,心里当然不自在了。 钮祜禄氏顿了顿忽然叹气:“难怪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呢,这儿媳妇儿进门,一开始再如何生疏,相处时间长了,也就熟悉了。这闺女再是亲生,一年到头回去几天?三五天不见就觉得生疏,三五个与不见就觉得无话可说,三五年不见……” 怕是双方相处,都多了避讳忌讳了。 “也 难怪大家都想生儿子,不想生女儿呢。”钮祜禄氏又说道:“生儿子总在自己跟前留着,生女儿确实要送她出门。生儿子是添丁,生女儿……是给人家送丁。” 一个是往家里带,一个是往外走。 耿文华干巴巴的辩解:“也不全是这样……生了儿子的,可能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生女儿的,若是嫁在近便处,家里有个什么事儿,喊一声也能到。” 钮祜禄氏噗嗤一声笑出来:“谁敢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呢?不要孝道有亏,前程尽毁吗?就是女儿嫁在近便处,你看看谁家的媳妇儿,是能每天都出门的?哪怕娘家婆家就隔着一条街呢,一个月回去两三次,都算是很多了。” 婆家也不是没规矩的。 耿文华不说话了,片刻叹气:“这吃人的……” 钮祜禄氏没听清,侧头问道:“什么?吃什么?你肚子又饿了?这才吃完午饭多久啊,要我说,你这饿的有点儿快了啊,不过,你这光吃不胖,倒是挺羡慕人的,可有什么绝招?”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没有什么绝招,就是要动一动,我每日里习武呢,若是不习武呢,就吃少点儿。” 或者,苦味能忍受的话,让太医给开个方子也成。但是是药三分毒,这种减肥的药吃多了,对身体并无好处。就比如年氏,那么追求身体瘦弱,不照样不敢吃那些汤药吗? 她本身,孕育子嗣就不容易。 耿文华看小格格,顿了顿,严肃了脸色:“将来谁敢拦着小格格回娘家,那我得带着人打上门去才行。” 自家女儿自己护着,等自己死的时候,想必女儿自己也能立得住了。 钮祜禄氏笑道:“你若是不怕被人说闲话,你别说是打上门了,你就是住在你女儿婆家也没问题。” 耿文华嗤笑一声:“我岂会怕被人说?瞧着时候不早了,这边也没太阳了,我打算回去,你可要去玉兰院坐一坐?” 钮祜禄氏摆手:“不去了,我带弘历回去,咱们回见。” 两个人各自带孩子回去。 胤禛从外面回来,先来的玉兰院,大约是在外面喝酒了,进门之后,那身上还有点儿酒气。耿文华忙上前来搀扶,又叫人去准备醒酒汤。 胤禛摆摆手:“不用,没喝多,爷自有分寸,在外面是不会喝多的。今儿回耿家,可高兴?” 那自然是高兴的,耿文华笑眯眯的,只有夸赞的话:“饭菜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都是我往日里喜欢吃的……” 胤禛就忍不住笑:“你还有不喜欢吃的?”连臭豆腐都要尝一尝,估计这世上也没什么是耿文华不喜欢吃的。 耿文华无语了一下,拍拍胤禛胳膊:“我也不是什么都吃的,我也很挑的好吗?对了,今儿去三阿哥府上,可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情?” 胤禛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好玩儿的,十四喝多了,和十七比摔跤输掉了算不算?” 耿文华立马笑起来:“当然算,十四不总说自己文武双全,要做大将军的吗?怎么还输给了十七阿哥?” 胤禛也忍不住笑,讨厌的弟弟被自己欣赏的弟弟打败了,这件事儿本身就是一件儿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说起来文武双全,十七也不差什么,所有的皇子阿哥,自小都是如此教养的。”胤禛说道,不过是大家喜好不同,所以偏重不同而已,就像是三阿哥,人家喜欢读书,所以偏重于读书,但三阿哥也是精通骑射的,并不是说就真的是个文弱书生了。 还有胤禛,那是天赋所限,可正因为天赋所限,所以他才越发勤恳,技巧上总算是能有所弥补的。 一样的教导,那十七和十四,本来也就不会差太多。 胤禛顿了顿,说起来卫生纸的事儿:“今儿送进来的大有改进,并且用料也便宜了许多,因着你之前说,想要家家户户都用得起,所以我想着,不如将现如今这制法直接公布出去,百姓家自己随意做也就成了,好用不好用的,反正也是不用买了。” 甚至,可以将就的用来写字。对于寒门读书人来说,这估计也是个好事儿。 造纸术虽说是早早就有的,但是造纸这事儿并不是人人都会的,造纸的配方也是被掌握在小部分人手里的。 大约是水泥的配方公开这事儿的影响,胤禛现如今对于公开配方这事儿,那真是……很顺滑,半点儿踌躇都没有。之所以之前没提,是因着造纸所需要的成本还太高,就算是他公布出去了,百姓也是用不起的。 当然,还是之前那句话,这种低成本造出来的纸张,用来写字画画是不行的,墨汁会晕开,而且纸张遇墨水会变糟烂,看都看不成,自然更不能保存。 以前胤禛也没想过用这种纸张上厕所的问题,他算有钱有权的这部分,就是再如何心系百姓,就跟康熙一样,考虑的更多的是百姓吃不吃的饱,穿不穿的暖,有没有贪官污吏,土地人丁问题如何解决这些。 上厕所用什么……用树叶用土块也不耽误上厕所啊,几百年几千年来也没出问题对不对? 是因为耿文华坚持,胤禛才让工匠们继续研究,非得要做出这些低成本的纸张来的。他总觉得,耿文华要做的东西,必然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就算是现下看不出好处,可日后指不定就能看出来了呢? “公开好啊。”耿文华赶紧拍手:“信息共享的好处就是所有人都能提出改善意见,人多力量大,经过改善的东西也必然是会越来越好用。” 胤禛疑惑:“信息共享?” 又是一个新名词。 耿文华眨眨眼,笑眯眯的:“就跟……传授技艺一样,许多有技能的人,总愿意将自己会的东西,传授给子孙,还说什么传男不传女,宁愿传徒弟也不愿意传女眷,这种的呢,就叫敝帚自珍,生怕被人偷学了他家的东西,然后传着传着,这种技能就可能会灭绝,或者是,将缺点给放大,将优点逐渐丢失,这样就不太好。” 胤禛笑了笑:“你这说法,是有点儿意思。但你想过没有,哪怕是一个做酱菜的方子呢,掌握在自己手里,那就是家族世世代代的财富,就是能保障自己和子孙后代能吃的上饭的好东西,一旦分享出去,人人都会,那你说,他们这一家子,吃什么呢?” “若是有独特味道,自然可以作为传家的秘方。”耿文华说道,信息共享,享的是基础信息,可不是核心秘密,大饭店顶多是会说自己的菜是用什么原料做的,因为这属于一眼能看见的,守不住的秘密,但人家肯定不会告诉你,在基础操作上,人家有什么独特的步骤。 下料的先后,用料的多少,甚至火力的大小,这都是有可能改变味道的步骤,都是能成为核心秘密的。 “那怎么区分基础秘密和核心秘密呢?”胤禛问道,和耿文华聊天就是有一点儿好处,她所说的那些新鲜东西,总能让人琢磨出来不少事情。 就比如说信息共享,胤禛感兴趣的并不是信息共享的内容,他更想知道的是这信息该如何共享,就算是朝廷颁布圣旨,因着各处官员的能力问题,忠心问题,甚至人性人品问题,朝廷都不敢保证自己所颁布的东西, 能十成十的传达到民众耳朵里。 嗯,能传达七成都已经算是朝廷治下有方,朝廷官员一条心了,明君清官,天下清明。 大部分时候,甚至是只能传达到五成左右的。若是朝廷再有些不太……清明,那四成也是有的。 康熙二十年左右,因着大清境内有藩王,各地又有战乱起义,所以朝廷的政令,就只有四成是能传达到民众那边的。至于现在,盛世嘛,康熙又有才能,大清安稳,这个传达的概率,就能达到八成。 可耿文华说起来信息共享的时候,那随意自然的态度,就好像……短时间内,能迅速传达,想让谁知道就让谁知道一样。 那么,是她所在的朝代,更繁荣更清明,还是她所在的朝代,有别的手段呢? 耿文华可不知道胤禛在套话,她想起来什么说什么,她记得历史上的雍正,好像是个铁腕改革家?光是摊丁入亩这个事儿,就让他在清朝皇帝里出尽了风头。 那说明什么?说明胤禛的性子,必然是个能接受改革的,但凡他觉得好的,能对百姓有益处的,能对朝廷有好处的,他都愿意接受,都可能会试一试。 反正胤禛现在又不能要了她脑袋,哪怕是看在弘昼和小格格的面子上呢,他就算觉得她妖言惑众,大概率……只会将她送冷宫?嗯,或者秘密关押? 要命的概率太小了,所以她比以前,更轻松自在了些。 说了半天,她忽然想起来羊毛衣的事儿,就赶紧问道:“我听说三公主如今也在京城,这羊毛衣的事儿,三公主可要插一手?” 三公主是和亲蒙古了,因着算是康熙名义上的长女,再者当年三公主出生的时候,荣妃也十分得宠,所以三公主在康熙心里还是很不同的,别的公主和亲蒙古一年都不见得能回来一趟,三公主人不光是能随便回来,人家在京城还有公主府,回来想在京城住多久就能住多久。 大概,这也是三公主比别的公主更长寿的缘故?和亲蒙古的公主,有将近四成,都是短命的。 胤禛摇摇头:“三公主现在并没有什么动静,这事儿还是要看汗阿玛态度,正好明年要巡蒙古……” 耿文华吃惊:“又要去蒙古啊?” 这都康熙五十八年了!再者,康熙这个岁数了,这老头都是不怕累的吗? 胤禛点头:“是,这次还要再去一趟西藏,册封西藏活佛。”这是大事儿,西藏这地方呢,是有些特殊的,治理百姓的事儿,官员权利不如活佛。 册封活佛,也就是西藏承认受朝廷管制的意思。 耿文华本来还说想跟着去呢,但听说去西藏,顿时打了个哆嗦,顿了顿,没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听说,西藏那边有阿姐鼓……” 生怕胤禛不知道阿姐鼓,还详细的给胤禛讲了一下。 胤禛沉默片刻,摇头:“自然不是真的,西藏的出家人是有用骨头做法器的习俗,但用的也是高僧过世之后的尸骨,出家人本就不沾女色,怎么可能会用什么女人的皮做鼓?” 再者,信佛的人就算不是善的,也必然是信因果的,用人皮做鼓,就不怕上面有怨气吗? 胤禛伸手揉一把耿文华的脑袋:“也不知道哪儿听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日后可不许随意说,尤其是当着佛教的人的面儿,再有,去西藏那边,有什么不懂的,宁愿做哑巴,也别当着人的面儿问。” 犯了忌讳就不太好了,人家能看在她是雍亲王侧福晋的面上不会对她如何,但难免心里会有抵触。 本身西藏和朝廷关系就有些微妙,人家愿意接受活佛册封也不代表就是真心归顺朝廷的,若是朝廷在外面还抹黑西藏佛教名声……哗变估计就是一瞬间的事儿了。 宗教这东西,在大清境内不算什么,你原因信佛就信佛,不愿意信了,信道教也成,甚至什么别的神明,都可以。哪怕是原先信佛的,忽然又信了三清的,都没事儿,没人追究你责任,也不会有人来处置你。 但西藏不同,活佛是西藏唯一的信仰,抹黑西藏佛教名声,那几乎是等同于和整个西藏为敌的。 耿文华忙点头:“我知道,我也只在王爷面前说一下,到了外面,我绝对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说完忽然反应过来:“去西藏?我也去?” 否则胤禛叮嘱她这是什么意思? “去吧,之前你总说孩子小,现如今孩子也大了些,你尽可以交给福晋照看。”胤禛笑着说到,挑眉:“难道你不愿意陪着我?” “我肯定是愿意陪着王爷的。”耿文华赶紧说到,眨眨眼:“就是吧,马车实在是颠簸……” “放心,官道并不如何颠簸,再者,外面许多地方都已经有人自行修路,坐马车也并不会很难受。”胤禛说道,捏着耿文华的手指把玩:“难道你不想看看有了水泥之后,外面的道路是如何的?” 耿文华眨眨眼,她不想看,再好能比得上高速公路?她见过更好的,那大清的这份儿低配,甚至低配都不是的,她自然是瞧不上的。 140-150 第142章 第 142 章 王爷铁血真男人! 过了初五, 开始上朝,然后皇上就下了旨,要在各地建立藏书阁,藏书阁的书本, 是可以任意借阅的。当然, 圣旨不是这么简单的, 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有限制的, 比如各地, 康熙就临时指定了六个地方, 除了原本的南三阁北四阁, 另外在开封, 金陵等比较有名气的六个地方, 修建藏书阁。任意借阅的前提是, 需得有功名在身,借阅的时候需得有同窗做保证, 借阅也只能是在藏书阁里面看, 不许外带。 负责这个事儿的人呢,定了三阿哥,陈梦雷帮衬。 满人自打入关之后, 从顺治时候就多有对读书人示好的事情, 所以这个圣旨一下来, 大家就又觉得, 这是朝廷对读书人的一种优待。一时之间,天下称赞朝廷的声音, 竟是增加了许多。 尤其是三阿哥,因为他主持这事儿,他负责挑选书本, 运输书本这些事儿,所以也是名声大噪。 三阿哥忙的屁颠屁颠的,据说每天送往三阿哥府里的图书都有上百本——能被放到藏书阁的书,必然是经过了朝廷的挑选的,那说明什么?至少是朝廷中意的,觉得有可取之处的啊。 对于读书人来说,科举入仕是一辈子的追求,但若是有著作流传,那也是致命的诱~惑啊。再者,科举和立作比起来,还是后者更吸引人,更重要一些。所以一旦有这样的机会,那几乎是人人挤破脑袋的往诚亲王府里钻的。自己进不去,那自己的书也必然得送进去才行。 三阿哥府上这热闹,看的京城里的其他阿哥都眼热。 也就是这时候,朝廷再下公文,将造纸术的配方给公布了出来,既然是公布,那自然是选择原材料最便宜的,公告中也说明了这样的纸张,比较适合用来如厕,或者是擦拭东西。至于百姓们自己要不要做,就看他们自己意愿了。 觉得可以费点儿功夫采集些原材料给自家做些厕纸放些用,那就可以自己去做。若是觉得土块石头也还行,反正祖祖辈辈就是这么过来了,不愿意费功夫……朝廷也不会勉强他们改变。 反正就按照胤禛说的,这种东西,合该是家家户户都用得起的,朝廷反正也不指望从这上面赚钱——纸张这东西,本就是民间商人经营的,若是放在唐朝,这东西算金贵,物以稀为贵呢,朝廷指不定想掺一脚。但现在都是清朝了,纸张这东西,就是再如何……朝廷也看不上这点儿微薄利润的。 既然朝廷不赚钱,朝廷自然也不会想法子控制这种配方。至于这种公布配方的事情会不会冲击到民间商人,那必然是要有些影响的,但影响不算大。 因为康熙自己也看过造出来的那些纸张,当真是如厕最合适。所以,和市场上现下所有的纸张比起来,也并不妨碍到对方什么,既然影响不算大,那也就没什么了。 这种东西在民间如何,耿文华是不管的,她现在就可喜可贺——终于用上了类似于卫生纸的东西了。虽然柔软度还是不太够,但至少……也算是有了啊,至少她用棉布的时候不会觉得是在浪费了啊。 再者,最为关键的是什么? 这东西,可以取代月事带。 她所有造纸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刻。清朝的月事带,她真的是一边用一边吐槽,一边用一边犯嘀 咕,实在是不太好用……不管是草木灰还是棉花,尤其是没经过压缩处理的棉花,少了不管用,多了……你能想象两腿之间放着一个小棉褥的感觉吗? 甚至和棉花比起来,草木灰都算是好用的了。 现在,她完全可以将卫生纸给叠起来用,这种办法还是她小时候见人用过的。用过的卫生纸,直接扔掉就成,用这东西换掉月事带里面的草木灰,立马就觉得更轻盈更透气了几分。 她有了这样的好主意,自然也不吝啬教导身边丫鬟:“而且这东西吸收的快……不会让人觉得黏黏糊糊很难受,现下这卫生纸,自家也能做,谁家有女眷,就多做一些放着备用,挺好的,你们回头也可以教一教家里女眷。” 这种事儿呢,只能是私底下传播。所以耿文华教导丫鬟之后,就暂且将事儿给放下了。 胤禛很快提出去西藏的事儿,他既然说了要耿文华陪着,耿文华就不好一直拒绝了,一边让人收拾行李,一边和知春她们议论这西藏的事儿:“听说需得会喝酒,人家敬酒你要是不喝,那就是看不起人家的意思。” 耿文华皱眉回忆,有这种规矩吗?好像是记错了吧?不应该是苗族或者别的地方才有这样的规矩的吗? “这季节,西藏那边应该是有些冷的,衣服还是要多带一些。”知春笑着说到,知夏反驳:“既然去了,那定然是要买些当地的衣服的,何必带这么多呢?随走随买就好了。” “我觉得还是该带一些,若是有什么万一,没赶得上去买衣服呢?” “那也不用如此多,两三件即可。” “有备无患,多一些又不用小主自己拿,不还有马车的吗?” “每个府里的马车多少都是有规定的,你以为想去几个马车就去几个马车啊?” 真要是如此,那许多人家怕是连家里老小都要带上了。按照朝廷规定,皇子阿哥顶多是三个马车,朝廷官员有些能分一个马车,有些甚至连个马车都没有,一路上只能和同僚换着歇歇脚,剩下时候都得骑马。 耿文华也不去管她们这些小争论,只交代小格格:“有什么事儿就找你嫡额娘,额娘不在府里你也不许捣乱,若是我回来,听谁说你办坏事儿了,你小心点儿你的屁股。还有,每日里需得吃饭,也不许熬夜。” 顿了顿,又叹气:“要不然,我还是带你去吧?算了,算了,别带了,你年纪小,若是一路奔波再给累倒了,那更糟糕。”真恨不得将弘昼和小格格变成小小的手办挂在自己身上带着,这样就能走哪儿带到哪儿了。 小格格还要安慰耿文华:“我会好好的,我听话,嫡额娘说带我去园子里住呢。” 园子就是圆明园,前些年的时候康熙赏赐给胤禛的。当然,现下的圆明园肯定是不能和后世的相比的,后世的圆明园,那是经过了胤禛,乾隆父子两代人,总共三十多年的修葺完善,一点点儿打磨出来的园林瑰宝。 现在嘛,圆明园就是个小院子,像是著名的十二生肖,那是影子都没有的。 那拉氏也是哄小格格开心呢,毕竟阿玛额娘都去外面了,却不带她,小孩子难免失落。所以呢,带她到园子里玩儿两天,里面养着的有许多小动物,天鹅,小鹿,丹顶鹤,还有猫熊。 小孩子哪儿有不喜欢小动物的? “不可以距离那些小动物太近啊,现下可没疫苗给你打。”耿文华叮嘱道,也不一定就非得是狂犬病,有很多动物身上都是携带别的病毒的,被抓伤都有可能会感染。 小格格连连点头:“我知道的,额娘放心,我就远远地看看。” 耿文华转头看弘昼,弘昼一边玩空竹一边随声应道:“我有空了就看着妹妹,但我要上学读书呢,天天进宫,估计也不能总看着她,不过额娘放心,嫡额娘喜欢妹妹,肯定会照看好妹妹的。” 说着就凑到小格格面前:“妹妹,你那个会转圈的小狗,能不能给我玩玩儿?” 会转圈的小狗是耿文华让人做的,外面是木头壳子,里面是一个旋转发条,就跟怀表里面的是一样的,不过就因为是一样的,所以那小狗就只会转圈,不会走直路。 而且,因着做得大,转几圈也就停下来了,也跟怀表一样,需得拧一下发条,上上劲儿,才能继续转圈。 不过大清从没出现过这样的玩具,所以虽然简陋,小格格还是喜欢得很,恨不能每天睡觉都搂着。也因为只这一个,弘昼想玩儿都得找小格格借。 耿文华就说弘昼:“回头就做出来新的了,到时候你和弘历一人一个。” 她完全就是现代人那种对待孩子的小朋友的态度,买了什么零食玩具呢,会让和小朋友分享一下。再加上弘历也确实是她看着长大的,所以弘昼有的,弘历也会有,免得两个小朋友打架吵闹。 至于小格格有的……弘昼和弘历就不一定有,谁让小格格小,又是女孩子呢?当哥哥的,就需得多照看妹妹。尤其是清朝,女子生活不容易,若是有娘家照看,那才能轻松些。 “回头就让人多做些,放到玩具铺子里卖。”耿文华又说道,弘昼眼睛顿时亮了:“一个可以卖……嗯,三十两银子!” 耿文华都吃惊:“你抢钱啊?” 会者不难,这东西成本其实也没想象中高,就一个木头壳子,几个怀表零件放大组装,就算是加上人工,一个十两银子顶天了。 弘昼笑嘻嘻的:“别人都不会啊,独家生意,别说是三十两银子了,额娘您就是卖五十两银子也肯定有人买。” 耿文华忍不住仔细打量一下弘昼,然后伸手摸他脑袋:“天生做生意的料,但是呢,你也需得知道,就是做生意,也分仁商和黑心商,再者,你现在什么身份?你阿玛是谁?” “我虽说不求你和你阿玛一样,心怀天下,但你这种……不愿意让利百姓的行为,也不太好。”耿文华说道,弘昼眨眨眼,反驳:“可是额娘,这东西你也不是卖给平民百姓的啊,你是卖给有钱有势的人的,对于这种人,十两银子和三十两银子,五十两银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是有些区别的,就比如说,有一家平民,家里日子就是普通,一年也就能赚个四五两银子,他家里呢,有个孩子养到了三四岁时候病重了,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要个这样的玩具……” 耿文华问道,她也知道这样的例子是有些偏激的,但是不能否认这种事情确实是有的。 十两银子和三十两银子,五十两银子的区别就是,十两银子挤一挤还是有的,顶多一家子省吃俭用三五年。三十两银子……变卖一下家产也能承受,甚至暂且借了亲戚朋友的钱也能应付。可五十两银子,可能他们穷其一生,都不一定拿的出来。 这些银子对应着的,也并非只有玩具这一样东西。 若是做生意,这些银子对应的可能是药材,可能是保暖的衣服,可能是填饱肚子的粮食,可能是盖房子的砖瓦,可能是修路的水泥石头。 这些东西单单一样看,少了哪个,都不会致人死地。可这些东西若是合在一起,那就是一家子的性命保障了。 弘昼若是普通人,他要学做生意,那耿文华会教导他如何做一个人人夸赞的仁商,既能自己赚钱,又能惠及百姓。但弘昼不是个普通人,他日后再不济了,也是个王爷。 一个王爷,对银钱没有什么概念,只觉得十两也好,三十两也好,五十两也好,都是一样的,那他去赈灾,会不会用三十两银子来买十两银子的粮食? 那到时候,饿死的灾民会有多少? 十两也好,三十两也好,弘昼都需要了解这些银子,对于寻常百姓家来说,是意味着什么的。能卖十两的,就绝不许卖三十两,能卖三十两的,就不允许卖五十两。 不光他自己是如此,他若是有能力,那日后,所有商人,都必得如此才行。 当然,这点儿就有点儿……不太好实现了,毕竟奸商处处有嘛,但能有这么一个目标,这么一个理想也成啊。 耿文华坐下来,冲弘昼招招手,等他到了自己跟前,就伸手来揽着他,将他抱在自己怀里,弘昼顿时脸红:“额娘,我都长大了……” 长大了就不能要额娘这样抱着了,先生说,男女七岁不同席,长大了就需得留意男女之别,不能因着疏忽这点儿,就害了女子名声,这可能是会要人命的事情。 耿文华笑道:“你再大不也是额娘的儿子吗?额娘别说是抱抱你了,亲亲你都行。” 说着就一口亲在弘昼脸颊上,弘昼脸色更红,还不等他说什么,小格格就挤过来了:“我也要抱抱,我也要亲亲。” 一边说,一边很主动的先去亲耿文华:“轮到额娘了,额娘也亲亲我。” 耿文华立马在她脸上大大的亲一口,然后捏着她的嘴唇不许她说话:“我先和哥哥说话,等会儿再轮到你,我和哥哥说的时候你不许插嘴知道吗?不然不礼貌。” 小格格点头,她知道这样不对,嬷嬷也说了,这样没教养,是很不好的行为。 耿文华就和弘昼说寻常百姓家过的日子,一个鸡蛋多少钱,一只鸡多少钱,百姓一年到头得干多少活种多少地,才能勉强维持一家温饱。 又说东西的贵贱,对百姓来说是什么意思,做生意的目的是什么——若只是赚钱,他拥有这么多,还要更多又是为了什么呢? 弘昼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他大了些嘛,学了规矩礼仪,看额娘态度严肃,就也不挣扎,认认真真的听着。 耿文华又讲社会构造,什么是农,什么是士,什么是官,各自的职责又是什么。 她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也没个课本,反正从小到大呢,她就得最深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文章诗词了,需要背诵嘛,背熟了之后就留在脑子里,用不着的时候想不起来,一旦要用,仔细回想,就总能想到一点儿痕迹的。 还有各种思想教育课程,她学的就是文科。当年她高中的时候,流行的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所以相比较之下,文科的录取分数线就比较低一些,选文科的也少,过独木桥的时候就更好过一些。 她说的认真,自然也就没看见,胤禛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就站在门口那边,也没打扰他们,也只静悄悄的站在那里听着。 耿文华说的口干舌燥,觉得实在是想不起来什么了,这才停下来,揉一把弘昼的脑袋:“人生在世,各司其职,你既然生在了王府,长在锦绣堆里,那赚钱就不是你的职责,你的职责是看到百姓的需求,为他们的需求做出努力。” 说完,停顿片刻,问道:“听懂了吗?” 弘昼不是很懂,老实摇头,耿文华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往他屁股上拍一下:“现在听不懂没关系,日后慢慢就明白了,多看看你阿玛,多学学你阿玛,你阿玛在我心里,那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尽职尽责,顶天立地。” 她本来想说,是大清最好的皇帝的,但这话犯忌讳,所以到了嘴边就又给改掉了。这是狭窄范围比较,所以她觉得胤禛好,但若是放在历史长河里,胤禛……嗯,估计连前十都不一定能进。 她心里最好的皇帝,是唐太宗。 小格格早就听的不耐烦了,趴在耿文华肩膀上昏昏欲睡的。弘昼认真点头:“我知道了额娘,我以后会多学学阿玛的。” 耿文华笑眯眯的:“好了,去玩儿吧。” 弘昼顿时放松,赶紧从耿文华怀里退出去,正要行礼,就看见了胤禛,赶紧请安:“阿玛。” 胤禛微微点头,过来揉一揉弘昼的小脑袋:“该剃头了吧?” 清朝的孩子,六岁之前是不留发不剃头的。不留发的意思是不留长头发,不好打理不说,还容易生虱子。不剃头的意思是不剃金钱鼠尾的发型,无论男女,一般都是那种小小的包包头,一边一个。 弘昼过了年也该七岁了,虚岁。 所以胤禛的意思是,该留金钱鼠尾的发型了。 耿文华顿时不乐意:“可以多留一些,这么多……”她伸手比划了一下,哪怕是月亮头呢,都比金钱鼠尾好看。她这一伸手,就盖住了弘昼小半个脑袋。 胤禛就皱眉:“规矩如此……”金钱鼠尾可是有硬性规定的,必得能穿过铜钱才算合格的。你弄这么大一片,到时候能穿的过铜钱吗? 耿文华眨眨眼,和他分辨:“规矩也不是自来就有的,规矩不也是人定下来的吗?再者,年轻时候留这么少无所谓,到了年老,若是脱发掉发,那该怎么办?” 什么金钱鼠尾,到时候就成了老鼠光屁股了。 胤禛顿时想到耿文华以前也这样说过他的头发,就有些哑口无言了,顿了顿才说道:“这么大。”他伸手在弘昼脑袋上比了一下,半个巴掌大。 就好像后世男孩子的那种西瓜盖发型,但那个是在头顶上的,这个是在后脑勺的。 算了,小孩子嘛,尤其是男孩子,只要长的足够可爱,什么发型都是无所谓的。 耿文华就认输:“也行吧,反正等他自己长大了,他自己就会分辨什么好看什么不好看了。”到时候调~教儿子,比调~教男人更快。 打发了弘昼去玩儿,剃头这事儿今儿定下来,明天才能找剃头匠上门,到时候也不光是弘昼,府里的男主子们有一个算一个,都需得来打理一下自己的头发。 小格格这会儿也不困了,被弘昼拖着去找会赚钱的小狗,弘昼现下还没忘记自己的最初目的呢。 胤禛顺势在耿文华身边坐下了:“我倒是不知道,我在你心里,竟是这样好呢。” “王爷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就比如说,王爷铁血真男人!”耿文华笑嘻嘻的说道,胤禛也忍不住笑:“你倒是有眼光。” 耿文华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赶紧岔开了话题:“咱们是什么时候出发?可要急速赶路?” 急速赶路就是一路不停歇,直奔西藏——快的时候,甚至能半个月赶到。不急赶路的话,就是中间的府城会挑选几个路过休整一番,慢的时候是真慢,可能得三五个月才能到。 第143章 第 143 章 这些事儿,你是从哪儿…… 现在已经是二月了, 天气乍暖还寒,马车走在路上,其实还是有些 ……比不上躺在家里舒坦的。但出都出来了,若是再抱怨, 叽叽歪歪的, 半点儿好处没有不说, 指不定得被厌烦, 所以一出门, 耿文华就表现的很是积极热情, 一路寻找能让自己高兴开心的话题。 路上看见早开的迎春花, 就让丫鬟铺开纸张, 自己坐在桌边慢慢描绘, 得空了就绣在帕子上。她的绣技还是不太好, 但肯定是比刚穿越来的时候好多了,至少那一团团, 能看出来是迎春花。 胤禛拿出来用的时候, 也不会一再猜测错误了。 树上两只小鸟叽叽喳喳,她也能听出来乐趣,等胤禛来的时候, 就捏着嗓子给他的唱:“小鸟小鸟叫喳喳, 问我今天吃什么……” 古里古怪的调子再加上她乐滋滋的脸颊, 胤禛那赶路的烦躁劳累都能减轻许多, 这样一个可人儿在身边,简直是给生活添色彩的, 真后悔以前没带上耿文华,若是早些带上,早知道她有这样的……只让人看着就忍不住笑的本事, 那自己这一趟趟的路程,肯定是美妙的很。 耿文华是很有调节自己心情的能力的,以前她出去旅游,什么事情没遇上过呢?火车晚点,高铁滞留,飞机停飞,景区宰客,酒店将自己定好的房子给了别人。甚至,在国外她还遇见过抢劫。 不是每一次的旅行都十分顺利的,甚至十次里面有九次会遇见问题。 她若是不会调节自己的心情那怎么办?遇见一次事情就退缩一次?火车晚点她可以多刷会视频,高铁滞留她就随机再去一个城 市,飞机停飞她就随意更换一下目的地,景区宰客……这个不能忍,必须要争取自己的利益。 反正,来都来了是不是?只要你自己调节的够快,坏心情就追不上你,没有坏心情,那就一路都是好心情,出门一趟也就值了了,人生嘛,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所以既然出来了,耿文华自然也就不会为难自己。 在休息的时候,她也兴致勃勃的下车野餐,还特意复制小时候看过的经典电视剧里面的野餐菜色,什么在天愿作比翼鸟,红嘴绿鹦哥,燕草碧如丝,她亲自掌勺——野菜是随地采摘的,从京城出来,一路往西走,路上也是能偶尔见到青青野菜了。剩下鸡翅之类的,就是侍卫们打猎猎来的。 做好之后特意让人给胤禛送过去,胤禛作为皇子阿哥,有时候是要在康熙跟前伺候的,午饭就赶不及回来吃。 这次也是,父子两个正吃着,梁九功这边一回话,不等胤禛开口,康熙就先感兴趣的让人给端进来了:“也让朕尝尝耿侧福晋的手艺。” 等端进来,康熙就沉默了,他先看一眼胤禛,再低头看一眼盘子。 胤禛也尴尬:“汗阿玛还是别吃看……” 卖相实在是不太好。 康熙就挑眉:“她做不好朕能理解,毕竟人各有所长,她才能在别的方面,厨艺女红拿不出手也就算了。”毕竟康熙也是见过胤禛带着的手帕荷包的,那手艺,真的,也就勉强一个能看。这种程度的,放在宫里,连有点儿脸面的嬷嬷太监都不会用。 至于厨艺,胤禛倒是说过耿侧福晋会吃,要不会吃也弄不出红薯粉和炸鸡这些东西来。 但会吃不一定会做,这点儿康熙并不勉强。耿侧福晋又不是厨娘,她就是个侧福晋,能生孩子已经是及格了,更何况她还远远超出了这侧福晋应有的能力。 “朕就就是奇怪,她做好了,竟是敢送过来。”康熙接着说道,做的这么不好看,她自己愿意送,身边的人难道就没一个拦着的吗? 胤禛更尴尬:“儿臣有些纵容她了……” 康熙顿了顿才说道:“依照她的心性才能,你纵容她,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样,你若实在是喜欢,朕赐她一个封号?” 耿文华没有强大的娘家,又生了阿哥格格,又有功劳能力,赏赐个封号并不算是出格。 胤禛却是赶紧拒绝:“汗阿玛,并不用如此,儿子心里有分寸。弘晖当年,儿臣也是很看重的,只可惜……虽然那拉氏现在并无子嗣,但她将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对下宽和,对子嗣一视同仁,现在后院里安稳,全是她的功劳。而李氏,早年伺候有功,现在又有弘时是长子,儿臣并不愿意很驳斥她脸面。” 至于年氏,暂且就不提了。 所以耿文华呢,他可以偏宠一些,可以多纵容一些,赏赐封号这事儿却是不能着急的。 再者,他也算是对得住耿文华了——就耿文华之前提出那要求,汗阿玛若是知道,指不定就要赏赐一杯毒酒下来了。汗阿玛是不太经常插手儿子们的后院,但也并不代表他就愿意让儿子被后院女眷把持。 反面例子就是八阿哥了,八阿哥那后院里的事儿闹成那样,汗阿玛也从未直接明确的插手过他那府里的事情,唯一一次恼怒还是良妃因着八阿哥子嗣的事情生病,汗阿玛才斥责了胤禩几句——说他被后院妇人挟裹,无担当…… 胤禛是绝不会让自己落到胤禩那样下场的,因着女眷被汗阿玛不喜,简直愚蠢。 所以,能说的说,不能说的,他是半点儿不会说的。 再者——这封号的事儿,现在汗阿玛给了,那在后院里必然是要挑起来风波的。若是日后自己给……那就无所谓了。他盼着有那么一天,他亲自来册封耿文华。 康熙静静听着,片刻之后才说道:“你有如此思量,也是极为周全的。后院安稳,才能专心朝事。后院若是不安稳,甚至牵连朝堂……” 他这话就有些意有所指了,因为皇子阿哥的后院再如何不安稳,对朝堂的影响也不算很大。但若是皇上的后宫……那影响可就不算小了。 就比如说康熙的后宫,前期是因为要用蒙古,要安抚蒙古,所以蒙古妃嫔是比较多的,但到如今,再看看那宫里,还有几个高位蒙古妃嫔?到中期,是要满八旗,因为要改变对汉人的态度,要用汉臣,那么吸取先皇时候教训,就必得先安抚满八旗,让满八旗觉得自己并未被卸磨杀驴。 所以呢,中期的时候,是满人妃嫔占了后宫的大多数的。尤其是先后三个皇后,当年被册封,都是有缘故的,甚至连佟佳氏也如此,一半儿是因着人将要死,给个册封抚慰一些,一半儿也是因着佟家。 到现在,南书房已经开始渗入朝堂,汉人官员在朝堂上占据了半壁江山,那后宫里,汉人女子就也多起来了。这个汉人后妃的出现,一个是要和汉人学子缓和关系,一方面也是因为对江南的笼络,更大的一方面呢,也是因着康熙本就喜欢汉人女子。 需要和喜好结合在一起,那后宫里的汉人妃嫔,自然也就更多了。当然,大部分都是位份不显的,因为江南那边基本上已经被笼络住了,康熙也就没必要在后宫进行大肆册封了。 连康熙都是如此,那么胤禛想要继位,他的处境不比康熙艰难,却也并非就是说,他能随心所欲了。前朝和内廷,互不干涉,却又息息相关。 康熙这话说完就略停顿了片刻,像是在等胤禛反应。 胤禛脸上有些愕然,随即就赶紧点头,诚惶诚恐:“是,多谢汗阿玛教导,儿臣谨记在心。” 康熙点头,又说道:“我知道你素来奖惩分明,但有时候,这奖励,也并不是说,要立马给的,略等一等,雷霆与怒皆是君恩……” 你之前不想给的,说不定就有机会不用给。你想给的,也暂且忍耐忍耐,说不定有了机会就能翻倍的给。 胤禛的性子,别的都好,就是有一点儿,太急躁,什么事情都得立马做。这点儿做臣子是好的,交给他的差事从不用担心完不成或者做不好,但若是做了帝王……这就是缺点了。 做帝王,是要耐得住性子的。 康熙这两年是越发觉得身子有些差了,所以现下,也是很认真在教导胤禛。胤禛认真听着,康熙在他心里,自来伟岸,能这样得他教导的,之前只有胤礽一个。现在换了他,他心里也是有几分激动的,不过是因为几十年习惯,面无表情都成了本能论,所以脸上才越发肃然,不显出激动来。 耿文华可不知道前面马车上的事儿,若让她知道几道菜就能引来康熙如此教导,她必定觉得自己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想要和胤禛分享这些菜——其实就是想暗戳戳回忆一下自己的上辈子。 现在嘛,她自己还吃的挺高兴的,还和知春议论:“瞧着是有些不好看,但吃着味道是很不错的,很入味。尤其是这个……在天愿作比翼鸟。” 她几乎是将那部电视剧给忘的差不多了,至于原本的是不是鸡翅,她是不去想的,也没人说必须得一比一复刻是不是?她说是,那就是,她说不是,那才不是。 “酥嫩的很,汁水饱满,虽说是烤出来的,竟然也不显得干柴。”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又看那炒青菜,顿了顿,忽然感 叹:“忽然想吃生菜……” 这东西,是什么时候传入中国来着?她记得她小时候还是不怎么吃的,但后来就好像一夜开花,遍地就都是了。一开始吃是有些不太习惯的,但吃多了就开始觉得好吃了,尤其是包着东西吃的时候,包肉,包饭团,甚至包裹炒菜都可以。 知春不知道她说的生菜是什么,只赶紧阻拦:“小主,生的不可能吃,生的吃起来有苦涩的味道,这些东西都是要炒制了或者蒸熟了才能吃的。” 耿文华噗嗤一声笑出来,顿了顿说道:“我往常看书,常见南北蔬菜不同,若是有机会,咱们能尝尝南边的蔬菜,那倒是挺好的。” 生菜最开始传入中国,好像是先在沿海地区开始种植的?因为气候比较相似还是什么运输比较方便的原因来着? 算了,想不起来不想了。既然这东西是从外面传进来的,回头她可得打听打听去西洋的船队,然后找几个靠谱的,让人家专门给她带种子回来。 知春笑着附和:“等日后有机会了,咱们自然能去尝一尝。” 午饭的休息时间也就一个时辰,吃吃饭,稍微活动一下腿脚,有太监会来将马车上的净桶给搬走洗刷,然后再放回来。等这些事儿弄完,整个队伍就有开始出发了。 中午吃饱了,下午索性就在马车里画画。路上的风景,外面的人群,她现在还弄不出来照相机,也就只能人肉做记录了。等将来老了,也能拿出来这画册翻看一下,感叹一番自己年轻时候走过的路。 她正画的认真,马车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即就有人跳上来,并且先来了车帘进来了。 耿文华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进来了,但还是赶紧抬头看一眼,然后笑着请安:“王爷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儿要吩咐?对了,我今儿让人送过去的饭菜,王爷可品尝了?” 因为胤禛并不一定就是在康熙的马车上的,康熙的马车后面,还有几辆马车,是专供大臣们办公用的。 说起来这个,耿文华就很是佩服康熙,同情这些大臣们。真的,赶路都不能消停,早上还有朝会你能想象嘛!开完朝会,康熙若是留谁说话,谁就在马车里跟着。没留下的人,就到后面马车上办公,事儿多了去了,看折子,给折子分类,查阅各地资料,将各地上的折子给汇总,反正一天到晚不得闲。 耿文华觉得,估计是要比在京城里还要更劳累些的。 在京城里,你只要出了宫,哪怕在衙门呢,你都能偷偷懒,反正皇上看不见对吧? 但现在,坐在马车里,你但凡稍微有点儿偷懒,同僚能看得见,皇上就在前面马车里呢,你们几个凑在一起说说闲话,指不定皇上都能听得见,这种情况下,谁敢不认真干活儿? 所以她送菜的时候是真没想过这个可能的。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汗阿玛说,瞧着有些难以入口。” 耿文华顿时瞪大眼睛,连说话都结巴了几分:“汗汗……阿玛?” 胤禛微微勾一勾嘴唇,笑道:“是,不过,到底是尝了些,说是在路上呢,既然辛苦做好了,若是不吃,倒是浪费了。”所以也动了筷子,味道虽然差强人意,但也不是不能吃。 剩下的呢,就多是进了胤禛的肚子。胤禛虽说喜好吃清淡的,但也并不挑食,有条件的情况下,他愿意吃自己喜欢吃的,但是做好了送到面前了,他还是能将就将就的。 胤禛伸手摸一摸耿文华的脑袋:“也别丧气,爷倒是觉得,很有进步,你日后再多练一练,指不定就能做出更好吃的饭菜来了。到时候,爷有奖赏。” 耿文华立马被吸引力注意力:“什么奖赏?” “你想要什么?”胤禛问到,耿文华思考片刻:“能不能要一艘船?” 这个回答倒是有些出乎意料,胤禛皱眉片刻才问道:“你可知道朝廷政策?” 大清对于出海的政策,怎么说呢,反反复复。康熙二十多年的时候是允许的,康熙三十多年,因为福建那边流寇较多,所以就禁海了。禁海四年,到了康熙三十八年呢,因着□□,所以又开了海禁。 然而没开多久,到康熙四十多年,因着西洋传教的事儿,康熙大怒,又封锁海岸,再次禁海。 一直到现在,康熙五十八年了,海岸还是禁严的。 耿文华眨眨眼,她当然略有些了解,但是怎么说呢,就算是朝廷禁海了,但其实民间对于海上贸易还是十分热衷的,因为利润足够大。别说是在沿海地区了,就是偶尔在京城,耿文华都能听说西洋那边的稀罕物件。 像是以前,京城还卖过水银镜,巴掌大的小盒子,里面镶嵌一小片镜子。这东西一在京城露面,几乎是立马就风靡了京城。后来耿文华本来也想给那拉氏出主意的,但因着水银实在是不好弄,再加上上好的铜镜的清晰度也是很不错的。耿文华既然没有迫切需求,她自然也就不会去弄这些东西了。 所以海禁这个事儿吧……朝廷的态度是朝廷的,只要朝廷一天没说,随意出海的人都诛九族,那民间就能不当回事儿。 再者,出海也不一定非得就是去西洋,和周边的一些小国家也能进行一些贸易来往。 耿文华提出要一艘船,一个是为了方便自己搜罗种子,一个呢,还是那句话,从无到有比较艰难,但若是有,从小到大,那就比较容易了。 她得先给自己和弘昼打造一个船队啊。 万一日后夺嫡不成功……她打算带着弘昼绕道,新加坡,马六甲…… 她还不信活不了了。 胤禛见她不说话,就又问道:“你要一艘船做什么?若是想往西洋,想做海上贸易,那不光是要有船,还需要有人,有武器,有粮食,有商品,有海上航线图。” 海上航线图是最重要的,否则你以为海上贸易那么赚钱,为什么就没多少人参与呢?没有路线图,你在茫茫大海上只有一个下场——迷失在海面上,等着被海洋吞噬。 运气好,说不定遇上海盗,死的还痛快点儿。运气不好,不知道得在海洋上漂流多长时间呢,人是群居动物,海面上的风景又是一成不变的。正常人在这种环境下,极容易被逼疯,尤其是你还清楚的知道你的结局。 这简直就是临死前的折磨。 九阿哥胤禟手里倒是可能会有海上航海图,但他是皇子阿哥,朝廷禁海,他就必然不能出海,不能偷偷违背朝廷禁令。 胤禛正想着,耿文华就笑道:“我现在没有这些,但是日后说不定会有呢?我先有一艘船,这样别人知道我有一艘船,那些有人的,有货物的,有海航图的,就会主动找上我了。” 这话说的,极其无赖。 胤禛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耿文华又笑道:“至于武器,我男人是谁?难不成我还能少了这些东西不成?” 胤禛气笑了:“那你说你男人是谁?为什么你就不能少了这些东西?” “我男人可是大清鼎鼎有名的铁面无私雍亲王,是京城里最被人害怕的冷面阎王胤禛,是皇子阿哥们最为忌惮的兄弟。”耿文华笑嘻嘻的说道,伸手抱住胤禛胳膊:“你是汗阿玛最为看重的儿子,你是我心里最能干的丈夫……” 胤禛摆手:“停停停,少说这些来糊弄我,武器是绝不行的。” 别说是他现在不能弄那么些武器了,就算是日后……他也绝对不能给耿文华配置这样的武器,后妃有武器,若是祖宗有灵,必然是要到他梦里痛骂一顿的。 耿文华顿时失望:“真不能给?” 胤禛果断摇头:“真不能给。” “那我自己去买?”耿文华眨眨眼,言出惊人,胤禛都有些吓一跳:“你去哪儿买?” “我若是有钱,哪儿不能买?大清买不到,那就去蒙古,蒙古若是没有,那就去沙俄,沙俄若是没有,那就去西洋……”耿文华笑眯眯的,她记得哪儿是武器交易区来着? 胤禛脸色越发严肃起来:“这些事儿,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我何必从哪儿知道呢?有钱能使鬼推磨,大清尚且有军营中武器被倒卖的事儿呢,别处怎么可能会没有?但凡有倒卖,那不都是拿钱就能买的吗?”耿文华笑着说到,直白又简单,又带着几分天真。 胤禛沉默片刻:“大清武器倒卖的事儿,你又是从哪儿听说的?” “我听府里人议论的。”耿文华顿了顿才说道:“之前可是有大臣上折子,请求皇上,禁 严民间火器?” 第144章 第 144 章 谁赢了? 清朝是允许民间百姓拥有武器的, 包括不限于火铳,弓箭,刀枪,马匹之类个人能携带的, 但不允许拥有大炮和盔甲。这个政令呢, 是顺治时候公布的, 因为那会儿南明势力比较大, 再加上民间各处战乱起义, 若是百姓没有武器, 就不能低于贼人伤害。百姓若是拥有武器, 至少是能保护自身安全。 但现在, 大清境内不说是十分太平吧, 至少也是盛世明景, 民间百姓若是再持有武器,就容易引起械斗。械斗这种事儿在民间, 不说是随处可见吧, 但也不算罕见。 两个村子争夺水源,两个家族争斗,甚至严重时候, 这些都是能闹出人命来的大事儿。没有武器大家伙儿还只能拿着凳子铁钎木棍之类的, 就是死人, 顶多也不过两三个。但若是有了武器, 那可就是一死一大片了。 所有就有官员上了折子,请求禁止民间百姓拥有武器。但这折子, 被康熙给驳回去了,康熙说的是天下安定在于施政得失,与火器无关。 也就是说你当地官员做的好, 那百姓之间就没有纷争,武器这些也不过是用来打猎,改善民生。就比如说那两个村落争夺水源,官员若是早早就将这些事情安排好,两个村落犯得上争抢吗?两个家族有仇争斗这种事儿,你做官的,父母官,就不能出面调和吗?非得等出了人命,再说他们不应该持有武器吗? 于是这禁严武器的事儿,就算是放下了。 耿文华现在问,胤禛就忍不住挑眉:“难不成你还有别的看法?” 耿文华抿抿唇,有些小心谨慎:“我还能有别的看法?” “这马车上只咱们两个人,马车车壁也足够厚,你说了什么,除了我,也没别人能听见,你若是有意见,只管说,爷难道还能将你送到汗阿玛跟前吗?”胤禛笑着说到,耿文华顿时笑,过了片刻才说道:“这个武器的事儿……我觉得,不能全禁,但也不能不禁。” 全禁就是民间百姓一点儿不许用武器,古代社会嘛,肯定和现代社会不同的,你若是不许用武器,至少有一类人是没办法生活的——猎户。甚至,猎户在大清,是占据了一个不算小的比例的,这种人没有田地,不擅长种地,若是连唯一谋生的手段也被禁止了,那大约就只能是去当野人了。 不能不禁,说的是火铳之类的。大清的火铳可不是现代的枪,又能做到静音又能做到弹孔小不易察觉,这时候的火铳呢,甚至比不上建国初期的那种枪支。 这时候的火铳,极容易走火,而且射出来的子弹是炸开的,这种东西用来打猎,那打到的猎物就全身都是石子儿,是不能吃,也不能用的。 再者,弓箭射人,还有挽救余地。但火铳伤人,必死无疑。 所以耿文华说,该分情况。 胤禛就问到:“那若是猎虎遇到凶兽,需得一击毙命呢?”那弓箭的伤害力不够,不就得用火铳了吗?若是不许携带火铳,那不就是将猎人的性命送到凶兽嘴里? “猎户……也可以携带,但不许用于打猎之外的任何用途。”耿文华说道,律法不就是条条框框来限定各种条件的吗?朝廷若真是有心,就可以将武器这事儿单独拎出来规定,什么样的人可以拥有,什么样的人不能拥有,拥有的人不许在什么场合携带,这些都是朝廷官员应该考虑的事情。 “我自己想,必然是有顾虑不到的地方,但众人集思广益,必然是能将这事儿给考虑周全的。”耿文华笑着说到 :“任何事儿都不能一刀切,这才是朝廷该有的态度。” 胤禛沉吟了片刻,点头:“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耿文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岂止是有些道理啊,简直是很有道理好不好? “汗阿玛为什么不建立火器营?”耿文华忽然想到这个问题,赶紧压低了声音问道:“我素来佩服大明的火器……但本朝好像并不用?” 大明的军队那多有名啊,就算是她这个除了看电视刷视频就很少再有了解历史渠道的人,也听说过大明铁骑的名声。尤其是永乐年间,那简直就是,铁骑出征,寸草不生。 说的可能是略有些夸张,但不能不承认的是,大明朝的军队,确实是十分骁勇善战的。这么说吧,大清的疆域是历朝历代数得上的,甚至可以说是奠定了后来的版图的。 但是,大清的疆域,是承自与大明。 大清为什么用了好几代的人,才能入关坐了江山呢?不就是因为大明铁骑,将他们拦在了关外吗? 胤禛伸手捏她脸颊:“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大明的事儿,你竟是也敢点评点评?” “读史书学经验,总不能因为咱们大清坐的是大明的江山,那总觉得大明什么都不行,比不过大清吗?承认人家有些方面确实是强,和人家学一学,也不算坏事儿。” 耿文华说道,胤禛顿时似笑非笑:“学什么?学大明殉葬?” 耿文华顿时被噎住,这个殉葬的事儿怎么说呢……她是什么时候也接受不了的。哪怕对应的皇帝是她挺佩服的,一个碗开局得天下的草根皇帝,她也觉得这事儿办的,真他娘的让人忍不住爆粗。 所以她是很少看和明朝相关的后宫剧的,因为一想到这些个剧里的人,在历史上,有八成是被殉葬了的,她就觉得,看不下去。 相比之下,清朝的后宫虽然也不好混,但至少你不找死,也不会死。 可明朝就不一样了,你哪怕是安安稳稳的混到了最后,你从不找死,你也会死。 并且,明朝殉葬这事儿,还不是从前朝学的,唐宋时候,虽说也有殉葬,但总的来说,已经是很少很少了,尤其是经过宋朝之后,宋朝是出了名的天子和士大夫共天下,这种时候呢,对于士大夫的人品什么的,就要求很高,几乎是要完美无瑕,名声半点儿损耗也不能有,才能站在朝堂上。 所以自打宋朝之后,几乎是没有殉葬制度了。 明朝是重开了这种制度,甚至,朱元璋过世,整整殉葬了四十人! 就连永乐大帝,后世提起来还调侃的喊一声朱迪的,死后也是殉葬了三十多人,而且还是吊杀,极为残忍的将尸体塞入深坑之中。 “殉葬确实是不好。”耿文华点头:“所以,这点儿咱们就不能学,不光不能学,还要批判,还要告知民间,殉葬不可取,民间若是有此等行为,也该严惩。” 上行下效嘛,皇上死了都能让妃嫔殉葬,那民间男人若是死了,是不是也能让妻妾殉葬? 她之前翻看明朝相关记录,这种事情居然还挺多,很是不可思议,但又是真实存在。男人死了,若是正室强硬,就能将姨娘侍妾给殉葬了。若是正室不得男人喜欢,男人怕她为难侍妾,临走也会留下话来,让妻子殉葬。 用迅哥儿的话来说,字里行间,满本都写着吃人二字。 “但是好的也要学,落后就要挨打,咱们若是不重视火器,西洋那边的火器就会超过咱们,到时候哪怕咱们有红衣大炮,但你能保证,人家就会一直没有红衣大炮吗?上了战场,人家都用火铳,咱们用什么呢?命令士兵在盾牌,拿着弓箭等机会?”耿文华问道,胤禛顿了顿才问道:“这个落后就要挨打,是你第二次说了。”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是吗?” 胤禛点头:“所以,落后就要挨打,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不然不会耿文华每次提起来,都有几分迫切,以及真情实感的恨,以及对西洋国家的不喜。 耿文华没说话,只低下头捏着自己的手指把玩。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告诉胤禛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她说了,胤禛就会信吗?胤禛若是信了,会不会趁着现在大清兵强马壮,抢先发动战争?胤禛若是不信,会不会觉得她是胡言乱语,脑子出了问题? 前者的话,若是胤禛即位之后能立马发兵,将那个岛屿该占了,那她必然是额手称庆的。但万一胤禛是要对上别的国家呢?不说打得过打不过的问题,就说朝廷备战,民间会如何呢? 民间会被征调苦役,修路, 运送粮食,甚至现在有绿营了,征调的就是汉人男子入伍。 民间会被调高赋税,因为朝廷打仗要看粮食要衣服要武器,这些东西都不是凭空变出来的。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但凡打仗,最受影响的,永远都是民间百姓。 本来雍正年间的百姓能过的很好的,结果因为她几句话,让这些百姓遭受颠沛流离之苦?那她怕是死了都不安稳,估计要被人挖坟鞭尸。 可不提醒也不行,后世若是当真一点儿防备也没有,百年国殇重演,那她穿越一趟有什么意义? 胤禛伸手摸一摸耿文华的头发,她不说也没关系。 “这种事儿,往史书上翻一翻也就能找出来了。”耿文华抬头看他,笑着说到:“就像是大宋,多肥的一块儿肉啊,谁都想吃两口,大辽想吃,大夏想吃……” 大宋的疆域,在唐宋元明清这些朝代之中,算最小的吧? “西洋那边的国家,虽说都是洋人,但也是人吧?既然是人,那是不是都是一样的?”耿文华笑着说到:“再者,蛮荒之地,不曾开化,就是咱们这样的有千年历史的地方,都有争权夺利的事儿,那他们看见别人家的东西好,是不是也会想法子占有争抢?”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眨眨眼,扒着他胳膊:“你也别以为我是在耸人听闻,爷让人打听打听东印度公司就知道了。还有,台湾为什么现下才回到我们大清呢?” 胤禛又伸手摸一摸耿文华的头发,耿文华抓住他手指:“爷别总将我当小孩子,我知道的事情很多呢,英国既然通过东印度公司来侵占别的国家,那你如何保证他壮大了实力,会不会看上我们大清呢?隔着海岸没关系,反正他们不要治理,只派人来掠夺就行了。” 胤禛无奈:“好了,爷明白你的意思,你之前也已经说过……” 若是有机会,让他能统治大西洋,他也是很愿意的,开疆拓土的功劳,谁不想要?若是自己能吞并海外国家,将那一片全变成大清的疆域,那估计,祖宗都得为自己让位置的吧? 胤禛不说话了,耿文华想了想,索性也闭嘴了,反正能说的她也都说了,不能说的……再说吧,她现下还活的好好的呢,又不是立马要死了,何必着急交代遗言? 若是之后胤禛还不信,那不大了……她和给弘昼说,将八国联军的事儿画成绘本给天下人说。 这样一想,她顿时就觉得,轻松许多了,就像是心上的大石头被搬开了。这说了半天了,也有些口渴了,转头给自己倒茶,顺便给胤禛倒一杯。 抿一口,再拿出自己的画本,还是要多练练画技才好。 胤禛半靠在马车里,一手捏着佛珠盘着,一边看耿文华画画。 耿文华一抬头 ,看见他这造型,顿时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京圈佛子?” 可不就对上了吗?京圈,佛子,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名词。 胤禛没听懂:“什么?” 耿文华眨眨眼:“没什么,夸你佛珠盘的好。”一个个锃光发亮的,没有十年功夫,盘不出来这样的佛珠。 她顺手换一张画纸,准备将胤禛这样子给画下来。胤禛也并未阻拦,大约是因着午后的温度正好,暖洋洋的,马车又行走的比较平稳——他们是走的官道,官道是要比寻常路面平坦许多的。 没多久,胤禛竟是觉得略有些困意袭来。索性就闭上眼睛,放任脑袋靠在后面软垫上,又摊平了手脚。 过了一刻钟,耿文华有些无语的放下画笔,将旁边扔着的小棉毯给胤禛盖上,然后趁机轻轻摸一下他鼻子,实际上她是想捏来着,但放上去又不敢,没这胆量,也只好是摸一下完事儿。 没想到,再是如何……有气势,大权在握的男人,不平躺着睡觉的时候,也是会打呼噜的。 胤禛平日里是很少有这种现象,除非是太累太困,或者是睡姿不对。所以耿文华在府里的时候,几乎是不曾遇见过。这会儿……算了,打呼噜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有时候她着凉了,鼻子堵塞,晚上睡觉也会打呼噜呢。男女都会打呼噜,所以也不要因为别人打呼噜就觉得如何如何,将就将就嘛。实在是将就不了的……大不了,换个地方睡? 她现在也不睡,那胤禛打呼噜就更无妨了。 她将眉笔捏在手里开始简单涂底色,胤禛在旁边睡着,马车咕噜噜的走着,外面阳光透过窗帘,竟是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惬意感。 不过也就是小半个时辰,胤禛到点儿自己就醒过来了,赶紧漱口洁面,然后就出了马车,准备往前面去了——要么是去康熙那边,要么是去朝臣那边。总之,还是那句话,别以为出了京城就能偷懒了。 越是在外面,越是半点儿偷懒的机会都没有。 马车也并非是直接去西藏的 ,还是要先去蒙古。等到蒙古的时候,正好是四月,草长莺飞,茫茫大草原,正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好时候,尤其是这会儿的牛羊,多是幼崽,或者半大的,那看起来毛茸茸干干净净的,就像是天边的云朵,越发让人觉得舒心开怀。 胤禛且顾不上耿文华呢,于是耿文华就自己忙活。 找了同行的三阿哥府上的侧福晋,先去买蒙古的服装,然后又去给自己挑马匹。等胤禛忙活完,总算是回到帐篷这边的时候,耿文华都收拾妥当,准备和田侧福晋骑马去了。 胤禛忍不住伸手拽了一下耿文华耳边毛茸茸的挂饰,笑着问道:“只骑马?可要打猎?” 耿文华忙摇头:“骑射我还差点儿功夫,就暂且不打猎了。” 再者,康熙每次来蒙古,都是有打猎的活动的。意思也就是说,在康熙踏上蒙古的地界上的时候,蒙古这边的部落,就已经提前一步,将要打猎的场地给定下来,圈起来——将猎物给围赶到这边来了。 当然,大型的凶兽是不能有的,皇上若是在蒙古出了事儿,那蒙古就别想安生了。满清的铁蹄不踏平了蒙古,就都算是软脚虾了。 所以这会儿耿文华若是去打猎,除非是运气比较好,或者是骑射本事高,否则,能猎到东西的概率就比较小了。 她自然也明白这道理,干脆就不去费这个力气了。 兴冲冲的冲胤禛摆手:“王爷且在帐篷里歇一歇,我去去就来。 ” 然而等她出来了,田侧福晋却是失约了——人家留在帐篷里伺候三阿哥呢,只让个嬷嬷来回话,和耿文华道了个歉。 耿文华能说什么?说别伺候你家那男人了,咱们还是赶紧来赛马吧?不合适,所以她就只好自己骑马,让知春拿了怀表等着,她先测一测一圈下来得多久。 然后,尽可能的在这个时间范围里,给自己增加些难度,比如说,弄几个跨栏,找几个陡坡之类的。 虽然只她自己,但也算是玩儿的开心。 出了一身臭汗,看着天色也差不多了,就赶忙骑马回帐篷。胤禛已经换了衣服,这会儿正坐在桌子旁边看书 ,见耿文华进来,就冲她招手:“谁赢了?” “田侧福晋没去,我自己玩儿的。哎,虽说服侍自家相公比较重要,但既然是提前约好的,该以邀约为重才对。”耿文华略有些委屈的抱怨,一边头发上东西都摘掉,一边问胤禛:“今儿不用陪着汗阿玛?三哥回自己帐篷了,你也在自己帐篷。” 之前在路上,阿哥们可都是要随时跟着康熙的。 顿了顿,说道:“我倒是看见十四弟了,往汗阿玛帐篷那边去了。” 胤禛并不很在意:“大约是汗阿玛宣召了,有过之前废太子的事儿,谁敢无缘无故的往御帐去?” 胤礽当年被废,就是因着偷窥御帐。汗阿玛年老多疑,再加上有人上了折子,说胤礽联络军队,于是心里就生了嫌隙,等到了晚上,又见帐篷上人影晃动,似有刀剑弓箭之影,于是立马就派人将胤礽给拿下了。 拿下之后,甚至都不愿意在蒙古停留,连夜直奔热河行宫。 到了热河行宫,确定了所处环境安全,这才拟定了废太子诏书,也下旨废了太子。 再者,十四也没有这种谋逆的胆量。他去御帐,那必然是康熙宣召了。 胤禛顺手将耿文华的小帽子给放在一边,问道:“可要吃饭了?”都快天黑了,也该吃饭了。蒙古这边呢,天黑的晚,这会儿瞧着天色不早,那必定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 也就是出门在外了,平日在府里,这个时辰,已经算是很晚的了。 耿文华抬手闻一闻自己胳膊:“我还不饿,要不然我先去沐浴,王爷先用膳?” 胤禛抬眼看一下帐篷外面,太阳还斜斜的在天上留下了个弯弯的弧度呢,这会儿吃饭,确实是还有些早——关键是肚子不饿,下了马车,已经是用过了午饭了。 他伸手抓住耿文华胳膊:“我们一起沐浴?” 耿文华顿时瞪大眼睛,这是……新的篇章解锁了? 赶紧摆手:“还是不用了,我身上都是臭汗,再者,也有两天没洗了……”自己都嫌弃自己呢,一起洗澡到底是情~趣还是互相给对方搓泥啊? 胤禛笑道:“我不嫌弃你,在爷心里,你就是浑身泥土,你也是香喷喷的。且等着,爷就让人送热水。” 至于浴桶,他说要一起洗,难道下人们还能连个大点儿的浴桶都找不到? 第145章 第 145 章 是英明人能干的出来的…… 耿文华是被饿醒的, 本就赶路劳累,再加上下了马车就是骑马,后来又被胤禛闹了一通,晚饭都没吃就上床睡觉去了。这么大的消耗, 半夜里自然是被饿的肚子咕噜噜的, 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了。 旁边胤禛倒是睡的挺好的, 她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胤禛的下巴, 这才翻身下床, 蹑手蹑脚的去桌子旁边搜罗点心吃。 蒙古的温差挺大的, 白天还是挺暖和的, 到晚上就有些冷, 点心放在桌子上都有些硬邦邦的了, 但人饿的极了就顾不上挑了, 再者,又都是奶制品, 就算硬邦邦也不是不能吃, 她心急的抓一块儿塞到嘴里,咯吱咯吱的吃着。 “谁!”刚才戳一下没动静,现在吃东西倒是将胤禛给惊动了, 胤禛喝了一声立马起身, 耿文华赶紧发出声音:“是我, 肚子饿吃点儿东西, 你要不要吃?” 是熟悉的声音,外面的月色也能看见是熟悉的人影, 胤禛就稍微松口气,随后点头:“我也吃点儿吧,不过, 吃点心不顶饿,让人做些饭菜吃?羊肉面可好?” “大半夜了,吃肉怕是不好消化,若是有素面,吃一碗素面就好。”耿文华说道,点心哪儿有热腾腾的汤面好吃啊。反正一块儿点心进了肚子,她觉得自己现在是能稍微忍一忍,等着热汤面了。 胤禛叫了外面守着的侍卫——本来该是苏培盛在外面守着的,不过大半夜的,苏培盛也是人不是机器,就已经退下去休息了。 要了两碗面,两个人凑在一起吃完。 蒙古和京城很是不同,她以前在王府吃饭,那碗都是小小一个,同样是汤面吧,府里的一碗面,大概也就两三筷子,剩下的就是菜肉,以及汤汤水水的,主打的就是荤素搭配,七分饱即可。 但这边呢,脸盆大的碗,一碗面有大半碗,面是那种比较宽的,虽说要了素面,但汤是高汤,还搭配了许多蔬菜,一碗面加起来,当真是比她脑袋还大了。 耿文华眼大肚子小,她以为自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这一碗面肯定能吃完,结果,吃一半儿,着实是吃不了。胤禛那边是刚好够吃,肯定也不能额外吃她这半碗。 于是,只能让人给端下去了。 这吃饱喝足,再上床,本以为是要睡不着的,结果,一眨眼,反而是很快进入梦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入睡的更快了。耿文华觉得,一方面是太累了,一方面,估计还真是,睡前运动的作用。 她以前失眠的时候也查过各种解决办法,最出名的就是这种双人睡前运动办法了。以前没男朋友没办法试,现在嘛,真心有效,若是有机会,她一定得发个帖子证明一下。 这一觉睡醒已经是大天亮,皇上这次出门也没带后妃,各家的嫡福晋也没来,所以就没了请安这事儿,她别说是睡到大天亮了,就是睡到中午,都没人会来搭理。 她一边梳洗一边问到:“王爷可是去御帐那边了?” 嬷嬷笑道:“一大早十四阿哥就来请,说是皇上要带人去打猎,让四爷准备些弓箭。” 耿文华就奇怪:“王爷带了弓箭?没带火铳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路上说火铳的事儿说的多了,胤禛后来就找侍卫要了火铳——御前侍卫带着的,那必然是最好的火铳,也就是戴梓被流放前发明的连发火铳,总计十二发,能连着打,打完了才用重换弹夹。 胤禛一路上没少研究,耿文华还以为他是要学用火铳了呢。 胤禛四力半的事儿,简直是……整个皇家都知道的事儿,弓箭方面他倒是略有技巧,但那什么,一力降十会,有时候在力气大面前,你那技巧半点儿用都没有。骑射这个事儿,你若是技巧好,你确实是命中率高一些,但若是动物皮毛厚,你力气不够,那射中和射死,就完全是两回事儿。 所以遇上打猎,胤禛素来是能躲就躲的——史书记载的,胤禛登基做皇帝之后,就再也没有巡幸蒙古组织打猎这些事情了。和他亲爹亲儿子想必,简直就是宅到了极点了。 就连喜好都是宅人一派的,变装,搞设计,回帖搞骂战…… 火铳就不一样了,虽然火铳也需得有力气,不然就发射那一下的后推力,也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起的,但总得来说,是要比弓箭更好用一些的,再者,冲击力这个问题,也并非是不能借力的。 胤禛拿着研究了好些天了,她就以为胤禛是要用上了。 “两个都带了。”嬷嬷笑着说到,火铳也挺大的,再者,因着有炸膛的危险,再者,体型其实也有些大,所以这会儿的火铳是用牛皮袋裹着,挂在腰上的,并非是后世随便胸口裤兜里掏一下就能拿出来的。 所以带没带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耿文华点点头,并未再问什么。她半夜里吃了大半碗的面,这会 儿肚子并不是很饿,但丫鬟带来了羊肉汤 ,浓香的味道扑鼻而来,又有烤的很酥脆的饼——类似于新疆大馕,但又不是完全相似,倒像是用羊油做的酥饼,一层层起丝的那种。 两种加起来,光是看着,就让人很是有食欲。 她觉得自己可以少吃一点儿,让丫鬟摆好了饭菜,这一吃,脑子里就没什么少吃之类的提醒了,反而是放开了吃,吃的有些停不下来。 羊肉鲜嫩,一点儿腥膻味道都没有,羊汤浓郁,也没有香料的味道,更多的是羊肉本身的味道,甚至有些鲜甜。搭配上饼子,那真叫一个好吃。 耿文华又吃了个十分饱,吃完之后知春赶紧来给她揉肚子,因为她那肚子都凸显出来了。 嬷嬷也十分担忧:“要不然吃点儿山楂丸?” 这种东西是必备的,积食了自己吃一两个,也就犯不着请太医了,小孩子积食请太医还无妨,你一个成年人将自己给吃积食了……请太医来是丢人呢。 所以,宁愿是借着家中孩子的借口,给自己准备些,也少有人因为这个就请太医的。 耿文华摇头:“没事儿,散散步就好了,今儿中午就不吃了……” 嬷嬷不是很赞同:“若是中午不吃,下午饿的很了,又要多吃,倒不如中午少吃点儿,一日三顿还按照规矩来,吃个七分饱就好了。” 耽误了一顿,回头暴饮暴食,对身体也不是很好。 耿文华也觉得有道理,就摆摆手不再说话了。 等知春揉的差不多了,她就起身往外面去。这一片呢,都是帐篷,前面是御帐,紧接着是皇子阿哥们的帐篷,然后是文武百官的,另一边则是蒙古亲王和郡王的。 蒙古其实也是有城镇的,也就是人流聚集比较多的地方。 但因着康熙带的人多,不好往城镇这些地方进,所以他们就是驻扎在草原上。再者,驻扎在外面,天地辽阔的,来个什么人都能远远看清楚,也并不用担心会有反贼之类的。 若是想去城镇那边,骑马其实也不用很长时间,基本上两个时辰就能到。 耿文华是想去城镇里看看的,不过因为胤禛现在不在,她也不好不打招呼就走,所以出了帐篷,略站了片刻,就开始给自己找事情做了。 到马棚那边看看,昨儿骑过的马像是还记得她,一看见她就十分兴奋,小跑着往她跟前凑,用脑袋来拱她。耿文华忍不住笑,伸手拿了旁边放着的萝卜往马嘴里塞:“带你出来转一转啊?” 好好培养培养感情,回头指不定能带走。那到时候,自己可也是拥有马匹的人了。再者,她昨儿特意挑选了,这可是个小母马,将来若是生了小崽子,指不定还能给小格格一个。 至于弘昼,他早就有小马了。 小红马高兴的很,被拽着绳子拉出来,两个大眼睛先看耿文华,嘴里咔嚓咔嚓的,一边吃,一边拱着耿文华,示意她上来。 “今儿不骑马,今儿散散步。”耿文华笑着说道,拉着马缰往前慢慢走,小红马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看懂了,就跟在后面慢慢溜达。 看见地上有野花,耿文华就蹲下来采摘。这个季节,野花是开的正灿烂的时候,她一会儿功夫就抓了一大把。干脆坐下来编花环,知春帮忙弄来了柳枝,主仆两个你一下我一下的,将采摘来的野花给弄上去固定好。 等编完了,耿文华就往头上戴:“怎么样?” 知春赶紧点头:“小主本来就好看,带上这个就更好看了,面如春华,颜色艳丽。” 耿文华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话一听就知道不真诚了,你家小主什么时候是靠美色的人了?不一直都是靠才华吗?”她自己长什么样子,她还能不知道? 知春就委屈:“奴婢可从不说假话,小主今儿确实是好看,就像是那天上的云朵,又像是夜里的月亮,又像是头上的花朵……” 耿文华赶紧摆手:“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不读书实在是屈才了,回头我教导你读书吧?” 知春面色大变:“小主,您弄的那些东西,奴婢可学不会。” “也不是让你学那些,你若是愿意学,学一下也无妨,能不能学会只看你自己。你不愿意的话,就看看书也行,读书并非是为了做什么事儿,而是为了明理,为了开智。” 耿文华笑着说到:“读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读书使人进步。” 知春还没说什么呢,后面就忽然传来鼓掌的声音:“这话说得好,读书使人进步,读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耿文华一转头,赶紧行礼:“耿氏给 汗阿玛请安,汗阿玛万福金安。” 康熙摆摆手:“起来吧,难怪你素来有主意,想必平日里是经常看书的,这两句话,是你说的?” “并非奴婢说的,也是奴婢听来的。”耿文华赶紧说到,具体是谁说的,她也忘记了,反正上学时候写作文,谁还不会引用几句名家名言了?引用到最后,就只记住了名言的内容,至于是谁说的……考场上想不起来的时候就随意编造一个名字,或者直接说有一句名言就可以了。 所以,名家名言这东西呢,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 康熙笑道:“你在做什么?” 岔过了这话题,皇上嘛,就算是觉得这两句话好,但也犯不着和个后院女人讨论。所以,也就直接略过去了。 耿文华忙笑道:“采摘些野菊花,想着晒点儿菊花茶,蒙古这边的饮食多为肉类,怕王爷上火积食。” 她弄的那一堆野花里面,确实是有不少野菊花的,都是那种小的,黄色的花朵。 三阿哥就笑道:“四弟家的果然贴心得很,四弟有这么个贤内助,想必日子过的肯定舒坦自在。” 胤禛轻咳一声:“难不成三哥家里没有贤内助?” 三阿哥顿时被噎住,十四阿哥赶紧笑道:“小四嫂,这个菊花可比不上太医带来的菊花。” “我知晓,太医带的必然是杭白菊或者怀菊,我这个,顶多算是野花。不过呢,也不过是我一番心意,实在是喝不了,那就做成菊花枕头,做成菊花香囊,总不会浪费了就是了。”耿文华笑着说到, 又悄悄看胤禛,胤禛就提醒康熙:“汗阿玛,咱们还去打猎吗?” 康熙点头,自然是要去的,也不过是路过这边,听了几句有意思的话而已,倒不用为这个耽误了打猎。 于是一群人策马转身,一转眼,也就跑到另外一边去了。 知春赶紧拍拍胸口:“好吓人。” 虽说她跟着自家主子见过皇上,但大多时候都是福晋或者王爷顶在前面的,自家小主只要回两句话就成了,没有哪次和这次一样,是自家小主,直接面对皇上的。 再者,皇上在马上,居高临下的,那一眼看过来,当真是可怕的很。 耿文华拍她胳膊一下:“不要胡说,皇上是仁君,不会无缘无故责罚人,那是君临天下的气势,可不是什么吓人的事儿。” 知春忙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一下:“是,奴婢说错话了,小主的话奴婢记住了。” 她将那些野花给收拾起来:“咱们现下去哪儿?” “继续采摘野花啊,多弄点儿菊花,说好了给王爷做菊花枕的。”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草原这么大,想凑够一个菊花枕,那可太简单了。 顺便,给知春也做一个花环,知春带上去也高兴的很,去找了水沟子来回照着看:“小主手艺好,这花环就像是特意打造的首饰,这颜色也搭配的好。” 耿文华只笑不说话,说实在的,古代当主子的,要不是意志坚定的人,在下人这种夸夸夸之中,早晚得迷失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不得了的人了。 她顺手又给小红马搭上一个花环,小红马不舒坦的甩了甩脑袋,没甩开,索性就放任那花环卡在自己头上了。 “耿妹妹。”她正忙着,打算再给自己编一个手环的时候,不远处就传来叫声,转头一看,是三阿哥府上的田侧福晋,她顿了顿才回应:“田姐姐安好。” 田侧福晋是骑马来的,翻身下马:“我一早就去找你来着,不过正巧碰上你们家王爷出门……” 她伸手拍拍胸口:“你家王爷实在是吓人的很,我也不敢问,连忙先躲开了,原想着你出来了就能看见我,没想到咱们两个倒是走岔路了。” 她蹲下来,坐在耿文华身边:“听说皇上带人往这边来了?” 耿文华点点头:“已经往另一边走了,打猎去了,你可是要找你家王爷?” 田侧福晋忙摇头:“找他做什么?他得跟 着皇上呢,昨儿实在是对不住,我也不是故意扔下你一个人的,实在是……”她苦笑一下:“你也是女人,也是侧福晋,也该知道,咱们这样的人,身不由己。男人从外面回来了,你若是不伺候……” 她顿了顿,没说完。 就三阿哥那性子,若是她不在跟前伺候着,三阿哥就指不定拉着哪个丫鬟伺候了。 她倒不是不愿意给三阿哥准备人,就是吧,这才刚到蒙古就如此,传出去也未免丢人。 耿文华昨儿确实是有些觉得田侧福晋重色轻友的,但仔细想想,自己和她也并非友,三阿哥和她……也并非寻常情侣,准确的说,该是主仆关系。 易地而处,换了她和胤禛,胤禛从外面回来,她能丢下人不管,去找别的人玩耍去吗? 侧福晋和主子爷,从来都不是平等相处的身份。哪怕是嫡福晋和主子爷,那也是要分个主次,分个高低的。所以,她很是不该因为这个埋怨田侧福晋。 她就笑道:“我知道,知道你去不了,我就自己玩儿了一会儿,也开心着呢。你可要个花环?” 田侧福晋顿了顿才摇头:“我就不要了,我这一把年纪了,若是让三阿哥看见,估计又要说我假娇嫩了。对了,你知道皇上过段时间要去见西藏活佛的事儿吗?” 耿文华眨眨眼,一时不知道这个事儿是该如何回答,田侧福晋误会,以为她不知道,就说道 :“到时候并非是带所有阿哥们去的,怕是有一部分,就要中途回京了。” 这个耿文华是真不知道,不过胤禛既然说了带她去西藏,那大约胤禛是不会被遣返回京的? 田侧福晋叹口气:“我倒是宁愿回京,西藏那边,比蒙古这条件还更差些,我怕是有些受不住的。不过,我家王爷倒是想去,听说那西藏活佛,算命很是准。” 耿文华眨眨眼,笑道:“我不太信这些,再者当年那京里的张明德,事儿闹的挺大,你家王爷难不成还打算找活佛问什么吗?” 张明德说的是八阿哥胤禩的那事儿,也不知道八阿哥是在哪儿偶遇了个道士张明德,那人一张嘴,就说八阿哥贵不可言。 皇子阿哥了,已经是很贵重的身份了,结果还弄了个贵不可言,那说明什么?再往上,可就只有那么一个位置了。 那会儿八阿哥正意气风发呢,因为一废太子,朝中也正在吵吵嚷嚷立太子的事儿,朝臣是有一大半,都支持八阿哥的。 也不知道是八阿哥一时之间被这些吹捧迷昏脑子,还是八阿哥被人给算计了,总之,这张明德的话,就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十四个缺心眼的,在乾清宫,康熙询问他们觉得哪个兄弟更适合太子之位的时候,顺口就秃噜出来了:“连张明德都说八哥贵不可言,朝中又人人夸赞八哥贤明,那我觉得,八哥就挺合适。” 然后,就是朝中举荐了。 八阿哥不光没得到太子之位,还被康熙给臭骂一顿,说他出身低贱,说他心思奸诈,说他沽名钓誉。 再然后,那张明德就失踪了。也不知道是逃走了,还是已经没了,反正在京城是再没人见过他了。 出了这样的事儿,皇子阿哥们别说是找人算命了,连胤禛都减少了去护国寺的次数,就算是要和人谈论佛法,也是要在有认证的地方,也绝不会让人给自己扣一个做法之类的帽子。 “我家王爷……”田侧福晋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你说他英明吧,他确实是博学多才,那学识在一众皇子阿哥里面算最高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读书太多,脑子里就容不下别的事儿了,办事儿手段总欠缺几分周全。 想当年敏妃过世,这位爷,竟是不到百日就剃头,闹的十三弟没忍住,在朝堂上就对他大打出手,你说他这事儿办的,是英明人能干的出来的? 但是吧,他偏偏又能体察上意,皇上想复立太子,于是提出推荐太子。朝堂上人人当皇上是真心想要大家推荐,只有他,立马提出当年废太子的事儿有蹊跷,太子谋反怕是个误会,于是一个镇魇太子的罪名就扣在了大阿哥脑袋上。 身为侧福晋,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儿吐槽自家男人,田侧福晋这话到了嘴边就又换了:“到底是读书人,怕是也想见识见识活佛,所谓的轮回,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第146章 第 146 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等胤禛得了空, 已经是三四天之后了,这会儿康熙巡行蒙古比较重要的活动——双方打猎比赛,已经圆满结束了。胤禛没能拔得头筹,但他现在已经很想得开了, 几十年了, 想不开也得想得开了, 用自己的弱势来和别人的长处比, 还妄想得头名, 不如睡觉做梦来的更快些。 再者, 他是以智谋为主的, 像是打猎摔跤这些……嗯, 四肢发达的活动, 就交给别人算了。 于是, 最后拔得头筹的是十四阿哥。 十四这性子,挺一言难尽的, 得了康熙赏赐的匕首之后, 还特意来胤禛跟前炫耀。说实话,那匕首呢,观赏意义更大一些, 毕竟上面镶嵌的宝石特别多, 看起来就十分华丽。 十四还挺心机, 笑眯眯的说道:“等咱们回京了, 我打算将这个交给咱们额娘,匕首并未开刃, 额娘拿着也不会有危险。再者,这样的好物件,额娘拿来切水果也挺好。” 想想德妃和后妃们都在御花园, 她特意拿出这匕首来切水果……耿文华在屏风后面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了,说真的,画面太美。娘娘们吃水果,还要自己亲手切啊? 胤禛嘴角也抽了抽,但他素来知道十四性子,就很敷衍的点头:“也是你一番孝心。” 十四阿哥眨眨眼,凑过来:“那四哥打算给额娘带些什么回去?” “正打算带你小四嫂去附近城镇走一走,若是有什么稀罕物,买下来送给额娘。”所以,我和我家侧福晋有事儿,就不多留你了,不要那么没眼色,赶紧走吧。 十四像是听不懂:“正好我也闲着,不如我也去?送给额娘的礼物是有了,但是你十四弟妹也不是个好糊弄的,若是不给她带东西,她必然是要闹的。” 胤禛沉默片刻才说道:“完颜家姑娘素来庄重,你可别在外面胡说八道了。”你这样败坏你媳妇儿名声,你媳妇儿知道吗? “咱们亲兄弟,自家人,我难不成还怕四哥给我说出去?”十四不在意的说道,非得要留下来不走。对这样的厚脸皮,胤禛也实在是没法子了,只好叫了耿文华出来,打算到半路再想法子将十四给甩掉。 没想到,十四原本的目的也根本不是买什么礼物,他就是来找耿文华的:“我是帮着我媳妇儿问的,她整日里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听闻四嫂那玻璃摆件的铺子是小四嫂给出的主意?” 不是十四一个大男人,非得要询问女人做生意的事儿。 实在是这玻璃铺子赚的钱,那怎么说呢,日进斗金的形容都不为过。短短几年时间,雍亲王妃简直可以算是整个京城最有钱的女眷了,连给宫里娘娘送礼物,那都是大手笔的很。 就比如说去年的年礼,除了明面上的羊毛衣,私底下竟是给了德妃十万两的银票,说是让德妃打赏用,听听听听,这话说的,谁家的主子打赏奴婢是用的十万两的银票的? 偏这事儿额娘还保密的很,若不是自家小子在宫里读书,去永和宫吃饭的时候听了那么一两句,自己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连宫里娘娘都给了,那平日里那拉氏为人处事,也变得十分大方起来。胤禛是一旗之主,镶蓝旗的旗主,一般呢,逢年过节,都是旗下人给旗主请安送礼的,胤禛去年就特别大方的,给旗下有出息的奴才,赏赐年礼。 听说,给年家的年礼都价值好几万了。 本来胤禩能在夺嫡中和胤禛抗衡,九阿哥胤禟那银子,就要占据四成功劳。现在,胤禩不成了,眼看他十四也是有一争之力了,结果胤禛 这边忽然又多了财力。 这可就有点儿不太妙了。 胤禛这人,身上唯一的缺点就是冷硬,不近人情,铁面无私,为人严苛,这些特点综合起来,是有一个共同的点儿的,那就是必然抠门,不光是对自己抠门,对别人也抠门,不会说随手打赏多少银子,更不会说给你点儿好处让你通融一下什么事情。 但他现在有钱了,有钱的人,大部分在为人处事上,因为银子方面有底气,所以对银子的使用,就不会那么的吝啬了。这个道理是很简单的,比如说,你有十两银子,那你绝不会无缘无故分给别人一两银子。 可你要是有一万两银子,那别说是分给别人了,你就是白白扔掉一两银子打个水花让自己开心,那绝对会舍得的。 胤禛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原本还有许多人觉得胤禛这性子刻薄呢,可去年过了个年,这些话,就再也无人提起来了,不管是明面上还是私底下。 若是胤禛连唯一的缺点都给填补上了,那他岂不是成了完美无缺的人了?再者,有银子这事儿,那当真是十分重要的,别觉得谈银子俗气,就说当年八阿哥在追缴欠债的事儿里面为什么得了贤王名声,不就是因为他体贴百官,甚至偶会帮人掏出这笔银子吗? 相对比的,就是胤禛那十分认真,一两银子都要和你认真计较的吝啬性子了。 十四虽说表现十分鲁莽,但并非是真的一点儿成算没有的人。眼看在朝堂上,他是没几分机会了,因为汗阿玛已经很明显的表现出了对胤禛的看重,甚至带着胤禛见了许多朝中重臣,许多官员,对夺嫡这事儿,基本上已经有了结果了。 他若是还想再争一争,就需得将眼光往外放。 自来这争夺皇位,除了名正言顺之外,还有一条路,那就是武力。若是他能掌握大军,那不到最后,也不是就完全没希望了的。 可他凭什么掌握军队的力量呢?除了自身本事过硬,他思来想去,也就还有一条,有财力。 这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达成自己的目的的一条路——收买人心。上层将领可以送金银珠宝,下层士兵可以送银两,忠君之人可以送武器棉衣,奸诈之人可以送宝物。 钱从哪儿来呢? 娘娘那边有十万两……当然,自己若是找娘娘要,这事儿是肯定不能让胤禛知道的。除此之外,就是老四这里了,给完颜氏找事儿做是个借口,若是这个小四嫂能真的给他出个赚钱的主意,那就是稳赚不赔了。 若是出不了这主意,他只要哭诉几句自己府上生活艰难,就不信胤禛这么有钱的人,能一文钱不给。 十四心里所想,胤禛和耿文华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会儿他说起来让完颜氏做生意,胤禛就皱眉:“你四嫂的玻璃摆件,是她自己的生意,我都不曾过问……” 你有什么脸来为你媳妇儿求情插手?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之前和你说了,那怀表,你只管自己做去,做好了拿出去卖,汗阿玛难道还会不许吗?” 那生意说是归内务府的,但内务府根本忙不过来,完全手工打造的怀表,一个月能出十来个都算是工匠日夜不休连轴转了,京城里能买得起怀表的人有多少呢? 三五千都是算少了,上到官员,中间女眷,下到商户,至少一万人等着买这怀表呢。 中间再有损坏的,要重新买的,内务府那订单都延续到几年之后了——内务府也不光是做怀表,还要做钟表,谁家有了怀表就不要钟表的? 十四若是要做,别在京城卖,拿到京城外面,那不比玻璃摆件赚钱吗? 他自己嫌弃辛苦,还需得自己研究这组装的事儿,不愿意干,那能埋怨谁呢? 十四就不爱听胤禛说教的话,他又不是三五岁的小孩子了是不是?他都三十了,儿子都多大了,要听训导的话不会去找汗阿玛吗?犯的着听你一个棺材脸在这儿叨逼叨吗? 他那脸上的表情,顿时将胤禛气的一个倒仰。然而没等胤禛开口,耿文华先笑道:“抱歉,十四弟,我也没有什么好主意给你,你和我家王爷才是亲兄弟,我不过是王爷的一个侧福晋,王爷若是不发话,我如何敢随意给人出什么主意呢?” 她笑眯眯的:“我家王爷说的,那就是我想说的。” 你瞧不起我家王爷,还想我给你出主意?做什么美梦呢? 她拽一下胤禛胳膊:“咱们需得快些吧,不然都要中午了,我听说蒙古这边的奶茶,到中午就不卖了。” 胤禛摇头:“不会,若是不卖了,爷就给你找户人家再做一锅。好了,十四弟,你小四嫂着急出门,那我们就不奉陪了。” 你也别和我们一路了,不带你。 胤禛抢先带着耿文华出门,将十四给扔在了帐篷里——帐篷又不是书房,还怕十四在这里翻腾不成?帐篷里还有伺候的嬷嬷丫鬟呢,十四又不是一点儿脸面不要了。 十四连忙追出去,胤禛已经拉着耿文华上马了,两个人共骑一匹马,胤禛轻轻磕了一下马腹,马儿立马奔驰起来。十四一张嘴正要喊,立马就吃了一嘴泥土。 耿文华微微仰头看胤禛:“真不管他了啊?” 胤禛摇头:“不管他,那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 “这倒是和王爷一样的,果然是亲兄弟。”胤禛那性子其实也是有些执拗的,不过估计这话他不爱听,她就笑道:“十四弟若真是想赚点儿钱,其实我是有个主意的。” 胤禛将下巴压在耿文华头顶上:“什么主意?” “就是这羊毛的生意啊。”耿文华说道:“羊毛布的衣服现下在京城还没流行开来,但是蒙古这边已经开始做了……”这得归功于三公主,人家在京城知道的时候早,立马就求了亲爹康熙,开年之后就带着羊毛布的做法回来,现下怕是手里已经积攒了许多了。 趁着别人都还没做出来,抢先将这一批羊毛布运回到京城,这又是宫里娘娘穿着的,现在这四月份儿的天儿,穿个羊毛开衫是正好,岂会赚不到钱? 然而十四性子急,没等耿文华说,就先惹怒了胤禛。 胤禛沉思片刻:“既然十四没这福气,回头我问问三姐姐…… 这些羊毛布,不如咱们先帮十三买下。”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难怪十四说话总阴阳怪气了。像是这种遇到好事儿只想着别人的哥哥,也真是他的“福气”。 耿文华很有兴趣:“那我去谈这生意?我有许多想法。” 羊毛布的做法,怕是三公主这边也只想到仿作羊毛裙,她自己呢,想要更多,所以自己去谈就能先得到一批羊毛衣。 稀疏些的可以做开衫,羊毛外套,厚重些的可以做半身裙,可以做羊绒大衣,若是再搭配上小礼帽,羊皮靴,那就必定能引领潮流。 耿文华虽然没学过设计,但她学猫画虎总还是会的。再说了,没做过衣服,不代表没看过衣服啊,就凭借她买衣服的经验,她脑子里的设计图就能层出不穷了。 光是一个羊绒大衣,就分长的短的,宽松的紧身的,有腰带的没有腰带的,带斗篷的不带斗篷的,双排金属扣的和单排羊角扣的,还有上面有没有花纹的。 但是这个羊绒大衣的布料,估计现在的制造水平是达不到的? 胤禛看她,耿文华很有自信:“我好歹也是有庄子铺子的人,这点儿小生意我难道还做不好?王爷只管放心就是了,回头我再赠送十三福晋一些设计图,保准这羊毛布,在接下来的几年,都能在京城引领时尚。” 听不懂的词语就联系上下文自己解释,胤禛已经很习惯了,顿了顿 ,就点头:“也行,你若是觉得自己能做,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你若是觉得有什么难处,回头告诉我,我再找人来做就是了。” 眼看要到城镇了,两个人就略过了这话题。 蒙古这边的城镇,若是非得 和京城比,那肯定是没有什么能比得上的。但和寻常城镇比的话,也还是很繁华的,道路两边都是那种比较低矮的房屋,并非是帐篷。 这种房屋后面的墙壁上,大多是贴着牛粪的,但是并没有什么臭味。房屋前面则是有各种铺子,铺子倒多是用帐篷搭建起来的,有卖皮毛的,羊皮牛皮甚至马皮,也有卖肉干的,还有卖……动物骨头做的各种东西的。 耿文华对这种并不感兴趣,不过羊皮和牛皮她倒是买了些,打算回去做牛皮靴,或者牛皮包。 她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是在小吃帐篷上,什么羊奶茶,牛奶搽,烤肉饼,来者不拒。 胤禛很是好脾气,就跟在后面来回转悠。偶尔也会遇见那种做工十分精致的羊毛毡,可以当门帘用,也可以当地毯用,耿文华一口气买一箱子。 顺便给胤禛解释:“看着买的多,实际上回去分一分,一人能分到两三个,也不算很多的。” 转悠完之后再去拜长生天,蒙古这边也是有不少喇嘛院的,两个人心里未必多信,但既然来了,那必然是要去看看的。 这样一天下来,收获满满。 这边天黑的晚,等他们回到帐篷那边都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也该休息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起床,胤禛照旧是去了康熙那边,田侧福晋倒是来耿文华这里凑热闹:“昨儿有许多马车回来,可是买了东西了?” 耿文华也不隐瞒:“买了些特产,羊毛毡,肉干,还有银器。” 这边比较有特色的东西,除了骨头做的那些摆件,就是银子以及金属打造的各种东西了。 田侧福晋笑道:“你倒是个有福气的,你们王爷还愿意陪着你这样折腾,我原本还想着约了你一起去呢……” 耿文华也没问三阿哥,田侧福晋既然这样说了,那想必三阿哥是肯定不愿意去的。 她岔开了话题:“你若是去,今儿去也正好,听闻他们镇上有一个什么活动,人多热闹,还有许多稀奇物件呢。” “那你今儿可还要去?”田侧福晋问道,耿文华赶紧摇头:“我就不去了,昨儿回来得晚,腰酸背痛的。再者,既然来了蒙古,我还打算去给几位公主请安……我们王爷特意叮嘱了,不好不当回事儿。” 请安就要带礼物,田侧福晋犹豫了一下摇头:“我就先不去给公主们请安了,回头我问一问王爷……” 给公主们请安并不是单纯的亲人之间的来往,也是和朝堂,还有蒙古部落之间有关联的。再者,上门需得带礼物,三阿哥不一定愿意给这笔钱。但让田侧福晋自己白白往外拿,她也是不愿意的。 既如此两个人就不一起行动了,田侧福晋带人往城镇那边去。耿文华这边则是准备拜帖,既然是要拜访公主们,自然是要不好遗漏哪个的。 但也并非是哪个都要拜访的,也只胤禛的姐妹,康熙的女儿们,耿文华才会给送拜帖。然后就是准备礼物,茶叶香料是必得要准备的,这些东西在蒙古是比较稀少的,若是买,就比在大清昂贵许多。 再有就是京城的特产,耐得住放的点心,以及各种布料首饰。 三公主那边的回帖来的快,上午送的帖子,下午就收到了回帖,三公主的意思是明天就有空,随意欢迎耿文华过去。并不曾因着耿文华是侧福晋就看不起她——胤禛能带着来的,必然是有几分看重的。 再者,三公主在京城是常来常往的,如何能不知道耿文华名声?连康熙都夸赞聪慧,也赏赐过的人,能是什么凡夫俗子? 见了面,一寒暄,三公主就知道耿文华的来意了。 她本身也是爽快之人,对耿文华这种直接提自己来意的人,也是有几分欣赏的:“我这里羊毛布可不算少,本来呢,我是想先在蒙古这边试试的,蒙古天气和京城不同,京城现下四月,早上穿一层薄薄的外套就好,但蒙古,就需得多穿几件了。京城那边呢,到了五月,估计这羊毛衣就穿不上了。” 三公主聪慧,又和羊毛布打交道这么长时间了,如何会不知道羊毛布的保暖性,是要比丝绸好许多的。 这种东西,就适合在初春或者秋季的时候穿。再或者,是冬季穿在里面。 京城那边眼看可就要夏天里,现在将羊毛布运回去,能卖的出去吗? “多谢三公主提醒。”耿文华赶紧笑道:“不过,衣服只要好看,又是独一无二的,那就无所谓冬天还是夏天,再者,还有反季促销这个说法呢。” “反季促销?”三公主倒是第一次听这样的词儿,耿文华就不得不再解释一番,但对三公主来说,这个事儿并没有多少吸引力,一来是这羊毛衣现在肯定是稀缺的东西,但凡稀缺,就必定不愁卖不出去,物以稀为贵嘛。你促销说白了,就是降价,平白少卖许多钱,三公主怎么可能会答应? 二来呢,买衣服这事儿,对于许多百姓家来说,依旧算是大事儿。既然是大事儿,那必然是要买合适的,他们肯定要挑选了再挑选,衡量了再衡量的,大夏天买冬衣,如何确定那冬衣就能保暖呢? 等冬天试过了,发觉不保暖上当了受骗了,他们到时候再找谁来负责?所以反季促销,对购买者来说,吸引力也不是很大。 耿文华其实……真没多少做生意的经验,她看过,见识过,听过,不代表就真的能上手。就算是她那几个店铺,不也是掌柜们在出力吗?她偶尔给出个主意,其实做事儿的,还是掌柜。 可她出的主意,都是她所见过的,也并非是她根据实际情况,认真思索出来的。 所以这会儿,被三公主驳斥回去之后,她就有些沉默了,过了片刻,又提议:“这会儿送到京城,还有个好处,那就是提前占领市场……羊毛布现下是独一无二的,但是三公主如何确保半年之后,这东西还是独一无二的呢?” “我能让人做春夏也能穿的羊毛衣物,那这个季节售卖,抢先占领市场,是不是优势就很明显了?”耿文华笑着问道。 第147章 第 147 章 这个呢,就属于新品种…… 三公主有些沉吟, 做生意呢,就相当于是打仗,你要是第一场打的好,大获全胜, 别人一提起来就会说觉得你是很厉害的。但你要是上来就弄个哑炮, 第一场就大败涂地, 那以后你要再说你有打赢的本事, 谁信啊?就翻看一下史书, 除非是败的特别有特色的, 否则, 史书记载的, 是不是大多都是打赢了的? 这羊毛布是稀罕东西, 新鲜东西, 你第一次售卖就弄个一点儿水花也没有的话,以后谁还会买羊毛布的东西? 所以耿文华要说买走她的库存她是不反对的, 因为耿文华有这个钱财, 也有这个能力。但是,这事儿关系到蒙古日后的发展,她就不得不慎重些, 想要问清楚耿文华在这上面的打算。 三公主其实也是会做生意的, 公主和亲蒙古, 性格能力强硬的话, 是能做一个部落的主母的,主母的职责可就大了, 各部落之间交易来往,部落里面的银钱流向,还有管理人口, 这都是主母的事儿。 三公主就属于性子比较强硬,靠山更加强硬的人,所以自打她嫁过来,就已经开始主管部落财务上的事情,两个部落之间交易,如何才能让自家的部落赚钱,这要是没点儿聪明才智,怎么能做得到呢? 别以为你是公主,就不会在这上面被人蒙骗了。你越是公主,人家才越是要蒙骗你呢,因为压下了你,人家那部落就能出头了。 总不能因为你一个公主受骗了,所以两个部落之间就要开战吧? 所以对于耿文华说的那些促销,相当于是让利来宣扬名声的事儿,她还是很感兴趣的,因为生意要长久,这个名声也确实是很重要。 耿文华 总共提出了三个法子,一个是换季促销,一个是招聘女工,扩大影响,一个是传单宣传,固定的地方售卖。 这个传单当然也是需要成本的,甚至还要聘雇几个人大街小巷的去喊。这点儿钱花的值不值,就看三公主自己衡量了。 做生意嘛,你提出想法建议,我思考,要是两边能达成一样的认知,那这生意就能成。若是达不成,生意做不了,也不妨碍彼此之间交情。 于是耿文华就暂且告辞,只等三格格自己想了。 再回去,她就将给其他公主们准备的礼物也让人一一送过去,胤禛的一母同胞的姐妹是没有在蒙古的,十三阿哥倒是有两个妹妹,不过有一个已经过世,剩下那一个,因着胤禛和十三的感情,耿文华就是需得亲自去探望的。 这位十三公主呢,性子是比较柔弱的,但是公主在蒙古也是有公主府的。她若是不想见额驸,也可以不见,并不用勉强自己,并且也不用担心额驸会欺辱人,因为但凡不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在康熙几乎每年都要巡行蒙古的情况下,谁也不会冒着灭族的危险去欺负公主。 倒是公主身边的人,可能是有些异心之类的。但他们也定然是盼着公主好,能长长久久的活着的。公主好好的,他们也才能好好的,公主若是出事儿,蒙古这边是必得要给朝廷一个交代的,也就是必得要查明公主死因,回禀朝廷,以让朝廷相信并不是部落里有谋害公主的意思的。 人家蒙古这边,凭什么为伺候公主的人遮掩罪行? 所以大部分时候,只要公主自己能想得开,她这日子还是能过的下去的。 可这能过得下去,并不代表就一定能活着。外部条件好,也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京城和蒙古的落差,再者,在京城生病了,那是有太医的。可在蒙古生病了,很多时候,他们是比较信封巫医的。 大清的公主,说实话,在宫里长大的,大多身体条件都不是很好。从繁华的京城到草原上的蒙古,落差不是一点点儿,再加上各方面的差异,饮食上的不同,习俗上的区别,能扛得住不生病的,是少数。 但凡生病……那可就不太好说了。 耿文华见这位十三公主的时候,她就是正病歪歪的呢,脸色有些蜡黄,身体瘦削。见了耿文华先是流泪:“我这几日总做梦梦见额娘……” 这额娘说的是德妃,敏妃没过世之前一直是嫔,也是一直住在永和宫侧殿,从十三阿哥到十三格格,都是德妃眼皮底下长大的,他们都是要喊德妃一声额娘的。 “就像是小时候,额娘抱着我,外面太阳很是暖和……”十三格格说道,教养嬷嬷就在旁边劝:“大夫说了可不能再这样悲伤下去,对身体不好。” 又对耿文华解释:“郁结于心,额驸前段时间临幸了个女奴,对方有了身孕了。公主的身体,大夫说,最近是不宜怀孕的。” 身体底子差,再加上生病,若是要怀孕生子,对母体也不好。搞不好,那就得一尸两命了。 蒙古这边迎娶公主,也并非只是为了生孩子。孩子嘛,谁都能生,但是公主,就这么一个。公主活着,就代表朝廷和部落之间的亲近亲密,公主没了,蒙古大大小小那么多部落呢,朝廷能知道你是谁? 所以是宁愿没有孩子也得让公主活着的,十三公主既然病着,那额驸就很少上门了。 本就在草原上人生地不熟,性子内敛又柔弱,再加上十三阿哥在京城日子过的也不得志,本来额驸这种身边人,该是温柔体贴的,却偏偏又不见人影,还出了女奴怀孕的事儿,十三公主顿时更觉得,日子无趣了。 教养嬷嬷就很着急啊,得让公主振奋起来是不是?不然公主死了,若是京城里没人想起来他们,他们这辈子指不定都得在蒙古了,额驸要是念旧情,他们指不定还能有条活路,守着这公主府到死。额驸要是不念旧情,谁管他们这些奴才的死活呢? 耿文华就笑道:“若是想念额娘,就需得早些养好了身体,回头往京城去,你十三哥府上,难道还没你住的地方吗?” 十三公主在京城是没有公主府的,有公主府的就只三公主,以及当年嫁给了佟家的温宪公主。 “再者,你常年不出门,怕是不知道,现下蒙古和京城之间,也是有生意来往,三姐姐弄了那羊毛布,我家王爷说,回头想将这事儿安排给十三,到时候十三就能常来常往了,你们兄妹相见,也是很容易的事儿了。” 耿文华笑眯眯的拍了拍十三公主的手臂:“再者,现在外面的变化好大的,蒙古和京城之间,也不像是以往,来往十分不方便了,此次汗阿玛从京城出发,到蒙古,也不过是半个多月时间,你若是快马加鞭,大约十来天就能到?” 十三格格顿时惊讶:“怎么就那么快了?” “路面不同了,你得空出去看看也就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变化很大呢,尤其是京城,你难道不想知道京城变成什么样子了吗?”耿文华问道,十三格格抿抿唇,教养嬷嬷忙笑道:“是吗?京城这两年,可是有什么稀罕东西出现了?” “那可多了,吃的穿的用的,都有新鲜的,单单我说出来,你们怕是也不觉得如何新奇,回头还是要你们自己亲自去看看。”耿文华卖了个关子,你将事情说完了,人家怎么去看? 聊了片刻,留下些珍贵的药材,又有十三福晋让转交的信件银票,耿文华这才起身告辞了。至于十三格格嫩不过不能想得开,她该做的都做了,她是个人,又不是神仙对不对? 人家非要想不开的话,她难不成还要将人家的脑袋给打开吗? 等她将该拜访的人都拜访了,该买的特产都卖了,那边康熙就决定启程往西藏去了,蒙古和西藏并不在同一处,甚至是两个方向,一个是在西边,一个是在北边,从京城出来,先走北边来蒙古,然后绕道西藏,在西藏转悠一圈,就该走江南那边回京了。 这一趟走下来,估计得大半年时间。 路上如何辛苦是不用说的,反正耿文华也快习惯了。再加上她买了许多的羊毛毡,那马车里被她弄的舒舒坦坦的,一点儿都不显得颠簸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天气有些炎热起来,路上需得到处收购硝石,好用来制作冰块放在马车里。 三公主那边也答应了耿文华的生意请求,不过因着康熙他们是往西藏去,所以这批货就不能跟着耿文华走,而是应了耿文华的要求,三公主这边给送到京城去。 对接的人是十三阿哥,胤禛已经写信回去叮嘱过了——康熙虽然是命令十三在府里圈禁,不得出门,但也并不禁止有人探望。 这个事儿,耿文华就算是完成了使命了,借着胤禛要送信的事儿,她顺便给十三福晋也写信说了自己的想法建议,具体条例得看十三福晋自己的。 还是那句话,耿文华看过猪跑,也买过猪肉,也做过小炒肉,但像是比较复杂点儿的,什么锅包肉,红烧肉,狮子头,她就做不来,她只能给出大概的烹饪方法。 一路到西藏,已经是快要六月了。 胤禛一早跟着康熙出门去见活佛——西藏这边的风俗,比蒙古那边还要……不太让人适应些,蒙古那边,耿文华还能时不时的出门骑马打猎,还能和蒙古的亲王福晋们,公主格格们,聊天来往。 但西藏这边,几乎是不见女人出门的。 尤其是见活佛这事儿,更是连个女眷都不能带。这让耿文华想要瞻仰一下活佛真容的想法,一下子就落空了。 胤禛一从外面回来,她就赶忙迎上去了:“今儿可见了活佛了?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和画像中一样,高高大大,很是威武?” 胤禛略停顿了一下才说道:“那倒也不是,不过,今儿这活佛,倒是很夸赞了一番十四弟。” 他脸色带了几分奇异:“说十四弟是……仁德太子。” 耿文华忍不住哦豁了一声,这可真是,不好评价啊, 该说是艺高人胆大?笃定了康熙不能灭了他?所以大胆的在夺嫡的事情上发表自己的看法? “汗阿玛……”耿文华忍不住问道,胤禛笑了笑:“汗阿玛说活佛的册封怕是要再等一等了。” 以前西藏的活佛都是自己寻找自己册封的,但后来大清势大,平定西藏——虽说也没完全平定,但西藏的活佛却是要通过朝廷的册封的。 一方面呢,是西藏求和的一种态度,一方面呢,朝廷册封了活佛,对于西藏的其他方面政务,就不好太过于插手了,也算是两边维持和谐的一个筹码。 所以康熙说朝廷尚未册封,并不是不册封的意思,只是要拖一拖。 耿文华忍不住笑起来:“那说明汗阿玛心里,其实并不是属意十四弟?” “也说不好。”话是这样说,胤禛脸上却没有半点儿紧张在意:“十四弟年轻有为,又确实是英俊……” 耿文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话骂的可真脏。活佛说十四阿哥是仁德太子,结果胤禛只说十四年轻有为——然后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吗? 胤禛随即岔开了话题:“汗阿玛打算在这边停留一段时间,回头我带你到外面走一走?” 耿文华忙应了:“好,我在屋子里呆着也是无聊,不过,不妨碍你吧?汗阿玛可是打算带你到处走一走?” 康熙既然看重胤禛,那必然是要带胤禛见一见西藏这边的政权人物的。 胤禛摇头:“并不妨碍,走吧,让人给你买些西藏的衣服,我记得你素来喜欢穿有特色的。” 到了什么地方就穿什么地方的衣服,很是入乡随俗。 两个人也只带了知春和苏培盛出门,一路上走走停停,吃些当地的特产,再买些稀罕物件,一天时间也就这么打发了。 倒是十四阿哥,大约是因着被活佛提了一句,很是有些意气风发的。 不过活佛的那句话并未传出去,大约是康熙下了令了。所以十四那意气风发就显得有些……突兀。 也幸好,康熙很快就决定离开西藏,否则十四那点儿小心思,怕是也就遮掩不住了。 出了西藏就是往江南,耿文华原以为是和以前一样,慢悠悠的去,到了江南再住到行宫里,随即见几个江南官员,见一见江南学子的。 却没想到,康熙的行程竟然很是匆忙,在江南也不过是停留了两三天,耿文华都没来得及出门,这边康熙就已经命令回京了。 回京之后,就册封了十四为大将军王,赏赐白银十万两,命十四带领大军西征。出征之日,康熙为他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并二品以上大臣一起送了胤禛往列兵之处。 也是这会儿耿文华才知道,策妄阿拉布坦出兵进攻西藏,拉藏汗请求清朝发兵救援。活佛之前夸赞十四,大约就是因着用得着十四。 耿文华还因为这个逻辑问题,又找胤禛询问了:“所以,活佛当日里,就已经知道,汗阿玛是要派遣十四弟前往?” 胤禛挑眉,笑道:“朝中能带兵出征的皇子阿哥,原本也就没几个,他总不能还指望大阿哥出征吧?” 三阿哥是标准的文人,胤禛嘛,康熙必然是不会让他去的——尤其是康熙身体越发不好的情况下,他看好的继承人,就该留在身边。 五阿哥倒是能去,但五阿哥最近有别的差事。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这三个都不擅长打仗。也就剩下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以及十四。 十阿哥那性子吧,康熙出于对八阿哥的不喜,是不会放十阿哥出征的。十二阿哥不擅长,十三阿哥被圈禁,那也就轮到十四阿哥了。 活佛要捧着十四,就是盼着十四能全力护着西藏。 那句什么仁德太子,西藏那边的话若是能被当真,那大清朝廷百官是干什么的? 这可真是……耿文华琢磨一下,摇头:“什么活佛,心可真脏。” 胤禛摆手阻拦:“既然是活佛,自然是有一颗慈悲之心的,若是能护得住西藏百姓,别说是让他夸一句十四了,哪怕是写文章传送十四仁德名声,他也是愿意的。” 耿文华立马双手合十:“是我心脏,活佛慈悲。” 夺嫡算什么狗屁东西呢?人家可不管你们大清的皇子阿哥们夺嫡不夺嫡,人家只管西藏能不能保得住,大清会不会为西藏倾尽全力。 这样一想,人家不愧是活佛呢,这思想境界,不是普通人能比的。他岂能不知道康熙不喜欢被人提起来夺嫡的事儿? “活佛当真是能掐会算?”耿文华更好奇这个,胤禛摇摇头:“不知道,但这世上,总有些异常之人,不寻常之事儿,可能他真能看见以后,可能他就是足够聪明。这事儿既然已经定下,就不要再提了。” “你那设计本,做好了?”胤禛岔开话题问道,设计本也是耿文华自己给想的名字。她打算将羊毛布的做法,给全部画出来,然后卖给十三福晋。 自打从江南回来,她就是在忙活这事儿呢。 弘昼要上学,小格格被那拉氏拘着开始启蒙,耿文华每日里作画搞设计,也忙的不可开交。 胤禛这还是头一次被耿文华请过来呢——之前都是他自己主动过来,耿文华可没有主动找过。 耿文华摇头:“没有呢,不过也快了,再者,设计这种事儿,也不能只我一个人来,一个人的想法终究是有限的,若是想要百花齐放,那必得是很多很多人来出主意。” 她顿了顿,又问道:“十三阿哥现下能出门了?” 因着羊毛衣的事情,胤禛上折子求了康熙,想让十三阿哥出来,应对和蒙古的这些羊毛生意。 但康熙当日只将折子压下去了,暂且还没回复。 “今儿汗阿玛让人宣了十三,我刚从十三府上回来。”十三长久没出过门了,更没进过宫,一接了这传召,立马慌神了,赶紧派人请了胤禛过去。 胤禛劝解宽慰了他几句就回来了,并不能陪着十三进宫。他要是陪着,怕是康熙更觉得生气,怎么,当宫里是龙潭虎穴,他这个亲爹是洪水猛兽呢? 倒是显得你们兄弟是亲兄弟来了,连亲弟弟进宫都得护着,生怕我这个洪水猛兽在龙潭虎穴里吃掉了你弟弟? 而且这样也显得十三懦弱,若是如此,那别说是有差事了,怕是十三也不能再出来了。 所以哪怕胤禛担心,也只能放十三一个人进宫。 胤禛甚至连宫门口都不去,从十三府上回来,就直接回家来了。 耿文华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胤禛,顿了顿,笑道:“毕竟是亲生的,再如何,也不会杀人的。” 看老大和老二,不也照旧好好的圈禁着吗?再坏,也不过是重回去圈禁。若是稍微有点儿好转,那十三不就可以出门走动了吗? 胤禛只点点头,并未说话。 耿文华就拉着他去自己的果园里面:“今年有个新品种弄成了。” 她之前弄的那水果嫁接,好几年了,总没信儿,胤禛还以为她这事儿不干了呢,没想到,今儿居然还有好消息? 两个人到了果园子,说是果园子,其实就是个小小院子,里面栽种了七八个果树而已,有好几个呢,也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只长叶子不接果子。只两三个,现在上面挂满了果子。 胤禛凑过去仔细看,就见那果子,说是桃子又不是桃子,说是李子又不是李子的那种。 “我喜欢吃桃子,但桃子有毛,那毛絮弄在身上总痒痒,李子光滑无毛……”她其实也不单单是喜欢吃桃子,但凡新鲜水果,她大多是喜欢吃的,比如说西瓜葡萄这些。 相比较之下,是更喜欢桃子,因为桃子绵软甜蜜。对,她就是绵软党的,她不爱吃脆桃,但偏偏胤禛喜欢吃脆桃,也同样不喜欢桃子毛。 这个呢,就属于新品种了。嗯,就是油桃。 第148章 第 148 章 他心里怕是更惶恐。…… 胤禛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顿了顿,只好笑道: “可尝过了?” 耿文华兴冲冲的点头:“那自然是尝过了,味道确实是不错,当然, 比不得桃子……不过呢, 人的口味不同, 或许有人觉得这种的更好吃, 我给你洗一个。” 院子里就有压水井的, 是为了浇水方便专门打的。不管是苦水还是甜水, 浇树总还是没问题的。 耿文华洗了两个, 一个给胤禛, 一个给自己留着。 胤禛在那油桃上咬一口, 仔细品尝了一会儿, 随即笑道:“和桃子也算是有些差别,这种果树, 是要用种子培育还是要用枝条培育?” “人类驯化植物, 大部分都是种子筛选这一个途径,留下自己需要的种子,一代代的培养保留自己所需要的特性。”耿文华忽然正经起来, 这话她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 或者是看哪个视频听来的?反正原话也不记得了,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也不光是植物,动物, 甚至人类本身,都是如此。 一代代的筛选,一代代的进化。 胤禛沉默片刻:“所以, 你的意思是用种子来培育?” 耿文华笑眯眯的点头:“是,这样种出来的果树说不定品性更稳定些。若是用枝条,可能会发生别的变异,再者,也可能会……嗯,死掉。” 所以,还是遍地开花比较好。 胤禛点头:“好,我知道了,回头我让人将这些种子都给挖出来……” “这个不用王爷来操心,我已经打算好了,带了弘昼他们来摘果子,洗果子,然后来煮罐头。”快赶上中秋节了嘛,干脆用这个做小孩子们的节礼用。 胤禛挑了挑眉,但还是默认了这事儿。 耿文华又找那拉氏说这事儿,毕竟是要在府里弄,肯定得先和那拉氏打个招呼的。 那拉氏也应了,同样挺感兴趣:“选在了哪天?我也去凑个热闹。 ” 耿文华掐指一算:“弘昼他们明天就休息,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可好?” 那就明天,拍板决定之后,那拉氏就让人去准备,要梯子,要摘果子的带网兜的竹竿,要装果子的竹筐,要洗水果的水桶,还有擦干水果的棉布,再有切开水果的刀子——这一步是不要小孩子掺和的,免得他们伤到了自己。 到了第二天,耿文华才刚梳洗过呢,弘昼就开始闹腾着要出门了,小格格也穿着一身汉家衣服,上面褂子下面裤子,背着她的小框子,在不停的催促耿文华:“额娘快着些,一会儿果子都要被人摘完了。” 耿文华忍不住笑:“没人摘得完,肯定会给你们留着的。” “三哥长得高!” “三哥手快!” 兄妹两个异口同声,耿文华忙忙点头,赶紧带着他们出门,也别吃早饭了,说不定果树园里的果子正好能充饥。 弘时果然是已经在那拉氏那边等着了,再加上一个弘历,那拉氏和耿文华还有钮祜禄氏跟着,几个人就往果树园去。 耿文华兴致勃勃的拿着剪刀剪下面的:“大的小的都要,反正是要煮罐头,咱们只将最好的挑出来吃掉就行了,剩下的都能做罐头用。” “啊呀,还有被虫子吃了的。”小格格惊呼,手里抓着的果子果然是有个很大的虫眼,耿文华笑眯眯的都逗她:“这种的才更好吃呢,肯定是很甜的,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小格格一张脸顿时皱巴巴的,那拉氏都忍不住笑:“你别逗她了,当真了可怎么办?别听你额娘的,虫子也没有将每一个果子都尝一口,怎么就知道哪个是最好吃的?” 耿文华就笑:“我小时候,我额娘也是这样骗我的,总说被虫子被小鸟吃过的,是最好吃的。” 其实这种说法是很没道理的,一树的果子呢,虫子和小鸟,还能一个个分辨一下吗?再者,就是分辨气味……除非是分辨成熟了的和没成熟的果子,否则,成熟了的果子大多是一个气味,怎么区分更好吃和不太好吃呢? 偏她小时候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家里买了水果回去,她就要挑有虫眼的,也幸好没过多久 ,果树就开始套袋了,再之后那市场上的果子,几乎就没有被小鸟或者虫子吃过的了。 当然,也少不了有虫子的……虫子这东西,毕竟是难防的很。 对了,套袋这个法子,指不定可以往外传一下。但是,该用什么来做这个袋子呢?用布料不行,百姓定然是舍不得的,买布的银子都够买多少水果了啊。 塑料袋……也没这东西啊。 杜仲胶做塑料袋的话,也不行,杜仲胶现在多珍贵啊,光是做罐头瓶子的密封圈都不太够呢。牛皮纸……也很贵的。 耿文华一边想,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也没留意那边弘时那边在使坏,他年岁大,动作快,一进来就窜到了树上,这会儿正拿坏掉的果子往下砸,专门瞄准了弘昼和弘历。 闹着玩儿嘛,也没有往脑袋上砸,就往身上,砸中了就哈哈大笑,砸不中就再来一下。 弘历是很不高兴的,皱着眉贴着树干站,这样弘时的果子就不容易砸到他了。弘昼就很不服气,捡了掉在地上的坏果子砸回去,从上往下砸是很容易的,但从下往上就不太容易了。 弘时几乎次次能砸中,弘昼……五次里面有一次就不错了。 气的弘昼哇哇大叫,小格格和亲哥哥同气连枝,拿了自己的小弹弓,取了果核瞄准树上的弘时,嗖一声,弘时的手腕就被击中了——也是弘时太轻敌,完全没躲避的。 “哎呦,四妹这一手很不错啊。”被打中,弘时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夸赞小格格:“没白学,不过你这个果核啊,打人太疼了,三哥现在很疼,就不跟你玩儿了啊。” 小格格掐腰:“那你拿果子打人也很疼的,你要是不打四哥和五哥,我也不打你。” “我伤心,妹妹好偏心啊,只护着你四哥和五哥。”弘时双手捧心,笑嘻嘻的说道,小格格可不好哄骗,她聪明的很:“人家又没先动手,你先动手的,我额娘说了,先撩者贱。” 那拉氏看耿文华,耿文华赶紧摆手:“不不不……” 那拉氏打断她的话:“不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犹豫一下,反驳不得,耿文华只好认了,她给弘昼和小格格讲故事的时候,大约是顺口说了一句?或者是弘昼和小格格打架的时候,她断案的时候顺便评价了一句?反正她记不太清了,但肯定是真说过的,因为这话不可能是小格格自创的。 算了,既然是自己说的,那和自己教的,也没什么区别。 “你可真是……”那拉氏顿了顿,到底是没在孩子们面前说耿文华什么不对,不过顿了顿,也摆手:“日后和孩子们说话还是要多留意,尤其是小格格这岁数,正是学说话的时候,你说什么,她学什么,好好一个姑娘家,可别学的……” 粗俗起来。 耿文华赶紧应了:“妾身记住了,幸好小格格的启蒙是福晋您来的,若是让妾身来,怕是妾身就得抓瞎了。”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她所擅长的,和那拉氏必然是不同的。 同样是四书五经,她能看懂就已经很不错了,人家那拉氏是信手拈来,各种典故说的 清清楚楚。 小格格毕竟是生在这个朝代,若是连四书五经都不会,那日后必然被人看轻。 再者,这些书流传百年,必然也是有优点的,学东西嘛,不向来都是先学,学到手了再来分辨好坏,好的咱们就精进,坏的咱们就去反驳,但凡你有自己的思想,那好的坏的,都能为你所用。 到底是有孩子们在呢,那拉氏也并未再多说什么,只制止了弘时:“做大哥的,不许欺负弟弟妹妹们,上面还有许多果子,快些干活儿,弘昼和弘历,你们来这边洗一洗摘掉的水果。” 弘时冲小格格做了个鬼脸,忙仰头去继续摘水果了。 钮祜禄氏背对着这边,只暗暗的翻了个白眼——其实福晋就该斥责弘时一番,他那样对待两个弟弟,就是不对的,就合该被训斥。福晋那两句不痛不痒的,可看见了,对弘时半点儿影响都没有。 当额娘的,心总是偏的。 一院子人忙活大半天,到后来其实就挺没意思了,干活儿这种事儿,也就开头不累的时候才有意思。所以到后面,剩下的事儿就都是嬷嬷丫鬟们来做了。 耿文华带了弘昼和小格格回玉兰院,兄妹俩还叽叽喳喳呢,一会儿说今儿摘果子很累,中午要大吃一顿,一会儿说罐头做好了要给谁送。 耿文华也不搭理他们,吵呗,谁家的小孩儿不吵架的?越是争吵感情越好嘛,只要不往死里打架就行。 中午她倒是没吃多少,一来是到了中午天气又热起来,没胃口,二来也是因着有些累。 吃了两块点心就去躺下了。 这午觉一下子就睡到了半下午,再一睁眼,胤禛就在床边坐着呢,耿文华还有些迷糊。胤禛伸手摸她额头:“没那么烫了,感觉怎么样了?” 耿文华眨眨眼,下意识的跟着伸手摸自己额头,好一会儿才问道:“我生病了啊?” 胤禛没好气:“你以为呢?自己竟是一点儿没注意到吗?身体舒服不舒服,自己感觉不到?你倒是睡着了,将弘昼和小格格吓的够呛。” 两个小孩儿睡醒了来叫耿文华,想着让耿文华带他们去厨房,看煮果子呢。结果,无论如何也叫不醒耿文华,耿文华又烧的脸色通红,浑身滚烫烫。弘昼一看就不好,赶紧喊嬷嬷来。 小格格就哭,她帮不上什么忙,奶娘干脆抱着她往那拉氏那边去了,免得耿文华这边再过病气给她。 大夫来的时候,正巧胤禛从外面回来,也赶上了,干脆过来守着,顺便将弘昼也给那拉氏送过去了。 既然醒过来了,就先吃药。 胤禛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拽了抱枕:“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耿文华赶紧伸手:“我自己来吧。”喂着一口口喝,得喝到什么时候了?本来这药味道就不好,没喝进去就已经先闻到一股苦味了。 每到这时候,她就万分想念西药。 胤禛将她拉起来,丫鬟赶忙将抱枕放在耿文华背后。 耿文华身上还有些没力气,胤禛一看就摇头:“你也别自己喝了,再将汤碗给打了,来吧,我喂你。” 知道耿文华怕苦,也就没用勺子,直接将碗沿凑到耿文华嘴边。 耿文华微微低头,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咕嘟嘟将一碗药给喝完。 这才喝完,胤禛就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儿冰糖:“小格格特意从厨房给你要的。” 冰糖很甜,耿文华嘎吱嘎吱的嚼着吃,胤禛就有些无语:“含在嘴里慢慢吃不好吗?”甜的更久些。 耿文华就发现,这人的生活习俗,可真是,方方面面啊,连吃个糖都要分出不同来。她就是喜欢嚼着吃,他不喜欢就不看嘛!干脆一转头,自己往下面慢慢出溜,没力气,坐不住,想躺着。 胤禛无奈:“嘴里还有糖块儿呢,躺着容易噎着。” 耿文华不搭理他,胤禛伸手整理了一下她头发:“大夫说你是积劳成疾,大约是前段时间赶路太累,这一回来,心里放松了,泄了那口气,病就来了。” 耿文华反驳:“都回来两三天了……” “回来两三天你歇着了吗?不照样在忙?”胤禛说道,头一天是给福晋请安,说路上的事儿,然后是给各处分送礼物。第二天就收拾行李,该扔掉的扔掉,该放起来的放起来,又准备给十三福晋弄设计本,忙活到深更半夜,只一天,那设计本就完成了三分之一了。 到了第三天,又摘果子做罐头…… 胤禛叹口气:“还以为你是年轻时候呢?这些事儿,该吩咐下去就吩咐下去,养着那些人都是吃白饭的吗?若是连这点儿事情也做不了,要他们何用?” 耿文华生气:“你觉得我老了?” 胤禛嘴角动了动,他是这个意思吗?他的意思是孩子都生了两个了,这身体还能和没生孩子之前比吗? 他赶紧安抚:“不是,你在我心里,永远年轻。我的意思是说,你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大夫说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可得好好养着了,至少得养小半年,年前你就不要给自己找事情做了。得空了就吃吃睡睡,也别想事情。” 这积劳成疾,也不光是赶路累,还有心里累,两个人的行李还有赶路的琐事,都是耿文华来安排的,胤禛要跟着康熙,耿文华是拿主意的主子,她不操心谁操心? 耿文华就叹气:“我往日里总佩服福晋,现在看来,我也是真离不开福晋。” 胤禛就有些无语,福晋是你的福晋吗你就离不开! 耿文华眨眨眼,伸手来抓胤禛手指:“那我这小半年,就真的歇着了?” “是,歇着吧,什么事儿都没你这身体重要。”竭泽而渔的道理胤禛还是懂的,耿文华活着,那就有源源不断的主意,耿文华要死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再者,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主意和想法了,自己其实也是有些……很舍不得她的。看见她高兴,自己也高兴,看见她难受,自己也心疼。 胤禛反过来捏住耿文华的手:“弘昼也大了些,原本就说今年搬出去的,索性趁着这次……” 不等胤禛说完,耿文华就打断:“等我病好了再搬出去,不然我生着病,他本就不安心,再让他搬出去,他心里怕是更惶恐。”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赶紧撒娇:“我都生病了,你就答应我吧~求求你了,王爷,胤禛,四爷,爷~” 一个字喊的九曲十八弯。 胤禛连眼角都忍不住抽动了一下,赶紧拦住:“好了好了,别叫了,应了你就是。” 他顿了顿又说道:“可惜了,原本沙俄来访,我还想着带你去见识见识呢。” 这倒是个稀罕事儿,耿文华赶紧问道:“什么时候来?来的是谁?” 胤禛说了个名字,耿文华眨眨眼,一脸懵圈,没听过啊。沙俄来访是在十月里,耿文华就有些无语:“还有一个多月呢,我难不成一个月还养不好病吗?到时候我必定得跟着去见识见识。” 胤禛笑了笑,不说话,有这个心气儿就行。人嘛,活的就是一口气,你若总打不起精神来,这病就好得慢。打起精神和忙碌,那可是两个事儿。 耿文华说着话就又有些犯困,胤禛伸手扒拉她眼睛:“不能睡了,一会儿该晚上了,这会儿睡过头,晚上就睡不着了。既然醒过来了,我让弘昼和小格格先回来看看你,也让他们安安心。” 孩子们来是带着口罩来的,进门之前耿文华就先问了,确保带的好好的,这才给进。 小格格眼睛还红通通的,弘昼也是很担忧,进门就先问:“额娘好点儿没?” 耿文华笑眯眯的,捏着两个小孩儿的小爪子:“好点儿了,放心,额娘过两天就好了,大夫都说不是什么大病,你们这几天在福晋那边,要好好听话知道吗?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生病可不好受,生病又疼又难受,还得吃药呢。” 小格格忙点头:“我不生病,我 好好的,我听额娘的,我也听嫡额娘的。” 顿了顿,又赶紧说道:“罐头快做好了,明天就能吃,我给额娘送,额娘吃点儿罐头就好了。罐头甜甜的,喝药之后也吃罐头。” 耿文华赶紧点头:“那我可就等着吃了。” 弘昼也连忙说道:“我明天上学呢,额娘不是喜欢吃宫里的点心吗?我给额娘带点心回来。” 不管他们俩说带什么来,耿文华只管点头应,孩子们的孝心嘛,她不能拒绝。哪怕弘昼那点心是捏碎了放在荷包里带回来的……算了,想必宫里的太监想的周全,能给他个食盒让他带回来。 他们俩说了片刻,胤禛就让人又将他们给送走了。 因着耿文华实在是撑不住想睡觉,干脆这晚饭就提前了,耿文华也没什么胃口,就吃了半碗白粥,之后又喝了一碗药,在胤禛的陪伴下,立马躺床上睡觉去了。 也不知道是实在是累,还是药物的作用,反正几乎是脑袋一沾上枕头,脑袋里就什么都没有了,昏沉一片。 睡觉这东西,果然是治病的好法子。 到了第二天,一睁眼,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胤禛也已经上朝去了,整个玉兰院,安静的连外面风轻轻吹过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她整个人都感觉,轻了许多,不像是昨天,浑身上下沉甸甸,活像是压在石板下。 就这样略躺了片刻,她才拽了铃铛叫人进来。 “小主,大夫交代,还是要吃清淡些。”知春进来伺候她梳洗,又轻声说早饭的安排:“奴婢自作主张,让厨房还是送了白粥来,又搭配了两样小菜,还有一个奶馒头。” 耿文华点头:“很不错,陈嬷嬷可有来过了?” 知春笑道:“是,陈嬷嬷昨儿不知道您生病了,早上特意早早过来,奴婢说您生病了,就送了她去石榴院那边。” 耿文华生病不用习武,但小格格还是要照常练习的,所以陈嬷嬷就需得去石榴院那边。 早饭果然是清淡的很,她都怀疑那小菜里面没放盐。但也不知道是生病味觉发达还是如何,这清淡的,她居然也觉得挺好吃,很合胃口。 吃了早饭,大夫过来把脉。她现在虽然好些了,但高烧并未完全退,所以这药方也并未修改,就还是昨天的方子。 耿文华让人送了大夫,再让人将躺椅搬到屋檐下。她也懒得自己看书,高烧烧的眼睛不舒服,干涩,索性就让人在旁边念,她闭着眼睛听。小风吹着,倒也惬意。 第149章 第 149 章 先吃药养着吧。 说是养病, 也当真是养病。耿文华惜命的很,明知道这个年代的医疗不如现代,自然不会硬扛着让自己短命,她要是死的早……儿子闺女可怎么办呢? 所以, 从生病这一天开始, 她就当真什么都不做了。铺子里的生意自有掌柜的, 庄子上但凡没有天灾人祸, 基本上年年都一样, 也不用额外留意。 果树的事儿, 胤禛自会交给别人, 也不用耿文华跟着操心。 弘昼照常上学, 塔纳跟着那拉氏启蒙, 算来算去, 哪儿还有要她操心的地方? 于是,上午跟着陈嬷嬷习武, 也不打拳练鞭子了, 这段时间暂且改成了五禽戏,八段锦,金刚功之类的。下午就看书, 听戏, 眼看快颁金节了, 过了中秋府里也没那么忙, 那拉氏就特意请了说书先生,还有几个小戏子在府里, 专门让府里的女眷们放松。 大家就约在花园里,今儿看戏,明天听书。这个戏看烦了, 就换一样,京剧,黄梅戏,快板,唱大鼓,反正就轮着来。 耿文华一点儿心思不带,吃了午饭睡个午觉,这就溜达着去花园。钮祜禄氏给大家伙儿准备瓜子,之前做的罐头还有许多,没送完,剩下的就府里吃。李氏出钱买点心,年氏送了些茶叶来。 看戏也不是说都来,谁有空谁来。像是李氏,偶尔要给弘时做衣服鞋袜,两三天才来一次。像是年氏,人家不爱凑热闹,就喜欢自己看书自己弄个诗词文章什么的,人家也就头一天来一次,之后就不再来了。 钮祜禄氏也有事情做啊,下半年,年节多,瓜子生意是最好做的。她呢,现下有扩大生意的想法,做整个干货生意,所以也忙的很,两三天来一次。 唯独耿文华,只要天气好,一天不落,天天到场——光看书也费神啊,这个季节,坐在亭子里,太阳晒着,小风吹着,瓜子吃着,将脑袋放空,想听的时候听一句,不想听的时候就当是个背景乐,这日子过的多有滋味啊。 就一点儿不好,一个月下来,晒黑了许多,就算是秋天,那初秋的太阳,也照旧是有杀伤力的。 耿文华原先没太留意,但后来洗澡的时候一对比,就发现有些明显了——脖子和肚子,那就是两个颜色,分层了。 她沉默半天,问知春:“那些胭脂水粉里,可有什么防晒的效果比较好 ?” 知春也不知道啊,防晒还需得用胭脂水粉吗?天儿热了,谁出门啊?不都是躲在屋子里的吗?要是非得出门,不能带个斗笠面纱吗?谁跟您一样,就那么大咧咧的躺在太阳下面的? 耿文华叹气:“回头问一问太医,看能不能做些有美白作用的面脂来用。” “给我弄个面纱吧,回头我去听戏,就带着面纱。”耿文华又说道,本来就长的不是特别美了,现在再变成个煤球样……要是能美黑……算了,现在这年代,欣赏不来这么高端的美容。 她颇为寂寞的叹口气,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感——她欣赏喜欢的,就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再加上薄薄的肌肉,有一种很蓬勃的生命力。怎么说呢,对于平日里很丧的年轻人,这种活力,这种一看就气血充足,精力充沛的向上的生命力,是真的很有诱惑力的。 偏偏这年代欣赏的,是年氏那种柔弱的美人儿。 年氏人家可不是自我欣赏,人家那种的,确实是不管在胤禛心里,还是那拉氏心里,都是美的。 社会的病态的审美,也不知道是不是从裹小脚时候开始的,反正裹脚这事儿,不单单是裹住了脚丫子,甚至还裹住了脑袋。 察觉自己想的太深入,又要动脑了,脑袋开始有些痒痒了,耿文华就赶紧拍一拍脑袋,现在是养身体阶段,暂且不要用脑。 外面传来脚步声,这声音可太熟悉,耿文华赶紧起身到门口去。 胤禛大踏步走在前面,苏培盛带着两个侍卫,那侍卫抬着一个箱子。 耿文华行了礼,有些好奇:“这是什么?”她最近好像没做什么好东西,用不着康熙给赏赐吧? “之前不是说沙俄那边来了使者吗?这是沙俄那边送来的礼物。”胤禛笑着说到,耿文华吃惊:“这算是国礼吧?”两国来往,人家使者带来的礼物,你一个亲王,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抬到你家来了? 别说是你没登基呢,就算是登基了,这些东西不也得先入国库,登记造册,随后你才能拿到后宫,叫了妃嫔来欣赏把玩吗? 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给搬回来了? 胤禛笑道:“汗阿玛知道你素有才能,才答应让我将这些东西带回来,一来看看你能不能仿制,二来也是问问有没有别的用途。不过,你也不用很放在心上,东西就放在这儿,工部和内务府的大人们也不都是蠢货,他们自然是能仿造出来的。所以,你就看一看,玩一玩就行了。” 若是只放在宫里,倒是怕白白浪费了好东西。 耿文华顿时来了兴致:“先打开我看看。” 苏培盛帮忙将箱子放在软榻上,两个侍卫就忙忙 行礼告退。胤禛亲自打开箱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耿文华眼睛都亮了:“这是,望远镜?还有显微镜?” 光是这两样,她都有些爱不释手了。 说实话,在看见这个望远镜之间,她明明都捣鼓出来玻璃了,居然都没想起来弄一个这东西。怎么说呢,电视误我,就好像下意识的以为,这个千里眼,在大清好像很普及一样。 胤禛倒是都认识这些东西的,因为宫里有,也是从西洋来的,不过并非是这次沙俄送来的,而是之前汤若望从自己的故乡带来的,并且还指导过康熙用法。康熙会的,这些个皇子阿哥们,若是有心学,必然也是会的。 胤禛——只能算个半桶水,知道名字,知道做什么用的,操作起来却很是生疏。 “这个是,晴雨表?”看到另一样东西,她顿时惊讶:“沙俄现在就有这种类似于天气预报的东西了啊?” 晴雨表其实原理是比较简单的,就是根据空气中的水因子的多少,来推测会不会下雨——下雨之前,天气都是比较潮湿的,也就是空气中水分含量过多,会导致某些材料变色,或者改变体积之类的。 之前内务府的工匠曾经做出来过温度计,甚至因为有这个温度计,耿文华还曾想过大批量饲养鸡鸭,人工孵小鸡之类的事情。不过后来不了了之,因为兽医行业稀缺,万一出了鸡瘟她怕是搞不定。 再者,禽流感这东西,在现代可能不太算什么大事儿了,但是在这个年代,真的是能死人的。她并不敢尝试,生怕造成杀孽。 温度计和晴雨表,在某些地方是有些共同点的,但她从没联想到晴雨表这东西上。 “我能不能……算了,万一拆开就坏掉了呢?我回头自己想想,看哪种材质比较符合要求。”耿文华说道,胤禛沉吟了一下摇头:“其实这东西,作用并不是很大……只能推测短时间内天气变化,但短时间内天气变化,我们民间也是有许多推测方法的。” 唐朝就有相雨书,就是推测下雨天气的书本。 后来康熙也让人编纂过气象书,就是让人收集民间关于天气的观测,然后让工部官员编纂成简单易懂朗朗上口的谚语,再通过官府,在民间传颂。 现下民间是有已经有一套比较系统的推测天气的办法,一看云彩二看天,三看动物四看树,有经验的老农,甚至在地里走一趟,都能推测出来接下来几天是要下雨还是晴空万里。 耿文华笑眯眯的:“我觉得还是有点儿用的,若是造价不高,民间百姓该家家户户有一个的。王爷没晒过粮食怕是不知道,晒粮食的时候是最怕突如其来的雨水了,这种雨水是最没办法推测的,明明上一秒钟还是艳阳高照,下一秒你一眨眼,就是大雨倾盆,若是能有这么个东西……” 说着她自己就卡住了,因为忽然想起来,这东西的准确率也不知道是如何,万一错那么一两次……这可不是现代,现代你少一季的粮食也饿不死。可这朝代,若是少了一季粮食,那是真的有可能会饿死人的。 可就是现代,也没人能做到天气预报精准到一两个小时之内啊。 她就叹口气,胤禛知道她是为什么,伸手拍一拍她脑袋算是安慰:“你若是觉得有用,就试着做一个,哪怕只能帮人避免一两次,也算是派上用场了对不对?” 耿文华点点头,将东西暂且放在一边,再去看其他的。 看来看去,她最感兴趣还是这前面三样,剩下的大清都是有的,她以前也见过。 胤禛就将剩下的东西都给收起来了,说是带给耿文华看一看,耿文华看不上的,自然还是要送回到宫里去的。 “这几个可以不用回去吗?”见他将箱子收起来,耿文华就疑惑,胤禛笑道:“你先留着看一看,回头再送回宫里。” 耿文华笑眯眯的:“这个千里眼……是不是有很大用处?”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若是用在战场上,也确实是挺好用,但若是没有,该如何也照常如何。” 有用处,但也不是说有了这东西,就能立于不败之地,打仗这事儿,总归还是要看将领的本事,以及士兵的士气胆量,以及配合度。 “还有别处可用吗?”胤禛又问道,耿文华眨眨眼,这个问题问她啊?那她的答案肯定就不是那么好了,因为她记忆中,这东西,好像还是防范的比较多?因为用在偷窥上很方便? “本来我还想着你要是用,我也能让人做几个呢。”耿文华说道,胤禛忍不住笑:“这个不用你来做,很是简单的东西,汗阿玛已经让人去做了。” 康熙本身就好学,他既然能想到这东西对于打仗的帮助,自然也就会想要研究一番。拆开一看,发现要做也挺简单,就已经让人去打磨镜片去了。 耿文华眨眨眼,有些无奈:“所以你说让我研究一下,其实重点就已经挑好了?” 就是这显微镜和晴雨表了? 胤禛笑道:“你愿意研究一下就研究一下,你不愿意就把玩两天还送回去,大清地广人多,济济人才,你并不用将所有的事情都兜揽在自己身上。” 若是没有成品,无中生有,那耿文华费神还值当。但既然有,不过是仿造,耿文华也就犯不着去费神了。 耿文华这一场病,不光是她自己有些改变想法,就是胤禛,都有些改变想法,还是那句话,天下济济人才,耿文华只有这么一个。 他想从耿文华身上知道的东西,比做研究更重要。 玻璃水泥肥皂确实是很好用,但他更想知道耿文华的来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如何执政,如何管理,国家之间,又是如何相处。 所以他带这些东西回来,就像是他说的那样,真就是让耿文华看看,玩一玩。 耿文华也不管胤禛心里是如何想的,只拿着显微镜自己玩儿,先弄一张纸来观察,再去揪一片树叶,然后又用水滴来观察,上学时候学到的那些东西,就好像是刻在骨子里,明明平日里想不起来的,这会儿却是自动浮现出来。 “生水里面果然不太干净……还是要喝煮开的水才好,朝廷该将这个宣传出去的。”耿文华说道,当然,道理大家都是知道的,但能不能做到就不一定了。 毕竟烧水就要柴火,木柴是真的比较珍贵的。不过,现在有了煤球,大约是不太一样了? “煤球要再调一下价钱,争取百姓都能买得起才好。”耿文华补充,胤禛点点头:“回头我会上折子说这个事儿的。”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的话,耿文华就开始有些犯困,眼睛都不太想睁开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养病,她养成了早早入睡的好习惯,到现在,已经是延迟了许久了。 胤禛看的无语,伸手盖住她眼睛:“你先睡。” 自己还得去书房,沙俄来访,这招待章程虽然是早已经拟定好了,但也需得每日里将事情再给安排一遍,免得有什么突发意外。 耿文华却是有些舍不得放开胤禛的手:“太晚了,你也留下?我晚上洗澡了,你闻一闻。” 晚上有些冷,胤禛身上暖呼呼的,若是能挨着睡觉,那可太完美了。 大病初愈,她还是有些怕冷的。 耿文华身上是月季的香味,不是很浓烈,但很好闻。胤禛喉头就忍不住动了动,耿文华挤到他怀里:“我们一起?你好久都没留宿了。” 她掰着手指算:“上个月到现在了,再过几天我估计又要来葵水……” 胤禛被她算的无奈,只好点头:“好好好,那你先起来,我去洗澡?” 耿文华赶紧点头,她又怕自己睡着了,干脆就跟着胤禛去洗漱,顺便帮胤禛搓背揉捏肩膀。 得偿所愿,这一觉就睡的香甜。 第二天起来之后,只觉得神清气爽,给那拉氏请过安,特意和人家商量:“今儿天气 好,想着带小格格到花园里放风筝,也不知道福晋今儿是如何安排的,若是功课忙,那我就等一等?” 那拉氏笑道:“你既然得空,那就带去玩儿,小孩子嘛,又不是正经入学,偶尔去玩一玩,孩子开心了,回头学的也就更好了。再者,你前几天瞧着总没精神,孩子嘴上不说,但我能看得出来,心里估计还是很惦记你的,既如此,你带着她玩耍一会儿,她也能放松些。” 小格格也只白天在那拉氏这边启蒙,晚上还是要回玉兰院的。再者,那拉氏也忙,管这么大个府邸呢,还有外面的人情往来,所以也并不是一整天都要照看小格格。 上午就是随便她玩儿,下午才会认认字,描红,认识一下布料珠宝之类的。 听说去放风筝,小格格高兴的不得了,连蹦带跳的,跟耿文华手拉手到花园里去。 母女两个都有风筝,大的小的,飞一下,两个人就乐的哈哈笑。 年氏从旁边路过,瞧着这母女两个高兴,顿了顿,伸手摸一摸自己肚子:“其实,生个女儿也挺好的,是不是?” 她身边跟着的嬷嬷就笑道:“生个女儿自然是好,贴心孝顺,再者,先开花后结果,有了小格格,再生个阿哥也好照看。” 年氏没说话,又站在原地看了片刻,这才转身往自己院子走。 耿文华也没留意,她和小格格玩了一会儿风筝,瞧着太阳升高了,就带着小格格在亭子里玩儿显微镜。 小格格年幼,看什么都惊讶,吱哇哇乱叫,耿文华有耐心的很,教导她一点儿……浅显的生物学,所谓浅显,就是她能回忆的起来的,至于回忆不起来的,那就算了。 母女两个在花园里玩耍一上午,到了下午,就收到了年氏怀孕的消息。 原本这种事情,耿文华以前是不如何在意的。她知道胤禛的身份,知道自己所处的年代,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更知道这个世道的规矩。 所以她看那拉氏,是带着尊敬的,看李氏和年氏,就当是看同事,连钮祜禄氏,她都能当朋友。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次听说年氏怀孕,本来正吃饭呢,忽然就觉得胃里一阵犯恶心。 耿文华一张嘴,哇的一下全吐出来了。 小格格被吓坏了,呆愣片刻,就哭起来了:“额娘,额娘你怎么了?快叫大夫,我额娘又病了!” 吐出来了,胃里也没更好受,反而是有些抽搐的感觉,就像是整个胃收缩到了一起,疼的她脸色都有些变了,还要安慰小格格:“别哭,我没事儿……就是上午吃了些冷风,吐出来就好了……” 小格格从凳子上跳下来,来搀扶耿文华:“额娘先去躺着,等大夫来,我去叫嫡额娘,请太医。” 耿文华想阻拦,但顿了顿,索性摆摆手,任由她去。 本就是个小孩子,让她在这里守着有什么用?再吓着她了。 很快那拉氏就过来了,小格格也跟着回来了。 “塔纳说你生病……之前不是好了许多吗?”那拉氏问道,屋子里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也几乎没什么味道了,但耿文华脸色难看,躺在软榻上挣扎起身的样子还是能看出来有几分不舒服的。 她赶紧按着耿文华,让她别起来:“是肠胃不和?” 耿文华摇摇头:“不知道,大约是上午吃了些冷风……没什么大碍,福晋别担心,养一养就好了。” 说着话,大夫也过来了,伸手把脉,过片刻,却是有些皱眉,看看耿文华,又看看那拉氏,小心措辞:“倒像是有些……郁结于心。” 那拉氏都不太信,耿文华这段时间在府里过的不比谁逍遥自在?吃吃喝喝看看戏,悠闲自在的她这个嫡福晋都眼红,今儿还好心情的带小格格玩耍呢,怎么就郁结于心了呢? 但面上那拉氏也没说什么,只摆摆手:“先去开药吧。” 等送走了大夫,她就说道:“那药先别吃,今儿这大夫估计是失手了,正巧,因着塔纳着急,我让人请了太医来,估计一会儿也到了,让太医给你看一看。” 太医来的也快,不到片刻就进门了。 这一把脉,也是先皱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些抽搐:“是不是听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了?要放开心怀,想开些……” 这跟郁结于心,有什么区别呢? 开的药方都没什么太大区别,就是一个添加了些更贵重的药材而已。 那拉氏想问,但顿了顿,还是没问:“你也该为孩子想一想,弘昼是还不知道呢,若是知道,该如何惦记操心?小格格又年幼,你这病情反反复复,她心里岂能好过?” 她将药方交给丫鬟:“有什么事儿呢,想开着点儿,先吃药养着吧。” 第150章 第 150 章 我明天去将妹妹接过来…… 胤禛是下朝之后才知道这事儿的, 他本打算是去年氏那边的。年氏有了身孕,这也是喜事儿,该给年氏一些赏赐的。但听说耿文华生病,还是来了耿文华这边。 他来的时候, 耿文华正睡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愉悦, 睡梦中都是皱着眉。 胤禛将大夫写下的脉案拿过来看, 郁结于心……他就忍不住微微皱眉, 之前还好端端的, 怎么就郁结于心了呢?别以为郁结于心就是简单的不高兴, 这就跟积水一样, 需得有个过程, 有个积累。 他叫了小格格来询问:“你额娘今儿都做了些什么?” 小格格虽然年幼, 但话还是能说得明白的。颠三倒四的,可说的明明白白, 早起做了什么, 吃饭吃了什么,后来谁来了,说了什么话。 胤禛也不嫌小格格说的重复, 只挑着重点听。随即, 这眉头就皱的更紧了——是知道年氏怀孕, 这才吐出来的? 若是别人, 胤禛是不一定能想到这一茬的。哪儿有听说别人怀孕,就让自己郁结于心的?再者, 哪儿有这么快! 可是耿文华,胤禛就觉得,自己有九分把握, 她大约真是因着年氏怀孕的事儿,将自己给气吐了。毕竟,耿文华是有先例的,她之前就提过后院不许再进人。 后院这许多人,哪怕是那拉氏,也从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到外面问一问,哪个女人敢对男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别说是提了,哪怕是想一想,都要被批判是妒妇,是恶妇。可这样的要求,耿文华提起来,倒像是理所当然。 那是不是之前,她虽然面上没什么,但心里是一直对这种事情,压着不满和郁闷的? 如此一来,倒是能解释郁结于心了——从入府到现在也有五六年了,弘昼都实岁六岁,即将七岁了,这不满压了七年,那确实是能让人郁结于心的。 这样一想明白,胤禛就又有些生气,觉得耿文华有些蹬鼻子上脸。 也就是自己之前答应了她后院不进人,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事情上有了话语权,让她觉得自己能操控他了,这次才没压住对年氏怀孕的不满吧? 胤禛想甩袖子走人,对于后院女人,他素来是没有几分容忍的,你守规矩,听话,他就愿意给你几分脸面。就是他再宠爱一个女子,他也先是雍亲王,他可不能对一个女人,言听计从,让这个女人来操纵自己,摆弄自己。 耿文华……有些犯忌讳了。 他若是这次再哄她,纵容她,那她有朝一日,是不是能直接提出让自己休掉嫡福晋?或者,她是不是也能对朝堂上的事情做主拿主意?再或者,有朝一日,她是不是想要皇位,自己也得给? 胤禛起身起的有些快,正准备抬脚走人,他打算冷一冷耿文华,让她知道这王府的主人是谁,她自己又是个什么身份。这脚还没抬起来呢,小格格就拽住他腰带了:“阿玛,额娘怎么样了?她什么时候醒过来啊?我想额娘啊,我要额娘睁开眼。” 小格格哭的可怜巴巴。 胤禛从未见过小格格这样哭,她生来得府里人宠爱,上到那拉氏,下到钮祜禄氏,但凡见了小格格,说话都不会大声,不自觉就会用哄孩子的语气。所以小格格哭呢,大多时候是想要什么东西,她哭的很大声,让所有人都听得见,让所有人都为她做主的那种召唤一样的哭。 可现在,眼泪往下掉,她还断断续续的说话:“额娘还答应我明天继续放风筝呢,阿玛 ,额娘会不会再也不睁开眼睛了啊?” 小格格是知道死亡的,宗室里有丧事,那拉氏偶尔也会当着她的面儿说。 大人不好对孩子解释,就只说是再也不会动,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她没有哭声,说话却颤颤巍巍,明显带着几分恐惧,小爪子也抓的紧紧的,眼睛里还有几分惶恐不安,泪珠子一串串从脸上滚下来,比大声的哭越发的让人心疼。 胤禛本就疼爱小格格,他女儿缘浅,但凡回府,必要先抱一抱小格格的。 这会儿就赶紧伸手将她抱起来:“别担心,你额娘会好的。” 小格格被抱住了,反而是开始大哭起来:“我好害怕,额娘忽然倒下来,我喊她,她不答应,额娘说很多话,说想回家……” 胤禛心里就像是猛的被撞了一下,想回家?回哪个家? “阿玛让果洛玛麽来看额娘好不好?”小孩子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既然额娘先刚回家,那让额娘的娘家人来看一看额娘,额娘是不是就好起来了呢? 胤禛点点头:“好,回头就让人请了耿夫人来。” 这动静,别说是耿文华了 ,怕是死人躺着都得被哭醒了。 耿文华是亲娘,昏睡着也能听见小格格哭,就着急:“我听见小格格哭呢,小格格呢?” 父女两个听见问,赶紧从屏风那边绕过来。 耿文华赶紧伸手:“哎呀,这都哭成小花猫了,这是怎么了?是被哥哥欺负了吗?” 说完才侧头,看见胤禛,也照样笑道:“王爷回来了?今儿倒是回来得早。” 胤禛没说话,小格格挣扎着从胤禛怀里跳下来,扒在床边看耿文华:“额娘你醒了?你觉得好点儿没?” “额娘好多了,原来是额娘吓着你了你才哭的啊,那额娘给你说对不起。”耿文华伸手摸她头发:“额娘一会儿就能起来吃饭了,今天可以吃两大碗!好了,小花猫,赶紧去洗洗脸,再让知春姐姐给你倒点儿水喝好不好?” 打发了小格格,她才又看胤禛:“对不住,王爷也担心了吧?我没什么大事儿,大约就是今天上午吃了些冷风,一时脾胃不和。” 她没有问年氏的事儿,也没有问胤禛别的。 只说些白天的事情:“园子里的风不大,就是笑的太欢了,我下次必定留意。以前不这样的,估计还是上次养病没好利索,这果然是病去如抽丝。” 胤禛一直没说话,他有心想冷一冷耿文华,但现下看着她言笑晏晏,那些斥责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来。 再者,还有小格格在呢。小孩子不懂事儿,若是再吓着了该怎么办?本来耿文华就病着呢,病了还被阿玛训斥,小格格心里该如何想? “王爷心情不好?”他不说话,耿文华就有些诧异,顿了顿就说道:“是不是今儿差事不太顺?或者太累了?那王爷就早些回去安歇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我,我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休养两天也就好了。再者,我这病着,若是再过了病气给王爷,倒是不妥当了。” 耿文华还是很周全,又要胤禛带走小格格:“请福晋照看几天,她年幼,不好总在我这里守着,再者,我精力不济,怕是也照看不好她。” 胤禛起身:“那你歇着吧,我先将小格格送到石榴院。” 他亲自将小格格送过去,那拉氏本来也正等着呢,见他进来,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耿妹妹如何了?王爷,耿妹妹性子天真……她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您和妾身说,妾身提点她就是了,何必和她置气呢?” 这是瞧着胤禛脸色不对才说的,本身耿文华就病着呢,胤禛这会儿和她生气,那岂不是更耽误养病? 胤禛还是绷着脸没出声,若是让那拉氏知道耿文华心里真正在意的是什么,她还能说出耿氏天真的话来吗?怕是得第一时间让自己处置了耿氏。 对于嫡福晋来说,后院女子争风吃醋可以,勾心斗角也可以,甚至为此构陷谋害都可以,可让一个女人独占男主子,这就是绝对不行的。 那拉氏叹口气,先抱了小格格安抚:“你额娘生着病,必然是很累的,也照看不到你,你先在嫡额娘这里住两天,嫡额娘让人给你做糕点吃?” 小格格没精打采的点头,又偷摸摸看一眼胤禛,她觉得,阿玛好像不怎么高兴啊。 胤禛叹口气:“耿氏这两个月,一直身体抱恙……怕是从外面回来,猛然被拘在府里也有些不自在导致的,我想着,倒不如先将她送出府去养病。” 那拉氏有些诧异:“送出去?” 这送出去养病,可不是个好事儿。生病了你需得休养,需得有人伺候,需得吃好的喝好的,需得用上好的药材。你在府里呢,不管要什么都是很方便的,除非是和主母有大仇。 可这要是出去了,你就需得自己操心这些东西。用什么东西呢,也不一定凑手,不管是庄子上还是园子上,也都没有存放药材的库房啊,单单这一点儿,就对于养病不太有利了。 胤禛平日里还是很宠爱耿文华的,甚至可以说,耿文华算得上是府里第一得宠之人了,连年氏到她跟前都要让一让的。 但现在,耿文华生病了,王爷要将人给送出去? 那拉氏皱眉:“王爷,若是耿氏做错了什么,就看在弘昼和塔纳的面子上,先让她养好了身体再说。” 倒不是那拉氏多喜欢耿文华非得要护着耿文华,而是府里有府里的规矩,耿文华没做错什么,但因为生病就被送出去,那府里谁不心寒? 她虽然是嫡福晋,但若是有朝一日,被王爷厌弃,王爷若是也要将她送出去呢?她甚至连个能为她求情的子嗣都没有。 所以,规矩就尤其重要了。 “你误会了,我并未说是不管她了,就先送到园子里,我求汗阿玛赏赐个太医,专门守着她……”胤禛解释道,耿文华既然是看着年氏怀孕不舒坦,那干脆眼不见为净,自己到园子里去养病吧,这指不定还能好得快些。 若是留在府里,本就郁结于心,再天天看着年氏挺着个肚子,那什么时候能养好? 他虽然是打算冷一冷耿文华,却没打算要耿文华性命。也是小格格那句话提醒了他,说耿文华想回家。 他都不知道耿文华从哪儿来,若是耿文华当真……回去了,他上哪儿再找一个耿文华回来呢? 既要冷着耿文华,让她知道此时不可为,让她认识自己的身份,谨守本分,又要让耿文华活着,不能放弃自己的性命,他思来想去,也就是将耿文华暂且挪出去了。 园子是个好地方,风景好,伺候的人也有,耿文华大约是能稍微放开些心怀的。 “不如就送到圆明园去。”胤禛又说道,这园子可是康熙赏赐的,让耿文华去住着,总不会有人觉得他是厌恶耿文华,将她带病给赶出去了吧? 再者,耿文华自己对圆明园也是更有些兴趣的。 那拉氏皱了皱眉 :“住圆明园?”倒也不是不行,但她抬头看胤禛:“若是她住在圆明园,这边年氏又有身孕,你要住在哪儿呢?” 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不亚于住在外面有没有足够的上好的药材治病。 对于后院女眷最重要的是什么?一个是丰足的物资,无论受宠不受宠,都能保障自己的生活的钱财。另一个就是男人的看重宠爱,胤禛可别说什么每天先去哪边再去哪边。 他又不是什么闲散人,他是那种闲不住的,恨不得大事儿小事儿一把抓,全都亲自上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每天花费许多功夫在路上,这边跑跑那边跑跑呢? 若是都在府里,今儿看年氏明天看耿文华,还是能分的出来的。可若是将耿文华送到园子里,八成就要将耿文华那边给冷落下 来了。 如此一来,年氏在府里的地位怕是就要被抬高不少了。 年氏本就有显赫的家世,现在又有身孕,若是得王爷看重……那拉氏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怕是明白了胤禛要将耿文华给送到园子里的意思了,这是,要对年家彰显年氏的荣宠了吗? 又怕耿文华受委屈,所以先让耿文华躲避出去? 这样一想,好像就顺畅了许多呢。她就说,以前胤禛也挺宠爱耿文华的,怎么忽然一场病,说送走就要送走呢? 既然是和朝堂上事情有关,那拉氏就无所谓了:“也好,园子里更清净些,她若是去那边养病,也免得整日里被人打扰了。既如此,我回头让人收拾些药材先给送过去?” 胤禛沉默片刻,点头应了下来。事情既然交给了那拉氏,他就不再过问,反正今儿天色也晚了,索性也没再去年氏那边了,只留在了石榴院。 等第二天他从衙门回来,就知道耿文华已经去了园子里,小格格没去,不过弘昼那边倒是得了吩咐,每日里从宫里放学回来,只去圆明园陪着耿文华就好了。 小格格是因着年幼,又要被那拉氏带着启蒙,跟着去园子里不方便,这才被留下的。 至于弘昼,略大了些,有他陪着,耿文华也能少想些有的没的,至少看在孩子的面上,不会没有求生的意志。 胤禛将一切都考虑的挺好,他打算在耿文华没想开之前,就暂且不去圆明园那边探望了。 耿文华当然也不知道胤禛的打算,她被打包送到圆明园的时候自己都发懵呢,怎么无缘无故的,就被送出来了呢?但等了地方,她就不去想这些了。 她很努力的在自救。 她是很想回家,但也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是真的能回去,还是真的死掉了。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不敢去冒这个险,若是死掉就能回去——反正她在大清也是会老死的,只管安心等着就是了。 若是死了就是死了,那她现在寻死,岂不是白死了? 无论什么时候,生命都是珍贵的,没有万全的把握,就不要用自己的性命来冒险。她自小就知道,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是比自己活着更重要的了。 她知道太医对自己的诊断,既然是郁结于心,那就让自己想开些,让自己别胡思乱想不就好了吗? 她早起会锻炼身体,虽说身体虚弱暂且不能习武,但是打打太极拳这些还是能做到的。锻炼片刻吃早饭,吃完饭之后就带着丫鬟嬷嬷在花园里散步。 圆明园可比王府大多了,而且景致也好,王府那边是以宅院为主题,这边却是在风景里面填充房屋,相辅相成,说是屋子,其实更类似于点缀,几乎是一步一景,怎么看都不嫌重复的。 现在这天气也好,虽说有些凉,但走一走散散步,正好微微出汗。 中午吃些清淡的,下午这午觉也是睡到自然醒。醒过来之后就看书,练字,为了让自己不要多想,她还开始学画画,她是有绘画的底子的,基础的漫画,素描,还有一些构造图,都是会的。 现在学的是国画,更注重意境的。 等到弘昼放学,就领着弘昼种菜。 弘昼实岁来算的话已经是快七岁了,眼看要过生日了。他比小格格大许多,也就更懂事儿些,大约是猜出来了些什么,也或者是看出来了些什么,是从不会和耿文华说府里的事情的。 耿文华也不问,只问弘昼的衣食住行,还有学习。 弘昼也尽量避免提起来胤禛,倒是也和耿文华分享外面的事情:“沙俄的大臣们想要一些水稻种子和红薯种子,汗玛法只给了红薯种子。” “沙俄那边马上就要走了,额娘之前不是说还想看看的吗?若不然,我带您上街上去?他们也会到街上去。” “沙俄那边人喜欢喝酒,街上酒楼是肯定能看得见的。” 耿文华就拒绝:“以前想看,现在也没那么想看了,就不去了。对了,你可有沙俄那边的地图?” 弘昼哪儿有,不过他倒是可以给耿文华找一找。 他说府里有地球仪:“回头我给额娘带过来,额娘看沙俄的地图做什么?” 耿文华笑道:“随意看一看,好了,今儿这菘菜也种好了,咱们回去吃饭?晚饭吃素炒虾仁,你喜欢吗?” 现在这季节,虾可不好抓了,都过了颁金节了,天气也开始冷了。 弘昼只管点头说喜欢,哪怕这会儿额娘让人给做他最不喜欢的饭菜呢,他也得说喜欢,阿玛都说了,额娘高兴为主,她这病,就是从心情不好上来的。 心里如何想,嘴上是一个字都不提的。母子两个很有默契,弘昼从不说府里,也不提起来胤禛,耿文华更是一个字不问,就好像外面的世界是不存在的一样。 “天气冷了,你去年那夹袄也穿不上了,今年又长高了些。”吃过晚饭,耿文华就让人拿来了尺子,给弘昼丈量身体,又让人准备棉花:“棉衣还是要做的合身才好,大了小了都不保暖。” 大了钻风,小了露肚子露腰。 弘昼就先和耿文华商量:“我都八岁了,也不好再穿开裆裤了吧?” 也不知道耿文华从哪儿学的,棉衣和棉裤是分开来做的,棉裤就是那种上面有背带的,肚子带着肚兜的,这种的穿戴十分不方便,穿上之后需得从后面扣上扣子——除非到晚上,否则一整个白天都不会解开了。 那要上厕所怎么办呢? 所以,只能是将裤子做成开档的,外面再给套一层,只脱外面那一层就好了。 从小到现在,弘昼都是如此穿的。 小时候也无所谓,但现在大了嘛,他就不想穿了,怕被人笑话:“就做成斜的,我从旁边解开好不好?” 耿文华就有些皱眉:“若是做成那样的,怕是肚子不保暖,若是肚子受凉,会拉肚子的。” “额娘,我都大了,再穿开裆裤,会被人笑话的。”弘昼就撒娇,祸水东引:“给妹妹做开裆裤就好了,她还小呢。” 提起来小格格,耿文华也没做衣服的兴致了,叹口气放下尺子:“也不知道你妹妹……现在怎么样了,你嫡额娘照看着,我本来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吧,我到底是牵挂。” 弘昼就有些后悔,但顿了顿,还是笑道:“额娘若是想妹妹,我明天去将妹妹接过来?” 150-160 第151章 第 151 章 耿氏身体如何了? 弘昼第二天从宫里回来, 就先回了王府接小格格。那拉氏正在看布料,这天儿越发的冷了,今年京城里开始流行起来羊毛布了,她让人买了些, 打算给府里的下人发月例。 瞧着弘昼进来请安, 就先让人给他倒一杯姜枣茶:“外面可起风了?中午听见外面有呼呼的声音。” 弘昼先规规矩矩给那拉氏请安, 这才笑道:“中午是有些风, 后来就停下来了, 怎么不见妹妹?” “你妹妹正在暖房里玩儿织毛衣呢, 瞧着丫鬟们做, 就心痒痒, 我拿了一卷羊毛线让她自己折腾。”在隔壁暖房, 又叫了丫鬟去请, 不一会儿小格格也就过来了。 弘昼的姜枣茶也喝完了,就将茶杯放在一边, 先陪着那拉氏说了一会儿的话:“宫里也做羊毛衣服, 有太监嬷嬷说,这东西穿在里面,竟是比寻常布料更保暖些。不过不防风, 若是风大, 就需得贴身穿了。” “娘娘今儿早起像是有些咳嗽, 永和宫也准备了姜茶。” “今儿在上书房读书, 汗玛法去了,很是赞了四哥的功课, 今儿四哥不回来,留宿宫里了。” 宫里是有地方给弘历住的,不管是当年的阿哥所, 还是说永和宫,弘历想留宿都是可以的。 那拉氏主动问起来耿文华:“你额娘身体可好了些?这天气 越发冷了,她若是好了,是不是得回来了?那园子里景致再好,到了冬天还能有什么景致?再者,也不如府里暖和。” 弘昼就笑道:“倒是能多走动一些了,却还是有些体虚,稍微一动弹就一身大汗,脸色也不如以往,太医也说还是需得多养养。” 这话确实是太医说的,弘昼小小年纪,这方面也还说不了谎。再者,那拉氏让人一问也就知道了。 那拉氏就笑道:“那还是好好养着吧,她自己觉得在哪儿养着好,就在哪儿养着。” 弘昼就点头,又说道:“正想和嫡额娘说呢,今儿想带了妹妹去给额娘请安,额娘给妹妹做了一身棉衣,也好让妹妹试一试,若是不合适,趁着天气没那么冷,需得尽早修改一下。” 那拉氏点头:“也好,你妹妹也有小半个月没见你额娘了,今儿还问呢。要不,明日里再去?今儿你好不容易回来,在府里好好休息一番?” 弘昼就笑道:“嫡额娘,我明儿也是从宫里回来,接了妹妹,再去院子里的啊。”是一样的路程,那今天明天,又有什么区别? 那拉氏也忍不住笑:“竟是我想岔了,既如此,那你们今儿过去也成,且先等等,我叫了嬷嬷和侍卫来。” 又说小格格:“行李不着急收拾,你额娘那里什么都有,再者,我明天让人给你们送也是可以的。去了那边,需得听话些,你额娘还病着,你不好太折腾了,知道吗?” 小格格忙应了,蹦蹦跳跳的跟着弘昼往外走。 因着胤禛不在府里,两个人也不用找胤禛辞行,到外面上了马车就直奔园子里去了。 耿文华一到晚上就开始犯困,也不知道是这段时间养成了习惯还是身体虚弱缘故,反正总有睡不够的感觉,随时随地,只要没事儿做,就觉得想闭上眼睛睡一觉。 但今儿是知道弘昼和小格格要来,精神就特别好,早早就吩咐人开始准备晚饭,尤其是小孩子喜欢的那种八宝米饭,因着里面放的料多,又要做的软烂,几乎是从中午就开始准备了。 一听见外面脚步声,就要赶紧往外看,也不知道看了几次,总算是瞧见人影了,兄妹两个手拉手,都是小小的个子,后面跟着嬷嬷丫鬟。 耿文华忙起身到门口,小格格一看见她,就甩开了弘昼的手,伸开胳膊冲过来就要往耿文华怀里钻。但到了跟前又想到那拉氏的话,顿时一个急刹车,差点儿没将自己刹一个跟头。 她小心翼翼拉着耿文华的手:“额娘好了吗?天儿冷,站在外面是不是会生病?咱们赶紧进屋去吧?” 耿文华顿时有些心酸,她生病之前小格格还是憨吃憨玩呢,怎么现在忽然变得这样懂事儿了呢?她蹲下来抱住小格格亲一口:“额娘好多了,小格格不用担心了。” 要站起来了时候坏事儿了,站不起来了。不是腿麻了,而是手上没力气,小格格吃得好穿得厚,本就圆滚滚,又像是个小秤砣,压在她胳膊上,她用尽了全身力量……小格格脚后跟都没抬起来。 耿文华尴尬的啊,小格格很善解人意:“我自己走进去,额娘坐在凳子上了就可以抱着我了。” 耿文华的眼泪差点儿没跟着下来,弘昼赶紧来解围:“怕是穿的太厚,额娘的手没个着落点儿,用不上劲儿。我给额娘搭把手?” 耿文华赶紧摆手,弘昼才多大年纪?他就是搭把手,自己也不一定能将小格格给抱起来,要到时候还抱不起来,尴尬的就不是自己一个人了,何必呢? “赶紧进来,额娘让人给你们做了好吃的。”耿文华笑眯眯的岔开这事儿,拉着小格格和弘昼进屋子。略等片刻,身上暖和起来了,这才让他们脱掉了外面大氅。 屋子里暖烘烘的,胤禛虽说是让耿文华一个人在这里养病,但一来是那拉氏有交代,二来胤禛也没明确表示过对耿文华厌恶,三来就是弘昼时时来探望。还有更重要一点儿,耿文华自己有钱,她那钱匣子里的零碎银子铜板,从没见少过——用一些,就赶紧补充一些,每日里都是满满当当的。 所以她在园子里的生活,还挺惬意的,想用什么有什么,就是没有的,银子也能派上用场给买来。 这会儿屋子里炭火放的足,她大病初愈之人觉得温度正好,但小孩子天生就体热,进门片刻就开始觉得热。脱了大氅,轻便了,兄妹两个也不着急吃饭,就先在屋子里转悠。 博古架上放的满满当当,有珍品,比如说那碧色的玉如意,一看就知道玉质绝佳,价值不菲。也有很寻常的物件,比如说耿文华闲着没事自己用树根雕的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屋子里也满满当当,窗户下面是桌子,桌子上放着书本纸张。软榻上放着各种各样的玩偶,墙角的花瓶里插着的是月季,小格格本来还好奇这季节哪儿来的月季呢,结果上手一摸,竟然是绸缎捏的,像是真的一样。 弘昼提醒她:“那花瓶里的都是假的,不是丝绸做的就是陶泥烧制的,只有这里放着的一盆是真的。” 小格格赶紧凑过去看,是一盆芍药,估计是没到开花的时候,只长的郁郁葱葱的,掐一片叶子,还真是能掐出来汁液来。 “冬天也有芍药啊?”小格格问道,随即一拍脑袋:“是我没想到,有暖房必然有花草。” 有钱人家,冬天养个花草并不是什么难事儿。以前那暖房还要看有没有光亮,现在大多是玻璃窗户,那暖房就更好用了。也就是自己不如何奢侈,她都还在九叔府上,见过那种全部是玻璃的花房呢。 所以,冬天有什么花草,都不算稀罕。 耿文华知道弘昼带小格格转这一圈是为了什么,小孩子嘛,你觉得她天真的时候,那是真天真,但你要说她懂事儿,那也是真懂事儿。 别看小格格小小年纪,跟在那拉氏身边耳闻目染的,她能不知道一个屋子怎么样的摆设,才能说明日子过的好吗? 小格格这一圈看下来,至少这心里就能安定,知道自家额娘在这边是没吃苦的,是真的出来养病了,而不是府里反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额娘被打发出去了。 心里安定了,这晚饭自然也就吃的踏实了。 吃完饭,耿文华就搂着小格格坐在软榻上看书,弘昼则是自己到一边做功课。小格格看不进去,压低了声音和耿文华说话:“嫡额娘说天冷,让免了请安,也只钮祜禄氏额娘,还一天天的往石榴院去。” 耿文华笑道:“你钮祜禄氏额娘素来对嫡福晋本分。” 只说本分,并不是忠心。若是这嫡福晋换个人做,钮祜禄氏是照旧要如此的。 李氏也本分,她的本分就是那拉氏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拉氏说免了请安,她就不去了。 小格格又说道:“四哥这段时间总留宿宫里。” 耿文华点点头:“大约是天冷了,他不想来回跑了。” “才不是,我听阿玛和嫡额娘说,四哥功课做得好,汗玛法喜欢他。”小孩子也懂事儿,悄默默的转头去看一眼弘昼:“我怕五哥难过。” 两个人差不多年纪,四哥因为功课好就留宿宫里,五哥还要天天奔波来回转,五哥心里会难过的吧? 耿文华伸手摸一摸小格格的脑袋没说话,弘昼的功课很快就写完了。她招招手,叫弘昼过来:“若是你不用来园子里探望我,是不是也可以留宿宫里?” 弘昼赶紧摆手:“额娘想什么呢,我才不愿意留宿宫里,住在宫里有什么好的?半夜里肚子饿了都不敢让人去拿吃的,再者,每天看不见额娘,我也不放心啊,总觉得心里还有什么事情惦记着呢。” “可若是留宿宫里,就人人都知道皇上喜欢你……”耿文华说道,乾隆登基之后不就一直宣扬康熙看重他的事情吗?就好像有这个事儿,就是脸上多贴了一层金一样。 再者,等来日里胤禛要考虑继承人的事情的时候,是不是也要考虑一下当初康熙的看重? “得皇上喜欢,你阿玛也会看重你,你将来长大了,才会有更好的前程。”说夺嫡弘昼不一定能明白,再者,小孩子,万一口无遮拦再给说出去了怎么办?所以耿文华只能含蓄提醒:“你汗阿玛若是看重你,也会赏赐你好东西。” 弘昼顿了顿才说道:“没事儿的,汗玛法就是不喜欢我,我自己学好了本事,将来长大了,我也自己能拼一个前程出来。阿玛要是不看重我,我也要自己学本事,让阿玛不得不看重我。” 耿文华沉默了一下,就笑着揉一揉弘昼脑袋:“我儿有志气,这样也挺好,你有本事,别人才不能拿你如何。从别人的喜欢里面得了看重的,则是不一定能长久的。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喜欢你了呢?” 就好像她一样,她自己有本事,所以胤禛不喜欢,她这日子照样还能过,也还能过的更好。 若是她只有胤禛的喜欢……那胤禛不喜欢她了,她岂不是成了无人照料的花盆里的花草,迟早是要枯萎的吗? “真正的大树是根植于大地,经受得起风雨的,而不是找一个大树做庇佑……”耿文华说道,弘昼没听懂,疑惑的看她,耿文华笑道:“你需得好好学习才行,你看的你阿玛,小时候也是不得你汗玛法看重,那会儿你汗玛法最看重的是你二伯……” 她也不知道这些事儿能不能说,但想了想,屋子里也没别人,索性就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你二伯也是十分能干之人……算了,现在和你说这些,你也不见得能明白。” 弘昼眨眨眼,只听开头,自己知道结尾——一开始汗玛法喜欢的是太子,但现在汗玛法重用的是阿玛。那是因为什么呢?因为阿玛更能干,自己更有本事吧? 所以别人的喜欢不能长久,也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但自己学到手的本事,自己的才干,就是自己一辈子的依仗? 小格格伸手拽一下耿文华的衣服:“额娘,马上要过年了,你什么时候回府里?” 耿文华笑道:“你想让额娘回去啊?那额娘不想回去怎么办?” “额娘不想回去?”小格格眨眨眼,有些不明白:“嫡额娘说,府里才是最舒服的。” 但府里不是你额娘的地盘啊,这话却是没说出来,因为圆明园也不是她的地盘,而是胤禛的地盘。所以她到现在,竟是没有属于自己的地盘吗? 那几个庄子……名义上是她的,赚的钱也是她的,但实际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胤禛现在虽然还不是皇上,但也快了吧?到时候这庄子还是她的吗? 所以她要不要给自己弄个地盘?这个主意怎么说呢,猛的一出现,就好像是一阵强心剂,耿文华原本还觉得有些……人生没有目标,现在就像是在茫茫大雾中看见了一盏灯。 耿文华顿时来了精神,笑眯眯的亲一口小格格:“多谢小格格。” 小格格不明白呢,一脸迷茫:“额娘?” 耿文华笑道:“府里确实是最舒服的,但额娘觉得,在这里更清静些,或者回头,额娘到庄子上住一段时间。你若是想额娘,就带着人到庄子上找额娘去。” 在胤禛的地盘谋划不太合适,所以她需得到别的地方去,庄子虽然以后可能不是她的,但现在是她的。 再者,这个事儿并非是一年半载就能谋划好的。在没有谋划好之前,她……可能还是需得和胤禛应付一段时间。 自己从圆明园回去,就显得落于下风了。所以,她得到庄子上去,然后,想法子让胤禛将自己给请回去。 胤禛别的不说,至少在民生这方面,算得上是明君。所以,要如何让他将自己请回去呢?耿文华笑眯眯的捏一捏小格格的脸颊,她现下心里,是略有一个大致的模糊的想法的。 嗯,人生一下子就有了目标呢。 “额娘不喜人多。”耿文华笑着给小格格解释,小格格眨眨眼,懂了:“我知道了,额娘想躲懒,不想和人打交道,也不想去请安,既如此,那额娘先不回去也是好的,嫡额娘说,眼看要过年,府里事情且多着呢。” 小格格理解的乱七八糟的,耿文华忍不住笑,又和弘昼说话:“之前你不是说要给我带地球仪的吗?” 弘昼赶紧解释:“今儿忙着接妹妹呢,就给疏忽了,明儿就给额娘带来。” 这地球仪并不算稀罕东西,康熙那边有,胤禛也有,弘昼自小也有。耿文华都是能自己做,但地图这东西,差以毫厘谬以千里,她不敢自己弄,所以得先对照着这年代的地球仪,先将大致的差别给分出来才好。 耿文华就笑道:“好,那咱们说定了,你明天可要记得帮我带。” 看着夜色也不早了,耿文华就打发两个孩子去洗漱睡觉。 她原本……是躺下就能睡着的,但睡眠质量并不是很好,类似于似睡非睡的那种情况,总觉得一直在做梦,梦里很忙很忙,醒过来却是一点儿都不记得。睡眠质量不好,也就更累,每天也都缺乏精神。 今儿大约是……太过于兴奋了些,躺在床上没有和以往一样,闭上眼睛就开始模模糊糊的做梦。而是在心里开始梳理起来庄子上的事情,她想过了年再去庄子上,春暖花开,这季节正合适。 她想让胤禛将她请回去,这事儿就不能着急,种地的事情怎么能着急呢?但凡和种地相关的,那都是一年一年的事儿,所以需得静下心来仔细规划。 三月里种豆子,四月里种花生,五月里种玉米,六月里收麦子…… 一样样的将事情在心里排一遍,至于什么时候睡着了……倒是真不知道了。大约是睡觉之前想太多,睡着之后,竟是顺着这个做了个美梦,醒来也不知道那梦是什么了,但梦里高兴的心情还是记得的。 知春来伺候她穿衣,还笑着问道:“小主是做了什么好梦了?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呢。” 耿文华伸手摸一下脸颊:“忘记了,但必然是很好很好的梦,小格格可起来了?” 弘昼是一早要上学的,比耿文华起床早,这会儿估计早就到宫里了,所以是用不着问的。 知春正要回答,外面就传来小格格的声音:“额娘起床了吗?今儿可是好天气,咱们去采摘梅花吧?” 说着话,人就从外面进来了,像是一只小蝴蝶,穿了一件儿大红洒金的棉袄,又带着粉色的蝴蝶结,耿文华伸手捧着她脸颊揉一揉:“谁家的小仙女,竟是这样漂亮呢。” 小格格笑嘻嘻的:“你家的,我额娘家的,额娘也漂亮。” 她爬上凳子,给耿文华挑选首饰:“额娘今儿用这个,这个好看。” 耿文华就应:“好,听咱们小格格的,那今儿摘梅花做什么呢?” “做梅花饼,做梅花茶,做梅花书签。”小格格笑嘻嘻的掰着手指算:“还有插花。” 梅花饼和梅花茶……其实也就那样,并没有因为带了梅花两个字就更好吃些,但也因为带了这两个字,听着更风雅些,毕竟自来这梅花就是四君子之一。 听着好听,吃着……大概心理上会有些安慰?所以也就觉得味道更好了些? 母女两个简单吃了早饭,就挎着篮子出发了。 胤禛昨晚上回来已经很晚了,早上起来并未见到小格格,就询问了一句。得知是去了园子里,顿了顿,才顺势问道:“耿氏身体如何了?” 那拉氏笑道:“太医三天前送来了脉案,瞧着还是虚,得好好养着。” 肝气不畅,自然是气不统血,气血不顺,也就虚了。 胤禛皱了皱眉,顿了片刻又说道:“既如此,年前就不用接回来了 ,只让她好好养着。”既然想不开,那就多想想。 那拉氏叹口气:“若是爷和耿氏生气了,爷是男人,就多担待些,这过年也不许回来,耿氏心里怕是更不好受。”男女吵架多大点儿事情,闹得现在跟分居一样。 她倒不是同情耿文华,她就是可怜小格格和弘昼,来回跑,心里怕是也不安。大人再如何,不得多考虑考虑孩子吗? “再者,不提别的,耿氏好歹是有 些许功劳的,王爷略让一让她不行吗?”那拉氏问道。 第152章 第 152 章 胤禛也必然是舍不得她…… 胤禛并没有接话, 那拉氏顿了顿,又说道:“再者,到底是过年呢。若当真不接回来,宫里问起来, 妾身该如何说?” 虽说娘娘不一定会问, 毕竟也不过是个侧福晋, 皇上和娘娘, 谁正经会过问儿子府里的侧福晋的?可耿文华不同, 她毕竟在康熙面前, 还是有些脸面的。 再者, 那拉氏还有另一层顾虑。 年氏本就出身高, 现在又有了身孕, 再加上年希尧上次立功——他做了山西巡抚之后, 恰逢朝廷现在重用煤炭,年希尧竟是在那边发现了许多煤矿。 年家有功劳, 年氏又有身孕。 耿文华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 年氏就……略骄纵起来。寻常府里女眷怀孕,每日里都是有一碗燕窝吃的,年氏却是看不上府里给送的, 请安的时候当众说这府里的燕窝不好, 她要用血燕的。 你若是瞧不上, 你自己私底下买血燕, 府里的不管是赏赐给谁都行,反正你年家有钱, 这看不上的东西自然是只能赏赐下人了。但你请安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儿,你是想说什么呢?说她那拉氏让人采买的时候,是特意压低了价钱买的劣质货吗?指责她那拉氏对府里的孕妇不上心, 用寻常东西来应付吗? 说起来都是小事儿,不过是年氏挑拣的问题。可那拉氏就觉得一口气堵在心里,不舒坦的很。 她觉得,年氏这是趁机抖擞起来了。 女眷嘛,自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但她堂堂嫡福晋,若是亲自下场和年氏争斗,未免有失身份,再者,也太看得起年氏了。 有心用一用李氏,但李氏现如……王爷并不爱往她那边去。李氏自己也并没有多少争宠心思,只在自己院子里过活。 想用一用钮祜禄氏吧,钮祜禄氏实在是有点儿烂泥扶不上墙。皇上都如此赞赏弘历了,你做额娘的,就算不趁机找王爷要个侧福晋的位置,你好歹也要王爷多些陪伴是不是?结果呢,要了些金银珠宝,要了些锦绣布料。 关键是你钮祜禄氏长得好看也就算了,至少要这些东西能装扮一下自己,讨王爷喜欢。 可钮祜禄氏……还不如耿文华呢。 钮祜禄氏放在年氏跟前,那真是,杠杆压根平衡不起来。 所以还是得耿文华,或者,府里再进新人。 那拉氏仔细观察胤禛脸色,又说道:“王爷哪怕是心疼弘昼和小格格呢?” 算了,进新人这个,还是略等等吧。皇上这两年大约是身体多病,选秀的事儿已经有两三年没提过了,宫里娘娘也没什么动作,她自己去弄个人进门……最后还是给自己找麻烦。不得不得已,这一招先不用。 胤禛正要说话,外面就传来丫鬟的声音:“王爷,福晋,年侧福晋那边来了人。” 那拉氏这一口气就有些上不来下不去,顿了顿她才沉声说道:“让她进来吧。” 小丫鬟进门忙行礼:“奴婢给王爷请安,给福晋请安,还请王爷福晋见谅,这会儿来打扰,着实是因着事情略有些紧急,侧福晋也是不得已。” 那拉氏打断她的话:“有事儿说事儿,既然紧急,就不要耽误了。” 那小丫鬟赶紧磕头:“是,侧福晋昨晚上吃了些果脯,今儿早上开始就有些肚子抽筋,本来已经问过身边的嬷嬷,嬷嬷说是正常的,但可偏到早饭时候,一口没咽进去,就吐了出来……” 那拉氏嘴角就忍不住露出几分嘲讽来,就年氏的月份,现在还在孕吐期,吃不下东西吐出来,那都是很正常的事儿。 “王爷福晋也知道,侧福晋对这肚子里的孩子十分看重……她以前……难免就有些心情不畅快,总放不开,奴婢就想着,是不是能请王爷安抚一下侧福晋。”小丫鬟忙忙说完剩下的。 人家可不是来请胤禛去当大夫的,是年氏心情紧张,她之前怀了,生了,可偏偏都没留住。于是到了这个,难免心里忐忑,越是看重,心里就越是……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要当成大事儿来看。 这种时候,总不能请那拉氏去安抚年氏吧? 怀的是胤禛的孩子,那自然是请胤禛去了。 小丫鬟这话说完,胤禛和那拉氏都沉默了起来,半天没人说话。小丫鬟也有些紧张,从嫡福晋院子里叫王爷走这事儿……她也是头一次,这事儿要办成了,自家侧福晋就能成为这府里第一人。 可要是办不成…… 小丫鬟又连忙磕头:“侧福晋本不让奴婢来的,怕耽误了王爷正事儿,可大夫也说,侧福晋这身上的不舒服,多是因着心理不放松来的,还请王爷拨冗。” 那拉氏笑道:“王爷去看一看吧,毕竟年氏这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咱们府里的子嗣,无论如何,子嗣为重。不过,妾身瞧着年氏实在是,太柔弱了些,王爷又事务繁忙,这到了年底,朝堂上宫里,估计也离不开王爷。不如回头,我请了年家人来陪着年氏?” 若是有了年家人来,那胤禛就不好再往年氏那边去了,得避嫌。 她说着,看了一眼地上那丫鬟:“这倒是个忠心的,主子有事儿,跑在头里。拿了赏赐来。” 最后一句是给自己身边的丫鬟说的,小丫鬟抓了一把铜板来,那拉氏让赏给地上的那个:“拿着吧,回头买糖吃。” 她推了一下胤禛胳膊:“王爷快些去吧,今儿可要去衙门?还有耿妹妹的事儿,妾身说的,你多想一想。” 胤禛起身,抬脚往外面走,那小丫鬟急匆匆对那拉氏磕个头,赶紧起身跟着胤禛。 胤禛到了年氏那边,就见年氏正蹙眉坐在软榻上,面前是个小茶几,上面摆放了几个碟子,都是一些素菜。 胤禛就问道:“吃的如此清淡?” “怕胎儿过大。”年氏起身行礼,一边答话,一边顺着胤禛的力道起来,面上略带几分勉强的笑意:“到时候不好生,不如现在吃的清淡些……” 大约是想到第一个没保住的,忙又说道:“妾身问过太医的,肚子里的孩子并未受影响,这些吃的,也足够它吃的。王爷,我心里……一直有些不自在。” 她伸手摸着肚子:“以前我肚子并未抽筋过,现在忽然如此,是因着孩子不高兴了吗?还是他在和我预警提醒?” 胤禛沉默片刻才问道:“大夫是如何说的?” 以前没人问过他这种问题,也不是没人和他说怀孕的事儿,耿文华经常说呢。 但耿文华说的是,今儿孩子动了,因为她给他读书了,是高兴的。明天孩子踢腿了,大约是觉得肚子里地方太小了,想换个大一些的地方。后天孩子打拳了,估计是听见胤禛的声音了欢喜的,想和胤禛打个招呼之类的。 简单的总结一下,耿文华说的都是好的,年氏这种顾虑担忧,胤禛还真是第一次直接面对。 年氏顿了顿才说:“今儿还没宣大夫。” 胤禛转头让人去宣大夫,年氏靠着胤禛坐:“王爷,我们的孩 子,定然会健健康康的,他肯定会没事儿,对不对?” 胤禛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肯定吧,年氏之前那两个确实是没留住。否定吧,她现在本就担忧,自己这话若是再让她多思,那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会越发的不好。 “听大夫如何说。”胤禛说道,伸手拍一拍年氏的肩膀:“你也别总忧心,你好了,孩子才好,瓜熟蒂落,等该出来的时候,他自然也就平平安安的出来了。” 年氏苦笑一下:“我也想好好的,可我……” 总控制不住去想些很坏的结果,甚至梦见过几次自己难产,孩子生不下来的场面。 那边那拉氏瞧着胤禛走了,这才叫了身边嬷嬷:“去收拾一些点心药材之类的,等会儿送到园子里去,替我问问耿氏,看她身体如何了,再告诉她,前段时间,王爷已经将他最看重的一块儿玉佩赏赐给了弘历,那玉佩,是皇上当年赏赐给王爷的……” 她若是连儿子的前程也不要,那就算了。因为就算是回来了,她也不一定会压住年氏。 可这世上当娘的,哪个能真的不顾儿子女儿的前程? “耿氏若是问起来府里的事情,你也不用隐瞒。”那拉氏笑着说道:“再者,眼看过年了,耿家那边的年礼,该如何准备呢?是她自己来准备,还是咱们府里帮着准备?” 若是不看重孩子,那娘家呢?娘家也不要了吗? 嬷嬷忙应了,出了门就让人收拾东西,府里新作的点心 ,库房里珍贵的药材,还有宫里赏赐的鲜亮的胭脂水粉,大的小的,不分贵重不贵重,就是周全的很,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用来心思准备的。 到了下午,耿文华就见到了这些东西。 点心放的时间长了就冷了,不太好吃了。但她还是捏了一块儿慢慢的磨牙:“劳累福晋惦记,我这身体也是不争气,不然,我早就回去陪着福晋了。弘历阿哥的事儿,我也听弘昼说过了,听说皇上考问小阿哥们功课,是咱们府上的四阿哥拔得头筹了呢。” 所以盯着府里有什么意思?看看外面去吧。 “四阿哥为咱们府里赢了脸面,王爷再如何赏赐都不为过的。”耿文华笑眯眯的,不就是个康熙赏赐下来的玉佩吗?回头她给弘昼买个祖龙用过的玉佩! “至于耿家的年礼,回头还是我自己来准备,福晋操心着一家子的吃喝用度,已经是忙的不可开交了,我这点儿小事儿,如何还能再麻烦福晋呢?”要什么娘家啊,她真要,才该和耿家远着些。 免得回头自己走了,胤禛迁怒了耿家。 她和耿家越是疏远,耿家才越是不会有事儿。 耿文华现在可不太愿意回府里掺和,年氏得宠不得宠的,她并不在意。说实话,她郁结于心,也并非是因为钟情于胤禛,又因为胤禛宠幸别人,这才心里不舒坦,郁结于心的。 她自己心里很清楚,从一开始就知道,胤禛这样的人——并不能□□人。 所以,能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很享受。胤禛不在她这儿了,她心里就算是不舒坦,但也能忍得住。 她之所以郁结于心,有两方面的原因。一个是想念家乡,怀念故友,惦念财产。另一个,是古代这阶级,这主子奴才的地位,实在是让她憋屈。 跪一次,她就要在心里背诵一遍,性命要紧。 赔笑一次,她就要在心里背诵一遍,活命要紧。 请安一次,她就要在心里发狠,迟早要推翻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哪一个自由人,到了这年代,动不动就要下跪,动不动就要赔罪,说个话都要考虑会不会被灭九族,走个路都要考虑是不是会被抄家砍头,谁都会抑郁的。 尤其是她不光享受过自由,她还享受过平等,享受过公平,享受过法治。 这些才是她郁结于心的主要理由,午夜梦回,她甚至还哭过几次,可连哭,她都不敢出声。沾湿了枕巾,还要和丫鬟解释昨晚上大约是流口水了。 年氏的事儿……只是恶心,恶心的吐了。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不过是赶巧了。再者,她心里这些思念,积攒在心里这么些年,就像是缸子里的水,总有装满的时候,恰巧赶上被人砸了缸,于是,就必得要倾斜而出。 她这段时间在养病,就是因着一直在迷茫,她想回家回不了,这个世界也不知道算不算她的故乡,她就算是改造了,对她会有好处吗?算是填补了她的遗憾吗? 也就是之前,想给自己弄个地盘,这才重新振奋了起来的——可见这人啊,还是不能闲着,但凡闲着就生事儿。她这不就是闲了小半年,就给自己折腾病了吗?现在又有了目标,可不就觉得精神又回来了吗? 耿文华很好心情的应付嬷嬷:“年前我大约还是回不去的,大夫也说,需得静养,病去如抽丝……我现下还年轻,若是好好养着,将来还有长命百岁的希望。若是我现在不注重保养,将来万一只能活六十岁了可怎么办?” 这话说的嬷嬷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还只能活六十,六十已经很不少了好吗?七十古来稀,没看皇上举办千叟宴,也只以七十为线吗? 全大清,几亿人口,活过七十岁的,还不到三万人。 嬷嬷还想再劝说劝说耿文华,耿文华却是又说起来自己过完年打算去庄子上的事情:“园子里住的时间长了,也觉得憋闷起来了,倒不如庄子上辽阔,回头春暖花开,我就想到庄子上住一段时间,弘昼阿哥和小格格,还是要拜托福晋多照看几分。” 嬷嬷更说不出来话了,劝回府还没劝好呢,这又要去庄子上了? 耿文华这话,不光是传到了那拉氏耳朵里,连胤禛也听见了。 胤禛才不会承认是那拉氏说派人去接耿文华了,今儿才早早回来的。他虽说是要冷一冷耿文华,但心里……未尝不是没惦记的。府里少了一个耿文华,就好像忽然冷清了许多。 他偶尔有个什么事情,想转头问一句,结果一转头,耿文华并不在。 他去玉兰院拿显微镜和望远镜这些东西的时候,也到耿文华的书房里看了,那些笔墨纸砚,画册书本,都还是散乱着放在那里,好像一晃眼,耿文华就站在桌子旁边一样。 他站在院子里,就好像看见小格格骑着扭扭车,弘昼骑着滑板车,兄妹两个你追我赶,耿文华则是站在门口喊加油,虽然他也不知道加油是什么意思。 他和那拉氏,和李氏,和年氏,和宋氏,和钮祜禄氏相处,全都没有和耿文华相处时候的轻松自在。 那拉氏总说府里的事情,零零碎碎,夫妻之间客气又互相尊重。 李氏卑微,不问,她就不说话。 年氏倒是会撒娇,可年氏动不动就流泪,发愁,偶尔几次,胤禛倒是愿意哄着。可次数多了,胤禛也觉得烦闷。 钮祜禄氏倒是活泼,可说话没个遮拦,而且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 宋氏……若不是那拉氏总提起来,他都快忘记府里还有这么个人了,总想不起来她的存在。 听见嬷嬷的回话,胤禛的脸色就冷下来了,不等那拉氏说话,他就说道:“既然她不愿意回来,那就让她在园子里住着。至于弘昼,今儿派人接回府,他和小格格,暂且养在你身边。” 那拉氏不答应:“我暂且照看小格格是行的,毕竟小格格还要跟着我启蒙,但弘昼的话,我怕是力不从心。” 她自来清明,她自己没儿子,那府里的阿哥,她就一样对待。弘时弘历弘昼,在她眼里心里都是一样的,那弘昼就不能养在她跟前。 “再者,府里事情繁多,年氏自来体弱,又有身孕,李氏不管事儿,耿氏又病着,我若是再不多顾着些,这年关将近,怕是府里的事情要有疏漏了。” 那拉氏说道,顿了顿:“不如,让钮祜禄氏暂且照看着弘昼?” 钮祜禄氏虽说身份略低些,但是和耿文华要好,让她照看也是不错的。 “再或者,让李氏来照看?不过我倒觉得,李氏怕是也没多少精力。”那拉氏说道,胤禛沉吟片刻:“那就让钮祜禄氏暂且照看着。” 钮祜禄氏得知这消息的时候都一脸懵呢,但随即就觉得自己想明白了:“耿氏生着病,这眼看过年, 再让弘昼往园子里去,若是过了病气,再带到宫里了,岂不是不吉利?暂且隔开他们母子也是好的,那等弘昼回来,我会和弘昼好好说的。” 一边应下,一边又赶紧让人收拾屋子:“虽说他现下在外院也有屋子了,但既然是让我照看,那这边也给他收拾个屋子,万一休息片刻,午睡了,也好有个地方住。” 外院那边是不动的,弘昼也不是两三岁不懂事儿的孩子。那外院都是耿文华给收拾妥当的,她一个暂且照看的去动人家那屋子是什么意思? 笃定耿文华回不来吗? 耿文华也正叮嘱弘昼呢:“年前若是你阿玛不许你来,你就先别来了,天气冷,你回府里额娘才更放心些。你也看了,额娘自己在园子里也自在的很,日子并不会艰难。额娘唯一担心的就是你妹妹,现在你回府了,多少也能照看到你妹妹了,我这心里也才更安稳,也才更能放心养病。” “放心,回头额娘去庄子上住了,就派人去接你。”耿文华笑眯眯的,弘昼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舍不得分离吗?再者,教养孩子这事儿,她觉得,还是胤禛更合适些。 她若是只教导弘昼离经叛道,那弘昼将来必定是做不好一个皇上或者王爷的。指不定和她一样,因为知道的太多,所以郁闷抑郁。 论起来心性坚强坚韧,她还是只佩服胤禛。弘昼最该学的,就是胤禛这一份儿隐忍,以及,不争是争。 她笑眯眯的摸一摸弘昼的脑袋:“额娘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你放心,就算是额娘和你阿玛吵架了,你阿玛也不会将额娘给怎么样了。额娘呢,也不会离开你们的。” 就看在弘昼的面子上,她都不会被胤禛给处死,再者,她可是有大用处之人,她这样的人才,绝无仅有,世上独此一份而,所以,胤禛也必然是舍不得她死的。 至于离开……等她真的能离开的时候,想必弘昼也长大了,也能接受她的离开了吧?大不了,她将弘昼也给带上? 她再捏一捏弘昼的脸蛋:“额娘现在很开心,日子过的也好,你阿玛的日子想必也没有很难过,我们都过得好,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所以,你只让自己也过的好就行了,小孩子嘛,不要操心大人的事情。弘昼,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自己好好长大,知道了吗?” 第153章 第 153 章 他的人扑了个空。 弘昼不太懂, 但是弘昼见过耿文华生病时候的样子,他又不是小格格那两三岁的岁数,他可是已经七八岁了,对于死亡, 也有自己的理解了。 额娘和阿玛不见面, 和额娘好好的活着, 这两个选项放在一起, 他都不用犹豫的, 直接就能做出选择。 再者, 后院女人, 本也就不是天天能见到男人的。阿玛若是随着汗玛法出门, 别说是十天半个月了, 就是大半年不在家的情况也是有的。 额娘去庄子上也是有正事儿做的, 就像是阿玛出京去办差了。 又不是说,永远都不回去了。 弘昼在心里将自己给劝的想开了, 还兴高采烈的帮耿文华收拾行李呢:“庄子上寒冷, 可没有园子里舒服,额娘您还是要多带些皮毛和棉衣才好。” 耿文华笑着应了,除了穿戴的, 还有银钱。得感谢那拉氏, 真的, 她被送到园子里养病, 虽然大家都不说,但其实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呢?怕是她是得罪了王爷才被赶出来的, 否则胤禛怎么自打她出来,就再也没来见过她?那拉氏作为嫡福晋,能看不出来耿文华的处境吗? 看出来了, 人家还按时送来了玻璃摆件铺子的分成,光是这点儿,就说明那拉氏的人品,果然是端正了。 她不光是这样想的,还是这样和弘昼说的:“后院女子,若是不得男人宠爱,那有钱也是好的,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你需得保证自己有退路,不是有银子,就是有人。再者,你嫡额娘的品性,你也需得多学几分,看的长远些,银子虽然重要,但信誉更重要。” 她说的乱七八糟,弘昼只管点头,至于听懂了什么学到什么,耿文华也是不知道的。 弘昼再次进宫读书之后,就被告知,不许再到园子里去了,需得留在府里。因着有耿文华的交代,他倒是没多意外,每日里只照常进宫读书,回府给那拉氏请安,再和弘历一起去钮祜禄氏那边吃晚饭。 他早已经搬出了后院,在前院也是有自己的院子的,晚上就自己带着哈哈珠子一起住。 弘昼不来了,耿文华在园子里的日子也就更简单了,再加上下了一场雪,她更是连房门都不出了,只整日里在屋子里画图纸。 很快就是新年,她下午画了半天图纸,到下午忽然听见外面有砰砰砰的声音,怔愣了一下,就起身往外面走。 知春跟着她,笑着解释道:“是园子里的太监在放鞭炮。” 过年了嘛,辞旧迎新,今晚上是辞旧,明天早上是迎新。不管是辞旧还是迎新,都是要放鞭炮的,还要上贡烧香。园子里各处都贴着红色的纸张,大大小小的神位有二十来个。 水缸上的水神,角落里的花神,墙上的土地神…… 大神位面前放着的是供肉,小神位面前放着的是点心。 至于祖宗……爱新觉罗家的祖宗在宫里的奉先殿呢,耿家的祖宗在耿家呢。任何一个祖宗,都和耿文华没什么关系,和园子里的太监宫女也更没关系了,所以就不用供奉了。 她正看着,就察觉前面一片天空亮起来了,一抬头,一个大大的烟花炸开。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姹紫嫣红,绚烂夺目。 她看着就忍不住笑,知春也笑起来 :“这方向,应该是宫里的吧?” “也有官宦人家。”耿文华笑着说到,毕竟是过年嘛,有点儿积蓄的人家都要放点儿烟花鞭炮的。 她看了片刻就回屋,知春有些犹犹豫豫的,耿文华一边在饭桌旁边落座,一边问道:“有话要说?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今儿过年,王爷不来吗?”知春问道,耿文华摇头:“他哪儿有空,怕是这会儿正在宫里吃宫宴,等出宫,也得后半夜了。再略一休息,就又要进宫祭拜祖宗,中午又要留在宫里吃团圆饭,这一天忙活下来,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 她摆摆手:“咱们明天下午就去庄子上。” 知春还想说什么,耿文华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担心什么,但你仔细想想,我这段时间在园子里,可曾吃苦了?” 知春下意识的摇头,那倒是没有,不光没吃苦,甚至还比在府里的时候过的更自在了些。在府里还要早起去请安,在园子里,每天都能多睡一个时辰呢。 吃的也自在,不用提前打听厨房里都采买了什么,现在是主子想吃什么就采买什么。 耿文华伸手点了点旁边凳子:“毕竟是新年夜,我一个人吃难免寂寞,你和知夏也坐下来一起吃吧。”陈嬷嬷回家去了,人家并不是家生奴才,只是签订了合约来教导耿文华和小格格功夫的,到了年节,耿文华都会提前打发了人回去的。 她身边的贴心人,现下也只剩下知春 几个了。 知秋和知冬是留在府里的,她那玉兰院,虽说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了,但肯定是得留一个人看家的。毕竟,小格格还在府里呢,若是有个什么事儿,这两个就得闯出去给耿文华报信。 知春忙摆手,知夏也赶紧行礼推辞:“多谢小主赏赐,不过厨房那边也留了饭菜,奴婢们等会儿去厨房端了来……” 耿文华摆手:“让你们坐,你们就坐下吧。反正这一桌子的饭菜,我也是吃不完的,不好浪费了,浪费可耻。” 她奶奶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浪费粮食,天打雷劈。 想起来爷爷奶奶,耿文华嘴角的笑意就更深了几分,她不等知夏再说什么,又说道:“再者,过年嘛,我一个人吃,难免寂寞,来来来,坐下,咱们也一起说说话。对了,你们两个年龄也不算小了,日后是个什么打算?” 知春和知夏对视一眼,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不好不坐下来了。 屁股占了凳子的小小一点儿,脊背挺直,双手放在桌子上,就是夹菜,也只挑着眼前的夹。 耿文华就亲自给她们夹菜,又摆手不许她们起身谢恩,继续之前的话题:“若是打算成亲,是要家里人相看,还是让我帮着相看呢?若是不打算成亲,你们手里可还有银子?若是有,回头买了宅院,现下租出去,每个月也有些收入,若是没,回头我给你们一些,该买就买。京城的不好买,那就京郊的,盛世太平,京城只会越来越繁华的,京城的房子,怕是现在都不好买了。” 京城居大不易,这话无论哪个朝代都是对的。甚至,也不管盛世还是乱世,京城的房子,都必然是最贵的,最不好买的。 知春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奴婢想晚两年再成亲……现下手里没多少钱,月钱都是交给了我娘了。” 反正等成亲的时候,主子是会赏赐嫁妆的,至于宅院,女孩子要宅院有什么用呢?嫁了人,不就有地方住了吗? 耿文华顿了顿,笑道:“女孩子有个宅院,还是很有必要的,你们看我现在,若是王爷当真不要我了,我能去哪儿呢?我有自己的庄子,所以我可以说走就走。可我若是没自己的庄子呢?” 知夏有些不解:“王爷让小主住在园子里……” 知春用胳膊肘撞了撞她:“那是因着主子有用,又有小主子,王爷不好太过于刻薄……” 想想那武氏……算了,别想了,武氏就是有自己的庄子也住不了,她是犯了错被罚到庄子上去的,并非是不得王爷喜欢,所以被放出去的。 一时之间,知春和知夏都觉得有些……想不明白,好像小主说的有道理,买个宅子是有好处的,但又好像没道理,因为也不一定能用得到。再者,就是能用,男人不让用,那还能用吗? 耿文华瞧着她们脸上迷茫,只笑道:“反正,有多余的银钱就买了,没有就先不买,买了也不吃亏,月月有房租呢。” 这倒也是,买了也不吃亏。大不了日后,再卖掉换银钱。 主仆三个吃吃喝喝,一桌子的饭菜竟是也没有浪费了,吃到了后半夜,天上也没有一点儿动静了,耿文华才醉醺醺的去睡觉。穿越之后头一回,大年初一早上不用起床,也没人来叫她,所以她这一觉,一时睡到了快中午。 起床之后肚子也并不是很饿,索性就随意吃了些。 吃完饭就开始收拾行李,原本让她到园子里养病的事儿是胤禛下的决定,但因为那拉氏月月会让人送东西来,所以园子里的人也都知道,耿侧福晋确实是来养病的,并非是被禁足在了这里。 现在她要走,也就没人拦着了。 耿文华要了两个马车,一个自己和知春知夏坐着,一个拉着行李,就这么出了园子,直奔庄子上去。 到庄子上都已经是天色擦黑了,头一天自然是什么也做不了,耿文华只洗漱之后就睡下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拿出怀表看一下时间,也才八点多。庄子上不如园子里安静,园子里也养着有动物,但多是关在一起的。庄子上却是养了鸡鸭,早上天不亮,就用大公鸡喔喔叫。 她硬是在床上赖到了这时候才打算起床的。 知春来伺候她梳洗,耿文华不要她拿那些丝绸衣服:“等会儿到地里转转,这些衣服不方便,就暂且收起来吧,日后外面就只穿着寻常棉麻的。庄头可过来了?” “庄头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大年初一就过来,庄头心里也是十分惶恐的,又怕自家主子犯错了被赶出来,又怕庄子上是有什么大事儿,主子连新年都不能等,着急来处理。 所以,一大早就赶紧来等着了。 耿文华洗漱之后,忙忙吃了早饭,这才出来见庄头:“不用紧张,我这次来,是有些小事儿要办,庄子上可有技术比较好的木匠和铁匠?” 庄头略松一口气,顿了顿才说道:“木匠……佃户中并没有擅长木工的,不过奴才知道附近村子里有一户人家,祖代做木工,该是手艺不错的。铁匠的话,需得到城里去找。” 因着铁是朝廷管制,所以铁匠需得有“从业证明”,也就是你需得找衙门报备,朝廷允许你开铁匠铺,你才能开。开了之后,每天做了什么器械,卖给了谁,都是需得留下证明记录的。 所以要做什么铁器的东西,就需得你自己去城里铁匠铺。铁匠生意虽然累,但因着开铺子的少,所以也勉强算得上是独家生意,赚的钱也算是能糊口的。 当然,累是肯定会累的,但众生皆苦,什么营生不累呢? 耿文华沉思片刻:“那你先去将木匠请过来,就说我这里差事比较繁琐,看他们是愿意来住这边,还是愿意每日里来回。” 她拿出一张图纸来:“这个东西,你找人去铁匠铺子里定做,最好是三天之内能做好,工钱好说。” 庄头忙应了,随即看耿文华,等下一个吩咐。 耿文华顿了顿,摆手:“暂且没别的了,你先忙去。另外,庄子里面的事儿现在是谁管着?” 她寻常是不到庄子里住的,所以庄子里也没什么管事儿,只庄头自己安排,得空了会有人来这边打扫卫生。但现在要住人,那就该将各处都安放上了人了。 庄头忙回到:“是奴才的媳妇儿。” “好,厨房那边暂且还是她管着,但宅子里的事儿,让她找王嬷嬷来拿主意。”耿文华说道,王嬷嬷是她身边的嬷嬷,也有几分才干,在府里能管着玉兰院,在这里必然也能管好一个院子。 厨房那边还是庄头媳妇管着,院子里的洒扫是另外找了个佃户媳妇儿管着。再有就是浆洗衣服之类的,没住人的时候是没这回事儿的,谁的衣服谁自己洗。但现在住了主子,总不能主子亲自洗衣服吧?再者,知春她们的衣服,也需得有人来帮忙。知春她们的主要差事是伺候耿文华,并非是忙活洗衣服这些事儿。 这一摊子的事情,耿文华全吩咐给了王嬷嬷。 随后她就带着知春和知夏,一起到外面了。 正月初二,年前是刚下过雪的,除了道路上为方便走路清扫过了,外面的田地里,都还是一片白茫茫。不过,因着昨儿是晴天,大约是有些雪化了,白茫茫之下,偶尔还是能看见一点点儿绿色的。 那绿色,就是小麦了。 佃户所住的村落,距离庄子是有些距离的。耿文华远远能看见有不少人走动,大年初二嘛,必然是有许多人要带着丈夫儿子回娘家的。 对了,耿家那边她也没打招呼……也不知道今年不去,耿家会不会多想。 算了,多想就多想吧,多想想对耿家还是有好处的。别总觉得自家闺女生阿哥得宠,养的家人都将眼睛装在了额头上。若是知道耿文华这得宠,也不过是胤禛一句话,说送走就送走,那他们必然是能谨慎些的。 “这才开阔,一眼看过去,麦田看不到尽头。”耿文华笑着说到,知春应声:“是,瞧着都觉得心怀放宽了许多。” 其实不远处也是有山脉的,不过主子开心,顺着主子说也挺好。 主仆两个走走停停,走到一半儿,有个小姑娘急匆匆的从远处跑过来给耿文华行礼:“给小主请安,奴婢春花,是庄头的女儿,奴婢的爹让奴婢来伺候小主。” “起吧,正好我想找个人领路呢。庄子上不是养着有鸡鸭吗?咱们去看看。”耿文华笑着说道,微微抬手:“对了,年前我病着,也没来得及问,今年庄子上的佃户,都分了些什么?” 年底是要分些东西的,也算是一年辛苦,主子给的赏赐。 小姑娘很伶俐:“杀了三头猪,按照人口分的,老者一个分一斤半,壮年一个 分一斤,幼童一个分半斤。”不拘肥瘦,轮到哪块儿就是哪块儿。当然,肥肉是要更受欢迎些的。 “再有就是鱼,一家两条鱼。”民间百姓过年讨个好彩头,多是愿意买条鱼吃的,并且这条鱼,需得从年三十吃到大年初一,意味着年年有余。 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耿文华让人到佃户那边稍微一打听也就知道了。 她素来体恤佃户,庄头也是挑选的懂事之人,所以现下也并不担心庄头会弄权,欺压佃户。 一路说着话,就又返回到庄子那边了。在庄子外面圈了个小树林,树林外面用栅栏围着,里面就养着鸡鸭,树林不算大,鸡鸭的密度倒也不小,反正站在栅栏边上,一眼看过去,都是鸡鸭。 “公鸡二十只,母□□十只,鸭子数量等同。”小姑娘不等询问就开始说:“本来年前该给小主送过去些的,但府里传了话,今年不让送,所以就暂且还养着。不过,小主也需得尽快决定,再养下去该掉肉了。” 家畜这些,并非是一直长肉的,大多长到一定程度,再喂养下去,不仅不长肉,反而会掉秤。所以养鸡鸭这种事儿就需得有个经验丰富的,瞧着长到了差不多程度,该吃就吃,该卖就卖。 耿文华顿了顿说道:“每样留下十来只,剩下的……佃户每家分一只吧,再有多的,就卖掉。” “佃户那边要分的,就等正月十五。”耿文华说道,小姑娘赶紧笑着给耿文华行礼:“主子慈悲,奴婢在这里谢谢主子了。” 耿文华摆摆手:“日后相处时间长着呢,我指不定还得和他们请教些种地的诀窍经验。” 小姑娘将耿文华说的话都记在心里,等回去了,就一五一十的学给庄头听。 庄头抽着旱烟发愁:“主子这是要在庄子上常住?我听那赶车的说,主子并非是从府里过来的……这是不是,主子在府里得罪了人?或者,被王爷厌弃了?” 他媳妇儿正在叠衣服,给他一个白眼:“你管主子得罪了谁呢,我就问你,这庄子是谁的?” 庄头顿了顿:“自然是小主自己的。” “既如此,咱们管那么多做什么?咱们只管听话干活儿,伺候好了小主就行了。”庄头媳妇儿说道,就是在府里得罪了人,就小主这身份,能顾忌哪个呢?不外乎是得罪了王爷和福晋,但若是得罪了王爷,小主还能自己到庄子上来住吗? 怕是女人之间争斗,若是如此的话,别的女人,如何能管自家小主这庄子? 庄头还是有些发愁:“万一是和王爷吵架了呢?” 是,小主自己的庄子,别的女人伸不了手,那王爷还不能做主吗?不照样说卖就给卖了吗? “就算是……那也和咱们没关系,王爷顶多是将咱们也给发卖了,可到哪儿不是干活儿呢?”庄头媳妇儿说道,叹口气:“咱们就算是知道了小主的事儿,又能帮上什么忙?又能做点儿什么?既然什么也帮不上,什么也做不了,那就伺候好了小主,等着就是了。” 是好是坏,总会来的。 再者,小主有阿哥,就算是小主真的……坏了事儿,那这庄子,是不是得给小阿哥? 庄头夫妻如何发愁,耿文华是不管的,她正在做鸡毛毽子,让人从小树林里挑选了长的十分雄伟的大公鸡,拽了尾巴毛,清洗擦干之后就开始做了。 下面垫上三个铜板,中间用绳子缠好,下面再裹上一层布。 毽子做的五颜六色,十分华丽。 她兴冲冲的站起身,随手一扔,人就跟上去了。一开始有些不太熟练,好久都没踢过毽子了,但毕竟跟着陈嬷嬷习武这么长时间了,身体灵活性还是有的,没多久,动作就跟上了。 知春和知夏在一边报数,看耿文华添了花样,两个人就赶紧鼓掌叫好。 她们这边玩儿的开心,府里气氛却是有些低迷,胤禛一大早想着给耿文华一个台阶下,就打算让人接了她回来,大年初二嘛,借口都是现成的——那拉氏要去那拉家,暂且没办法照看弘昼和小格格。结果,他的人扑了个空,耿文华离开了园子,去了庄子上。 第154章 第 154 章 自然是不同的。 胤禛知道耿文华要去庄子上, 耿文华又不傻,怎么可能会私自去,然后再给胤禛留下个话柄?这事儿虽然不大,可胤禛要是非得抓着不放, 那可就成了女眷私自出门, 不守规矩了。所以, 她是提前和那拉氏打过招呼的, 胤禛自然也就知道了。 但胤禛没想到耿文华的速度这样快, 连过个年都等不得, 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啊, 下午就急慌慌的往庄子上去了。这是怎么的, 觉得圆明园住着委屈了她是不是? 这样一想, 胤禛就觉得怒气上涨,涨的人都要炸开了。幸好他这些年修身养性, 惯会忍耐, 不至于当场发飙,尚且还记得今儿是大年初二,是要送那拉氏去那拉府上的。 以往费扬古还在的时候, 胤禛倒是能在那拉家停留一会儿, 吃个午饭。但现在那拉家的男人……说实话, 他是一个都看不上的, 所以很多年了,他都是将那拉氏送过去, 自己回王府。 今儿也同样如此,送完了那拉氏,他回到府里, 越是想越是生气,索性就骑马往城外去。 到了庄子上,耿文华也并不在屋子里,而是在小树林里那边,她打算顺便将自己的庄子也打造成一个生态农庄。那喂养鸡鸭呢,她就想到了个好法子——饲养蚯蚓,再用蚯蚓来喂养鸡鸭。 但是这个蚯蚓如何饲养,她却是不知道的,以前也只听说过有这种法子,但却没见过。那种软绵绵又滑腻腻的东西……想一想都觉得身上要起鸡皮疙瘩了,她怎么可能给自己找事儿干,还亲眼去观察一下这个蚯蚓饲养? 但万事开头难,既然世上有这种法子,那就必然是能做的。她让庄头家的女儿,也就是春花,找了几个佃户家的小孩子,带着他们在树林那边挖蚯蚓。 胤禛到的时候,耿文华还正在说话呢:“抓十条蚯蚓可以换三个铜板,尽量要活的,抓到之后放在这个箱子里。” 箱子里是她让人弄的泥土,带着鸡粪,树叶,白菜根之类的东西。她也不知道蚯蚓吃什么,但是,一般蚯蚓都是生长在泥土里的,泥土里能有什么?不外乎就是腐烂树叶根茎,各种微生物之类的。 她有的是耐心,一点点儿来实验。 蚯蚓换铜板,这个事儿可真是得小孩子们欢心,几个小家伙挎着篮子,很是卖力的在地上挖掘,他们这些小孩子平日里是在地里玩儿习惯了的,什么样的土看着像是有蚯蚓,那都是门儿清。 所以,耿文华也不算是找错了人。 她正笑眯眯的看着这热热闹闹的场面,就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转头看过去,就见胤禛正大踏步过来。 耿文华眨眨眼,要是没记错,今儿是大年初二?他这会儿,不是该在府里的吗? 还没想明白,胤禛已经到了她跟前。 耿文华忙行礼:“给王爷请安,王爷安好,您今儿怎么有空来这边?” 带着几分疑惑,耿文华微微侧头,神情中只有好奇,没有半分见到久别爱人的激动,也没有一点儿为之前的事情难过伤心的生气。 就好像,之前那小半年的分别是不存在的一样。她就是到庄子上小住,然后他来探望。 一腔的怒气,在耿文华的这种表情之下,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那怒气就像是冰块,沉甸甸的将他的一颗心使劲的往下坠。 耿文华没等到回答也不在意,照旧笑眯眯的:“王爷要喝杯茶吗?这么急匆匆赶过来,可是有事儿?” 胤禛良久才问道:“你身体大好了?” 耿文华点点头:“该是大好了,太医也没给再开方子了,我自己也觉得挺好。” 她顿了顿又说道:“王爷是来接我回去的吗?不过不凑巧,怕是我近期回不去呢,我正让人到城 里去打铁器了,回头给王爷做几个稀罕东西。” 胤禛又停顿片刻才问道:“什么稀罕东西?” “多了去了,播种机,插秧机,打谷机,剥玉米机……”耿文华掰着手指算,其实还有施肥机,但这个用不上,现代那肥料都是颗粒状的,能用施肥机,但是现在都是人工沤肥,这东西,是必得人工来施肥的。 解决农具不好用,可以大大的提高人力,那多出来的人力做什么呢?开荒,大清的国土面积在这儿放着呢,人力有限的时候,那用不上的荒地就只能是野草丛生。 但若是有多余的人力……良田翻倍,粮食是不是也会翻倍? 耿文华笑眯眯的:“另外我还想养殖鸡鸭,这个估计得需要两三个月?或者更久,我暂且也不确定,所以王爷只怕是要白来一趟了。不过,我就在庄子上,王爷若是得空,时常来探望,我也是挺欢喜的。” 胤禛皱眉没说话,耿文华自顾自的说道:“这个鸡鸭养殖,我想用蚯蚓,但是这个蚯蚓怎么养殖,我还在实验。也不知道蚯蚓饲养的鸡鸭,和平常生长的,味道会不会有差别。还有那个养猪……是不是也能扩大一些规模。” 她记得以前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是养猪的,但是现在佃户的村子里,养猪的好像也没几家。是因着不知道该如何养吗?那回头,她再让人来编写个饲养手册? 耿文华只说自己想说的话,她半句不问府里的事情。 就好像她确确实实是出来养病的,就好像胤禛那冷一冷她的想法,就只有胤禛自己知道。就好像两个人心知肚明的一场博弈,只是胤禛单方面的想法,耿文华根本不知晓。就好像这小半年来,只有胤禛在意这件事情,耿文华却是从头到尾,都不曾放在心里。 胤禛本意是要让耿文华认清自己的身份,但现在,好像没有认清她身份的,倒是成了他一样。 原本对于耿文华的惩治,现在不仅没有惩治到耿文华,反而是让胤禛自己,像是吞掉了一百根针。 耿文华可不管胤禛心里在想什么,只继续说道:“王爷若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和我说说啊,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说不定咱们合计合计,就能打造一个……嗯,很好的庄子呢?” 胤禛沉着脸问道:“那你打算不回府了吗?” “也不是不回啊,等事情办完,自然也就回了。”耿文华说道,顿了顿,又问道:“弘昼学业不繁忙的时候,能不能让他带着小格格到庄子里住几天?他出身好,皇家子孙,若是不懂稼穑,怕是日后也难免荒唐。”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他学业繁忙,怕是不得空。” 弘昼和小格格在府里,她尚且都不打算回去。若是弘昼和小格格也能时常到庄子里来,怕是她更不愿意回去了。 这世上,对男人狠心的女人不算少,但对孩子狠心绝情的,却是少数。 耿文华略有些失望:“也是,之前听他说,汗阿玛总检查他们功课……既如此,那就不用来了。” 反正,胤禛该是不会半点儿不教导弘昼的。 两个人静默了片刻,就在胤禛想找个什么话题的时候,耿文华忽然问道:“以前王爷说要给我一个赏赐,我要了一艘船,这个事儿,王爷还记得吗?” 胤禛皱眉,他…… 不太记得了,但是耿文华一说,他就又想起来了。 “你要船做什么?”胤禛问道,耿文华笑眯眯的:“做生意啊,羊毛布的事情我还记着呢,若是有多余的羊毛布,咱们也可以卖到西洋去嘛,西洋能来咱们这边做生意赚钱,咱们也能去他们那边做生意赚钱啊。” 胤禛没说什么,耿文华却是站的有些累了,又问胤禛:“外面到底是还有些冷,王爷可要到屋子里暖一暖?” 胤禛点了头,耿文华也就带着他往院子那边去了。 她还主动问起来府里的事情:“福晋可还好?正巧庄子上还有些一些鱼虾,我打算明日里让人往府里送一些,福晋若是得空,也让人给福晋请个安。” 往府里送东西,也需得提前和福晋说一声,胤禛既然今儿来了,就顺便做个捎话的人。 福晋许了,明天就能送。福晋若是不许,那就转头送往耿家去,反正是不白走一趟。 “钮祜禄氏也还好?”得到胤禛点头的回答,耿文华就又问起来钮祜禄氏,毕竟自家弘昼还要人家多照看呢,她好歹也得有些表示:“年前我病着,弘历生日我竟是也耽误了,这过了年了,也不好补了,索性就准备个小玩意儿当新年礼物算了。” 胤禛顿了顿就说道:“若是玩意儿,就不用送了,他现在读书用功,汗阿玛十分看重,总留他在宫里住,他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玩意儿。” 又说道 :“弘历和弘昼只差两个人,弘历读书如此用功,弘昼却是因着惦记你,总不专心,这学业上,还是有些耽误的。” 他是想说,哥儿俩差不多的年纪,一个被皇上看重,一个因着你这个亲额娘的缘故,读书没进步,你是不是该反省反省,然后回去呢? 耿文华笑道:“他是王爷的儿子,将来无论如何,总少不了他一碗饭吃的。” 难道你这个亲爹,就能眼睁睁看着亲儿子饿死? “本王公务繁忙,这些事儿,暂且顾不上。”胤禛说道,耿文华眨眨眼:“那不如让他到庄子上来?正好这一年,跟着学些稼穑之事。反正这四书五经,无论什么时候学都行,他又不科举,也不指望这些吃饭。” 胤禛顿时被哽住,他都有些口不择言了:“你如何不问年氏?” 问了那拉氏问了钮祜禄书,怎么就不问问年氏呢? 耿文华眨眨眼,照旧笑盈盈的:“这不还没轮到吗?福晋是嫡福晋,该先问问的,钮祜禄氏素来和我要好,也该问一问。接下来该是李侧福晋了,李侧福晋可还好?” 偏不问年氏。 胤禛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有一种发不出来的憋屈感,又有一种浑身的恼怒无处可发泄的恼恨。 他不说话,耿文华就自问自答:“想来是好好的,弘时也大了些,知道孝敬额娘了,李姐姐又自来守规矩,福晋也夸赞她老实,李姐姐必然是好着呢。那就该问年侧福晋了,年侧福晋如何?” 胤禛正满心烦闷憋闷,听耿文华这问话,更像是阴阳怪气冷嘲热讽,顿时一个受不住,甩袖子往前走了。 耿文华还摸不着头脑呢,让问也是他,问了生气也是他,这是做什么呢?今儿难不成就是来发脾气的? 算了,发吧,谁让人家是主子呢?这狗屁的半奴隶社会啊,真想一把火烧掉了。 耿文华也怕触霉头,她挺怕死的,死了有可能是最终结局,所以要是有可能,她盼着自己能寿终正寝。 所以,胤禛生气在前面走,她就在后面磨磨蹭蹭,还要营造自己很繁忙的场景:“嬷嬷,让人到厨房说一声,今儿王爷在,午饭就多准备些,今儿早上不是刚杀鸡了吗?做个全鸡宴。” “那边两个,将屋檐下冰凌都收拾好,王爷个子高,可别碰到了王爷了。” “洒扫的人呢?这边再给清理一下吧,瞧着有些不太干净了。” “知春,书房那边收拾妥当了吗?” “王嬷嬷,陈嬷嬷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得让人给她带个信儿,可别咱们来庄子上了,她再去园子里扑个空。” 胤禛坐在屋子里等着,听着她在外面一声声吩咐,看不见表情,但是只听声音也能听出来,中气……比以前足,人也活蹦乱跳的,比之前躺在床上面若金纸的时候好多了。 人活着,还是好好的活着,这样的念头一升起来,他就觉得心里的怒气像是消散了些。 算了,总比人没强了。 他冲外面喊道:“还不进来?等本王请你去呢是不是?” 耿文华赶紧进来,还要解释一番:“我也是昨儿才来的,这庄子上许多事情都没料理呢,今儿若是 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王爷见谅。” 她很有眼色,也不再提起来年氏,只给胤禛倒茶:“王爷先润润口?今儿中午吃了饭是不是就得走了?”大年初二呢,总得去接一下那拉氏吧? 嫡福晋的脸面得给了,胤禛素来看重规矩,不会忘记这一茬的。 她看一眼怀表,很好,也就剩下一个小时了,熬过这一个小时,他一滚蛋,自己就又自在了。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也不说话,两个人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胤禛又转头去看耿文华,耿文华原本是盯着茶杯呢,察觉到他这视线,就抬头,对他笑,和以前一样,天真单纯,可却是少了几分依赖。 胤禛心里恍惚了一下,又去想以前耿文华是如何笑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了,他竟是有些想不起来。 “心里可是怨恨爷?”良久,胤禛问道。 耿文华眨眨眼,像是不太明白这话,但随即就又笑道:“王爷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怨恨王爷。王爷自小所见,所听,所学,都是如此,反而是我,才是和这个社会……格格不入之人。” 人家本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她才是外来者。 俗话说,入乡随俗。她该做的是学本地人,而不是用外面的规矩,来约束人家本地人。 所以,错的是她。 但她错了,和她觉得恶心,这是两个不同的事情。 “你为什么会格格不入呢?”胤禛问道,耿文华都有些懵圈,这问题怎么回答?难不成我要说自己是外来户? 她顿了顿才说道:“因为我总在思考?” 对上胤禛的眼神,她尴尬的笑了笑:“开玩笑,大约是因为我不知足吧。” 胤禛又沉默,他本来该觉得耿文华的回答是正确的,因为他以前就是这么想的,觉得是耿文华不知足。明明他都已经答应她,日后府里不进人,可她,却是要求更多。 他一开始就不该答应她不进人这事儿,这样就不会给她更进一步的奢望。 可耿文华这样回答了,按理说,和他心里想的一幕一样了,他该高兴,觉得冷一冷耿文华是对的,总算是让耿文华反思了,让她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然而,他心里,却是有一种莫名的空。 就好像,原本心里有一个地方,是放着耿文华的,以及和她相关的事情的,现在,那块地方掉下去了,消失了一样。 可明明耿文华就在他眼前。 胤禛莫名伸手抓住了耿文华肩膀,耿文华眨眨眼,照旧笑道:“王爷怎么了?” 胤禛忽然问道:“你会不会走?” “走?走去哪儿?”耿文华莫名其妙,她能出海去吗?现在条件不成熟啊,没有船队,也没有航海图,也没有船员和舵手,她能走去哪儿? 这大清境内,哪儿也去不了的,胤禛一句话,她就又得回来,甚至可能是被抓回来。 多丢人啊,多受罪啊。 她虽然不知道胤禛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是下意识的回道:“我能去哪儿呢?王爷在这里呢,弘昼和小格格也在这里,我肯定是哪儿也不去的啊,王爷怎么了?” 胤禛松开手,他又看眼前的人,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 耿文华还是很活泼:“王爷是昨晚上做梦了吗?梦都是反的,说出来就好了,您别怕,我好好的在这儿呢,我现下也病好了,我以后是能长命百岁的呢。 ” 她劝说胤禛:“王爷日后也需得多保养才是,人生在世,只有长久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王爷有大志,既如此,更长久的活着,也才有施展抱负的时间对不对?” 至于磕丹药,胤禛现在还没开始吃,她就暂且不提了。 胤禛想说点儿什么,门口嬷嬷却是提醒道:“午饭已经准备了,王爷,小主,可要吃午饭了?” 耿文华忙点头:“让摆膳吧,对了,抓一把铜板,那些小孩子抓了蚯蚓,就记得给钱,一点儿小钱,万勿忘记。” 嬷嬷忙应了,急匆匆抓了铜板,一边叫了别人来伺候午饭,一边自己亲自去给钱。 耿文华叫胤禛:“王爷,咱们先吃饭?您这一路急匆匆的来,想必肚子也饿了吧?” 她絮絮叨叨的:“庄子上的饭菜和府里的大不同,您可以尝一尝,府里吃的清淡,这庄子上却是大开大合,可惜是冬天,这若是春天,又有许多野菜,野菜粗疏的吃是不太好吃的,但若是做的精细,那也是十分鲜嫩的。” “王爷回头得空,也可以来吃吃野菜。”耿文华笑着说到,胤禛点点头,心里诸多念头想法,这会儿已经全部压下去了。 是啊,耿文华能去哪儿呢?弘昼在,小格格也在,她这辈子,大约也只能留在京城了。 耿文华笑眯眯的给胤禛夹菜,重点介绍这酱料:“用黄豆腌制的,百姓叫黄豆酱,我发现府里是没吃过这个的,回头您可以让府里采买些试一试……” 胤禛打断她的话:“府里也是有的,不过只取其味,热油翻炒之后,就将这些酱料给铲出来了。” 不然好好的菜上,拜访几个褐色的黄豆,看起来能好看吗? 耿文华顿时讪讪:“那看来我这舌头还是有些不太灵敏,竟是连味道也没尝出来。” “府里用的,和这外面的,自然是不同的。”胤禛说道,多少也算安慰了,因为不同,所以耿文华没尝出来才是正常的。 耿文华很受用:“那我下次可得问问府里的大厨,他们是用的什么酱料。” “你又不打算做饭,何必问那么清楚呢?”胤禛说道,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看起来竟是十分平和,气氛也相当融洽,竟像是之前所有的试探所有的争锋都是不存在一样。 耿文华是真的没有放在心里,至于胤禛……他大约也是不会将这小小男女之情放在心里的,反正耿文华只要人还在,一切就都不算什么。女人嘛,能有江山重要吗? 第155章 第 155 章 不如这个轻巧便利。…… 但胤禛很快就顿住了, 他侧头看一眼耿文华——印象之中,耿文华是有几分好吃的,饭菜甜点咸点,她一口就能吃出来, 好不好吃也总有自己的见解。 黄豆酱这东西不算稀罕物, 怎么说呢, 爱新觉罗家的中兴之地就在辽宁周边, 那边更流行炖菜, 但凡炖菜, 少了黄豆酱, 那菜就少了几分滋味。虽说这些年, 从顺治到康熙, 都更偏重汉人文化, 但口味这个东西是很奇怪的,自小吃什么, 长大了就爱什么。 顺治是八岁才来的京城, 口味基本上已经定下来了,那宫里自然也就更偏重于顺治的口味。同理,宫里偏重什么, 康熙小时候就吃什么, 吃到大, 口味也就有了偏好。那宫里的厨子, 自然也就更擅长做这方面的,分到胤禛府里的厨子, 自然也是常用黄豆酱。 府里常用之物,耿文华如何会不知道吗? 也不可能说,她出来小半年, 就将府里的饭菜口味给忘记这一说的。越是吃不到,反而越是会想念,人的口味就是这样奇怪的。 那也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她大约是不像是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淡然,实际上心理,对于见到自己,也很是……无措?以至于连话也不知道如何说了,心慌意乱之下,随意挑了个话题还说错了? 如此一想,胤禛心里的难受恼火忽然就消散了些,他甚至还主动给耿文华夹菜:“瞧着瘦弱了不少,该多吃些的。” 他忽然这样和颜悦色,耿文华差点儿吓一跳,她是万万猜不到胤禛心里这七拐八拐的想法的,黄豆酱这东西虽然常见,但各处做的手法不同,那味道自然也是不同的。府里的是一种做饭,但庄子上的都是汉人,祖辈传下来的,又是另外一种做法,她这不是为应付胤禛,一时没将两样东西联系到一起吗? 胤禛忽然这样和善起来,耿文华赶紧端着碗笑:“多谢王爷,不过我最近 可没有瘦,反而是因着养病的缘故,吃的多,动弹的少,略有些发胖了呢。” 说着伸手摸一摸自己脸颊:“知春她们还说,我脸颊都圆润了许多。” 主要还是运动量减少了,以前是勤奋练武呢,现在是太极拳八段锦,只维持身材是略有些难的,不过半年只长胖三四斤,也说明这些运动并非是完全没有用处的? 胤禛盯着她脸颊看一眼,点头:“是有些圆润了,不过并不难看,别折腾着减,现下这样子更好看些。再者,病刚好,多少还是要长些肉,才能更强壮些。” 耿文华笑眯眯的点头:“是,我听王爷的。” 一顿饭吃完,耿文华生怕胤禛留下来,赶紧催促:“时候也不早,王爷不是还要接福晋回去的吗?您早些回去,路上也慢着些,日后得空了再来看我,顺便带了弘昼和小格格来,他们年纪也不小了,我想带着他们在庄子上学一学这种地的事儿。” 胤禛没答应,但是也没反驳,只点点头,却是一动不动。 耿文华只好问到:“那王爷,可是要午睡片刻?” 胤禛冲她招手,耿文华就走到胤禛旁边,胤禛伸手拉了她在自己身边落座,耿文华心理上知道自己该是放松,该是和以前一样,靠在胤禛身上,或者抱着胤禛胳膊。 可到底是……有片刻僵硬。 她知道这点儿大约是瞒不过胤禛,毕竟两个人身体就挨着呢,赶紧解释:“好久没见王爷了……” 所以略有些陌生了,并不是抗拒。 胤禛盯着她看,耿文华不自在,捏着帕子盖住自己脸颊:“王爷总要给人一点儿准备时间,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不如,咱们从头开始?” 她将帕子往下面拽一拽,露出亮晶晶的眼睛:“王爷就当我是刚进府,我也是头一天见王爷?” 胤禛皱了皱眉,这算什么主意?明明孩子都生了两个了……算了,从头开始也行,是不是在她心里,从头开始了,就代表之前的事情,是已经过去了?这样的话,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点点头,略有些疲惫:“那我睡片刻,你就在旁边守着,半个时辰之后叫我起来。” 耿文华应了下来,亲自去抱了棉被来给胤禛盖着,胤禛睡觉,她就在旁边坐针线活儿,给自己做衣服。 做着做着,眼皮子就开始打架,她也是有午睡的习惯的。再者,屋子里寂静无声,也确实是,挺让人犯困的。 她轻轻起身,本来是想自己回内室睡的,然而走到门口又顿住,索性伸手叫来了知春,点着自己的怀表给知春看:“半个时辰。” 看知春点头了,她才又蹑手蹑脚的回去,脱掉外面的大棉衣,慢慢拉开胤禛的被子,将自己给塞进去。 就那么靠在胤禛旁边,闭上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睡得着,但是,这一辈子那么长,在她将自己的船队打造好之前,总还是要回去的。 既如此,就必得让自己重新习惯了这事儿。 耿文华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她自然不知道,胤禛在她拉被子的时候就已经醒过来了,这会儿等她躺下来了,才略睁开眼睛看了看。 随即,又照旧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心里各有思量,耿文华是让自己平静下来,慢慢忍耐,给自己做心里建设。胤禛是觉得耿文华服软,又有些满意又有些不自在,还有些……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的,心里被填满的满足。 说是同床异梦,他们这也算是对上了。 半个时辰之后,知春准时来叫醒他们。 耿文华不知道该和胤禛说些什么,索性就装作叫不醒,知春喊了两声,胤禛就摆手了:“让她多睡会儿吧,本王自己来。” 他利索起身,穿戴好,站在床边看了看耿文华,伸手捏了一下她脸颊,这才转身出门,直接骑马走人。 耿文华听着房门被关上了,又躺了大约一刻钟,这才伸手揉一揉自己脸颊,叫了知春进来:“那些蚯蚓可都被放好了?可有死掉的?” 知春嘴角抽了抽,哪个女孩子会喜欢那种,软绵绵滑腻腻,看起来又是那种生肉一样的东西呢?真是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的很。但小主问了,她还是赶紧回答:“死了有四五个,按照您的吩咐,让人剁碎掺杂了碎白菜一起喂鸡,鸡吃的挺好的。” 耿文华点点头:“将鸡分为三群,一群还是以前那样不管它,一群就只给碎白菜,还有玉米粒,另一群就给这种蚯蚓白菜,也同样给点儿玉米。” 知春应了下来。 耿文华穿好了衣服在床上略坐了片刻,就问道:“之前曾经到府里教导过我纺线织布的那两位大嫂呢?” “ 小主可要将她们找回来伺候?”知春问到,耿文华摆摆手:“不用伺候,你将人叫过来,顺便让庄头再去买了织布机就好了。” 她之前总想着要改造一下织布机的,到现在都还没点儿成绩。现在反正空闲时间也多起来了,她若是要做海外生意……这个布料就是个很不错的入手点。 因为那些金银珠宝,还有茶叶瓷器之类的,她并没有门路。再者,这些东西也极容易惊动胤禛,谁都知道这些东西价值不菲,卖到西洋怕是获利更多 。 布料则是不太起眼的,尤其是棉布。但是,这东西也看怎么卖了。一整个船队,若都是布料,找到比较偏僻的部落,或者是小一点儿的国家,也是能换取大量的钱财的。 这世上,能做交易的国家,并非只有那几个。 她打的就是一个信息差,织布机改造出来的消息也不用隐瞒胤禛。胤禛推广不推广,那是他的事儿,但是耿文华必得要抢先办一个女工纺织厂,然后在织布机普及之前,先一步抢占海外那些市场。 她心里做着计划,面上却是轻松自在:“回头我让她们在纺织些布料。” 知春忙应了下来。 庄头办事很利索,她说要织布机,不到一个时辰,这织布机就送到了耿文华面前。耿文华自己将那织布机给拆掉,一点点儿的进行拼凑,想要改进就必得要先研究,将整个织布机的工作原理给弄明白才行。 抓蚯蚓的事儿也还是在进行,不过这事儿她也不用亲自盯着看了,只过了四五天,那些分了群的小鸡就开始有差异表现了,明显吃了蚯蚓的这一群更大一些,并且下的鸡蛋也更大些。 这说明蚯蚓是很有用的,所以庄子上的人,自发自动的就开始照看蚯蚓,观察哪一个箱子里的蚯蚓能活的更久,长的更大。然后,按照这个箱子的规格,仿造新的箱子,然后继续养蚯蚓。 还有人无师自通,开始将蚯蚓断开来饲养,这样的是比等它自己繁殖更快一些的。 因着这个发现,庄头就找了耿文华商量,今年庄子上饲养的鸡鸭数目,想比照往年,多翻一倍。 耿文华就忙起来这孵小鸡的事情,得知庄头是自己找抱窝母鸡,她就建议庄头弄个常温的孵化室。 但庄头给耿文华算了一笔账,表明弄这个孵化室很没必要。 你要保持常温,屋子里的炭火就不能断,屋子里炭火不断,还得要棉被,还要有人来翻动,来照看,还要打量采购温度计,还要搞消毒,屋子里保持湿度这个就不用算进去了,因为用水不要钱。这些总共花费出来的银钱,少说在十两银子左右。一个屋子,至少可以放两三百个鸡蛋,也就是一次性可以孵出来至少一百只小鸡。 但若是让老母鸡抱窝,一来是这个破壳的数量有保证,二十个鸡蛋,至少有十八个是能正常孵出来的,一百个小鸡就得用至少六个老母鸡,老母鸡抱窝一般是二十一天,抱窝期间不生蛋,也就是少生一百二十个鸡蛋,这换成钱,也就是说,三年时间,白费一两银子。 十两银子……这都三十年了。 三十年,那孵化屋子也该重建了吧?再者,煤炭还有消毒的药物,这些可都是用了就没了的,需得另外购买的。 耿文华顿了顿,伸手:“那 要是一次性孵化一千只小鸡呢?这一个屋子里用的东西不变,孵化小鸡的数量却是翻了十倍,那是不是顶得上老母鸡抱窝三十年了?” 然后,就节省了三十年时间。 时间可比任何东西都值钱。 庄头顿时说不出来话,张着嘴巴好半天:“一千只小鸡?咱们自己养不下啊。” “卖出去啊,再说,我也不是只这么一个庄子,我有三个庄子呢。”耿文华说道,另外,府里谁还没个庄子?那拉氏有,年氏有,李氏有,钮祜禄氏现在也有。 这一个庄子 ,不能买两百只吗? 一千只就是赚钱了,两千只岂不是更赚钱了?反正屋子里的地方空着也是白白空着,倒不如放满了鸡蛋。 “再者,咱们可以便宜卖!别人卖五个铜板,咱们卖三个铜板,百姓也能因此获利。”因为有更便宜的,所以大家买的时候也能多买些。至于原本卖小鸡小鸭的,耿文华也不会断了人家生路:“就告诉他们,若是愿意学这方法,也能免费学,只来帮着照看一段时间,自己也算是上手过了,觉得自己会了就成。” 到时候,全国孵小鸡的都会了,是不是所有百姓都能买得起小鸡了? 因为一个孵化室建立起来,就必然不会让它白白空着的,那毕竟都是真金白银的付出,为了回本,也得一年往外卖三五千只小鸡才行。 民间为什么有家财万贯带毛不算的说法? 一来是因为家畜一旦有生病的,那就是一整片的传染,说没也就没了,相当于半年心血白费。二来也是因着买小鸡小鸭不便宜,投入过大,一旦损失,那就是翻倍的赔钱。 但若是小鸡小鸭十分便宜呢?两个鸡蛋就能换一只小鸡小鸭呢? 若是喂养也十分便宜呢?随便订个箱子就能养蚯蚓,家里吃不完的菜用来做饲料,那投入成本是不是就没那么大了? 耿文华摆摆手,示意庄头去找人:“就咱们庄子上,问一问谁家孵小鸡比较厉害,请过来帮忙,咱们先试一试,若是能做,就一年四季都有小鸡可卖,若是做不成……我自己的银子,白费了也成。” 主子要做的事儿,庄头只能委婉说自己的建议,并不好拦着。 于是,只好听从耿文华的吩咐,先去佃户里面找擅长孵小鸡养小鸡的。 人才嘛,处处都有。 不到三天时间,庄头就将人给找来了。一个据说是孵小鸡能有九成的成活率,庄子上不管谁家要小鸡,给他送五十个鸡蛋,就能拿到十个小鸡。 一个呢,据说是养鸡十分厉害,养十只,能长成至少八只。 这两个都是妇人,见了耿文华也诚惶诚恐的,耿文华就将自己的这孵化室的事情给了一下,她自己只知道个大概,比如说这孵化室需要一个恒温,但具体多少度她不知道。也知道这个孵化室需要一个湿度,但是多高的湿度,她也不知道。 这些,都需得有经验的人来调整。 “第一次失败了没关系,咱们总结经验教训,但是我只给你们失败两次的机会。”耿文华说道:“别小看这事儿,做成了,我给你们请功,朝廷自有赏赐,我也会给你们赏银。” 都是普通农妇,你和她们说什么名垂千古,她们是听不懂,也不愿意要的。但你明确的告诉他们,这事儿做成了能换银子,能改换门庭,她们就会干劲儿十足。 果然,耿文华一说完,她们互相看一眼,就忙磕头应了下来。 屋子是不用另外修建的,庄子上多的是空屋子。当天就能布置起来,为了能利用所有的空间,特意让人打造了木架子,架子上用稻草等东西铺成鸡窝,再让人做了长长的棉褥子做盖被,然后就是消毒,点上艾草,再喷洒药汤。 至于温度计,这东西虽说也还算稀有,但耿文华要,那必然是有的,她甚至都不用经过胤禛,她派人上内务府问了十七阿哥就能要得到东西。 随后这屋子,就是闲人免进了。 耿文华还特意做了记录手册,然后问了知春,她愿意去守着,就让她每天跟着那两个妇人去做记录,比如说室内温度多少度,感觉湿气如何,鸡蛋有没有动静之类的。 这些个事情都忙活完,也都快小半个月了。 庄头那边也送来了她让人打造的铁器和木器,因为她要的多,这才需要时间长了些。 她自己是不会组装的,正拿着东西研究,外面就又传来通报,说是胤禛来了。 她忙出来迎接,正要行礼,就见胤禛后面窜出来个小人儿直接往她怀里扑,等看清楚了,耿文华也忍不住笑,赶紧将人搂在怀里:“弘昼怎么来了?今儿不用上课的吗?” 弘昼笑嘻嘻的:“我今儿告假,正巧阿玛要来庄子上,我就跟着一起来了。” 胤禛在后面说道:“娘娘问起来你,我说你正在庄子上做事儿,弘昼听着,就趁机问我能够来探望,我索性就给他告假了。”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大约是耿文华一直不回府,宫里娘娘既然知道了,必然是要询问一下的——眼看皇上身体越发的不好,胤禛若是这会儿再闹出后宅不宁的事情来,怕是……不太好。 胤禛当然不能告诉娘娘,说耿文华是嫉妒年氏有身孕,这样说的话,估计等着耿文华的就是一杯毒酒了。所以他只含糊说,耿氏在庄子上有正经事情做。 虽说耿文华没回王府,但是她每日里做了什么,胤禛还真是知情的,他和娘娘说的时候,凑巧弘昼也在,听着自家阿玛不像是恼怒的意思,就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来,也算是……趁火打劫? 反正当着娘娘的面儿,胤禛是拒绝不了——耿文华既然没犯错,是有正经事情做,那为什么还不许孩子和她见面?说不通嘛。于是,弘昼也就跟着来了。 耿文华听着胤禛那语气也不像是真的恼怒了,就趁机低头给弘昼使眼色,让他去给胤禛赔罪。 弘昼机灵,赶紧给胤禛道歉:“我错了,阿玛原谅我吧。” 撒娇这事儿,从小耳闻目染,不说一模一样,也是有七八分相似。 胤禛伸手捏一捏弘昼脸蛋儿,摆手:“不是好奇那孵化屋子吗?去看吧。” 弘昼顿时欢呼一声,连蹦带跳的走了,胤禛带着耿文华回屋,看见地上那一堆东西,就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做个播种机。这个要在下面,将泥土给推开,这个是下种子的地方……”耿文华拿着图纸给胤禛解释,胤禛看了看,就拿过地上那些东西,这个拼一拼,那个凑一凑,也不知道怎么摆弄的,在耿文华的目瞪口呆中,不到一刻钟,就完成了组装。 耿文华疑惑的看看图纸,再看看成品,再看一眼胤禛,难不成这天底下的男人,都自带这种技能?她记得以前,她爷爷,她爸爸,也是这样的,她在网上买了什么东西回来,自己看着零件都觉得头大,一筹莫展,人家看一眼图纸,立马就能上手,也是飞速完成组装过程。 “这样用?”胤禛不光是组装成了,还推着在地上走动了两圈:“这样的话,泥土会不会塞在这里面?” “不会前面是开路的,后面是掉种子的,最后这个刮片,是将种子给盖住的。”耿文华解释道,其实这东西也能当化肥机器来用,不过,没化肥,所以也用不着。 “回头要播种黄豆,王爷要不要来试试?”耿文华问道,顿了顿,伸手:“因着也不知道好不好用,我只让人做了四个。另外,还有个铲子,这个是用来铲草的。” 是那种尖头铲,小小一片,锄草特别方便。现在大清用的锄草的农具,大多还是锄头,笨重不太方便,不如这个轻巧便利。 第156章 第 156 章 倒像是比以前更要好了…… 胤禛是个好奇心比较重的, 瞧着这些东西和往日里用的不一样,就拿着东西准备到地里走一圈了,好不好用呢,不是看出来的, 是用出来的, 对比出来的。 耿文华本来也想跟着去的, 但她今儿穿的是汉家裙子, 不太方便, 索性问了弘昼去哪儿, 就找弘昼去了。 弘昼正在小树林那边蹲着呢, 耿文华对那些蚯蚓发怵, 弘昼却是不怕的, 他手里拎了两条, 正在诱哄小公鸡过来,见了耿文华, 还解释:“之前弘晴堂兄说要斗鸡, 宫里也有比较凶狠的公鸡,但我瞧着都不如这一只,额娘, 我能将这个小公鸡带走吗?” 耿文华笑道:“当然能啊, 不过, 你可不能玩物丧志, 每日里需得张弛有度,上课的时候就得好好听先生讲课, 做功课的时候也需得认真,一日里该完成的功课都完成了,才能去玩儿。” 小孩子嘛, 哪儿能拘束的那么紧。你越是什么都不让他玩儿,他长大了,才也是对什么玩儿的都好奇。 胤禛自己也亲口说过的,他小时候,康熙还亲自教导过他们完骰子呢,甚至康熙那一手掷骰子的功夫,还挺高,去赌场,都能小赢一些——之所以不是大赢,是因着人家赌场也不会让你大赢。但凡赌场,怎么可能会没点儿手段兜底呢? 所以,赌博这事儿,当真是沾染不得的。 弘昼现在也年幼,他周围又有许多同龄人,人家都玩儿,他若是不能玩儿,先不说合群不合群了,是不是也略有些可怜了呢?童年都不能有点儿玩儿的。 耿文华甚至还帮他挑选:“这只小公鸡是看着毛色靓丽,但你看它爪子,是不是有些不太结实?我倒是瞧着那边的更好些,你要不要换一个?” 弘昼看过去,顿了顿,摇头:“不换了,我要这个好看的,那个长的有些丑。” “行吧,你们斗鸡可有赌注?”耿文华问道,弘昼点点头:“自是有的,大多是两三个银瓜子,额娘放心,阿玛和我说过的,这种事情呢,量力而行,你也别想着通过赌博赚别人的银子,自己没有输干净就好了。” 耿文华点点头,岔开了话题:“你妹妹怎么样了?” 弘昼笑眯眯的:“她打算学织毛衣呢,说是想给额娘做一个披肩。” 耿文华立马想到小时候她自己有的一种披肩,也是毛线勾的,上面是帽子,下面是椭圆的披肩,前面还有两个毛茸茸的线球,她那会儿可喜欢了,出门必得要带着的。 只不过后来长大了,那帽子也有些小了,这才不带了的。 回头她试试,将这个给小格格做出来一个?就跟小红帽的那个小斗篷一样,小格格带上去肯定好看极了。 想到就做,耿文华就让知春去买羊毛线:“要大红色的。” 其实小红帽的是那种厚重的呢子料,但她现在没有,也只能是用羊毛线来做了。其他布料的话不太合适,绸缎太软太滑,棉布容易皱巴巴,倒是不如毛线了。 想了想,又多要两种颜色:“还要藏青色的,再有黑色的。” 男孩子穿戴这个,应该也会好看的吧? 这父子两个来的时候都快中午了,这会儿各自消磨了一下时间,也就到了用午饭的时候。胤禛不挑食,弘昼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猛然换换口味,反而是吃的更香甜。 耿文华现在则是偏爱野菜些,也快到二月了,最早冒头的一批野菜正是最鲜嫩的时候,吃着也挺好吃的。 胤禛说那些农具:“是挺好用,尤其是那尖头铲,用来锄草很是方便,轻省耐用,而且,做成这种小小的,价钱必然便宜,寻常百姓家是能买得起的。” 铁器是比较昂贵的东西,有些村子里,甚至是几家联合起来买一套农具,用的时候就轮流着用,今天你家用锄头,明天我家用搂耙。 所以大多数的农具,都是木质的。 但木头这东西比较钝,没有那么锋利,用起来就比较吃力了。 耿文华眨眨眼,想起来组合农具,就是一套农具,又可以做钉耙,又可以做搂耙,还可以做锄头,还能做尖头铲……但是仔细一想,就算是组合的,他需要的铁量还是一样的,并没有节省到哪儿,反而是因为既要这样又要那样,全面兼顾,反而是将自己原本的用处给……阉割掉了些,这样一来,就变成了同样的钱,买到了一套不太好用的农具。 所以,这个概念不行。 她只笑道:“朝廷应该将炼铁技术提高些。” 说到底,还是铁器的产粮太低,朝廷自己都不够用,民间百姓用的自然也就会昂贵了。若是朝廷不用,这些铁全给民间用,说不定百姓还能免费得一些用呢。 胤禛顿了顿问道:“你有提高炼铁技术的法子?” 耿文华摇头:“没有。”她本来想说,若是朝廷将现在军队用的武器给换成火器,说不定就能节省下来铁器来。但是转念一想,现在这火器,也是需要大量铁的? 铁这个东西,是朝廷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一个问题。 她没再说话,胤禛顿了顿,也岔开了话题:“还有一个打谷机,我并未试,等八月里收了稻子再来试一试。” 耿文华笑眯眯的点头:“好,反正东西就在这里放着呢,王爷今儿可要回府?” 胤禛看一眼她:“着急赶我走?” “王爷这说的什么话,我就是想赶你走,也不想赶走弘昼啊,我想让王爷和弘昼在庄子上多住几天呢。若是今儿不走,我就让人收拾屋子去。” 耿文华笑着说到,伸手摸一把弘昼的脑袋:“天儿冷,需得用炭盆暖一暖屋子,还有那被褥,趁着今天天儿好,也需得晾晒一番。” 弘昼赶紧眼巴巴的看胤禛:“阿玛,咱们在庄子上住几天?” 胤禛没说话,弘昼又忙说道:“我带了功课的,我保准会好好完成功课。” 耿文华也看胤禛,带着几分期盼,她将弘昼从手臂长,养到了现在,母子两个从没有和现在一样分开过这么长时间的,说心里不想念,那是骗人的。可形势比人强,若让她那么灰溜溜的认输回王府,日后那王府里,必定人人都低看她。 尤其是胤禛,拿捏了她这一次,日后就是拿捏一辈子了。 别说是后院女人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了,其实夫妻之间,也是如此。你若是能拿捏他,那一辈子他都需得顺着你。他若是拿捏了你,那你这一辈子,就只能是听他吩咐了。 所以她这次出府,是万万不能自己回去的。 这道理她不能和弘昼说,弘昼年幼,若是再给胤禛学了两三句,她这辈子估计都别想回去了。再者,有些事儿呢,身教比言传更有教育意义,所以她不明着说,只做。 弘昼若是能看明白,算他的本事。弘昼若是看不明白……那等他长大了再来思索,也能有所得。 所以哪怕是心里十分惦记弘昼和小格格,她也是决不能认输的。再者,弘昼是王府的小阿哥,小格格是府里唯一的女孩儿,胤禛自己会不上心吗? 耿文华不在府里,那拉氏会允许弘昼和小格格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儿吗? 既然有胤禛操心,又有那拉氏照看,耿文华有什么可放心不下的?女人嘛,关键时候,还是要略狠一狠心的,别总觉得孩子离不开你,其实,是女人自己离不开孩子。但凡能狠下心来离得开的,都能有个比较不错的日子过。 耿文华也是如此。 胤禛大年初二第一次到庄子上来,其实就已经是一个信号了——这场博弈里,胤禛输掉了,他先忍不住来了庄子上。就算是他没有赔礼,也没有说软话,但耿文华已经是站在了上风。 尤其是他这第二次来,还将弘昼给带过来了。什么娘娘询问,弘昼插话,这都不算事儿,胤禛若是不想来,他有的是法子拒绝,就比如说耿文华在闭关。可他来了,还带了弘昼一起来,那说明什么? 说明他自己想来。 耿文华已经不只是占了上风了,她现在,是大获全胜。 既如此,那她想念孩子,想和孩子相处这事儿,自然也就能提出来了。 再者,夫妻之间呢,就算是争执,就算是博弈,也并非是战 争。战争是必要有个你死我活的,但争执和博弈,分出了输赢,就需得有个退让,有个让对方能下来的台阶。 她要留弘昼,在胤禛听来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在留胤禛。 胤禛本来输掉了,心里正憋着一口气呢,耿文华这样递上来一个台阶,再眼巴巴的看着他,眼神带了几分期待,带了几分忐忑,那胤禛这会儿是什么感受?心里软绵绵的,也想伸手摸一把耿文华的脑袋。 但是一侧头对上弘昼的视线,他也只能是将蠢蠢欲动的手给按住了:“既如此,那就在庄子上住两天吧,不过,不能多住,你汗玛法过两日估计还要考校你们功课,你这两天也万不能放松了。” 弘昼顿时高兴,转头冲耿文华笑:“额娘,那咱们明天做什么?” “明天啊,上午你做功课,下午带你去树林里采摘菌菇?”耿文华问道,弘昼赶紧点头,胤禛问道:“这季节,可有菌菇?你们可别白跑一趟,再者,你们认识菌菇吗?可别采摘了有毒的回来。” 耿文华眨眨眼,笑着问道:“我正想和王爷说呢,王爷明天可得空?若是得空,能不能带我们去采摘菌菇呢?我虽说不太认识菌菇,但王爷定然是认识的。” 胤禛面上带了几分笑意:“正巧我明日得空,那我就陪着你们一起去吧。” 说完话,丫鬟嬷嬷来收拾碗碟。 耿文华让胤禛先带了弘昼去自己房间午睡,她则是吩咐丫鬟去收拾屋子。弘昼大了,现在是不好跟着父母一起睡了,耿文华就将东厢房给收拾了出来。 屋子里要放上被褥,还有茶壶茶杯之类的,再有书桌凳子也要安排好,笔墨纸砚也得准备好。 这些事儿,她亲自盯着——庄子上的下人少,她总担心他们办的不能让弘昼满意。 忙活完再出来,就有些疲乏,到内室看了,胤禛和弘昼睡得香甜,她索性也就没打扰,只在外面软榻上暂且歇一歇,闭着眼睛躺一会儿,也算是睡过午觉了。 下午胤禛要去看那孵化室,耿文华就带他去。 看完之后呢,胤禛又来看耿文华折腾那纺织机,他就顺便在旁边帮忙。弘昼自己去玩儿,佃户家的孩子多,他带着一群人一会儿玩蹴鞠,一会儿老鹰抓小鸡,忙活的不得了。 到了晚上,耿文华吃过晚饭,就开始有些坐立不安,心神忐忑。 胤禛先带了弘昼去东厢房,今儿玩一天了,晚上睡觉之前就需得看看书,学点儿东西。 耿文华一会儿想,要不然干脆自己先去睡觉算了。一会儿又想,早晚是要有这么一遭的,除非是自己死了,或者是被胤禛彻底厌弃了,否则这事儿是躲不过去的,过了初一还是十五,现在躲避有什么用呢? 本来还拿着一本书做样子呢,也看不进去,心里乱七八糟,一回神,那书也被她折腾的乱七八糟。 她索性将书给放下了,然后去练字,练字静心嘛,她现在写出来的字,和刚穿越来的时候可大不一样了。那会儿只有形,看着那字儿就是软踏踏的,站不起来一样。现在嘛,倒是有几分骨了,瞧着有模有样的。 不过,若说好……也还是差那么点儿意思的。 写完一篇字,她自己端详,自己给自己点评,短短六七年时间,她能练出这样的字体来,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假以时日,说不定她能写出来自己的风格,嗯,若是有幸能回去,她说不定还能做个书法大家? “这个字儿写得最好。”正想着,就听见耳边传来胤禛的声音,她差点儿吓一跳,要转头,脑袋却是被胤禛按住:“看这里,这里就有点儿不太好,是不是写的时候走神了?” 声音太近,就好像话是在贴近了耳朵说的,耿文华就总觉得,胤禛的鼻息,像是喷洒在自己的皮肤上了,有一种……快要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她甚至能察觉到背后胤禛的心跳,这证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非常非常近。胤禛身上的热量,好像也透过衣服传过来了,让她有一种,灼热的感觉。 额头都有些想冒汗。 她想往前走一步,结果却是走不了,因为刚才已经是往前倾,抵在了桌子上了。 胤禛居高临下,能看见耿文华发红的脸颊,他伸手摸一下耿文华的脸颊,耿文华抖动了一下,却是没有躲开。 胤禛又捏着她下巴,让她转头,盯着她眼睛看了片刻:“可要休息?” 不等耿文华说话,胤禛就又说道:“你若是身子没养好,爷可以等。” 耿文华本来心里还在盘算自己该如何应对呢,听着这话,却是忍不住愣住了,所以,胤禛连借口都帮她找好了?她有些意动,可要点头的动作却像是被什么力量给阻止了,点不下来。 顿了顿,她转身,伸手来抱着胤禛的腰:“你上次来,我就说过了,我养好了。” 胤禛笑了起来:“养好了?那你该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耿文华点头,她自然知道。死不得,走不了,那还能怎么办呢? 她原以为胤禛赶路,白天又忙活一天,晚上该是很好熬过去的。却没想到,第二天再睁开眼的时候都已经是快中午了,只知春在旁边伺候着。 “小主醒了?”知春可不知道耿文华的心思,她做奴婢的,看着自家小主得宠,只有高兴的,这会儿眼睛都笑的眯起来了:“王爷带了小阿哥在外院玩儿,庄头送来了几只小狗,小阿哥喜欢的很。王爷特别叮嘱了,不许奴婢叫您起床,你自己什么时候醒过来就什么时候起。” “王爷对小阿哥说,您昨晚上熬夜看书来着。”知春解释道,定然不会让耿文华在小阿哥面前难堪难做。 耿文华点点头,伸手示意知春扶着自己起来,她刚试了一下,后腰酸软的很,自己起不来。 等站在了地上,也察觉双腿有些发软——从当年刚穿越到现在,这还是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她之前一直觉得,言情小说都是夸张了的。却没想到,竟是真有这样的事儿。 也不知道胤禛到底是憋了多久,或者说,他心里对自己,有诸多怨气?所以才发泄的狠了些? 相比较前者,她倒是更愿意相信后者的。若是后者……她也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即便有怨气,那现在不也是发出来了吗? 她梳洗好了就到外面来,胤禛那边很快得了信儿,就带着弘昼回来,两个人拎着个大大的箩筐,里面摆放了许多稻草,稻草上面放着四五只小狗。 刚出生没多久那种,一个个都是圆滚滚,胖乎乎的。 弘昼很是兴奋的让耿文华看:“庄头说,那佃户人家养不起,要送人,正巧知道我和阿玛来了,就问问咱们要不要,若是不要,回头就送别的村子里去了。” 也就是现在盛世,大家才有余粮养猫狗。但一家也就是那么一两只,绝不会太多,多了也还是养不起的,一只狗吃的,几乎能比得上一个人吃的了。 不用耿文华开口,弘昼自己就说个不停:“我和阿玛打算给他们弄个小屋子,之前正找木头,我来画图做设计,还要弄狗盆,厨房有瓷盆,正好可以拿过来用……” 耿文华抬头去看胤禛,胤禛微微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耿文华,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来。耿文华顿时脸色一红,很是无语了。 胤禛轻咳一声:“你额娘这会儿才起,也没吃 早饭,估计是肚子饿了,看她都有些站不稳了,不如咱们先用午饭?” 弘昼赶紧点头:“对对对,额娘肯定肚子饿没力气,那咱们就先午饭,额娘,那咱们下午去采摘菌菇?” 耿文华点点头,胤禛轻声问道:“下午真能去?可别强撑,若是去不了,爷帮你找个借口?” 耿文华嘴硬:“去得了,再者,你能找什么借口?总不能还是之前病没好利索吧?我这病,都大半年了,该好了。” 胤禛轻哼了一声:“不识好人心,既然你非得要去,那可别喊累。” “累也不对你说。”耿文华嘀咕道,胤禛嗯了一声,耿文华赶紧笑道:“若是累了,王爷难不成还能将我扔在树林里不管吗?我总还能回来的。” 两个人这样拌嘴,倒像是比以前更要好了些。因为说话时候,两个人脸上眼里,都是带着几分笑意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弘昼虽然小,但小孩子对于父母之间的关系是最为敏锐的,一下子就能感受得到,别提吃饭的时候多愉快了,本就是个嘴巴不停的,现在更是恨不能长了三张嘴,一会儿问耿文华摘菌菇怎么吃,一会儿问胤禛要带什么东西去摘。 听的耿文华都恨不能将他嘴巴缝住了。 她只好和胤禛说正事儿:“我是想着,菌菇也是吃的,这东西,能不能和蔬菜水果一样,种植出来呢?采摘一些回来,先养几天试试……” 听说东北那边是有人工栽培的,但并没有大批量的种植。菌菇市场,九成还是以野生为主。耿文华就想试一试人工培育,尤其是平菇,嗯,她最熟悉平菇种植了。 因为她的暴发户亲爹,在有钱之后也想回馈乡里,就搞过这个什么菌菇培育的培训课程,专门下乡给乡亲们讲,还承诺包回收,也红火过两年,但两年之后,也就没剩几家种植了。 这个平菇要是能栽培出来,她这饭桌上,可就又能多一道菜了。 第157章 第 157 章 那耿妹妹可着实是辛苦…… 弘昼是个懂事儿孩子, 耿文华说正事儿,他就不再说话了。胤禛耳边也清净了片刻,还真思考起来耿文华说的菌菇种植的事情。他是知道木耳可以人工种植的,江南那边现在就有种植的——一来是天气合适, 二来是树木繁多。 另外, 香菇也是可以种植的, 这个也是有先例的。 但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 他是真不知道。 不过耿文华说试一试, 那就试试。 几个人吃了午饭就赶紧上山, 弘昼精神好的不得了, 第一个往前冲, 当然, 后面也是有侍卫和太监跟着的。胤禛和耿文华就慢慢的在后面跟着, 遇上什么菌菇,胤禛就会给耿文华介绍介绍。 胤禛自己不认识的, 就询问特意带来的庄头。 能吃的, 耿文华就会详细记一下这菌菇的生长环境,不能吃的自然也就不用管了。 这边树林子不算大,两个人转悠一个时辰左右就差不多是转悠完了, 弘昼正跟着侍卫抓兔子, 耿文华实在是累的不行, 索性就找了个倒下来的树桩坐着。 胤禛在她旁边站了片刻, 瞧着旁边有柳树,索性就去拽了柳枝过来。 初春季节, 柳枝鲜嫩,用小匕首切掉一段儿,拧一拧, 就能将皮和枝条分离开——民间有灾的时候,实在是没得吃,也会剥树皮吃。所以对于剥树皮这事儿,胤禛也是有几分经验的,他亲自赈灾过好几次。 树皮除了吃,也还有别的作用,就像是这个柳树皮,就能做口哨。 完整的树皮被抽下来,胤禛将上面一截仔细给弄好,然后放在嘴边,略试了试,就吹出来了声音。 柳笛的生意和普通的笛子声音还不太相同,这个声音很是清脆,又好像是带着几分鲜嫩。耿文华听了片刻就忍不住双手托住了腮帮子,也不知道胤禛吹的是什么调子,听起来竟是很有几分……甜滋滋,甜掉牙了感觉。 耿文华忍不住侧头打量胤禛,怎么说呢,瞧着还是很有气势,垂下眼帘也显得有几分深沉,这男人的相貌,确实是很不错的。或者说,自来这皇室,大多是相貌不错的——选妃不可能选貌丑者,一代代筛选下来,要真生的丑——那也只能是自己太不争气,只挑着丑的长了。 胤禛是很争气的,康熙相貌本来就不丑,德妃能从包衣做成四妃之一,那必然也是十分貌美。所以胤禛这相貌,哪怕是只继承了父母双方六成的优势呢,也绝对算得上是英俊了。 再者,身为上位者,常年下来,本也就有一种……威严的气势。现代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权势是男人最好的医美,甚至连金钱到了权势面前都要退后。胤禛现下这位置,绝对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 毕竟,除了康熙,他在任何一个人面前,都无需退让忍耐,连德妃,现下都必得是要和胤禛商量事情了。 胤禛一曲吹完,一低头,正对上耿文华的眼神,怎么说呢,很有几分迷茫。 他伸手捏一把耿文华的脸颊:“在想什么?” “在想,我何德何能,居然也能和你这样的人中龙凤在一起。”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嫁给国家二把手,这种事情简直是做梦都不敢做的好吗?再者,她也不一定就愿意做这样的梦。 嗯,当然,她这不是嫁,她这是……合法的妾。所以这事情,还是美中不足,很不如意,让人憋屈,让人无措。可她能有什么法子呢? 胤禛没说话,只揉一把耿文华的脑袋,伸手给她:“要不要起来?时候不早,也该回去了。” 耿文华将手放在他手心,胤禛捏了一下又说道:“手掌粗糙了不少,可见在庄子上的日子也并没有多好过,既如此,不如回府?你若是想种地,在府里给你开一块儿田?那些果树,你反正也不太用的上了,不如移走?” 耿文华摇头,见胤禛皱眉,赶紧笑道:“王爷,您在娘娘面前都说了我是有事情要做的,那现下,我至少得做出来些事情才好回去啊,要不然不说我自己了,您这脸面往哪儿放?您再等等,三个月……不,两个月,再等两个月,孵化室那边很快就会出成果,这个菌菇栽培,我也有些信心,到时候只这两样,我就能回去了。” 胤禛略有些不悦,耿文华靠在他怀里安慰他:“再者,王爷最近也忙……” 她伸手揉一揉胤禛的脸颊:“我瞧着王爷都比以往瘦了许多,我回去又帮不上王爷的忙,指不定还要给王爷添乱,倒不如我现在留在庄子上呢。” 胤禛微微皱眉,想到府里年氏,年氏……快要生了。 耿文华本就是因为年氏怀孕,心里难受,这才生病的。若是她这一回去,正赶上年氏生孩子……算了,倒不如让她在庄子上呢。 这么个善妒的女人……若是以往,他早就不耐烦,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了。但换成了耿文华,大约是因着这一次争锋输了,胤禛就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她既然不喜欢,那就暂且避开算了。 至于以后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他是真顾不上后院这点儿事情的,汗阿玛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自打他在明面上多夸赞了弘历几次之后,兄弟们之间,也颇有些打探试探。 尤其是弘历后来被留在宫里,胤禛借着弘历留宿宫里的事情,也多宫中进出,兄弟们之间更是剑拔弩张。 这会儿让耿文华回去,确实不一定是好事儿。 但让她留在庄子上,胤禛也是有几分不太放心的。他顿了顿就说道:“不如我多派些侍卫过来?” 这个耿文华是无所谓的:“王爷决定就好,我知道王爷是为我好,大不了,我就不出这庄子,任何事儿,只让庄头来办就是了。” 胤禛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弘昼就窜回来了:“我抓住了好大一条蛇!” 初春了嘛,该从土里钻出来的也都出来了,什么蛇鼠,都忽然变多了起来。弘昼又是个傻大胆,俗 称初生牛犊不怕虎,正常人看见蛇是要躲开的,他看见……是要抓的。 侍卫当真拿过来一条蛇,弘昼十分得意:“是我自己抓的,我看见这条蛇在地上,就用树杈扎住了它脑袋,然后侍卫帮我拎住了尾巴。” 耿文华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蛇这种东西,除了一张嘴给你一口之外,剩余的攻击力,可都集中在尾巴上了,那尾巴抽一下,或者缠住你勒紧,那都是挺要命的。 对比之下,杈住脑袋这事儿,实在是……算了,也能占一半儿功劳吧。 耿文华当即夸赞:“弘昼可太能干了,不过以后可别干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小小个子,这种事情没有万全把握就不要做。再者,你虽然勇敢能干,却缺乏几分思量,你该谢谢这位侍卫大哥……” 她看一眼,不认识,就继续说道:“若非人家帮你善后,你怕是小命不保。” 耿文华屈指在弘昼脑门上敲一下:“这就是俗话说的,顾头不顾尾。” 旁边胤禛忍不住笑了一下,那侍卫也赶忙谦虚:“奴才并未帮上大忙,主要还是小阿哥勇武。” 耿文华摆摆手:“你就不要吹捧他了,小小年纪,很该知道量力而为四个字才行。” 做主子的教导小主子,那侍卫也就不敢再继续说了。 那条蛇确实是大的很,毕竟也算是弘昼的战利品了,于是带回去,蛇胆用来泡酒,蛇肉本来是要给厨房的,但耿文华吃不惯,她自来受的教育就是不吃野味,干脆也不让胤禛和弘昼吃:“若是想吃,回头让人饲养了几条就成,这种东西还是别入口了。” 有时候她的坚持确实是有些莫名其妙,但胤禛也不愿意这时候和她作对,就默许了。至于弘昼,小小年纪,反抗不得,所以也只能眼睁睁的瞧着那侍卫将蛇肉给带走。 胤禛毕竟公务繁忙,能在庄子上住两天已经算是很忙里偷空了。他这次回去,也没带弘昼,只自己回去了。 一早出发,到了京城先回衙门。再次回府,也已经是晚上了。 回到石榴院,那拉氏还没睡下,见他回来,就让人去准备热水来伺候他梳洗。 胤禛就问到:“小格格呢?” 那拉氏笑道:“已经睡下了,这几天也开始照旧习武了,白日里累得很,晚上就睡得早。” 因着陈嬷嬷跟着耿文华去了园子里,小格格这边没人教导了,所以那拉氏就又重新帮小格格寻摸了会功夫的嬷嬷。也不求小格格练出多高的水平,强身健体就好。 她觉得耿文华这方面做得也挺有道理,索性也没改耿文华之前的习惯规矩。 胤禛点头:“回头送她到庄子上住两天。” 那拉氏就挑眉:“爷可是和耿妹妹和好了?” 被嫡妻调侃这种事情,胤禛顿时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她也认错了,现如今在庄子上正忙活些事情,好做出些成绩来赔罪,估摸着也快做好了。” 那拉氏有些好奇:“做了些什么?” 胤禛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打造了些新农具,让人做了个孵化室,专门来孵化小鸡小鸭,还打算饲养鸡鸭,再有就是准备种植菌菇。” 那拉氏叹道:“如此多的事情?那耿妹妹可着实是辛苦了。” 她当然知道耿文华作出这些东西,对胤禛会有多大的帮助。康熙重视农耕,这么说吧,但凡做皇帝的,稍微有点儿明君之相的,都必然要重视农耕。 康熙尤甚,一来是因为满人吃够了没粮食的苦头,二来还是那句话,少数统治多数,想要站稳脚跟,就必得要将人数最多的阶层给抓在手里。那自来人数最多的阶层是哪个呢?自然也就是种地的老百姓了。 他看中农耕,朝堂上就会有明确态度,朝堂上态度分明,那百姓自然也就知晓。 所以说,耿文华这些事儿若真是能做成,那在康熙心里,胤禛必然是更有几分好的。 那拉氏又忍不住笑道:“她倒是个聪明的。” “有点儿小聪明,知道自己错了,不敢就那么回来,非得要拿着功劳回来,才能免得别人嘲笑奚落。”胤禛说道,这话也是提点,那拉氏当即就点头:“王爷放心,我心里有数,若是耿妹妹回来,我必然会约束好府里的人的。” 尽量不许人觉得耿文华落魄,然后来嘲笑欺辱她。 胤禛点点头,顿了顿,才说道:“辛苦你了,年氏还有多久要生?” 那拉氏算了一下日子,六月怀上的,现如今已经是就八个月了,还有两个月。 这个生孩子的季节……有些不太巧,算一算时间,正好是四月底,五月初,天气正热的时候,这季节做一个月的月子,人可受罪了。 但又不是那拉氏受罪,所以那拉氏也只是想一想就放过去了。 胤禛又问起来别的事儿,那拉氏一一回答了,瞧着夜色已深,就问道:“可是要在这边歇下了?” 胤禛点头应下了,不过老夫老妻了,胤禛又是忙了一天,累的很了,洗漱之后,几乎是沾枕就睡,这一晚上倒也是平和的很。 耿文华带着弘昼忙得很,早上要监督弘昼背书,中午则是带着他准备菌菇袋子,没有那种薄膜袋子,她就需得想法子,然后还得达到保温的效果,这代替材料可不太好找。 到了下午,弘昼要做功课,耿文华就去孵化室转一圈,再去养鸡的树林转一圈,然后再折腾自己的纺织机。 在小格格到庄子上之前,她对纺织机的改造,总算是略有了些眉目,只等着让木匠给打造器材了。 小格格的到来,让耿文华特别高兴,抱着小格格原地转三圈,然后对着小格格的脸蛋儿亲了又亲的。 弘昼就嫉妒了:“我跟着阿玛来的时候,额娘可没有这样高兴,所以额娘是不是看见妹妹,比看见我还高兴?” 耿文华笑眯眯的:“那自然不是,我看见你和看见你妹妹是一样高兴的,但你是男孩子,都已经长大了,额娘自然是不好再亲你了,你若是非得要的话,那额娘亲一亲你?” 说着就要伸手去拉弘昼,弘昼赶紧躲开,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早就有性别意识了,又觉得只有小孩子才会被亲,心理上九有些抵触:“不亲不亲,您亲妹妹就好了。” 耿文华赶他去做功课:“你忙你的去,我和你妹妹说话。” 她费力的将小格格抱起来:“在府里有好好吃饭吗?瞧着没有长胖。” 小格格抱着耿文华脖子:“长高了些的,去年的衣服不能穿了,嫡额娘让人给我做了新衣服。”说着,扯开衣服让耿文华看,耿文华笑眯眯的:“那你可得多谢谢你嫡额娘,这衣服布料也是顶好的,你嫡额娘对你费心了。” “额娘你病好了吗?”小格格问道,耿文华点点头:“年初就好的差不多了,但因着忽然有些事情需要做,就到庄子上来了,额娘带你去看看额娘要做的事情?” 她可不能让小格格觉得,女人这一辈子,就只是在后院勾心斗角,争风吃醋。所以,能让弘昼自己看,自己去体悟的东西,小格格却是不用着急去学的,不然怕移了性情,让她一心只沉浸在和男人的情感争斗上。 她得让小格格知道,这世上,除了男女感情,就是女人,也可以有正经事情来做。 弘昼就不用担心他变成恋爱脑了,说实话,就胤禛那教导,弘昼不变成冷面王都算她耿文华功劳大了。所以,真不用担心这年代的男孩子,尤其是皇家的,长成恋爱脑的概率大。 她带小格格去看养鸡的树林:“若是鸡长的更快更大,那百姓家,一年至少能多吃两只鸡。” 一只鸡的生长周期是十四个月,母鸡的话会更长些,基本上能到两年,两年之后不下蛋了就能杀掉吃了,若是缩短鸡这个生长周期,能让它们在短时间内长大,那百姓就能多养殖几次。 当然,不可能是缩短到两三个月一个周期的,但若是加上人工孵化的小鸡,可以低价大量购买,那一家一年多吃两只鸡,确实是能做得到的。 小格 格眨眨眼,不太明白这种事情的意义,她年纪小,确实是没吃过苦的。不像是弘昼,三四岁就能被胤禛带着见识民间疾苦,她是女孩子,胤禛自来觉得,无论如何,她都是能无忧无虑,不缺吃穿的过一辈子的,所以也并不会特意让她去看外面的百姓是如何生活的。 耿文华也不多解释,只笑道:“你是爱新觉罗家的公主,公主是什么呢?得到百姓奉养的人,既如此,那你长大了,就该为百姓做些事情。” 伸手摸一摸小格格脑袋:“听不懂没关系,只记住了就行,日后慢慢就可以懂了,走,带你去看看别的。” 小格格忙伸手拉住耿文华的手指头,母女两个又去地里看佃户们种地,现在地里的人多是在锄草,初春了嘛,不光是动物们出来,野菜野草也是一茬茬的往外冒。 若是不锄草,野草和庄稼争肥料,庄稼得的少,就容易减产。 除掉的草不能留在原地,因为那根须沾土就复活,野草的生命力,可比庄稼的强多了。所以除掉的野草,还需得拿出来,回头堆起来晒干,这可不是没用的东西,这晒干的野草也能做柴火用,也能烧了做草木灰用。 母女俩也拿着小铲子下地锄草,小格格一开始挺兴奋的,新奇嘛,以前没干过。但没多久就开始没意思了,总这么一个动作一直重复,小孩子哪儿有这耐心呢? 耿文华也不勉强她,索性叫了庄头家的女孩儿带她玩儿。 去抓虫子,摘野花,做柳笛,反正只要不出庄子,这漫山遍野的,到处是有可玩儿的东西的,甚至,还能抓几只野兔。 等织布机终于重新组装好的时候,也已经是到了三月底,夹袄这些衣服是早就穿不着了,耿文华换了薄薄的春装,指挥那两个佃户家的妇人:“你们一人用新的,一人用旧的,就按照自己平日里的织布速度来,一天时间,我看看能织出来多少布料。” 小格格在庄子上住了十来天就走了,是和弘昼一起回去的,弘昼肯定是要回去读书的,他自己做功课,多有不明白的,这个年纪是离不开先生教导的。 至于小格格,那拉氏也想念的很,她自己也得回去学规矩礼仪之类的。 将这兄妹俩打发了,胤禛倒是又来了两次,不过每次都是只过夜,白日里还是要留在京城的。耿文华自己住在庄子上,倒是挺自在的,她日子也过的充足,每日里是有忙不完的事情的。 这织布机只是其中一个,养鸡的事情也已经让庄头都给分下去了,养殖蚯蚓的事儿也算是办成了,还要抽空将养殖的法子记录整理成册,前日里刚送回京城准备印刷售卖了。 虽说活儿是那两个妇人干,但耿文华也没闲着,两边转着看,观察那布料有没有区别,线条的粗疏,还有布料的厚薄,以及纺织时候耗费的力气。动作越大,肯定是越费劲儿的,就看哪个动作更小些,更少些了。 一天很快过去,中午都是要停下来吃饭休息的,两个人同步。 只中午的,用了新机器的,就比用了旧纺织机的,多织出来两米的布料。别小看两米,十米布算一匹,这要是再加上下午,相当于一天能多半匹布了。 一个人多半匹,那小型的纺织厂,至少得有三五个纺织妇人吧?一天下来,是不是能多出来两三匹布料? 大一些的纺织厂,那得有几十个纺织妇人,一天得多出来多少布料? 耿文华光是想一想,都觉得自己要赚大发了,要不然,先开个纺织厂?这样一来,胤禛也不能知道自己到底是纺织了多少布料,那若是往外卖,胤禛也不会知道自己赚了多少钱吧? 第158章 第 158 章 福晋心里,我就是那等…… 耿文华想来想去, 还是打算先斩后奏,先将这纺织厂给开起来再说。至于推广新型纺织机的事情,她并不打算将图纸保密,谁来学都可以, 她也不贩卖图纸。 布料这种东西, 在民间是属于可以当钱财用的硬通货的, 也就是说, 家家户户都少不了。她若是只推广纺织机, 不一定能得到重视, 再者, 她恍惚记得, 好像这种纺织布料因为产量大, 曾引起过江南纺织业的……嗯, 抵抗反对? 早些年学的历史,除了后来看电视小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糟粕, 剩下的精华是早就被她扔到脑袋后面去了。所以这个纺织机的事儿, 她确实是不太清楚后来发展。但想也知道,物以稀为贵,布料若是大量出现在市场, 那势必是要引起降价的。如此一来, 虽说生产量是上来了, 但其实是有些得不偿失的——生产也是需要原材料和人工的。 原材料这个, 是比较恒定的,因为国内的土地就这么多, 能种植棉花的也是有数的。 那布料降价,压缩的就是纺织行业作坊主的利益了。 那么他们反对这种改革,也是正常的。所以指望他们来推广这种新型纺织机, 有些不太可能,极大可能就是引起商战。但若是耿文华自己开个纺织厂,背靠胤禛——那她的布料想卖多少钱就能卖多少钱。 那些人就算是想要毁掉耿文华的纺织厂,也是要多想想的。 耿文华就找了庄头,打算在自己庄子这边开办纺织厂,她让人拿了周边的地图来,伸手点另一边:“这边是谁家的地方?” 庄头看一眼,笑道:“这一片是无主之地,因为这片的地不能种庄稼,下面是那种比较硬的土,存不住肥料和水,荒了好些年,连野草都不如何长。” “若是买下来盖房子……”耿文华顿了顿,伸手比划了一下:“这样一长排的瓦房,两边面对面,需得多少银子?总共十间屋子,对面需得有厨房,还要有净房。” 另外还要修路,从这边修到京城那边。 再者,因着是纺织厂,她打算用的都是女工,既然是女工,就需得确保安全,不能让男人混进来。所以也需得有看门的,还需得有做饭的嬷嬷,巡逻的婆子,已经准备交通工具,从这边到京城,每日里早上接过来,晚上送过去。 她不太清楚盖房子的花费,这些就得找庄头询问。然后修路呢,她自己是有水泥配方的,现在这东西也是随便可用的。 庄头报了一个价钱,耿文华将剩下的都算上,然后得出一个数字,需得两千两银子左右。这个价钱,在京城,大约也只能在外城买一个小点儿的院子。 但是在外城,就没有这么大的地方。土地的价钱,那真是,只一道城墙,就隔出来几十倍的差别来。 以后这个纺织厂还会扩大……所以最好是现在一步到位。 她点了点那地图:“就将这片地方买下来,先建立围墙,然后盖房子,就按照我说的来,十间屋子并排,中间可以留下一个过道,后期若是需要装门就装,若是不需要,就空着。另外,需得有大窗户,两边都得有,窗户要安装玻璃,这个玻璃……回头我会问问内务府那边。” 庄头顿了顿,小心翼翼问道:“主子建造这屋子,是要做……” “我打算办一个纺织厂。”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顿了顿:“到时候这边需得安排巡逻,你可有推荐之人?” 将推荐人的事儿交给庄头,也是表示对庄头的看重,以及要用他的意思。 庄头果然有了几分激动:“奴才的大儿子,曾学过两年拳脚,为人也算是老实本分……” 耿文华点点头:“回头你让他来见我。” “这盖屋子的事情也交给你,买砖头瓦片的事儿一概你来办。另外,这一排屋子是要建造成上下两层的,下面这层做工坊,上面那层做休息的屋子,要放上床铺之物。床铺呢,打造成上下两层的。” 这是考虑中午午休的事情,屋子里放上双层床,然后就可以多放一个桌子凳子之类的,女孩子嘛,哪怕是临时休息的地方,也需得给弄的好一些,最好是每个屋子两个梳洗架子,放 脸盆,毛巾,香皂之类的。 另外呢,若是有想晚上也住宿的……这个就需得好好考虑了,毕竟白天人多,这个安全的事儿是没太大的问题的。但晚上若是只剩下几个人,哪怕是有巡逻队,估计也不太安全。 耿文华却是没现在提,只将自己的要求一一说出来:“另外这围墙上面,需得安放玻璃渣,墙角下放老鼠夹,之前小阿哥养的那几只狗,回头等那边屋子弄好了,也挪去养……” 厨房里必得每天有热水,院子里也得栽种一些花花草草。 哪怕这是做工赚钱的地方,也需得收拾的整整齐齐,不然一天都在这里呆着呢,若是光秃秃的地面,看时间长了也烦闷啊。人工作的时候需得保持好心情,这样效率才高。若是心情低落,烦闷,那工作效率就别提了,肯定不会太高。 “这头一次招工,就从咱们庄子上来找,一个屋子里可以摆放十台织布机,十个屋子就是一百台……暂且招工五十个人,小媳妇儿大姑娘都可以,但提前说好,三天试用期,要是能做得好,自然可以留下,做的不好,那就不能留。” 也免得耽误功夫。 “三天试用期一天只十个铜板,若是正式开始做工,就一个月一两银子,然后按照织布的数量算奖金,规定每天三匹布,超过一匹,就算五个铜板,多劳多得。”耿文华说道,庄头就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给主子家干活儿,不都是拿了月钱,你就得加紧干吗?怎么还有想干多少干多少的? “但不可超过工作时间,一天总共五个时辰。”耿文华说道,需得考虑纺织工的眼睛,天黑了就不能再干了。当然,她们自己可以摸黑来,但耿文华这边是不许的。 “当然,布匹需得合格,若是不合格,就要扣掉十个铜板。”瑕疵布当然也能售卖,但肯定是质量好才更好啊。 庄头连连应声,过了片刻,小声问道:“这纺织厂,到时候主子可要另外派管事?” 耿文华无奈了一下:“我都和你讲的这样清楚了,怎么会是另外派管事呢?这庄子里的事儿,你到时候交给别人,你暂管着纺织厂的事儿,我会另外叫个嬷嬷来帮忙,一个管内,一个管外,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索性说的更明白些:“外面的事儿,就比如说,采买厨房用品,修葺房屋家具,采买粮食煤炭,安排马车,敲钟开工,敲钟下工……内里的事儿,就是这纺布的安排了,你只听一听,心里清楚就好。” 庄头赶紧点头,耿文华也是缺少人手,要不然也不能从这庄子上调人用。 庄头既然是有了纺织厂的事情忙,那就得另外找个庄头。她之前瞧着那个纺织的媳妇儿的男人就不错,干脆将人给叫过来问一问。 夫妻俩是不能一起共事的,所以这媳妇儿可以担任纺织厂的小组长之类的,却不能让她男人去管着纺织厂,两边交叉来用,才能防止里外勾结。 当然,两家也可能联合起来应付主子,所以耿文华就需得将纺织厂的内管事,放个别处来的人——比如说,王府里的嬷嬷。再者,养殖的事儿,也要从庄子上剥离开来,单独形成一条线。 因着这些繁琐事情,她本来是要定在四月回府的,结果一直拖到了五月。 五月初是胤禛亲自来接她的,因着马上要过端午了,端午节耿文华是要进宫的,这次是康熙点名要见她,所以她需得提前回去,也好收拾一番。 胤禛也是常来庄子上的,十天半个月,总要来那么一两次。每次来,瞧着那边大变样,就要忍不住去转一圈,回来就要问耿文华进展:“瞧着是要收屋顶了,你这纺织厂,是打算什么时候开工?” “六月开工,虽说屋子是快建造好了,但是纺织机尚且没有全部做好,再者,屋子里也还没有家具。”耿文华掰着手指算,这些事儿她都弄了计划书,生怕自己不在庄子上,那管事儿的到时候不知道该做什么。 “所以那些女工,中午就暂且回家吃饭休息,下午再来做活儿。”耿文华笑着说道,转身摸一摸小格格的脑袋,看胤禛:“我东西都收拾好了,咱们是现下启程吗?” 胤禛点头:“早些回去,福晋说要给你办接风宴。” 耿文华点头,拉着小格格准备上马车,胤禛忽然又开口:“你不打算带几只小鸡回去吗?福晋对这个事儿,可是十分好奇的。” 耿文华正要说话,胤禛就叫小格格:“塔纳,你跟着去挑选几只小鸡来。” 小格格挺高兴,忙应了:“好,我这就去。” 等小格格跑走了,胤禛才说道:“年氏生了。”反正这事儿,耿文华早晚是要知道的,与其等她回到府里自己亲眼看见,倒不如自己先提醒她一声,免得她这气性……再将自己给气出来个好歹。 耿文华眨眨眼,笑着问道:“是吗?生了阿哥还是格格?”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是个小阿哥。” 耿文华就点头,又说到:“挺好的,年侧福晋总盼着能生个小阿哥呢,这下子必然是十分高兴。”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然反应过来了,就忍不住笑:“王爷是担心我会生气?王爷多虑了,我纵然生气,也不会生年侧福晋的气,也不会看小阿哥不顺眼。更何况,年氏怀孕我是早已经知道的,就是生气,也已经生过了,何必等现在呢?” 胤禛皱了皱眉,没忍住:“你不生年氏的气,也不生小阿哥的气,你生谁的气?” 耿文华冷笑一声:“王爷是聪明人,我都如此说了,您还想不明白吗?” 她伸手点胤禛的胸口:“我生的,自然是王爷的气啊,我将王爷当成我的天,当成我的支柱,当成我这辈子的依靠,可王爷心里,我却并非是最重要的,我也不是无可取代的……” 胤禛就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冤枉:“你如何不是本王心里最重要的?再者,你也没问,你如何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不是能被人取代呢?” 他明明也十分看重耿文华,明明对耿文华也很宠爱,她怎么就会觉得在自己心里,她不重要呢? 耿文华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有些无力,看吧,这就是看法认知的不同了。他觉得他的看重,就是赏赐,就是独一无二的宠爱,就是处处维护,但这些并不妨碍他宠幸别的女人。 而自己对婚姻的看法,忠诚就是最基本的条件。 可忠诚这个词儿对于胤禛来说,大约是只能对康熙才有的吧?在婚姻里,在后院里,对一个女人用忠诚这两个字,在他看来,是很不可思议,甚至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吧? “若我是你心里最重要的,那你眼里心里,就只能看得见我,其他别的女人,在你眼里就会差一些什么,哪些人不是我,你和我在一起会感觉高兴,会觉得舒服。你和她们在一起,会觉得不自在,会在意我会不会吃醋,会不会生气,你能体谅我的情绪,我的感受,那我才是你不可取代的看重。” 耿文华顿了顿,还是将这话说出来了。 不说出来她难受,反正都已经因为这事儿闹过一场了,那为什么就不干脆的将自己想法说出来呢?若是胤禛愿意听,那自己就算是有收获。若是他不愿意听……事情也已经过去了对不对? 难不成他还要因为自己这“大逆不道”的言论,再将自己往园子里送一次? 胤禛皱眉,他张嘴要反驳,却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小格格高兴的拎着笼子进来:“我挑选了八只小鸡,回头送给十三叔家的姐姐妹妹,还有十四叔家的。” 因着这段时间她总是跟着那拉氏的,那拉氏但凡出门也带着她,女孩子嘛,到底是更愿意和女孩子玩儿。于是,她和十三十四府里的姑娘们就多了几分交情。 耿文华也不管她,反正夺嫡这种事儿呢,是轮不到这些姑娘们操心的。 她就伸手摸一摸小格格的脑袋:“好,回头额娘让人帮你送,或者你自己去送?” 小格格要自己去,她自己去,不就又可以出门玩儿了吗? 胤禛的话被打断,这母女两个自顾自上了马车,谁都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胤禛也就只能将那些话给咽回去了,他觉得耿文华说的不太对,他整日里前朝外院的事情忙都忙不完,哪里有和别的女人多相处的时间呢? 也就是耿文华,才能大白天的 见到人。后院其余哪个,不都是晚上才有机会见一见? 再者,和耿文华相处,他是能留意到耿文华的情绪的。但是和别的女子相处,他用得着考虑自在不自在,舒畅不舒畅吗伺候的好自然有赏,伺候的不好就没下次了,这样耿文华都觉得不对? 她这醋性,也实在是太大了些。 之前胤禛还要觉得耿文华不识好歹不分尊卑,现在,他就只是无奈皱眉,然后将这事儿给扔到了脑袋后面——气性大,醋性大,这他不是早已经领会过了吗?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再将她往园子里送一回吧? 最重要的是,不管是送园子里还是庄子上,耿文华自己都能生活的挺惬意,这事儿对她来说,压根不算惩罚的,倒是对他,让他有几分心神不宁,心绪焦躁,所以也不知道到底算对谁的惩罚了。 一路赶回王府,下了马车直奔玉兰院。 玉兰院里里外外都干干净净,所有耿文华习惯用的东西,也都还是摆放在原本的位置,就好像耿文华不是出门了小半年,而是出门了小半天一样。 但到底是不一样的,满院子的人见着她,都十分激动,甚至眼眶发红。 耿文华叫了知秋来收拾行李,再吩咐了知春去拿一些银瓜子:“我不在府里,怕是大家伙儿也跟着提心吊胆了这么长时间,没想法子走,也算是忠心了。” 所以,该赏赐就要赏赐。 毕竟年氏那边怀孕,现在又生了阿哥,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若是有心想走,就算去不了年氏那边,也能到府里别的地方去。 知春是大丫鬟,这种赏赐的事儿就该她出面。也免得她跟着耿文华在外面这么长时间,院子里的下人不服她。 庄子距离府里其实也不算很远,但一路赶回来,耿文华还是有些累,草草用了午饭,就赶紧带着小格格睡觉去了,等睡醒已经是半下午了,让人收拾了东西,就带着小格格去给那拉氏请安。 那拉氏正在自己打棋谱,见她进门,打量了一下,就笑道:“可见是养好了,瞧着面色红润,虽说没有长胖,却也显得更结实了些,在庄子上可还有日日锻炼?” “还是每日里练一练的。”耿文华笑着说道,恭恭敬敬跪下来请安:“这段时间多谢福晋关照,若不是福晋,我之前病重,还不知道怎么熬着呢,这是我在庄子上闲着无事,给福晋做的几件衣服。” 她从丫鬟手里接过来小包裹,打开让那拉氏看:“还有两双鞋子,福晋等会儿可以试一试,都是我亲手做的呢。” 用的是西洋那边来的布料,做了几件大衣,虽说不如呢子料做的硬挺,但也别有一番风格。 最重要是,大清从未有过,这种样式的衣服,是绝无仅有的。 并且,件件都是大红色。 那拉氏瞧着也有几分喜欢,面上笑意就更真诚了几分:“你病着还做这些,我难不成是那种性子严苛的人吗?就是要做,回来做也成。不过,到底是你一番心意,我还是很喜欢的。” 顿了顿,又说道:“你之前让人送来的斗篷,我也挺喜欢,我和小格格一起带着去了十三府上,十三福晋瞧着也觉得好,特意命人用羊毛线钩织了许多送人呢。” 京城里前段时间最流行的就是那羊毛斗篷了,春天有风嘛,那东西厚薄正合适,又能做装扮,又能挡风,防风沙,最重要的是,并不如何昂贵。 所以,许多女孩子都有这种斗篷。 当然,那拉氏是贵人嘛,既然别人都有了,那那拉氏就不用了,暂且给搁置起来了。 耿文华就笑道:“不过是随手钩织的,福晋喜欢也是我的福气了。再者,小格格这段时间也劳福晋费心了,这份儿恩情,妾身实在是无以为报,日后福晋若是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 那拉氏摆手:“小格格也是要叫我一声嫡额娘的,你再说那客套话,日后我可就不敢再照看了。” 她将点心碟子往耿文华身边推了推:“ 一段时间不在府里了,尝尝这府里的厨子,手艺可曾进步了。” 耿文华噗嗤一声笑出来:“福晋心里,我就是那等好嘴的?” 那拉氏也跟着笑:“满府里,你最好嘴了,连小格格都比你强。”顿了顿,她说起来年氏:“刚生了小阿哥,还在坐月子,回头你也给准备一份儿贺礼。” 她也只认为耿文华是争风吃醋呢,虽说是气性太大了些,但女人嘛,进了府里不就是琢磨这点儿争宠的事儿吗?当年李氏接二连三的生子,她心里岂会好过? 不也是一日日的,只将苦楚自己咽下,自己憋在心里不能和人言语吗?没憋出来病都是因着自己是嫡福晋,好歹还有一份儿权利在手,好歹还能用别的事儿分一分心神。 再者,后来又有了武氏……她也就明白了,李氏算什么呢?但凡胤禛活着,这府里就总少不了别人的,李氏就是能生,她死了两个儿子之后,不也老实起来了吗? 第159章 第 159 章 你当真给她大船了?…… 认定耿文华是吃醋, 所以她也就顺嘴提醒了一句,年氏的哥哥正得用,王爷对年家也有几分看重,耿文华若是和年氏闹起来, 到时候府里不安生, 还是她这个嫡福晋难做。 耿文华赶紧应下:“是, 妾身已经准备了些贺礼, 正说让福晋帮妾身掌掌眼呢。” 她拿出来礼单, 上面的东西倒是也不多, 七八样, 有给年氏准备的, 也有给小阿哥准备的, 不算特别贵重, 但也是有几分价值的。最重要的是,花费了心思的, 比如说玉石打造的长命锁。 那拉氏看了一眼, 就点头:“确实是花费了心思的,我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回头你只管送去就是了。” 随即就打发了耿文华:“刚回来就多歇会儿, 小格格……今儿可要带回去?” 耿文华顿了顿才说道:“妾身这才刚回来, 白日里收拾院子且得几天呢, 乱哄哄的, 妾身就想着,不如晚上让她回去, 白日里还是在福晋这边,跟着福晋学些东西?” 就那拉氏这份儿大气,小格格多学学也没什么坏处, 反而是更有好处的。 那拉氏就笑道:“也好,否则这忽然将她送走,我这心里也怪舍不得的。” “福晋对她好,她心里都记着呢,每次见了我,都要说嫡额娘又教了她什么。”耿文华忙笑道:“还说日后一定会孝经嫡额娘,她这样懂事儿知礼,也是福晋的功劳,妾身还要多谢谢福晋。” 那拉氏摆摆手,小孩子嘛,小时候都是会说好话的。至于会不会孝敬她,这会儿真说不准。但养孩子不就是如此吗?她养小格格,也不是指望小格格长大了孝敬她。 她堂堂亲王福晋,难不成日后还会孤寡终老? 养孩子就是养个景儿,养个乐趣。 那样小小一个人儿,绵绵软,奶声奶气的和你说话,又会给你点心吃,简直跟养个小宠物一样,哦,小孩子比小宠物要强多了,小宠物会说话吗? 这种抚养,是双向的,小孩子也是会给大人带来喜悦和欢乐的。 所以小格格长大之后不孝顺,那拉氏也无所谓。若是孝顺,那就是锦上添花,那拉氏也只有高兴的。 耿文华从正院这边回去,就又叫了知春带着人分别去李氏和年氏那边。李氏那边呢,是送了些庄子上的特产,比如说果子,菌菇——真是野生的,并不是耿文华让人养殖出来的。年氏那边呢,就是各种贺礼了。 钮祜禄氏那边也没落下,给钮祜禄氏送的东西更实在些,除了庄子上产出来的那些,还另外加了些皮毛,野猪皮,兔子皮之类的。还有蛇胆酒,不是弘昼泡的那一坛子,而是另外泡了。 之前初春嘛 ,山上的野物也都开始苏醒了,有脑子迷糊往山下来的,基本上都是有来无回。 她这边派人送去,没多久,钮祜禄氏就自己过来了:“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我呢,还算是你有良心,没忘记给我带好东西。” 她伸出胳膊让耿文华看:“最近有些风疹,蛇胆酒正对症,还要多谢你。” 野生的蛇可不好找,家养的蛇胆又没有那么大的效果。 耿文华就笑道:“该是我多谢你,之前我不在府里,弘昼也说了,你对他多有照顾。” “那不是王爷和福晋吩咐了吗?我还能不管啊?”钮祜禄氏笑嘻嘻的说道,耿文华挑眉:“咱们什么情分?你还来糊弄我?那看管和照看也是不一样的,你对弘昼用心不用心,孩子岂能察觉不出来?” 每日里询问,一日三餐,晚上起夜,衣服厚薄,身体好坏,详细的很。又怕弘昼饿肚子,总给弘昼准备他喜欢的点心,还煞费心思的弄消食的酥饼。 耿文华亲亲热热的推一下钮祜禄氏:“你这份儿心,我感激不尽。” 然后招呼知春:“将我特意带回来的盒子给拿过来。” 钮祜禄氏也有些好奇:“是有东西要送给我?你也说了,咱们之间什么情分,你儿子不也是我孩子吗?哥儿俩自小是一起长大的,难不成弘历在你这玉兰院,还吃不上一块儿点心?所以,你何须和我客套呢?” 等小盒子拿过来,她伸手按着,都不让耿文华打开:“你要这样客气的话,那下次我可不敢帮你照看孩子了。” “不是贵重东西,你且看看再说,我保准你必然会喜欢的。”耿文华无奈,捏着她手指扔开:“你先看一眼,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也知道,我这大半年,可并没有做什么赚钱的营生,现在打算开个纺织厂呢,还光是花钱呢,我哪儿有钱给你买贵重的。” 钮祜禄氏将信将疑,将手拿开,看一眼,脸上就忍不住露出笑意来:“这可真是……果然是你知道我。” 耿文华送的是一个玻璃烧制的螃蟹灯,里面点上蜡烛,整个螃蟹就是橙色的了,再加上烧制的栩栩如生,拎在手里那简直……精致的很。 这东西对别人来说是十分贵重的,放在那拉氏那边的铺子里,少说得小一千两银子了。但对耿文华来说,确实不算钱,她只要给那拉氏图纸,自己就能免费获得一个样品。 以前是她不愿意要,毕竟身边有孩子,若是孩子不懂事儿给砸碎了,倒是麻烦呢,她又不是没见过玻璃摆件,不至于为这个在孩子身边放点儿危险品。 但现在要送礼,这个就是现成的了。 钮祜禄氏拿着爱不释手,这东西本来也小小一个,捧在手里也正合适:“是不是还能做暖炉用?中秋时候天气可能会有些冷,用炭火难免燥热,用这个估计正合适。” “你随意,到时候你试一试,若是好用就当手炉用。”耿文华笑着说到,反正东西送人了,人家怎么用,她是管不到的。 又让知春去拿了几本书来:“你也知道我是有个印刷铺子的,偶尔也会接些印刷的活儿,前段时间刚得了几本书,据说是珍本,我给了人家钱,多印刷了两套,听说弘历这段时间在宫里读书十分认真,皇上多次夸赞他?这书,就送给弘历。” 确实是珍本,她自己留了一套,给弘历一套。 至于弘昼……若是想看,她自己这边的就能看。 钮祜禄氏也出身官宦之家,就算是学的不如何,至少是读过书的,现下就翻开来看:“读书浅谈?是哪位大家的?呀,是程先生的?” 耿文华点点头,并非是程朱理学的程,而是同时期的另外一个姓程的学者,也是十分出名的。 钮祜禄氏更高兴了,比得到那螃蟹灯还高兴:“你费心了,等弘历回来,我让他亲自来给你道谢。” 耿文华摆摆手:“不费什么功夫,人家送到我面前来了,我若是不留下两套,岂不是可惜?” 钮祜禄氏就笑道:“那也得你心里惦记着,才能想起来这事儿是不是?心里没点儿惦念 ,东西送到跟前你都不会想起来给谁用。说起来,年氏那边不是生了小阿哥吗?你知道年家那边送来了什么贺礼吗?” 耿文华当然不知道,她略微摇头,钮祜禄氏就说道:“送来了些珍珠,知道的是给年氏的,不知道还以为年氏是生了小格格呢。” 耿文华无奈:“你可真是……你都说了,知道的是给年氏的,年氏生育辛苦,年家心疼自家妹妹,给送些好东西安抚一番,不是正常的吗?” “可寻常哪儿有给产妇送东西的?不都是送给新生儿的吗?”钮祜禄氏不服气,谁家生了孩子是给做额娘的送礼物的? 耿文华就不出声了,看吧,生了孩子,就好像整个社会都在默认你已经不算个单独的个体了,你从此之后就只是孩子的附属物了。 但这种事情,她又不能和钮祜禄氏分辨,索性就岔开了话题:“小阿哥相貌如何?身体如何?” “相貌倒是和年氏有几分相似的,太医也只说有些虚弱,但好好养着就没什么大碍。”钮祜禄氏说道,又问耿文华:“之前听王爷说,你打算给小格格接种天花?” 因着弘昼已经出过天花,弘历暂且还没出过,弘历年纪又比小格格略大些。所以小格格若是接种,就顺带要加上弘历了。 钮祜禄氏毕竟也是弘历的亲娘,这种事儿呢,自然是要问一问钮祜禄氏。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她还真没想起来这事儿。接种天花的事儿,还是去年她和胤禛提起来过的,但后来从蒙古回来,那么多事情,她又忙着养病,一下子就给忘记到脑袋后面去了。 难不成,胤禛是已经让人做过牛痘实验了? 她含糊应道:“若是王爷有万全的把握,我自然是要给小格格接种的。” 钮祜禄氏顿时为难:“那弘历呢?也要接种吗?可我总觉得……接种也不一定能熬得过去……” 这个耿文华也不好保证什么,哪怕是疫苗,谁也不敢说就是万全的保障呢。也有可能疫苗会带来危险,也有可能接种了没预防住。 每个人的体质都是不同的,接种出现的反应以及后续身体影响,肯定也不一样啊。 万一到时候弘历有别的反应,她现在劝着钮祜禄氏答应,到时候岂不是要被钮祜禄氏迁怒? 因着这事儿,钮祜禄氏也没心情在这儿说话了,再者也快到放学时间了,她需得回去等着弘历了,就先起身告辞了。 胤禛是和弘昼一起回来的,大约是因着耿文华回来,弘昼一回来就很是兴奋,叽叽喳喳的和耿文华说话:“刚才去给嫡额娘请安,嫡额娘说您回来了……阿玛居然不提前告诉我!” 胤禛没说话,小格格在外面喊:“五哥五哥,我也给你带了礼物呢,你来看看。” 弘昼不去,他想和额娘一起呆着。 胤禛冲他摆手:“去吧,顺便带你妹妹到你三哥四哥那边转一圈。” 弘昼只好出门去,耿文华给胤禛倒了茶,问那接种的事儿:“好像京城并没有关于这事儿的讨论说法?” 胤禛点头:“汗阿玛的意思,是先从皇室开始。” 你若是想让民间百姓相信这东西,那就需得自家先试。连皇家都用,那东西肯定就没问题了啊。至于百姓到底用不用,怎么说呢,朝廷也并不能勉强。 “有几成把握?”沉默片刻,耿文华问道,胤禛伸手:“八成。” 耿文华略微松口气,八成其实已经是很高的一个概率了。 她抿抿唇:“定下了什么时候吗?” “八月吧。”胤禛说道,那会儿天气也凉快了,若是孩子们出现什么反应,也好照看些。他安慰耿文华:“其实是好事儿,总比不知道什么时候 被感染上强……那会儿弘昼生病,孩子受罪不说,你也费了不少心思。这次咱们早些准备好,太医,汤药 ,孩子也不用那么难受。” 耿文华不信这话,生病哪儿有不难受的?你就是准备的再好,到时候该难受还是要难受的。 “明天那拉氏会带你进宫,到时候汗阿玛会有些事情问你,你先做好准备。”胤禛转移话题,他刚已经和那拉氏交代好了,那拉氏是嫡福晋,耿文华是侧福晋,耿文华一个人是不好进宫的。 耿文华打起精神来:“好,我知道了。” 晚上胤禛自然是留宿玉兰院的,不过他要早朝,起的早走的早,耿文华起床的时候,胤禛人早就上朝去了。她收拾妥当去给那拉氏请安,那拉氏也穿了大礼服,今儿还免了其他人请安,只等着耿文华一个人。 侧福晋也是有大礼服的,那拉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竟是清瘦了些,衣服都有些空荡荡了。” 耿文华赶紧笑道:“ 许是因为穿的单薄了些,实际上还是挺有些肉的。” 那拉氏点点头:“若是想身体康健,还是要略胖些好,但也不能太胖,太胖了对身体也并不好。”所以,丰满最好。 但这个度是比较不好把握的。 那拉氏让厨房准备了些肉干和点心,叮嘱耿文华马车上吃一些:“少喝水,到了宫里不太方便。” 耿文华以前也是进过宫的,有经验,可这次和以前不同。以前呢,她是跟着那拉氏去给德妃请安,德妃基本上不会理会侧福晋的,她自己坐着发呆,或者悄默默去个净房,都是可以的。 但昨儿王爷交代了,今儿是要去见皇上。 若是在和皇上说话的时候想去净房……那可就尴尬了。 所以,那拉氏宁愿多叮嘱几句。 两个人很快到了宫里,直奔永和宫,先去给德妃请安。德妃也知道今儿的事情,叫了起之后,也是先打量一下耿文华,这才说道:“皇上问话,你只管回答,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可随意回答。” 耿文华忙应了,德妃就问那拉氏府里的事情,比如说年氏如何了,小阿哥如何了 ,府里可还好之类的。 大约是半个时辰之后,外面才传来了静鞭的声音,德妃立马起身,带着那拉氏,示意耿文华跟上,婆媳几个到外面去迎康熙。 康熙大约是刚下朝,还穿着龙袍,后面带着胤禛。 进了永和宫,先伸手搀扶了德妃:“先更衣吧。” 德妃忙跟着进去,先帮康熙更衣。 换了家常的衣服出来,康熙就从一个威严的皇帝,变成了个……威严的老者。 他抿了一口茶才问道:“你那孵化室,孵化率是多少?” 上来就直奔主题,耿文华稳定了一下心神才回答道:“能达到八成成活率。”也就是放一千个鸡蛋,能孵出来八百只小鸡。头一批小鸡已经分完了,根本不用卖,她自己三个庄子,一个庄子上分两百只,剩下的两百个是佃户们给分了的。 第二批现在是正在孵化中,估计再有三四天,也就有结果了。 康熙又问道:“那孵化出来的小鸡,可容易养活?” 这才是重点,孵化容易,养活不一定容易。老母鸡孵化的,和人工孵化的,若是没有半点儿差别,那这孵化室就能推广,若是人工孵化的不好养,容易生病,那朝廷就不能推广这孵化室,免得浪费人力物力。 耿文华沉默片刻:“目前养了一个月,我自己庄子上总共六百只,还活着的是五百三十只。” 也就是死了四十只:“其中有二十只是被老鼠给咬了,还有二十只是被人踩死了,还有三十只是病死了。” 康熙自己在心里算了一个这个数值,然后微微点头:“如此算来的话,两样孵化,也是没太大的差别的。再有那菌菇,可真有收获?” 耿文华点头,肯定有生长出来的,但比较尴尬的是,产量是比较低的,而且,薄膜不好找,她现在所用的是替代品,也就是各种猪尿泡羊尿泡,这东西……成本太大。 她将这投入的成本一算,康熙也跟着皱眉了,听起来养殖菌菇好像是有些不太划算的。不像是孵化室,小面积的控制温度和湿度可以,但大面积的……就太耗费人工物力了。 再就是那些新的农具,这个胤禛是更有经验的,于是就是胤禛取代了耿文华回答的位置。 康熙问的很详细,如何节省人力,如何节省种子。 这一问一答,就是一整个上午。期间耿文华也多有补充,比如她是如何想到这样改的,还顺带问起来那新的纺织机的事儿。 耿文华到后面嗓子都有些沙哑了,但也不敢随意喝水,就怕中途想上厕所。 眼看快用午饭,估计康熙也是饿了,这一场提问才算是终止。 嗯,也不算终止,因为康熙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也算是辛苦,不管是孵化室还是新型农具,都是你的功劳,你在外面忙了这半年,朕记你的功劳,你想要什么赏赐?” 耿文华也是醉了,你们这一个个的上位者,要是真心想赏赐别人,就不能自己主动开口给吗?非得要问,问问问,问个屁!我要说我想要个红衣大炮,你给吗?好,退一步,红衣大炮不能给,我那要一百个连发火铳你给吗? 一百个是不是有些太少了?要不然要一千个? 耿文华微微转头看胤禛,胤禛垂下眼帘连个提示都没有。 耿文华狠狠心:“回汗阿玛的话,儿媳想要红衣大炮。” 怎么说呢,你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能行呢?她就是要一下,康熙不至于因为她要了一下,就给她治罪吧? 万一康熙要给了,那她岂不是发了?若是不给……大不了她回府再禁足一段时间。 一语惊四座,德妃已经变了脸色,那拉氏都有些腿软,赶紧看胤禛,等着胤禛救命。胤禛微微握紧了一下拳头,也迅速转头看耿文华。 屋子里哗啦啦跪下一大片,古往今来……算了,从大清入关以来,敢冲皇上要红衣大炮的,虽然耿文华不是第一个,但她是绝无仅有的女人。 这东西,是能随便要的吗?可别皇上一怒,整个永和宫跟着陪葬。 康熙却是哈哈大笑起来:“要红衣大炮?你这胆量可不小,你先和朕说说,你要红衣大炮做什么?” “王爷之前曾答应了给儿媳大船,儿媳想着,那船白放着也是浪费,放坏了更可惜,倒不如,组建一个船队。”耿文华笑着说到:“儿媳听说,做海上贸易还是挺赚钱的。到时候,就将咱们大清的瓷器,茶叶,换了西洋那边的金银珠宝回来。” 康熙挑眉问道:“只是要做海上贸易?” 耿文华点点头:“是,听说海上海盗横行,西洋人又霸道,那边又有茹毛饮血的野人,所以我就想着,要做海上贸易,必然是要有强大的武力才行的,汗阿玛若是不舍得给,那给些弩机也是好的。” 反正都是武器……比没有强。 康熙没理会她,转头看胤禛:“你当真给她大船了?”怎么什么都给呢?大船也给啊。 第160章 第 160 章 特意让人送的。 胤禛一张脸几乎要绷不住, 原本还是面无表情,现在面对康熙询问,则是略有些尴尬了:“还没给……” 康熙皱了皱眉,胤禛忙说道:“去年曾答应要给, 她说要将羊毛线卖到西洋去, 要一艘船, 儿臣就应了下来。”他总不能说, 是因为两个人聊天, 说到了西洋的武器发展, 对比了大清现在的武器吧? 有些话题是不好直接说的, 所以只能推到别的事情上。正巧, 当时也是讨论过羊毛线的, 再者, 现在也确实是有更好的说法——纺织机的改造。 又有羊毛线,又有新型纺织机, 那耿文华之前所说的, 要将布料卖到西洋的 话,就不是一句空话了。 既如此,胤禛许诺给她大船, 也不算是被美色所迷, 昏了头了。 康熙又看耿文华:”你敢保证你这布料能在西洋大卖?西洋也是有自己的布料的……”之前沙俄使者来访, 也是送过一些西洋的布料来的。和大清的不太一样, 那边的十分厚重,大约是因着天气缘故?沙俄那边毕竟是更冷一些的。 新型纺织机既然能纺织棉布, 那必然也是能防止羊毛布的。 耿文华眨眨眼,话赶话赶到了这儿,那就赶鸭子上架吧:“我不确定, 但是不试试怎么就知道行不行呢?若是行,咱们的棉布和羊毛布,都能有一个好价钱,能换来金银珠宝。若是不行,我也可以做别的生意啊。反正海上贸易赚钱这事儿,是人人都知道的。” 确实是人人都知道,大明朝在前期为什么那么有钱? 但海上贸易这事儿,利益着实是大,朝廷当年是有些把持不住的,后来世家,士族,官宦,人人都想分一杯羹,于是就从朝廷嘴里夺肉,以至于发展到大明后期,世家还想把持朝廷,不愿意再给朝廷利润,皇家又不愿意被钳制,两边搏斗,再就是发生了焚毁海船的事情。 自此之后,海上贸易的事儿就被禁严,大明的造船业也被叫停。不管是海军还是造船术,从此都开始走下坡路。 到了清朝,一来是吸取明朝教训,不允许出现党争——钱财动人心,海上贸易的分红,就是党争的一部分。二来呢,也是为了省心,清朝内部尚且不太平稳,哪儿有时间钱财去管海上的事儿?只一个台湾,大清就用了多少年才收复回来? 三来呢,可能是因为明朝后期毁坏的太彻底,到了清朝,也并没有十分先进的造船术。 康熙自然也知道海上贸易赚钱,所以这海禁,自打康熙继位,就像是电灯,开了关,关了开,来来回回折腾了四五次。 耿文华知道海上贸易并不算稀奇,知道海上贸易赚钱也不算稀奇——或者说,世人谁不知道海上贸易赚钱呢? 但人家交易的,那都是很珍贵的东西,用大清境内的茶叶丝绸瓷器,换对方的金银珠宝。这些东西在大清听起来是寻常,但其实,也都是价值昂贵的东西。 茶叶是上好的,平常百姓喝不起的名贵品种。 丝绸……寻常百姓一辈子,都不一定能穿得起一件丝绸衣服。 瓷器这东西,若是寻常人能用,何至于有官窑出品这说法?宫里用的,流落到民间,那都是能换大价钱的。 所以在康熙的印象里,这种贸易,就是物换物,用你自家很值钱的东西,换人家的金银珠宝,赚肯定是有得赚的,毕竟西洋人也做不出来这样瓷器丝绸。 但棉布羊毛布这些,实在是……太廉价了些。你弄一艘船,再搭配两个红衣大炮,结果就运送出来一船的棉布?在大清,十来个铜板就能买一匹,哪怕是你一船能装一千匹,呢才能换多少钱呢? 所以他这会儿只皱眉:“运送的成本,你可算进去了?” 耿文华眨眨眼,她……还没算过。但是棉布虽然便宜,却是生活必需品,她完全可以用别的东西来换啊,她掰着手指和康熙算:“听说有地方,种植一种叫燕麦的东西,产量也是很高的。还有一种叫面包树的植物,可以提取类似于面粉的东西,还有橡胶树,杜仲树毕竟还是太少了些……” 她抿抿唇:“再者,也不一定非得去西洋那边大的国家,我可以找那些比较小的部落……” 到时候她若是要去西洋,落脚点肯定是选择那些小国家,这样才好收编,才好建立自己的势力。她总不能在大清待不下去了,带着人和钱,去英吉利这些国家避难吧? 那不开玩笑吗?她宁愿死在大清。 所以,要么就留在大清做个太后,这个得熬死胤禛。 要么,就找一些无主之地,再收编些小部落,建立属于自己的地盘,自己的国家。 她现在是两手做准备,两手都要抓。 能有一个说法,将她探寻小部落的行为放在明面上,她巴不得能赶紧说服康熙呢:“越是小一些的部落,越是需要这些……他们自己做不了的,但又必须得用的东西。” 顿了顿,补充:“当然,我的船队也必须有更好的武器。” 因为越是小的部落,越是,茹毛饮血,野蛮粗俗。 耿文华抿抿唇,又悄默默看胤禛,胤禛瞪她一眼,对康熙笑道:“汗阿玛,您别听她的,想一出是一出的,船都尚且没有,就张口要红衣大炮,红衣大炮又不是火铳,一句赏赐就能给。红衣大炮乃是军中重器,朝廷总共有多少,各处军营又分配多少,何时使用,这都是有严苛规定的,哪儿能随意给人?再者,又是个女子,此口一开,日后若是人人要这样的赏赐,那朝廷岂不是要难做?” 先不说朝廷有没有那么多红衣大炮赏赐了,就说这京城里,人人都要红衣大炮,那是不是哪天不顺心了,对着皇宫来一发,皇上到时候怕是跑都来不及? 这东西不是火铳,民间是不禁火铳的,但民间是绝不许有红衣大炮这种东西出现的。 越是杀伤力大的武器,私人越是不能拥有,毕竟,人心难测,谁知道这炮口会对准哪个呢? 听着胤禛的话,耿文华也是略有些失望的,但也不是特别失望。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数量她可以随便报,但粮食是真没有。现在就是如此,她可以随便要,但康熙给不给,她心里其实也有预感。 康熙沉吟了片刻,问道:“你答应给她几艘船?” 不等胤禛回答,耿文华就抢先说到 :“回汗阿玛的话,王爷自来抠门……”对上胤禛的眼神,改口:“自来节俭朴素,只答应了给妾身一艘船。” 对上康熙的眼神,胤禛莫名有一种自己被看低的感觉。 康熙对耿文华倒是和善:“红衣大炮是不能给的,你家王爷说的有道理,军中重器,若是人人开口,朕不好做,朝廷不好做。但朕可以给你火铳,且这火铳,只允许你用在船上。” 反正民间百姓都可以执有武器,那耿文华要了,这么个功臣……他也不好一点儿不给。胤禛小气都要被这儿媳当面挤兑,他要是小气抠门,这儿媳面上不说,心里还不定如何琢磨。 再者,爱新觉罗家,也不能都是些小气抠门的吧? 康熙沉思片刻,伸手:“赏你五十把火铳。” 一艘船,五十把火铳,能干啥呢?啥也干不了。 别说是出海了,估计也就是在境内,在江面上走一走。 海上贸易,真不是说你有一艘船就行的,你至少,得有五艘以上的船,一艘船至少配备一百把火铳,那五艘可就是五百把了,除了朝廷有这样的大手笔,民间也是很少有人能凑够这么些的。 所以,民间船队,多是用弓箭,弩机,以及投石机之类的。 有比没有强,本来她就是试探着提一提,真没想过自己能一张嘴就要来红衣大炮,这会儿能得到火铳也算是意外之喜了,耿文华脸上的喜悦都没遮掩,赶忙行礼谢恩:“多谢汗阿玛。” 康熙看胤禛:“你既然承诺了,该给就给,一艘船而已,不过是几万两银子。回头朕再给你些侍卫,也一并送到船上。” 如此一来,耿文华用这船做什么,康熙和胤禛也都是知情的了。 再者,她有儿子呢,堂堂侧福晋,有儿子,难不成还能去做海寇?开玩笑呢是不是? 胤禛狠狠瞪一眼耿文华,耿文华赶紧往那拉氏身后躲。那拉氏也是无奈,就算自家王爷抠门……啊呸,生活节俭,这种事情,你怎么就非得说出来呢? 她壮着胆子提醒德妃:“额娘,汗阿玛和王爷说了这么半天,怕是也饿了,这午膳……” 德妃赶紧起身:“皇上,那妾身先让人摆膳?” 康熙一点头,德妃就忙叫了那拉氏,带上耿文华,往外面去了。只留下这爷儿俩,估计是还有话要说的,她们女眷就不掺和了。 吃饭自然也是要分开的,胤禛那边陪伴康熙,那拉氏带着耿文华伺候德妃。 吃完饭,胤禛很识趣,忙带着那拉氏就要告辞出宫。 一行三人,出了皇宫上了马车,胤禛就伸手点了点耿文华:“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那拉氏笑道:“就是,再者你也太偏颇了些,王爷虽说生活节俭,但你却是从不抠门的,你那吃穿用度,王爷时时询问,就怕你吃苦,你怎么能如此说王爷呢?” 胤禛无奈:“本王不是说这个。” 说的是红衣大炮的事儿,一个后院女眷,皇上问你要什么赏赐,一张嘴要红衣大炮,你怎么不说你要兵符呢? 但瞧着耿文华躲在马车角落里,也不和他对上视线,胤禛顿了顿,就叹气:“回头本王就给你定一艘船。” 这船肯定不是说有就要的,要么买,要么自己做。买的话,因为朝廷之前又禁海,他若是以雍亲王府的名义出面买,民间不一定有敢卖给他的。 自己造就简单了,打听了造船的人,将事儿给交出去就成了。 不过,既然要造,不如多打两艘,给耿文华一艘,他自己留两艘。若是这海上贸易真能做,别看他是王爷,他也没钱。 耿文华眼睛一亮:“那我能不能自己选图纸?” 胤禛顿了顿,摇头:“不能,不过你放心,本王既然答应了给,定不会给你小的,最大的总行了吧?” 可不能再给耿文华一个自己抠抠搜搜的印象。 耿文华赶紧点头,笑眯眯的:“多谢王爷,也多谢福晋今儿护着我,您放心,等我有了大船,做了海上贸易赚了钱,我给福晋买首饰。” 那拉氏忍不住笑:“好,那我可就等着了。” 皇上金口玉言,下午就将圣旨给送过来了,当真是赏赐了五十把火铳,但圣旨里也说明白了,这火铳只允许用在船队上,不许耿文华私自拿出来用在别处。 至于那侍卫,回头得胤禛去挑选。选回来之后,暂且充作王府侍卫,回头等船队组好了,他们才会被送往船上。 这圣旨并未遮遮掩掩,一下子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一个女眷,得了武器赏赐,这可是整个大清建国以来,绝无仅有的事情。 再一打听这耿文华是为什么得了赏赐,好家伙,耿文华那庄子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去的多是参观的,要看看孵化室是什么东西,新型纺织机是什么东西,新型农具是什么东西,养殖场又是怎么搞。 耿文华当时就交代过,若是有想学的,尽管学去,谁也不许藏私不教导,就连附近百姓去打听,庄子上的人也得不吝教导。 所以耿文华很快就得了个善人名声。 她却顾不上这名声,她正忙着编纂养殖说明书呢,生怕庄子上有人弄鬼,没将各种细节给说明白了。或者,口口相传这种教导,她是有些信不过的,这中间一旦出现一点儿偏差,那最后差的就是十万八千里了。 总归还是要有个能对照的标准,这样一来,传播的时候也才不会有太大的差池。 她忙的很,小格格也开始懂事起来,早起跟着她习武锻炼之后,就很自觉的自己拎着书包去找那拉氏,白日里几乎都是在那拉氏那边,下午则是回来陪伴耿文华。 耿文华抽空呢,也去探望了年氏。年氏还没出月子,她本就体弱,这生了孩子,又是一场遭罪,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憔悴,脸色枯黄,身体也更加枯瘦了些。 小阿哥在她身边躺着,瞧着倒是白白净净,不过耿文华生了两个,也一眼能看出来,这小阿哥身体是有些小的,正常来说,刚出生的,健康的孩子,多是在五斤以上。可年氏这个,大约也是四斤,瞧着也不到五十厘米。 当然这种话耿文华是不能说出口的,只夸赞小阿哥长的白静:“这眉眼一看就和你有八分相似,长大了必然是个玉面郎君,怕是到时候京城又要盛传美名,引得所有少女稀罕了。” 年氏微微笑一笑:“只盼着他能健康长大。” “必然能的,咱们王爷什么身份?在咱们府里,吃的用的,都选最好的,小阿哥必然是能健健康康的。”耿文华笑眯眯的说到,她将带来的礼物交给年氏的丫鬟,又问年氏:“可是要做双月子?” 年氏顿了顿,微微点头:“是有这个打算,不过我现在又觉得,坐月子挺憋闷的,若是能出去走走就好了。” “外面天气热,你若是出去走走,怕是要出汗,再见了风对身体也不好,还是多养养吧。”耿文华笑着说到,然后,就没什么话要说了,她和年氏,本也不是多要好或者多熟悉。 她养病的原因,年氏是不知情的。 胤禛知道是胤禛当时在,那拉氏知道是因着那拉氏请的太医,再加上小格格多嘴。这事儿又不是什么好事儿,传出去对耿文华名声也不好。所以,不管是胤禛还是那拉氏,都不会再对外提,甚至也教导了小格格不许再说。 年氏也只知道耿文华是养病去了,没什么话题了,就顺势问起来这养病的事儿:“瞧着竟像是身体比以前更好了些,可是有什么养身的诀窍?” 耿文华就笑道:“哪儿有什么诀窍?不过是按照太医说的,少思少虑,睁眼就想中午吃什么,闭眼就想明儿玩什么,心思放开,身体自然也就康健了。” 年氏有几分误会:“但你也没少思少虑啊,那庄子上的事情,现在外面沸沸扬扬的,连我都听说了几分,我倒是很佩服你的。没想到,你倒是愿意在这些事儿上多下功夫。” 不管是农具还是孵化室,不是种地就是养家畜,好好一个贵人……将自己弄的像是个农妇。 不管是下地还是养鸡,这些事儿,年氏想一想都觉得要恶心,那地里的粪肥,那鸡鸭身上的臭味,难以忍受。 可耿文华竟是在这两样上做出来了功绩,甚至得了皇上赞赏。年氏心里就颇有些不自在,一方面觉得不应当,一方面又觉得,应当。 她在耿文华面前倒是不遮掩这种看不上的小心思:“若是换了我,怕是忍不住这臭味的。” 耿文华也不是个受气包,就挤兑回去:“倒是也没耽误你吃饭,我瞧着那鸡鸭鱼,你也吃的挺开心的。” 瞧着年氏变了脸色,耿文华就笑道:“不过是玩笑几句,年侧福晋要生气了吗?” 年氏抿抿唇,摇头:“不生气,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顿了顿,伸手捂住了额头:“我有些精力不济,刚生了孩子,身体还有些虚弱,怕是不能陪着耿姐姐说话了。” 耿文华忙起身:“那是我的不是了,我竟是耽误了年妹妹休息了,我这就走,你且躺着,千万别起身了,好好养着才是。” 不等年氏反应,摆摆手就出了屋子。 见到外面阳光,才算是有一种,心情开阔的感觉。但略走几步,就又忍不住躲在了廊檐下,实在是太热了点儿,阳光这东西,平日里是少不得的,哪怕透过窗户看,都让人觉得心情灿烂痛快。可夏天晒太阳,那就成了痛苦事儿了。 耿文华连忙回到自己的院子,她吩咐了知春将自己编纂好的书本让人送到印刷铺子那边:“早些印刷了,就放在那铺子里售卖,一本书就卖……三十个铜板吧。” 知春有些反对:“怕是本钱都不够。” “不够就不够,反正那印刷铺子也不是第一天赔钱了,正好我又有了银子,也给印刷铺子送过去些。”耿文华沉吟了一下,伸手:“就送过去三千两吧,暂且用着,用完了再说了。” 她这态度,知春都忍不住笑:“小主倒是大方,那印刷铺子生意也并不是很好,奴婢瞧着倒不如关了。” 耿文华摆手:“虽说生意并不是很好,但也是有生意的。若是关了 ,寻常百姓想给孩子买书,上哪儿买去呢?还是开着吧,等……咱们也开个幼儿图书馆。” 三阿哥那图书馆也快普及开了,到时候这图书馆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那出一个幼儿的,也不打眼。 知春见她态度坚决,也就不再说什么,转身去拿了银子,又叫了小太监来跑腿儿。 耿文华在廊檐下站了片刻,问道:“现下可有新鲜的莲子?” 知春笑道:“小主若是要,奴婢就去给您找。” “那就买些吧,弄些新鲜的莲子,煮一碗莲子粥吃。”耿文华笑眯眯的,事儿又做成了一件,接下来是不是该奖励自己一段休息时间了? 或者,可以再去园子里住几天?算了算了,刚从庄子上回来,还是别提这事儿了。 她正想着,那拉氏就派了人叫她过去:“之前耿侧福晋一直不在府里,这月例只送了 银子过去,还有些布料香料之类的,趁着今儿得空,福晋打算给耿侧福晋清点清点。” 银子也是派人送到园子里去的,怕耿文华手头不方便,特意让人送的。 160-170 第161章 第 161 章 你等本王想一想。 耿文华看着那拉氏让人拿来的一大堆东西, 赶紧道谢:“多谢福晋还想着妾身,可这些东西也太多了……” 那拉氏摆手:“不管多少,该你的就是你的,你自己若是用不了, 和身边人分一分也好。这是规矩, 规矩不能坏。” 她笑着问道:“之前小格格还说要自己做胭脂水粉来着, 现下可做成了?” 富贵人家, 谁家没几个秘方呢?小格格大约是在年氏那边看年氏倒腾这些了, 也就跟着念叨了几次, 那拉氏没管, 等耿文华回来, 小格格又找亲娘念叨。耿文华……还在让人收集荷花, 准备给小格格练练手。 “还没做成, 只收集东西都没收集完。”耿文华笑着说到,女孩子嘛, 又不是说天天学习要准备高考, 她这一辈子长着呢,想玩一玩也是正常的,耿文华并不在这些方面约束她。 想做胭脂水粉就做, 甚至年岁大些, 想学喝酒也可以。女孩子的性格不一定就非得是什么样的就是最好的, 世上有千百种花, 每一样都是有自己的特色和美的。 那拉氏点点头,她今儿有些忙, 就没有多留耿文华说话。 耿文华将那些月例带回去,挑了胭脂水粉赏赐给丫鬟,至于布料香料之类的, 用不着的暂且放在库房,用得着的就留出来。顺便又清点了一下库房,将库房给整理了一番。 这样忙活了两三天,年氏那边的小阿哥就满月了。 满月宴上,年家人带来了消息,年羹尧要往山东去了,山东那边出现了一股流匪,甚至抢劫了官仓,皇上震怒,就派了年羹尧为钦差,查明流匪身份,消灭流匪。 年氏心里有些不太好受,虽说年羹尧在京城的时日也不长,但毕竟年羹尧是嫡出的,比那些庶出兄弟强多了,又有出息,王爷也看重。年羹尧在京城,连带着王爷都对自己多几分看重,年家那边送来的节礼什么的也并不敢糊弄自己。 年羹尧若是出了京城,她就总觉得,年家那边的人,和自己不太亲近一样。 尤其是大嫂子……以往额娘在的时候,即便不年不节,大嫂也会陪着额娘一起来探望自己。可现在,竟是除了年节,就再也见不到大嫂子身影了。 但年氏的这点儿难受,并不能阻拦年羹尧出京。不过年羹尧到底是心疼妹妹,特意吩咐了自家媳妇上门安慰。 年羹尧的这个媳妇儿是继室,年氏是有些不太喜欢的,她更喜欢前面的二嫂一些。不过可惜,生孩子难产没了,这事儿,实在是怨不得人,她也只好是接受现在的二嫂。 那边的事情,耿文华是不管的。 到了六月天气越发的热了,她也更不爱出门了。 倒是胤禛,时不时的就来玉兰院转一圈。他最是怕热,进了玉兰院就要先更衣,换掉外套,只穿着竹衣和里衣,竹衣就是用主子做成的,类似于珍珠衫那种镂空的,这是为了让衣服不贴身,留些缝隙出来,也好透气凉爽,再就是让不让衣服汗湿贴在身上,越发闷热。 耿文华头次见的时候还稀奇的很,但现在,都好些年了,也见怪不怪了——这东西,她是穿不得的,因为总觉得会夹肉。当然,那是她错觉,胤禛什么样的身份?人家穿那竹衣,能是寻常百姓穿的那种吗? 人家那竹衣,用的可都是极好的材料,又是最好的工匠编制,别说是夹肉了,穿在身上是连一点儿份量都感觉不出来的。 这会儿看胤禛又换了衣服,耿文华就笑着问道:“让人再放些冰块来?” 胤禛微微摇头,顿了顿才说道:“寒气过重也不好,你在做什么?” “做衣服,小格格的衣服。”耿文华说道,小格格长得快,她偶尔得空了,也会亲手帮忙做两件,大多时候,都是她想打扮一下小格格,做的并非是寻常衣服。 就比如这会儿,她打算给小格格做蓬蓬裙。夏天嘛,衣服贴身穿总会闷热,那就跟竹衣一样,将衣服给撑开隔开。 胤禛看了一下,皱眉:“西洋那边的裙子?” “有点儿类似,但不完全相同。”耿文华说道,肯定不会袒胸露乳,再者,裙子里面也是要穿裤子的。 胤禛就点点头,顿了顿,忽然伸手摸了一下耿文华的肚子:“小格格也有五岁了,你怎么……”还没喜讯呢?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她虽然没有特意避孕,但也没有想过要再生一个,所以平日里的生活是没有什么忌讳的,佩戴的荷包里也会用麝香,用的香料里面也会有红花。 “大约是缘分不到。”当然这话是不能给胤禛说的,再者,这种麝香红花之类的,其实并没有避孕效果,它们只是会有些活血效果,短时间接触没什么大问题,长时间接触才可能会造成孕妇出血之类的情况发生。 所以,若真是有缘分……身上佩戴十个荷包装麝香也是拦不住怀孕这事儿的。 那没怀上,自然也就是缘分不到了。 耿文华顿了顿才说道:“身体若是不康健,也是不太好怀上的。之前我病着,怀不上也是正常的。” 胤禛皱眉:“可现下你这身体却是好了不少。” 耿文华忍不住白一眼胤禛:“你以为生孩子就像是做饭,你想吃了就能做出来?生孩子那是……看缘分!”要是想有就有,这世上哪儿还有那么多求子求的魔障了的? 不说已经死了的武氏,就是隔壁八王爷府里那郭络罗氏,不也快魔障了吗?早些年竟是想收养个孩子来带子,又不想正式定下收养名分,就只将胤禩当年的先生的女儿给 接到身边来养着。 宗室子弟收养孩子,一旦定下来名分,是个……比较复杂的事情,是要上玉牒的。所以八福晋不愿意这样。 耿文华笑眯眯的:“再者,有了弘昼,又有了小格格,就算是日后没有……我也没什么遗憾。就是王爷,也该没什么遗憾才对。” 忍了忍,还是将胤禛可以找别的女人生这话给咽下去了。 有些事情呢,看着是过去了,但其实并非是真的过去了。这话要说出来,那可真就成了两个人之间扎着的刺了。倒不如不提,虽然刺儿也在,但没人提醒,就不会那么痛。 胤禛也没说话,只垂下了眼帘。 过片刻,胤禛又说道:“这几天天气热,你可要到园子里?” 前几天耿文华还真想过这事儿呢,过了片刻,她就摇头:“之前在园子里住的时间太久,若是再去,怕是府里其他姐妹也有想法,到时候王爷也不好做……” 胤禛笑了一声:“何曾见过你如此体贴?你不向来是想去哪儿就必得要去哪儿的吗?” 想去庙会就百般央求他,那会儿倒是不说不带别人不好意思。想去街上也直白的很,怎么不见她主动提起带别人一起去呢?现在倒是想起来要顾虑别人了。 胤禛又叹气:“总 觉得你安静了许多,本来该高兴的,却又有几分不自在。 ” 耿文华瞪大眼睛:“还有这样自己找不自在的?王爷倒是多虑了,我并不是因着心里还有什么不痛快才安静的,我是因着长大了,懂事儿了,才安静下来的。” 她笑眯眯的往胤禛身边靠了靠:“我对王爷,不是一如既往吗?” 胤禛沉默,是啊,她对他还是一如既往,该撒娇撒娇,该要东西就要东西,该示弱就示弱。可他总觉得,是有些不太一样的,就好像……那天上的太阳,以前的耿文华,像是初夏的太阳。现在的耿文华,像是秋末的太阳。 一个是炙热里面带着晴朗愉快,一个是暗淡里面带着冰冷苍白。 耿文华摆手:“王爷真是多虑了,人嘛,总要长大的是不是?谁能总和以前一样呢?您看弘昼,还有小格格,不都是一天天在长大吗?我虽说是做额娘的人了,但随着年龄增长,也要变一变性子啊。总不能我七八十岁了,还蹦跶着让王爷带我去庙会吧?在儿孙面前,也不稳重对不对?” 世上之人,谁不变呢?都在变呢。 胤禛叹口气,伸手摸一摸耿文华脑袋:“爷还是更喜欢以前的你。” “谁都会更喜欢以前的自己的,因为以前两个字,就代表着更年轻更有活力。我以前可以跟着王爷去庙会上,吃遍一条小吃街,可现在我若是再和王爷去庙会,大约是吃不了那么多东西的。我以前瞧着庙会上的杂耍很有趣,但现在我会想他们练成那样的本事,需得吃多少苦头。你看,年龄不一样了,想的事情也就不一样了,对不对?” 耿文华尽力的劝说道,可别再扯出来之前的事情,她都强迫自己过去了,胤禛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来,跟戳她的伤疤,将她的伤口再一次给掀开,露出里面的血淋淋的行为,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一生气,她也戳胤禛伤疤:“难不成王爷就一直没变过吗?我听娘娘说,王爷年幼时候,脾气还十分急躁呢,现在不也是十分稳重吗?” 胤禛皱眉不说话,使劲戳了一下耿文华脸颊:“确实是没变太多,这胆量还是和以往一样。” 耿文华笑嘻嘻的:“我知道王爷疼我,必定不会生我气,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个了,回头我也给王爷做一身衣服?” 胤禛沉吟片刻:“也做西洋的那种?我瞧着他们那燕尾服挺不错的。” 耿文华点头:“好,那就做燕尾服,回头王爷抱着小格格,我给你们画肖像。” 这个胤禛就更喜欢了:“那可需得快点儿做了。” 说了片刻话,耿文华就照旧忙自己手里的针线活儿,胤禛则是去书房那边拿了书来看,两个人也不多说话,瞧着气氛倒是挺好。 正忙着,外面天色忽然就暗淡下来,胤禛视线受影响,率先抬头去看。随即外面就是一声炸雷,天边一道白光窜过去,耿文华正捏着针线呢,被吓一跳,一针就戳在自己手指头上了。 她一惊呼,胤禛看过去,就顺手将她手指头捏过来塞自己嘴里了。 耿文华都没反应过来,随即脸色涨红,赶紧拽回来:“王爷!” 胤禛笑道:“怎么,难不成还害羞?” 顿了顿,索性起身:“反正也看不见了,这些东西,回头再做吧,咱们回屋子去,你给爷再生一个?不管是格格还是阿哥,爷都喜欢。” 外面雨过天晴,耿文华反而是不愿意起了,她累的很,索性一觉睡到晚饭时候。 一场雨过后,外面天气不仅没有降温,反而是越发的有些闷热起来。 胤禛拿着扇子站在廊檐下,对正从后面出来的耿文华说道:“怕是晚上还要下雨,明天可能会稍微有些凉快。” 耿文华伸手抓一把自己的头发:“就怕下过雨会更热。”真怀念能剪短头发的时候,嗯,更怀念的是空调。就算没有空调,有电风扇也好啊。 对了,人工风扇怎么做来着? 她看一眼胤禛手里的那扇子,她记得这东西不用自己发明,好像大清原本就有?圆明园里哪个地方就好像是弄了这种人工转动的风扇。 “若是将发条放大,是不是能用在七轮扇上?”七轮扇是汉朝就有的,和现代的电风扇是很相似的,到清朝时候,已经改进成竖立样式的了,也就是越发的接近现代的电风扇了。 当然,也是需要人工的,或者脚踏,或者手摇,必得有人专门来干这活儿。 耿文华也不会发电,暂时能想到的法子也就是用发条来代替人工。而且,这个风扇是只要转动起来就有风的,并不像是手表那样,还需得精细才能校准时间。 所以,这发条放大,也并非是不可能。 胤禛沉吟片刻:“倒是个好主意,若是用发条,就不用人时时刻刻守着那七轮扇了,回头我让工部的人琢磨琢磨。” 正说着话,弘昼就回来了,小孩子嘛,难得下雨,也是高兴的很,一路回来,不好好走路,专门找水坑跳,水花溅一身,他就高兴的哈哈笑。 耿文华就叫他:“慢着些,小心脚滑。” 弘昼冲到院子里,胤禛才问道:“你妹妹呢?” 今儿弘昼是在宫里读书,一早德妃就派人来将小格格给接进宫了。按说,兄妹俩该是一起回来才对的。 “我们去给嫡额娘请安,嫡额娘先将妹妹给留下来了。”弘昼笑着说道,耿文华就笑:“怕是又要问你妹妹启蒙的事儿,你衣服湿不湿?要不要先更衣?” 弘昼倒是没淋雨,不过因着热,身上的衣服也是要换一换的。 胤禛就顺势说起来小格格上学的事儿:“该请个先生回来。” “这读书的事儿,虽说福晋能教导,但福晋毕竟是主母,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再者,长辈教导,总不如先生能狠得下心来。”所以才说,做先生的,只教不了自家儿孙的。 你看那书院的先生,哪个是亲自教导自家的孩子的?不都是将自家孩子送到别人跟前教导吗? “我想着,请两个先生,一个是教导功课,另一个教导女红。”胤禛接着说道,耿文华摆手:“女红这个……不用另外请先生,回头问一问她自己,若是想学,那咱们就从江南请刺绣大家回来。若是不想学,回头府里随便找个绣娘,只要会量体裁衣就好。” 她的女儿,不用被女红这些约束。 至于其他,琴棋书画,这些也自有女先生教导。 她顿了顿,问道:“这事儿可是交托给福晋?” 总不能是让她自己来找吧?她对于外面……好像大清有个女科学家?她有些记不太清,再者,是不是胤禛这个年代的都不一定,万一是乾隆年间的呢?那现在还不一定出生没有,怎么去找? “可否给小格格找几个伴读?实在是不行,我自己出钱办一个学院也可以。”耿文华忙说道,有能力学格物的,还学出来成绩的,家世定然不是那种普通百姓的,指不定就是官宦之女。 若是小格格有伴读,甚至能进学院,那就可以作为一个表率,指不定这些个女子,都是有机会上学的。但凡能上学,那将来说不定自己就能见识见识。 若她有机会见识,那必然要将这位科学家给保护起来。 亦或者,其实她不掺与,对这位科学家来说才是最好的? 那她就打听打听,若是人家本身过的好,她就不掺和。若是过的不好……那她就有责任将人给保护起来。 “找伴读?”胤禛一时之间有些诧异,实在是……女孩子找伴读这事儿,大清自来是没有的。就连宫里的公主,也多是跟着教养嬷嬷学习,宫里顶多是会给个绣娘带她们学女红,就是女先生,也并不曾有——宫里格格的教导,多是来自于各自母妃,或者宫殿主位娘娘。 胤禛的 二格格,也只是请过先生,这个伴读,那可是从没有过的事儿。 耿文华笑道:“咱们府里只她一个女孩子,王爷疼爱,福晋宠着,就是李姐姐和年妹妹,还有钮祜禄妹妹,看见了她也多是疼着爱着,她哪儿知道女孩子之间,该如何相处?” 本就是个提议,但越说耿文华越是觉得,这个伴读或者学院的事儿,是真的很有必要。 因为小格格生活的环境,太过于理想化了些。府里就她一个女孩子,就算是不喜欢耿文华的,看见小格格也不由多几分喜爱,到现如今,府里连个对她呵斥的人都没有,她很容易会觉得这世上都是好人的。 后院女子之间的争斗残酷,她不曾见过。 同龄女孩子之间的比较,她不曾经历过。 甚至,同等的相交,她也没学过。 小时候还好,毕竟懂事儿的小孩子谁不喜欢呢?可长大了,若还是不长进,那谁会喜欢犯蠢的人? 再者,耿文华和胤禛,又不能护着她一辈子。 所以,还是要将她放在人群里。她要学如何正视自己的身份,如何看待别人的出身,如何分辨好话里的恶意,如何分辨恶言中的善意。 “我觉得还是办个学院。”耿文华不等胤禛说话,又着急的自己接下来:“宗室里也有许多女孩子,让她们一起读书,有同窗情分,哪怕是日后都和亲蒙古……那也能连成一片。” 胤禛沉吟了片刻:“这不是小事儿,你等本王想一想。” 办学院这事儿,哪怕是个女子学院,也不是说你想办就能立马办的,也不是说你有钱,想买个院子办就能办的,需得看朝廷什么意思,然后再和当地衙门沟通,确定可以办,才能办。 再者,若是要办学院,先生从哪儿来?学生有没有什么限制? 这都是事儿,因着胤禛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耿文华顿时来了精神:“我回头写个计划书?” 胤禛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耿文华现在很爱写计划书的。当然,这计划书,就跟那报表计划表一样,确实是很有用的,朝堂上现在已经用了两年,好用的很,不管是六部的哪个衙门,定了计划书,就不能再推诿差事,也杜绝了许多办事不力的现象。 但是,动不动就写计划书,胤禛还是觉得,颇有些无奈。 他伸手揉一揉耿文华脑袋:“写吧,回头我看一看,这事儿也不用着急,塔纳如今才五岁,就算是要上学,等十岁也是来得及的。” 耿文华瞪大眼睛:“不是七岁吗?” 说完才反应过来,赶紧摆手:“十岁也好,年岁大些,也懂事儿了,若是上学,也不怕被人欺负了。” 胤禛无语了片刻,问道:“谁能欺负她?你是不是对你家爷,有什么误解?”比如说,以为你家爷是个很窝囊的人?女儿都能随意被人欺负的? 耿文华眨眨眼,忽然笑道:“是我错了,我家爷,顶天立地,咱们家的小格格,怎么可能会受欺负呢?”那将来可是公主的,只要不是谋反,横着走都行的,会被谁欺负? 第162章 第 162 章 谁还记得弘晖呢? 办学院的事儿是急不得的, 但是给小格格请先生,再另外找两三个伴读的事儿,还是能立马做到的。胤禛大概是特意和福晋叮嘱了,所以中秋之前, 府里就腾出来一个空院子, 福晋也找好了两个先生, 专门来给小格格上课。 至于伴读, 一个是选的那拉家的女孩儿, 一个是选的钮祜禄家的女孩儿。耿文华娘家是没有适龄的女孩子的, 所以耿家这边就没法子了。 小格格一开始上学新奇的很, 每天早上高高兴兴蹦蹦跶跶的去, 但上了也就是四五天, 就开始觉得无趣了。 正好呢, 十三福晋来,本来是要商量着羊毛布的事情呢。蒙古那边的羊毛线太多, 她都给收购了过来, 但自家纺织的话有些……力不从心。 正巧呢,耿文华这边要开纺织厂,房屋已经建造好了, 纺织娘也招聘了二十来个, 厨房马车家具, 也都准备了个七七八八。十三福晋就是来找耿文华商量这个羊毛线纺织的事情, 她提供羊毛线,耿文华负责纺织。 这个事情呢, 有两种合作方式,一个是耿文华购买羊毛线,那十三福晋从此就转为运货商, 只负责收购各处羊毛线,耿文华这里反正都能消耗的了,最后的布匹也都是归耿文华所有。 另外一个方式呢,就是十三福晋提供羊毛,然后付钱让耿文华代工生产,生产出来的布料是十三福晋的,十三福晋还可以做经销商。 说正事儿的时候就顺便说起来闲话,听说小格格现在不怎么愿意上学,十三福晋灵机一动,就笑道:“不如将我家格格也送过来,小姐妹一起上课,正巧我家那个,也到了上学时候了。府里这般情况……就是这先生不太好请。” 十三现在也没什么正经差事,虽说可以出门了,但康熙并不愿意见他。 这京城里,得皇上看重和被皇上厌弃,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待遇。 十三福晋也忙,她孩子也多,一时半会儿的,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的,若是雍亲王府有个专门的院子教导孩子,那她家的孩子不也正好能有个去处吗? “四嫂,这束脩该给还是要给的,再者,我家这格格吃喝拉撒的,都要钱,若是您答应让她来,咱们这一个月也得给些伙食费。”小格格要来上学的话,可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总要带丫鬟嬷嬷,三五个人呢,点心茶叶,这些难道不要钱吗? 十三福晋可不是那等小气人,以前府里光景不好的时候,他们府上确实是得四哥夫妻接济良多。可正因为如此,现在自家府里情况好转了,就不能还是和以前一样,白吃白喝了。 再者,小孩子来上学,你若是给了学费,那她心理上就不会觉得自己是被寄养在这儿的。你若是不给学费,她自己心里底气不足,就容易心虚气短,容易受气,时间长了,怕是性子也会被压制的厉害。 再者,一个月顶多也不过是几十两银子,十三福晋不至于连这个都给不起。 那拉氏就笑道:“我还没说什么呢,你自己都哐当哐当的说完了,我侄女来读书,我能不应吗?我也不和你客套,我侄女儿来我这儿吃喝那是应当的,我不能要钱,不然你四哥回来,怕是也要埋怨我,再者,开了这先例,日后侄子侄女,哪个还敢上我家门?你可别拿这事儿害我。” 做伯母的,竟是吝啬成这样子,侄女儿喝口水都要算钱,那以后谁敢来呢? 就胤禛那性子,那拉氏觉得,她该出钱请了侄子侄女们来热闹一番,这才能显出胤禛和善的性情来,这还是为胤禛博取好名声,结交好人脉呢。 就之前耿文华弄的那儿童乐园,不就是在京城里热闹了小一年吗?众兄弟家的孩子,格格阿哥,哪个小时候没来玩儿过?也就是这几年,但凡家里有点儿钱的,都给自家孩子弄了,雍亲王府里的这儿童乐园才开始落寞下来。 那段时间,胤禛的人缘多好啊,就连老九,那桀骜性子,见了胤禛都要规规矩矩喊一声四哥好。 所以若是侄子侄女们愿意来,那那拉氏是当真愿意用最好的东西来招待的,别说是上学了,哪怕是抚养一辈子,那拉氏也觉得能接受,并不是什么大事儿。 她又说道:“当然,若是不让你给,怕是你心里也不自在,这样吧,束脩你该给还给,那毕竟是给孩子上课的先生,不好轻慢了,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只将孩子送来就是了。” 十三福晋不好意思,那拉氏摆手:“你叫我一声四嫂,我做嫂子的,能为这点儿银子和你计较吗?你若是非得要给,那可就是看不起你 四嫂了,行了行了,事儿就这样定了,回头我也和我们塔纳说一声,又有小姐妹来陪着她了。” 转头看耿文华:“如此一来,她高兴,说不定就又高高兴兴上学了。” 耿文华笑着点头,心里其实是有点儿腹诽的,她不高兴上学你就赶紧叫个人来陪着,那她哪天再不高兴,你是不是还得再给她请个姐妹队伍来? 要不然,干脆给她们增加个体育课?组建个蹴鞠队伍,自家小格格这边算一队,十三家的算一队,日后还可以打比赛。正巧快要到颁金节了嘛,要是能踢得好,指不定还能去宫里给娘娘们表演一番。 小孩子的节庆表演……还能省下来好大一笔节礼的钱呢,因为小孩子表演,做长辈的,总不好不给赏赐吧?不管表演的好坏,是不是就能将这比节礼的钱给赚回来了?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啊。 耿文华心里一边感叹,一边赶紧将自己这主意告诉那拉氏:“福晋若觉得好,回头妾身让人做些好的蹴鞠来,再或者,打马球也行。” 不就是少儿表演吗?她心里多的是主意,跳绳子,踢毽子,篮球赛。嗯,实在是不行,她就自费来举办比赛,小孩子们形成这样的风气,日后还愁东亚病夫的名号落在他们头上吗? 再者,挑选能力出众者做伴读,这对于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来说,几乎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了,谁会不想要?宗室里子弟那么多呢,一人分两个伴读,也能有几百个名额了。 就算是这些宗室子弟没出息,但是作为伴读,能跟着读书,能跟着习武,这也是一种学本领的渠道对不对? 真若是为孩子考虑,那以这种方法求前程,也不是不行的啊。 耿文华更激动,这会儿她可不是个小机灵鬼了,她可真是个大聪明,连这种影响广泛深远的好主意都能想的出来。 “妾身觉得,小孩子该多动动才身体好,若是多办些这样的比赛,他们闲暇时候既能玩耍,也能锻炼了,一举两得。”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那拉氏倒是不太在意这个主意的,毕竟她也没孩子,这些比赛再如何好,再如何让孩子们有兴趣,和她也没有半分关系。 但耿文华说,若是能有个组织联络者,这些个比赛才能办,若是让耿文华来办这事儿……日后这些人必定是感念耿文华的好,不管是蹴鞠还是马球,运动方面比较出色的人,在战场上都是有些优势的。早些年朝廷还举办相扑比较,从中挑选获胜者提拔到军中去。 虽说现在是小孩子的比赛……但越是小孩子,也是未来可期,越是可塑性强。 那么这个扬名的机会,就不能给耿文华。 她沉吟片刻才说道:“这主意确实是不错,不过,若是要办比赛,又需得场地,又需得人手,这不是个小事儿,你容我仔细想一想。” 耿文华就笑道:“好,此等事情,太过于重大繁琐,怕是也只有福晋才能组办,我不过只是一个提议,福晋若是觉得不太妥当,那就当妾身没说过。不过,福晋若是要举办,不如以福晋的名声,设立一个奖金?” 顿了顿,她又说道:“如此一来,但凡这些比赛能流传下去,能有个传承,也算是,名留青史?” 十三福晋忙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比赛不过是举办几场,顶多是次数多了,大家知道的多,如何就名留青史了?再者,但凡举办比赛,必得要钱,这若是举办的比赛名气大了,年年举办,这银钱又是从哪儿来?” “就比如说,我们要办一个比赛,一开始我们可以将这个比赛定一个名字,就叫……那拉运动会,因为奖金是福晋给的,然后将运动会这个赛制,赛季,也就是比赛的规矩时间都给定下来,然后就开始找赞助商,所谓的赞助商,就是为比赛人员提供衣食住行之人……” 十三福晋再次打断:“用人家的,还要人家掏钱?” 耿侧福晋该不会是在发癔症吧? 倒是那拉氏,她做生意时间更长些,很快就明白了:“耿侧福晋的意思是,将这种比赛,宣扬的天下人尽知?尤其是达官贵人,更重要的是朝廷支持?” 耿文华点点头,所以,他们的东西若是好,哪怕达官贵人们就是买一次呢,这收入,这知名度,都抵得上他们的付出了。 那拉氏是属于一点就通的:“奖金也不光是我能给,还有朝廷可以给,还可以从商户募捐,总之,比赛人员是不用给钱的,他们还能有奖金。” 十三福晋也明白过来了:“这是一场,举国上下都知道的盛大的……庆典?” 说庆典不太准确,就像是一场宴会。 京城中有妇人喜好举办宴会,于是特意修建了一个园子,在这里举办过几次宴会之后,这园子就出名了。但凡是这园子里的请帖,都是比较受追捧的,甚至有人会私底下买卖。 虽然耿文华所说运动会,和这个有些差别,但本质上是一样的。有人出头牵线,有人联络举办,有人花钱买名声,也有人从中得利。 若是这样的运动会能持续个三五十年,那确实是,名留青史的大好机会。 那拉氏则是想到了自己的儿子……若是以弘晖的名义举办这运动会,就好像耿文华说的,这个运动会,就叫弘晖运动会,那是不是弘晖这个名字,也能流传下来呢? 她是不在意自己能不能名留青史的,她一辈子唯独放不下的,也只一个弘晖。 弘晖死之后,她甚至连弘晖的名字都不能去想,一想就心口疼的厉害。可现在,若是能让弘晖这个名字,被全国上下知晓,让人但凡提起来,都知道他是雍亲王的嫡长子,是她那拉氏的儿子…… 她就激动的身上有些哆嗦。 十三福晋还沉浸在这运动会的概念中,倒是耿文华略有些察觉,忙给那拉氏拿点心:“福晋可是早上没吃饭?现下是不是有些头晕?” 瞧着像是低血糖的症状。 十三福晋也看过来,赶紧来扶着那拉氏:“四嫂可要躺一躺?可有糖?” 耿文华忙点头,又去拿了冰糖来塞到那拉氏嘴里。那拉氏靠着抱枕,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她冲十三福晋歉意的笑一笑:“吓着了?真对不住,今儿早起有些没胃口,就没吃早饭……” 十三福晋笑道:“四嫂还是要多爱惜身体才好,我并未吓着,我就是有些心疼四嫂,诺大一个府邸,都要四嫂来操心……这世上的事情,哪儿有自己的身体重要呢?” 那拉氏点点头,又看耿文华:“好了,我没事儿了,你且先回去,将你刚才所说的运动会,写个计划书给我?我瞧着若是好,咱们今年就能办一场,弘昼和塔纳年幼,倒是弘时能上场试一试。” 计划书这东西,不光是胤禛现在特别熟悉了,就是那拉氏,也特别熟悉了。 耿文华就应了下来,然后回玉兰院写计划书。 既然是要奔着长久去的,那就不能一年办一次了,什么东西都是多了就不稀罕了,物以稀为贵嘛,所以,最好是三五年一次,取中间数,就是四年一次。 至于正好和现代的对上……嗯,耿文华在心里使劲点头,那只是个巧合。 比赛项 目暂且不要那么多,一个蹴鞠,一个马球,一个摔跤,再加上一个射箭,这就足够了。毕竟,你这个比赛要先有一个侧重点,民众才会感兴趣,朝廷也才会愿意出钱。 上面这些项目,不管是哪一个,选出来的优秀者,都是能在军中有一席之地的——并非是从小兵做起。古代的军中,小兵两个字,也就意味着炮灰。在战场上,最先死的就是这些人。 若是能在这些运动上有好成绩的,那进军中,必然是要先有个官职头衔的。 当然,这些就该是那拉氏或者胤禛考虑的事情了。耿文华要考虑的,就是这个奖金的多少,得让普通百姓家觉得,四年拼搏下来,是值得的。 那么,金牌就定为三百两,银牌为一百两,铜牌为五十两。剩余参加者,也不能白来一趟,嗯,一些点心物产做奖励就行了。 这个大概是心里有框架,所以耿文华写起来是毫不费劲儿的,片刻功夫就将这计划是给完整的写出来了。 她自己也懒得再去石榴院了,干脆就让丫鬟给送过去。 那拉氏正在看的时候,胤禛也回来了,十三福晋早已经告辞——那拉氏都低血糖了,她也不好留着劳累那拉氏了,所以就先告辞走人。 瞧着那拉氏半躺在那儿看东西,他就冲要张嘴禀告的丫鬟摆摆手,自去了软塌边,站在那拉氏后面,将那纸张上的东西看了个清楚。 只一眼,就辨认出来是耿文华笔迹。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耿文华又不知道要折腾什么了,等看一大半,心里也并不很以为意。 因为大清对于征兵,其实并不像是历史上那些朝廷,从民间征调。 大清是马背上得天下,打仗靠的是八旗子弟,所以大清的军队,十之八九,都是八旗子弟兵。这也是朝廷对于八旗十分优容的原因,八旗子弟从出生起就能从朝廷领米粮和银子,你若是不愿意上战场,那只这些也足够保证你衣食无忧。 你若是想过的更好些,那到了年纪就需得去兵部报道,然后被分到军营中训练,该上战场上战场。 不过到了康熙时候,倒是也开始征调汉人士兵了,统称为绿营军,他们是没有八旗子弟的那些待遇的,就是打仗,也是被安排在最前面的。 当然,是有些不太公平,但这世上,本也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 八旗……谁让人家祖上是立下了大功劳的呢?再者,论起来忠心,皇上也是更相信八旗的。 不过到如今,八旗子弟是有些需得整顿的,皇上心知肚明,却是有些不好下手。胤禛心里也时常思索这事儿,到现如今八旗子弟已经多的京城都有些容不下了,朝廷每年光是给八旗子弟的米粮都是一笔很大的支出,都快有些承担不起来了。 于是当年祖宗规定,八旗无圣旨不得出京,就有些不太合用了。 “耿文华到底是天真了些,若是办比赛,可要分满汉?若是不分满汉,那这些比赛,就和汉人没多大关系。”看了片刻,胤禛忍不住点评,再者,若是只要儿童,如何确保那些武将之家出来的,和寻常百姓家出来的呢? 民间有句话,穷读书富习武。穷人家想读书,只要有天分,哪怕是偷偷在学院后面听,也能自己启蒙,从而改变命运。可若是没钱,想要习武,那简直就是……奢望了。 习武想要出人头地,你需得有专门的武功路数,这东西都是家传的,自来都是请了先生一对一指点的,你没点儿钱,从哪儿找先生呢?再者,习武要东西,弓箭,马匹,长枪,鞭子,这些东西都是损耗品,时间长了就要更换,但是换也得换好的,品质略好一些的,就必得要大笔银子来买。 还有,习武需得时常准备伤药,伤药这东西,是比笔墨纸砚还要更贵的东西。普通百姓家,谁家买得起一瓶至少五两银子的伤药?一年还至少得买四五瓶,甚至十来瓶。 没有伤药就只能忍着,可忍着再留下病根,那身体不够好,又如何能练出最好的功夫? 像是马球,摔跤,弓箭这些,都不是寻常百姓能参与的。倒是那蹴鞠,人人可玩儿,有钱的玩皮质的,没钱的玩竹编的。 那拉氏正认真呢,冷不丁听见胤禛的话,差点儿没吓一跳,赶紧要起身,胤禛按住了她的肩膀:“如何想起来这个了?” 那拉氏先笑道:“是十三弟妹今儿来,说要送她家小格格来咱们家读书。耿氏大约是想到了两个孩子相处的问题,就提议给她们组建马球队伍,她出钱来买马匹,她那人,王爷也知道,素来是……跳脱的很,说起来这些,忽然也就想起来比赛的事儿,当即就提议了。” 说完抿抿唇,又将耿文华当时的话给重复了一遍,随即眼眶就红了:“我当时就想到了弘晖,若是以弘晖的名义来办……” 因为耿文华说,谁出钱就用谁的名号,她有钱,她那些钱反正自己也用不完,总不能全留给弘时他们吧?就是和弘时她们再亲近,那拉氏其实也是明白的,终归是没有血缘关系。 所以,她若是能将这些钱,给弘晖买一个扬名的机会,她是很愿意的。 但她不确定胤禛愿不愿意,她和胤禛夫妻一体,她赚的钱,胤禛也是有份儿的。 这会儿胤禛问起来,那拉氏就忍不住落泪,一方面是想让胤禛答应,另一方面,提起来弘晖,也确实是心里难受,她伸手拍了拍胸口:“弘晖走的时候还不到十岁……以前王爷还总和我说起来弘晖,现在,府里上上下下,谁还记得弘晖呢?” 连胤禛这个亲阿玛,别说提起来了,连弘晖祭日,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第163章 第 163 章 这顿饭,我请。 提起来弘晖, 胤禛就不做声了。他现在活着的儿子有四个,加上已经过世的……总共七个,弘晖,弘昐, 弘昀 , 接连没了。 总共这七个儿子里面, 他最最满意, 最最疼爱的, 就是弘晖了。弘晖从小就聪明伶俐, 懂事儿贴心, 明明自己被病痛折磨的寝食难安, 还要安慰他和那拉氏, 病到最后……人都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他一开始不提弘晖, 是因为和那拉氏一样,提起来一次难过一次。后来……时间长了, 也就偶尔想一想了, 毕竟他每日里事情那么多,能分出来的心神实在是有限的很。 顿了顿,胤禛才问道:“耿氏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她说弄一个什么运动会永远传下去, 你就相信这运动会能代代相传?再者, 现如今你有钱, 你能办一个以弘晖的名字命名的, 但日后你没钱了呢?” “我会没钱,但我有王爷啊, 弘晖也是王爷的儿子啊,若是这运动会,是得了朝廷的支持呢?”那拉氏压低了声音说道, 现如今已经到了康熙六十年,汗阿玛身体越发的不好,就算没有明面上的旨意,但那拉氏又不是蠢笨之人,如何能看不清楚现在的局势呢? 将弘历留在宫里,胤禛也时常被带在身边,最重要的是,今年四月,胤禛曾代替康熙去泰山祭天地。能上泰山的,除非帝王,或者皇位继承人。 再者,现如今这些皇子阿哥里面,除了胤禛,还有谁更合适呢? 她不敢奢求和耿文华说的那样,名留青史,但是,有大清在,就有人记得弘晖,这个小小的要求,难道朝廷还办不到吗? 甚至,都不用和大清一样长久,哪怕是两三代人,从胤禛,到下一个皇帝,再到下下一个皇帝……三代帝王,能将弘晖这个名字,和大清捆绑在一起,她就觉得可行。 将她所有的银钱都拿出来,只为了让人记得弘晖,只为了让人知道这世上有个叫弘晖的孩子,他曾经是雍亲王的嫡长子,他曾经来过这世上走一趟,他曾经那么乖巧听话懂事儿…… 那拉氏就觉得,胸中有一股冲动,她恨不能现在就去将自己的钱给清点一下,赶紧去张贴告示,准备这以弘晖命名的运动会。 她这激动冲动,胤禛自然也是能看得出来了,就忍不住叹气:“你可真是……耿氏说几句话,你竟是被勾引了神魄一样。此事并非小事儿,史上从不曾有如此先例,你且等我仔细想一想,再者,也不着急。” 他说的不着急,是说他还没登基,如此大张旗鼓的搞这种事情,怕是康熙也不会答应。 再者,还有许多细节,运动会这事儿,真要举办,那就不是小事儿。如何宣传,如何昭告百姓,如何选拔人才,如何安排场地——若是要鼓励民间百姓参与,那总不能让百姓自己掏钱赶路住宿吧?朝廷是 不是也得有个章程呢?若是朝廷给,那这可不是一笔小支出。 可若是按照耿文华说的,从商家出,那极容易带来一个后果——商人从运动会入手,干涉朝廷法度。 商人涉政,这是个极度危险的事情。 怎么说呢,有句话叫无奸不商,这话并非是说商人都是奸诈的,而是说,商人想要成功,就需得有“奸诈”的眼光,能上出来商机,甚至能制造商机。最简单的一个例子,囤货垄断。 就比如说,几个商人聚集到一起,一商量,今年大蒜好像有些便宜,自家入手的有些多,赚不上大钱。怎么办呢?联合起来,低价购入大蒜,将整个县城,甚至整个府城的大蒜都捏在手里,然后,只放出一点点儿。 物以稀为贵,只这么一点点儿,那必然是要有人抢购的,一抢,这大蒜就必然涨价。那多出来的大蒜怎么办呢?毁掉,或者留到明年。 总之,不可能便宜降价卖给百姓。 事儿不是个大事儿,但如此一来,百姓生活必然受影响。 可商人本性就是赚钱,他既然有这样的法子,你如何确保他在能影响朝堂的情况下,不去动这些脑筋呢?大蒜还只是个小事儿,若是他们囤积了粮食呢?囤积了布料呢? 所以历朝历代,都是重农抑商,因为商人一旦跃居朝堂,那对天下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朝廷有许多规定是抑制商人的,就比如说,重税,商户之子不许科举等等。可那拉氏说这运动会,既要朝廷出面,又要商人出面,那是不是朝廷就需得和商户合作? 一旦合作,就少不了会被拿捏。 就算是现在不被拿捏,但谁敢确保日后呢? 朝廷和商户之间的关系只能有一种,那就是压制。就好像内务府采买胭脂水粉,各家商户将自家的东西送过来,然后出价,谁家的品质好,谁家的价钱低,才有可能会被内务府选中,选择权是在内务府手里,而非是商家。 胤禛这些思虑,并未仔细和那拉氏说。那拉氏也知道自己不能急,若是胤禛不答应,那这事儿她就是再想做,也做不成。这会儿只忍耐下着急,给胤禛倒茶:“王爷可要找耿妹妹问一问?” 耿文华那口才好,指不定就能劝说得了胤禛了。 反正为了弘晖,她是什么都能答应的。 胤禛摆摆手:“先不着急,不过,给塔纳弄个马球队的事儿倒是可以,这事儿既然耿氏说自己出银子,你就催她快着些,这不马上到颁金节了吗?回头让塔纳在京城里先玩一玩。” 这是正事儿,那拉氏就忙应了下来。 耿文华有钱,买马匹的事儿对她来说都不是事儿,转眼就花费了几千两银子——要组建马队,不会少于十匹马的,府里虽然也有马匹,但大多是高大的成年马匹,小马儿只有那么几个,还是当年她从蒙古给塔纳带回来的,弘昼也有,但弘昼的是弘昼的,总不能因为塔纳要用,就给塔纳要过来吧? 所以,还是要掏钱买。 买最好的马匹,配备最好的马鞍,然后做最好的马球杆,再给做最好的马球。 嗯,她还给定做了马球衣服,两队人,一队是大红色的,一队是明黄色的,朝廷对于服装颜色也有规定,民间百姓不许穿明黄色,但怎么说呢,这种事儿,自来都是民不告官不究,因着前朝马皇后特意允许民间女子成亲时候穿凤冠霞帔,所以康熙呢,对于民间百姓衣着,也是很纵容的,他立志要做明君的,总不能连个前朝皇后都比不上吧? 所以民间若是穿这种颜色,也成。宗室里穿,也行,只要不在上面刺绣龙凤之类的图案就好。 耿文华当然不会傻乎乎的给刺绣上什么图案,就光面的,看着跟那黄马褂一样。 马球队组建好,小格格也不说上学没意思了,每日里兴冲冲起床,抓紧时间吃早饭,跟着耿文华去给那拉氏请过安,就立马奔去读书的院子。 上午还是要好好读书的,下午是学习半天,然后练习马球半天。 耿文华也忙起来了,因着庄子上的纺织厂已经开始开工,再者十三福晋手里那些羊毛线也都送了来,所以耿文华就想过去看一看。 她刚说了这想法,胤禛就表示要一起去。 既然想去,那就去呗,反正大路那么宽,也不是她一个人的,谁都能走是不是? 早起给那拉氏请了安,她就回玉兰院等着,知春一边准备衣服一边问道:“这次可要在庄子上多住几天?” 耿文华摇头:“两三天即可,也就是看看那纺织机……回头布料纺织出来,暂且存放几天,京城这边我也找好了铺子,回头就能开始售卖。” 她算了算:“另外,我打算派人往奉天那边去开铺子,我记得你家里那兄弟,现下也没什么差事?” 以前还经常帮着耿文华跑腿儿的,不过,知春是包衣,她那兄弟自然也就是包衣,家贫没钱读书,又因着身份不得自由,这段时间倒是没听知春如何说起来过。 知春就笑道:“若是小主要用,回头奴婢就叫他过来拜见小主,给小主请安。” 耿文华笑道:“奉天那边的铺子,我想让他去,你也问一问他自己的意思,他若是想留在京城,就先到庄子那边看看,庄子那边也是能安排个差事的。” 知春忙点头:“是,多谢主子惦记,回头奴婢就问问他。” 耿文华顿了顿,又叹气:“我那大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着。” 胤禛正巧进门,顺便给个具体时间:“需得一年,我让人去福建那边询问了,若是打造全新的,需得三年。但正巧,那边有人家要卖掉一艘旧船……是遭过难的,船身有些损伤,但龙骨还在,只要修补一番就和新的一样了,但修补也需得一年。” 所以他就将那旧船给买下来了,买下来也不便宜,花费了八千两银子,若是再加上修补,估计得一万两了。但买新的更贵些,需得一万八左右。 船只这东西,越大越是昂贵,所以人人都知道海上贸易赚钱,但也并非是人人都能做得起这样生意。 耿文华顿时高兴:“那等修补好了,我是不是能亲眼去看看?毕竟是我自己的船,我还得给取个名字呢。”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或可以送到京城来,且等修补好了再说,可收拾妥当?现在就走吧?” 耿文华忙点头,她坐马车,胤禛骑马,一起往庄子上去。 庄子上现如今是很热闹的,十三福晋派了人送羊毛线来,十几辆马车在纺织厂门口排队等着入库,原本的庄头,现在的纺织厂管事,正拿着本子在记录检查,一辆车上多少斤羊毛线,这个需得对上账才行。 称量过的羊毛线就直接送到里面,里面是有库房的。 进入院墙里面,就是明亮宽敞的纺织房间,现如今二十多个女工都在窗户下面坐着,身前放着纺织机,脚下哒哒哒的踩着,手里不停忙碌,几乎是一眨眼,一截布料就出来了。 她们工作都十分认真,哪怕前面有人来来往往,也并没有抬头好奇围观——做得多就赚得多,谁不想多赚一些钱呢?若是抬头,浪费时间不说,若是出了差池,布料上有瑕疵,那还 要扣钱呢,得不偿失。 她们身后是放着有箱子的,箱子上带着编号,纺织好的布料 就放在这箱子里,一天忙完了,自有嬷嬷来检查计数,随后这些布料也会被存入到库房。 等耿文华那铺子开门了,这些布料就会被送过去,到时候就是直接售卖了。 胤禛就轻声问道:“你这布料打算卖多少钱?” 耿文华伸手:“十六个铜板,目前市场上的棉布布料,和这个差不多的,是要二十二个铜板。” 胤禛笑了笑:“你可想好你的布料被抵制之后的解决法子了?” 人家都卖二十二,她卖十六,到时候京城的布庄,必然是要想法子抵制她,将她那铺子给挤兑的关门的。 耿文华眨眨眼:“若是价格战呢,我是不怕的,他们卖的越便宜越好,若是别的手段呢,到时候就见招拆招吧。总不能事儿还没发生,我就先想法子反击吧?再者,没了大清这市场,我不还有别的市场的吗?大不了,这些布料我就先积攒着。” 胤禛又问道:“若是要积攒着,那你前期就必得要投入大笔的银钱,你的钱能支撑多久?” 耿文华一拍手:“可巧了,我有钱呢,支撑个三五年不是问题。” 胤禛顿了顿,提醒她:“有个成本问题,你忘记考虑了。” 耿文华眨眨眼,胤禛笑道:“纺织需得有棉线,现如今是十三福晋给你的羊毛线,若是用完了这些羊毛线呢?别的布庄可以以高价收购棉线,你呢?” 她的价钱控制了成本,她到时候上哪儿去买棉线去? 耿文华伸手捏一把胤禛的肩膀:“多谢王爷提醒,那我可得和十三福晋说一声,和蒙古那边签订个至少五年的合作协议。” 她冲胤禛又摆摆手,让胤禛自己在下面等着,她则是带着知春上了二楼看。 二楼是她给女工们准备的休息房间,现如今已经安置好了架子床,上下铺的,因着下面的房屋都是连着的,所以上面的也如此,不过内里还是用墙壁给隔开了,将通道给放在了外面,也就是形成了一条阳台走廊。如此一来,屋子就是那种一间间的了,对外开门。 每个房间可以住四个人,有床铺,有桌椅,有洗脸盆,洗脚桶等东西。 耿文华瞧着这住宿条件还算是可以,并不算委屈了那些女工,这才下来——并非是她不愿意建造大通铺火炕,实在是这二楼,再加上她这是纺织厂,稍微有点儿火星就怕着火,所以这边是一律不许用明火的。 等从二楼下来,她就又找了管事问话,比如说头一天用了多少羊毛线,纺织出来多少布匹,厨房那边的准备可充足。 等确定自己的安排暂且没有调整的地方,这才带了胤禛继续往庄子那边去。 没到门口,两个人就被庄子外面的热闹给惊住了——庄子外面现在都是人,挤在一起不知道看什么呢。 胤禛看一眼苏培盛,苏培盛就忙去打听,很快回来:“说是庄子上那孵化出来的小鸡养成了,都是来看那些鸡鸭和寻常鸡鸭有没有区别的。而且,有人出钱,定了全鸡宴……” 连耿文华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来庄子上定全鸡宴,这可真是,有想法啊。 “谁定的?”胤禛问道,苏培盛顿了顿,笑道:“九爷。” 不管现在夺嫡的事儿闹成什么样了,九阿哥至少还是个皇子阿哥,又涉足不少生意,他说定全鸡宴,那京城里得知消息的商人,就来了不少,所以现在门口才是人挤人的状态。 胤禛脸色就沉下来了:“胡闹,他若是想办宴会,买了鸡鸭回去,不管是园子里还是府里,或者找个酒楼,正正经经的办个宴席不就成了吗?在庄子上如何办宴席?” 庄子上谁给做?再者,用的不还是庄子上的米面蔬菜吗? 就相当于是九阿哥拿出来了买鸡鸭的钱,然后吃了一顿丰盛的全鸡宴,猛的一听是没什么问题的,实际上问题大了,你就是拎着一只鸡去酒楼,也是要另外给人家一笔工费的。 耿文华就笑道:“九阿哥堂堂财神爷呢,能占这样的便宜吗?走,正巧咱们也赶上了,不知道九爷会不会小气的连顿饭都不请咱们吃。” 她和胤禛若是不来,这便宜估计就被九阿哥占了。倒不是说九阿哥是个喜欢占便宜的,而是冲着八爷党和四爷党的纷争,雍亲王的便宜,九阿哥是必然要占的。 但现在她和胤禛来了,那不赶巧了吗? 胤禛转念一想也对,也露出几分笑意来,冲苏培盛吩咐道:“去问问你九爷,今儿他舍不舍得请我和他小四嫂吃顿饭。” 苏培盛忙应了下来,不过片刻,就带着个中年男人过来了。那人长的胖乎乎的,一张脸圆润的很。耿文华以前是见过九阿哥的,不说别的,年年宫里举办宴会,也是见过那么一两面的。 这算算,也才一年没见吧?人就胖了这么一大圈? 简直就是,养猪都没这么快的吧? 她还不好显露出来,九阿哥可不知道耿文华的腹诽,笑呵呵的给胤禛抱拳算行礼:“四哥,可真巧,不知道你要来,早知道你来,我就不来了,免得碍着你的眼了。” 胤禛冷哼一声:“你现在走,也不算碍眼。” 耿文华赶紧抓一把胤禛的衣袖,现在走了那全鸡宴怎么办?总不能他们两个白吃亏吧? 拽一半儿忽然顿住,也不对啊,若是厨房还没开始做,那就不算吃亏啊,只让人将那些鸡鸭给老九送过去就成了嘛,也免得他赖账了。 九阿哥不搭理胤禛 ,又给耿文华请安:“小四嫂安好,之前听说你被送到园子里了,我还想着是不是我四哥喜新厌旧,将你给冷落了呢,本还想着是不是我出个钱,也算是答谢你当年教导我组装那怀表的恩情了呢,没想到您是个半大事儿的,这一转眼,就又给自己找了一个营生。正巧,我想问问小四嫂,您那纺织机,可要卖?”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就说嘛,他若是看上了这鸡鸭,买回去就成,何必找这么多人呢?敢情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这围在外面的许多人,估计就有不少做布料生意的吧? “自然是卖的,只要九爷出得起价钱,别说是卖了,就是白送图纸都可以。”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九阿哥眼睛就亮了:“真的?白送图纸?那小四嫂可有什么要求?等等,咱们先进去再说,外面还有些热,大太阳晒得慌,可别将小四嫂给晒着了。” 九阿哥顿时变得狗腿起来,忙侧身请耿文华和胤禛进庄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庄子是他的呢。 耿文华也不在意,一边走,一边戳胤禛的腰,示意该他说话了。 胤禛抓住她作乱的手指,这才看九阿哥:“一来就听说你要办什么全鸡宴,正巧赶上了,你既然要和你小四嫂谈生意,总不至于连顿饭都舍不得请吧?” 九阿哥嘴角抽了抽,摆手:“不算事儿,这顿饭,我请。” 从怀里抽出来一叠银票给身边太监:“去厨房说一声,有什么做什么,挑最好的最贵的做,今儿厨房也不能白忙活,剩下的银子让他们看着分就是了。再者,去将马车上的酒坛子搬下来。” 又问耿文华:“小四嫂,你可是要自己做布料生意?要我说,自己做生意又累又劳神,倒不如将这布料直接转卖给我,我帮着你卖,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现下市场什么价钱,我就给你什么价钱,小四嫂觉得如何?” 第164章 第 164 章 怕是这府里也要不安宁…… 耿文华又看胤禛, 胤禛顿了顿,无奈摆手:“这纺织厂既然是你的,生意的事情自然也是你做主,你看着办就是了。” 再者, 赚钱的事情, 他确实是没有耿文华这天赋。索性放开手, 让耿文华自己来做, 说不定赚的更多。 布料只给九阿哥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 垄断这样的事儿, 到哪儿都不行。之前她虽然说过无奸不商, 但她还是和商人不一样的, 她来这世上走一趟, 不是为了赚钱。 反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除了要给弘昼和小格格留一点儿,剩下的银子她也舍不得便宜别人啊。所以, 嗯, 正直的说一句,她真不是为了赚钱来的,她就是为了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些改变。 再者, 纺织厂才刚开始生产, 若是将布料都给了九阿哥, 耿文华那两个铺子不就是白准备了吗? 所以, 给是要给的,毕竟这样才能最大面积的铺开自己的路。但也不能全给, 而且,价钱方面,也不能是九阿哥说了算。 趁着中午没开饭, 她就开始和九阿哥商量起来这合作的事情,胤禛算是见证人。 将每个月提供多少布料,颜色,厚度,重量,这些细则通通给定下来。 午饭之后,直接去书房签订协议合约。 九阿哥乐颠颠的拿着协议书走人,耿文华就忙去叫了纺织厂那边管事来:“另外修建房屋,就按照之前这个来,在后面起房子,再招聘纺织女工。” 另外呢,需得对外发出公告,要收购棉线,麻线,各种线类,也包括蚕丝。 纺织嘛,绸缎不就是蚕丝纺织出来的吗? 纺织厂并不一定就必须纺织棉布,生意大了,什么样的布料都是能试一试的。 她有正经事儿做,就将胤禛给冷落下来了。幸而这庄子上还有个养殖基地,从孵化到饮食,一应俱全,所以胤禛也是有些事情可忙的,并不止于真闲的只能站在那里等耿文华回头。 那养殖场的事情,若是想要大规模的推广,还是需得稍微花费些力气的,朝廷是可以帮忙修建孵化室的,但还是那句话,朝廷也没多余的钱,并不能光做那赔钱的事儿。养殖这东西,谁也不敢保证就是肯定会赚钱的,中途万一有个传染病什么的,那可是整个养殖场都要赔进去的。 所以呢,还是得看民间百姓自己的想法。有愿意冒险试一试的,反正这庄子上的什么东西都是透明的,大家直接来问,来请教就行。若是不愿意冒险,那就只买个三五只,回去自己养一养,死了也不会赔太多。 倒是耿文华很早之前提过的民间畜牧站,胤禛是真的思索了起来。若是有一个朝廷的机构,专门为百姓解决这些牲畜的事儿,确实能保障百姓养殖的利益的。 但是,问题就来了,上哪儿找那么多精通畜牧问题的人呢?如何确保他们是有真本事的呢? 难道朝廷还要再举办一个,类似于科举的考试,进行筛选,然后再给与官职吗? 可这个考试,又该谁来负责?总不能让太医院来吧? 或者,朝廷可走访民间,寻找这方面有才能的人? 胤禛的想法,耿文华暂且是不知道的。怎么说呢,纺织厂这个东西,她是投入了很大的希望的,这东西所带来的影响后果,不光只是赚钱来养活印刷铺子这一条,还有改变大清的经济构造——她始终记得历史书上的那句话,明朝因为纺织业的发展,是有资本主义萌芽的趋势的。 当然 ,她肯定没这个本事来引导社会的发展,再者,资本主义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经济出现转型,对社会必然是有很大的影响的。 若是在大明昙花一现的东西,在清朝出现了长久的影响,这个社会会走往哪个方向,她也不敢保证。但肯定不会更坏,一旦慈禧再说出宁与友邦不与家奴之类的话,民间百姓,或有反抗之力,耿文华也知道这点儿是她……想当然了些,反抗这种词,并非是看你有钱没钱的,而是看你有没有骨气的。 可钱是人的胆量总还是有些道理的。 改变社会的属性这点儿,耿文华是不敢奢想的,她就是,将曾经萌芽了,但又被扼杀了的东西,给再次拿出来,让它有机会再发芽一次而已,至于它长出来之后能不能存活,中间会不会发生变异,又会不会被人连根拔起连盆端走,耿文华是不去想的。 再有一点儿呢,她想给明清两朝,备受压迫欺负的女人们一个机会,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一个反抗命运的机会。 她不敢说自己是救世主,她能做的,可能就是对眼前所能看见的这一片,伸手所能触摸到的这一片,伸一伸手。她能改变的,可能也就只是十来个,二十多个,最多最多一百多个女人的命运的。 但勿以善小而不为,谁能说这一百多个女人不算人呢? 能做多少就做多少,不要觉得自己能力小,就什么也不去做。说不定这一百个女人被改变了命运,她们又影响了身边的人,一个人改变十个,这一百个,就又能改变一千个了。 若是她什么也不做,没有这一百个,那哪儿来的一千个? 纺织厂是耿文华十分看重的心血,她甚至找了胤禛要人:“现在纺织厂的巡逻都是些庄子上的人,应付周围百姓大约还可以,但若像是之前那样,九阿哥带人来庄子上……” 幸好九阿哥那天不是来做坏事儿的,他要是来破坏纺织厂的,只要让人冲进去,抓两个人打死,那耿文华这纺织厂就算是完蛋了。 或者,若是有人深更半夜来放一把火……晚上下班时候来劫掠几个女工……给羊毛线浇上一桶油…… “我也不敢求王爷将正经侍卫给我些,就那些战场上退下来的,有几分本事,为人正直的,还请王爷给我寻找一些,十来个也好,二十来个也行,三五十也不嫌多。” 反正纺织厂现在是一边开工一边建造,说不定哪天,这一片就能形成一个村镇。 因为有人就必然有需求,有需求就会有市场,有市场就会有人群,人群多了,自然也就会形成村镇了。 到时候她完全可以仿照现代那个有名的村子,生活在这个村子里的人,生老病死都有纺织厂负责,大到孩子成家买房子,小到孩子上学,全都可以是厂里出钱负责。 嗯,这个就是社会主义的雏形。 到时候资本主义的萌芽和社会主义的雏形对上…… 耿文华脸上笑容就更灿烂了些,百姓肯定能知道哪个是最好的。只要百姓心里有选择,这天下就是大势所趋。 胤禛低头看她,总觉得她脸上这笑意有几分……很不一样,但具体哪儿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顿了顿,就点头:“好,回头爷给你问问。另外,可要太监?” 耿文华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胤禛耐心问道:“宫中这些年放出来的太监有些多……” 宫中主子多,需要的太监自然也多。但随着皇子阿哥们出宫,康熙这两年又不爱呆在宫里,不是在行宫就是在园子,要么在路上,所以需要的人手少,这放出来的也就多了。 太监的养老,自来是两种方式,一种是在宫里的时候就收义子义女,这种是皇上默许的,但也不能放在明面上,这时候的义子义女那可不是一个称呼问题,那定下来名分之后,是当真如同亲生父子的,也就是做子女的,是必得给做父亲的养老送终的。 另外也可以从宫外原先的家人里面挑选义子义女,这种带点儿血脉关系的,比不带血脉关系的更可靠些。 当然,能收义子义女的呢,大多是在宫里有一点儿的地位身份的,谁人也不傻,你什么也没有,人家凭什么给你做孝子孝孙呢? 那些没有地位身份的太监们到了老怎么办呢?这就是第二种方式了,京城里有一条胡同,住着的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太监,一辈子的月钱积蓄,买这么一个宅子,平日里大家互相走动是,谁有个难处,都会伸手帮帮忙。 这样一来,谁若是死了,大家都会出面帮着来办丧事。若是病了痛了,大家伙儿也都是互 相帮忙伺候照看,反正都是一样的人,谁也不嫌弃谁低贱。 死后若是还有家产,那就大家分一分,若是没什么钱了,大家也会给兑点钱安葬完事儿。 但不管前者还是后者,其实能善终的,都是少数。更多的是遇人不淑,遭遇不测。 耿文华这纺织厂呢,说实话,男女区域还是要严格分开的。可又不能完全分开,毕竟这是一个厂区,是要做活儿的,并不是个宅院,再者就是大宅院,也不能避免女人和男人完全分开啊。 那来来往往中间传话的,送饭的,供应热水的,这些该用什么人呢?这样看的话,从宫里出来的太监就很合适了。 胤禛这提议一说出来,耿文华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顿了顿,她只好点头:“也行,不过……我需得挑一挑,我总听说,那些人因着身体残缺,有许多,心理上已经和常人不同了,总有看女人不顺眼,虐待女人的。” 胤禛笑道:“你从哪儿听说的这乱七八糟的?” 可过了片刻,他脸色就沉了沉,并未反驳耿文华的话——宫里也是有对食的太监和宫女的,因着以前确实是发生过宫女并不愿意和太监结为对食,就被对方给虐杀了的事情,也就是因此,康熙才下令,不许宫里有对食。 明面上确实是能禁止,但私底下,也听说有些太监会在宫外置办宅子,娶妻过日子。 至于内里到底有没有虐待,胤禛并不是太清楚,再者,女人也并不会将这样的事情对外说。 耿文华小心看胤禛脸色,嘟囔:“若是宫里少用些这样的人就好了。” 胤禛伸手捏一把她脸颊,并未接话,这话说的可太孩子气了些。不用太监用什么呢?男人女人天生是有差别的,宫里的事情,总有要用得到男人的地方。 若不是太监,谁来保证皇室血脉的纯净? 耿文华也知道这事儿不好解决,她就是随口提一句,转头就换了话题:“回头王爷帮我找好了人,直接让他们过来就是了,这边也是有工匠的,我打算让人在这里建造房子。” 就是她理想中的社会主义村庄。 挨着的小四合院,三层高的单身公寓,还有学堂,还有水井。 巡逻的人可以带家眷来住,纺织女工也可以搬家过来。 胤禛听着她喋喋不休,实在是哭笑不得:“你这纺织厂才刚开始有个雏形,你就弄这样大的宏图,是不是太着急了些?再者,无论是盖房子还是打井,或者是学堂,都要钱,你这钱从哪儿来?” 耿文华嘴硬:“我手里还有些银钱。” 胤禛挑眉:“还剩下多少?” 这个真不好说,因为这庄子上所有的一切,包括纺织厂,都还只是前期投入状态,别说是利益了,回本都还没做到呢,她现下手里的钱是全部来自于京城里的那几个铺子的。 那几个小吃铺子,小富即安。 也就是一个月顶多能赚个两三百两银子,这笔钱还要养着一个赔钱的印刷铺子,所以一个月她能到手的,也就二百两左右。 可现在这纺织厂,一个月的投入,就需得三百多两左右了,赚的比不过投入的,那耿文华也就只能是动自己的老本了。 被胤禛问起来,耿文华就讪讪的笑:“也没多少了。”就算是赔本,她除非是一文钱没有了,否则还剩下多少,那是能和男人交代的事情吗?女人也是要有自己的私房钱的好吗? 不过,也算是被胤禛提醒了,盖房子的事儿暂且是不着急的,目前还是要先招工,收购线团。 在庄子上忙活了两三天,回到王府,大约是有些累,她除了给那拉氏请安,剩下时间也就是憋在自己屋子里休息了。 这一转眼也就快到了颁金节。 小格格半下午就回来了,兴冲冲的叫耿文华:“我和堂姐要去打马球,额娘可要去看看?” 耿文华就有些诧异:“真准备颁金节要去表演一番?” 小格格点头,很是兴奋:“嫡额娘都和我们说好了,后天一早就进宫,等那些将士们摔跤之后,就是我们上去表演,若是表演的好,嫡额娘有赏赐呢。” 那拉氏现在对运动会的事儿是十分上心的。 她是听得进劝的,既然胤禛说慢慢来,那就先从小格格这表演开始。若是小格格能得了皇上夸赞,那宗室里面的子孙必定是要跟着效仿的,到时候运动形成风气,那提起来运动会,就是顺其自然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到时候自家王爷若是……已经坐上了那个位置,那她提出以弘晖的名字命名,也就不会受到阻挠了。 耿文华也是有几分了解那拉氏的心情的,易地而处,她肯定要以弘晖的名字建立个什么东西的,比如说基金会,救助会之类的。 她笑眯眯的询问小格格:“你们打算去哪儿打马球?” “嫡额娘说带我们上园子里去。”园子里地方大,小格格缠着耿文华:“额娘也去吧?额娘好久都没看我打马球了。” 耿文华下午也没什么事儿,想了想,就点头应了下来:“好,那咱们就去园子里,我这就去石榴院。” 得和人家嫡福晋说一声。 她赶过去的时候,那拉氏正在和年氏说话。 年氏因着出月子之后略有些发福,就不爱见人。再者,耿文华自打回来之后也很是不爱出门,所以两个人见面的机会也是比较少的,当然,也不是见不着,每日里都还得来请安呢。 耿文华见了年氏就打招呼:“年妹妹也在?” 年氏笑着点点头:“是,小阿哥最近有些吐奶,我正想请教福晋呢。” 耿文华就没接话了,那拉氏则是摆摆手:“若是吐的少,那就没什么大事儿,若是吐的多,你不放心,就请大夫过来看看。” 她的弘晖都死了多久了,年氏来请教她是个什么意思? 年氏当没听见那拉氏话里的意思,继续笑着说到:“正好又是到了颁金节,我就想着,是不是带小阿哥到外面走一走,说不定小阿哥看了外面的热闹,就不吐奶了呢?” 连耿文华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说法可真是……头一次听说。 小孩子,三个月之前其实都不好抱出来的,一种说法是小孩子三个月之前眼睛明,能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容易被吓着。一种说法呢,比较科学,刚出生的孩子,肺部器官发育的都还不算很好,贸然接触外面的空气,其实是对身体有些不太好的。 三个月之前,最好都是养在比较温暖熟悉的地方,不能太惊动孩子。 反正不管哪个说法,耿文华养弘昼和小格格,也都是严格遵守这种说法的,三个月之前,很少带他们出门。也就是三个月之后,才日日带出门来适应外面的气候环境。 那拉氏就皱眉:“小阿哥才多大?你带着他出门有什么好的?十月份儿的天气本就有些凉,你就不怕将他给折腾病了?这事儿,我不允,你若是想出门,只管自己出去,小阿哥就留在府里。” 不等年氏说什么,就又问道:“可还有别的事情?” 年氏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看一眼耿文华,还是赶紧起身了:“暂且没别的事情了,那我就不打扰福晋了,妾身先告退。” 那拉氏摆摆手,等年氏走了才看耿文华:“你是为了什么事情来的?” 耿文华笑眯眯的:“小格格刚说她下午要去园子里,妾身就想来问问,妾身能不能跟着去。” 那拉氏就松口气,不是闹着去外面玩儿就好。 她点头应了下来:“想去就去,不过需得快一些,再耽误天斗要黑了,下午打过马球,晚上就留宿在园子里,后天直接从园子里进宫。” 顿了顿,她说道:“本来我是想跟着去的,但年氏那边又……”不太听话,万一真让她将小阿哥给抱出去了, 折腾病了,到头来她这个嫡福晋怕是也要被王爷责怪迁怒。 所以,她就需得留在府里了。 “我就不去了,你照看好了她们。”那拉氏叮嘱道,耿文华忙应了下来。说完正事儿正要起身,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儿,赶紧顿住:“前两天我得了些上好的阿胶,正巧给福晋带一些。” 她笑眯眯的:“不管是煮粥还是吃燕窝,放一点儿都是极好的,福晋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才好,咱们府里,是一点儿也不能少了您的。” 那拉氏摆手:“你少惹事儿我就好多了。” 等回去,耿文华真让人送来了阿胶,那拉氏打开看了看,就交给了嬷嬷:“瞧着也是好东西,回头就让厨房里给做成阿胶糕,每日里吃上一两片,也算是冬天进补了。” 时下讲究冬日里进补,这眼看也是冬天了。 嬷嬷应了下来,笑道:“耿侧福晋有心,说起来,钮祜禄庶福晋前几日也送了衣服来,说是亲手做的,老奴瞧着,倒是比往年有长进。” 钮祜禄氏女红寻常,今年有长进,估摸就是费心了。这种事儿,那拉氏倒是不怀疑她让丫鬟做的,毕竟这府里的事儿,哪儿能瞒得住她呢?钮祜禄氏自来本分,怕是也没这胆量。 数来数去,府里的这些人,也只年氏一个,不大……听话。 那拉氏就叹口气:“还是娘家得用,年家现如今正得王爷看重,年氏也就有那底气和胆量。现如今,又让她养了小阿哥……” 若非年氏体弱,怕是这府里也要不安宁了。 嬷嬷就笑道:“老奴瞧着小阿哥那身体也不太康健……”能不能站得住,还是两说呢。 第165章 第 165 章 陪着德妃在外面转悠了…… 那拉氏和嬷嬷谈话, 耿文华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带了小格格和十三王府的格格一起到圆明园,现在的圆明园,和未来的圆明园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但地方还是很大的, 也有许多空地, 正好可以给小格格她们打马球用。 下午的天气也没那么热了, 耿文华是在园子里住的时间长, 习惯了的人, 进了园子, 就先吩咐人去厨房:“让人做些奶茶来, 还有炸鸡, 再有一些点心。” 炸鸡是快速补充热量的, 这东西, 吃一时稀罕。偶尔吃一次就会有一种很满足的感觉,但次数多了就会腻味。小格格也有很久没吃了, 等会儿运动完了, 补充一下体力还是可以的。毕竟她这年纪,也不用减肥,反而是因为正在长身体, 消耗大, 若是这能量跟不上, 身体才容易出现问题。 奶茶是解腻的, 放一些冰糖,上好的茶叶, 加一点儿牛乳,那味道绝了,平日里耿文华自己也是很喜欢喝的, 大约是因着用料好,这个倒是不太容易长胖的。 吩咐完之后,她就找了个阴凉地方,也能看见小格格她们,就准备围观打马球了。 塔纳别看年纪小,因着自小习武,这身体素质还是很不错的,很是瓷实,瞧着不算胖,但很有分量。骑在马上,一脸严肃,因为怕骑马的时候有意外,所以身上的衣服,头上的发饰,都是比较简单的。 衣服袖口是炸起来的,头发全部挽成发髻,只用发带带了两个小铃铛。 她一手拽着绳子,一手拎着球杆,等着旁边的人一声哨子吹响,她就立马双膝往里面一碰,马儿是熟悉了这动作的,立马就开始跑动起来,从小跑到跑的要飞起来,小格格弯腰,看准了地上的马球,挥手就是一下,马球立马被她给捶飞出去。 耿文华忍不住为小格格鼓掌:“好!” 小格格其实距离挺远,不一定能听得见,但是并不妨碍耿文华的一番慈母之心。 双方有来有往,马儿在场中快速穿梭奔驰,马球来回的跳跃,小姑娘们的身影活泼又又有活力。 耿文华看的也十分尽兴,等着中场休息了,忙让人去送布巾茶水。 一场马球大约是半个时辰,小格格和十三家的格格带着一群小伙伴儿跑过来给耿文华请安:“额娘觉得我们打的怎么样?” 耿文华笑眯眯的竖起来大拇指:“可太好了,很是有活力,也有气势,动作也学得好。都累了吧?来来来,先吃点儿东西,眼看也快天黑,少吃点儿,晚上再略吃些晚饭。” 小孩子在一起就是叽叽喳喳,就算是被家里教导的要守规矩懂礼,但毕竟一群人在一起,一旦有人开启了话题,小孩子哪儿能憋的住话? 这个说炸鸡好吃,那个说奶茶好喝。 塔纳和堂姐坐在一起嘀嘀咕咕,复盘今天的马球比赛,谁表现的好,谁表现的不好,还有当时应该怎么反应,自己没反应过来。 一群小孩子……简直是要将屋顶给掀翻了。 耿文华就先提前走了,没法子,她现在还是比较喜欢安静的,再者,小格格总忍不住拉着她评理,这种小孩子之间的争执,只要没打起来,大人掺和什么呢?就算是打起来了,只要有分寸,大人也不好立马掺和的。 在园子里住了一晚上就回府了,毕竟颁金节还是要和那拉氏他们一起进宫的。 有段时间不见,耿文华都发现德妃有了些白头发,但相貌还是显得很年轻的,瞧着就像是三十来岁。不过,胤禛都四十了,德妃也确实是不年轻了。 德妃很是惦记十四,就总和十四福晋说话:“可曾带了家书来?” 十四福晋笑道:“只中秋节写了信来,儿媳当时就带进宫给额娘看了,再者,我们家王爷那人,额娘也是知道的,他若是写信,必然是要先给额娘写的。” 若是德妃都没收到信,那十四福晋这边就更没有了。 十四别看年纪不大,其实很有些……大男子主义,府外的事情,是很少和嫡福晋说的,更别说商量了,他能自己拿主意的,都是自己做决定。 其实这种做法,也不单单是十四阿哥有,他们兄弟基本上都是这做派。胤禛也并没有好多少,若非是因着耿文华得用,能用,有主意,外面的事情,她怕是一点儿都不能知道的。 就是现在,也多是知道和她自己相关的。 十三福晋也难得进宫,因着德妃正在和十四福晋说话,她就凑在了那拉氏跟前:“我们家小格格送到你们府上可真是送对了,这段时间得多谢四嫂对她的照看了。” 德妃正巧听见,就问道:“怎么了?” 十三福晋伸手比划了一下:“短短一个月,我们家那个,竟是长高了这么些,她在家里的时候吃的少,总是不长个子,我和十三爷还想着是不是……不长了呢,没想到,到四哥府上几天功夫就长了。” 十四福晋顿时也来了兴趣:“真长了那么多啊?我们家老二,也总是不长个子,总容易积食,饭吃的不是很好。” 说的是她家的小阿哥。 十三福晋笑嘻嘻的:“我还能骗你不成?那个子长没长,不一眼就能看出来了?额娘等着瞧,一会儿孩子来了,您就知道儿媳没说假话了。” 德妃就奇怪:“以往你是将孩子带在身边呢,这会儿怎么不见人?还有塔纳呢?” “额娘一会儿就知道了。”那拉氏笑着说道:“儿媳可是好不容易为额娘准备了惊喜,额娘容儿媳这会儿卖个关子。” 正说着话,外面就来了嬷嬷,说是皇上请各宫娘娘到太和殿去。 颁金节呢,对满人来说是个很盛大的节日。到了颁金节,是要先祭祀神仙的,若是有皇后在,就是皇上领着皇后,在坤宁宫祭祀,坤宁宫甚至有专门修建的灶台,但凡到了节日,就要煮肉。 这个肉,叫福肉,祭祀完毕之后,皇上是要将这个福肉赏赐下来的,女眷这边是皇后赏赐,朝中大臣,诰命福晋,不是皇上皇后所看重的,都还来不了这坤宁宫分肉吃呢。 但是这个肉……也着实是不好吃。因为是白肉,煮出来是半生不熟,没有一点儿滋味,实在是难以下咽的很。 耿文华当然是没吃过的,但是她听说过——那拉氏大年初一早上就要跟着德妃来吃这个福肉,然后会偷偷在帕子上抹盐巴。 颁金节也要祭祀,也要分福肉。但因为本朝没有皇后,所以这次的祭祀,就不带女眷玩儿了。 皇上领着文武百官吃过福肉,就要召集人去观赏外面表演了,依次是萨满祈福,侍卫摔跤,擂台挑战之类的。虽然没皇后,但后宫妃嫔,若是得皇上恩宠,有了旨意,也是能跟着去的。 德妃……先不说她四妃之一的身份了,就是现在胤禛得皇上看重,她也是能有这跟随的资格的。 德妃又要带上那拉氏,那拉氏又要带上耿 文华。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往交泰殿,行过礼,问过安,就是去乾清宫前面,保和殿后面来参观表演了。 耿文华对前面那些表演是没多少兴趣的,当然,也不是完全没兴趣——那些侍卫摔跤比斗的时候都是穿的比较单薄的,和还是有些看头的。 等好半天,才迎来小格格她们的马球赛。 这个表演的事情,通常都是礼部来安排的。所以康熙事先也只是知道个大概,现在瞧着一群小女孩儿穿着颜色靓丽的衣服出现,就忍不住挑眉哦了一声。 胤禛压低了声音给康熙解释:“非得要来给汗阿玛展示,说是想让汗玛法看看她们的骑术,儿臣……”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只这么一个女儿……” 实在是不忍心拒绝,于是就给安排进来了。 康熙都忍不住笑:“你对儿子不如何留情,对女儿倒是心软的很。”他知道胤禛对弘历和弘昼兄弟俩的要求,严父嘛,自来是不留情的,功课稍有不如意,胤禛就会斥责。 却没想到,对女儿倒是有求必应。 胤禛有些尴尬:“女儿到底是不一样的。” 康熙点点头,那确实是不一样,他也是养过女儿的,当年三格格年幼,他抱在怀里带她看烟花,亲自带着她放鞭炮,小姑娘捂着耳朵软软撒娇,可比胤禛他们这些混小子,冷不丁的往你脚底下扔个鞭炮的儿子强多了。 小孩子的表演,不管好看不好看,有一点儿是否认不了的,那就是活力,朝气。 这样一群小孩子聚在一起,就像是小太阳,就像是刚发芽的花草,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越是年老,越是期盼这种生命力,也是体弱,越是喜欢这种活力。 康熙也不例外,他还是亲祖父呢,瞧着这些个小孩子,脸上也忍不住带出几分笑意来。 九阿哥凑到八阿哥跟前压低了声音:“原想着老四将弘历那小子送到老爷子跟前就已经是诡计多端了,没想到,竟是连女儿都能送过来。” 十阿哥纠正道:“弘历那小子可不是四哥送到老爷子面前的,而是老爷子自己要的。” 一群孙子在上书房读书,老爷子去考校功课,只有弘历一个人回答的特别好,很是机灵,老爷子能不喜欢吗?人上了年纪就比较……随心所欲。 再者,老爷子估计也是真在考虑老四。然后就变成了弘历时不时留在宫里,被老爷子亲自指点功课了。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也忍不住在心里微微叹口气,事到如今,也就八哥和九哥还放不下,实际上,朝堂上谁看不出来汗阿玛的打算呢? 老四……怕是真要笑到最后了。 可就这样认输,十阿哥也是觉得有些不太甘心的。他这半辈子了,心血精力都放在这上面,可就差这临门一脚了,输掉了?他要是就这么认了,吃饭都得呛死了自己。 他都不想认命,八哥和老九,必然也更不愿意认命吧? 可若是不认命,还能怎么办呢?真要逼宫?还是等着最后时候来个谋反? 十阿哥心里想着事情,一时有些走神。老九撞了他胳膊一下:“想什么呢?我问你话你听见了吗?” 十阿哥啊了一声:“九哥你问什么了?” “我说不就是将闺女们弄到老爷子跟前孝顺孝顺吗?咱家别的没有,闺女比别人家多啊,你说,咱们要不要也组个马球队?”九阿哥问道,他光是嫡出的闺女就有三个,庶出的还有三个,这加起来都六个了。光是她们姐妹自己,就能组成一个马球队了。 十阿哥摇头:“我觉得不太行,拾人牙慧。” “拾人牙慧怎么了啊?只要有效果,他能用咱们不能用?”九阿哥说道,撺掇十阿哥:“你家那闺女也带出来,她那骑射可比这两个强多了。” 这两个说的是塔纳和十三家的。 十阿哥有些无语:“那两个几岁?我家的几岁?” 塔纳才六岁,十三家的顶多八岁。他自家的闺女,那都十岁了。 别看十岁就是个小差距,可其实放在小孩子身上,三四岁的差距是特别的明显的。再者,十岁都能算得上是大姑娘了,你个大姑娘,去和小孩子比试啊?传出去别人该说不要脸了,到时候不还是孩子难堪吗? 十阿哥虽然混不吝,但对闺女还是有几分疼爱的,当即摇头:“不行不行,我家的不能这样干,老四那人护犊子,尤其是闺女,你没看见他刚才瞧见他闺女那样子,笑的一脸不值钱样子。我家的要以大欺小,老四估计得发火。” 九阿哥嘴硬:“他发火就发火呗,你怕他不成?” 十阿哥不说话,九阿哥也消停了。 八阿哥笑道:“不如将差不多年纪的组成一个马球队?老十家的十岁了,老九,你家有两个不也是十岁上下吗?再叫上宗室里差不多年纪的,何必非得对上老四家的呢?” 不光是这兄弟三个在商量,十四福晋也在和七福晋商量:“不说汗阿玛喜不喜欢看,十三嫂说孩子长个子了,这事儿是真的,我也不求别的,就盼着我们家那小子,再长一下,要不然,他阿玛那样的个子,我也不算矮,偏偏他寸把长……” 七福晋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有你这样说自家儿子的吗?”寸把长成什么了?三寸丁啊? 十四福晋摆手:“我自家说还是客气了,他若是不长个子,让他到外面去,别人说的怕是更难听。” 男孩子,必得要长的高高的才行。不然,就跟那武大郎一样……多难听啊。 七福晋就有几分意动,她自家的孩子也是不太爱吃饭的,若是动一动能有这样的效果,倒也不是不能组建个马球队,自家难道还买不起个马匹吗? 再者,马球不能打,那蹴鞠总行吧? 德妃也很是高兴,连忙叫人准备赏赐,又说那拉氏:“难为你有这样的心思,我瞧着皇上也高兴的很,塔纳这马球,练了多长时间?” 那拉氏笑着回了,又说耿文华:“也并不是我的主意,是耿氏提起来的,说是额娘必然会高兴,果然,额娘是高兴的很。” 德妃看一眼耿文华,拉了那拉氏的手拍了拍:“也是你大度,要不然,我今儿哪儿能看得到塔纳?耿氏心思灵巧,你大度宽和,胤禛能得了你们两个,是他的福气。” 虽说要给那拉氏撑腰,但也不能半点儿不提耿文华的功劳。 再者,耿文华也并非是只是在这些小事儿上抖机灵动脑子,她是真有功劳的,无论哪个主意,对天下百姓都是大有好处。就算是德妃看不出这好处在哪儿,但是她会听,会看。 她能听出来皇上的夸赞,能看出胤禛的看重。 她乌雅氏能从一个宫女坐到德妃的位置,可不只是凭借自己的相貌,宫里貌美的女子多了去,不说远的,就说那近的,这些年进宫的女子,哪个不貌美? 可哪个,做了高位了?也就一个密嫔,那是人家生子有功,这才得封嫔位。 所以皇上嘉奖的,胤禛看重的,她也就不能忽视。 那拉氏忙笑道:“能嫁给王爷,也是我的福气。” 至少胤禛是个守规矩的,就算是她无子,将来也不用担心胤禛因着这一条,就将她给处置了。 耿文华也忙行礼,客气两句:“能伺候王爷,能服侍福晋,也是妾身的福气呢。” 真想到现代问一句 ,这福气有没有人想要,她白送。 反正今儿这表演,是人人都高兴,人人都喜欢。小格格们换了衣服过来,不光是德妃给了大把的赏赐,就是康熙,也特意让人送来了几样赏赐。 接下来就是往太和殿那边走了,这一路上呢,是类似于民间那种街道的,两边是摊贩,皇上可带领人在中间走过,甚至可以掏钱买两边摊子上的东西。 这种活动,其实是后妃们更喜欢的,因为一年到头她们出宫的机会实在是少的可怜。甚至有些不得宠的,进了宫,那就是一辈子再也不得见家人,再也没有看看外面的机会了。 所以康熙等人很快就绕过去了,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毕竟也没人敢随意窥探帝踪。 耿文华则是跟着那拉氏,陪着德妃在外面转悠了一圈。银子没少花,买了些绢花簪子之类的,其实大多是内务府内造的,也并不真的就是外面百姓售卖的那种。 这颁金节的头一天,也就算是过去了。 之后的两天,耿文华是一天陪着胤禛去护国寺转了一圈,一天带着弘昼和小格格在外面街上玩儿了一天。 过完这三天,回归正轨,胤禛要上朝,弘昼要上学,小格格也要上学。 耿文华就开始忙自己的事情了,纺织厂那边的账本是十天一送,因为那边是刚开的,耿文华又十分看重,再者,那地方不同于别的店铺。 别的店铺吧,只要她将产品的做法给传授过去,剩下的就不用操心了,因为掌柜的自会经营。不管是玩偶店还是玩具店或者小食店,都是占了新奇两个字,实际上的经营她也不用操心,所以这几家店铺呢,她就不用很费功夫,一个月看一次账本就行了。 但纺织厂她是准备打造成一个存在在现实里的乌托邦的,这种存在,别说是在大清了,就是现代,都不一定能成功。再者,这年代的人更是连想都不敢想这种村庄的存在的,所以凡事,都是她自己来做主,她自己来划定一个模具,让人就按照这个来。 事事操心的结果就是现在,她得十天看一次账本,知道这个钱是花在了什么地方,村庄里面又增加了什么东西,厂里的生产如何,进货的事情有没有不对劲儿的。 总之,开店铺,和做实体业,那是完全不同的。 她忙活半天,一直到中午,肚子咕噜噜叫起来,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很多,她一抬头就觉得腰酸背痛的,知春赶紧来给她揉按肩膀:“小主,可要先用午饭?吃了午饭该休息一会儿。” 耿文华就叹气:“哪儿能休息呢,这账本还没看完。主要就是这凳子太不舒服了,硬邦邦的,要是能有……” 办公电脑椅就好了。 说着忽然一拍手:“对啊,我可以让人做这样一张椅子嘛,不过,得先有弹簧。” 有了弹簧,别说是电脑椅了,她连蹦蹦床都能做出来。嗯,做了额娘了,就是这样,有点儿什么新奇东西就要先想到孩子们,这不,蹦蹦床三个字,就自动跳到她脑袋里来了。 除了蹦蹦床,还有沙发,沙发可比软塌要好用多了。 不过想了片刻,耿文华又皱眉,弹簧确实是铁做的没错,但是这东西想要又弹性又要结实,这就不能是纯铁吧?也就是说,还是要炼钢? 可炼钢这事儿,她是真没经验啊。再者,纯钢的弹性她也不知道,那弹簧是不是还要再研究一下合金的搭配比例? 第166章 第 166 章 次还是要先做功课才好…… 有些东西, 就算是耿文华懂,她可以学,可以有大把的人手东西来支持她做实验,但她就是做不出来, 就比如说这合金, 这钢铁, 为什么古代很难找到一把绝世宝剑呢?不就是因为锻造技术不行吗? 虽说有了煤炭这温度就能上来, 但是煤炭顶多是能制造出来一千多的温度, 可锻造需要的是两千, 甚至三千。这东西可不是银子, 一千两银子不够, 你掏出来一叠放上去, 那就成了两千两了。 煤炭的温度能升那么高, 也是因为将所有能用的手段都给用上了,比如说, 集中火焰, 用鼓风机。 可这两千度,那就是一个难以跨越的坎儿,就现在的科技水平, 那是绝对没可能达到的。 所以弹簧这东西……她还是决定试一试。 尽管她知道不好做, 可做出来的哪怕是只能坚持一两天, 也算是有个雏形了。还是那句话, 但凡事务有个萌芽,找到了合适的土壤, 遇到了合适的温度,它自然而然的就能生长起来了。 可若是连个萌芽都没有,那就算是有合适的土壤合适的温度, 它也长不出来。 铁匠耿文华也是有的,之前在庄子上的时候,因着打造农具的事儿,一趟趟的往城里来,胤禛看不过去,就干脆给耿文华找了个铁匠,平日里就住在庄子上。 弹簧的图纸可太简单了,耿文华三两笔就能画出来。这东西,既然原材料不过关,质量很可能打折扣,那就只能从别的方面动动脑子,比如说,做的粗一些,短一些,弹性会差一些。 可这样就能延长一下使用时间——这个也只是耿文华自己的猜测,到底怎么样才能在使用时间和锻造上达到一个平衡,这还是要经过时间的检测的。 图纸送到庄子上,没几天那面就送来了好几个样品。 胤禛来的时候,耿文华正在让人将这些弹簧固定在木板上,上下两面木板,她打算让弘昼在上面试一试。 “这是什么?”瞧着弘昼站上去蹦跶,胤禛总算是问出来了。 耿文华笑眯眯的;“蹦蹦床,这东西我原本是想做一个椅子的,但是不知道结实不结实,所以先让弘昼试一试,看能承受多大的重量。” 弹簧是不用介绍的,胤禛认识,比耿文华做怀表之前更早就认识了,因为火铳里面会用得到。不过就是大小,厚薄之类的区别而已。 总共八个,她固定了一圈,能保持木板的平衡,不会让木板倾斜下来。 弘昼跳了几下就不跳了,虽说微微有那种反弹的力道,但是也太小了,他跳着也觉得挺费劲儿的。蹦蹦床最好玩的点儿在于弹力很大,将人从接触面上弹起来,往空中飞的那一刻。可弘昼没体验到,他的感觉就像是……踩在的蹴鞠上,又要自己维持平衡,又要费劲儿跳起来再落地。 没几分吸引力,所以不玩儿了。 耿文华就将木板拆掉,仔细观察那些弹簧。胤禛也凑过来看:“这东西,用在椅子上?” “这样一来椅子就不会那么坚硬,坐的时间长了也不会屁股疼,也可以缓解腰酸背痛的情况。”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胤禛顿了顿问到:“棉垫子不好用?” “棉垫子一开始是好用的,但时间长了就不好用。”因为里面的棉花被坐实了,开始发硬了。 胤禛就皱眉:“府里难道少了你棉花用?”这种坐垫和靠垫,但凡有点儿塌陷,都是要换新的好吗?最短一个月时间,最长三个月时间。 换下来的也不至于就是浪费了,而是会将棉花拆出来重新弹一弹,再次拿来做坐垫和靠垫,整个过程,也就是费一些人工力气,拆开重缝,弹棉花之类的。 当然,棉花也是会有损耗的,可这损耗,一年的加起来,也不一定能抵得上这几个弹簧的花费。 “可弹簧会使用的时间长点儿。”耿文华好半天才找到反驳的点儿,胤禛笑道:“我看不一定,这弹簧,是会断裂的吧?” 他虽然没见过弹簧,但是用过农具,对农耕也有很深了解。像是民间百姓用的农具,但凡铁质的,用的时间长了,就容易出毛病,豁口了,断 裂了,变形了等等。 要不然那铁匠铺子干什么用的呢?真以为百姓每天都去买新农具啊?那铁匠铺子,有至少五成的生意是来自于修补,农具修补,家里所用铁锅之类的东西修补等等。 弹簧要是断裂,修补起来,可比弹棉花要复杂多了吧? 耿文华抿唇,顿了顿,又笑道:“但是弹簧用途广泛,就比如说,用在车轮上,可以减少颠簸,用在枪械上,可以更好控制方向……” 一时半会儿,还真想起来更多的用处。 胤禛点头:“是有很多用途,可你说是要用在凳子上,我就觉得没太大必要了。” 不用耿文华说,他也知道弹簧是有很多用处的。 耿文华哼哼一声:“你且等着,我必定能让人做出来十分好用的椅子。”既然容易坏,那就跟胤禛说的一样,外面一层棉垫子换成可拆卸的,靠背尽量将弧度做成贴合人体的。 她这种更高级呢,毕竟现代的那些电脑椅,批量生产,所有宣扬贴合人体的,都是用的大数据。但她这个,可是真的高级定做,只测量她一个人的身体数据,只根据她自己的骨头形状来做呢。 她让知春来帮她测量,然后定下来腰部和头部靠枕的高度,再慢慢的调整背后靠枕的角度,从而找出最合适的腰部曲线弧度。 还有凳子的高度,这个其实是不用调整的,府里的凳子基本上都是很符合女眷们的身高的,稍微差那么一点儿,几乎是感觉不出来那一点儿差别的。 但既然要定做,那必然是要每一处都合心意才好。 耿文华折腾了好长时间,从十月里一直到十二月,她那椅子总算是做好了。 因着她花费了许久,所以椅子送来的时候,不光是小格格特意从前面书院赶回来,就连胤禛,也赶过来围观了。 那椅子是已经安装好的,里面和靠背是一体做成的棉垫,厚度是三厘米,屁股下面的位置总共用了六十个弹簧,一个个紧挨在一起才发放得下的。 两边扶手也用棉垫包裹了一下,耿文华一抬手,手肘就正好放在扶手上,一点儿不用费力气。 靠枕完美贴合腰部,头枕是在脖子那边有支撑,后脑勺那边正好有一块儿薄板撑着,这样坐在上面,手里拿着一本书,视线是正好能落在书上的,也不用低头,也不用抬头。 而且这个高度,是正好略高一些的,也就是耿文华稍微往前伸伸手,正好能拿着毛笔写字。 这样一来呢,她脚下面就略有些空了,索性椅子前面就做了个小踏板,斜着的,脚掌正好能撑起来。 只这么片刻感受,耿文华就觉得,很值了。 她笑眯眯的给胤禛展示:“我写累了就这样稍微靠一靠,翻看一些书本,我若是坐的累了,这凳子也是很轻巧的,随手挪一挪就出来了。” 不像是以前的椅子,那笨重的,她起来都不太好挪动。 小格格很是兴奋:“该我了该我了,额娘让我试一试。” 耿文华起身,将位置让给小格格,小格格兴冲冲坐上去,片刻,一本正经的点头:“确实是比椅子更舒服些。” 别看她小,屁股下面舒服不舒服,她还是能感受得到的。 再者,这样斜靠着,也确实是很不一样的角度,和椅子不同,和躺椅也不同。 胤禛随手将小格格拎起来,自己也坐上去。他可别耿文华重多了,刚一坐上去,那下面的弹簧就嘎吱了两声。胤禛冲耿文华挑眉,耿文华很要面子:“又没有断。再者,可以拿出来换新的。” 等这东西普及开了,说不定修补弹簧也能成为一个专门的行当了。哦,弹簧是不能修补的,修补之后基本上就没什么弹性了,也更容易断裂,那锻造弹簧就是新行业了,可以养活很多铁匠铺子了。 胤禛没说话,转头看书桌,再伸手拿毛笔,拿书本,拿算盘。 确实是……挺舒服的。 就是这高度不太合适,他是要比耿文华高出来一个脑袋多的,耿文华的脑袋顶,也就到他脖子下面。 “确实是不错。”胤禛也不会为面子就来反驳耿文华,笑着起身:“回头爷也让人做一个这样的椅子来。” 耿文华眨眨眼:“那王爷需得找别的木匠来做,现下木匠正忙着给我做东西呢。” 胤禛有些好奇:“做什么?还做椅子?” “嗯,长椅。”沙发这个名字挺古怪的,大清是没这种说法的,倒是有软塌,躺椅这些。她就折中一下,叫长椅吧。 说完她就岔开了话题:“今儿天气冷,咱们中午不如吃火锅?可惜弘昼没这个口福,他还在宫里呢。” 小格格挺高兴,跳到耿文华跟前提要求:“我想吃冻豆腐。” 那豆腐拿到外面冻一下,然后用温水冲洗,就会变成那种有许多窟窿的冻豆腐,吃火锅的时候这个东西最好吃了,洗满了汤汁,再蘸点儿芝麻酱,那味道绝了。 当然,这汤锅肯定得好吃才行,就现代那种……耿文华也是不太爱吃这种冻豆腐的。 娘儿俩现在口味基本相同,立马就让人去厨房吩咐,再要些海带,粉条是少不了的。小孩子也爱吃肉,羊肉最为鲜嫩,牛肉也好吃,鱼肉……不太适合吃火锅,容易有鱼刺冒出来。 胤禛偏爱素菜,他倒不是不吃肉,就是到了冬天,蔬菜稀罕,所以更偏爱蔬菜一些。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没有什么,越是想吃什么。大约是因为有的,吃多来吃腻味了? 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小格格吃完饭还需得回去上课,胤禛今儿大约是得空,吃饱喝足也没着急走,就留在玉兰院,看耿文华坐在书桌前继续写计划书——纺织厂那边的新厂房也盖好了,现如今又招聘了二十五个女工,前前后后加起来,现在纺织厂已经有一百多号人了。 女工有五十个,厨房有四个,门房上的,运输上的,采购上的,管事上的,巡逻的,打扫的,加起来一百多个人。 耿文华一边要完善纺织厂的规章制度,比如说上班的规矩,工资的规定,以及人员管理,工作范围规划,工作职责划分等等,一边还要制定下一步的发展计划。 就比如说,接下来要打量收购线团,这个库房就该再建造一个。另外,收购线团必然是要往外地扩散的,棉花是山西那边种植的比较多,丝绸则是江南那边比较多。 但山西本地也有棉纺织业,江南本地也有丝绸商人,如何和本地商人合作,又如何从本地百姓手里购买散货,这都是要有明确的计划的。 她手里的那些人,可不是成熟的掌柜商人,一半儿是她从庄子上选拔出来的,一半儿是胤禛给的,这些人大多不太擅长做经商的事儿,就需得耿文华将计划制定的十分详细。 胤禛看了片刻,就叹气:“你这纺织厂,我瞧着你十分上心,可有什么目标?” 耿文华转头看看他,眨眨眼才问道:“我若是说,我想将这纺织厂,办成天下第一的纺织厂,你信吗?” 胤禛沉默片刻才点头:“信,但你现在这事情做的有些不太对。” 耿文华放下毛笔,完全转身,面对胤禛:“展开说说?” 胤禛伸手点了点她桌子上那计划表:“事无巨细,都是你一个人在出谋划策制定规矩,虽说能者多劳,但你如此……耗神,除了让自己更累,并没有太大的好处。你该放手,将这些事情分给合适的人来做,就比如说,工钱这一点儿,你该交给管事,让他来制定一个合适的法子,然后你来看,若觉得好,批准就成了,若觉得不好,驳回让他重新订制就好了。” 耿文华一时之间就有些忍不住想笑,怎么说呢,一个历史上有名的,被累死在书桌上的男人,来教导她如何用人,如何分摊工作? 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但是耿文华没笑出来,不是她忍住了,而是她忽然想起来了,再如何,人家也是个皇帝,据说还是个力挽狂澜,给儿子积攒下了诺大家业,让乾隆六下江南都没将大清给败完,居然还神奇的延续了好几代人的工作狂皇帝。 而她自己呢,嗯,说的好听点儿有三年工作经验有数年刷视频经验,有七八年围观经验。实际上……上手亲自管理经验为零,哦,现在也不算为零了,好歹之前还有几个铺子和庄子呢。 一个走了一步路的人,有什么资格嘲笑人家已经走了八十步的人呢? 她很虚心请教:“可现下管着那些女工的是 庄子上的人,她原本并没有多少管教经验,连算数都有些不太会……” “能者上,干不了就换能干的人来。”胤禛说道,略显冷酷:“你是要开办厂子,并不是要给庄子上的人养老,再者,她干不了这算工钱的事儿,总还能干别的吧?她是不是擅长管理这些女工?那你这工钱,索性就另外找个专门的账房来就是了,何必非得为难自己也为难她呢?” “既然你打算将你这纺织厂,做成天下第一,那你一开始,就该按照天下第一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而不是现在这样你亲力亲为,将所有的人都惯的不像话。” 胤禛说道,耿文华眨眨眼,很想提醒胤禛一句,你且记着今天的话。但到底是没这胆量,只能赶紧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对于用人这事儿,胤禛确实是很有经验的。 耿文华没经验不要紧,可以先试着用几天,或者一个月。一个月就算是这人干不成事儿,又能耽误多大的事儿呢?一个厂子,你总得允许有一些错误的决策出现,你做主子的,要做的就是在这错误决策出现之后,赶紧将错误的给扭转过来。 耿文华听的很是认真,正好在桌子旁边坐着呢,就赶紧拿了纸笔来记录,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记下来了,回头自己多看看,多琢磨琢磨,也就能更好的理解应用了。 这一说就是大半天,外面天色都有些暗淡了,耿文华才回神,忙给胤禛端茶:“王爷先润润嗓子?瞧着外面这天色,怕是弘昼和小格格一会儿也该回来了。” 胤禛抿了一口茶水,再看一眼耿文华那笔记,心里是很满意的。 他笑道:“你还有得学,不过你也不用着急,现在这纺织厂才刚开始做,你慢慢来就是了。” 耿文华眨眨眼,忽然提到:“听闻新疆那边盛产棉花?” 胤禛有些疑惑:“是吗?” 他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耿文华笑道:“王爷可以让人在那边高价收棉花,反正新疆地广人稀,那样多的土地,不种植点儿什么,可惜了。” 现代证明那地方时能种植棉花的,那就提前推广一下,再多的棉花,她这边也是能吃得下的。布料这东西,就不该卖那么贵,若是家家户户都能穿得起衣服,哪怕一年一身新衣服呢,也算是她的功劳了。 胤禛伸手点了点她额头:“小聪明。” 不过,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 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的时候,耿文华就笑道:“弘昼回来了,都八岁的人了,还如此不稳重。” 果然外面传来声音:“额娘,我回来了。” 冲进来看见胤禛,又连忙行礼:“给阿玛请安。” 这样一看,倒是稳重许多。但胤禛也听见他在外面那活泼声音了,就问道:“功课可做完了?” 弘昼老老实实的:“今儿功课不是很多,等会儿吃了晚饭就回去做。嫡额娘许儿子带着妹妹去滑冰,儿子是过来和额娘说一声的。” 虽说没下雪,但已经是腊月了,府里特意找了个地方,用木头条给框起来,放上水,冻了一层厚厚的冰块。弘昼他们放学回来,就可以去滑冰。 进了腊月,冰嬉就在京城里很是流行了。不光是各府里,就是外面,也有许多滑冰的,京城里也是有几片湖的。 有时候热闹起来,还有冰嬉比赛。 耿文华就笑道:“也好,那你们先去玩儿吧,趁着天色还没那么晚,不过天黑了就得回来吃饭了。” 弘昼应了下来,又看胤禛,见胤禛摆手,这才赶紧转身往外面跑,又喊小太监去拿他的滑冰鞋子,小格格的是在玉兰院这边的,自有嬷嬷去拿。 胤禛就皱眉:“该先做功课的。” “他自己心里有数,若是晚上回去做不完就不许睡觉,下次也就不会这样了。”耿文华说道,胤禛哼一声:“下次怕是还敢,你啊,慈母多败儿。” 这话耿文华可不认,她这样的都算是慈母多败儿的话,那这世上的额娘,可都是败儿的慈母了。 她哼了一声就反驳:“张弛有度,王爷您自己看看,你从去年到现在,休息的时间有多少?如此繁忙,您这身体和去年比,是更好了些,还是更坏了些?” “小孩子天性好玩,长大些,自然就不愿意玩儿这些小孩子玩意儿了,到时候自有读书做功课的时候。”耿文华说道,胤禛哼笑一声:“小时候有小时候玩儿的,长大了有长大了玩儿的,只要想玩儿,什么时候都有得玩儿,小时候都不好好做功课,你指望他长大了就改正了?那可不容易,小时候养成的习惯,怕是要跟随一辈子的。” 耿文华瞪着他,胤禛伸手戳她脸颊:“活像是个癞蛤蟆,快别做这样子了。行了,张弛有度,这次就听你的,下次可不许了,下次还是要先做功课才好。” 就是成年人,尚且有偷懒的想法,那小孩子,偶尔的放松一次,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儿。 第167章 第 167 章 那可不一样。 因着弘昼提起来了溜冰, 耿文华就很有些意动,等第二天一早给那拉氏请过安,就找了钮祜禄是来问:“要不要去看冰嬉?” 钮祜禄氏还笑道:“还以为你这一冬天又不打算出门了呢,前几天, 弘历刚和我说, 京城来了一些杂耍的人, 专门是做冰上的活儿的, 我之前就好奇想去看看来着, 今儿可得空?” 耿文华就忙点头, 她现在也没别的事儿要忙活, 正有空。 于是两个人就找福晋, 要先禀明去处, 再让府里准备马车。 其实看冰嬉呢, 就是要在上午,临近中午就不能看了, 因为怕冰面解冻。 那拉氏很爽快, 听她们说完就立马一摆手,示意她们只管去了。马车夫对于京城最近的热闹也是很了解的,一听耿文华吩咐看冰嬉, 不用说地方, 就直接催动马车, 两炷香时间就到了。 这冰嬉是在一条河上, 河面上一层厚厚的冰,现下还没开始, 河岸两边都有帐篷,各家女眷想要观赏,想要歇脚, 想要净手,有这么个帐篷也更方便些。 本来雍亲王府是没有的,但马车夫下来转一圈,就来找耿文华回话:“瞧着那边的像是九阿哥府上的。” 耿文华就先问道:“来的是九福晋还是九阿哥府上的侧福晋?” 她这雍亲王府的侧福晋,去人家那边蹭帐篷,九福晋不一定会答应吧? 马车夫就应道:“是九福晋带着几个小格格。” 耿文华就摆手,正要说话,就见一个嬷嬷往这边来了,笑着行礼打招呼:“可是雍亲王府的耿侧福晋?老奴是九贝勒府上的,我们福晋依稀瞧着像是您,特意让老奴来看看,耿侧福晋可要到帐篷那边略坐坐?” 人家都派人来请了,耿文华若是推辞倒是不太好了,忙应道:“多谢九福晋好意,那我就去给九福晋请个安。” 她带着钮祜禄氏过去,九福晋正坐在帐篷里吃早饭,她旁边是三个小姑娘,大的瞧着十四五了,小的瞧着八九岁。 耿文华给九福晋问好,九福晋忙起身,不受这个礼。怎么说呢,虽说她是嫡福晋,但自家爷不争气,一把年纪了才做了个贝勒,人家虽然是个侧福晋,但人家命好男人争气,那可是鼎鼎有名冷面王雍亲王。侧福晋自己不光是上了玉牒的,在皇上跟前都很有脸面,就说说整个宗室,包括皇家,哪个侧福晋像是耿氏这样,接二连三的被皇上给点名夸奖的? 更夸张的是,人家耿氏,女眷,侧福晋,竟还能得了火铳这样的赏赐!在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前,九福晋简直是连做梦都不敢梦见这样的事情的,偏偏人家耿氏就做到了! 这样一个……女中豪杰,对,九福晋对耿文华的定义就是这样直白的。 九福晋觉得,自己不光是很好奇了,甚至还有些佩服了。做女人,做到耿氏这份儿上,那才是……连男 人都得给几分面子的。 所以,她不受耿氏的礼,还客客气气的托着耿文华的胳膊:“早就想和你说说话了,奈何四嫂看得紧,将你当宝贝蛋一样护着,我平日里连接近你都没几分机会,现下可算是瞧着人了。快坐下,吃了早饭没有?这是我特意让人买的早饭,热乎的豆腐脑,还有油炸馄饨,还有葱油饼,手撕鸡……” 她一样样给耿文华介绍,虽然府里的厨子也是能做出这几样菜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府里做出来的味道,和外面这售卖的,就是不一样,有差别。 偶尔呢,她也愿意尝尝外面卖的这些。 小吃这些,还是得看外面的。 耿文华赶紧笑道:“多谢九福晋,不过我们是吃了早饭才出来的,听说这边有冰嬉比赛,我们就特意来看看。” “那你们可来对地方了,这冰嬉比赛热闹着呢,不过你们错过了前几天了,前几天有冰上射箭的比赛,今儿该是冰上投壶。”所谓冰上投壶,也不是说让你站在冰面上投壶,那可太简单了。既然放在了冰面上,那就要增加难度。 参赛之人呢,都需得在冰面上滑动起来,然后瞅准了空隙来投壶。 滑动的时候又要保持自己不摔跤,投壶的时候还要维持平衡,还需得将胳膊给端平,眼神不能有差,那难度就不是一星半点儿了。 “投壶之后还有冰上跳舞,都是八旗勇士。”耿文华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八旗勇士?” 九福晋笑眯眯的:“是,跳的可不是那种女子跳的舞,而是那种狩猎舞。”大开大合,还有搏斗动作,十分粗狂,别有风格,这是以前满洲人冬天的活动,若是冬天的粮食储备不太够,就需得跳这种狩猎舞来祭祀。 但现在八旗肯定是不挨饿的,于是很早很早之前,这祭祀就慢慢变了味道了,就不再是祈福的意思了,而是感恩,一种比较欢快的庆祝冬天有粮食吃的活动了。 九福晋对这些冰嬉都十分了解,很是热情的给耿文华介绍,等冰嬉舞结束,就是各种自由玩耍的时候了。各家有冰车的可以放上去,可以碰撞,可以竞赛追逐,还可以旋转,反正就是你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冰车也是多种多样的,豪华点儿的简直像是小房子,需得有四五个下人拉着走。简单点儿的就是一块儿木板下面有滑轮,人坐上去需得自己想法子不掉下来。 看耿文华那样子,九福晋也就猜测到她们没带冰车,就让自家大格格去将自家多余的冰车拿过来:“正巧我这有多的,耿侧福晋等会儿也可以试试。” 耿文华忙应了,又给九福晋道谢。 说着话,外面就传来了热闹的声音,大格格就忙催促自家额娘:“怕是已经开始了,咱们得快点儿了。” 她们这帐篷自然是占据了很不错的位置了,一出来就是很辽阔的视野,冰壶竟然还不是放在冰面上的,而是放在冰车上,有狗狗拉着冰车,听着指挥在前进,一圈儿穿着冰鞋的人绕着那冰车准备投壶。 九福晋给耿文华讲解:“不同旗里面的箭支是不一样的,你瞧着没,箭尾上有颜色,对应的就是八旗,最后会有统计的,哪个投进去的多,就是赢了,到时候在八旗里面也有脸面。” 也有实质上的奖励的,就比如说,镶蓝旗的赢了,那其余七旗就需得给镶蓝旗一些布料啊,米粮之类的,这些东西是会给参与冰嬉的八旗儿郎们分的。 东西并不是多贵重,主要就是一个参与,大家一起玩儿。 耿文华顺着河道两边看过去,就见周围帐篷里,陆续有人出来观看,十之八九是女眷。 等投壶之后,那才是……热闹的很。 钮祜禄氏一边看,一边凑到耿文华跟前嘀嘀咕咕:“以前不曾来看过冰嬉,今儿才知道,竟是如此赏心悦目。这好东西,以前藏得可也太严实了。”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以前也没遮掩过,只你自己不爱出门,才没能看见而已。” 听着有人喊好,两个人赶紧顿住了话音往冰面上看,就见有跳舞的人大约是觉得热了,竟是将外面的棉袄给脱掉,只穿着一层单衣在冰面上舞动了,那一层单衣……隐隐能看见结实的身材,偏又看不太清,可着实是……这鼓掌的是个懂行的。 耿文华倒是没鼓掌,她看过更好的呢。再者,到底人多,她又不是那种肆无忌惮的人。 她都没鼓掌,钮祜禄氏是更不可能鼓掌了,只笑的比往日里更灿烂了些。 九福晋还撺掇呢:“可以给些赏赐,可别往冰面上扔,那边瞧见没?各旗所在,打发人送过去就成了。” 扔帕子扔荷包也是不行的,就怕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冰面上嘛,到底是不比地面上安全的,这万一给冰面砸了个窟窿可怎么办?所以扔东西这行为,是坚决禁止的。 耿文华眨眨眼,既然这钱也到不了跳舞的人手里,她就不给了。 她以前确实是有钱的很,豪爽,花钱的时候不眨眼。但现在,地主家也没有余量啊,纺织厂现在也才开始略有一些收入,可那收入只能说是在回本,赚头还是没有的。 所以今儿……就主打一个不花钱。 她这样安静的站着,九福晋可就奇怪了,传闻中的耿侧福晋,点石成金,那赚钱的主意就像是她荷包里的银瓜子,一伸手就能抓出来一大把。 是今儿这冰嬉,不得她喜欢? 她就问到:“可是看的不高兴?” 耿文华忙摆手:“不是,瞧着是很好的,我也很是开心,难得出来一趟,也开了眼界了,还要多谢九福晋呢。” 九福晋抓心挠肝的,确实看着是没有不开心,那为什么不打赏呢? 她又问道:“可是身上没带银子?正好我带着有……” 耿文华可算是反应过来了,赶紧摆手,哭笑不得:“并不是如此,而是想着这银子反正也到不了这些人手里……索性就只看看好了。” 九福晋压低了声音,脸上带了几分笑意:“耿侧福晋更看好哪个?回头让人将银子送过去就好。” 反正这些个参加的人,也都是略有些名气的,每年都要参加冰嬉的嘛,而且有时候宫里祭祀,也是要挑选人去跳祭祀舞的,跳舞好看的,其实也就那么几个,来来回回都是固定选手。所以说打听名字这事儿,当真是容易的很。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怎么说呢,有时候她觉得这真是一个烂糟的世界,连天上的云彩都写着血淋淋的吃人两个字,可有时候就在某方面,忽然又给她一个暴击,让她恍惚觉得自己是身处现代大舞台,正在欣赏一出出的荒诞剧目。 明明是封建社会,有沉塘,有浸猪笼,可又能光明正大的打听自己喜欢的“男明星”,主动送赏赐。 阶级的差距,在这会儿,就忽然变得很分明,就好像是能看见横在中间的那条线一样。 她摆摆手:“不用了,多谢九福晋好意,不过,我看个热闹也就好了。” 她以前也是坐在台子上打赏的人,嗯,就不要腹诽别人了。这种事儿,也好似没有严重到需要分阶级的地步。 她拒绝了两次,九福晋也就不再勉强,而是换了话题:“之前我们九爷说和耿侧福晋签订了合作的契约书,耿侧福晋那些纺织机的图纸,送给了我们王爷?” 对别人都是送,那对九阿哥,自然也就不好意思收钱了。 耿文华点点头,九福晋就笑道:“那我能否和耿侧福晋做个生意?” 耿文华笑着问道:“九福晋想做什么生意?” “就是那些鸡鸭的生意。”九福晋说道,出乎意料,耿文华原以为她提起来纺织机,是要做布匹生意呢。还想着夫妻俩做同样的生意,岂不是容易出事儿? 耿文华迟疑了一下:“这生意,九福晋想如何做?” “既然耿侧福晋有饲养的法子,那我就想大量购入鸡鸭,做成腌制品,然后到各地去售卖。”九福晋说道,顿了顿,补充道:“我这个生意,做的也就是个辛苦钱。所以,还请耿侧福晋在成本上,能给我一 个优惠价钱。” 活着的鸡鸭拿到各处去售卖是很不划算的,一来是怕途中折损,谁也不能保证这些鸡鸭在路上会不会生病死掉,若是再吃死了人,惹上官司九福晋是不怕的,就是吧,若是能有不吃死人的法子,那自然还是别死人比较好。 二来呢,鸡鸭在运输途中,哪怕没死,也容易掉秤,本来三斤买入的,一路运输,可能就变成了两斤,甚至一斤,那这不是赔钱生意了吗? 最好的办法就是做成腌制品,或者卤制品。 说起来卤制品,九福晋是有一个卤味方子的:“京城有名的卤味坊,就是我开的,这些鸡鸭,也是正好能用得上的。” 再者,若是价钱便宜,九福晋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开一个专门做鸡肉或者鸭肉的酒楼饭馆。 反正只要有东西,就能做出来吃食。这世上,最少不得的东西就是吃食了。 耿文华沉吟片刻:“那九福晋为什么不自己开办个饲养场呢?不管是孵化还是饲养,我那庄子上都是随意教授的,任何人都能学,你自己开一个饲养场,岂不是更方便?” 九福晋笑道 :“我也这样想过,但是后来一想,若是有个什么玩意,那些鸡鸭都没保住,我岂不是赔到家了?反正我也不擅长这个,倒不如完全放弃掉,只做我自己能做的。” 天底下赚钱的事情只做不完的,她不能事事都自己来。若是要做肉类生意就去开一个饲养场,那是不是为了饲养场,再自己种个农场?为了农场,再自己插手粮种生意? 所以该用什么,该放弃什么,九福晋是想的很清楚的。 她和耿文华不是一个路子的。 耿文华的路子就是以现代的方式,来适应这个年代,然后再研究出更合适的法子,推广开来,普及百姓,惠及百姓。所以饲养这些东西,她就算是赔钱也无所谓,反正只要法子有了,能推广,能传授,能教导,她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若是顺带能赚钱,那就更好了,因为做研究也是要钱的,她总不能一直靠着胤禛和康熙的赏赐。若是不能赚钱,等法子传授出去,这事儿也就算是完了,她就直接停下来,转另一个项目去了。 九福晋的路子就是赚钱为上,各种风险,各种付出回报,她是必得要衡量清楚的。 所以耿文华略思索了片刻,就摇头了:“我庄子上并不做养殖的事儿,那些小鸡小鸭被孵化之后,也都是要售卖的,九福晋找我做这生意,我怕是没办法做的。” 九福晋还真不知道这个,她有些诧异:“你自己不养?” 耿文华点头,她忙不过来,目前她要忙的,是纺织厂的事儿。 九福晋就有些沉默,钮祜禄氏暗中戳戳耿文华的手臂,耿文华转头看她,钮祜禄氏压低了声音:“我还有个庄子……” 只种着粮食呢,一年的收入也就几百两银子,有些太少了。若是这生意能带带她,那她是不是就能赚大钱了?跟着耿文华,那只有赚钱的,可少有赔钱的。 耿文华吃肉,她喝汤,这些年她早就看出来了,耿文华那运气是一等一的,做什么成什么,就没有她做不成的。 若是让耿文华知道她这想法,怕是要无奈的,这世上,哪儿有什么运气一等一的,所有的成功,九成九都是实力,学过的东西是一种实力,见过的世面是一种实力,失败的积累也是一种实力。 运气这种东西,玄之又玄,最好是别信的。 “你可想好了,养殖这事儿,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耿文华提醒道,钮祜禄氏就顿了顿:“我想试试。” 九福晋却并不和钮祜禄氏搭话,只转头看望河面那边。 外面也不是谈话的地方,再者还有九福晋在呢。所以耿文华也只微微摆手,暂且将这事儿给压下来不提。 到快中午的时候,冰嬉就结束了。九福晋要带着三个女儿回家,耿文华和钮祜禄氏这边自有马车,和九福晋道别,也就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耿文华将养殖的风险一一说出来,钮祜禄氏也听的很认真。 下车之后,她就没之前那份儿冲动了,只说要回去想一想。 耿文华也并不勉强她,回了玉兰院,知春问她中午想吃什么的时候,耿文华才一拍额头:“竟是忘记在外面吃午饭了,难得出门一趟,竟然还赶回来吃午饭……” 总感觉错过了很多。 知春笑道:“小主要吃什么,回头让人到外面买去不就好了吗?” 跑腿又不是什么难事儿,再者,大酒楼谁家还没个保温的食盒了?保准买回来的饭菜,和酒楼里的是一样的味道。 耿文华摆摆手:“那可不一样。” 在外面吃的还有一个气氛呢。 算了,错过就错过了吧,总不能现在再出门去吃。 上午也挺累,吃了午饭就去休息,半下午时候起床,刚想着要去画画,钮祜禄氏就过来了:“我想好了,这养殖的事儿,我觉得还是能做的,从你这里买了小鸡小鸭,我那庄子上圈起来养殖,两三个月也就能换成钱了。” 她兴奋的掰着手指:“一只鸡半两银子吧,一百只,那可就是五十两了,一千只鸡,那可就是五百两了!我那庄子,至少能养三千只鸡!” 三个月一千多两银子,一年不得五六千?这生意,赚的很,反正比庄子上种粮食要赚钱。 耿文华瞧着她那激动的样子,很是无奈:“你算了成本没有?若是有了鸡瘟之类的病,你到时候如何应对?那损失,你估算过没有?” “再者,你那庄子若是用来养鸡,你可就没法子种粮食了。”耿文华提醒道,鸡鸭也啄禾苗,什么东西都经不住它们吃的。 “做什么事情没风险呢?我就是卖个瓜子,也有风险啊。”钮祜禄氏立马说道,那遇上雨水多的天气,瓜子放潮了不就坏了吗?坏了可不就砸手里了吗? 若是发现的及时,还能再炒一炒,可多次翻炒出来的,那味道必然是和以前不一样的,肯定是要降价处理的。再者,瓜子运送途中,不也怕雨水吗?突然一阵大雨,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这世上的事情,没哪一样是从头到尾顺风顺水的,你做任何事情都是有风险的。她就算是再糊涂,也知道这做生意,有赚有赔才正常。 只赚不赔的……她也不敢去碰啊。 她问到:“咱们也是好姐妹,你那小鸡小鸭,可不可以便宜卖给我?”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你都想到养一千只鸡了,就没想过自己弄个孵化室?一年用三次,也够回本了啊。这不比你从外面买小鸡仔划算多了吗?” 第168章 第 168 章 快些收拾,要锁门了!…… 这话说的钮祜禄氏眼睛一亮,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现在被提醒了,立马就来了精神:“也是,如此一来, 还省下来了买小鸡的钱了, 那你也觉得, 这事儿能做?” “能不能做的, 我并不能给你什么建议。但是你需得知道, 凡事有意外。”耿文华含蓄提醒道, 就现代那科学技术, 还时不时的听说哪个养殖场全军覆没的新闻呢, 更何况这古代的养殖场了。 但到底是朋友, 她也不忍心看钮祜禄氏一下子掉到坑里, 就绞尽脑汁的回想:“首先你这个养殖场需得干净,连本草纲目也说了, 干净少生病, 人如此,牲畜想必也是如此,所以, 需得多准备些人手, 每日里都需得仔细清理。再者, 三五天消毒一次, 用生石灰,或者是艾草, 再或者是酒精。” 酒精这东西是早有的,但因着昂贵,寻常时候是不敢用的。一坛酒精, 少说也得三四坛子的酒水才能得。一坛酒水,又少说要三石粮食。这样一换算,酒精得用多少粮食了? 朝廷对于酿酒这事儿本就规定严苛,寻常人家哪儿用得起这东西?就是战场上,也不过是略有一些。 现在耿文华说要用酒精消毒,钮祜禄氏那一张脸就皱巴起来了:“可能用别的替换?” “这个……需得问太医吧?”耿文华迟疑了一下说道,她对医学真没研究,唯一的消毒经验是来自于那三年的抗疫经验,除了酒精就是艾草,除了艾草就是次氯酸——次氯酸这东西应该不好制造吧?她就记得当年有一种小型的家用次氯酸机器,放水进去,出来的就是次氯酸? 但首先那也得是自来水吧?大清哪儿来的自来水? 所以这个问题,她是真帮不了钮祜禄氏了:“反正你就得记住,养牲畜,就跟养人一样,处处需得精细,否则一个生病,那可就是一大群的问题了。再者,若是有病死的鸡鸭,万万不能再让人吃,否则也会感染了人。” 想必这个 禽流感,古代也有?不过是因为没有大面积爆发过?亦或者是爆发过,但是是另外的名字? 她真不是学医的,这方面确实是……不好说。 钮祜禄氏都应了下来,但其实这事儿并不好管,因为就算是她定了规矩,死掉的鸡鸭不能售卖,但帮她养鸡鸭的佃户,却必定是舍不得烧掉或者埋掉的。 只能说,她先将风险说在前面,谁要是吃了这东西生了病,那也埋怨不到主子头上去。 钮祜禄氏做了决定,自然也就要去忙碌这事儿了,首先得从庄子上挑选机灵之人去学着孵化和蚯蚓养殖的事儿,再来就是按照耿文华说的,将整个庄子给圈起来。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眼瞧着又是年底,耿文华正让人准备往耿家送节礼,胤禛就过来了:“明儿宫里有冰嬉比赛,你可要去看?” 耿文华瞪大眼睛:“宫里?” 胤禛点头,冰嬉这活动,八旗子弟从上到下都是很喜欢的,早些年康熙还年轻时候 ,甚至也会亲自参加冰嬉活动,也就是这几年,年岁大了,再加上朝堂上事情多,宫里这冰嬉才没有举办的。 但今年,也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就忽然提起来了。 内务府为这事儿准备了好些天——总不能让皇上到护城河上去看冰嬉吧?所以需得将冰嬉地点定在园子里,就选了畅春园,太监侍卫忙活了好些天,往地上洒水结冰。 以前没水泥的时候就用砖头圈起来地方,往里面灌水结冰。现在有了水泥了,更方便了,三五天就能冻结实,冻好之后呢,还需得在冰面上划下来道道,需要做的工作可多了。 耿文华就好奇:“宫里的冰嬉和外面的一样吗?也有那个舞蹈吗?” 胤禛点头:“自然是有的,还有打冰球。你若是想看,我和福晋说一声,明日里带你进宫。” 有这种没见过的事儿,自然是要去长长见识的。 第二天那拉氏就带她进宫,怎么说呢,宫里的,果然比外面的好看,有一种看阅兵的感觉,看半天下来,不光是有些手疼——鼓掌拍的,还有些脸疼——笑的。 这心满意足的回府,胤禛就问道:“可高兴了?” 耿文华眨眨眼:“多谢王爷,高兴许多,王爷怎么忽然想起来带我看冰嬉了?” “也不是忽然想起来,你自来不就喜欢看热闹吗?”胤禛说道,很是不在意:“既然宫里正好有,就带你去看看而已,今年冬天感觉比往年冷了一些。” 他说着捏了一些耿文华的衣袖,那衣袖厚实的很,光是捏着都觉得肯定暖和。 “是比往年冷一些。”耿文华笑眯眯的,还说纺织厂那边:“不敢让他们用炭盆,就用了那种煤球炉,将上面盖住,再弄个烟囱从窗户里伸出来,这样也可以避免煤气中毒。” 就跟现代乡下用的那种煤球炉桌子一样,不过因为纺织厂是避免明火的,也不可以有水,所以屋子里的煤球炉上面就是用铁盖子封住了,只下面可以露出缝隙的,如此一来,也有氧气进入,也不会将二氧化碳给闷在里面。 当然,她是做了严格规定的,比如说,到了中午大家去吃饭的时候,就必然要将门窗全部打开透透气。 胤禛已经很久没去过庄子那边了,他最近忙的分不开身,从十一月到现在,几乎有一个月了,连后院都不曾踏足,也就是偶尔得空了到耿文华这边坐一坐。 所以听耿文华说烟囱,他就有些好奇:“是什么样子的?” “接连煤球炉这边用的铁管,往外延伸用的竹筒管道。”耿文华伸手给他比划了一下,这样是可以节省铁料的。当然,连接处是要处理好的,不然容易漏气,她是用了牛皮纸裹了五六层。 胤禛就点头:“倒是可以在民间推广一下,现下煤球便宜,煤球炉也用着方便,有些买不起大的带储水缸的,就只能买小的,天气冷就更愿意挪到卧室里用……” 如此一来,这煤气中毒的事儿就时有发生。 朝廷在售卖煤球的时候也是讲解过这些的,可总有人觉得自己命大运气好,开了门窗就会浪费热气,浪费煤球,用的时候就总将门窗给封死了。 若是能有法子改善一下这个煤球炉的用法,百姓只要买一根管子,甚至可以自家用木头做一根管子,就算是不耐用,会烧坏,但竹子这东西又不值钱,冬天里也没什么农活,做两三个还是能做的出来的。 耿文华摆摆手:“这些事儿自有王爷安排,我就不费心了。” 胤禛就忍不住笑:“越发懒散了。” 顿了顿,忽然严肃了几分,伸手摸一摸耿文华的肚子:“可是有了?否则现在怎么这样懒散呢?” 瞧着可没前几年有干劲儿了。 耿文华赶紧摆手:“没有,前几天刚来了葵水,现在身上才干净呢。” 孩子这事儿,怎么说呢,大约真是和做母亲的心情有关,她以前是觉得孩子是缘分,来就来,不来就不来,打胎伤身体,倒不如顺其自然。 现在呢,觉得一子一女已经够了,最好是别再生了,于是,真就这么长时间了,一点儿消息没有。 胤禛忽然问道:“若是再生个阿哥,宗人府有银子奖赏呢。” 耿文华噗嗤一声就笑出来,她也是生了小格格之后才知道的。清朝的皇家为鼓励妃嫔生孩子,还真有赏赐这一说。比如说皇后生了孩子,就奖励两千两银子,坐月子的时候月例翻倍。 做妃嫔的生了孩子,就奖励一千两银子。 甚至连皇子福晋生了孩子,也有赏赐,嫡福晋是二百两,侧福晋是一百两,庶福晋是五十两——人人皆有。 她生了弘昼和小格格,加起来得了一百两银子,因为小格格出生的时候,她还是个庶福晋。 怎么说呢,有一种很好笑的心酸,就好像女人的身体,被这几十两几百两银子给买走了一样。但又想想,民间妇女生孩子,别说是一百两了,一两银子都不一定有,甚至生完了连月子都没得做,该下地干活儿该厨房里忙活,一切都还是照旧,她就又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悲哀。 生孩子这事儿,从古至今,就好像一直是在被……淡化其给女人带来的身体损害一样,人人都觉得生孩子好像很简单,挺容易,是个女人就会生,是个女人就能生。 “爷知道你看不上那点儿银子。”胤禛又说到,耿文华眨眨眼,将飘远了的思绪给拉回来:“怎么会,好歹能买几只鸡鸭吃呢,之前九福晋说她有个卤味铺子,是京城里生意最好的,回头咱们也买上一些尝尝?” 胤禛无奈:“爷和你说正事儿呢,若是你再生一个,爷单独给你奖赏,你想要什么,爷就给你什么,好不好?” 耿文华比他更无奈:“我若是能怀上,自然是要生的。我也想再生一个呢,不说为了爷的赏赐了,就是想给弘昼再添一个兄弟,这话说出来,爷可别觉得我心里自私,没将弘历他们当弘昼的兄弟。” 她自己说,也就省得胤禛去猜测了。 “我只是觉得,这世上,若是再多一个人和弘昼一样,对小格格那样宠爱,小格格这辈子才算是有保障。”异母的兄弟,哪个肯和同母的兄弟一样,对嫁出去的姐妹掏心 掏肺呢? 不说别的,就看看和亲的那些个公主们,除了亲兄弟,还有哪个惦记着她们?就问胤禛自己,若非是因着十三的缘故,偶尔还过问十五公主几句,其余的,哪怕是三公主,他何曾问过? 所以胤禛一听,也觉得耿文华这话说的,话糙理不糙。 他叹口气,耿文华又说道:“孩子这事儿是缘分,王爷也着急不得,该有的时候自然会有,没有的时候,你就是急的跳脚,它也是来不了。” 就跟那拉氏和武氏一样,是真的不想生孩子吗? 胤禛伸手捏了耿文华的手腕揉了两下:“爷只想着,你若是再生一个,就能和以前一样,陪着孩子玩儿,自己也高兴。” 不像是现在,虽说沉稳稳重了,但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太一样了。 耿文华笑道:“就是再生一个,我也不能和年轻时候那样带着孩子玩儿了,一来是什么都玩儿过了,没什么好玩儿的了,再者也是身体缘故,怕是折腾不起来了。” 她岔开了话题:“九福晋那卤味铺子,咱们要不要去买些回来尝一尝?” 胤禛无奈:“就只惦记着吃。” “人生在世,不就是吃喝二字吗?”耿文华笑嘻嘻的,半点儿不觉得不好意思:“若是好吃,回头咱们多买些,也给庄子上送一些,做纺织厂的年礼。” 胤禛要吃惊了:“纺织厂还有年礼?” “是啊,辛苦一年了,不得发放些节礼吗?一人一只卤鸡如何?”耿文华问道,大公司到了节假日,不都是要发节礼的吗?网上还会相互比拼呢,像是中秋节,只发了一个月饼的,下班都不好意思上电梯。 至于奖金,这个她是没打算发的,因为该给的她每个月发放月钱的时候也都结算过了,给过了。没必要在这最后,再另外给一笔。倒是这些吃食之类的,算是她的一点儿心意。 她还疑惑胤禛的吃惊呢:“之前福晋不也说,到了年底了,府里的下人们,可以到账房那边每人领一包花生糕的吗?” 府里都有这样的赏赐,那她纺织厂也有不是正常的吗? 胤禛说道:“你的纺织厂人太多。” 不像是别的作坊,就那么几个人,就算是发赏赐,算下来也不过是几两银子。 耿文华那纺织厂,现如今得有三四百人了,一只卤鸡就算三钱银子,一人一只,这都一百多两银子了,她那庄子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有二百两银子的收入。 现在一转眼,要都白送出去? 胤禛吃惊的不是要发赏赐这事儿,发赏赐不稀罕,他吃惊的是耿文华是不是没算过这个账,不知道得花费多少钱。 耿文华笑眯眯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胤禛都有些无语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这话是用在这里的吗?你可曾收了纺织厂那些人的税银?” 她们干活儿,你给工钱,这就已经足够了,不拖欠不克扣,任谁到外面都要夸赞你一声有良心的东家了。结果你再花费这样的大手笔,你这一年到头,赚了个什么? “现在纺织厂确实是赚的少,但以后必然是能赚许多的。”摊子已经铺开了,接下来可就是赚钱的时候了。耿文华笑着问道:“王爷就说,我买这么些卤鸡,九福晋能不能卖给我就行了。” 胤禛笑道:“赚钱的事情,哪儿又不做的?不过你买的多,倒是可以和九福晋商量商量。” 少花点儿,买多点儿。 耿文华就打算让知春先去铺子那边打探打探,这生意其实不算很大,也并不用九福晋拿主意,所以若是那掌柜能直接做主,她也就不用找九福晋商量了。 纺织厂那边,眼看到下工的点儿了,有些动作快的女工已经开始收拾起来自己的纺织机,管事嬷嬷就忽然进来了,一拍手:“大家停一停,今儿有好消息。” 众人停下来,往这边看。嬷嬷笑眯眯的:“这眼看到了年底了,主子让人来传了话,明儿就是腊月二十六了,纺织厂从后天开始就要放假休息了,明年正月初六开工,初六一早大家照常来上工就是了。这个月的月钱呢,明天发,你们上午上完工,下午就可以去账房领钱了。另外,因着大家最近上工辛苦,每个人干活儿都很出力,所以主子也有赏赐,一来是犒劳大家,二来呢,也是要过年了,庆贺新年。” “所以明天下午,不光是每个人能领到月钱,还能领到一只卤鸡,十个咸鸭蛋。领完工钱之后,往咱们纺织厂大门口去,领一个走一个,明白吗?” 家里住得远的,需得马车送回去,领完了就自行上马车等着,因着纺织厂已经开工半年了,谁家是哪个方向的,坐哪个马车,基本上都固定下来了,所以这个事儿倒是不用纠缠,自上自的马车就好。 下面立马喊道:“明白。” 等嬷嬷一出去,女工们就议论开了:“真的是一人一只卤鸡啊?也不知道是多大的,一斤的还是两斤的。” “肯定是一斤的,咱们纺织厂这么多人呢,人人都领,那得多少了?”有人说道,压低了声音:“我暗地里算过呢,咱们库房里现在放着的都是线团,成品还没多少,主子现在不一定赚钱呢。” 趁着现在纺织厂还没有太多,耿文华是大量收购了许多线团的,纺织厂总共八个库房,有六个放着的都是线团。剩下的两个是暂且没运出去的布匹——已经运出去的,现在已经放在铺子那边,和九阿哥那边了。 只等着新年一过,两边同时开卖。 “管它多少斤的,有比没有强,有这一只卤鸡,回头过年家里也能添个菜。” “说起来,你这个月能领多少钱?” “我多织出来三十匹布,算下来快有二两银子的工钱了。” “哇,那可真不少,难怪嬷嬷总夸你是咱们纺织厂最能干的,我要是能有你这速度就好了,一个月二两,那一年下来,家里都能盖起新房子了。” “你工钱都给家里吗?” “是啊,我还没成亲呢,爹娘说家里盖房子,到时候弟弟也好娶媳妇儿。” “听嫂子一句劝,咱们这工钱,一个月多少确实是有数的,但这奖金没有,你干得多就赚得多,你这奖金,可别老老实实都给你爹娘,你存着点儿。” “是啊,同嫂子这话有道理,是真为你好。你工钱给你爹娘,也算是养老孝敬你爹娘了,但是这奖金你自己拿着,回头成亲了,也别给你男人家,你自己藏着,能藏一辈子,才说明你这日子过的不算差。” 能藏一辈子,就说明这一辈子都没有动用到这笔钱的时候,也就是一辈子没出什么意外,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但也平平顺顺,安安稳稳。 藏不了一辈子……遇上事儿了,这钱能救命。 “谁都别告诉,藏哪儿了,藏多少,连最亲最近的人都不能说,连做梦都不能说。”同嫂子又压低了声音交代,这些个小姑娘呢,到底是年轻,经的事儿少,岂会知道,有时候这爹娘,也并非是最疼爱你的。 毕竟,除非家里只这么一个孩子……但凡多两个,做爹娘的哪怕是有良心的,也会为别的儿女想一想的。 至于男人,那可真是看运气了。运气好,这辈子就跟管事嬷嬷一样,日子还算是能过,运气不好,那就跟她一样,嫁个赌鬼,一不顺心就拿她和孩子出气。 她现在也偷偷攒了些银子,就等……孩子略大一些了,就和那赌鬼和离,纺织厂有房子住,有饭吃,她又有两只手能干活儿,还怕养活不了自己? 至于孩子,偷偷送到外地去读书,男孩子了,总不能一辈子留在家里被耽误了。女儿就带到身边来,到时候求一求嬷嬷,或者,她打听过,外面是要盖房子的,她或许可以买个房子给自己和女儿住? 反正银子这东西,真的,除了自己,谁也不能知道你有多少才是最好的。 对 年轻小姑娘的劝诫她是说了,至于人家听不听,那就不是她要管的事儿了,个人有个人的命,她要是非得不听,那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若是听了,那也算是自己日行一善了。 几个年轻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怎么说呢,既然同嫂子说了,藏钱这事儿谁也别告诉,那同伴也不能说了。明年再开工,自己做了多少匹布,可就不能告诉别人了。 嬷嬷在外面喊:“下工了下工了,快些收拾,要锁门了!” 第169章 第 169 章 不该说的,就不能说。…… 纺织厂待遇好, 环境好,所以新年一过,这边刚放出要招工的消息,立马庄子就被人给围住了, 来的有男有女, 就算是女人来应聘, 也大多是家里男人给送过来的。 毕竟, 他们也会担心这样好的做工, 是不是骗子, 怎么也得来看看, 确保自家女眷不会被骗被拐卖。 别以为京城, 天子脚下, 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另一边呢, 耿文华也请了胤禛帮忙,就是加强庄子周边巡逻, 不许有任何的=地痞流氓来捣乱。再有就是特意发宣传单, 表示这招工只有这一个地方,另外别的说招工的,全都是骗子, 让人别信。 京城周边的县城, 乡镇, 也都让人去宣传——整个京城, 目前也之后这一个纺织厂,地点就在京郊庄子, 那庄子就叫百禽庄,但凡要你去别的地方做工的,也基本上都是骗子。 她这个纺织厂是寄托了她所有的理想目标希望的, 所以她是坚决不许在招工初期就出现问题的,就现代那种信息传播比较广的,还时常有招工诈骗的事情呢,更何况是这信息十分不流通的古代了。 所以她必得要宣传到位,以免有人用招工的名头,来拐卖人口。 别以为这纺织厂是她开的,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连选秀这种的事情,民间都有可能会人贩子打着宫中的名义来拐卖少女,她一个侧福晋,算什么呢? 与其赌自己这个侧福晋的威名,倒不如直接宣传防骗手段。 为此耿文华还特意编纂了个防拐骗小册子,让自己的印刷铺子印刷了,谁若是卖绘本,这小册子就白送。于是,本就赔钱的生意……越发的入不敷出了。 她看着印刷铺子送来的账本发呆的时候,胤禛从外面进来,扫一眼,就忍不住劝道:“若是赔的厉害,倒不如关门了?” “不能关门呢。”成年人的思想是很难转变的,尤其是这大清,她现在要是去人群里面宣传什么共产主义,就算是康熙念在她的功劳上不将她给杀掉,那些听她宣传的百姓,估计也要当她是鬼怪,将她给烧死的。 所以,学习得成娃娃抓起。绘本这东西,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的。再者,就算是她改变不了社会,但她若是能在物理化学方面进行启蒙,那也算是功德一件。 她现在这绘本,除了森林小故事,已经开始写的生活小百科了,接下来的安排是天气的变化以及由来,她特意买了所有的农书,让印刷铺子的掌柜免费给画手们送。 忽然中断这生意,她是决不允许的。 耿文华叹口气:“要将炸鸡铺子那边的钱给分过去,如此算的话,就相当于是有一个炸鸡铺子也是不赚钱的。”实际上人家是赚钱的。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买画本的人也不是很多……” 所以耿文华的坚持,不一定有意义。 耿文华笑眯眯的:“但凡有一个,这生意就不能断。要不然这样吧,我和朝廷合作,等日后……” 她伸手捂住嘴巴,剩下的话不能说了。 胤禛倒是挺有兴趣:“日后怎么样?” “朝廷可以多开学院,然后朝廷指定学院买我的教科书。”耿文华笑眯眯的,这教材可是很赚钱的生意,连义务教育,都是家长自己掏钱买书呢。 所以掌握了这个官方渠道,就等于是一块儿肥肉掉在自己怀里了。 不等胤禛开口问,耿文华就掰着手指算:“现如今的学院,学的还是太单一了些,要我说就很该多开一些科目,四书五经算作语文,术数算做数学,格物算做物理,变化算做化学,习武算作体育……” 她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一年两本书,五年算一个阶段,分为小学中学大学三个阶段,学成之后,成绩优秀者直接为朝廷效劳,成绩不优秀的……朝廷可以安排杂工的活儿给他们。诺大朝廷,加上地方上,总有许多用的上人的地方吧?” “另外还可以开办医学院,地质学院,军学院……”耿文华眼睛都快变成铜钱的样子了:“这一年得多少教科书呢?这生意要是全归了我……” 那她这印刷铺子可就掌握了全国将近一半的印刷生意了,那到时候,你就是想赔钱,那都是做梦了。 她说的有些快,但胤禛全都听见了,他垂下眼帘,只听耿文华说的这些小学中学大学三个词语,就能知道她所说的学院,必然是一个很成熟的体系。 什么意思呢? 就是这个国家所有的读书人,从小到大要学的东西,都已经是一个很成熟的框架了,甚至可以猜测,就算是普通人,他也能大概知道这些学校里学的是什么,具体内容可能不清楚不知道,但这个核心必然是知道的。 管中窥豹,那是不是这个国家的教育,就是一个很庞大的体系,她的国民,可能是有一大半,都是读书人呢?就算读不了大学,也必然读过中学,就算上不了中学,也必然是念过小学? 这就是一个很让人震惊的概念了,耿文华甚至觉得,只这一个教材的事儿,就能确保她的印刷铺子大赚特赚……那就是在她的印象中,这个教科书的印刷,也是一个很巨大的量吧? 胤禛心跳的有些重,一个国家的子民,若是有六成以上的人能读书,那这个国家,该有钱成什么样子呢?就算是大宋,有名的富藏于民,也不敢说自己的国民,有六成是有条件能读书的。 整个大清,能读的起书的人家,不到三成。 胤禛再一次窥见耿文华的来处,比他想的,更为富豪强大。 他伸手捏了一下耿文华的脸颊,打断她的话:“你说这些,都不太可能做得到。学四书五经是为了什么?科举,若是按照你说的,学别的,也能被朝廷选中,那就相当于是要改革科举。科举这个东西……” 并不能动。 大清的科举,还和以前的都不太相同。说起来,还是那句话,少数人想要统治多数人,就必得有一定的手段,清朝的统治者,爱新觉罗家想要坐稳汉人的江山,就必得要选拔出来甘愿为满人效劳的官员,那么在选拔的时候,上面是必然要考虑到一些事情的。 就比如这考题,前朝会问航海对朝廷的好处坏处。到了大清,那试卷上只会问,忠君这个词儿是如何解释。 对文人来说,这一次次的科举,就是在慢慢的将他们的思维框起来了,你符合朝廷的要求,你就能当官儿,为朝廷效劳。你不符合朝廷的要求,那你就是再有才华,也只能是落榜,无缘仕途。 当然,也并不是说朝廷每次的科举都是这种题目,但就算是别的,也必然是有前提条件的。 皇上倒是因着满汉人数不同,当年也曾想过改革科举,将满汉科举给分开,可这种改变,也只一次,随后就又换了回来。 可见这科举,并非是想改就能改的。 耿文华并不失望难过,照旧是笑眯眯的:“我知道,但凡改革,哪个不是要经过痛苦甚至鲜血的呢?若是换了别人,我定然是不提的,但王爷又不是那些个人,王爷在我心里,就是一个心志坚定,顶天立地的男人。” 那土地改革制度,不就是雍正完成的吗? 摊丁入亩,历朝历代,谁做成了?唯独一个雍正,只这一条,他就能在明君之中,占一席之位,更不要提还有许多别的改革了,比如说,废除贱籍,耿文华刚知道这个词儿的时候,那心里的震撼简直了,贱籍是哪朝哪代都有的,可谁想到了为这样一个群体发声的?也只一个雍正,很有魄力的直接废除了这个存在。 他简直就是……底层老百姓的救星。 只可惜,他的所作所为,注定是要得罪中间那一撮人的,于是在这些人的笔下,雍正就变成了一个……多疑狠辣的人。不过,幸好历史是公正的,只要做过,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他的好,也自然会被人看见。 所以,这个科举,就算是现在不能改革,但胤禛若是愿意,说不定有生之年,她当真能看见教育方面的改革? 胤禛面色顿了顿,挑眉:“你倒是对爷有信心。” “那是自然,别人做不到的,王爷您必然能做得到。”耿文华很坚定的点头: “所以我才说,等以后……希望我死之前,能看见这印刷铺子转亏为盈。” 胤禛就忍不住皱眉:“什么死之前,不吉利。多大的人了,说话还如此口无遮拦?” 耿文华不认同这说法:“我说不说,日后都是要死的,难不成我不说了,我就能与天地同寿了吗?” 胤禛叹气:“有句话叫一语成谶,坏的说多了,总归是不太好的。”言语是有力量的,你若是总说死了也无妨之类的话,那在心理上一层层的加深印象,慢慢的,你就有可能,真的对生命无所畏惧了。 但凡对生死少了敬畏之心,就总更容易发生意外,因为你会因为少了敬畏,就少了谨慎。 耿文华眨眨眼,张张嘴,还是顺从了胤禛的说法:“那好吧,希望印刷铺子能早日转亏为盈。”开民智这事儿,真是耽误不得的。 胤禛又说来正月十五看花灯的事儿:“带你上城门上看去?” 耿文华忙点头,又去让人拿自己做的花灯:“我做好了一个兔子灯。” 并非是简简单单的在纸上画一个兔子胡起来做灯笼,怎么说呢,因着没手机玩儿,没电视看,她最近也没别的事儿要忙,于是这空闲时间就多,做灯孔倒是成了个打发时间的事儿。 所以这灯笼就做的……特别的逼真好看,不是她自夸,而是整个玉兰院的人都这样说的。 眼睛是用了红宝石,兔子尾巴是真的兔子毛做的,竹条编织的外壳,除了肚子那边,整个脊背,连带脑袋,都用皮毛一点点儿粘合,耳朵也是用的皮毛做的,里面穿了小铁丝,保持耳朵能直立。 冷不丁一看,还以为是一只真兔子呢。 胤禛也夸赞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巧手,我原以为你女红不好呢。” 耿文华笑道:“这和女红也没关系啊,这个是手工。”顿了顿,反驳:“再者,谁说我女红不好来着?你那荷包,还有腰带,不都是我做的吗?” 正巧胤禛今儿来,身上这穿戴,还真是耿文华所做。 耿文华伸手拽了那腰带一下,胤禛就忍不住笑出来:“你这……算勾引吗?” 耿文华一下子就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她就是拽了一下腰带好吗?瞪一眼胤禛,很是不客气:“你不整日里忙得很吗?怎么现如今这脑袋里,竟还只塞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外面自然是公务繁忙,没空想别的东西的,但这回来,看见你,我就忍不住想得多了些。”胤禛说道,很是理直气壮:“这才说明本王心里除了公务,就都是你了。” 耿文华大吃一惊:“王爷何时学会了说情话?” 胤禛诧异:“这就是情话?” “王爷可真是……返璞归真。”明明是在说情话,还要假装自己不知道,是有感而发的真话,更让人觉得真诚了。当然,耿文华是不信的,那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这辈子要是再信男人这张嘴,就活该自己倒了十八辈子的霉穿越到这大清来。 当然,该配合演出还是要配合一下的,耿文华忙说道:“这世上最动人的情话,也就是王爷这种不自知的情话了,王爷心里除了公务都是我,我可比王爷更强些,我心里都是王爷。” 胤禛挑眉:“当真?那你可愿意将你那纺织厂,交给别人?自此之后,你只在府里陪着我?” 耿文华一下子警惕起来:“交给谁?可是谁和王爷说了什么了?” 该不是她这边种好了桃树,结果子了,就有人来伸手摘桃子了吧?但纺织厂现在的利润还没那么大啊,从开始到现在,赚的那点儿钱,她全给又投进去了,可以说,分文没拿回来呢。 那就是有人看出了纺织厂的前景,想要提前摘桃子了? 她就像是个炸了毛的小狗:“王爷,纺织厂乃是我的心血,我是必不会答应给谁的,若是有人找王爷说了什么……除非王爷想要我死,否则,这纺织厂,我绝不会给别人。” 甚至她都往后退了一步,胤禛那神情就带了几分不悦:“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你觉得我会不问过你,就随意答应这种事情?” 耿文华没说话,胤禛简直要恼起来了:“你的东西,哪个爷是不经过你的同意,就随意给人了的?” 就耿文华做出来的东西,胤禛不都问过了她,才拿出来的吗? 耿文华抿唇,看胤禛眼神中带了几分难过,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后退这一步,有些不太妥当。但这会儿再上前……就有些欲盖弥彰,她只好苦笑道:“王爷是做过这样的事情,我也并非是信不过王爷,我只是……太过于看重纺织厂了。就比如说,现在有人问王爷要玉玺,王爷会给吗?” “放肆!”胤禛喝到,耿文华上前一步抱住他胳膊:“王爷,只我们两个人,我知道王爷的志向,也知道王爷的努力。这个纺织厂,就如同……它会是我用这辈子来打造的,属于我的……一个王国。” 胤禛脸色黑沉,耿文华是豁出去了:“这并非是信不信的事儿,而是这个纺织厂,对于我来说,就如同这江山对于王爷。” 江山的事儿,岂能开玩笑? 胤禛兀自恼怒,耿文华又放软了声音:“我知道男女不同,王爷可能会觉得,不过一个小小纺织厂……但无论男女,但凡是人,心里就总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世界,这世上,有人会想要一亩田,有人会想要一头牛,有人会想要一本书,他们想要的东西,可能并不昂贵,可只要是他自己拼命赚来的,那别人就不该开这东西的玩笑,轻视这东西。” 弱者就活该不能拥有自己的梦想自己的目标吗?穷人就活该不能拥有自己的财宝吗? 你不能因为你的东西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就来看轻别人手里的石头。 胤禛皱着眉看耿文华,耿文华实在是无奈 ,只好垫着脚去亲他嘴唇:“王爷别生气好不好?王爷当真是误会我了,我并没有不信任王爷。这世上,我唯独能信的,就是王爷了,连弘昼和小格格,都必得在王爷后面。王爷,我并不傻,我知道有些话并不能在人前说,所以我只和王爷说。” 她又不是真的傻白甜,以前胤禛试探她,尚且小心谨慎。但现在,她自己也有些放飞自我了,要不然怎么办呢?她不能让自己憋死。 她想念自己的世界,她想和人说自己的世界,她想像是穿越之前一样,和人讨论电视情节,和人讨论小说故事。吃到好吃的点心,她也想拍照发个朋友圈。遇上糟心的事情,她也想匿名去论坛上吐槽一番。 可这大清,她能和 谁说呢? 之前太医说她郁结于心,为什么郁结于心?因为满腔心事无处可诉,因为话到嘴边,不得不咽回去。 她不想将自己憋死了,所以总得找个人,找个地方,稍微的那么倾诉一番。 恰好,胤禛也想试探她。 她也就将胤禛当做了树洞,至于哪天胤禛会想杀了她……真当她那船队是话赶话提到的吗?再者,不是她自信,而是胤禛此人,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哪怕是看弘昼和小格格面子呢。她哪天当真没用了,胤禛顶多只会将她圈禁了。 现在也说不清是胤禛试探她,还是她故意说给胤禛听了。 就好像现在她是个说书人,胤禛但凡对那个陌生的世界有几分好奇,那耿文华就永远不会失去作用。 谁能忍受看小说的时候看不到结局呢?现代世界那样先进那样繁华那样庞大,哪儿来的结局? 光是教育系统,她就能说两年。然后,衣食住行,枪炮弹火,治国良策,对外政策……她一天说一句,一辈子也说不完。 所以她说她最信任胤禛,这话也并未掺假。 因为只有胤禛能守口如瓶,绝不会将她的来历说出去。 “王爷怎么能怀疑我的真心呢?”亲完了,看胤禛还是无动于衷,耿文华就开始倒打一耙了:“我对王爷,情深意切,王爷却觉得我虚情假意?我对王爷全心信任,王爷却觉得我是敷衍?” 泪珠子都滚下来了,耿文华楚楚可怜:“王爷如此,我可真是……太难过了,莫非是因着王爷后院人太多,所以王爷才觉得我可有可无?” 胤禛头都大了,怎么就说到可有可无上了? 再者,刚才好像不是这样的发展吧? 耿文华松开胤禛的胳膊,再次后退一步,处于一种莫名的感觉,胤禛赶紧伸手要拉住她胳膊,却是没拉住,只见耿文华拿帕子擦眼泪,拖着哭腔又说道:“既如此,王爷还在这儿做什么呢?只为了指责我吗?我……我本将心待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 胤禛额头青筋都跳了跳,咬牙切齿:“适可而止啊。” 耿文华当即用看负心汉的眼神看他:“王爷连哭都不让我哭了吗?难道王爷就如此狠心,不光不信我,还要将我当做木偶嘛?” 胤禛嘴角抽了抽:“这又是哪儿跟哪儿,休要胡说八道,爷没有不信你,好了好了,你别胡说了,你既然不愿意,那好日后本王不提就是了,纺织厂是你的,无人能染指,本王和你保证,这总可以了吧?” 不就是一个小小纺织厂吗?胤禛真没有放在心里,他略有些头痛:“你少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和戏本,还有,祸出口出,日后说话也过一过脑子,别什么都说。” 尤其是江山什么的,不该说的,就不能说。 第170章 第 170 章 一个人怎么生孩子呢?…… 为了让耿文华认识到口无遮拦的严重性, 胤禛禁足了她一个月。因此,这正月十五的元宵节,赏灯会,她自然是没去的。她本以为胤禛会带了年氏去, 结果, 年氏也没去, 府里谁也没去。胤禛在石榴院陪着那拉氏吃了晚饭, 就自己往书房去了。 如此一来, 府里倒是有些安静起来。 到了二月二, 就是龙抬头, 照例这一天是要剃头的。弘昼因此也没进宫读书, 一大早跟着耿文华去给那拉氏请过安之后, 就带着小格格回玉兰院这边等着了。 府里有专门的剃头匠, 怎么说呢,头上动刀子的事情, 必然是要找信得过的人。这剃头匠也并非是寻常剃头匠, 而是八旗里子弟,从战场上下来,或是身上有残疾, 或是家里没别的营生的, 这才做剃头匠。活儿虽然听起来不太好听, 但也算是贵人心腹之人, 说给贵人剃头,也算是有几分体面。 就满人这发型, 胤禛一个月至少剃头三次,再加上府里小阿哥们,一个月也并不是多轻省, 所以这月钱也算是比较丰厚的。再者,这剃头,也不是只在脑袋上动一动刀子,还有那胡子。偶尔讲究起来,还有那腿毛。 当然,大多数人不会动头发和胡子之外的东西的,因为腿毛胳膊上的汗毛之类的,他们觉得是男子汉气概,还更增加英俊分数呢。 整个剃头过程,从洗头,按摩,到正式开工,再到保养头皮,再到刮胡子,需得一个时辰左右。大家伙儿若是要剃头,就需得先问问剃头匠今儿得不得空,前面有没有人排队——大部分时候剃头匠是一天只服务一个脑袋的。 但今儿属于例外,龙抬头嘛,为得个好兆头,就是民间,也多是挑这个时候剃头。所以今儿剃头匠需得忙活一整天,从最大的主子到最小的主子——年氏的儿子也快周岁,这也到了剃头的年纪了。 小孩呢,六岁之前不留头,当然,为追求好看,可以留两个丫髻。但男孩子,两三岁之前大多是光头,不是为了好打理,而是为了防止生虱子。 小格格过了六岁,就开始留发了,耿文华时常觉得,可怜她的小格格了,都没机会感受脑袋轻飘飘的感觉。她承认长头发是好看,但是呢,女人需得有自主选择权,她们自己想留长发留长发,想留短发留短发,这才是自由平等。短头发其实也是很好看的,更能修饰脸型。 她一边让人帮弘昼准备剃头发的水,一边说弘昼:“等会儿可以叫剃头师傅将这后面留的多一点儿。” 弘昼很敷衍的点头,又到了一年一度额娘抱怨发型难看的时候了。不过,这发型可是动不得的,她念叨阿玛几年,也不曾见阿玛听她的,真将后面那团留的地方大一些啊。 这样一想,弘昼就觉得心软,自家额娘也没要求很多啊,就是想让头发留的多一点儿,这样的要求阿玛都不答应,实在是太狠心了点儿。既如此,自己作为孝顺儿子,不如顺着额娘心意来? 好歹她能高兴几天——虽说下个月就又要剃头,指不定那剃头匠就又发型给固定住了。 但能高兴几天是几天嘛。 弘昼就笑道:“好,等会儿我和剃头师傅说。今年妹妹倒是不用剃头了,想必咱们也能快着些了。” 小格格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脑袋:“我不剃头了,堂姐她们都带簪子,我也要簪子。” 耿文华哄道:“好,等你头发长到这么长。”她伸手比划了一下:“我就给你买簪子,带你到金楼,你自己去选?” 小格格想了想,很懂事儿:“那就不用了,不买新的,额娘的给我用就好了。买新的还要钱,额娘不是没钱了吗?” 耿文华简直哭笑不得,她没钱的事儿,现在连孩子都十分清楚了吗? “不至于买不起簪子给你用。”她伸手揉一揉小格格的脑袋,小格格眨眼:“那我总听额娘说赔钱。” “赔钱做有意义的事情呢。”耿文华强调道,伸手在小格格脑门上轻轻敲一下:“读书才能明智,开启智慧的事儿,怎么不算大事儿呢?做大事儿,花点儿银子不是很应当的事情吗?再者,额娘的纺织厂,想必今年就能赚钱了。” 小格格不太理解,倒是弘昼若有所思。 等剃头匠过来,已经是下午了——前面还有胤禛,弘时,弘历三个,一人分一个时辰,轮到弘昼也都下午了。 弘昼躺在椅子上任由剃头匠给洗头,女眷需得避开,耿文华就带着小格格在屋子里看书。她桌子上有一个地球仪,小格格听了一会儿的书,有些走神,就伸手去拨弄那地球仪。 “额娘,世上真有这么许多国家吗?”小格格忽然问道,耿文华忍不住笑:“那是自然,之前沙俄使者来我们大清,你不是也见到了吗?还有之前英吉利也送了信来,想和你汗玛法商量这传教的事儿。” 小格格有些疑惑:“那汗阿玛为什么不答应?” “也不是不答应,而是有条件的。”耿文华说道,康熙以前是允许洋人自由传教的,他十分好学,所学几何天文之类的,都曾得洋教士指点。但后来呢,因着礼仪之争,教会那边不认可中华礼仪,不愿意行跪拜礼。康熙曾写信解释,愿意折中,甚至愿意娶教皇侄女,已达成联姻目的。 但两者都被教会拒绝,康熙就觉得,教会自视甚高,瞧不起中华礼仪,于是一怒之下,就彻底禁了传教。 “并非是我们求着他们来传教,所以我们并不能放低姿态,我们该保持的尊严,需得保住了才行。”耿文华笑着说到,揉一揉小格格脑袋,忽然脑子一抽,加了一句:“真理和尊严只在大炮的范围内。” 小格格还没听明白呢,外面就传来胤禛的声音:“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耿文华一抬头,就忍不住笑:“王爷今儿瞧着倒像是比以往年轻了好几岁。”那脸皮嫩的,就 像是剥壳的鸡蛋。可见人家剃头匠,那是真有一手功夫的。 胤禛还要说什么呢,对上小格格的视线,心思急转,忽然点头:“你额娘说得对,人需得自身强硬,将来才能不畏艰险,不怕苦难。” 小格格毕竟是女子,若是一味柔软,怕是将来会受制于人。他的女儿,将来是要做公主的,那就必得强硬起来才好。至于强硬的脾气会不会得男人喜欢……开玩笑,公主还用担心会不会被男人喜欢吗?只要她是公主,这世上就只有男人来捧着她,讨好她的。 至于自己死之后……那会儿小格格都多大了?若是还参不透情爱的迷障,那也只能是拜托后人多照看了。 不过,自小教导的话,她将来必然不是那种只为了情爱就哭哭啼啼的女子。 若是耿文华知道胤禛心里所想,必然是要嗤之以鼻,顺便叹一句,男人啊,果然是双标的很。娶妻纳妾是要温柔贤惠柔和,养女儿就不同了,生怕她将来受委屈。 她岔开了话题:“王爷怎么过来了?” “瞧瞧弘昼可剃完了没有,若是剃完了,我带他们兄弟几个到外面走一走。”胤禛说道,也顺道看看外面光景,瞧一瞧民生。 耿文华就笑道:“只是去外面街上走一走吗?” “也看看别的。”胤禛含糊道,耿文华见他不想说,也就没强追着问,只点头:“那我需得给弘昼准备一身衣服,不过,怕是要再等等,剃头之后需得洗澡。” 虽说人家师傅手艺好的很,并不会有碎发落在身上,但耿文华心理作用,总觉得洗一洗才更干净,更舒坦。 索性今儿也没别的什么事儿,胤禛就点了头,顺便在耿文华身边坐下:“在看什么书?” 小格格口齿伶俐的很,将耿文华之前讲的故事给再讲一遍。胤禛是男人,对耿文华的理解是有不同看法的,又说起来传教的事儿:“皇上之前之所以允许传教自由,是因着对于朝廷来说,不管是佛教还是道教,都不能一家独大,洋教是个稀罕事务,若是百姓能有几分兴趣,听一听也是无妨。不过,洋教本质上和咱们的政治体系是有些不容的,所以怕是也无法在我们大清壮大。” 再者,若是传教能带来更多西洋人才,那才是康熙想要的。 耿文华也不插嘴,他自说他的,若是她不赞同,再私底下和小格格说就是了,没必要明着和他争论。再者,人的思维本就是多元的,各种想法碰撞,说不定小格格能有新的体悟呢? 弘昼这边忙完,也快到半下午了。 胤禛带了弘时他们兄弟几个出门,耿文华和小格格就在家里看书。 等到天黑,胤禛还不曾回来。钮祜禄氏先过来了:“到了这会儿了也不见人回来,你可知道王爷带他们兄弟去了哪儿?” 耿文华忙摇头:“我如何知道?王爷也不曾对我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有王爷照看呢。” 钮祜禄氏顿了顿:“就算是有王爷照看,我心里也是不宁静,连你也不知道……要不要去问问李侧福晋?” “我是不去问的,你若是想去,你自己去。”耿文华说道,之前就因着这信任不信任的事儿,两个人差点儿吵起来,她最后落得个禁足一个月的惩罚,现在她若是再来一次,怕是胤禛真要恼了。 男人嘛,还是掌权者,耿文华也没两个脑袋啊。真的,哪怕她是胤禛心爱之人呢,她也不能用自己的性命来衡量胤禛对她到底有多爱。更何况,她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心爱之人呢。 人需得自己爱自己,不能指望别人对你的爱有多深。 这话是没法子和钮祜禄氏说的,她就问到:“现在还有王爷照看呢,若是日后弘历当差,你也如此吗?那次数多了,王爷岂敢派弘历外出?” 钮祜禄氏就笑道:“那不一样……若是办差,至少大了些。” 现在还年幼呢。 耿文华就摇头:“皇家哪里有年幼的孩子?王爷当年开始上朝,也不过是十三岁。” 康熙八岁登基,大阿哥胤褆十五岁出征,弘历总不能等二十岁了才长大吧? 耿文华让人端来了牛奶:“你先喝一碗,静静心,若是你非得想去,那我可就不送了。” 没人一起,钮祜禄氏也就有了几分胆怯。喝了一碗牛奶,这才叹气:“算了,王爷又带着侍卫呢,弘历身边又有人跟着……” 她真去问,李氏指不定给她一顿排揎。 送走了钮祜禄氏,耿文华让人先去照看小格格睡觉,她自己洗了澡,也没久等,该睡觉睡觉。就是弘昼回来,也必然是住在外院的,她总不能大半夜的往外院去打探消息去。 不过,到底是睡的不太安稳,一觉睡醒,天色都还有些暗呢。 “小阿哥早上来请安,福晋尚未起床,小阿哥就先上学去了。”见她往外看,知春一下子就知道她在惦记什么了,忙笑道:“不过小阿哥留下了个东西。” 她去拿过来给耿文华,是个圆圆的竹筒,耿文华拿起来晃动两下,里面还有声音。她将竹筒倒过来,将镶嵌在里面的盖子给扣开,六个骰子就从里面滚出来了。 这骰子还挺好看,莹润剔透,一看就是知道是上好的石头做的——若是用玉,怕是晃几天就碎掉了。所以骰子都是用石头,活着金属做成的。 耿文华挑眉:“想必王爷昨儿带他们去了赌场,想想弘时阿哥的岁数,王爷现下教导这个,也是正好。” 至于小的两个,大约是附带的,长见识去的。 带他们去,必然不会只学赌博,而是让他们看人家出老千。但凡沉迷赌博的人,绝没有可能会翻身,因为赌场是绝不会输的。那输掉的能是谁? 她对这种教导方法是没有什么异议的,小孩子嘛,你越是不让玩,越是好奇心重。你带他见识了,让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他也就没那么大的好奇心了,胤禛小时候也是如此过来的,现在不也正直无私的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吗? 将骰子又装回去,她这才起身,顺便将小格格给捞起来,母女两个照旧到院子里去习武。 出一身汗,大冬天也不好立马去洗澡,只擦干了在暖阁那边换了衣服,这才往正院那边去请安。 那拉氏正在吃汤药,见了耿文华来就说到:“昨儿王爷将人带出去,晚上不回来也没说一声,我这一晚上没睡好,前半夜只顾着操心,后半夜走了困,这不,早起头疼的很,刚让人熬了安神的汤药。” 耿文华笑道:“那福晋等会儿先去睡一会儿,这头疼不能久熬,越熬越疼,略睡一会儿,就能缓解许多。” 那拉氏点头,又摆手:“今儿你来得早,不然我已经派人去和你们说别来请安了,也没别的事儿,就先回吧。” 耿文华忙应一声,出了石榴院又催促小格格去上学。 钮祜禄氏走到半路碰见了耿文华,听耿文华说不用请安,索性就跟着耿文华来了玉兰院:“你吃了早饭了?若是没吃,我也顺便蹭你一顿饭吃。” 耿文华笑道:“求之不得呢,有人陪着吃饭才好,有滋味。不过,就怕你吃不惯,我素来喜欢清淡的。” 钮祜禄氏则是喜欢油盐重的,以前还想着要再生个孩子,吃食上也多有控制。这一年,也不知道是对孩子这事儿没指望了还是如何,也不太如何控制这吃食了,竟是比以往更圆润了一些。 钮祜禄氏就说到:“偶尔吃一次清淡的也挺好,控一控油水。我最近胖了许多,你可看出来了?” 耿文华默默点头,钮祜禄氏就问道:“正想问你,可有好法子来控制一下?” “少吃多动。”耿文华说道,简单扼要。钮祜禄氏沉思片刻,摇头:“少吃是不行的,饿了总觉的心慌。多动一动……这倒是可行,你那陈嬷嬷……” 不等她说完,耿文华就摆手:“陈嬷嬷不行,日日里需得指点我习武呢。你若是想学,回头让陈嬷嬷给你介绍个人手就是了。不过,我怕你吃不了这习武的苦,你 不如想一想别的法子?比如,学个跳舞?” 钮祜禄氏眼睛都亮了:“这个法子好,那我回头打听打听,听说年氏也好跳舞,这身材才能如此柔软优美。我若是学了跳舞,王爷……” 话没说完,但耿文华能听得懂,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并不打击钮祜禄氏积极性,也指不定胤禛真的会喜欢呢? 说着话,早饭就送了过来。 两个人一起吃了早饭,钮祜禄氏就拿了针线来做,她打算给弘历做一件儿衣服,今儿天气好,外面太阳也暖洋洋的,耿文华索性就让人将藤椅放在太阳下,她也做针线,也是给弘昼做的。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钮祜禄氏忽然压低了声音:“你昨儿睡得是不是早?” 耿文华点点头,不解道:“怎么了?” “昨儿我睡不着,惦记着弘历嘛,就到花园那边走了走。”钮祜禄氏说道,顿了顿,脸上带了几分说不清的表情:“正瞧见年氏在花园里跳舞。” 耿文华手里的针都赶紧顿住了,生怕扎到了自己:“半夜在花园里跳舞?可吓着你了?” 该不会是穿着一身白衣吧? 钮祜禄氏摆手:“那倒没有,有丫鬟弹琴呢,我是听着声儿过去的,年氏不知道哪儿弄了一身粉色的衣服,瞧着就像是那九天仙女下凡,正巧昨儿月色也好,我一个女人,都看得有些呆住了。” 她用胳膊碰了一下耿文华:“你需得多注意些。” 耿文华莫名其妙的:“我注意什么?她跳舞,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钮祜禄氏恨铁不成钢:“年氏为什么在花园里跳舞?那个时辰,怕是也知道王爷回来要经过,她那心思你还看不明白吗?” 耿文华没说话,这如何看不明白呢?后院女人,一辈子不就是争宠两个字吗? 钮祜禄氏又说道:“原本你是咱们府里最得宠的,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俩要好,你得宠呢,我就高兴,毕竟你吃肉我喝汤,对不对?可后来年氏进府,王爷对她一时好奇,就分了你一半宠爱……” 耿文华摆手:“你这话说的不对,这府是雍亲王府,这府里的主子是王爷。咱们后院所有女人,都是依附于王爷。那么,王爷想宠爱谁,就能宠爱谁,并非是谁分了我的宠爱走,而是这宠爱,本身就是王爷的,王爷愿意给谁就给谁,你我都不能替王爷做主。” 她看钮祜禄氏:“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并不觉得我需得和年氏争宠,我既有阿哥,只好好照看阿哥长大就足够了。” 她面色带了几分严肃认真:“我当你是朋友,所以你这次说的话,我不会计较,但你若是再和我说这样的话,咱们姐妹之间的缘分,怕是也要走到头了。” 钮祜禄氏脸色有几分僵硬,顿了顿才说道:“可咱们府里,也只有你才和年氏有一争之力。” 那拉氏和李氏年老,府里除了她们三个,也没别人了。 钮祜禄氏叹口气,拉着耿文华的手:“我知道你必然以为我是来挑拨来了,可我说的,真是肺腑之言。你之前得宠,我还能一个月里分个两三天,至少是能见着王爷的面儿的。可自打六阿哥出生,王爷心里除了你就是年氏,我……” 她顿了顿,脸上带了几分难以启齿的尴尬:“不瞒你说,自那之后,王爷就再也不曾留宿我房中。所以我左思右想,就想着,这府里该得宠的,还需得是你才行。” 她说的那句耿文华吃肉她喝汤的话,真是发自内心的。 否则,她这生孩子的心思,就得歇了,一个人怎么生孩子呢? 170-180 第171章 第 171 章 快别做梦了。 没想到钮祜禄氏会说出这样的……隐秘, 耿文华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怎么说呢,就算胤禛不在钮祜禄氏房中留宿,但他素来是个慈父, 对弘历也是疼爱, 必会因着弘历给钮祜禄氏脸面的, 所以钮祜禄氏的院子他还是会去的。 这也是耿文华从没发现过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在她看来, 前前后后, 胤禛的生活习惯根本没多大改变, 顶多就是去谁那边次数多点儿, 去谁那边次数少点儿而已。绝不会说, 不去哪里的。 那拉氏是嫡福晋, 李氏有弘时,钮祜禄氏有弘历, 她有弘昼和小格格, 年氏有六阿哥,胤禛不管去谁那边,都是名正言顺, 十分应当。 所以这留宿的事情, 若非是钮祜禄氏自己说, 那谁也不能知道的。 女人对这种事儿, 素来是难以启齿。若是胤禛来,还能假装自己还得宠, 可若是将这种事情说出去,一来是难堪,二来是脸面不保。再怎么样, 这种事情上,也多是沉默以对,三缄其口。 她认知中的后院,还没开放到……同一个男人的两个侍妾,光明正大的讨论这种事情的。当然,别的府里可能会有,古人吧,说封建也确实是封建的很,有些词语是提都不能提的。但说开放……光明正大的在屋子里摆放那种不好见光的物件的人也是有的。 哦,博物馆里还展出过,古人在某些方面玩儿的,一点儿都不隐晦。 可胤禛性子比较古板,那拉氏又素来看重礼仪,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就算放在后院也很适用,就这么两个中规中矩的夫妻,后院怎么可能会有将房中事儿放在嘴边张口就来的? 再者,她这会儿该说什么? 安慰钮祜禄氏,说胤禛上了年纪不喜欢这事儿了?胤禛要是知道,得打劈了她。 顺着钮祜禄氏说,年氏得宠真不行,得想法子将年氏给按下去?可别了,人家本是来撺掇她的,她再给撺掇回去……有点儿将钮祜禄氏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的意思。 或者说人家钮祜禄氏年老色衰,所以不得喜欢?这种得罪人的话,耿文华也说不出来。 钮祜禄氏还在抱怨呢:“我瞧着年氏跳舞的样子就来气,不就是比你我年轻些,相貌更好些吗?竟是用上了这种魅惑手段!福晋竟是也没拦着!” 耿文华结结巴巴:“福晋怕是不知道……” 钮祜禄氏摆手:“这府里的事情,有什么是福晋不知道的?怕是年氏来了园子里,琴声一响,福晋就已经知道了。不过,我倒是也好奇,福晋为什么没拦着呢?” 耿文华总算是能接上话了:“你素来和福晋亲近,你都不知道的话,我就更不知道了,回头你可以问问福晋。” 钮祜禄氏忙说道:“你当我傻?这种事情,我如何问?倒像是我嫉妒年氏,在福晋面前给年氏上眼药一样。” 耿文华又不说话了,钮祜禄氏顿了顿就叹气:“你这人,总这样做什么呢?你若是不愿意,你直接说就是了,咱们之间,你还用在我面前装聋作哑吗?” 耿文华苦笑:“那你让我说什么?我愿意和年氏争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才从庄子上回来半年。再者,争宠这事儿,你也得容我想一想是不是?” 钮祜禄氏就着急:“这争宠还用想?你换一身好看的衣服,打扮的好看点儿,先用小格格或者五阿哥为借口,将王爷给请过来,然后弹琴跳舞,或者谈论诗词。我觉得年氏得宠,就因为她会作诗,三不五时的就拿着自己的诗词来请教王爷,次数多了,王爷就觉得她是才女……” 耿文华打断她的话:“年氏本就是才女,进门时候,咱们就知道,年氏是个很难得的才女,性情柔顺,家庭富裕,兄弟出息,现在人家又生了阿哥,你若是让人仿照年氏的样子来争宠,我劝你还是歇一歇心思,所有的条件加起来,谁能比年氏更出众呢?” 真有这样的人,人家凭什么为你钮祜禄氏所用? 再者,争宠若只是穿个好看的衣服跳个好看的舞那样,钮祜禄氏自己不能上吗?怎么非得让别人来? 她摆手:“你可别乱出主意了,再者,你觉得王爷像是 那种会轻易被人左右的人吗?这种后院的事儿,咱们也只有受着的命。” 除非是做了嫡福晋,还能劝导胤禛一番,给胤禛定个临幸计划表。 她拒绝钮祜禄氏:“你也别指望我了,这种事情,就好像是分肉吃,你有本事你多吃点儿,没本事就少吃点儿,指望别人给你抢,那你早晚得有饿死的时候。” 钮祜禄氏生气:“我就是盼着你出息点儿,和年氏争一争,你自来就是大道理不断,现在又来教训我!” 耿文华哭笑不得:“我怎么就是教训你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再者,人家年氏那样的身份,那样的出身,人家都能舍得下脸面来……” 说着忽然顿了顿,对啊,年氏自来高傲,她那样的出身,现在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会像是舞姬一样,弯下腰,舍下自己的脸面,作出那样的事情来? 该不会是…… 耿文华瞬间心如擂鼓,顺着这猜测再想,福晋对府里所有的事情都了若指掌,那是不是对这种事情,也有几分清楚呢?所以,她才放任了年氏? 一时之间,耿文华又觉得自己想太多,这种事情绝无可能,必定是因着这两年康熙年岁大,胤禛十分繁忙的缘故。又觉得,若是真的……她是不是快死到临头了? 别说是福晋要容不下她了,怕是等胤禛回过神,胤禛也不能放任自己留这么个软肋在身上。 必定是她想多了,这种事情……这种事情,她做梦都不敢想啊。这天底下,哪儿会有这样的男人,肉送到嘴边都不吃的?男人劣根性,她比谁都清楚了解。 钮祜禄氏伸手摸她额头:“怎么了?瞧着脸色忽然发白,又出冷汗,可是身上不自在?” 耿文华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说话也有几分有气无力了:“忽然有些发冷,又有些心悸,可能是昨晚上没睡好,不要紧,过这一阵就好了。” 钮祜禄氏顿了顿,还是说道:“身体若是不舒服,最好是请大夫来看看,也别总觉得麻烦,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都不好好顾惜,谁会顾惜你不成?” 之前耿文华那一场病,钮祜禄氏还是觉得,挺后怕的。若是耿文华没了,这后院,她可真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了。 因着耿文华不太舒服,钮祜禄氏也就没等多停留。 她一走,耿文华就到软榻上歇着去了,实在是觉得骨头里面都泛着酸,浑身上下难受的很。 果不其然,略躺片刻,知春过来一摸她的额头,就确定了,是又发热了。 于是玉兰院又请了大夫来,大夫这次可没说她郁结于心了,只说是天气变化,时冷时热,她一时换衣服勤快了些,这才导致了风寒入体,开了方子,大夫就走人了。 耿文华都有些哭笑不得,原以为自己是吓着了呢,现在想想,她可是什么都见识过的人,哪儿能因为这点儿小事情就吓着呢?这种事,必然是她太自恋,想多了,是绝无可能会发生的。 这样一想,她就又放松了下来。 小格格回来之后知道她生病,顿时心疼的很:“额娘是不是又要被送到园子里去养病了?这次我陪着额娘一起去吧,免得额娘一个人在园子里,孤零零的。” 耿文华正要摇头,忽然顿住,对啊,现在去园子里,未尝不是个好借口啊。 然而她正要开口,外面就传来胤禛的声音:“你额娘不去园子里,这次就在府里养病。” 说完又斥责知春几个:“你们主子自来心大,不将自己身体放在心上,你们竟是一点儿不提醒的吗?该如何穿衣,本是你们的职责,现在你们主子因着更衣的事儿生病,说起来也是你们未尽到职责! ” 然后,一个人扣了两个月月钱。 耿文华当然不能明着和胤禛唱反调,只赶紧笑着招呼胤禛:“今儿回来的倒是早,朝中事务不忙了?” 康熙今年开春又是一场病,因着他现在看重胤禛,其实他那意思已经是表现的非常明白了,自打进了正月,就总将胤禛带在身边处理朝政,胤禛每日里都是从早忙到晚,甚至一个月里,能有十来天是要留宿宫里的——并非是阿哥所之类的地方,而是南书房那边,有专门给大臣们留宿的班房的。 剩下的十来天呢,就算是能回府,也多是到了晚上。 所以这天还没黑人就回来的事儿,确实是稀罕的很。 胤禛点头:“略清闲片刻,刚回来就听说你又病了,自打上次病过之后,你这身体就……”有些不太好啊。 以前耿文华哪儿有生病的时候,现在呢,时不时就咳嗽,着凉,发烧。 他皱着眉在床边坐下了:“回头我给你请给太医,专门给你调养个两三年?” 他还指望耿文华再生一个阿哥呢,这身体不好,哪儿能生?若是再一尸两命了,那才是……不能承受呢。 耿文华就笑道:“哪儿就到这地步,不用太医调养,我自己慢慢养着就好了。说起来,这可是弘昼昨儿给我带回来的?” 她将那竹筒拿出来问到,胤禛点点头:“弘昼倒是个孝顺的,还惦记给你带东西回来,特意挑了人家最贵的骰子买的,你若是喜欢,把玩一番也好。” 说着,伸手摸一摸耿文华的额头:“并不是很烫了,可吃过汤药了?” “中午就吃过一次了,下午睡了会儿,现在好多了。”也有些精神了,耿文华笑眯眯的说到,将胤禛的手给抓下来:“等会儿再吃,大夫说,明儿就差不多好了,王爷也不用担心。” 胤禛点点头,正要说话,小格格就拽着他衣袖了:“阿玛昨天带着五哥他们出去玩儿了?没带我!” 胤禛顿时头大,赶紧解释:“并非是不带你,而是那地方不适合你去,不过你若是想玩儿呢,回头阿玛找人来和你玩儿。” 小格格也可以学一学这些事儿,免得日后被人给骗了。但是那些地方,肯定是不合适去的。 耿文华笑眯眯的拿着那些骰子把玩,看着胤禛和小格格说话,父女两个有来有往的讨价还价。 她这一生病,第二天自然是不能去请安了,那拉氏那边也没多问,只让嬷嬷送来了些黄芪,有补气的作用。 耿文华第二天就退烧了,但身上还是有些懒散的。 钮祜禄氏又来探望她,有些松口气的样子: “昨儿就想来看你,但想着你病着,估计也没空招呼我,这才没来。该不会是我昨儿说的话,将你给气着了吧?” 耿文华都有些忍不住想笑:“我岂是那等气量狭小之人?是因着着凉了,大夫说这几天天气乍寒乍暖,一时没提防,这才寒气入体,养两天也就好了,你并不用担心。” 钮祜禄氏叹口气,想说点儿什么,但终归是没说出口。 她不说,耿文华自然也不会问。 这转眼也就到了二月底,天气越发的暖和起来。这时候呢,庄子上的纺织厂就开始盈利了,还不是那种缓慢的,细水长流的,若是忽然爆发了一个高点。 其实这也是可以预估到的,因为之前积攒的布料都现在,总算是开始大批量的售卖。 整个京城都知道,新开了两家布庄,布料十分便宜,比寻常同样质地重量的,要便宜三分之一的价钱呢。到了春天就是做衣服的季节,春天的衣服,夏天的衣服,秋天的,一年四季的衣服有三季可以在这会儿买。 就算是耿文华没搞促销之类的活动,那生意也火爆的,从早上一开门,到晚上下门板,店里都是络绎不绝,谁不会空着手走出门。 她这边卖的火爆,九阿哥那边不用说,自然也是十分热闹的。 这些布料全部卖出去,只一个月,耿文华手里的钱就达到了八千两,将近一万了。她当机立断,再次扩大纺织厂规模,第三次开始建造厂房。 这次的厂房,二 楼就不是休息间了,而是同样的工作间,之前的休息间还是够用的,暂且不用另外修建。 也就是说,这次的厂房是能之前厂房的两倍。 这边修建着厂房,庄子上那边就来人和耿文华报告,说是纺织厂周围开始有小摊贩出现。 耿文华就先好奇:“都是些什么摊贩?” “做小吃的,卖茶水的,因着咱们纺织厂多是女工,所以也有卖簪子的,胭脂水粉的,荷包香囊的。”管事的忙说道。 耿文华顿了顿,就让知春去拿了纺织厂的地形图,然后在上面划拉了一下:“用水泥在这边修路,然后两边建造木台子,旁边可以搭帐篷,两边建造统一的摊贩位置,然后将这些位置,一个月二十个铜板的租金给租出去……等下,二十个铜板太少了 ,就二百个吧。” 若是不要钱,她敢保证,这些台子坚持不到明年。 越是不要钱的东西,也是会被人不当回事儿,随意破坏。再者,用起来也会十分混乱,今儿觉得这个位置好就用这个,明天觉得那个位置好就用那个,也容易起纷争。所以,不管多少,这摊位,必得是要钱的。 “从此之后,咱们纺织厂的马车就只从这边路上走。”耿文华说道,再伸手点了点:“之前我说过,这一片圈起来,我打算建立房屋,就那种小四合院,单院子,一家挨着一家……” 停顿了一下,她摆手:“这个事儿,回头我再和你说,你先找人将地方给圈起来,然后该平整地面就平整地面。” 管事犹豫了一下:“这若是要建造村落,怕不是小钱……” “无妨,我心里有数。”耿文华说道,她其实是可以自己做设计图的,她见过新农村,但是怎么说呢,她所见过的,和这个年代不一定契合,所以最好了还是专门找个人来设计。 到时候,她就是甲方爸爸了。 等胤禛一回来,她就立马提出自己的请求来。毕竟她才认识几个人,这种大事儿,当然是要胤禛推荐人选才好的。胤禛沉思片刻,果然是有了人选:“咱们府里的先生,有一位戴先生,很是擅长这种房屋的设计……” 耿文华摆手:“不是房屋的设计,是整个村落的设计。” 她自己也知道房屋设计的大拿呢,雷家,故宫房屋设计师,拿手绝活就是只用木板就能拼凑出来宫殿,然后工匠按照一定的比例将这些木板放大,就能一比一还原的将这宫殿给建造起来,一点儿尺寸不差,一点儿样式不差。 雷家从明朝开始,可就已经是皇家御用设计师了。 她真想找房屋设计师,难道不会找雷家吗? 但房屋和村落是不同的。 她的村落,不光是有房屋,还要有水井,有树木花草,有学堂,有药铺,有成衣铺子,有米粮铺子,有菜市等等。 不光要实用吗,还要美观,两者兼顾才行。 耿文华将自己的要求表达出来,胤禛就微微皱眉:“这样一个村落……” 怎么说呢,没见过,之前也不曾听过,可现在,只想一想,就觉得这样的环境甚好,居住起来也必然是十分舒适自在的。 他顿了顿才说道:“好,我知道了,回头我给你找一个擅长这方面的大师。” 他是知道工部有位大人,很是擅长道路规划的,许多外地的官员,时常会写信来请教。这个村落的规划,其实也和道路规划有一点儿的关系吧? 再者,他可能也会认识村落规划的人? 胤禛行动很快,第三天也就带来了人,这人还真是工部的大人。不过,并非是擅长道路规划的,而是擅长园林设计的。 耿文华本来还以为是要分坐在屏风两边的,但胤禛并不是很在意,再者,来回传话也不太方便,干脆就撤掉了屏风,两边面对面交流。 墙壁上挂着的那纺织厂周边的地形图。 耿文华提出自己的要求:“学堂要大,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幼儿启蒙,一部分是小学,学校里面除了读书的房屋,还需得有藏书的小楼,还要有活动的空间,方便骑马射箭,习武这方面是不能放的……” “药铺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看病抓药,另一部分是病情严重不能挪动的,就可以留在药铺这边治疗……” “民宅也要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小一些的四合院,适合家里没那么多银子的,另一部分呢,修建成散落的园林……不过这些园林需得放在外围,不能距离村落太近。” 那官员一开始是有些不以为意的,但听着听着就凝重了脸色,怎么说呢,这种村落若是放大,变成一个县城,那也是十分合适的。 因为耿文华连下水道这些都提出了要求,还有各种防护措施,各家门前道路规划。若是人数上,能超过三千人,那就是一个小型的县城了。 但很快他火热的心就降温了——因为耿文华有钱,她可以出钱修建自己想要的村落。但你说让朝廷给钱,将大清的县城全都修建成这样……快别做梦了。先不说朝廷有钱没钱了,就说人家那些有钱有势的,能愿意和普通百姓一样住这样的村落吗?这种宅院再好,能比园子香吗? 不过作为一个有设计梦想的人,这位大人还是偷偷瞄了胤禛几次。侧福晋都有如此魄力,那若是这位王爷日后……是不是也会想修建这样的县城呢?那到时候,自己岂不是成了有经验的人?这差事,可就是送到他手里来了吗? 所以,这位大人很快振奋起精神来,无论如何,也必得将这村落给设计好,如此一来,日后……才说不定有得重用的机会。 第172章 第 172 章 交给我您就放心。…… 耿文华仔仔细细的和胤禛说自己对这个村子的规划:“学校也要分两个, 男校和女校,三年免费学习,就是读书算数这些简单的东西,无论男女, 学会了总会能用得上。三年之后就要自己掏钱了, 不过只要很少的钱, 能科举的就科举, 不能科举的可以另外想法子报效朝廷。女孩子可以学纺织, 可以学织毛衣, 可以学绣花……” 她可没想过将男女放在一起上学, 怎么说呢, 民国时候还分男校女校呢, 这会儿她要提议弄个混合学校, 怕是胤禛都要觉得她失心疯了。 最重要的是,别人以为她脑子有问题也就算了, 谁家敢将孩子送过来读书呢?就不怕出事儿吗?所以干脆将明面上的东西给分开, 至于女校那边学什么,反正学生都在教室里面坐着了,谁会详细去询问这些呢? 就算是要发起女权, 也该是先让女权有个生根发芽的土壤, 而不是一上来就高举大旗, 那不就是送人头来了吗?那么显眼, 谁看不见呢?看见了不得给一枪吗? “再者这医院,但凡是落户于这村子的人, 都可以享受优惠,纺织厂的人可以享受八折优惠,无论什么病, 大的小的,纺织厂出剩下的八成,他们只要自己出两成就好。纺织厂之外的,村落里的,就可以享受五成的优惠,纺织厂承担剩下的五成。” 能去那村庄落户的,必然是有亲眷在纺织厂工作的,为工人解决家庭问题,让她们没有后顾之忧,从而能更认真的为纺织厂工作,真的能做到将纺织厂当家,那才是她的目的呢。 胤禛一开始是不以为意的,但听着听着,这眉头就皱起来了。 “你这样,那纺织厂能赚到钱吗?”他发自内心的疑惑,好像这钱全部用来做善事了吧?学校前三年不要钱,药铺也要打折,房屋也便宜的很,只一个成本价,这几年才能将建造村庄的钱给赚回来? “赚的,不过是多少的问题。再者,我本身也不是商人……”耿文华顿了顿才说道:“我是良心企业家。” 企业家这三个字, 和商人,本就是不一样的。她爸经常将这话挂在嘴边,做企业家,需要有家国情怀,爱国不是嘴上说说就行了的,需要你拿出实际的东西来,你需得为社会创造价值。 商人嘛,赚钱就行了,没良心的事儿也不少干,他们眼里只看得见利益。 她爸爸做梦都想做个良心企业家,可以被上面点名表扬的那种,上新闻,上报纸,被人提起来就要夸赞几句的那种。可惜,煤老板出身,这个企业家的道路他走的有些长,一直到自家产业转型,后来也确实是回馈社会许多,又办学校又捐款的,这才得了一句新闻上的点名表扬。 现在轮到她了,那必得从一开始,就先确立好自己的身份。 胤禛没听明白:“企业家?” 耿文华笑眯眯的:“是啊,反正我从来不是想要赚钱的,我若是要钱,王爷会不给吗?我这一辈子,就是什么都不做,我也能活的十分滋润,不差钱。” 胤禛就忍不住笑了一下,这话倒是真的。就冲她脑子里的那些主意,这世上谁会差钱,她也不会差钱。 但她哪一样东西,是冲赚钱去的?所有的主意,不都拿出来给了别人吗? 这样一想,胤禛又忍不住觉得耿文华实在是大方的有些可爱,就伸手摸一摸她脑袋:“若是按照你这说法,想必到时候必然有许多人到你那村子落户去的。” “先不着急,还得要衙门给批复呢。”村落可也不是说随意能建设的,你说这地儿是村落 ,朝廷就能认吗? 尤其是京城周边,多出来一个村子,县志得记载,京城地图得更新,衙门得备案——虽然不至于大到朝廷都要知晓,但你至少是周边都得通报一声吧? 不然以为这是鬼村呢。 历朝历代,也没有哪个朝代说,我随便弄一地方,说这是个什么村,它就是能是个什么村了。 就算是百姓群居,这地方有了一定规模,上报到县太爷那里了,县太爷也得先衡量是建造村子比较合适还是迁移到另一个村子比较合适的。 耿文华做事儿周全,万不会让自己落下任何一个把柄的——建造了村子,那就是属于朝廷的。不建造村子,那就成了她私人养着的人口,你就说你一个后院女人,养那么多人是做什么呢?谋反不成? 胤禛沉吟片刻:“我会和衙门说一声的,但若是要建设村落,需得有里正……” 不然朝廷如何管治呢? 这都是小问题,耿文华摆手:“我心里有人选。” 反正自此之后,她那书桌上的村落建造图就一直是摊开着的了,时不时的,她想起来了什么,就会在上面添两笔,随后会让人给那官员送过去。 至于人家好不容易做成的图纸再如何修改……耿文华是半点儿不会心痛的,她是甲方爸爸嘛,甲方爸爸就有这样的权利,随时提出修改要求来。 这年头,还能有人对她套麻袋不成? 光是这图纸,耗费了三个月时间。 从三月到六月,六月底,才总算是定下来了最终设计图。 接下来就是动工了,纺织厂这边先修建了第四次厂房,这次不是织布为主了,而是纺线为主,还主要是针对羊毛线的。她召集了比较聪明伶俐的女工,开始让她们自己来发挥,织毛衣,羊毛线并不是很昂贵,要尽量的发挥出来其价值才好。 她整日里忙得很,正好七月流火,天气也没那么热了,索性就在庄子上住了下来。 小格格这一年来忙着学习,也没如何外出过,见她出门,死活要跟,所以也就被带到庄子上来了。 耿文华想着这些产业以后还真有可能会交出去……给谁也不如给自己女儿。 于是呢,但凡上纺织厂,就带着小格格。不管是看账本还是处理厂里的事情,也都让小格格旁听,听不懂没关系,耳闻目染,以后遇上同样的事情了,哪怕只会模仿呢,也不会出大岔子。 “主子,外面又来了人想闹事儿。”正和小格格说这羊毛衣的事情,管事就过来了。 耿文华微微蹙眉:“这次又是什么事儿?” “是他家里闺女在咱们纺织厂做工,他们要将人带回去嫁人,他家闺女不愿意。”管事说道,自打纺织厂扩建了两三次,纺织厂里的女工越来越多,就少不了这些来找事儿的。 之前还有一个是来要将媳妇儿带走的,因为他媳妇儿赚的钱并没有拿回去,他家拿不到钱,就干脆要将人带回去。后来耿文华问了才知道,这男人是有打人的习惯的,不光打媳妇儿,还打孩子。 这媳妇儿没将钱拿给男人用,她还露出意思,要等村落建好了,就在村子里买房子的。于是那男人就觉得媳妇儿逃出了手掌心,不在他掌握之中了,是宁愿要将人带回去打死的。 耿文华问过了那女人之后,就帮着她办了和离,将她和她的孩子暂且安置在庄子上了。 现如今又有来找事儿的,耿文华就问小格格:“你去跑一趟?” 小格格也有七岁了,该学着办事儿了。再者,办不好没关系,这不还有她在后面的吗? 小格格抿抿唇,问那管事:“你先将那女工带过来,我问一问。” 管事忙应了下来,没多久就带了一个十五六的女工过来,那女工很是局促,低头弯腰进门,连看都不敢抬头看一眼,进来就扑通一声跪下,颤颤巍巍的请安:“奴婢给主子请安。” 小格格从凳子上下来,伸手摸摸她脑袋:“你是良民,需得自称民女。你家里说的那门婚事,你不愿意?” 她只是提醒一句,并未纠缠这自称的问题。 那女工顿了顿才说道:“是,他们给我相看的那人,是个鳏夫,他第一个媳妇儿,是被他打死的。” 她不愿意挨打,她自己在纺织厂,有活儿干,有钱拿,肚子有着落,她为什么要嫁给一个会打人的男人?然后这后半辈子,就好像村子里的其他大娘大婶一样,每日里有做不完的农活,照顾不完的孩子,做的好得不到一声夸赞,做的稍微有一点儿不好就迎来一顿拳打脚踢。 甚至,就和同厂子里的有些嫂子一样,白日里在纺织厂没日没夜的干活儿,晚上回家了还要熬夜做家务,洗衣服扫院子,拆洗被褥擦洗家具。 只想一想,她就觉得,倒不如死了算了。 若是没有主子之前为那被打的大嫂和离的事儿,她也不敢反抗的。可主子如此心善,这种事情都愿意帮忙,那自己不愿意嫁人,主子是不是也能有法子呢? 小格格就气愤:“打人是不对的,尤其是大女人,男女本身力量上存在差异,有更大力气的男人,应该将自己的力气放在养家糊口上,而不是将拳头对准了更弱小的女人,尤其是这女人还是自己的家人。这门婚事你不愿意是对的,你跟我来,我们去见一见你父母。” 女工偷偷看小格格,见小格格抬头挺胸往外走,犹豫了片刻,又见上面耿文华摆摆手,有两个嬷嬷跟着小格格出来了,她才赶紧起身跟上去。 耿文华瞧着小格格走远,才问陈嬷嬷:“我想着,不如在纺织厂设立一个……专门解决这一类问题的妇女组织会。” 陈嬷嬷沉吟了一下才说道:“怕是要不少花费。” “总要保障咱们的女工的人身安全,以及心理健康的嘛。好的女工不容易找,纺织厂招工了几次才找了这么些人,不管少了哪一个,都挺可惜。” 耿文华说道,顿了顿,又说道:“再者,若是没什么意外,她们大约是要在厂里干许多年的,既如此,作为主子,让她们得到保障,也是该做的。” 妇女救助会嘛,她就算不了解,也能拼凑一些东西出来。比如说,妇女救助会的名称,居委会的工作,工人 联合会的宗旨等等。 就是比较缺人手。 这个人手,不如先从女工里面挑选? “回头让人留意一下,女工里面性子比较强硬的,做事儿有章法,又有自己的看法和主意的。”大不了就给人发两份工资嘛,或者调岗也行。 陈嬷嬷知道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也就没有接茬。 耿文华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小格格就蹦蹦跳跳的回来了:“解决好了。” “怎么解决的?”耿文华问道,小格格笑眯眯的:“我就问她愿不愿意卖身给我,她愿意,她家里拿到钱了也愿意。” 小格格打开自己的荷包让耿文华看:“二十两银子。” 耿文华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小格格做得不对吧,事儿确实是解决了,那女工的父母拿着银子走人了。说她做的对吧……这种人口买卖的事儿,是不是也该算在某种萌芽里面? 顿了顿,她问到:“你知道奴婢和平民的区别吗?” 小格格眨眨眼,她知道的啊,她身边有伺候的丫鬟婆子,府里也有下人,庄子上有佃户,外面有女工。 “额娘,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可我并没有要她写卖身契。”小格格忙说道:“我只……找了个借口,就是这样,并不要她跟在我身边伺候。” 耿文华皱了皱眉:“如此一来,你就是又给了银子,又不曾得到什么?” “怎么会不曾得到什么呢?我得到了她的忠心啊。”小格格眨眨眼,嫡额娘说过,奴才也是人,做主子的,需得宽和,若是能用银子收买人心,那是最为简单便捷的方式。若是银子都买不到的,那才是难办呢。 “可你怎么就知道她一定会将忠心给你呢?”耿文华又问道,小格格顿了顿才说道:“若是她不给,就当这银子我是拿来喂狗了,我不缺这个银子。” “若是外面的人都知道你这样好心,她们就都联合自己的家里人,到你面前演这样一出戏呢?”耿文华再问道,伸手示意了一下:“咱们纺织厂总共有三百个女工,其中有两百个没成亲,二十两银子对你来说不是事儿,两百个二十两呢?” “再者,你若是真拿去喂狗也就算了,狗还能对你摇摇尾巴,可你又没得到忠心,又白白拿出来了银子,这银子,你就甘心给吗?” 小格格有小半天没说话,但很快就又想到了应对法子:“我可以让人去打听,打听到情况是真的,我才给钱,情况若不是真的,敢哄骗我,我就要惩罚她们,将她们赶出纺织厂,将她的家人打一顿,或者送到衙门……二十两银子,够得上上刑了。” 清朝对于这种诈骗案,也是有律法规定的。 “但你这种直接给钱的做法,我是不认同的,你可以给钱,毕竟你不缺钱,遇上了实在是贫困的人,给钱能救命,那必定得给钱。” 耿文华说道,小格格点点头,但又不是很赞同:“可这种法子最快,对我来说也是最省心的了。” 这下子耿文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略沉思片刻,发现自己跑题了,可一张嘴吧,又想到小格格说,并没有真的写卖身契,只是一个借口,于是剩下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等着胤禛到庄子上来,她就将这事儿说给胤禛听。 胤禛却是有些诧异:“她做的不是挺好的吗?就算是这女工并没有将忠心给她,但是千金买马骨,人人都知道她是个善心的主子,那会不会有许多人觉得她是个可依靠能追随的呢?” 花一点儿的银子,买许多的名声,胤禛觉得小格格这生意做的是很值的。 耿文华想说这不是生意,可终归,这话是没说出来。算了,小孩子还小,慢慢教可以,像是胤禛这种已经成年了的,已经定型了,没有办法再改扭转改变了。 所以,她还是别废话了。 胤禛是来接耿文华回去的:“眼看中秋,府里忙的很,你也带着小格格回去,一来呢,是要进宫过节,二来呢,那拉氏有些病了,你也需得多探望探望。” 耿文华顿时吃惊:“福晋病了?什么病?” “太医只说是到了年纪。”顿了顿,他说道:“两个月不曾来葵水了。” 他有没有在石榴院留宿,夫妻两个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也并没有误会到怀孕上去,那拉氏只以为是情绪不好,所以影响了,谁知道大夫一诊断,就说是年纪到了。 女人呢,到了一定年纪,就没了葵水。在这年代是有一种说法的,那就是没了葵水,就是已经老了,女人年轻不年轻,是要用能不能生来判断的。 那拉氏本来这几个月就心情烦躁不太好,现下又这样,那更是心情不好了,短短几天,不光是脸肿了,身上都开始有些浮肿起来,也总是头疼。 于是,也不太情愿管家理事了。 以前那拉氏对耿文华多有照顾,现在她身体不舒服,耿文华若是不回去探望一下,倒是显得太薄情了。 胤禛一说,耿文华就立马答应要回去了。不过,说是立马,但起身也是第二天早上了,到府里的时候都快半上午了,她也没休息,直接就去了石榴院那边。 那拉氏并未不见人,所以耿文华很顺畅的就进了门,那拉氏躺在软榻上,头上带着抹额,脸颊上放着布巾,就算如此也是能看出来脸颊是有些肿胀的。 “可算是舍得回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府里有什么东西追着你咬,让你不敢在府里住呢。”等她请了安,那拉氏就说到,耿文华就觉得……激素这东西,果然是神奇的很。 你看以前多和善的人,现在一张嘴也是阴阳怪气了。 “府里可没什么咬我,就是庄子上有东西吸引我而已。”耿文华笑眯眯的:“您也知道,入秋了,这庄子上的头一茬鲜果,还有花生毛豆,那是正好吃的时候呢,我不光自己吃,我还给您带了,让人送到了厨房,回头您让厨房给您做了吃。” 那拉氏哼一声:“难为你还记得我。” “我不记着您能记着谁呢?这府里,我最记着的可就是您了,连王爷都得退一步。”耿文华笑着说到,很是关切的询问:“大夫开了药吗?需得吃几天?” 也没个太太静心口服液,要不然倒是能缓和一下那拉氏这脾气。 那拉氏没说话,耿文华既然将她当更年期看,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儿,只笑道:“我那里还有些逍遥丸,回头给您送过来?” 这会儿的逍遥丸可不是后世的那种小颗粒,而是那种特别大的蜜丸,宫里太医做的,但凡女人,多是有一盒子这东西的,受气了,或者是经血不畅了,都能吃一丸。 那拉氏摆手:“用不着你的,我这里还有。既然回来了,正好我也有事儿和你说,我这一病倒,府里的事情就有些有心无力。你没回来之前呢,我暂且将府里的其他事情交给了李氏和年氏。现如今你回来,我又正巧想起来一桩事情,这眼看中秋,府里也该做月饼了,你素来又是个喜欢吃的,所以这事儿交给你,可行?” “自然是行的,交给我您就放心。”耿文华赶紧说到,这种时候可别推辞,病的病,忙的忙,总不能你一个人享清闲吧? 那拉氏点头:“回头让嬷嬷将礼单给你,每家多少月饼,什么口味的,你需得记住了,可别弄混了。” 耿文华忙应了,那拉氏没什么精神,正事儿说完了,就摆摆手打发了耿文华走人。 没多久,嬷嬷就将礼单给送过来了,都是往年府里给别处送中秋礼的单子,每家都得有月饼,光是宫里,就需得准备八斤,娘娘那里两斤,皇上那里两斤,然后是宜妃等人,一人一斤,各人口味还不一样,有喜欢吃甜口的,有喜欢吃咸口的,都得区分好了。 第173章 第 173 章 给皇上请安。 京城中这些年是有许多月饼口味的, 原本是入乡随俗,宫里喜欢什么样的,外面就卖什么样的。可后来,大约是外地的官员来京城的多了, 两广的, 苏杭的, 东北的, 山西的, 于是这月饼口味也就多起来了。 耿文华是愿意每一样都尝一尝的, 她最爱咸口的, 但府里其他人就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尤其钮祜禄氏, 见她吃咸口的, 每次都像是看见了老虎吃草一样。 这次府里的月饼的事儿交给她了, 她自然是要存点儿私心,多给自己做些咸口的。 像是宫里的那些, 她不敢变动, 原本是什么口味的 ,就还是什么口味的。但像是往耿家送的,往乌先生家送的, 往镶蓝旗都统家送的, 她就可以按照自己喜好来了。 年家那边……本来她也可以自己做主, 年家是属于镶蓝旗汉军旗, 也属于胤禛旗下,不过因着年氏的缘故, 她就没有自己做主,免得年氏再想多了,若是找了胤禛告状, 那自己可就有嘴说不清了。 再者,也没必要为这点儿小事情就和年氏起嫌隙,她自己爱吃就自己多留些,别人不爱吃,也不能强硬塞给别人是不是?口味这东西,是最没办法勉强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尝尝鲜可以,但不喜欢的强硬塞给人家,那就不太好了。 那拉氏这身体不自在了,就连中秋也没有露面,这个中秋节过的,就挺平淡的。府里也没有准备什么花灯,胤禛也不得空,所以耿文华只自己带了小格格去外面买了花灯。 至于弘昼,他是和弘时弘历他们一起。身边跟着有侍卫呢,耿文华也并不担心。 中秋之后就是颁金节,天气猛然一冷,皇上又有些不舒服,于是今年这颁金节也没有大办。 不过,皇上倒是让胤禛代替祭神了——颁金节是要在坤宁宫祭神的,还要分吃白肉,这点儿耿文华印象十分深刻。 颁金节之后,康熙的身体就越发的不太好。京城里有一种很古怪的气氛,胤禛也总留宿宫里,并不如何出门,本身九阿哥和耿文华是有合作的,但这段时间和纺织厂那边接触的,就都是九阿哥那边的管事了,九阿哥就不曾再露面。 十三阿哥也常来雍亲王府,但凡胤禛从宫里回来,十三阿哥基本上都是要来的。十三阿哥不来,也会是十五阿哥,或者十七阿哥来。 人是很敏感的,察觉到这种风声鹤唳的气氛,耿文华就不出门了,每日里就是规规矩矩去给那拉氏请安。回来就看账本,写字,画画。 到了十一月,皇上忽然下旨,让胤禛代替自己前往泰山祭拜天地。 这事儿其实不算稀罕,因为去年的时候,康熙就曾经让胤禛去过一次。不过那次并非是打着代替皇上的意思,而是直接以四皇子雍亲王的身份去的,并未走到山顶。 这次,因着代表的是康熙的身份,胤禛是需得走到山顶去的。这种事情,自然和女眷没什么关系,但胤禛前脚出门,那拉氏就立马封闭府门,在她们去请安时候就严肃强调了,没事儿不许外出,有事儿也需得先提前说。 府里也变得安安静静的,连个窜门的都不见了。 耿文华是耐得住的,小格格因着是孩子,倒是有些耐不住。 于是耿文华整日里需得绞尽脑汁的想些小游戏来和小格格玩儿——十三府上的小格格,也被接回家了,她现在上学也没个做伴儿的了,再加上天冷,那拉氏做主,索性就先不上学了。 耿文华其实并不太清楚外面的事情,但她会猜测。康熙的态度其实是很明白的,那他这会儿让胤禛去泰山祭拜,估计就是一个比较明确的说法。 可夺嫡至今,不管是什么党派,都必定是投入了许多。想让他们立马认输,那他们必然是不愿意。 所以胤禛这会儿不在京城,大约就是他们动手脚的时候了。 要么,是将胤禛拦在外面,不许他回来——但除了耿文华,谁也不知道康熙这次的身体不舒服,到底是做样子的还是真的。毕竟他之前也闹过好几次身体不舒服,每次都是,很有收获。 第一次是拿下了太子,第二次是斥责了八阿哥,第三次是圈禁了大阿哥。 若康熙是做戏,是要提前为胤禛铲除障碍,那若是有人打什么主意,不就是送上门的人头吗? 京城里的气氛如此古怪,大约就是因为他们既想要铲除胤禛,一举拿下皇宫,又担心康熙和胤禛是联手做戏,这边进宫那边胤禛就要从宫外冲进来将他们拿下了。 而且,康熙既然敢将胤禛派出去,那必然也是有所准备的。 两方……不,是三方,胤禛这会儿出京,岂会没有做些什么安排吗?就不怕在他中途,康熙没了,皇位旁落吗?所以他必然是要准备人手,他若是赶不回来,这京城至少也得先在自己人手里,等他赶回来才行。 三方拉锯牵扯,有两方在等着其中一方出手,这京城里的气氛自然是十分紧绷。 连带着府里的下人们做事儿都蹑手蹑脚,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来的。 也幸好,整个十一月,京城里也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赶在十一月底,胤禛从泰山赶回来,他连雍亲王府都没回,直接风尘仆仆进宫,这一进宫,就一直没出来了。 然后过了三天,到了腊月,晚上耿文华正在给小格格讲故事,就猛然听见外面传来钟声。 她心猛的往下一沉,认真数了数,总共九声——皇上驾崩。 她慌忙起身往外面走,小格格年幼,还不太明白,赶紧问道:“额娘,怎么了?” 耿文华嘘了一声,将她抱在怀里,然后叫小太监:“去叫了五阿哥回来,今儿晚上怕是……”不太平。 八阿哥那边在等着皇上死,现在皇上没了,八阿哥那边若是还想要皇位,那今晚上就是最后一战了。成了,皇位就是他的,不成,皇位就是胤禛的了。 同样,胤禛也是这样的想法。今晚上,是事关重要的一晚上,守住了皇宫,守住了京城,这皇位就是他的。但若是因着什么事儿,皇宫被攻破,那这皇位就是八阿哥了。 攻破皇宫这事儿是有许多法子的,最光明正大的法子就是用兵,最常见的法子就是人质。 所以雍亲王府今晚上,也必然不会太平。 她不知道府里有没有可藏人的地方,但她必得要将弘昼和小格格带在身边。 那小太监也不是没见识的,丧钟都响了,自家王爷这会儿必然是占了优势的,那自家能做的,就是绝不拖后腿,万万不能让府里的大小主子出事儿。 所以不到一刻钟,弘昼就被小太监抱着回来。 弘昼脸上也带了些紧张和彷徨:“汗玛法没了?阿玛现在还在宫里……” 耿文华点点头,伸手将他揽在自己怀里:“你得信你阿玛,你阿玛必然会早早猜到有这一天的,所以,咱们只要等着,熬过来今晚上就好了。” 福晋也不是傻的,这段时间府里门禁森严,怕就是为今晚上做准备的。 “你先去换了衣服。”她说弘昼,让小太监拿来一身旧的下人的衣服,她和小格格是早已经换好了,到时候真……有个什么万一,保命要紧。 弘昼点点头,耿文华又说道:“若是真有人闯进来,你就往厨房那边跑,先不要往外跑。” 往外他们必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藏在里面,只要撑住了,说不定还能有活路。 至于小格格,那必然是要和她在一起的。但她一个人顾不了两个,弘昼又年龄略大些了,若是分开,弘昼自己也能跑的更快些。 母子三个也不敢去歇息,就靠坐在一起,时不时的起身到门口去听一听外面的动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见外面有火铳的声音。 弘昼也不是大人呢,忍不住就白了脸色:“开火了?” 耿文华抿抿唇,没应声,小格格 吓的往弘昼怀里钻:“好大的声音,是不是就在咱们府外?” 谁也不知道,但没多久,那拉氏那边就来了人:“福晋说,是外面有侍卫的火铳走火了,让各位主子别害怕,只管安心休息就好了。外面并无大事,不过到底夜深,主子们还是不要胡乱走动的好。” 耿文华忙应了下来,又将嬷嬷给送出去,看她往钮祜禄氏那边去,自己才转回身来。 就这样熬了一晚上,第二天天色微微亮,府门就被拍响了,耿文华这边是不知情的,但那拉氏那边得到通传,立马就赶过去了,来的是十七阿哥。 十七阿哥胳膊上带着孝布,见了那拉氏先行礼:“四嫂安好,四哥让弟弟来和您说一声,汗阿玛殡天,宫里繁忙,这几日怕是不得出宫,还请四嫂不要太惦记。” 顿了顿,又说道:“汗阿玛临终前叫了张大人,佟大人等重臣进宫,留下旨意传位于四哥,四哥从昨晚到现在都不曾闭眼,还请四嫂收拾几件四哥的衣服,好让四哥得空能梳洗一番。” 康熙才过世,胤禛自然是不能动康熙的东西的。 那拉氏忙应了下来,赶紧去屋子里翻找了几件衣服,又拿了胤禛常用的鼻烟壶,本打算再放些茶叶什么的,但又想着这些吃的过了别人的手,胤禛不一定能放心,干脆也就没拿了。 送走了十七阿哥,那拉氏这心里才算是松口气,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放下来,身体一软,整个人就往后面摔下去,幸好嬷嬷眼明手快,将人给扶住了,不然这摔一下可不是小事儿。 那拉氏都觉得身体像是被掏空了,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但还是吩咐道:“到各院说一声,皇上殡天,让她们安心在屋子里为皇上抄写往生经,无事不要外出,至于王爷……暂且不要提。” 嬷嬷赶紧应了下来,但就算是嬷嬷不说,谁还能猜不到呢?王爷从进宫到现在都不曾出来,府里早上又来了人——若是坏事儿,福晋必然不可能如此安稳。所以,很大的概率是好事儿。 这关头,好事儿还能是什么? 一个个那面上如何,心里都是激动的不行的。 耿文华自然更知道这好事儿是什么,她也激动,怎么说呢,她一个侧福晋,皇位上坐着的是长辈还是自家身边人,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好吗? 那上面是长辈,她还要担心上面看自己一个不顺眼,一杯毒酒赏赐下来呢。但上面是自家儿子的爹,那赏赐毒酒之前,他是不是就得先考虑一下儿子的心情脸面? 再者,胤禛毕竟是被自己影响了十来年的人,可康熙和她也不过是见过几面而已。她日后若是想做什么,求一求胤禛大约还能有八成可能被应允,但要是求一求康熙……她连康熙的面儿都不一定能见得到呢。 当然历史上雍正的评价肯定是不如康熙的,但人各有优势嘛,谁身上还没个缺点了? 这抄写往生经的事儿,自然也不能轻忽。就算是……那也是胤禛的亲阿玛,亲人过世,自然是会悲痛的。再者,到底也是一代明君,也不是没遗憾的。 所以她抄写这往生经的时候就很虔诚了,要净手,要焚香,要专心致志。不光是她要抄写,弘昼和小格格也不能闲着,毕竟没了的也是他们嫡亲的长辈。 总共抄写了两天的往生经,宫里的消息是一概不知道的,府里大门紧闭,这两天也完全没人上门。 到了第三天,十七阿哥又来了。这次是来接那拉氏进宫的,本来康熙过世,是该办丧事的,但宜妃称病不出,惠妃早些年因为大阿哥的事儿就已经自请封闭宫门,念佛去了,不管宫务。荣妃呢,一个人忙不过来,本该是德妃这个亲额娘出力的,结果德妃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愿意露面。 无奈之下,胤禛就只能先让那拉氏进宫了。 那拉氏进宫没多久,大概也就是半天的时间吧,宫里就又派人来接了弘昼等人——这些孙子辈,是要守孝的,灵堂之前需得露面。 除此之外,又叫了李氏和耿文华跟着进宫。李氏被打发去陪着德妃,耿文华则是跟着那拉氏忙活。 要布置灵堂,要带领女眷哭灵,还有宫里各处治丧的安排布置等等。知道年氏是个帮不上忙的,索性也就没叫年氏了。 耿文华也跟着忙前忙后,她是很留意前面妃嫔们的。就她看的也不知道是野史还是历史上的东西,万一真的上演了,那对胤禛来说,必然是个打击的。 哭灵也是个……有规矩的活儿,外面太监喊哭,里面就需得哭。外面喊停,里面就不能出声。 一天又一天,过了五天,眼看这守灵就算是要圆满完成了——德妃也并没有和野史上说的那样,当众说什么胤禛继位并非她所期盼之类的话,耿文华正要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外面就传来了喧哗声。 她身为女眷是不好到外面去的,她就悄默默起身,到隔壁侧殿去,招手叫了小太监来询问。 小太监很快就回来了:“是十四阿哥从西藏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外面,说……” 说到这里就犹豫了一下,耿文华摆摆手:“只管说就是了。” “十四爷说,皇上过世的消息他并不知情,指责四爷心虚,否则为什么不尽早通知他回京,以至于他错过了皇上最后一面。又说,皇上传位于四爷,这事儿可有明证。” “旁人提醒十四爷需得下跪行礼,十四爷不愿意,说不曾接到传位圣旨。” “又说四爷这传位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之类的,否则为什么不等他赶回来再办丧事。” “四爷震怒,八爷提醒了十四爷下跪,说是传位圣旨并无问题。” “十四爷这才下跪请安了。” 正说着,有嬷嬷就过来了:“德妃娘娘往前面去了。” 耿文华心里一跳,赶紧去追。幸好德妃走的不快,耿文华三两步就跟上了,忙伸手来搀扶德妃:“娘娘,可是担心十四爷?您别担心,十四爷和四爷是亲兄弟,十四爷长途奔波,一路劳累,四爷必定体恤他呢。” 德妃转头看耿文华,耿文华抿抿唇,又说道:“不过也不知道十四爷听不听四爷的,他自来更听八爷的…… 现下四爷怕是心里正难过,若是十四爷又为了八爷违抗他……” 那胤禛就不一定是什么反应了。 他以前就不太给十四面子,现在他都要做皇帝了,哪儿还愿意给十四留脸面? 所以,当务之急,是先将十四和老八隔离开来,免得八阿哥再挑唆了十四,或者十四自己一昏头,再干出什么让人难堪的事情来。 德妃伸手拍了拍耿文华的手:“我知道你好意,我就是担心……” 就十四那脾气,她怕十四当场和胤禛吵起来,胤禛又是那样的性子,喜恶分明,若再将十四给拿下……那这兄弟俩,可就要耗干情分了。 但耿文华现在一提醒,德妃也就知道,自己这会儿过去不太合适。本是兄弟之间的事儿,自己一掺和,不管护着谁,另一个心里怕是都要落下疙瘩。 德妃叹口气,想再说些什么,却到底是没说出来。 她略停顿了片刻,这才转身又回了内殿。 她这才刚进去,外面就听见了哭声,那声音德妃可太熟悉了,正是宜妃的声音。 “皇 上,您走的冤啊,妾身没想到,只不过一晚上,妾身就再也见不到您了……现下您最疼爱的儿子回来了,您若是有什么冤屈,就显显灵,让十四爷为您伸冤啊。” 十四阿哥都有些怔愣住了,让他来伸冤?自家阿玛难道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这样一想,他立马转头瞪着胤禛,眼神中带了几分怒火和不甘,还有几分怀疑。 胤禛冷笑一声:“宜妃不是身体不适吗?怎么这会儿瞧着,倒是中气十足呢?” 宜妃说道:“你个弑父的畜生,你敢当着十四阿哥的面儿,仔细说说你是如何害死皇上的吗?” 中间隔着一道门,这话连耿文华都听的清清楚楚,她都有些忍不住怀疑起来自己的耳朵,宜妃这是疯了吗?你就是要闹,你也该是康熙刚死的时候,人心惶惶的时候闹,这才能让不稳的人心越发的不稳,也才能趁机做些什么事情。 这都治丧第五天了,眼看后天就改下葬了,胤禛继位的事儿,已经是内外皆知,没看隆科多等人已经开始改口叫胤禛为皇上,叫康熙为先皇了吗? 这都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这会儿来闹了?嫌弃自己死的不够快是不是? 胤禩忽然起身:“四哥,不是弟弟怀疑你,而是汗阿玛当日里确实是有传位于十四弟的想法,他曾经给汪大人写信说过这事儿,四哥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拿,汗阿玛当日明确说过,想册封十四弟为皇太子……” 九阿哥紧跟着说道:“是,这话魏珠魏总管也是知道的,他当日就在汗阿玛身边伺候。” “咱们不知道为什么汗阿玛原本看重十四弟,现在却是忽然将皇位传给了你,汗阿玛没的那天,偏又只你在汗阿玛跟前,四哥你能否解释一下这事儿?” 九阿哥又问道,十阿哥跟在后面点头:“四哥,若是有什么误会,咱们说清楚就是了,当日汗阿玛到底是怎么了?除了张大人,佟大人,还有谁能为四哥作证呢?” 胤禛冷着脸没说话,胤禩正要再开口,外面就又传来脚步声,随后一身盔甲的十三阿哥就进来了,他也不看别人,进门就先给胤禛跪下:“奴才胤祥,给皇上请安,奴才不负皇上所托,丰台大营已安置妥当。” 胤禛微微点头,伸手来扶着十三起身:“辛苦十三弟,且先去更衣吧。”十三也是皇阿哥,自然也该换孝服的。 第174章 第 174 章 顺带办了封后大典。 十三却是不愿意走, 只站在胤禛身前,转头看八阿哥等人:“不知道八哥是有什么疑惑,当日里我也在汗阿玛跟前,我尽可以为八哥解释。若是八哥不信我, 佟大人您该是信的吧?当日里, 佟大人也是在宫里守着的。” 他说的佟大人, 是隆科多, 佟佳隆科多。 隆科多这些年和胤禛走的算是比较近的, 隆科多不一定可信, 但佟家必然可信。因为佟家的老爷子, 佟老大人, 那是支持八阿哥的。但凡这圣旨有点儿问题, 佟老大人能一声不吭吗? 全家有从龙之功, 和隆科多这个不孝子有从龙之功那能是一样的吗? 再者,就算佟家不可信, 佟老大人这时候为什么不出声呢?因为佟家实在是找不到把柄, 实在是没办法和胤禛硬扛着。佟家都要认下来这事儿了,你八阿哥还要挣扎吗? 内殿里,耿文华就轻轻松口气, 十三阿哥这话可太好理解了, 结合上下, 当日康熙病逝, 十三必然是带着丰台大营来为胤禛助力的。再加上九门提督隆科多,他和十三一里一外, 皇宫尽在隆科多掌握中,京城尽在十三掌握中,所以并非是八阿哥等人不能在那会儿质疑非得要等到现在, 而是那会儿根本没他们开口的机会。 汉臣有张廷玉,满臣有隆科多,文臣武将尽在侍卫看守之中,这种安排,皇位要还能落在别人手里……那胤禛干脆找块儿豆腐将自己给撞死算了。 耿文华垂下头没有再听下去,但也没动,而是先看德妃。 宜妃现在在外面呢,她好歹也算长辈,那拉氏若是出面,少不得要说好话。但现在胤禛气头上,赶不及正看宜妃不顺眼呢,这会儿能出面的,也就是德妃了。 但德妃停顿了一下,却是主动往内殿走过去。 耿文华忙跟上,正巧太监喊了一声哭,大殿内又传来哭声,外面的声音就再也听不见了。 等今儿这哭灵结束,耿文华才知道,宜妃暂且被关在延禧宫了。至于十四阿哥,到底是康熙亲儿子,在这办丧期间,胤禛是并未做什么的,同理,八阿哥等人也好好的在灵堂前面跪着呢。 接下来的两天就很顺利,康熙这边一下葬,文武百官就立马奏请胤禛登基。 国不可一日无君,康熙死了,胤禛又有继位的圣旨,自然也就不用搞什么三请三辞之类的事儿了。登基大典立马就定了下来,随后那拉氏被册封为皇后,同一日,顺带办了封后大典。 等到了第二天,后院女人才收到了册封的圣旨。 年氏被册封为贵妃。 耿文华被册封为贵妃。 李氏被册封为齐妃。 钮祜禄氏被册封为熹嫔。 因着康熙的时候,佟佳氏被册封为贵妃,为显郑重,外面诰命是要进宫来拜见庆贺贵妃的。现下胤禛登基,册封了贵妃,按照前面这习俗,也该是有诰命进宫来的。 但随即胤禛就又下旨,说是在守孝期间,一切从简,就免除了这诰命拜见的事儿。 贵妃是两个,不可能说这个免除了,那个就还能接见,既然免除那都是一起免除的。于是这贵妃的册封,也就是简简单单的一道圣旨了,连金册朝服这些都没有——刚办完康熙丧事,内务府还没准备好新的金册和朝服呢,所以也只能是等着。 耿文华倒是很无所谓的,偏钮祜禄氏来抱怨:“好大一件喜事儿,竟像是见不得人,别说是连个朝贺的人都没有了,竟是连个递牌子进宫拜见的都没有。” 耿文华笑道:“皇上孝顺,现如今正是孝期,难免凡是从简,对了,弘历可住到阿哥所去了?” 她们这些后院女人,以及王府子孙,丧事一办完,就立马被接到宫里来了。后院女人们暂且随着那拉氏住在西六宫——西六宫多是空着的,并没有康熙妃嫔居住。 至于阿哥们,则是要住到阿哥所去。小格格年幼,再者只她一个人,耿文华也不放心她住到公主所去,也只能是先留在耿文华身边。 钮祜禄氏顿了顿才说道:“已经安置好了,你说……” 顿了顿,却到底是没说出来。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苦闷不满的,凭什么耿文华做了贵妃,自己就只能做个嫔呢?耿文华生了儿子,自己也生了啊,弘历年岁还比弘昼略大些。 明明两个人当时一起进府,一起怀孕,一起生孩子……结果,到头来,她做了贵妃自己做了嫔。 若是她做贵妃自己做妃也行,那李氏早些年在府里多受宠啊,连着为王爷生了三儿二女,现如今也不过是个妃。可偏偏,是嫔,妃位之下才是嫔。 满府的女人,只她是嫔。 可她又知道这话就算是问出来了,耿文华也给不出什么答案,这册封的圣旨是皇上下的,又不是耿文华下的。 所以,她连嘴也涨不开了。 心里却又实在是难受得很,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她觉得连口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耿文华听一半儿没听见后面,忍不住嗯了一声:“什么?” “你说年氏被封为贵妃,是因着什么?”她顿了顿,换了一种问法:“她那六阿哥,整日里病恹恹的,瞧着……” 耿文华放下了茶杯,盖子在杯子上轻轻撞了一下,发出咔哒的一声,她忽然问知春:“小格格的衣服可收拾好了?” 知春忙应道:“已经收拾妥当了,颜色比较艳丽的都已经拿出来了,想着小格格明 年怕是也穿不了了,索性就让人给拆了,回头看谁家有孩子,给分一分就妥当了。” 小格格那衣服都是好料子,若是扔掉倒是可惜了,拆洗了之后谁家要就拿去再做,短了的补一截儿,长了的裁一截儿,也不算是穿了小格格的衣服,也不算是白费了料子。 耿文华点点头:“处置的很是妥当,也得交代针线房,再给小格格做些素色的衣服,棉衣倒是不用做,她往年的穿在里面还能将就将就,这外面的衣服却是要做的,距离天暖还有好些日子呢。” 现如今也才腊月,正是冷的时候,开了年又有倒春寒,少不得冷到二月底去,三个月呢,总不能让小格格没得衣服穿。 知春一一应了下来,耿文华吩咐完了,这才转头看钮祜禄氏:“刚才你说什么来着?我没听见。” 钮祜禄氏心里就有些难堪,以前她也这样口无遮拦,可耿文华多是直接提出这样不对,哪儿像是现在这样,直接给打断了呢?倒是将自己撂在了半空里,好不难堪,好不尴尬。 到底是不同了吧,人家可是贵妃呢……哪儿能有这耐心听自己说这些不着调的话呢? 钮祜禄氏脸色变换了几番,这才说道:“没说什么,就是想着,你做贵妃,是因着你有许多功劳,可年氏有什么呢?就算是妊娠之功,咱们也不是没有对不对?她凭什么,和你平起平坐呢?” 钮祜禄氏问道,耿文华笑了笑:“说不定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钮祜禄氏脸上带了些迷茫,这次是真迷茫,耿文华也没多解释,朝堂上的事情,她自己猜测也就算了,还拿出来说,和钮祜禄氏讨论,那不纯属自找死路吗? 耿文华就说些比较安全的话题:“宫里要守孝,福晋……不,皇后这段时间怕是忙得很,吃的也素淡,也不知道身体能不能撑得住,之前才病着呢,回头我做些燕窝粥给皇后送过去,你可要一起?” 讨好讨好皇后是没错的,你看胤禛,既要用年家,然后看重年氏给了个贵妃封号,转头还要安慰皇后,不许人进宫来朝贺贵妃,说明胤禛心里,皇后还是很有分量的。 反正她闲着也是无事,因着大家都还是住在一个宫殿里的,主殿她住着,侧殿是李氏和钮祜禄氏住着——并非是胡乱安排的,而是宫里暂且真没多余的房屋,康熙虽然没了,但是他那后宫暂且还没安置好呢。 那拉氏这段时间就是忙这个呢,需得等德妃等人搬出来,才能有地方来安置胤禛的这些妃嫔。 地方狭小,耿文华自然也就没办法忙活自己那些东西了。纺织厂又在宫外,她暂且连个跑腿的人都还没物色好,也不能自己出宫去,那可不就是闲出毛来了吗? 没事儿做就只好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了,人闲容易生毛病。 所以她就打算亲自给皇后炖燕窝粥去,若是钮祜禄氏要一起,两个人还能做个伴儿,她很是热心的给钮祜禄氏出主意:“福晋不是最爱吃杏仁饼吗?你来做杏仁饼?” 钮祜禄氏顿了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最终还是应了下来:“也好,我来做杏仁饼。” 东西倒是不难做,等她们两个做好了给那拉氏送过去,那拉氏也正发愁呢,她线下爱是带着年氏住在翊坤宫,这翊坤宫呢,因着带个坤字,所以哪怕是距离养心殿稍微远一点儿,那拉氏也是相中了。 她发愁的是德妃并不愿意搬到慈宁宫去。 人家惠太妃,荣太妃,都已经搬了。一个是搬到寿康宫,一个是搬到寿安宫。只原先的德妃,现下的太后,还有现在的宜太妃,还没搬。 太后是想见十四爷,但十四自打丧事之后,就被圈禁在自己府里了,胤禛并没有打算让他进宫。母子两个呢,就这样扭上了,你不让我见我就不搬家,你不搬家我就不让你见。 都是你的儿子,你也不看看你这小儿子都做了些什么好事儿,我没要他性命都算我仁慈了好吗?结果你还搞威胁我这一套,合着只有你们两个才是亲母子对吧? 至于宜太妃呢,还是那一个借口,身体不适,不适合搬家挪动。哪个太监嬷嬷动一动她那延禧宫的东西,她就开始哭先帝,说先帝一走,她留在这人世间可真是受罪受委屈了。 那拉氏也头疼,她若是非得强硬将宜太妃给挪出去,那现在八爷党可是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呢,保准第二天就能传出胤禛不孝,亲爹才死,他就要逼迫伺候过亲爹的有名分地位的妃嫔去死的话来。 民间逼死亲爹的姨娘都还要被人议论呢,更何况这皇家呢? 他们本就要用胤禛继位这事儿来编排胤禛弑父夺位呢,若是再多个罪名,怕是胤禛真洗不脱这些污名了。 真是打不得骂不得,轻不得重不得,那拉氏急的都有些上火了,瞧见耿文华和钮祜禄氏过来,也没什么好气:“不是说了最近不用来请安吗?” “我们知道娘娘辛苦,特意做了些吃的给娘娘送来。”耿文华忙说道,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直接将燕窝粥和杏仁饼拿出来:“这个是我做的,这个是钮祜禄姐姐做的,娘娘也尝一尝?若是好吃,回头我们多做些,若是不好吃……那我们就只能再带回去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人家还是带了诚意来的,那拉氏沉默了一下才端起来那碗舀了一勺子品尝,随即就点头:“味道还行,说吧,你们今儿来,可还有别的事情?” 顿了顿,补充道:“也没外人,有话直说就是了。” 这两个人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一个有脑子,脑子用在别处,一个没脑子,两个人一起来,那必然不是白来的。 耿文华忙笑道:“这不是瞧着您忙,想着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总不能娘娘分身乏术,我们却只在屋子里享清闲吧?我们也是想帮娘娘分担分担。” 那拉氏笑了一声:“那你们可真是有心了。” 钮祜禄氏眼睛顿时一亮,她来之前是真不知道耿文华打什么主意的,现在……哼哼,虽然她只是个嫔,但她若是能帮娘娘打理宫务,那谁还能小看她不成? 那拉氏沉吟了片刻,先问耿文华:“你可有什么擅长的?” 耿文华眨眨眼:“算账?” 她算数厉害的很,会计这方面是专门进修过的。就看她那几个铺子庄子,还有纺织厂的账本,她全都能打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知道,这方面,她要说自己是第一……咳,不敢自大,户部必定是有比她更优秀的人的。 别以为当皇帝的都是傻子,你户部的不会算账,应付不了皇上,皇上可是一句话就能要人脑袋的。所以,哪怕科举之前不擅长呢,进了户部就必得擅长。 那拉氏点头:“正巧,这段时间宫里的账务有些混乱,我让内务府将这一年的账本先给你送过去,你先将账本给核对一番。若有问题,只管来回我就是了。” 看账本可沾不到什么权利。 耿文华乐滋滋的应下了:“是,娘娘您就放心将账本交给我,我保准一点儿的小猫腻都不放过。”脑子这东西是越用越灵活的,所以她没事儿做也得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 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我若是看账本,得要个比较习惯的环境,您看我那工作间……是不是可以让人搬进宫来?” 进宫进的匆忙,衣服这些可以回去收拾,但是工作间是她当初花重金打造的,不说别的,光是桌子上那一套放大镜组装工作台,一时半会儿都收拾不完。 所以,工作台还是留在王府那边的。 胤禛是暂且没想起来呢——自打耿文华进宫到现在,三天了,都还没见着胤禛呢。 胤禛见不着,这工作室也得想办法搬进来吧?也就只能是求一求那拉氏了。 那拉氏也不生气,笑着点头:“好,回头本宫就让人给你收拾去,你且放心,保准不会给你损坏一丝一毫,在府里是什么样的,搬进来就是什么样的,你回头也让人收拾个屋子出来。” 耿文华忙应了下来,又悄悄捏一下钮祜禄氏的手臂,你想干啥活儿你赶紧提啊。 钮祜禄氏被捏的有些疼,差点儿没绷住龇牙咧嘴起来,但忙又低头遮掩住了,支支吾吾的:“妾身也不知道擅长什么……不如娘娘看着吩咐?妾身是想为娘娘分忧,娘娘有什么事儿,也只管吩咐就是了。” 耿文华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话说的,倒好像她主动要账本的事儿是为了和那拉氏交易一样,只有她钮祜禄氏是不求回报,只一心想为皇后分忧的。 算了,明知道钮祜禄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和 她计较,平白给自己吃气。 那拉氏沉思了片刻:“这样吧,眼看要过年……这宫里还在孝期,但又不能不过年,御膳房那边呢,就先交给你,看看那年夜宴该如何准备。” 既要准备素斋,还不能太清淡。 拟定菜单这事儿虽然瞧着不大,但却是很繁琐,又不能出一点儿差池,还要顾着宫里各位太妃的口味忌讳之类的,那拉氏也确实是为这事儿烦恼了几天了。 钮祜禄氏忙应了下来,那拉氏就摆手:“行了,事儿说完了,也各自回去吧,回头我让人将账本给耿贵妃送过去,御膳房那边往年的菜式,也给熹嫔送过去。” 两个人从翊坤宫里出来,钮祜禄氏才笑道:“多谢你了,若非是你,我今儿竟是不知道还能如此……你且放心,回头你想吃什么,只管和我说,保准给你准备的妥妥当当。” 其实也用不着钮祜禄氏,皇后只说年夜宴的事儿交给了她,可没说将御膳房交给她。 再者,耿文华是贵妃,又有阿哥又有公主的,御膳房的总管只要不是脑子出问题了,那定然不会在耿文华这边的膳食上做手脚,克扣份例之类的。 但知道钮祜禄氏是个嘴巴不过心的人,她就只笑道:“好,我知道了,多谢你好意,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去弘昼那边看看,咱们就先……分开走?” 钮祜禄氏现在还有干劲,着急回去看菜单呢,忙就点头应了下来。 耿文华自己去阿哥所,宫里这段时间忙,但并不耽误上书房上课。自打康熙下葬,这些小阿哥们——原本各王府的孩子,还有康熙的幼子,就都开始照常读书了。 弘昼这会儿并不在阿哥所,耿文华也不是非得要见人,而是先进去转一圈,亲手摸一摸弘昼床铺上的东西,褥子的干湿,被子的薄厚,还有茶杯的干净度,洗脸布巾是不是好的。 事事关心,事事过问。 等到中午,弘昼这边也知道耿文华过来,就忙从上书房回来,进门就是一脑门的汗水:“额娘,您怎么来了?” “看看下人伺候的可精心。”耿文华笑眯眯的,伸手摸一摸他的手心,再伸到后背里摸一下,弘昼还尴尬呢:“额娘我都不小了……” “再大也是我儿子,后背出汗了,需得让人给你擦一擦,我就在这里,你何必着急赶路呢?就是我回去了,你下课了去永寿宫请个安就是了。” 弘昼顿了顿才说道:“到底是不如在王府里方便了。” 现如今耿文华是和钮祜禄氏李氏一起住的,弘昼到底是年岁略大了些,不好经常往后宫去,若是只耿文华自己一个宫殿,他来往倒是没什么问题了。 “也快了,娘娘很快就能改善这事儿了。”现下是热孝期间,胤禛是不进后宫的,但过了这热孝,总不能还是妃嫔都住在一起,一院子人满满当当,挤挤挨挨的吧?胤禛也不方便。 再说了,胤禛现下是皇上,总不能委屈他的妃嫔给康熙的妃嫔们住后宫吧?早晚这些太妃太嫔们,是要另有安排的,要么就是住园子里,要么……就是各回各家?她记得有这事儿来着,但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她却是记不清了。 “最近上学可还好?是不是有许多人讨好你?”耿文华放下这话题,另外问了别的,弘昼点点头,但随即又摇头:“四哥最近像是看我有些不太顺眼。” 耿文华顿了顿,叹气:“这事儿却是需得他自己想通才好,别人说再多也无用,你只要平常心来对待他就好,以往如何,以后还如何就是了。” 第175章 第 175 章 他却是第一次见。…… 弘历的心思其实很好猜的, 原本他是……雍亲王府里,最得康熙喜欢疼爱的一个人,也是胤禛登基之前,留在宫里最长时间的人。相比之下, 弘昼调皮, 六阿哥体弱, 他虽说也友爱兄弟, 但怎么说呢, 那是一种对于弱者的宽容大方。 结果胤禛登基, 弘昼和六阿哥的额娘做了贵妃, 自家额娘只是一个嫔。宫里自来是有母凭子贵的说法的, 但其实也有子凭母贵的说法。 就好比当年德妃生了阿哥, 所以从一个包衣宫女, 一跃做了德嫔,这就是母以子贵。 又好比当年, 赫舍里氏和妠喇氏都生了阿哥, 妠喇氏的阿哥还略年长些,结果却是赫舍里氏的阿哥被册封为了太子,这就是子凭母贵。 他自己足够聪明伶俐, 却偏偏, 亲生的额娘拖了后腿。 弘昼资质平平, 六阿哥还看不出来好坏, 结果他们两个,却是贵妃之子。 意难平, 自然也就不能用平日里的心态来看待弘昼和六阿哥了。六阿哥年幼,暂且还没有搬到阿哥所来,所以弘历的意难平也只能是对着弘昼来了。 耿文华捏着弘昼的手交代:“你也别想着你额娘是贵妃, 他额娘是嫔,你就只想着,你们都是皇上的儿子,他唯一的身份就是你的哥哥,你的兄长,你做弟弟的该如何尊敬他,就一如既往,该撒娇撒娇,该求助求助,别将眼睛放在头顶上就成。” 顿了顿,她补充道:“在这后宫里,你额娘的身份如何,也仅仅是保证你这吃喝用度不受亏待。但你这前程,却是在皇上心里,在朝臣眼里,在兄弟们心里。所以,你和弘时弘历,还有六阿哥,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区分,因为你们都是庶出的,贵妃再贵,那也是妾,明白额娘的意思吗?” 弘昼不说话,耿文华伸手捏一捏他的脸颊:“额娘不觉得委屈,额娘生了你和你妹妹,只觉得老天对我还是很眷顾的呢,再者,我现下做了贵妃,也是皇上开恩,娘娘恩典,要不然,我一个小小管领的女儿,如何能有这样的前途呢?所以,你不用觉得额娘是受委屈了。” 耿文华又扯着他嘴角往上捏:“笑一笑?” 弘昼勉强笑一笑,这才点头:“我知道额娘的意思,额娘放心,日后我只将自己的身份给稳住了就行,我是汗阿玛的儿子,是三哥四哥的弟弟,是六阿哥的哥哥。” 这些身份里,儿子的身份最重要,其次是弟弟,然后是哥哥。 耿文华揉一揉他脸颊:“好,我就知道我儿子是聪明的,过不了几天,想必各处宫殿就要收拾好了,我回头找个机会和你皇额娘商量一下,单独要个宫殿……” 反正胤禛这后院人少,满打满算,连六宫都凑不齐,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单独住一个宫殿,都是住得下的。所以她单独要一个宫殿,应该不算是很过分。 到时候弘昼来往也就方便许多。 她又问了弘昼的生活方便,吃穿用度,身边伺候的人,事事详细,确定弘昼在阿哥所并未受委屈,这才起身回了永寿宫。 也不到三天,再去给那拉氏请安的时候,那拉氏就说了这搬宫殿的事儿——耿文华还是住在永寿宫不动,那拉氏搬去东边景仁宫。东为贵,所以那拉氏选了东边。 年氏也搬去东边延禧宫,李氏则是东边钟粹宫,钮祜禄氏留在了西边,住进了后面长春宫。 “你和钮祜禄氏素来要好,住的近些,日后也方便走动。”那拉氏分完地方之后,还笑着对耿文华解释了一句。耿文华正要点头,年氏就问道:“娘娘,妾身能否住永寿宫?” 永寿宫是距离养心殿最近的地方,胤禛进宫之后因着要保留康熙的东西,就自己留在了养心殿。 那拉氏看了年氏一眼,笑道:“这永寿宫的事儿,是皇上亲自定的,并非是本宫做主的。” 连耿文华都有些吃惊了,但很快就遮掩过去了:“怕是皇上也想经常见一见小格格呢,咱们可都知道,皇上自来是最疼爱小格格了。” 那拉氏点头:“是,皇上提起来的时候也说起来这事儿了,小格格年幼,暂且跟着耿贵妃再住两年,大些了再去公主所。再者,耿贵妃素来有才干,皇上也很是欣赏。” 这是说耿文华有功劳。 年氏皱了皱眉,看耿文华,耿 文华就装傻:“年妹妹可是要吃点心?” 说着将手边的点心盘子递过去,年氏摆摆手:“不用了,我不过是想着,六阿哥体弱,若是住在永寿宫,来往请太医也方便。” 出了永寿宫就是养心殿,再出了养心殿就是乾清门,往西边走,就是太医院所在之地,确实是距离更近些。 耿文华笑道:“这个年妹妹就不用担心了,哪怕是略远些,但凡你叫,太医总能最快赶到的。”宫里谁生病,太医敢耽误?路上差的那点儿距离真不是事儿。 年氏就没再说话了,李氏是没什么意见的。 于是接下来就是搬家。 耿文华就住在永寿宫主殿,自然是不用搬的,不过,这宫殿还是需得重新布置的。东侧殿她打算留着给小格格还有弘昼,西侧店就做库房和工作间,还有书房——弘昼和小格格也需得读书,胤禛来这边,偶尔不也得看看书吗?再者就是她自己,得闲就看书,这书房就和工作间一样重要,必得有。 定下来做什么用,就该往每个屋子里安放家具了。内务府的人来测量尺侧,然后从库房里挑选合适尺寸的家具送过来,架子床,书架子,书桌,凳子,椅子,百宝阁,还要将工作间从雍亲王府搬过来。 这样的活儿是轮不到耿文华来做的,她嫌弃这屋子里叮叮当当的安放家具吵闹,干脆就起身往御花园去。 赫赫有名的御花园,怎么能不多看两眼呢? 走的累了,就干脆找了个小亭子坐下,她找这位置好,太阳晒着暖融融,眼看快要睡过去,就听见亭子外面,有一处假山,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原因为是小动物,但一想这冬天,哪个小动物在外面溜达呢? 正要让知春去看一看,就听见有说话声传过来。 “这是什么?” “香灰,太后娘娘烧香了。” “香灰不是有专门的人处置吗?” “你不知道,太后这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烧香了。这段时间,但凡皇上来请安,走了之后,太后都要哭一场,然后就要给先帝上香。” “哭什么呢?皇上是她儿子……” “我恍惚听了几句,好像是为着十四爷的事儿。” “那给先帝上香做什么?” “哭诉当今登基不如她的意呗,我瞧着太后是更偏爱十四爷的……” 耿文华冲知春招招手:“悄悄的,去叫了侍卫来,将这说话的人给拿下。” 知春忙应了,但要去的时候却是为难了,因为这亭子想要出去,就需得经过那假山,她若是从假山那边走,岂不是就要惊动那说话的人了吗? 可若是不出去,怎么叫侍卫呢? 知春顿了顿,三两步就跨过去,打算自己先将那人给拉住,然后大声喊了侍卫来。结果她这一抬脚,就有响动,大丫鬟嘛,还是有些体面的,头上也是有些首饰的。 那假山后面立马一安静,两个灰色的身影立马窜出去了。 知春顿时着急,拎着裙子就往外跑:“抓住了那两个!撞坏了我们娘娘的东西还敢跑!” 她们是在御花园,侍卫是在的各处门口,距离这亭子还是有些距离的。再有,耿文华图清净,并不让人在跟前伺候跟着,所以等知春追出去,那两个人影就不见了。 知春有些恼怒的回来:“必定是有人算计咱们,再者,也必然是宫里的老人了,对于宫里各处转弯遮蔽之物十分熟悉,这才能一眨眼就没影了。” 耿文华笑道:“算计咱们的人图什么呢?” “奴婢愚钝。”知春想了片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耿文华就笑道:“那就不要想了,对付阴谋诡计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将它摊开放在阳光下,走吧,咱们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带着知春到景仁宫的时候,那拉氏正闭着眼睛让丫鬟给揉脑袋呢,这几天事情繁多,就算是略分出去一些,但那拉氏还是忙的分不开身,尤其是太后那边,打死不搬,以至于到现在,康熙别的妃嫔都已经搬出了东西六宫,连宜太妃都搬出去了,可她还是住在永和宫。 太后若是不搬去慈宁宫,胤禛就没办法册封康熙后宫,这上面一团乱,一来是侧面说明胤禛不孝,连亲爹的未亡人都安抚不了。二来呢,也说明那拉氏没本事,这点儿小事情都办不好。 她现在正想法子呢,可太后不搬她能怎么办?能像是威胁宜太妃一样来威胁太后吗? 宜太妃还有顾虑的人,不管是五福晋还是九福晋,进宫来一趟,她就能屈服了。可太后……她所顾虑的人,现在正进不了皇宫呢,还在外面大将军王的府里破口大骂呢。 见耿文华来,那拉氏就有气无力的:“可是少了什么东西?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只管叫内务府送来就是了,你好歹是一宫之主,这点儿事情也做不了主吗?” “娘娘今儿可误会我了,我不是为这个来的。”耿文华笑着说到,行了礼,坐在那拉氏下手:“我今儿是为了一件儿重要事情来的,我刚去了御花园,本想着找个僻静地方歇歇脚,却不料听到了一番话。” 那拉氏顿时无语,这都能让耿文华给遇上? 或者说,自己还是太束手束脚了,以至于自己虽然是皇后了,但宫里这些个人,却不一定是按着她的路子走的? 她面色严肃了几分:“你听到了什么话?” 耿文华招手叫知春:“咱们来学一学,我一句你一句。” 知春忙应了,于是耿文华开始捏着嗓子学:“这些是香灰……” 知春也是个机灵人,否则也做不了耿文华身边大丫鬟。耿文华一字不差的背诵,知春也是能还原个八九分的。主仆两个像是说相声,将刚才听见的那番话学给那拉氏听。 甚至来知春下台阶去抓人的事儿都给模仿了个具体,知春后来还喊了一声,就算是没抓到人,但至少有十来个人可以为知春作证。 这事儿其实要查呢,也是很好查的,将当日里去过御花园的人都给筛一遍就能筛出来了。但比较麻烦的是,这两个可能是太后那边伺候的人。 要是查,就得查到太后那边去。 太后正为着十四爷的事儿和胤禛赌气呢,这边你那拉氏过去,说要抓两个说闲话的,那太后会如何想呢?是不是就要觉得你那拉氏是在威胁她了? 但这事儿也不能放任不管,两个伺候人的奴仆不是大事儿,关键在于那两个人说的一句话——太后不满先帝将皇位传给了当今,常有抱怨之语。 这话也不能明着拿着去问太后,一来是无凭无据,那两个人还没抓到。二来呢,太后会不会以为,你做皇后的,连永和宫的一点儿动静都不放过,是不是在永和宫安插了人手了?再者,她一个做长辈的,竟是连几句抱怨的话都不能说了吗? 她甚至都没和别人说,只是给先帝上了几炷香而已。 她做太后,就要做的如此窝囊,连一句不满都不能说了? 那拉氏皱眉在想这事儿该如何办,耿文华还好奇呢:“娘娘,您说,她们为什么会算计到我头上来?” 那拉氏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也不一定是算计你,有可能是抓到哪个算哪个,只要将这话给传出来就行,不是你,也能是别人。” “但她们怎么就确定我会将话给传出来呢?”耿文华还是好奇疑惑,那拉氏叹口气:“凭这事儿能将我一军。” “至少一个管理不力的罪名是跑不掉的。”那拉氏看她眼神还带几分清澈,就忍不住多解释了两句:“现如今你是贵妃,又有阿哥又有公主,我若是因着管理不力被冷落,那谁能代替我掌管后宫?” 总不能是身体不太行的年氏,或者是已经开始发展念佛爱好的李氏吧?李氏倒是也有可能,毕竟弘时算是皇上名义上的长子……嗯,新思路,只盼着李氏没掺和到这些事情里面。 那拉氏摆摆手:“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日后遇上这种事儿,只管来告诉我就是了,剩下的不用你管 了,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 胤禛来她这边亲自将永寿宫定给耿文华的时候,那拉氏也不是没有不满的——距离养心殿最近的,难道不该是她这个皇后的居所吗? 可后来胤禛说了耿文华的能耐,耿文华前前后后又表现这样单纯,那拉氏就觉得,将耿文华当对手,实在是自己多虑了。 怕是皇上更看重的,也是耿文华的那才干。至于耿文华自己,素来没什么权利心思,她做贵妃,总比李氏做贵妃强,否则,既有长子又有名分,李氏怕不得要翻出天去。 耿文华赶紧起身:“那妾身就先告退了,娘娘若是有用得着妾身的地方,只管派人去叫一声就是了。” 这是怕皇后需要有证人。 那拉氏摆摆手,耿文华就忙往后退去。 再回永寿宫,各处基本上都已经收拾妥当了。耿文华正里里外外的看着,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一转头,正好看见胤禛进门,她忙挂上笑脸,拎着裙子小跑着去迎接:“皇上怎么来了?我还想着皇上这段时间忙,怕是要再等几天才能见着人呢。” “这里如何?可喜欢?”胤禛扶住她胳膊,让她没能跪下去,然后伸手点了点院子里:“院子也大,朕比较了,六宫之中,这边最大了,这片地方,你可有打算?是准备种植花草,还是让人弄个小点儿的游乐场?” 耿文华都忍不住笑:“连小格格都六岁了,弄个游乐场给谁玩儿呢?” “咱们日后再生几个就是了。”胤禛说道,耿文华挑眉:“我却是听说,皇上说要守孝三年。” 胤禛点头:“三年之后再生也来得及,你需得好好保养身材才行,回头得空了,让太医再给你调理一番。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帮皇后娘娘看账本,这账本……有些不太对。”耿文华很直爽,有话直接说,从不遮遮掩掩。 “有好几处是对不上的,内务府那边怕是有很大猫腻。”她可不因为内务府给她送来了好家具,她就将这事儿给压下去。反正内务府不管换了谁上来,她想要什么,内务府都得送。 但内务府现在贪污她查不出来,内务府估计就要以为她好欺负了。 胤禛沉吟片刻:“这会儿回头你和皇后说就是了。”汗阿玛前些年因着年老,性子越发的……说好听点儿就是宽和,只要不是特别大的事儿,就不愿意计较,总说什么仁善仁善的,为个仁君的名声……养下了不少蛀虫。 这些话却是不好对耿文华说的,事儿得一件一件办,他倒是想将那些蛀虫给一锅端呢,但眼下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八阿哥等人。虽说自己已经登基,他们却还是不死心。 胤禛想到胤禩等人,就忍不住沉下了脸色。 耿文华眨眨眼,拍他胳膊:“皇上在生气吗?” “想到些恶心的东西。”胤禛皱眉说道,耿文华笑眯眯的:“恶心的东西也是想越是恶心,皇上不妨先放在一边别去想,只想着好的事情,为庆贺皇上登基,我特意为皇上准备了礼物呢,皇上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胤禛倒是真来了几分兴趣:“是什么?” “皇上随我来。”耿文华拉着胤禛起身,走到内室门口,垫脚伸手:“我来捂住皇上眼睛,我放开的时候皇上才可以看,不然就没惊喜了。” 胤禛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就他们俩这身高……算了,难得耿文华高兴,就随她吧。 于是胤禛微微曲腿,好让耿文华能捂住自己眼睛,再顺着耿文华的力道往前走。大约是绕过了屏风,随后他就察觉耿文华放开了手,眼前是一幅很大的地图,上面用小旗子扎着。 胤禛凑近了看,才看见那些小旗子上是写着有字儿的。 有的写着煤矿,有的写着铁矿,有的写着人口等等。 胤禛是聪明人,再者,这疆域图他也是日夜看的,十分熟悉,有些地方立马就明白过来了:“这里有煤矿?这地方有铁矿?” 耿文华笑眯眯的点头:“是,我看书猜测的,皇上派人略一打探就知道了。” 地理知识嘛,她不懂,她都是根据结果反推过程的。先确定那地方有什么,然后再来搜集那些地方的不寻常地方,再将这些不寻常给总结出来。 “这些也是当地的特产,山西的醋,山东的米……”她一一给胤禛指过去:“地大物博,这就是皇上的天下了。” 胤禛伸手摸一摸那些小旗子,都是用绸缎做的,上面的字儿是刺绣出来的,那绣工一看就知道,是耿文华的手艺。她一个不擅长女红的人,也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才做出来这么些小旗子。 胤禛看过许多江山图,有展现山脉的,有展现河流的,有军事布防的。 但是这种,直接将这个江山的物资丰饶给展现出来的地图,他却是第一次见。 不说这些绣工多费事儿了,光是查阅书本,就耗费了不少时间吧?这东西,绝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做出来的,然而耿文华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的这事儿,她忙活了多久,他心知肚明。除非……耿文华脑子里原本就有。 所以,她所来的世界,和自己的大清,至少在疆域上是重叠的?一样的土地,一样的物产,一样的气候环境,甚至粮食物种? 若是疆域是重叠的,那是不是区别就在于时空上了?或者还有什么自己不曾想到的? 第176章 第 176 章 梦见你们兄弟小时候。…… 胤禛心里所想, 耿文华是一点儿不知道的。她若是知道……也不奇怪,世上并不缺少聪明人,康熙在世的时候就是绝顶聪明之人,任何学科, 他只要感兴趣, 就能在短时间内学出成果来。 胤禛作为康熙的儿子, 又能在九龙夺嫡中获胜, 他那脑子, 能是寻常人的脑子吗?就算是不如康熙, 也绝对是站在了这世上七成人的头顶上了。 再者, 她一个寻常人, 不会法术, 会受伤会生病, 那首先排除什么仙人鬼王之类的选择,剩下的不就很好猜了吗? 不过, 猜中了又如何呢?还能将她给送回去不成? 既然什么都干不了, 那耿文华有什么可畏惧的?随便猜吧,就当是给自己找了个解闷的谜题,得空了就猜一猜, 猜完了再来印证印证, 这时间就能很快打发过去了。 对于耿文华送的这份儿贺礼, 胤禛还是很喜欢的, 笑着说到:“确实不错,难为你了, 竟还能想到这样的主意,苏培盛,将这地图好好的拿到御书房去, 不可有半点儿损伤。” 这是喊的外面苏培盛,苏培盛忙应了一声,也不叫别人来帮忙,自己轻手轻脚的将小旗子给摘下来,再慢慢将整个地图给拿下来。别人不知道,他岂能不知道自家主子心意? 这位耿贵妃别说是送这么贵重个地图做礼物了,就算是随便在外面弄一把野花,自家主子都得当宝贝给收藏起来。 胤禛又问了耿文华这段时间在宫里可习惯,又解释之前没过来的原因:“礼部上了折子,要给汗阿玛拟定庙号,再有就是明年的年号,另外就是太妃们的册封,还有朝中官 员的提拔……” 一朝天子一朝臣。 康熙朝的那些臣子,有年老的,有年轻的。 胤禛登基,他自己也有得用的臣子手下,有些是已经在朝为官,有些却不是。 那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康熙朝的臣子还在,他胤禛的手下用功劳总不能不赏赐不提拔吧?于是,怎么挪动这些萝卜,奖惩分明,该怎么将自己的萝卜安插进去,这可都不是小事儿。 有些不太着急,就像是工部尚书,以前怎么用,现在还怎么用就行。但有些就比较着急了,像是九门提督,隆科多这位置不能动,还要再给他分些权利,让他将整个京城给守好了。 胤禛忙的一天在御书房,连茶水都得控量喝,免得喝多了上净房。 别说是耿文华这里他没空来了,就是那拉氏那边,他也都是抽空去,顶多半个时辰,正事儿说完了人就走,连个留下来一起用饭的时间都没有。 再者,十四从西藏回来了 ,那西北那边就还要再派人去。 本来胤禛是想说这事儿的,但想到耿文华和年氏之间莫名其妙的关系,他就又将这话给顿住了。 只说道:“虽说我现下忙,但你若是有什么事儿,也只管让人去找苏培盛,我和他说了,你这边的事儿要紧,让他不能拖延。” 耿文华犹豫了一下:“那纺织厂那边的账本,我能不能让人送进来?” 胤禛沉吟了一下:“回头让内务府给你送两个人来?再者,也给你个腰牌,你若是要出宫,只拿着牌子出去就是了。不过这眼看过年,若非重要事情,你还是先留在宫里好。” 耿文华就笑道:“我知道,我年前没打算出宫,不过若是能有人跑腿那就更好了,年底了,纺织厂那边也许需得发节礼了,我自己不好出宫,就得有人出面办这事儿。” 今年不打算送卤鸡了,毕竟康熙才过世,虽说普通百姓不用太苛刻守孝,但她一个做晚辈的大量购买卤鸡就不太好。所以她今年打算发白米,不管什么朝代,粮油米面这些东西,才是最实惠的。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的话,胤禛也着实是忙,就又起身走人了。 很快苏培盛就送了两个太监来,一个叫赵念,一个叫赵思,两个人年级看起来都不是很大。虽然名字听着像是兄弟,但真不是兄弟,一个是河南人,一个是山西人。 赵念是河南那边的,家里靠着黄河那边的,发大水,遭灾了,一家子就剩下他一个,一路乞讨到京城,实在是没法子了,半大小子嘛,怎么吃都吃不饱,又是外地人,招工也找不到什么好的。 于是狠狠心,给自己来了一下子,将攒了一路的钱拿出来打点,这才得了个进宫的机会。 赵思是山东的,他并非是自己来的京城,而是行宫那边的人,为人老实,伺候过康熙,康熙回京的时候正巧人手不足,将行宫的人给抽调了一下带回来,赵思就在其中。 但来了京城之后,就发现京城这宫里,人才济济,他实在是排不上号,所以慢慢就被人给忘记了。 这两个呢,一个机灵,一个老实,名字是凑巧相似的。苏培盛得了胤禛吩咐,又知道耿文华是个什么性子,最是天真单纯的人了,所以也不敢挑那种特别聪明的,这两个就是苏培盛特意挑选的。 耿文华见了人,问了一遍儿,当即就吩咐两个人先去办差,一个往纺织厂那边去,将纺织厂的账本给拿回来,另一个则是去铺子庄子那边,将剩下几家的账本给拿过来。 她自己院子里还有个太监呢,是从雍亲王府带回来的,人没多少野心,并不愿意出门办差,就愿意守在这永寿宫里面。人各有志嘛,有人喜欢在外面干大事儿,有人就喜欢在小小的地方过普通的日子。 所以耿文华也不勉强他。 过了没两天,钮祜禄氏就过来找耿文华了:“你之前说年贵妃的事儿,我现在可算是明白了。” 耿文华这两天看账本看的一脑袋都是数字,听着钮祜禄氏这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钮祜禄氏自顾自的说道:“皇上下令册封年羹尧为镇西大将军,命令年羹尧往西北去了。” 不是西藏,而是西北。 耿文华啊了一声,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我哥哥为皇上平定了西北……” 赶紧将这个声音从脑子里甩出来,她笑道:“是吗?我这两天忙的连吃饭都得算账,一点儿没听说外面的事情呢,眼看过年了,年大将军还要出京吗?” “年底怎么了?打仗这事儿能等人?”钮祜禄氏说道,语气很有些冲,也不知道是嫉妒年氏有如此得力的娘家,还是盼着年羹尧吃个败仗回来,让年氏没脸见人好。 耿文华才不惯她这脾气,就问道:“你这是吃枪药了?” 钮祜禄氏脸色僵硬了一下,又问道:“太后娘娘要搬去慈宁宫了,你可知道?” 耿文华当然知道,她就算两耳不闻窗外事,那也是要分情况的,年羹尧这种属于外面朝堂上的,需得要费精神去打听,她就没空听。但太后搬家这个属于内宫的事儿,她每日里都是要去给那拉氏请安的,那拉氏能不念叨两句? “明日里搬过去,我来找你就是想请你拿个主意,太后搬家,这也是大事儿了,咱们可要送礼?”钮祜禄氏问道,耿文华嘴角动了动,这个事儿,她也没主意啊。 你说这搬家是好事儿吧,那也确实是好事儿,亲儿子当皇帝了,自己做太后了,这能不是好事儿?所以贺礼得送。 但你要说这不是好事儿……胤禛能做皇帝是因为康熙死了,死了男人的事儿能叫好事儿?再者,太后心里估计还忧心十四爷呢,指不定心里不顺气呢,你上赶着送贺礼是觉得太后娘娘看你不碍眼是不是? 这种担忧也不好对钮祜禄书说,耿文华顿了顿就问道:“这事儿是不是需得问皇后娘娘?再者,搬家是大事儿,这几日里太后娘娘总说精神不太好,不让咱们去请安,那搬家了,咱们是不是得去请安呢?” 她回答不上来,索性就又提出新问题来。 钮祜禄氏顿时也被问住,过了片刻才说道:“那咱们先准备着,明日里问问娘娘,娘娘若是觉得要准备着,咱们就让人回来拿。娘娘若是觉得不用准备,咱们也就不用麻烦了。” “那倒是好,还是你有法子,我都没想到这点儿。”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钮祜禄氏瞧着她眼前还放着账本呢,就好奇:“这内务府的账本你还没看完?” “宫里各处都有账本,短时间内如何能看得完?” 耿文华说道,宫里的账本那真是……多如牛毛。 各处宫殿的修整有账本,各处宫殿的花草有账本,各处宫殿的衣服有账本,各处宫殿的茶具有账本。像是耿文华这会儿还好,永寿宫只住她一个主子。 但是康熙时候,那一个宫殿得住三个主子呢。要不然,康熙那么多后妃,往哪儿放呢? 她就算是每天只看一样,这些账本也不是短时间内能看完的。所以现在是挑着重要的看,不太重要的,像是修房子这些,一年一次,今年的修过了,明年的还不到时间,也就可以暂且放一放了。 礼尚往来,耿文华就问御膳房的事儿:“可有什么难处?” 钮祜禄氏赶紧摇头:“并没有什么难处,一切都有定例,只要循照旧例来,大多不会出错。” 说了片刻的话,钮祜禄氏就先告辞走人了。耿文华忙,也就没有很往外送,在钮祜禄氏看来,这就又是和以往不太一样的地方了。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请安,耿文华因为晚上有些熬夜,这黑眼圈就有些明显。 那拉氏还特意关心了几句:”可是换了地方睡不安稳?回头让人给你送些安神香去?” 耿文华笑道:“劳娘娘关心,也不是没睡好,就是晚上多梦,睡得浅。偏睡醒又不记得梦见了什么,这才有些疲惫。” 李氏就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怕是耿妹妹白日里忧思过重,以往耿妹妹不是……还是需得找太医看看才是。” 说的是耿文华之前病过的那一次,病的缘故是能打探的出来的,可病根却是不好问的。 不过她这次不是对着耿文华来的,而是冲着年氏,转头就看年氏:“听说年将军今儿就要启程了?年妹妹昨儿可见过年将军了?” 清朝这后宫,其实还算是比较……有人性一点儿的。后妃怀孕,若是心中惶恐,都可以 接了娘家女眷来陪着住的。 想见见自家男性长辈呢,也可以,先和皇上说,皇上应允了,就在乾清门那边等,妃嫔出来相见。 年羹尧既然要出征,必然是要来见见年氏的,兄妹两个昨儿怕是已经见过了。 李氏特意询问,年氏就微微点头:“多谢李姐姐操心,昨儿已经见过了,我二哥一切安好,出征也是为皇上分忧。” 这话说的是李氏多管闲事儿,我自家的兄长,出征不出征,和你李家有什么关系呢?身为臣子,为君分忧,乃是分内之事,轮得到你个不相干的在这儿问来问去的? 停顿了一下,年氏脸上又有了几分似笑非笑:“怎么,难不成三阿哥也想为皇上分忧?三阿哥这岁数可不小了,当日里直郡王出征,也是这般年纪。” 李氏忙笑道:“弘时还小呢,弘时不比直郡王,直郡王当年是自幼习武,弘时却是学的文。” 年氏又笑道:“李姐姐这话说的可就不太对了,什么叫三阿哥学的是文?爱新觉罗家的孩子,不都是从小习武吗?咱们满人是马背上打的天下,皇家的孩子若是不会武,那传出去可就是大笑话了。” 就连胤禛,虽然人人都知道他四力半,但人家骑马射箭那也是样样精通,得空还学了剑术呢,虽然强身健体的效果更大些,但不拿去杀敌看起来也还是很有气势的。 那拉氏不耐烦听,摆手:“好了,外面的事儿,皇上自有安排,也轮不到你们在这里嘀咕。今儿太后娘娘搬往慈宁宫,我这里还忙着,也就不留你们了,对了,耿贵妃,小格格可得空?” 耿文华忙点头:“这两天闲着呢,娘娘可是叫她有事儿?妾身这就让人去喊了她来。” 那拉氏摆摆手:“不用来这儿,直接往慈宁宫去就是了,这搬东西忙乱,我想着让她先去陪一陪太后娘娘。” 免得太后看见这乱糟糟的,心里堵着一口气。 太后心情不好,受罪的还是她这个做儿媳的。 宜太妃最近确实是生病了,之前搬家总说身体不适是借口,这次是真生病,被冻着了。 这话说出来简直让人笑话,宫里的太妃,冻生病了,可事情还真就这样发生了。那拉氏得知的时候,简直就是……恨不能将内务府的人叫过来打一顿。 既然知道了,那也不能无动于衷,该去探望还是要去探望的,该和五福晋那边解释还是要解释一番的。 正想着,胤禛那边就来了人,说是册封太妃们的圣旨拟定好了,礼部和内务府要一起过去宣旨。 那拉氏作为皇后呢,也需得跟着走一趟。 这请安,也就散了吧。 耿文华回到永寿宫没多久,钮祜禄氏就又来了:“今儿这后宫可是演了一场好戏,你没去看当真是可惜了。” 耿文华就好奇:“什么大戏?” “今儿皇上不是册封太妃们吗?惠太妃平太妃荣太妃,都被册封了贵太妃。”原先品级上往上提拔一下,这是历代的规矩了,毕竟人家伺候先皇一辈子,也算是有苦劳的。太嫔们也是如此,原地升级。 但所有人都册封了,甚至连小贵人小答应,也都被册封了。 就宜太妃,原地不动。 圣旨倒是有的,宫里虽然现在人人都是喊的太妃,但其实正式的圣旨是没有的,这次才是正式册封。宜太妃……就只是宜太妃。 宜太妃当场破防,要找胤禛询问清楚的。但被皇后给拦下来了,皇后只说皇上事务繁忙,劝宜太妃不可逾矩——后妃不得往前面宫殿去。 钮祜禄氏笑哈哈的:“让她当日里为难我们皇上,现在好了,报应来了吧?” 耿文华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事儿怎么说呢,办的很有胤禛自己的个人特色——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喜欢就给你多多的好处,不喜欢,就算是明知道会被人给议论参奏,还是要出这口气。 “想必宜太妃很快就能想通了,种瓜得瓜,种豆得到嘛。”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钮祜禄氏也笑,但过了片刻,就又忧心:“传出去外面那些人,会不会说皇上心胸狭窄?连个女人都容不下?” 这话,那拉氏也正在对胤禛说。 那拉氏的意思是,胤禛这次太冲动了,他现在是皇上了,做事儿不好如此只凭喜好了。宜太妃这事儿虽然是当场出了一口气,但对八爷党来说,也正好是抓住了胤禛一个把柄——刻薄寡恩。 宜太妃再如何,那是伺候过先皇的长辈,你一个大男人家,和个女人斤斤计较,不过因为几句口舌的事儿,就将一个长辈的体面这样踩在脚底下,现在是这样对待伺候过先皇的女人,那日后是不是也要如此对待跟随过先皇的大臣? 这种心性对于做皇上的来说,就是刻薄寡恩。 胤禛皱着眉,略有些不耐烦:“她当日里既然有胆量在汗阿玛灵堂上说那样的话,那今日里就需得能承受这样的事儿。你不必劝我,圣旨已经下了,我也不可能再更改。” 朝令夕改,那才是大忌讳呢。 那拉氏也知道胤禛脾气,当下也不敢很劝了,但私底下难免要吩咐内务府,将宜太妃那边的份例,和荣太贵妃她们的,提成一样的。 也就是说,没有这名分,但是这月例是不能少。 免得宜太妃这生病的档口,五福晋进宫来请安,再将这事儿给拿住了来问。 那拉氏是皇后,她必得是要有个贤良的名声的,无论是先皇后宫里的,还是皇上后宫里的,她都得做到问心无愧,该如何就如何,不能让人有什么抱怨之言。 她私下里做的事儿,暂且是不好和胤禛说的,于是也只说太后搬家的事儿:“母后今儿刚到慈宁宫,怕是心里也不安稳,咱们去给母后请个安?” 胤禛就点点头,带着皇后往太后那边去。 太后正搂着小格格看书呢,平日里她那边冷清,今儿见了小格格,倒是很有些喜爱,就留着小格格在身边玩耍,一天了也没想着给送回去。 小格格也不着急,反正她自小就是满院子乱窜,那拉氏那边养几天,钮祜禄氏那边蹭顿饭,李氏年氏那边玩一玩,只要派人和额娘说一声也就可以了。 这会儿见着亲爹了,就赶紧来问安:“汗阿玛安。” 胤禛伸手将她抱起来,带着她一起给太后行礼问安,太后摆摆手:“快起来,抱着孩子呢,你小心些,免得将孩子给摔了。” 亲儿子多大力气她能不知道?这起身一个不留意…… 胤禛无奈:“不至于连这点儿力气也没有,昨儿有些忙,没顾上来给额娘请安,额娘今儿吃的可还好?昨晚上睡得可还好?” 太后点头:“好,你媳妇儿上心的很,一日三餐都要过问的。” 她顿了顿,叹气:“就是睡的不太好,总做梦,梦见你们兄弟小时候……” 她这话头一起来,胤禛脸色就沉了沉,不用听就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但是吧,直接打断还不太好,就听着太后在这里絮叨:“十四想要个小匕首,你将你汗阿玛给你的,送给了他,他高兴的啊,晚上睡觉都要抱着不撒手。” 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现在你们都长大了,胤禛啊,我知道十四有些事儿做的不对,但你们毕竟是亲兄弟……你总这样关着他,他不就越发的生气了吗?” 胤禛心里恼恨,他生气怎么了?爱生生去,我只是关了他,又不是杀了他,额娘倒像是怕自己杀了他一样,这么就不担心担心是十四要杀了他? 第177章 第 177 章 瞧着你发福了些。…… 慈宁宫的事儿, 是小格格回来之后告诉耿文华的。 这种事情吧,耿文华确实是不太好评价。人心都是偏的,她也不敢 保证自己对弘昼和小格格就是完全一样的啊,但明面上必然是一碗水要端平的, 弘昼有的小格格也必须有, 小格格有的弘昼肯定也要有。 太后吧, 做德妃的时候可能还会略有些顾虑, 不会偏心的太明显。但现在她都是太后了, 就算她知道她这太后的位置是因为哪个儿子来的, 但太后啊, 皇帝亲娘啊, 这样的身份地位, 世上谁敢说她一句不对?不一样了, 所以就可能,没有做德妃时候的那份儿谨慎了。所以这偏心呢, 也就稍微的, 更外露了些。 再者,估计太后也是觉得,胤禛都做了皇帝了, 这天地间唯一的, 独一无二的九五之尊的位置都给了你了, 那你给你弟弟点儿底气胆量怎么了?你给十三那样大的权利和看重, 就不能分出来一点点儿给十四吗? 这种心思其实很常见的,就算百姓里, 也多有用富裕儿子的钱来接济不富裕儿子的父母。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所有的孩子都是她肚子里出来的,这个有钱的能吃一道菜扔一道菜, 那个没钱的连剩菜都舍不得丢,那作为亲兄弟,照看一下怎么了? 但胤禛心里肯定想的不同,十三是谁?是他当年一废太子的时候,一力将事情兜揽在自己身上,将其余人全都给择出来的左膀右臂,是登基之前为他稳住了京城的主心骨,是他这些年谋划的坚定不移的追随者。 十四是谁呢?除了一母同胞这四个字,十四还为他做过什么?十四不光什么也没做过,还在他被关在宗人府的时候落井下石,在他奉命追债的时候跟着九阿哥一起在宫外叫卖家具的抵抗者,是在他有志向的时候投靠他的敌人的背叛者。 两相比较,但凡不是傻子,都知道该信任谁重用谁吧? 胤禛是德妃生的,却也并不是德妃养大的,胤禛再回永和宫的时候都已经十一岁了,他常住的地方是阿哥所,常用的人手佟佳氏留下的人手。 十四虽然也是德妃生的,但十三十四,都是永和宫阿哥,当年的胤禛看来,是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的。 耿文华也不知道该如何给小格格讲这些,小格格毕竟年幼,若是听个半懂不懂,再到外面念叨几句,那可就坏事儿了。倒不如先不说,她就哄着小格格先吃晚饭:“太后娘娘和你汗阿玛有不同看法呢,人呢,对一件事情有不同看法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像是你喜欢粉色的,你五哥喜欢蓝色的,这个东西是强硬扭转不过来的 。你尊重别的看法就好。” “今儿晚饭有你最喜欢吃的炒凉粉,不过不可以多吃,小半碗可以吗?”耿文华问道,这东西不太好消化,所以小孩子到了晚上是不能多吃的。 这个炒凉粉可不是寻常炒凉粉,而是用了海鲜做配料,里面能找出来虾仁,尝出来蟹黄粉的味道,还有哈蜊肉,以及八爪鱼脚。 味道鲜美的很,小格格使劲吸一口,笑嘻嘻的:“这个味道可太好了,额娘,咱们明天也吃这个?中午吃,我要吃满满一大碗。” 耿文华就应了:“好,不过你明天中午不在慈宁宫用饭吗?” “你忘记我刚才说的了吗?皇玛麽说身体不舒服。”小格格说道,大约是目的没达成,看胤禛也有些不顺眼,临了就说身体不舒服,不光是不让小格格去了,就连胤禛也不许去请安了。 一说起来这个,耿文华就立马想起来后世一个传闻——无论如何,胤禛表面上都需得有个孝顺名声,太后见了他就心情不好,娘儿俩就容易吵起来。于是,胤禛就选择了半夜去请安,趁着太后没睡醒,还要贴心的说不打扰太后睡觉,门外磕个头,就算请过安了。 不过传闻不可信,太后不是那泥塑木雕,你不得她喜欢还用她刷人心,太后能忍吗?所以就算胤禛半夜里去请安这是事实,但真相也肯定不是胤禛不愿意和太后碰面争吵。 十之八九,是因着胤禛太忙,早起上早朝,上完早朝又太晚,若是再看看折子处理一下政务都快中午了,所以宁愿赶着早起这会儿来请个安而已。 当然这种行为也绝对不会太多,三五天里一次,或者十天里面三四次。 反正他是每天要给太后请安的,一天不落,出现几次特殊情况也就很正常了。 耿文华连连点头,应付了小格格之后,就赶紧让她吃饭。吃完饭就带着她在院子里略走动走动,热孝期间嘛,也不好欢声笑语,所以娘儿俩就只散步,略说几句话。 晚上这样消消食儿,睡眠就能更好些。 年羹尧出京的事儿在宫里并没有人很惦记,皇上那边忙的什么一样,再加上康熙也才过世,父死三年不改其道,所以宫里还是一切照旧,宫外也并没有太大的事情发生。 这一转眼也就到了年根底。 大约是太后念叨的时间太长,或者是因着康熙过世之后,胤禛登基的头一次过年,所以十四也被放出来,带到了宫里来参加年夜宴。 今儿这年夜宴,就是钮祜禄氏给定的菜单,那拉氏最后过目的。一应都是素菜,但因着御厨的手艺,色香味也都是很全的。胤禛坐在上面,下面是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等人。 另一边呢,是那拉氏侍奉着太后呢,太后后面是荣太贵妃等人。 那拉氏下面则是耿文华等人。 再往下,才是三福晋等人。 耿文华和三福晋是没打过交道的,三福晋大约是吃过侧福晋的苦,对这世上所有的侧福晋都一视同仁——看不起,厌恶。所以哪怕耿文华挺有名气,她也没有和耿文华来往过的。 这会儿不凑巧,两个人还正巧挨着。 耿文华略有些尴尬,尽量将视线放在场地中间——然而,热孝期间,连个歌舞都没有,场地中间就几个乐师在吹拉弹奏,她还不好长时间盯着。 三福晋也没什么话好说,但不说吧,也尴尬。犹豫片刻才支支吾吾:“听弘晴说,上书房现在的功课很有些难,五阿哥是很有天分的,学习很不错。” 以前没什么来往,可以后就指不定了,那拉氏也没儿子是不是?指不定花落谁家呢,那她总不能将皇上这后宫,全都不放在眼里吧? 既然没什么话说,那夸赞一下对方的孩子总是没错的。 耿文华赶紧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弘昼那孩子,心性不在读书上,整日里调皮的很,四阿哥才是真正的读书天分呢,当年汗阿玛经常夸赞四阿哥呢。” 弘昼还是别摆在前面了,就他现在这年纪,太出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虽说也不用再经历九龙夺嫡了,但也不是说日后就没有这皇位之争了是不是? 三福晋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关键是,钮祜禄氏在另一边呢,她总不能贬低弘历再来夸赞弘昼吧? 耿文华微微松口气,那边年氏轻哼一声,意味不明。 耿文华看她一眼,年氏压低了声音笑道:“你现在是贵妃,贵妃!她三福晋但凡进宫,就需得给你请安,你这样胆小,像是什么样子!” 耿文华垂下眼帘不搭理她,怎么说呢,总感觉大家都变的好快,好像一转眼就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改变,丝滑的改变了对人的态度。 可她却是有些……还没适应。 这样不太好,人得学会适应环境才行。你不适应,太突出了,就容易死翘翘。 年氏撇撇嘴,没再说话,只端着酒杯微微抿一口,随即叹气 :“这酒水的味道也就一般般,不如我自己酿造的。” “回头我送你一坛酒如何?”她又问道,耿文华笑道:“好啊,年妹妹亲手酿造的,我估摸这世上没几个人有这口福,妹妹若是送我好酒,我送妹妹些什么呢?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年 氏顿了顿才摇头:“也并没有什么想要的,若是你非得给……不如你教教我,如何将孩子养的健健康康的,我家六阿哥……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吃也吃不多,睡也睡不好。” 她大约是积攒了许多苦水,这会儿就有些收不住:“自打进宫,天天半夜里哭闹,睡得好好的,忽然就尖利的哭起来,又是踢脚又是手打的,我都怀疑……” 是见鬼了。 但宫里不许说这样的话,再者,这可是宫里,康熙刚过世,你说你儿子见鬼了,见的哪个鬼? 因此她连太医都没敢叫,晚上只让嬷嬷将房门关好,孩子晚上一哭闹,就在床帐里面哄着,尽量不传出来太大的声音。 “有可能是刚搬家,换了新地方,孩子陌生,所以才害怕。”耿文华说道,她那六阿哥,自来体弱,大约是因着前面夭折过的,还有小产过的,年氏对这个好不容易保住的孩子,就十分看重。 在府里时候就特别精心,天热了不出门,天冷了不出门,刮风了不出门,下雨更不出门。跑两步出汗了,就要赶紧坐下来歇一歇。 府里那儿童游乐园,六阿哥长到现在,去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样一个基本上不怎么出门的小孩儿,忽然到了宫里,又接连换地方,必然是惶恐不安的。再者,年氏又不是守着他睡觉的,母子两个一个住在正殿,一个住在侧殿。 不像是府里时候,厢房也就是三两步的距离。 “你若实在是放心不下,就将孩子带在你跟前,晚上睡觉之前讲一些温馨的故事。”耿文华说道,顿了顿,又说道:“再或者,找上好的桃木,做了桃木剑放在枕头下面。再或者,用棉布包了小米,在孩子身上点一点。” 这后面的说法就涉及到玄学了,耿文华以前是不信这些的,甚至见谁用,还要嗤之以鼻。 但现在,她是很理解年氏的。真的,做娘亲的,见着孩子受罪,那真是什么法子都愿意试一试的。玄学这些虽然是迷信,但万一哪个点儿,就正好对上了呢? 年氏不断点头,她拉不下脸去问钮祜禄氏,和李氏也没几分交情,思来想去,也只能是找耿文华打探一番了,至少耿文华的一双子女,都养的挺好。 “说什么呢?”正说着话,钮祜禄氏就从后面冒上来了,耿文华笑道:“在说养孩子的事儿呢,小孩子,一到了天冷时候就症候多,小格格前两天刚有些咳嗽,我想着给她炖些雪梨汤。” 这也是真的,京城干燥,早起那喉咙里干的就像是要裂开了。小格格年幼,晚上睡得还是火坑,那早起都有可能流鼻血。 雪梨汤是用雪梨,银耳,枸杞,再加上冰糖熬制的,甜滋滋的,小孩儿特别喜欢吃。 钮祜禄氏就点头,深有同感:“弘历前几天也是有些咳嗽,我倒是没想起来雪梨汤,我就想起来那个川贝汤了。” 年氏笑道:“川贝是好东西,你这个怕是更有效果吧?” 这个用来做药膳是很好的,又滋补,又滋阴。 旁边三福晋也掺和进来:“若是用贝母,那种大些的才是好东西,小一点儿的没那么好的效果。” “其实大小无所谓,要看产地。”李氏也跟着说了一句,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讨论开了。 太后瞧着好奇,就问那拉氏:“说什么呢,那么热闹。” 那拉氏笑道:“说些养孩子的事儿,皇额娘可要尝尝这道菜?”她的弘晖去得早,这些养孩子的话,她是不愿意听的。 太后也知道她心里为难,就顺着她的意思吃了两口菜。随即,喊了十四福晋过来:“这几天府里可还好?” 十四福晋张张嘴,想说点儿什么,但顿了顿,赶紧点头:“好着呢,额娘别担心,十四爷趁着这段时间,正好在府里休养休养,他之前在西藏带兵,身上也有些暗伤,再加上气候不适应,也有些小症候。” 抿唇笑了笑,十四福晋又说道:“正想着请娘娘赏赐个太医呢。” 因着十三阿哥被圈在养蜂夹道那些年,吃了太多苦头,所以身体有许多损伤,但凡都了冬天,更是难熬。胤禛登基之后,别的不说想起来没有,至少十三阿哥这边,他是立马就想起来,给赏赐了个太医过去。 这太医,就是专门负责十三阿哥的身体。好了坏了,就得立马和胤禛说,这太医也能直接从太医院拿药——太医院的药材,那可是全大清最好的,除了皇上赏赐,也就是宫里贵人们能用了。 这样的脸面,那也是全大清独一份儿。 实际上十四阿哥府上的日子并不是很好过,就十四那脾气,被关在府里,他哪儿能安安生生的反省自己啊,他整日里就是在书房里叫骂,好歹也算有点儿脑子,明面上当然也不敢叱骂胤禛,就是骂天骂地,指桑骂槐。 然后,十四阿哥府上的月例就断了。 康熙朝的阿哥们,在没成年之前,吃穿用度,都是内务府的。等成了家,要搬去宫外住了,康熙就是一次性给足了搬家银子。 当年胤禛是得了十六万两银子的。 但是五阿哥以下的,从八阿哥开始,大概是老爷子忽然发现,他儿子太多,要都是给这么多,内务府迟早得被掏空——甚至到八阿哥成亲之后,内务府都没办法再一次性拿出超过十万两以上的银子了。 于是从八阿哥开始,每个阿哥成亲,内务府都只给十万两白银算做安家费。 这些个兄弟里面呢,唯独十四不一样。当然,明面上这安家费肯定是一样的,但是十四会哭穷啊,但凡进宫就要到康熙面前去哭诉,于是,康熙就给内务府下了令,就算是十四阿哥成亲了,日后这吃穿用度,一应养家器物,也皆从内务府走。 这用了内务府的,一用就是几十年。 偏前段时间,十四福晋就发现,内务府不曾再往自家送东西了。再一打听,好了,皇上下了圣旨,无关人等,不许再从内务府走账。 平日里不掏钱的东西用习惯了,这猛的被断了,十四福晋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尤其是年底了,府里的开销是比以往更大的。她以往只要一个单子送到内务府就行了,现在,需得自己掏钱一样样置办。 不光忙,累,还花钱,以前不掏钱没感觉,现在那银子就像是流水,哗啦啦的从自己手里过,那感觉简直了……十四福晋一颗心都像是在滴血。 她刚才差点儿没忍住,将这事儿说出来,好让太后给自家做个主。但是一看见旁边那拉氏身上那朝服,她就又觉得一盆冷水兜头下来,将她心里那些愤慨恼怒,全给浇灭了。 算了,内务府这些东西不能要,那就换一样能要的。 十三身边都有御赐的太医,那皇额娘是太后,总能给十四爷赏赐个太医吧?但凡有这太医上门,众人也就能知道,哪怕皇上不喜,只要太后在,她家王爷,那就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她就要看看,到时候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还能不能将她家王爷不当回事儿。 太后沉吟了片刻:“十四身上不妥当?可找了太医看过了?可有脉案?” 十四福晋忙笑道:“脉案是有的,之前请了陈太医看过的。”因着在灵堂上那事儿,十四心里也是吊着一口气的,回府之后就有些发热,赶紧给请了太医看。 其实也就是劳累过度,再加上情绪过度,这才爆发了病症,养一养也就好了,毕竟是中年壮汉,素来身体好,连药方也只开了三天的。 但十四福晋还是说的略严重了些:“说是若不好好养着,怕伤了底子,正好这段时间也在京城,既然不出门,索性就好好养一养。” 太后就有些着急:“是该如何,怎么就会伤了底子呢?你且等等,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些药材来,我那里还有些上好的药材。”这和太医院的那些可不一样,比 太医院的更好。 旁边那拉氏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若非她看过十四爷的脉案,她真是要信了十四福晋的话了。看看,这一转眼,就成了伤了底子了。 她按住太后的胳膊:“皇额娘,您只吩咐下去就成了,再者,十四弟妹这是进宫来吃饭来了,出宫的时候若是拎着大包小包也不好看,让嬷嬷给送到十四弟妹马车上就好。” 也免得胤禛看见了,心里再堵一口气。 太后想想也是,就忙让人去准备了。 十四福晋还要说什么,十三福晋就从旁边过来了:“十四弟妹,我刚还瞧见你们府上的小阿哥自己跑出去了,你可要去看看?这万一是去放鞭炮了,可得让侍卫们给看好了。” 十四福晋转头一看,自家儿子果然是没有在座位上,她就忙冲十三福晋点点头,急匆匆的去叫嬷嬷了。 十三福晋给太后行礼问安:“皇额娘,之前我就说要进宫来给您请安,十三爷就拦着,说是您身体不自在,让我别去打扰您,现下您这身子好了许多?” 太后笑道:“好了许多,瞧着你发福了些。” 十三福晋叹气:“皇额娘,您快别提了,我这一发福,我们爷又嫌弃我呢,我正打算过了年,吃些清淡的压一压呢。” 太后忙说道:“可不许听你们十三爷的,这女人胖一点儿好,胖点儿有福气,能镇宅,再者,你胖一些,我瞧着你脸色都红润许多,可比以往康健。” “那我可听皇额娘了的,回头我们家要是再嫌弃我,我就让他来问问皇额娘。”十三福晋笑着说到,又拿出来一个小盒子给太后:“我悄悄给皇额娘准备的新年礼,皇额娘先藏起来,回头悄悄的看。” 太后很是配合的赶紧给了身后嬷嬷,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什么?” 第178章 第 178 章 你连这个也知晓?…… 十三福晋送给太后的是一尊小小的彩色翡翠佛像, 雕工十分精美,那佛像虽然只巴掌大一点儿,但也能看出来十分庄严肃穆。太后信佛,瞧着这佛像就高兴:“你倒是有心了。” 这边正在说话, 就听见男人那边有人吵起来了:“皇上, 我有事儿想请教一下, 听闻宫中太妃前段时间连木炭都用不上?内务府怎么敢如此怠慢?难不成汗阿玛这一过世, 您就连点儿木炭也舍不得给宫里妃母们用了?” 这声音实在是太响亮, 太后这边自然也是能听得见的, 就抬头往那边看过去。 说话的人根本不用猜测, 就是老九。 他现在站在那里, 仰着头看上面胤禛, 脸上带了几分愤恨恼怒:“汗阿玛若是地下有灵, 知道你这样对待妃母们,他会不会恨不得掐死您?” 不等胤禛开口, 十三阿哥就喝到:“放肆!竟敢如此污蔑皇上!” 九阿哥抢先说道:“老十三你快闭嘴吧, 咱们兄弟说会不知道你自来就是老四的一条狗呢?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喊一声哈巴狗你都能汪汪两声。横竖冻着的不是你母妃,所以你只管站在他这边是不是?” 胤禛本来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面呢, 听着他这样叱骂十三, 就没忍住, 手里的茶杯冲着老九的脑袋就来了。该说不说, 胤禛这准头是很不错的,拉不了强弓, 也就只能是多练练准头了。 所以这茶杯,就直接在九阿哥脑袋上开花了,倒是没见血, 但是茶杯噼啪砸碎了落在地上。五阿哥和十阿哥豁然起身,一个是往胤禛面前跪下去,略有些惶恐:“皇上息怒,老九是喝多了些,他自来胡闹,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老十则是赶紧去看九阿哥脑袋,确定没大事儿,这才说道:“九哥别激动,这里面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 九阿哥甩开老十的手,又去看五阿哥,一脸嘲讽:“你可别在这儿做戏了,我可没有你这样的亲哥,额娘生病的事儿你还瞒着我,若不是……” 他在宫里有眼线,怕是额娘死了自己都不能知道呢。 要这亲哥哥有什么用? 五阿哥忍了忍,没忍住,起身到九阿哥跟前抬脚就踹,八阿哥忙起身来拦着:“五哥消消气,老九就这样一张破嘴……” 五阿哥指桑骂槐:“你当然不想让我当你的亲哥了,你想让人家当你是亲弟弟也不看看你脸皮够不够厚,这世上竟是有你这样的蠢材,人家说两句好听的话你就屁颠屁颠的做人家的走狗!你还有脸说十三,人家十三至少有眼光,跟对了人,你呢?你连走狗都不如!” 十三阿哥也挺尴尬,这话怎么不像是在夸赞自己呢? 八阿哥脸色也不太好看,虽说五阿哥也没说九阿哥跟错人之类的,但相比之下,人家十三跟着胤禛,现在虽然还没爵位,却也已经是有大将军实差的人了。老九跟着自己……连个差事都没有,除了上朝,竟是连宫里都进不来了。 “御前失仪。”胤禛在上面冷冰冰的开口:“夺九阿哥贝勒爵位,贬为贝子。” 五阿哥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只要皇上肯处罚,就说明这口气出了。都是兄弟,他能不知道胤禛这性子吗?越是恼恨,越是忍着,将来才不一定会怎么样呢。 他忙按着九阿哥的脖子让他下跪,九阿哥就不,身体硬挺活像是钢板,不过,他倒是没敢对五阿哥动手,哪怕他面上说恨不能没有五阿哥这样的亲哥哥,但嘴上说是一回事儿,动手那是真不行的。 五阿哥就在他后腿弯上踹:“我还能害你不成?你也挺聪明,怎么有些事情就是看不明白吗?你就是不为你自己想想,你也该为额娘想想,你这样做事儿,额娘若是知道,会不会担忧?会不会……” 再作出些没理智的事情? 到如今,五阿哥想想当初灵堂上的事儿,他都有些冒冷汗,他都不知道自家额娘是怎么想的。人家老四当时虽然没登基,但是内有十三,外有隆科多,不管是京城还是皇宫,尽在掌握之中,你们娘儿俩倒是好,当着灵堂上那么多许多人的面儿,就敢胡说八道! 老四没当时弄死自家额娘,都算是心胸开阔了。真的,换个人,只要一声令下,以蛊惑人心意图谋反的罪名将人拿下,一杯毒酒灌下去,就说是让她伺候汗阿玛去了,谁还能帮她报仇不成? 不过就是内务府送的煤炭不及时,大不了以后他按月给送,熬过老四这心里的不耐烦,回头就能改善了。 他巴不得自家额娘静悄悄的,在后宫别惹事儿呢,结果倒是好,老九这会儿就窜出来了。 五阿哥真是恨得牙痒痒,你说你现在做什么忠心耿耿的死忠样子呢?老八是能东山再起还是能将额娘从后宫给你带出来?老四都板上钉钉的做了皇上了,你怎么就还一条死路不回头呢? 九阿哥不跪下来,五阿哥就使劲踹,踹的十阿哥都忍不住龇牙咧嘴,听着声音都疼啊。 到底是疼爱自己的九哥,不求求情好像也不好,就绕着圈儿说话:“五哥,他知道错了,他就是好面子,你先松开他,我 好好和他说说……九哥,你认个错啊,男子汉大丈夫,识时务者为俊杰,认个错就行了……” 这一场闹剧,耿文华是看的津津有味的,但很明显胤禛不愿意看,胤禛看了一眼十三,十三就笑道:“九哥既然喝多了,就该先回去醒醒酒,我派人送九哥回去。” 反正这年夜宴也不指望老九送上什么年礼。 不等九阿哥说什么,有侍卫来一左一右的拽着他往外走去。五阿哥看的心惊胆战,想跟上去,却被十三给拦住了:“五哥不用担心,我保证好好将人给送回去,来来来,到底是过年呢,咱们哥儿俩也喝一杯。” 十四在旁边冷笑了一声,三阿哥扶着脑袋在吟诗,五阿哥四处看一圈,连七阿哥也低着头不知道在研究盘子里的什么东西呢,没一个人和他对视。 五阿哥也只好先落座,再想想,若是能让老九吃个教训也好……总比他这样挑衅下去,不知道哪天就要被老四要了脑袋了。 九阿哥被拽着出去,他肯定是不愿意的,他找老四要说法来了呢,这说法没要到,怎么就能走? 但一张嘴,就被侍卫眼明手快的给嘴里塞上了东西,差点儿直接堵在喉咙口,他没忍住,一个干哕……没哕出来,嘴巴被撑的酸疼酸疼,别说是用舌头将那布团给顶出来了,那舌头在下面,压根都动不了。 侍卫的动作又快,趁着九阿哥没反应过来,连拖带拽,将人弄到门外。 经过金水桥,也不知道哪个动的手,一不小心,就将九阿哥给推下去了。 寒冬腊月,九阿哥一掉进去就是透心凉,他嘴巴里的布团吸了水,再加上河水往口鼻里拥挤,窒息的恐慌一下子就上来了,在水里扑腾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伸手将那布团给拽下来。 张嘴喊是喊不出来的,但凡一张嘴,那河水就像是有生命的一样,拼命的往他嘴巴里挤进来。 也幸好,那两个侍卫并不是真的想要九阿哥性命。 就在九阿哥觉得自己一条命快没了的时候,上面终于伸下来一双手,将他给拽起来了。 “哎呀,九贝子没事儿吧?怪我们不小心,没站稳,一下子将你给推下去了。” “对不住对不住,奴才给你赔罪,回头给你送一坛子好酒算赔罪礼可好?” “真是不小心的,您请见谅。” 老九脸色阴沉沉,他知道并非是意外,但他也知道,若是他现在要动手,那周围的侍卫,绝不会干站着的。这宫里里里外外……可都是老四的人手,所以说这些人不是给老四出口气,他能将脑袋给拧下来。 人单势薄,九阿哥只能咽下这口气。 因为他知道,但凡他闹起来,胤禛就又有借口来处置他了。 今儿是将贝勒贬斥为贝子,那下一次是不是就直接贬为光头阿哥了?哦,没了汗阿玛,他就连光头阿哥也做不了了,现在京城里的阿哥爷,可就已经不是他们这群没了爹的人了,而是胤禛家的那几个小崽子了。 人走茶凉,这世道就是如此。 老九伸手抹一把脸,一声不吭的继续往外走。当然,想要他真的咽下这口气,那也不可能,等着,他早晚有将这口气给出了的时候的。 外面的事情,里面的人是暂且不知情的。 但很快就连后宫也知道了,知春现在也是十分能耐的,连宫外的动静都能打探到:“十爷一出宫就直奔九爷府上去了,那两个侍卫是被十三爷给带走了。” 宫里的侍卫,只要不是在皇上跟前伺候的,或者是特意在主子跟前介绍过自己名字的,一般少有人会留意到相貌的。又是晚上,老九真不一定能看清楚那两个侍卫的长相。所以想找人,也不是个轻松事情。 耿文华就笑道:“老九自己不修口舌,说话总没个顾虑,以往汗阿玛在,还能容忍,现在,谁能容他?早晚他是要在这上面吃亏的。好了,不说这个了,今儿可是大年初一,我让你准备的荷包,等会让拿出去给他们分一分,都沾一沾这新年的喜气,希望新的一年,咱们永寿宫的人,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知春忙应了,又叫了知夏来,两个人在外面准备了藤椅,请了耿文华到外面坐着,在她手边放了托盘,托盘里面放上大红色的荷包十几个。 知春先给打样,跪下来给耿文华请安,说吉祥话:“主子新年安康,祝主子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 耿文华笑眯眯的喊起,拿了最大的荷包给她。 所有人,一个挨着一个的来行礼说祝福语,耿文华一个个的分发荷包。至于小格格和弘昼,年纪小,耿文华就没让下人们磕头,只说祝福语就成了。 大年初一的祭拜和耿文华并没有多大关系,不过她下午是要去陪着太后看戏的。 宫里的戏班子,那是内务府准备的,戏目也是内务府准备的,不过也是年年换新——总不能让主子们年年只看那一部戏吧?所以太后还是很有兴趣的,一边看,一边和那拉氏说着话。 就说到昨晚上老九的事儿:“宜太妃素来是个喜欢折腾的,你需得让人多看着点儿,她若是要什么 ,不是什么要紧的,给她就是了,没必要和她闹腾。” 那拉氏忙应了,又有些不好意思:“也是儿媳的错,竟是没发现……” 一个是没发现宜太妃生病的事儿,让宜太妃那边抓了个大大的把柄。一个是没发现九阿哥在宫里安插人手的事情,她原以为安抚好了五福晋,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呢。 太后就笑道:“这有时候,遮掩并不是最好的法子。你大大方方的,该请太医请太医,该处置就处置,反而才让人说不出什么话来。” 那拉氏受教的点头应了。 因着老九也算是以自己为例子,给众人上了一课——胤禛并不会顾忌热孝就不处置人,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倒是风平浪静的。 然而等过了年,胤禛的几道圣旨发出来,朝堂上就不是那么平静了。 首先是册封了十三为怡亲王,还一步到位,直接册封了铁帽子王。这简直就是……本来十三因着康熙的缘故,在众兄弟里面属于矮子,结果一下子被胤禛给拉拔出来老高,站在了众兄弟脑袋顶上。 别说是老八他们了,就是老三这种老一辈儿兄长,见了十三都得低头行礼——老三现在还是个诚郡王呢。 随后是册封了十五为郡王,十六为郡王,十七为郡王。 好家伙,就跟大批发,郡王这爵位不值钱一样,一下子发出去三个。更显得前面身为贝勒的老十,贬为贝子的老九,越发的气短了。 再就是世子爵位,先后册封了老三老五家的嫡出为世子,老七家的长子为世子,然后是十三十四家的嫡子为世子。转一圈,算是将侄子们给册封了一下。 老九心里会如何想,别人是不知道的,但八阿哥心里肯定不会好受。因为这一圈册封下来,唯独他和老九,老十,这三家的儿子没得到册封。 老九没有嫡子也就算了,老十是有嫡子的。 而八阿哥的儿子弘旺,虽说是庶子,但不知道是他盼了多少年才盼来的,自来宠爱,心里一直觉得,这世上就没什么是他儿子得不到的,偏周围一圈一起玩儿的堂兄弟,都得了册封了,唯独他落下来了,那心里能好受吗? 弘旺心里不好受,胤禩自然也觉得难堪难过。 胤禩还主动的上了折子,为弘旺请封世子的册封。但胤禛只将折子给压下来了,并未批复。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定年号。 这事儿是去年就商量过的,只等着一开年就颁布圣旨,然后发往各处,另外就是吩咐将作监,要铸造新的铜钱——以前的铜钱上面的雕版是康熙年号,现在也要改成新的,雍正年号。 再就是这个铜钱的原料,以前是铁铅八比二,胤禛打算让将作监重新调制。 这里面顺带有个小事儿,那就是年氏的大哥,年希尧,被胤禛加封为督陶官。所谓督陶官呢,就是管理瓷器烧制的,不光是管理,有时候需得自己作图,自己设计,然后每年根据朝廷的需求,烧制出来瓷器上进到宫里去。 这职位说重要也挺重要,非皇上信任之人不能担任,而且,你需得有才华,熟知瓷器特点,甚至你能自己上手烧制才行。 从康熙到雍正,都是十分喜欢瓷器的人,尤其喜欢珐琅瓷,瓷器对于帝王来说不仅仅是日常所用之物,还是一种兴趣爱好。所以能做这个位置的,必然是皇上也有几分喜爱之人。 但说不重要也不是那么重要,皇上想要瓷器,你只管烧制就成了,烧制好了之后是要珍藏还是送人,这就不是你分内之 事了。所以这差事呢,看起来也就像是工匠的差事,于是也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偏这差事给了年希尧。 年氏又素来有才名,画画方面是很有天赋的,后宫众人也就都觉得,胤禛是……特意想将年氏给提拔出来,让年氏来插手这瓷器的事情。 在外面这就是小事儿,但在宫里,这就是大事儿了。 钮祜禄氏都来找耿文华好几次了,就是想询问这瓷器的事儿:“眼看快要三月,到时候宫里必然是要新瓷器的,可会是年氏绘画的?” 耿文华哪儿知道啊,她对于瓷器……真没有太大感觉,当然,特别精致好看的,她也喜欢。但若是寻常的,她也不挑,反正平日里吃饭喝水,不管是用青花瓷还是粉彩瓷,她都不太喜欢——因为看多了瓷彩有毒之类大的说法,她个人是更喜欢用玻璃的,当然,陶器也可以,木头的也不是不行。 但奈何,时代比较瓷器。她若是用木头的,府里的人会用看异类的眼神看她。 她若是用玻璃的……容易碎,家有小孩子,这点儿需得提防。 所以她是尽量只选用白瓷的,多一点儿颜色都不要。 你让她欣赏她是勉勉强强能看个好看还是不好看的,但你要让她来争抢什么瓷器,她就没这份儿兴趣了。 钮祜禄氏来问,她就摆手:“我不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喜好,到时候内务府送来了什么,我就用什么,何必很是追究哪儿来的谁绘制的呢?” 钮祜禄氏恨铁不成钢:“都是贵妃,年氏眼看就要压在你头上了,你倒是半点儿不着急。” 耿文华嘴角就带了几分似笑非笑:“压在我头上了?这话可也只有你说。” 李氏都不着急呢,钮祜禄氏就已经来挑拨了好几次了。之前还都是小心翼翼,见耿文华不接茬就绕过这话题的,现在都已经将这份儿心思给放在明面上来了。 钮祜禄氏顿了顿,理直气壮:“我也是为你着想,我是知道你性子的,你最是不爱和人争,可后宫这地方,你就是不争,别人也不会看你顺眼。贵妃是一个比较金贵还是两个比较金贵,这道理你能不明白吗?” 物以稀为贵,那肯定是只有一个贵妃才更金贵了。 耿文华摆手:“我多谢你好心了,咱们姐妹一场,我其实并不愿意和你争辩的。但你这样的话,我也实在是不爱听。日后,你若是再说这样的话,就不用到永寿宫来了。” 钮祜禄氏脸色铁青:“你是要和我割袍断袖?” “不是。”耿文华摇头,顿了顿才说道:“我是怕你总这样,祸从口出,再连累了我。现在和以前,终归是不同了。” 钮祜禄氏还要说什么,耿文华忙打断她:“好了,再说下去就要恼了,还是收一收吧。我听说外面有上折子,请皇上选秀的?” 钮祜禄氏沉默片刻,大约也并不是真的想和耿文华撕破脸,就顺着耿文华的话岔开了话题:“是,礼部那边上的折子比较多,不过听说皇上已经拒绝了。” 这可是她的头号消息,别人都还不知道呢,钮祜禄氏就有带了几分得意:“我听皇后娘娘亲口说的,说是皇上说要为先皇守孝三年,后来礼部上折子,说可以以月代年,但皇上没答应。” 正常来说,都是以月代年的。守孝三个月,既能守过热孝,也算是为先皇尽心了。毕竟做皇上的,真守孝三年,那得耽误多少事儿,万一还是个子嗣单薄的皇帝……那不得断子绝孙了吗? 耿文华很配合:“当真?你连这个也知晓?” 钮祜禄氏点头:“我骗你作什么,自然是真的,所以这三年,宫里都不会选秀。” 至于侍寝……只要不闹出孩子来就无事。 第179章 第 179 章 不就是个名字吗?…… 大约是因着耿文华愿意配合, 钮祜禄氏心情也好转了几分,说话也轻快了些:“昨儿娘娘才说,这三年不选秀,但宗室子弟, 还有八旗勋贵, 都还是要成亲的, 打算让各旗上个名册。” 到了适合成亲年纪的男女, 都给上报进来, 若是那拉氏瞧着有指婚的必要的, 就给指婚, 没指婚的必要的, 就可以随意婚配了。 耿文华正点头, 忽然就想到个事儿, 忙问道:“若是自己婚配,岂不是不用管这选秀的年纪了?” 大清选秀的规矩是十三到十七, 当年那拉氏就是十三岁进宫选秀, 然后被指给了胤禛的。 这个年龄……耿文华但凡想起来,都觉得有一种在犯罪的感觉。她以前也和胤禛暗示过,说自己打算留着小格格到十八岁, 至少也得十七岁。 也不知道胤禛听懂没有, 以前胤禛是没资格更改这选秀的年纪的, 但现在, 这个事儿应该还是能做得到的?上行下效嘛,选秀的年纪一更改, 民间成亲的岁数估计就要跟着变了。 不然别人家都是十六七才成亲,你家将十三岁的女孩儿给嫁出去了……别人不得以为你家连个女孩儿都养不起了,要早早的嫁人受罪去了吗? 天下人, 谁不知道做姑娘和做儿媳,那是截然不同的呢? 钮祜禄氏还真不知道这点儿,也不是她凑巧去请安,陪着皇后聊天,皇后会偶尔透露几分消息,更具体更详细的,她还能追着皇后问不成? 耿文华就笑道:“若是大些成亲,对女孩子家倒是有许多好处的。” 钮祜禄就不接这话题,又说起来别的:“瞧着御花园里的梅花快要凋谢了,可要去采摘梅花去?指不定就是今年最后一茬梅花了。” 耿文华想想也没别的事儿做,就应了下来,找了小篮子,带着小剪刀,跟着钮祜禄氏一起往花园里去。 也是不凑巧,她们过去没多久,就见年氏带着六阿哥过来了。 六阿哥一直没正经名字,一开始是年幼体弱,不一定能保得住,再者呢,民间也有说法,体弱的小孩儿没有名字的话,阎王就没办法将人带走。所以府里呢,就一直是叫六阿哥。 后来是康熙生病,再就是康熙过世,一直到胤禛登基,事务繁忙,也没人专门提起来这事儿,暂且没顾得上。 于是一直到现在,六阿哥还是被叫做六阿哥。 不过之前听说年氏给取了小名,叫福宜。耿文华一开始是有些……不太理解的,因为她印象中,晚辈取名字,是需得避讳长辈的字儿的。就像是当年她老家有个小孩儿取名字,刚开始没留意,和他爷爷有一个字儿重复了,后来村子里的人就开玩笑,说他和他的爷爷是一辈儿的人,该兄弟相处,随后那家就赶紧给孩子换了名字。 那她要是没记错,好像胤禛的爷爷,叫福临?行吧,这事儿她绝不会记错,大名鼎鼎爱新觉罗福临,情种皇帝,天花皇帝,出家皇帝,哪个名号拎出来,大家都耳熟能详。 所以年氏这名字取的,就一点儿不用避讳吗? 但后来她见胤禛也没什么异常反应,那拉氏也并不当回事儿,甚至连嘴巴最大的钮祜禄氏也从没觉得六阿哥的小名有问题,耿文华就觉得,或许,是她 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也或者,是因为满人并不在乎这方面的规矩?毕竟满人以前还讲究过父死子继呢,称号能代代相传呢。 于是别人再喊福宜,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了,不就是个名字吗? 这会儿见着 年氏带着人来,她就笑道:“六阿哥出来玩儿吗?瞧着今儿精神好许多,对了,六阿哥可是要启蒙了?” 年氏别的方便不管如何,说起来孩子的话题,她就有几分和气:“正打算开始启蒙,我亲自教导,今儿瞧着天气好,带他出来走一走,对了,小格格这会儿在哪儿呢?六阿哥一早起来就说要找姐姐一起玩儿呢。” “塔纳去了皇后娘娘那边。”耿文华笑着说到,顿了顿,又补充道:“娘娘说,过几日会接几个格格到宫中来抚养,塔纳也算是东道主了,需得好好招待人家。” 钮祜禄氏不知道这事儿,忙问道:“要接了格格到宫中抚养?接谁家的?” “我并不清楚,需得皇上定夺吧。”耿文华笑着说到,年氏顿了顿才笑道:“若是被接进宫来,倒也是福气。” 皇室总要挑选人和亲蒙古的,但皇上又只这么一个女儿,他若是舍不得,那必然是要从宗室里面挑选。若是不接进宫来,那到时候抚蒙顶多是郡主的身份,若是进宫来,至少是一个公主的身份。 差别可不只是在一个名号上,还有嫁妆的多少,人手的多少。 所以,长远来说的话,还是进宫更有好处些。 福宜是个很安静的小阿哥,见年氏和耿文华她们说话,他也并不闹腾,只安安静静的靠在年氏身边,眨巴着眼睛仔细领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得懂,但是那白白净净,一脸纯真的样子,真是惹人稀罕的很。 耿文华就夸赞他:“六阿哥可真是文文静静,不像是弘昼那孩子,泼皮猴子一样。” 年氏笑着摸了摸六阿哥脑袋,说道:“五阿哥也很是贴心呢,上次我才见着他带着食盒回永寿宫,说是给你带的点心。” 人家孩子好,自家的也不差,所以年氏是不会反驳耿文华的话的。 “弘时阿哥要上朝的事儿你们知道吗?”钮祜禄氏岔开了话题问道,耿文华顿了顿才笑道:“刚知道的,听你说的。” 钮祜禄氏笑道:“你还学会说笑话了。好了,不和你开玩笑,弘时阿哥是真要上朝去了,上书房那边已经停了课业了。听说是先往礼部去了。” 大约是弘历回来说的? 反正弘昼是没提起来过这事儿的。 钮祜禄氏又笑道:“到时候六部走一遍,再一成亲,再得个爵位,那李姐姐可算是熬出来了。” 做人额娘的,不就是盼着儿子长大娶妻,成亲立业吗?若是能再看见孙子背的出生,那可就更圆满了。 年氏随口附和道:“是,李姐姐到时候大约就会松口气了。说起来,最近不曾见李姐姐如何出门走动。” “说是天冷不愿意外出。”钮祜禄氏说道,顿了顿,又叹气:“前两天看见荣太贵妃,倒也挺可怜,一把年纪了,竟是只能困在那一点儿地方。” 耿文华和年氏就先后变了变脸色。 理智上她们是赞成钮祜禄氏的话的,因为寿安宫这些地方,确实是面积不算大,关键是还需的和许多人同住——出了著名的妃嫔之外,康熙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号的答应贵人之类,后期还有江南送来伺候的美人,甚至有一部分连位份都没有。 想想,几十口人,全住在这两三个宫殿里,那一人能分到一间屋子就算不错的了。就算荣太贵妃地位高,能独占个主殿,但同一个宫殿呢,侧殿的声音她能听不见呢? 那么多人呢,总不能要求大家全做哑巴吧?要都是哑巴,那才更……难以忍受。 住宿的地方拥挤也就算了,晚上一闭眼,谁管周围有几个人呢?但白天日子也难熬,毕竟是太妃了,这御花园呢,又是新皇的御花园,年长些的,荣太贵妃等人还好说,偶尔能来御花园转一下,可年轻貌美的……连孩子也没生过的,谁敢到御花园转一转? 这些人才是真的可怜,白天黑夜,都被困在那一间屋子里面。 但明面上,这样的话确实不能说的。说她们可怜,那是不是在指责胤禛没有照顾好这些先帝后妃?是不是在说那拉氏没有尽到晚辈的职责? 再者,倒像是耿文华他们进宫来,占据了那些太妃们原本的住处一样。 年氏就起身:“趁着天色正好,我带六阿哥去踢蹴鞠,就先走了。” 耿文华笑道:“那年妹妹慢走。” 瞧着人走远了,她直接问道:“可还要采摘梅花?我刚看见有几支开的比较好的,拿回去插瓶倒是很不错。” 放在屋子里还能多养几天。 钮祜禄氏脸色先是有些不太好看,这才问道:“是因着我刚才说错话了吗?” 耿文华就安慰她:“不用担心年贵妃会说出来,年贵妃素来淡泊,这种事情她不会乱说的。再者,你这性子我能不知道?我也不会对外说,你安心就是了。不过,今儿也就是我和年贵妃了,下次你可得多留意些了。” 钮祜禄氏脸色就有些沮丧:“我也想听你的,改一改我这口无遮拦的毛病,可我这一遇上事儿就忍不住多说,一多说就忍不住出错……” 她也不是没改过,但这不是改不过来吗? 耿文华心里暗自腹诽,改不过来是因着没放在心上,没惹出来过事儿。若是当真有人和她计较,让她因着她这话狠狠的被罚过一次,她就能长记性了。 这世上,就没什么改不掉的坏毛病,端看你自己能不能狠得下心。 也得亏是胤禛的后院女人不算多,那拉氏也算是宅心仁厚之人,要不然啊,就钮祜禄氏这嘴巴,早不知道死上多少次了——嘴上不饶人,那心狠的,还不得记恨你,想杀了你出口气吗? 她就笑道:“我教你一个法子,下次说话之前呢,你先在心里默默数三十个数字,数完了再说话。” 指不定这数数期间,人家这话题就换一轮了,你也就不用瞎掺和了。 钮祜禄氏也不知道有没有将这话听进去,反正沉默了片刻,就很主动的拉着耿文华赶紧起来去采摘梅花了。 耿文华忙活半天,回去的时候就没再见着年氏了,估计是年氏已经带了六阿哥回去,她和钮祜禄氏顺路,和年氏也不顺路。 到了永寿宫,就见小格格正趴在软榻上翻看图册呢,耿文华凑过去看两眼:“名册?” 小格格笑嘻嘻的点头:“是啊,皇额娘说,那些进宫的堂姐妹们,看我喜不喜欢,我若是喜欢,就将人给接进来,我若是不喜欢,就不要。”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这样大的事情,轮得到她个小屁孩儿做主? 别以为这名额就是随便定的,就像是年氏说的,接人进宫是好事儿,好处大于坏处,那对于胤禛来说,这就是施恩的事儿。施恩是随便施的吗? 那不得看看这个臣子忠心不忠心,给皇上办事儿利索不利索吗? 反正她就知道,十三家的女儿是必定要进宫的,因为胤禛对十三的情谊。再一个就是老大家的,老二家的,别看这两个圈禁了,但这两家自有维护势力。 再一个,将老大家的拉拔出来,那就是在分散老八的势力。将老二家供起来,那就是在对外展示自己和康熙的父子情深——康熙最偏心的儿子必然是老二无疑了。 除了这三个,若是十四听话,估计还要有十四家的。当然,十四就算是不听话……有太后呢,估计十四家的也有机会进宫来。 十五阿哥家暂且没女儿,十六十七家的年纪太小,估计暂时也不会考虑。 你看,都不用看图册,她自己就能将人选给圈定个差不多的范围了。 所以这事儿,绝不是说小格格看谁顺眼就能将谁给要进来的。顶多就像是耿文华刚才考虑的那样,皇后已经将大致的范围给圈出来了,小格格只在这范围内挑选。 老大家除了已经抚蒙的大格格二格格,嫡出的还有两个,庶出 的还有三个呢。选哪个不选哪个,这个塔纳就能有权利决定了。 想明白了之后,她也就没管这事儿 ,只拎着小篮子去桌子旁边,将那几支梅花拿出来,先将下面枝条给修剪一下,然后一根根的往花瓶里面摆放。 正忙着,就听见外面传来静鞭声音,知道是胤禛来了,她就赶紧放下剪刀出来。 胤禛龙行虎步,怎么说呢,对于男人来说,权利这东西,真的是最好的医美。也就短短两个月时间吧,甚至不到两个月,就感觉胤禛已经是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也不是说相貌身材有多大的变化,而是这气势,这身上的威严,脸上的不动声色。 很好的阐释了什么叫做帝王之威。 耿文华还没完全跪下来,就被胤禛拉住了:“在忙什么?” “采摘了些梅花,正在插瓶,皇上怎么有空来了?可是要在永寿宫用午饭?”耿文华笑眯眯的问道,胤禛点头:“午饭在这儿用,我略躺一躺,有些头疼。” 说着就在软榻上坐下了,小格格忙抱着名册起身。 胤禛又好奇,问那名册的事儿,小格格就又给解释一下。胤禛摆摆手,小格格就抱着名册连蹦带跳的往外面去了,耿文华顺势脱掉鞋子上了软塌,跪坐在胤禛身后,抱着胤禛的脑袋给他揉按起来:“可是这儿疼?” 胤禛抬手,捏着她手指头换了地方:“大约是这两天看的文书多了些,眼睛干涩,眉骨这边生疼。” 耿文华就一心一意的揉按起来,胤禛闭着眼睛也没说话。 就这么过了大约一刻钟,躺在耿文华腿上的胤禛就忽然打起了小呼噜。耿文华略有些诧异,低头看一眼,就对上胤禛黑青的眼窝。 顿了顿,她也没停下来,只不过又将动作放轻了些,继续给胤禛揉按着。 小格格将名册送回到自己房间,回来之后先扒着门框探头探脑,见耿文华对她使眼色,她就蹑手蹑脚的进来,悄默默的爬上软塌,又拿了一本书翻看起来。 知春从屋子里退出去,又交代了外面的人需得安静。整个院子,就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 胤禛睡的并不沉,再者,估计是早饭没吃多少,也眼看到了中午肚子饿,随着两声咕噜噜,他就醒过来了,一睁眼,先看见小格格在看书,又看见耿文华低头对他笑,他就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什么时候了?” 耿文华看看屋子里的钟表,回了一声:“快些起来吧,我双腿都发麻了。” 胤禛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帮着耿文华将她两条腿给放平,又拿了美人锤帮她捶两下:“你叫醒我就是了,何必自己这样忍耐呢?” “我知道皇上必定事务繁忙,每日里早起晚睡的,能有片刻休息十分难得,所以我不忍心叫醒皇上。”耿文华笑着说到,下来在地上略走动了一下:“皇上还是要多顾着些身体。” 胤禛叹气:“我也想多顾着些身体……只不过是……等忙过了这段时间也就好了。” 小格格插嘴:“汗阿玛需得多锻炼身体,额娘说了,要好好锻炼,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这才能身体好。” 胤禛就忍不住笑,谁不知道这样简单的道理呢?但做得到这些的,就不简单了。好好锻炼,那你一天至少就需得抽出来一个时辰。好好吃饭,那就需得在吃饭的时候专心,别有事儿找上门。好好睡觉……但凡闭上眼睛,眼前就是没看完的折子,睡得着才怪了。 越是简单的事儿,其实越是不容易做好的。 他伸手揉一揉小格格的脑袋,问道:“你是不是该去住公主所了?” 小孩子,长大了就碍事的很了,就像是现在,他明明可以在刚醒过来的时候亲一起耿文华,结果,一转头先看见了小格格。后来耿文华腿酸,他明明可以自己帮着揉一揉的,结果,小格格就在旁边坐着呢。 若是她住在公主所,那可就没这么碍眼了。 小格格不愿意:“额娘说我还小,等十岁了再去。” 胤禛吃惊:“十岁?那岂不是还有两年?不行不行,你今年就搬过去吧,你看你的堂姐妹们,今年进宫,和你岁数也没差多少,人家不也能住在公主所吗?” 小格格皱眉:“那不一样,我就想和额娘一起住。” “但你想想,堂姐她们刚进宫,是不是很不安啊?那你作为东道主,是不是该安慰安慰她们?”胤禛很耐心的引导,对儿子肯定是没这个耐心的,该搬出去就搬出去,谁管你搬出去之后会如何,难不成在自家还会被人欺负了? 要真是那样……那性子也太不成器了,合该被打磨打磨。 但对于女儿,胤禛就觉得,需得好好沟通一番。 至于会不会被欺负……开玩笑,皇家的小孩子,哪个是傻子?你一个被接进宫来的养女,能比皇帝的亲女儿金贵?但凡不是个傻子,就该知道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塔纳。 就算是不讨好,不巴结,也不可能欺负。 再者,塔纳八岁了,也确实是该学着如何和别人相处了。日后她再大些,接触的人越发的多,她需得分辨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 胤禛和小格格说着话,耿文华就去吩咐了知春:“午膳若是准备好,就让人给摆上来吧。” 外面嬷嬷忙去御膳房那边传话。 无论胤禛如何说,小格格就是咬死了不松口,她就要和额娘一起住。胤禛无奈败北,只好看耿文华,耿文华笑着捏一捏小格格的头发:“你若是自己住公主所,现在就能先挑一个院子。你若是等别人都住进去了,你可就没有什么挑选的余地了。” 院子总共那么多,你不选,别人就要占了。 小格格顿时有了紧迫感:“汗阿玛要让多少人进宫?” 胤禛妆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下:“七八个吧。” 小格格顿时瞪大眼睛:“公主所总共也才五个院子!”公主所是北五所,听名字也知道是几个院子。当然,南三所不能听名字,南三所之所以是南三所,是因着竖着列了三排,这三列分别叫东所,中所,西所,一列各有三个院子,这才叫南三所。 去得晚了,就需得和别人同住一个院子了?那可不行,她能和额娘一起住,也能和堂姐妹一起玩儿,但是和堂姐妹一起住就算了吧。 小格格赶紧看胤禛:“我下去就去看看院子,我先选一个,然后让额娘帮我准备东西好不好?” 先占着再说,至于住不住的……另说。 第180章 第 180 章 谁敢保证绝不会遇上呢…… 胤禛嘴上说的是七八个, 但其实只有三个。一个是十三家的,之前已经在雍亲王府住过一段时间的,和塔纳不光是熟悉,还相处十分友好。另外两个, 一个是直郡王府上的, 一个是理亲王府上的。 头一个不用说, 大家猜都不用猜的, 但后面两个就着实是有些出乎意料了。直郡王和理亲王在康熙朝的时候, 因着夺嫡的事儿被圈禁, 一个圈禁在府里, 一个是圈禁在郑家庄。大家原以为, 这两位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毕竟他们曾经参与过皇位之争, 想必新继位的皇帝是会提防他们的。 却没想到,新皇帝头一个想起来的, 居然会是他们两个。 说新皇帝提防吧, 叫进宫两个女孩子有什么用呢?也不能做人质。说新皇帝要用他们吧,还是那句话,叫进宫两个女孩子有什么用呢? 这一招就有点儿……不知所谓。 但宫外如何议论, 后宫女眷是不管的。那拉氏因着忙, 就将给这些小格格们安排房屋的事情交给了耿文华——耿文华之前要看账本, 过了正月, 就已经将账本给交回去了,现下是正闲着。再者, 塔纳也是要搬去公主所的,正好,耿文华顺便就能兜揽这收拾北五所的事情。 因着答应了是塔纳先挑选, 所以一早耿文华就先带了塔纳过去。其实说是挑选,但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可挑选的地方,要么就是靠近御花园,要么就是靠近钟粹宫或者景阳宫,要么就是靠近乐寿堂,再或者就是边上,中间,这两种选择。 这个院子转一圈,那个院子转一圈,塔纳很快就选定了:“我要住靠近御花园这边的,出门就是园子,早起还可以万春亭这边打拳,景致也好,去永寿宫也更方便些。” 穿过御花园,就能直接往西六宫那边了,永寿宫就在西六宫。 她决定好之后,耿文华就开始着手布置,桌椅这些是不用操心的,康熙以前的公主们也是住在这边的,自有桌椅配套。不过,康熙的女儿都出嫁了,屋子里的其他摆设都已经落灰,不合用了,所以这些就需得换一换。 塔纳受耿文华影响,也更喜欢白瓷的东西。她是比耿文华对瓷器的了解更多些的,就比如说耿文华不愿意用颜色比较厚重 的,塔纳就能区分釉上彩釉下彩之类的。 区分是能区分,人的审美呢,还是很受遗传的影响的。耿文华用白瓷可能是出于各种安全健康考虑,但胤禛的审美就是素雅清淡,综合下来,塔纳还是更受胤禛影响。 另外就是这被褥,柜子,还有多宝阁摆件之类的。 娘儿俩就跟玩游戏一样,觉得这边需要放什么,伸手点一点,丫鬟就立马给记住,忙忙去内务府传话,只等着今儿说完了,明天一起规整。 也不太清楚其他小格格们的喜好,耿文华就一律按照素淡的来布置——毕竟还在康熙孝期,那可是亲祖父,所以素淡一些是没错的。谁若是有不同的喜好,回头可以自己更换。 十三家的格格先给送进宫,是十三福晋亲自送来的,是她亲生的,嫡出的,自幼也是十分得宠,又在雍亲王府住过一段时间,所以进宫了也不胆怯,给那拉氏请过安,就要去找塔纳玩儿。 那拉氏打发人叫了塔纳来,两个小姑娘顿时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起来。 直郡王和理亲王家的两个格格,一个是略有些寡言,从进宫到去北五所,除了必要的请安之类的话,就再没别的了。理亲王家的则是有些腼腆,被人看,也只不好意思的笑一下,也是不多话。 四个人凑在一起,就全靠塔纳和十三家的来撑起来气氛了。 但小孩子嘛,自有相处之道,这些个人进了宫,又是叫那拉氏皇额娘的,也轮不到耿文华操心,耿文华也就不如何放在心里了。 宫里的事情终于忙完,她现在是要忙纺织厂那边的事情了。 工部刘大人的图纸已经完成了一小半,基本的轮廓是有了,所以耿文华就准备让人先开始修路了,要想富先修路嘛,村庄建立起来之前先修路,也方便村子里东西运输啊。 大量的采买石灰,再收购烧过的煤渣——这会儿的煤渣可比现代的烧的干净。现代的烧完之后,还有人去捡煤渣,就是冲着没烧干净的煤炭去的。但这个年代,掏钱买的东西,必得用干净才行,谁家也不是富的能买一块儿扔一块儿的啊。 这种煤渣呢,剩下的就是烧过的黄泥了,用来铺路那是最好的东西了。将路面用这个东西填平,然后上面再来一层石灰,路面就能平坦的很,不说用十年二十年吧,至少五六年,甚至七八年是没问题的。 而且,这种路面修起来也比较简单,哪儿坏了,一瓢石灰砸进去,涂抹平就能修补好了。 说这么多……其实就是因为耿文华不知道怎么弄沥青柏油,谁不知道沥青柏油更好呢?也得有,也得能做出来是不是? 修路也需得招募工匠,耿文华就打算从现下的纺织工人的家庭里面挑选,父兄,丈夫,儿子,都可以,工钱一天按照二十文给,包一日三餐。 就是有个要求,修完的路面需要验收。若是不合格,就要扣掉工钱。 耿文华并不是善人,她做事儿是有目的的,若是要做善事,她直接将这些工钱拿出去散给百姓们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做工才发钱呢?既然是做工得钱,那就相当于是工作,分内工作,做不好扣钱这不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吗? “先将这些道路给修好,然后再找砖瓦窑,统一烧制红砖。”青砖当然比红砖好,但是青砖八个铜板一块儿,红砖三个铜板,耿文华要是有钱,她能不选青砖吗? 反正红砖青砖一样用,她又没想过让这个村子存留三百年,谁家还不翻新院子了?所以,红砖就足够了。 再者,红砖也好看啊,多新鲜,多显眼,多鲜艳啊。 “村落的事儿也已经办好,之前苏公公送来了顺天府那边的文书,这个新的村子,以后就叫……”耿文华略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新村。” 她其实是有很多别的选择的,比如说,乌托邦,共产村,中华村,但到最后,所有的想法,都汇聚在一个字上——新。 所以最终定下来的,就是新村,一个崭新的村子,刚建立的村子,和别的村子不一样的村子,有别于旧社会的村子的村子。 “纺织厂的女工们有优先落户的权利,你回头统计一下,若是有愿意落户新村的,日后生老病死,咱们新村都是有规章制度的,生病有报销,小孩子上学免费,纺织厂的工作可以优先报名,纺织厂的产品可以五折购买,但这个是有限额的。” 这是为了防止纺织厂内部员工倒卖,这个限额可以一家三口人用,但超过这个份额的,就需得自费购买。 “新村会安排公交车,一天来回京城一趟,有新村户籍的人可以免费乘车。” 耿文华将自己能想到的,都写了下来,这会儿一边说,一边冲知春摆摆手,示意知春将那份规章制度给拿出来,上面盖了她耿文华的印章,不光是她自己的名字,还有纺织厂厂长这个职位的印章。 “尽量将这个事儿宣传到位,我希望村子完成建设之后,能在一个月内,完成人口入住。”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竖起来手指头:“打底三百口人。” 对面庄头忙应了,他听着这些规章制度都心动的很,就更不要说别人了。这个任务,实在是简单的很。 但正要说什么,忽然顿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来了:“请问娘娘,那落户人口,若是要买土地……” 周围可没什么良田了,那一张片地方,能种地的良田,基本上都是被圈到各家的庄子里面去了。 当初满人刚入关,有跑马圈地的政策,规定时间内,你骑马能跑多大的圈,就能拥有多少地。所以京城外,基本上所有的地都是有主的,只有买卖的,没有遗漏的。 所以这些年来,附近也只是有佃户,少有村庄。 娘娘要建立新村子,可纺织工有工作能赚钱,他们的家里人呢?总不能一天天窝在家里混吃等死吧?再者,纺织工的工作,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干下去? 万一眼睛坏了呢?万一做错事儿被赶出来了呢? 再者,听娘娘的意思,这房屋也是要买的……要不然光是凭着一份儿工作就落户,那简直不用他开口,只要将消息传出去,保证三百口人一个时辰就能落完户。 可若是买,这房屋又是砖瓦盖成的,需得多少钱呢? 光靠女工的工钱,这房屋,能买得起吗? “买地的话……且先等等,我回头想想法子。”实在是不行,就将她那庄子给拆了。反正她买下来这么些年,也算是回本了。再者,胤禛那土地改革制度,也快开始了吧? 她要先作出反应,那胤禛不得感谢她吗? “房屋的价钱会控制在二十两银子之内,这个价钱是远远低于市场价钱的。算是我对纺织厂工人的一个福利,若是暂且拿不出那么多钱的,可以从纺织厂预支工钱,不要利钱。” 耿文华说道,摆摆手:“先将事情给吩咐下去,现在村子还只有一个雏形,你就是说的天花乱坠,也不一定有人信。只是一旦动工,必然会有人好奇询问,你只将这些规章条例给背熟了,回头有人好奇,你别一问三不知就行了。” 耿文华猜测的胤禛动作快,那是真的快。 到了三月份,他就在朝堂上提出了摊丁入亩的事儿。当然,是必然要引起反对的,但这事儿是在康熙没过世之前,胤禛就已经有了想法的,且已经和康熙讨论过,父子俩是有共同的认识的——土地过于集中,对百姓来说不是好事儿,对朝廷来说也绝对不是好事。 纵观历史,哪朝不是到了最后,土地过于集中,这才引发了……亡国灾祸呢? 清朝发展到康熙那会儿,就已经出现了人口大爆发,若是土地再集中到少数人手里,大部分的人没有土地,那绝对是王朝最大的隐患了。 所以,到这会儿,摊丁入亩是必得要做的事情。 胤禛派出了怡亲王,先拿河南做试验点,河南是中原地区,产量大省,不管摊丁入亩后期能不能顺利推行,若是只将河南这边拿下,也是能缓解一下朝廷危机的。 从丈量土地,调查人口开始,命当地衙门重补鱼鳞册——鱼鳞册是明朝年间,为了杜绝土地隐匿,朝廷所制定的一种图册,上面详细绘制当地土地情况,详细到连一个不到一人高的小土丘都需得记录在册,土地形状,土地状况,属于谁,周边是谁的土地等等。 后来因着满人入关,跑马圈地等政策,鱼鳞册就失去了作用。但到顺治时候,朝廷曾提出修补鱼鳞册。 再后来,也是因着认识到土地兼并的害处,康熙也曾命令各地修补鱼鳞册。 现在轮到胤禛,既然要摊丁入亩,那鱼鳞册就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了,旧有的就要修复,没有的就要重新绘制。然后结合当地黄册——这个是人丁册,就是记录各地多少百姓,姓什么叫什么,外貌什么特点,家里都是什么人,什么关系之类的,类似于户籍。但户籍是在本人手里,黄册是在朝廷衙门手里。 鱼鳞册和黄册相结合,一家有多少人口,就有多少土地。 这个事儿推行比较缓慢,怡亲王带人出京之后,朝堂上就时不时的开始闹腾起来了。 多是针对胤禛的政策,胤禛提出一项政令,无论是什么,就有人开始各种反对。 胤禛本就是暴脾气,他这些年看着是冷静许多,但其实那是因着上面有康熙压着。他做事儿,需得顾虑康熙的看法,康熙的态度,再加上康熙之前曾经斥责过他喜怒不定,所以大多时候时候,他是必得收敛着自己的脾气的。 既不能大喜,也不能大怒,所以就养成了面无表情的习惯。 可现在康熙没了,胤禛整日里又有忙不完的事情,朝堂上又冒出来许多不服管的,胤禛这脾气,一日日的,就像是那喷水枪,推到临界点了,就要往外喷涌了。 永寿宫距离养心殿,很近很近。 近到什么程度呢?胤禛在养心殿发火,永寿宫这边就能很快收到消息,倒不是耿文华犯忌讳,窥伺帝踪,让人打探养心殿消息什么的,她又不是活腻了对不对?这种事儿她怎么敢做的? 而是胤禛在养心殿发火,养心殿里里外外伺候的人就变得小心翼翼,走路无声,大多数人呢,在这种环境下待一会儿,出来就忍不住会先松口气。 这种变化呢,就会被人留意到,永寿宫距离那么近,瞧见一两个人拍胸口松口气,这不就很正常了吗? 再者,苏培盛偶尔也会愁眉苦脸的求上门:“皇上今日里又吃不进饭菜,还请娘娘多劝一劝皇上,这不吃饭怎么能行呢?人是熬不住的啊。” 耿文华就只好等胤禛来的时候劝一劝:“你和他们生气,气坏了身体岂不是亏本?气大伤身,皇上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才好,你身体好,熬着他们,看谁能熬得过谁。” 胤禛嘴角就忍不住抽一抽:“朕是帝王,你让朕和他们熬着?” 耿文华笑道:“那总不能将人都给砍掉脑袋吧?也不能将人给赶出去是不是?或者,他们不愿意办事儿,皇上找愿意办事儿人去办事儿?” 胤禛沉吟片刻才说道:“朕打算筹办军机处……” 耿文华赶紧摆手:“听不懂听不懂,这等大事儿,皇上只和十三爷他们商量就是了,可别来为难我了。“ 怡亲王虽然去了河南,但距离京城并不算远,一来一回也不过是一天一夜的事儿。 有时候胤禛有急事儿,也是能让人招怡亲王进京的。 再者,朝中还有隆科多,张廷玉等大人,这些也都算是胤禛心腹,他不愁没人商量事情。 胤禛被她这避之不及的态度给逗笑:“朕不过是随意提一句,既然你听不懂,那朕也不勉强了。南书房是个好地方,朕打算让人将那地方给修建一番。” 康熙已经过世,他重用的南书房,到胤禛这边,就……不太适用了。还是那句话,一朝天子一朝臣,胤禛就用不惯南书房,胤禛现在用的是行走大学士。 若是军机处成立,日后这些人,就是军机处行走。虽然并没有确切官职,却也算得上皇帝心腹,位高权重。 军机处重臣,那可不是浪得虚名。 不过现下胤禛也只是一个构思,要成立军机处,绝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说了片刻的话,胤禛面上就带了疲惫。耿文华现在是熟门熟路,立马起身按着胤禛脑袋,开始给他做按摩。想的多的人就是如此,会头疼,胤禛吧,估计还有个焦虑的性格,所以他头疼,那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儿。 晚上胤禛是留在永寿宫的,虽说什么也不能做,两个人说说话,看看书,倒也是自在。 说起来小格格,耿文华也忍不住好笑:“原本说好了晚上回来陪着我的,现下倒好,只顾着姐姐妹妹了,这都连着三天不曾回永寿宫来了。” 当初还是胤禛迫不及待想将小格格给扔出去呢,结果到现在,倒成了小格格留在公主所不愿意回来了。 胤禛就忍不住笑:“小孩子嘛,没有离开父母的时候,就会觉得父母就是自己的天地,绝不敢去想离开了父母怎么办。但一旦知道了外面的好玩儿,他们就想不起来父母了。” 尤其男孩子,弘昼要搬出去之前,不也是各种舍不得额娘吗?可搬出去之后,当天晚上可就不愿意回来了。 耿文华当然明白这道理,孩子越长越大,他的世界要接受要容纳的东西也会变得原来越多,父母在他们心里的位置会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就是吧,心里怪不得劲儿的。 她以前不理解为什么生孩子这么痛苦,养孩子这么难,为什么还是有许多人忍不住,生了一个又一个的。现在她就稍微有些理解了——因为一个孩子长大了,做母亲的怀抱就会空,一旦空下来,若是有工作还好,精神也能找到寄托。可若是没工作没爱好……这份儿空,就会让她盼望下一个孩子。 想到这儿,她就赶紧在心里警告自己,她可是有事业的,她可是好不容易盼着弘昼和小格格长大了的。万不能再想不开,再去生一个,再者,她也实在是不敢保证,自己若是生下一个,还能平平安安的。 生孩子这事儿多危险啊,她还没看着弘昼娶妻呢,也没看到小格格嫁人呢,何必为个还没来的小生命,就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正想着,脑袋上就多出来一只手,揉了揉她头发:“等后年……咱们再生一个孩子。” 耿文华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胤禛还奇怪:“冷吗?” 顿了顿,耿文华决定还是先给胤禛打个预防针:“我年岁也不算小了,若是再生,怕是不会太容易,万一难产,那到时候可怎么办?” 胤禛顿时变了脸色:“不许胡说八道,哪儿有自己咒自己的?你才二十多,哪儿就年岁不小了?再者,宫里又有太医御医,他们若是护不住你,朕要他们脑袋!” 耿文眨眨眼,她要是因为生孩子死了,胤禛就算是要人家脑袋也没办法啊,又不能招魂对不对?就算能招魂,她的魂魄也绝不会回来。 胤禛皱眉:“不许再胡思乱想,你身体好着呢,朕问过太医了,你长命百岁不是问题。”话是这么说,可胤禛心里,也确实是有些打鼓,生孩子是过鬼门关,难产这事儿,谁敢保证绝不会遇上呢? 180-190 第181章 第 181 章 只要能干,用谁不是用…… 弘时上朝这事儿挺隆重的, 当然,对齐妃来说是比较隆重的,胤禛那边也只是一道口谕就完事儿了。 甚至这口谕,也不是给李氏的, 就只是派了苏培盛去阿哥所, 对弘时传了话而已。 但李氏从弘时口中得知之后 , 就开始准备了。先是催促内务府准备朝服, 内务府来了一批人给弘时测量尺寸, 衣服的, 帽 子的, 鞋袜的, 腰带的, 光是这些就忙活了一整天。 李氏又亲自去了一趟阿哥所, 叫了阿哥所的人来训话。每日里什么时辰叫阿哥起床,什么时辰送阿哥到太和殿, 什么时辰准备早饭, 事无巨细。 她这样忙活,后宫自然不会错过的。 钮祜禄氏还特意来找耿文华吐槽了两句,连那拉氏都忍不住提醒了她两句:“无事不要总南三所去。”南三所虽说是阿哥们的住所, 但毕竟那位置是在前面的。 再者, 阿哥所也不是只有弘时哥儿几个, 那边还住着尚未成亲的二十一阿哥呢, 那可是小叔子,还是年龄略大些, 已经成年了的小叔子。 大约也是折腾完了,李氏这次倒是听话了,不过弘时头天去上朝, 李氏还是忍不住在屋子里转圈圈。就跟头一次送孩子出门上学一样,一会儿操心喝水了没有了,一会儿操心会不会尿裤子,会不会被先生责罚。 弘时虽说年纪略大了些,不用操心这喝水的事儿了,但是朝堂之上,万一尿急怎么办?再者,胤禛又不是先生,先生训斥会有分寸,并不敢将皇子阿哥如何了。胤禛那性子,若是生气起来,怕不得当朝将弘时给叱骂一顿? 弘时还年幼呢,再给吓着了怎么办? 这样转悠几圈,想让人往前面去打听打听吧,又没这样的胆量。于是只好等着,等啊等的,等到快午时,才算是看见弘时身影。 李氏忙忙迎上去:“可算是回来了,今儿头一次上朝,如何?” 弘时略有些激动:“汗阿玛瞧着可真威武,大家都挺和善的,汗阿玛本打算让我去礼部,但八叔说我生来是皇家人,这些礼仪都是自小学的,牢记于心,去礼部着实是浪费了,又问我擅长什么,我说擅长算数,八叔就推荐我去户部,我也觉得户部挺好。” 弘时不曾了解过朝堂六部,听胤禩那样分析,下意识就觉得,礼部确实是没那么重要的。但户部,掌管朝廷钱袋子,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地方上,甚至连皇上,要用钱都需得经过户部,那户部必然是最重要的。再者,户部又有六部之首的说法呢。 胤禛当年刚上朝,后来也是在户部呆了三年之久呢。 弘时却是不知道,虽说礼部不太管事儿,但大清朝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祭祀,甚至一年到头的节日,全都是礼部操持。这些事儿呢,看着不如何重要,实际上,祭祀这种事情,那从来都是重中之重的。 堂堂皇子,若是连祭祀的流程都不清楚,那可就一点儿脸面也没了。 胤禛的地位从哪儿开始被稳固的?就是从他代替康熙祭祀开始的,头一次是代替康熙祭祀祖宗,第二次是代替康熙祭祀天地,登上了泰山。 弘时若是在礼部做得好,带头做几次祭祀的活儿,那他长子的身份,也就会越发的稳固了。 李氏也不太清楚礼部的份量,只犹豫了一下:“八叔?他好心,帮你说话?你还是要远着他一些,你汗阿玛并不喜欢他。” 弘时笑嘻嘻的点头:“我知道汗阿玛不喜欢他,但是八叔今儿好心帮了我,我若是立马疏远他也有些不太好。再者,我真觉得八叔这人挺和善的,以前他就对我挺好,见了我总夸我功课做得好。” 顿了顿,弘时补充:“再者,现在汗阿玛已经做了皇上,八叔既然失败,必然是要想一条退路的。他对我好,说不定就是想拉拢我,讨好我,那他自然不会想法子害我,额娘放心就是了。” 李氏还是略有些不太放心,但弘时很美耐心,直接问道:“可准备了午饭了?我太饿了,今儿头一天上朝,我早上没吃多少东西,也没敢喝水。” 他也是头一次知道上朝的规矩,大臣们进宫之后,需得先在金水桥上等着,然后等太和殿那边的钟声。在这等待期间,是一点儿不能失仪的,甚至连咳嗽声音都不许有,但凡咳嗽一声,都有可能会被侍卫以失仪的罪名给带下去。 若是皇上心情好,还会体谅你生病,给你几天假期回去休养。若是皇上心情不好……当朝摘了顶戴花翎都是有的。 所以别说是去净房了,就是放个屁,都不妥当。 上朝之前需得吃,免得肚子发出咕噜噜叫声,又不能大吃,免得忍不住要上净房,还要挑着吃,不能吃会让人放屁的,有味道的。 弘时虽说有小太监提醒,但毕竟是头一天,心里紧张,也就吃了两块点心,半大少年,熬到现在,前胸贴后背了都。 李氏连刚才要说什么都忘记了,忙吩咐人去将午饭给摆上来。 李氏这边的事儿,耿文华是不知道的。但到了下午,那拉氏那边就派人来请了她,说有事儿要商量,耿文华就去了景仁宫。 那拉氏一身常服,也是刚睡醒没多久,正捧着一杯茶在醒神。见耿文华进来,就招招手示意她在自己下手坐下,不过耿文华还是先行礼,之后才落座:“娘娘今儿瞧着脸色好了许多。” 半年前,那拉氏还因着绝经的事儿身体不太好呢,绝经这事儿,绝非是不来葵水了这么简单,对于女性来说,是面临着一系列的身体上的问题的。激素发生变化,子宫发生变化——甚至还有癌变可能,患病概率也会增加。 所以绝经时候,许多女性是会有各种各样的不舒服的。轻者就是胸口闷胀,心情不畅,肚腹疼痛之类的。重的甚至有的便血,胸痛,无法睡眠,控制不住情绪这些问题。 这种身体上的不舒服,只能是吃些理气的药,然后慢慢的等着,等着身体自然恢复。 本身那拉氏之前就面临着这个事情,后来进宫,各处繁忙,宫务劳累,她和胤禛,那真是夫妻俩,一晚上能睡上两三个时辰都算是老天开恩的。 所以那段时间,那拉氏的脸色就没好过。不是蜡黄就是发青,要么就是苍白。 今儿耿文华说的也是实话,大约是刚睡醒,所以那拉氏那脸上,还有几分红晕,看着就健健康康的。 那拉氏笑道:“你倒是眼神好,这两天确实是更舒畅了些。”有些难以启齿的毛病她都没和人说过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竟是如厕也有些难,明明肚子里闷胀的很,却偏是拉不出来。 今儿是睡醒之后如厕了一次,难得顺畅,她自然心情也好。 “今儿叫你来,是为着一件旧事儿。”那拉氏笑着说到,耿文华忙点头:“娘娘请说。” “之前咱们在府里的时候,说过以弘晖的名号,办这个竞技赛的事情。”那拉氏提醒道,耿文华瞬间明白,以前胤禛没当皇帝,那拉氏就是办,规模也不会多大。 再者,那会儿胤禛需得低调,不好张扬,那拉氏虽说十分意动,甚至让耿文华写了计划书,但事情之后就压下去了,没有再提起来过。 现在情况不同了,胤禛做了皇帝了,她这会儿提出以弘晖的名义来办什么活动,那都将会是整个大清范围内的,人人都会知道的,首先就是这个知名度能达到了。 而胤禛那边,估计也是需要一场什么活动,能转移一下大众的注意力的。 因为最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传言,说是胤禛这皇位,来之不正,康熙的死另有蹊跷。 但康熙都已经下葬,总不能为了这几句流言,就将康熙挖出来再给验尸一次吧? 耿文华瞬间将这里面缘由给想明白,忙笑道:“娘娘是要什么时候举办?规模有多大?是在京城内,还是整个大清境内?再或者,是带上蒙古那边?” 那拉氏沉吟了片刻,笑道:“要办就办个大的,可又是头一次,场地小一些还好控制,若是大了,有个差池……”可就不好控制了,丢人也要丢到全国来了。 耿文华就笑道:“若不然,就先在京城里面试一试?今年办得好了,名声宣扬出去了,以后也才会有人响应,若是第一次就没办好,日后怕是也不会有多少人响应。” 那拉氏就笑:“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在京城里。” 两个人就场地,举办竞技赛内容,参加人数,条件限制,赏罚制度等等,开始讨论起来。这种事情繁琐的很,就是现代要举办一个什么活动,都需得好一段时间筹办呢,更不要说这古代通讯不是很发达,哪怕是将场地限制在了京城,可京城多大啊,光是一个个部门协调,就需得好几天来商量制定。 这样忙活,竟是一直忙活到了五月里,春闱都过了,胤禛继位开恩科嘛。 春闱前后,京城里自然是热闹的很。到了五月,天气炎热起来,大街上就不怎么见到人溜达了,这时候,宫里就忽然传出消息,皇上令阿哥爷们改名字,将胤字,改为允字。 这圣旨怎么说呢,有些莫名其妙,但同时又有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登基之后命令兄弟们改名字的,历史上不多见,甚至找不到。可胤禛都做了皇帝了,那兄弟们避讳他名字,改掉一个字,又好像没什么不对的。 朝堂上并没有对这事儿有太大的反应,毕竟又不是让臣子们改名字。但阿哥们的反应就大了,先是十四阿哥上折子,表示名字是康熙定下来的,现如今康熙没了,这名字是当爹的留给儿子的,做儿子的自然不能改。 然后是十三阿哥远在外地上了折子,表示这圣旨来的晚了点儿,早应该改的,他们不光是弟弟,还是臣子,做臣子就需得对皇上忠心 ,避讳名字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十四转头就骂十三拍马屁,应声虫。 十三不搭理十四,却是问了老八对皇上是不是忠心,若是忠心,那就应该连性命都给皇上,不过一个名字,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两边吵吵嚷嚷,十四一个不顺心,就要去慈宁宫找太后告状。 这次太后是没见十四,她本就是聪明人,之前是不忍心十四受苦,但后来胤禛将人给放出来了,虽说没给差事,但京城里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现下这事儿,太后就觉得不好再伸手了,伸手太长,什么都管,迟早被人厌恶。她活着还能护着点儿十四,她要是死了,就十四那性子,早晚也将自己给作死。 所以她现在想得开,但凡不是大事儿,那就不要管。 朝堂上连着吵了好几天,然后一转头,诚亲王胤祉,直接上宗人府修改了玉牒,就按照圣旨上说的,将胤祉,改成了允祉。 三阿哥是头一个应和圣旨的,胤禛为表示奖赏,当场表示要奖励三阿哥,于是提出可以让荣太贵妃出宫,和三阿哥团聚,也好全了三阿哥孝心。 这出宫并非是说荣太贵妃就被赶出宫了,而是表示,您愿意在哪儿住就在哪儿住,觉得允祉府里好,就在允祉府里住着。若是允祉不孝顺,那就回宫来,宫里还是有荣太贵妃的住处的。 再者呢,荣太贵妃的月例,宫里还是要给的,每个月内务府去送。荣太贵妃人在哪儿,这份例就送到哪儿。不会说,因为荣太贵妃出宫了,这月例就没了。 该给的给,这出宫才算是奖励。人送出去了,东西一点儿不给,那就变味了,就成了胤禛养不起老太妃,特意将人给送到亲儿子那里养着了。 三阿哥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那面上叫一个欢天喜地,当即就带着三福晋进宫,要接荣太贵妃出宫去了。 胤禛这神来一笔,朝堂上吵吵这名字该不该改的,顿时都哑巴了。就算是八阿哥没有亲生的额娘了,那他也曾经在惠太贵妃跟前生活过啊。 再者,老九的亲额娘也活的好好的呢。唯独一个老十,没有亲额娘了。 五阿哥当即就紧跟三阿哥脚步,去了宗人府。出来就上了折子,表示自己也想接了宜太妃出宫。但胤禛并未立马应允,而是在等着其他的折子。 很快,密太妃被十五阿哥接出来了。 成太妃被七阿哥接出来了。 定太妃被十二阿哥接触来了。 不光是五阿哥着急,九阿哥也着急啊。可九阿哥就是不太想改名字,然后,就被五阿哥找上门给一顿抽,打的九阿哥鬼哭狼嚎,硬是被亲哥哥押着去了宗人府。 宜太妃是被五阿哥给接走的,九阿哥想见都没见着。 随后才是八阿哥上了折子,要接惠太贵妃——大阿哥还在圈禁中,若是让惠太贵妃去大阿哥府上,那是跟着被圈禁去了,可就不是孝心了。 那拉氏亲自去过问了惠太贵妃的意思,确定她愿意跟着老八生活,这才命人叫了八福晋进宫。 八福晋进宫的时候,耿文华正要去给那拉氏请安,凑巧遇见了。她是贵妃,八福晋……现在不过是个贝勒福晋,见了面八福晋是需得行礼的。 看着蹲在外面的八福晋,耿文华也并未为难,只略摆摆手,轿子就过去了。 八福晋停留在原地,等整队人都过去了,这才抬头去看那轿子。 也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她规规矩矩往寿康宫,然后陪着惠太贵妃收拾了东西,趁着天黑之前,宫门落钥前,就陪着惠太贵妃出宫去了。 短短一个月时间,这宫里的太妃们,瞬间少了一多半——后来胤禛又下旨,为全孝心,不光是阿哥们可以上折子接走自家母妃,格格们也可以。不过,大清的格格们多是抚蒙去了,所以倒是少有来接的。 格格们接不了,胤禛这边还负责送。 再者,实在是没子女的,胤禛也给送出来了,这都五月了,天气炎热,太妃们住在宫里必然是暑热难当的,那就都住在园子里去吧。 畅春园,离着宫里不算远,地方又清净又凉爽,景致也好,愿意去的都能去。 但凡不是傻子,都是愿意去的,月例没少,离开皇上眼皮子底下更自在,住处也更宽敞松散,谁不愿意去啊? 如此一来,宫里顿时就松散了许多。 大约是因着这段时间耿文华总来请安,那拉氏也稍微透漏了几句:“光是这宫里的冰块,就省下来一大笔的开销,若是太妃们还在宫里住着,那超出月例的冰块你总不能不给吧?若是有个中暑之类的,还要吃药,请太医,这哪哪儿不是钱?现在,月例是固定的,超过这月例的,你自己掏钱买,或者儿女孝敬,总不能再说皇上如何不用心了。” 以前也是超过月例的自己掏钱,但现在都成了长辈了。那拉氏就有些不太好做了,太宽松吧,人人觉得你好欺负,蹬鼻子上脸。太严苛吧,人人又说你苛待长辈。 索性放出去,该找谁找谁去吧。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皇上还是体谅娘娘的,知道娘娘辛苦。” 那拉氏就嫌弃,摆手:“他哪儿是体谅我,他是嫌弃这宫里人多,之前还抱怨,连御花园都不好随意去了,还得提前让人回避,尤其是到了夏天,人人都想到湖水那边去。” 湖边凉快,又有亭子遮阳,可比一屋子人聚在一起闷热的好了。 胤禛本就很少得空,好不容易得空,连个散步的地儿都没得去,那心里能痛快了? 说了一番话,那拉氏就又将话题给带回来了:“所以,咱们将日子定在中秋节之后?” 耿文华笑眯眯的点头:“天气也正合适,不冷不热的,晚上是有些凉,但咱们晚上又不做什么,白天出出汗,晚上也不会着凉对不对?” 那拉氏就笑道:“你倒是善心。” “请了人家来,那自然是要考虑周全,生病这事儿可大可小,咱们总不能办一次竞技赛,就闹出一些人命来吧?传出去,对竞技赛名声也不好。所以,这太医,也需得保障到位。” 这就是属于后勤范围了,后勤这事儿,那拉氏是打算交给耿文华的。耿文华却是推掉了,她自己纺织厂那边也正进入到忙碌阶段呢,真没空。 所以,那拉氏打算将这事儿交给钮祜禄氏——除了钮祜禄氏,年氏和李氏,哪个都不合适。 因为竞技赛的获胜者,胤禛是打算往军中送的。年氏那边,年羹尧已经是在西北站稳了脚跟,若是年氏再在后面伸手,将这些人,都打上年家的印记……那可就和胤禛的初衷相悖了。 李氏是没这个能力,她在府里帮着那拉氏管家还是可以的。但是一进宫,她这小门小户的出身,那些短板就很明显了,不光是才能上不够,她自己还有些露怯。 那拉氏头一次办这竞技赛,自然是要处处完美才好的。若是李氏这边再出了差池,那拉氏起能容忍? 但耿文华却不能直接推脱说自己没空,只说不该将所有的事情都放在一个人身上:“那岂不是我有了疏漏,也没人敢提了?事情分散开来,各有想法,大家才能将这一个事情,办的没有纰漏。” 那拉氏 就笑道:“也可能是人越多,扯后腿的越多。” “娘娘英明能干,有娘娘总管呢,哪个不行就将哪个换下来,妾身就不信,整个内务府,诺大地方,竟是连个能干的人都没有吗?”所以也别局限于后宫,往外看看,内务府,甚至朝堂上,甚至民间,只要能干,用谁不是用呢? 那拉氏伸手点点头:“话倒是说的好听,我还能不知道你?最是懒散了。不过,念在你这段时间也算辛劳,本宫就放你休息几日吧。” 第182章 第 182 章 那神情再是乖巧不过了…… 那拉氏要举办弘晖运动会的风声很快就传出去了, 大家对这个名字……有些一言难尽,但也并非是不能理解的。弘晖人都没了,又是那拉氏唯一的儿子,现如今那拉氏做了皇后, 想为自己的儿子做些什么, 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但是这运动会, 又是个什么意思呢? 各家就开始打听起来, 当然, 他们能打听到的, 也都是那拉氏让人放出来的消息。比如说, 运动会是做什么的, 会有什么比赛项目, 赢了的人能得到什么奖励之类的。 钱财并非是最重要的, 但获得第一名的人,可以见到皇上, 且有进入军营的机会, 这就很让人心动了。 八旗子弟呢,其实天生就是有优势的,凭着出身, 到了十六岁就能进军营。但到现在, 八旗繁衍几十年, 这个数量大的, 已经有些太过于庞大。 再加上皇上总会抬旗,将他觉得忠心之人, 抬入到八旗里面,原生的加上后来的,八旗的数量更是多的朝廷每年发放米粮都是一笔很大的数字。 有吃有喝能保底, 这里面就很容易滋生出混吃等死的不堪大用之人。于是八旗子弟要进军营,就需得通过考核了。也就是说,想进军营也并非是简单的事儿了,尤其是做侍卫,谁不知道做侍卫又体面又轻松呢?就算是皇上遇刺的次数可能有些多,但俸禄也高啊,当兵上战场也照旧会有危险是不是? 现如今呢,又有一条路子,能让自己被皇上记住,一进军营就是从至少六品武将做起,这可比直接进军营强多了。 再者,这运动会,宫里那边也透漏了消息,不分出身,满人可参加,汉人也可参加。官宦子弟可参加,平民子弟也可参加,勋贵人家也能参加。 这就相当于是多了一条晋升之路,尤其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 瞬间打听这运动会内情的人就更多了,胤禛那边也通过驿站往各地发了文书,传达朝廷的意思,愿意参加的,需得在八月之前赶到京城,要通过报名的方式来参加。 这是因着头一次举办,胤禛和那拉氏都觉得,能来参加的会是少数,所以并不用经过本地筛选,直接来京城进行比赛就好。 报名是礼部负责,场地准备是内务府负责,名号排行,确定比赛场次的则是工部负责。 再有就是提供物资的,这个是那拉家以及耿家,还有钮祜禄家,三家负责,当然,大面上是三家,实际上是细分开的。比如说衣服布料这些就是那拉家负责,点心茶水这些是耿家负责,钮祜禄家则是负责了各种器皿。 三餐则是内务府这边统筹运送,粮食是从那拉氏的私库出。 整个京城因为这运动会的事儿,热闹的比过大年还要热闹。 塔纳现如今也没有正经读书了,索性就带着堂姐妹们整日里出宫看热闹。但她年幼,自己出来吧,不管是皇后还是太后,都不放心,弘昼和弘历又是半大小子——民间那话说的,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他们自己怕是都想凑热闹呢,哪儿有心思来照看姐妹们? 思来想去,太后就找胤禛提要求:“你十四弟闲着也是闲着,整日里在家招够逗猫的,人闲生是非,索性让他带了孩子们出去看热闹。” 胤禛不用十四,他觉得十四脑子不太够用,整日里替老八冲在前面,也不知道是老八给了他什么好处了。本来是想圈起来让他冷静冷静的,但是额娘心疼,总闹,所以胤禛只好先将人给放出来。 等十四哪天闹了个大的,他就名正言顺的再将人给关起来。或者,忍他,等个三五年,他自己要是醒悟过来,那也不是不能用一用的。 所以胤禛哪怕忙的分身乏术,也没想起来用一用十四。 太后就皱眉:“看个孩子而已,难不成连这也信不过他?” 胤禛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也不是信不过,天子脚下,十四就是再有谋逆之心,他能弘历弘昼,还有塔纳姐妹给害死不成?就是他们兄弟夺嫡最严重的时候,也没人对孩子下手啊。 要不然,就胤禩家那独苗苗弘旺,不知道遭受几次刺杀了。 他就是觉得十四那性子,不一定能将孩子们给照看好了。 但随即又想,弘历弘昼是男孩子,也不是三五岁了,就算是十四照看的不精心又如何?男孩子养的粗糙些反而是好事儿。至于塔纳她们,大不了多带些侍卫。 再者,他若是不答应,太后不知道又要想什么法子了,还不如答应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十四要真是连着这个也做不好,日后也省得额娘三番五次的为他找自己的麻烦了。 十四就属于人在家中坐,事儿从天上来。 他皱着眉看着那一堆的孩子,弘历弘昼还略大些了,塔纳年幼,老大家老二家的腼腆,十三家的倒是大气的很,一进门就喊十四叔,问他要银子:“听说能打赏,我们出门着急忘记带碎银了,十四叔给我们找些银瓜子金瓜子吧?” 十三福晋这些年也赚了些钱的,所以她家格格也有些不知道窘迫的滋味,自己忘记带了,那找亲叔叔要肯定是没问题的啊。 那边十四福晋也听着信儿了,赶紧带着自家孩子出来:“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一群羊也是,索性都带出去吧,京城里这几天热闹的很,都看热闹,见世面去吧。” 十四赶鸭子上架,带着一群人去看热闹。 那运动会场地大,是在京郊那边的,骑马的骑马,坐马车的坐马车。十四还要一遍遍点人数——临出门,十三福晋又将家里 其他孩子给送过来了。 反正有亲姐妹在,又有皇子阿哥在,这会儿不送过去联络联络感情,等什么时候呢? 这一下子,得有十五个小孩儿了,要骑马的有六个,要坐马车的有九个。 这边刚点完数,又传来叫声:“老十四等等,这不正巧听说这事儿吗?赶上了,我家这三个,你也给带上。” 来的是老十,很是不客气的拍一拍十四阿哥的肩膀,小孩子哪一个不喜欢看热闹?他家的也喜欢,但要自己带去的话,这差事可怎么办? 皇上刚下了命令,让他跟着隆科多巡查京城呢。 他呢,也劝说了老九了,既然老四已经登基,不如就认命吧。但老九不同意,老十现在也是……左右为难的。但是再为难,皇上给差事了,他要不想因为违抗圣旨被老四那家伙砍掉脑袋,就得去办。 自己要办差,孩子就没法子照看了,路上正巧遇见了五阿哥,五阿哥说起来这事儿,老十九赶紧将人给送过来了,紧赶慢赶的,总算是赶上了。 闲话没说几句,老十丢下孩子就走了,没法子,差事要紧嘛。 老十这边走,那边五阿哥就到了,他之所以比老十晚一步,是因着他那孩子金贵,就一个嫡出的阿哥,要出门,那收拾的东西可多了,什么水壶,点心,帕子,荷包,换的衣服,再有伺候的人,五福晋又仔细,一遍遍检查,所以才落后一步。 不过,也不算晚,十四这不还没出发吗?正赶上了呢。 五阿哥也没顾得上寒暄,也有差事呢,上面老四派了修园子的事儿——圆明园要扩建,这不得去测量,去看图纸,去准备材料吗?事儿多着呢。 这一转眼,十五个孩子又增加了四个。 十四本来只觉得这差事烦人呢,现在都开始有些头大了。 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等到他出城门,老九家将孩子送过来了,一水儿的姑娘家。然后,老八也将两个独苗苗给送过来了,他家孩子少,金贵,但十四又不是外人对不对? 十四阿哥深吸一口气,但总不能接了这家的不要那家的,孩子都送来了,你再给送回去那像话吗?兄弟得结仇了,凭什么将我家孩子给送回来呢? 再者,做长辈的,别管这一群孩子放一起,你认不认得出来是谁家的,就冲着那一声声十四叔,你能忍心说,都回去吧? 头一天没经验,十四简直是一脑袋汗,一会儿喊这个一会儿叫那个,不许这个乱跑,不许那个插队。 但等第二天,看见自觉上门的弘昼弘历他们,十四木着一张脸,就开始组织了:“今儿分四队,阿哥们两队,站这边,按照身高,从矮个子开始,这一队伍,弘历你来负责,你做队长,你的职责就是看管好他们,不许乱跑,不许掉队,做任何事儿都需得和你这个队长打报告明白吗?” 两队嘛,弘历管一个,弘昼管一个,这两个都是皇子阿哥,就算年纪不是很大,但身份在这儿放着呢。若是有不服管的……回头他家阿玛自会出面。 女孩子也是分两队,这个就不能给塔纳管了,哪怕塔纳跃跃欲试也不行,她年纪小,知道个屁。再者,女孩儿事情多,要如厕,要喝水,要洗脸,要补妆……所以需得找两个年龄大些的,小队长的职位,就分给了大阿哥家的,和二阿哥家的。 出门需得报数,上马车需得报数,站在门口集合需得报数。 十四将军营中的那一套给完全搬过来,没有和小队长打报告的就是违反纪律,要有惩罚,比如说别人坐着你站着,别人吃点心你啃馒头。 两天下来,整个队伍就略有雏形了——不是十四非得要带这么长时间,而是那些运动比赛项目太多,一天一个,哪个项目这些小祖宗们不想看? 今天看跑步,明天看射箭,后天看骑马,大后天看蹴鞠。 整整半个月,十四就觉得累得很,倒不是说他跟着跑了多少路,就是心累。每天早上一睁眼,就是想如何给这些小祖宗们安排早饭,等会儿比赛的时候如何安排位置,打赏的时候如何送托盘进去。 一直到晚上,将每个小祖宗都送回各家了,他才算是微微能松口气。 带孩子,简直比打仗还要累。 整个运动会结束就已经是十月了。 有许多人是没见过颁金节的——这日子虽然重要,但也只有旗人在过,整个大清,八成的旗人是聚集在京城的。那现下既然来了京城,自然是要见识一下颁金节的。 京城里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宫里却是有几分冷清,一个是天气变凉,六阿哥再次生病。一个是那拉氏,前段时间大约是累着了,也跟着生病。 整个太医院都是围着这两个人转,耿文华那边对弘昼和小格格也就越发上心了,晚上回来必得喝姜茶。 然后就是小格格读书的事情,之前在王府,是有先生带着读书。现在进宫,这大半年,宫里各处都忙,那拉氏尤其忙,所以也就没顾得上这事儿。耿文华也不着急,放在以前,小格格这年纪,都不到上小学呢,那耽误一年算什么? 大人换了环境都需得从头开始熟悉呢,小孩子换了环境,你不让她撒欢的熟悉,岂不是一直内心惶惶? 所以耿文华也没提,但现在,秋季了嘛,秋季开学好时光,整个皇宫已经被小格格给探索完了,她自幼得宠,那性子……很是调皮,倒也不是刁蛮,就是调皮,胆子大,做事儿鲁莽。 耿文华是觉得很好的,但是又觉得,得让她熟悉一下这个时代的规则。不能改变规则的时候,你这调皮胆大,就需得放在规则里面。于是呢,上学这事儿就被提上了日程。 以往宫里的公主们也是要读书的,不过她们读书不是请先生,而是找教养嬷嬷,从小开始学。不会读书识字之前就先学规矩,学好了规矩再学读书识字,再学别的——比如说,琴棋书画,女红等等,对哪个感兴趣就学那个。公主嘛,这点儿选择的权利还是有的。 耿文华却是想让小格格像是男孩儿一样读书,读书可以明理,读书可以明智。 人哪怕是清醒的痛苦的活一辈子呢,也比糊涂的什么都不懂的活一辈子强。 但若是要找先生,这事儿就不是耿文华能做主的了。 她特意等胤禛来的时候说这事儿,胤禛就皱眉:“自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规矩不都是人定的吗?再者,塔纳是咱们家的公主,别说是我了,就是娘娘也十分疼爱,您当真忍心她就只学些规矩礼仪?”耿文华问道,那可是胤禛唯一的女儿。 胤禛这人,是很有些疼爱女孩儿的。 在他没做皇帝之前,他都能想法子将二格格嫁到那拉家去,留在京城。现在他做了皇帝了,他难道还保不住自己闺女,非得让闺女去抚蒙? 耿文华眼睛亮闪闪的:“再者,我这些东西,总得有人跟着学,她们若是跟着先生念书,才算是启蒙,那教养嬷嬷再如何教导,也和我所学的这些,没有一点儿关系。” 无论学什么,先生所教导的四书五经,为人处事的道理,都是最基础的。 塔纳是不用科举,但她需得知道许多道理。四书五经既然霸占科举这么多年,必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胤禛不说话,耿文华又说道:“北五所那边有个颐和轩,我觉得那地方就正好合适做学堂。” 地方宽敞明亮,中间又个隔着一个符望阁,这个阁楼到时候可以改做藏书楼。再者,旁边还有景福宫,可以做格格们骑马的地方。 胤禛皱眉不说话,耿文华倒是将自己的打算说的一干二净,倒了个空空。 胤禛忽然问道:“朕发现,你对读书这事儿,十分看重。” 这和朝廷统治百姓的方针,是有些相悖的。自古以来,这使民知,使民不知,就是一个时常被人辩论的点儿。 耿文华不光是很看重弘昼和小格格读书的事儿,她那纺织厂,也要开办学堂。平白给百姓们读书,不收束脩……胤禛一直是不太理解的。 就好像读书这事儿,在耿文华的反应中,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正常。 他很确定,耿文华在纺织厂那边建立的学堂,并非是为了培养什么人才。当然,也有培养人才的意思,但他说的培养和耿文华所想的,不是一个意思。 而且,耿文华说免费读书的时候,也好像这事儿很正常,也没有什么施恩,高高在上的意思。 耿文华眨眨眼,不太明白胤禛的意思:“不读书能做什么呢?” 小孩子 不读书,去做什么?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能做到事儿很多,可以跟着父母学种地,可以去放牛,可以学做饭……” 耿文华沉默片刻才说道:“就好像那个故事说的,我叫王小二,我爷爷是给地主放牛的,我爸爸是给地主放牛的,地主家前段时间生了个儿子,又买了两头牛,将来我长大了,也是要给地主家放牛的?” 胤禛皱了皱眉,耿文华笑道:“看,一眼就能看到头的人生。地主一直是地主,放牛娃一直是放牛娃。” 再说下去可能要犯忌讳,因为下一句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耿文华迅速岔开了话题:“我觉得,读书是能改变放牛娃的命运的,他们长大了,可以选择去放牛,也可以选择去做账房,也可以选择去种地,还可以选择去纺织,我就是想让他们的人生,多一点儿选择。”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悄默默打量他神色,顿了顿才说道:“读书是个好事儿,皇上不赞同吗?” “读书改变命运?”胤禛好半天,才忽然将耿文华这句话给重复了一遍儿,耿文华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对于最寻常的百姓来说,读书就是改变命运的最便捷的方式了。 并非是耿文华不说,胤禛就想不到的。 读书既然能改变命运,是不是也能改变王侯将相的命运?读书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取代的人就会越来越多……不,不是取代,反过来想,也可以是帝王可以挑选的范围更大。 但读书人不好统治,同样一道圣旨,不读书的人看不明白听不懂,但他们会老老实实的遵守照办。读书的人可能会翻找史书,对照史书,然后提出自己的意见看法。 胤禛问道:“你那两个学堂,是要教导四书五经吗?” 耿文华心里微微松口气,赶紧笑道:“皇上怎么会这么想?我出钱供养他们读书,可并非是让他们去科举的,而是想让他们长大后,继续为纺织厂干活儿的。所以那学堂里面教导的,就是算数,机械,以及地理。” 至于地理,是为着日后带他们出海。 器械……要能出个器械大师算她运气好,若是出不了,那日后会修纺织机会改造纺织机也是好的。 算数的话,数学是一切科学的基础,这话总不会错。 她就等着胤禛问这个事儿呢,好表明她那学堂真的就是个技术学堂,和储备谋反人才这些是没关系的。 耿文华巴巴的看着胤禛,那神情再是乖巧不过了。 胤禛忽然问道:“不学四书五经,他们如何知道礼义廉耻,如何知道忠君爱国呢?” 耿文华真想一盘子砸在胤禛脑袋上,学不是,不学也不是,你个死老头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笑不出来,顿了好半天才干巴巴的解释道:“每天上课之前,让他们知道他们现如今这好日子,是因着皇上才有的?要不然,皇上让人写一篇文章,我让人做成石碑,放在学堂门口?” 这种歌功颂德的文章,反正耿文华是写不出来的。 但是这种立碑的事儿,耿文华还是很有经验的。就跟修桥一样,谁出钱多,谁的名字写在第一个,过桥的人打眼一看就知道谁是大善人。 这种买名声的事儿,现代商人玩儿的那是溜溜的。古代……好像也没差,朝廷赏赐仁商义商之类的匾额也不少呢,大清也赏赐过几个出来。 虽然这纺织厂修建学堂的事儿不是胤禛出钱,但是耿文华在胤禛的地盘呢,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搞事儿,不得给人点儿好处安抚一下吗? 第183章 第 183 章 白白给出去,也挺心疼…… 立碑这事儿大有可为, 胤禛绝不承认自己好面子,胤禛顿时有了几分沉思。 耿文华暗暗松口气,若是总让胤禛纠结在这建立学堂上,怕是不太好。怎么说呢, 虽说有书生造反十年不成的说法, 但若是没书生, 也不可能会造反成功。 有本事的书生, 只凭着一张嘴, 就能鼓舞士兵士气, 甚至定一场战争胜负。 学堂这东西, 自来都是要捏在朝廷手里, 才能让上位者放心的。别以为古代没有教育部, 书生就是野蛮生长了, 朝廷是有教谕这个职位的,这个职位就是就任于每个县学, 一是教导职责, 一个县城甚至府城,出多少秀才进士,这都算是功绩。第二呢, 有监察职责, 就是掌控你这个地区的学生动向, 确保他们学的都是正经的四书五经, 应的都是朝廷所要求的文章。而不是学反诗,暗地里勾结来造反。 耿文华一开始就说自己办的是蒙学, 招收的就是纺织厂这个村子,五岁到八岁的学生,免费三年。三年之后, 他们若是想科举,就自己往外找学院去。若是不愿意科举……耿文华暂且还没编纂出教科书来。所以之后的事情,她是暂且没有具体的计划的。 再者,还有三年时间等着呢,这个事儿她可以慢慢来。 五岁到八岁,这个岁数……绝无可能会造反,就是甘罗也是十二才做了宰相的。 所以一开始胤禛并不是很在意这个事情,反正那纺织厂是耿文华的,耿文华赚的钱,她自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但现在耿文华又着重强调小格格要学习,胤禛将两个事情放在一起,也才有些不解,耿文华如此看重学习,这个态度,是有些不太寻常的。 现在虽说表面上是被耿文华转换了话题,但胤禛内心里还是记着这事儿的。不过,耿文华暂且不愿意说,他也就不逼迫,若是将人逼到绝路上,那倒是不划算了。 再者,胤禛现在要做的事情多着呢,耿文华办学堂这事儿,就算是真有什么目的,一时半会儿怕是也实现不了。索性,就暂且等等,大不了等她三年,看看纺织厂那学堂会对外面有个什么影响。 若是没有坏处,这学堂也不是不能办。若是没有好处……还是那句话,耿文华愿意花钱就花去,她那银子多的没处用,自己堂堂一个男子汉,难不成还惦记女捐的那点儿银子不成? 他就和耿文华商量这立碑的事儿:“既然是要立碑,那朕也不能一点儿功劳没有,否则传出去,倒像是朕占了你的功劳一样。这样吧,学堂的先生,朕给你找,你觉得如何?” 耿文华眼睛顿时就亮了:“皇上这可真是雪中送炭,我原先还发愁这事儿呢,找个有才华的,怕人家看不上那地方。但是没才能的,我又看不上,若是皇上能费心,我可就省了大力气了。” 胤禛微微笑:“回头朕让人打听打听,你需要几个先生?” “至少八个,一边四个。”耿文华立马说到,因着她也不知道那学堂会有几个学生,所以也不敢往多了说。不过就算只有一个学生,该教导的还是要教导的。 “一个是教导读书写字的,一个是教导骑射功夫的,男孩女孩都需得学。一个是教导算数的,一个是教导格物的。”将格物定为基础学科,科技才是第一发展力,工具的改良不光体现在器械上,将来 能体现在武器上,才算是不辱没了格物这一门学科。 胤禛点头应了下来,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儿:“之前答应你的船只,已经修建好了,现如今停在福建那边。” 耿文华顿时愣住,随即就扑在胤禛胳膊上:“我能不能去看看?我悄悄的出宫,两个月一个来回,我保证很快回来。不,一个月,一个月就足够了,皇上,求求您了,让我去看看,好不好?” 胤禛是不好出宫的,倒不是在丧期的缘故,热孝已过,现在胤禛顶多是不好选秀,宫中偶尔办个宴会这都是可以的了。他就是……不太爱出门,简称宅男。 再者,皇上也并不似随心所欲,想出门就出门的。他出门需得有意义,并不能纯粹是游山玩水。 就像是康熙,别看他去蒙古,下江南,那都是有目的的。去蒙古是两边友好交流,每次去蒙古都是要有打猎之类的比赛,这些比赛是什么呢?类似于军事力量展示,就告诉蒙古,我现在的力量是这样的,对付你们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该安分就安分的呆着,待不住的就去看看噶尔丹,噶尔丹作为例子,你们也看看自己有没有噶尔丹那样的实力。 去江南呢,则是为了安抚江南读书人。 还是那句话,虽然读书人造反十年不成,但是读书人蛊惑人心是很有一套的,江南那边文风盛行,读书人多,若是江南那边全部不服气朝廷,想要作乱,那朝廷必然头大。 再者,大清建立以后,最为顽固最为根深的邪教白莲教,也是位于江南,康熙去一次,就要查一次。他去江南,那真不是享福去了,也是有政治上的考量的。 胤禛呢,就不太爱出门。 前段时间有大臣上了折子,问的就是这去蒙古的事儿,但胤禛没答应。胤禛还下旨,因着守孝,就将这狩猎活动,定在了京城,请蒙古亲王郡王等人,到京城一叙。 这圣旨也才刚下来没多久,大约是还没传到蒙古那边。 耿文华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你看胤禛这样一个工作狂,连蒙古都不去了,那他能去福建吗?福建有什么好去的?这顿时间禁海呢,连个倭寇都少的很,去福建做什么呢? 所以她只想着自己去,求一求胤禛,自己带着弘昼小格格——小孩子也要出门长长见识嘛,别长大了不知道大海是什么样子的,大船都想象不出来。 耿文华很少撒娇了,她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孩子都多大了。就像是那谁,年少时候穿粉色,人家夸她娇嫩,后来再穿,人就要问她现如今多大年纪了。 什么年纪做什么样的事儿,二十八了再和十八岁一样撒娇,那就不太好看了。 现在差点儿又没忍住,但幸好刹车比较及时,赶紧调整表情:“我为皇上巡查一下福建那边,若是这禁海的政策还有必要,咱们就不做改变。若是……咱们是不是也能将这海禁给改一改呢?” 胤禛嘴角忍不住抽一下,实在是耿文华那表情变化的,有些太好玩儿了。他是不嫌弃耿文华撒娇的,十八岁的少女撒娇自有一番娇嫩,但二十八岁的撒娇也自有一番风情。 那话说的很对的,喜欢你的时候,什么都是好的,哪怕五十八岁撒娇他都觉得你像是小孩子一样可爱。但不喜欢的时候,你做什么都是不好的,哪怕正当十八岁,撒娇也是发脾气,也是刁蛮任性无理取闹。 他伸手捏了一下耿文华脸颊:“暂且不能去,后宫妃嫔,无故出宫,你是想被大臣们参奏吗?” 后妃若是被朝臣们参奏,那事儿可就大了。大清就没有后妃单独出宫的先例,耿文华要开这个先例……嗯,那也着实是太大胆了些。 耿文华顿时有些失望:“我盼了很久的……我真的不能亲自去看一眼吗?” 胤禛摇头,相当冷酷:“暂且不能去,日后若是有机会,日后再说。这船既然造成了,虽说别处暂且不可以去,但大清境内,你还是可以行船的。” 大清境内就包括两广,福建,台湾,山东等沿海地区。 光是这些地区,也是能用大船运输货物的。所以并不是说,有禁海令,耿文华的船就派不上用场了,大清境内是有许多靠海的城市的。 而且呢,这些地方都十分平和,只要不去台湾,大部分地区都是不用携带武器的。 胤禛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建议耿文华将她那些武器,还有将士,留在京城。但耿文华觉得不能留在京城,现在胤禛刚登基,雄心勃勃,儿子们年幼,他暂且是没有什么顾虑的。 但等以后弘昼他们长大……他心里就不一定是如何想了,所以这些东西呢,是万万不能留在京城的。 耿文华当即就笑道:“那将武器人手都放在船上,船这东西,就和其他物件一样,你越是用的多,越是保养的多,就也是好用。你不用,放在那里,迟早是要放坏的。” 她自己也是有货物的:“将纺织厂所产布料,卖往大清各处,另外,船只很大,也可以帮人捎带货物,这捎带的货物,基本上就能维持这个运输的费用了。” 她的船上有武器,船又大,想必那些商人还是更愿意选择她的船的。一来是安全有保障,二来是货物有保障——哪个不长眼的敢找耿文华的大船要好处? 船只运送货物是有很大的优点的,但为什么很少人选择这个呢?就是因为搬上搬下的时候,更容易做手脚,一不小心松手给你掉在水里了,搬运不及时让你的货物放坏了,各地的搬运工,少有零散做活儿的,大部分都是有组织的。 当然,这个钱,也并不是被搬运工赚了。怎么说呢,中间商赚差价,这话放哪儿都合适。 商人给了钱,搬运工出了力气,这钱却是大部分到了中间人手里。 当然这个情况不好避免,因为商人也更信任中间人——出了事儿也方便找人负责,再者,也不用自己一个个的去找搬运工。 耿文华的船就算是避免不了这些情况,但她名头在,谁也不敢要的太过分,做的太过分。 所以她这船,必然是有生意可做的。 胤禛摆摆手:“你随意就是了,纺织厂现在所生产的布料可够用?” 她之前和老九合作,那些布料光是在京城,就已经是供不应求的,便宜布料谁不喜欢呢?再者,京城百姓有钱,又生怕以后没有这样便宜的布料了,多会买了回去存着。 所以这一年来,纺织厂的库房,基本上都没动用过。 “不太够,所以要扩大生产。”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另外呢,她准备卖一些成品,这样一来,流水线工作可以更节省时间,更节省布料,更节省人工,这样一来,成本上就能控制一些,成衣的价钱,就或许和百姓自己买不料回去做差不多了。 那节省下来的成本,也就是耿文华的利润了。 流水线这东西,也是资本家最好的发明之一。 她沉吟了片刻,问胤禛:“我记得纺织厂另一边是老九家的庄子?我能不能买下来他那庄子,然后再修建一个纺织厂?” 胤禛嘴角抽了抽:“要扩大纺织厂?这个事儿,朕不好出面,你若是想买庄子,就只能找人问老九。” 耿文华明白,胤禛要是开口,老九那边能要银子吗?那不就成了胤禛强取豪夺了吗? 后妃当然不能宣召九阿哥进宫,于是,耿文华转头就叫了九福晋进宫。 九福晋进宫的时候是略有些忐忑的,她也知道自家王爷不干好事儿,只跟着老八屁股后面转。朝堂上的事儿,九福晋是不太明白的,但也听说胤禛在朝堂上发了几次大火。 有一次,还责令老八跪在养心殿外面,跪了一整天。 八福晋心疼老八,私底下说了不少抱怨的话,九福晋是不敢接茬的,自此也不怎么和八福晋来往了。 若是为了老九和老八来往的事儿,九福晋就觉得,自己怕是要倒霉。但她又有些无奈,她和老九虽然是夫妻,但老九也并不听她的话啊,老九那人就像是倔驴,不管不顾的蒙头往前冲,认准了老八是他的方向,别人谁来拉都拉不住他,别说她这个不得宠的嫡福晋了,你看宜太妃能将人给劝住吗? 所以进了永寿宫,九福晋就十分乖觉的跪下请安,不敢抬头不敢乱动,有了跪上一天的打算。 却没想到,膝盖才落地,就听见耿文华的声音:“九福晋快快请起,一家子人,不用如此客气。” 说着话,一个好看的手就伸过来,扶着她的胳膊往上拉。这手好看的很,细长,白嫩,没有带指甲套,也没染色,却是带着健康的粉润。 手腕上套着两个镯子,一个是碧玉的,一个是黄金的。 若是别人这样带,肯定会俗气。可在眼前这 手腕上,却是越发的显得手腕白嫩纤细。而且,那金镯子细细的,和那玉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也怪好听的。 再就是那衣服,不过没等九福晋认真观察,就听耿文华笑道:“九福晋,今儿请你来,是有些正事儿的。我也就不和你客套了,咱们开门见山,你也知道,我京郊有个纺织厂。” 说正事儿,那就不能走神了,若是听错了或者漏听了 ,那可就坏事儿了。 九福晋赶紧点头,这纺织厂她是知道的,她家九爷和这位贵妃娘娘合伙儿做生意,生意还挺好,十分火爆,经常拿了货没多久,就卖空了。 那边时常招收会纺织的女工的,听说一个月月钱都涨到了四两银子了,比她身边大丫鬟拿的都多了,她身边大丫鬟,一个月也才二两银子。 “我那纺织厂,我觉得太小了些,想要再扩建。”耿文华说道,九福晋吃惊,没控制住,就抬头直接盯着了耿文华:“还要扩建?” 耿文华笑眯眯的点头,也不在意她的这点儿小小失礼,只继续笑道:“是,不过和纺织厂那边做的活儿略有些不同,所以打算再买些地,两边分开来。我听说纺织厂西边那个庄子,是你们家的?” 九福晋顿时一激灵,赶紧说道:“若是贵妃娘娘需要,回头我就将地契给送过来。” 耿文华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能白要你们的,这庄子价值多少,你也估算一个价钱,回头呢,咱们一手给钱,一手给地契。再者,庄子上的佃户,我是不要的。” 佃户都是几代人在那庄子上了,耿文华是不一定能用的动的,所以,倒不如不要。若是要用人,那就重新招工,他们想要从庄子上换到纺织厂来工作,那也重新应聘,一切按照规矩流程来,不能私底下就这样转让。 这样转让来的,万一到时候有心里不服气的,不甘心的,那对纺织厂来说,就是个祸端了。 耿文华按着九福晋的手:“你和我来往的少,不知道我性子。我这人,自来最守规矩,一是一,二是二,我说买,那咱们就正正经经的买卖,那庄子上的庄稼呢,我是不动的,你们想要收,略等等也能收走,我只要庄子这边的地。” 她招呼知春拿了地图来,正好是那一片的。为了修建那村庄,她都不知道将这地图看了多少遍了,熟记于心。但九福晋不熟悉啊,所以耿文华需得给她指点:“我打算在这里修建厂房,之所以连庄子也买,是因着这村子必然是要扩建的,到时候要分地,总不能让他们无地可种。” 九福晋就觉得,这话像是有什么深意。 毕竟皇上正下令摊丁入亩,这活儿在河南那边好像是有点儿推不开,被阻挠了。 摊丁入亩并并不是说所有人都必得按照人丁来领土地,这东西是有规定的,比如说你作为秀才,名下能有多少亩地,作为举人,能有多少地——以往一人中举,全村跟着得益就是因着举人名下不用交税的田地是不限额的,或者是五十亩,或者是一百亩。 总之,现在胤禛觉得这个限额不合适了,要修改。 那么顺应的,亲王能有多少地,郡王能有多少地,朝廷的下一步,必然是要对他们这些拥有更多土地的人动手的。 九阿哥……虽然只是个贝勒,但名下土地是真不少。 贵妃娘娘现在对她说,不能让百姓无地可种……又要买他家庄子……九福晋就忍不住想的多了点儿。 但耿文华是真没有别的意思的,别处的人她顾不着,她暂且没有那样大的权利那样大的资本。但到了她的地盘的,她就需得给最基本的保障。总不能每个家庭,也只一个上班的人赚钱,剩下的全靠一个人养着吧? 所以,该种地的还是要种地。 九阿哥那庄子,她也是有用的。 她笑道:“你回头和你们家九爷商量商量,若是愿意卖,条件咱们好商量……” 九福晋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忽然抽了一下,就问道:“若是我们不要钱,想要分红呢?” 耿文华就顿住了,九福晋脸色顿时白了,赶紧起身要下跪:“娘娘恕罪,妾身是胡说八道的,庄子就按照市场价卖,别处卖多少,咱们就算多少,不过那庄子上佃户多,需得好好整顿……” 耿文华赶紧拉她起来:“不用赔罪,你提的也是正当要求,既然想分红,那你回去也和你们九爷商量商量。我这边也是可以给分红的,但我也有条件,只分红,纺织厂的事儿,不能做任何决定。” 管理上,她是决不允许出现第二个管理者的。 她早就说过,这个纺织厂,是她在大清打造的乌托邦,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耕种之地——社会主义的萌芽要在这里培育,那么,她是绝不会让任何人掺与进来的。 “并且不能过问,不能插手,一旦过问插手,那就不能再继续从纺织厂领取分红。”耿文华说道,笑道:“这样的事情,。怕是你也不能一个人做主,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若是和老九商量好了,就递牌子,咱们再商议就是了。” 九福晋只觉得一脑门冷汗,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没搭对,居然还敢提要求……但贵妃娘娘也说了,回去问一问,那自己还是回去和老九商量一下好了。 那庄子虽然不大,但若是白白给出去,也挺心疼的。 第184章 第 184 章 不用白不用。 九福晋在家等啊等的, 一直等到天黑,快九点钟了,老九才从外面回来。这九点钟,那都是相当晚了, 京城的宵禁就是九点钟, 一分不差, 到点儿就不许再有人在外面晃悠, 每条街都是有巡逻队的。 九阿哥这是掐着点儿回来的, 当然, 他就是晚点儿, 那街上的巡逻队也不会抓他, 顶多就是问问话, 知道个缘由。但是, 保准这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就能传到宫里老四那耳朵里。 你以为这街上的巡逻队就是为了看住老百姓不许乱窜?开玩笑呢, 太平盛世, 老百姓就算是乱窜又如何呢?这巡逻队,就是针对勋贵,八旗子弟, 还有达官贵人, 宗室的。 谁和谁来往亲密, 大半夜还要上门拜访, 哪家有什么动静,大半夜不睡觉在密谋, 这些都是巡逻队知晓了,报给上司,上司就是九门提督, 然后九门提督分析之后,再上报给皇上的。 九门提督对皇上,一对一应答,中间不会再有转达的。 所以九门提督必得是皇上十分信任之人,现在担任九门提督的是隆科多。谁也不会怀疑隆科多对胤禛的忠心,因为康熙过世之后的继位圣旨,就是隆科多拿出来宣读的。 本身老八就有……不太忠心,老九若是回来得晚,隆科多将信儿报上去,你看老四会不会觉得老九是在密谋谋反的事儿。 这天气也有些冷了,老九进门就忍不住先抖一抖大衣,然后赶紧往火盆跟前去。这刚将双手伸出来,就看见了九福晋在旁边坐着,顿了顿才笑道:“等我呢?” 夫妻俩一辈子只生了三个闺女没个儿子,一日日的争吵呢,夫妻情分是没多少的。但是这夫妻,又和侍妾不同。老九有事儿是宁愿交代九福晋,都不会和庶福晋透漏一个字的,感情不好是感情不好,可夫妻一体这道理谁也懂。不管感情如何,这夫妻捆绑在一起了,除非死,否则,那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九福晋冷哼了一声,以前她还有兴致问问老九去了哪儿,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胭脂水粉的味道,但现在……她还是问到:“又去找老八了?” 老九就忍不住皱眉:“你可客气点儿,那是八哥,你一个妇道人家,张口闭口就是老八,你董鄂家就是这样的规矩?” 九福晋面上就忍不住带了几分嘲讽:“我倒是愿意尊称他一声八哥呢,但是他办的事儿是做兄长的该做的吗?你看看人家皇上是如何对待弟弟的,那十三,怡亲王,铁帽子王爵,专属太医跟着,要什么有什么。你再看看你,老八他难道不知道现下这情形吗?他自己要找死就算了,何必再拉着其他人呢?” 九阿哥脸色顿时有些阴沉沉:“够了!爷儿们的事儿,你个女人家少过问!” “凭什么女人不能过问?有本事你写了休书,我现在就带着女儿们回董鄂家,日后你们兄弟哪怕是死,也别牵扯到我们这些女人家,这才算你是爷儿们!” 九福晋冷笑一声:“现在你倒是逞能说自己是爷儿们呢,找死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会不会连累家里妻子儿女呢?我是没生个阿哥,我要是生个阿哥,我能拧下来你脑袋去宫里赔罪去!” 她顿了顿 ,补充道:“现在我倒是庆幸我生的都是女儿!”就算老九干的是掉脑袋的事儿,将来闺女们嫁了人,顶多是会被婆家嫌弃,却不会跟着老九去送死。 老九脸色不好看,可也反驳不了九福晋的话。他和老八现在干的事儿,也确实是掉脑袋的事儿…… 他顿了顿就说道:“明儿你就带着孩子们回董鄂家去吧……” 九福晋怔愣,顿时皱眉:“你真干了掉脑袋的事儿?” 九阿哥不言语,事以密成,再者,外面的事儿,何必对个娘儿们说呢? 娘儿们不光帮不上忙,还有可能会坏事儿。他粗鲁的一摆手:“我就是瞧着你烦,整日里叨叨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娶了个大公鸡进门呢,你生的那些闺女我瞧着也不顺眼,若不是生了她们这些个赔钱货,指不定我早有儿子了……” 一句话才说话,就惊觉有什么东西冲着脑袋飞过来了,他毕竟也是从小习武,虽说现在有些懈怠了,但底子还在,赶紧一侧头躲开,那茶杯顿时砸在了地上,碎片四溅。 九阿哥都一脑门冷汗:“你个疯婆娘,你想干什么呢?谋杀亲夫是不是?” “你算个屁的亲夫,天底下也没有你这样做阿玛的!”就算她也想要儿子,她也没觉得闺女是赔钱货,她照旧是如珠似宝的将女儿们给养大了,现如今她当宝贝的女儿,被亲爹这样嫌弃,她心里那火气就有些压不住。 九福晋擅长翻旧账,从老九第一次看见女儿没抱,到逢年过节宁愿给弘旺更多压岁钱,也不愿意给闺女买个兔子灯,一年又一年,大闺女如今都嫁人了,二闺女也有十来岁了,她这样翻下去,一晚上都翻不完的。 老九头疼的很,赶紧打断:“停停停,我错了,刚才算我说错话了,你这大半夜不睡觉,就等着和我说这个呢?” 九福晋也顿了顿,是的,有正事儿呢,不能将正事儿给耽误了。 “今儿我进宫去了。”九福晋沉着一张脸说道,九阿哥顿时惊了一下:“进宫?是太后还是皇后?” 虽说夫妻也没多少感情,九阿哥还是关心问道:“可是被刁难了?不应该吧,不管太后还是皇后,都不是那种特意刁难人的……除非是老四发话了,我就说那老四不是什么好东西……” 九福晋生怕他再说下去一家子都得跟着去陪葬了,赶紧说道:“都不是,是贵妃娘娘。” 宫里两个贵妃呢,但九阿哥立马就反应过来:“耿贵妃?” 他和耿文华还有些生意上的合作,若是非得扯上点儿关系,那就是耿贵妃了。年家那边,那是一点儿来往都没有的。不对,也不能说完全没来往,当年自家八哥形势正好的时候,年羹尧也算是炙手可热。八哥对年羹尧还是有几分笼络的,年羹尧虽说并没有完全倒向八哥这边,却也是含糊了一段时间的。 但要真是年家有什么事儿,宣召的也只会是八福晋。 九阿哥一瞬间在心里转过许多念头,又赶紧问道:“耿贵妃叫你进宫,是为着布料的事儿?可是想要涨价?若是要涨价,也不是不行……顶多咱们赔钱做这生意,回头我想个法子将这铺子给关了,她就算是个贵妃,也没有一直拿捏咱们的资格。” 就是可惜这段时间,大约是要给耿文华送钱了。算了,也就当之前从她那边赚的,又还给她了,只当这两年白折腾了。 不然怎么办?人家一个贵妃,还挺得宠,比年家那个贵妃都得宠些。 要老九看,年家那贵妃还是沾光了年家兄弟的权势才能。但人家耿贵妃,那就完全是自身本事了,人家可不靠娘家。 所以,真要算起来,得宠还是耿贵妃。 九福晋有些无奈:“你别总那么急性子,等我说完你再说是会怎么样?能憋死你不成?人家耿贵妃可没你想的那么龌龊,人家是想买咱们家的庄子。” 老九顿时冷笑:“这还不龌龊?你就到外面问问,谁家无缘无故的会卖庄子?” 但凡不是家里发生变故,日子过不下去,谁家会将好好的庄子卖掉?铺子这些还好说,卖了也就卖了,回头有钱了再买个就行了。可庄子,你今儿卖出去,日后可就买不回来了。 太平年间,哪怕是家有钱财万贯,也抵不上几个良田庄子。民以食为天,这庄子就是保障一家子吃喝拉撒还能有赚头的,不是败家子,谁也不会轻易动这东西的。 再者,她都是贵妃了,她张口要买,自家难道还能开大价钱吗? 老九这样想着就有些愤愤,但过了片刻又有些颓废:“算了,她既然要,你就给,回头你将地契给找出来,送到宫里去吧。破财免灾,这庄子给了,就盼着她心里留情。” 日后自家真要是遭灾了,就算这位耿贵妃不愿意伸手拉一把,也千万别落井下石。 九福晋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了:“从现在开始,你别张嘴了,等我说完的好不好?人家不白要,生怕我看不明白,特意拿了地图给给我看,是要另外建造纺织厂,说是要做成品衣服。” 九阿哥皱眉,张张嘴要说什么,但是九福晋眼明手快,往他嘴里塞一块儿点心,让他说不出来话:“买咱们那庄子,是为纺织村子做准备的,那村子也要扩建,良田是将来要划分给村子里的人的,不白要,不白要,给钱买的。我当时脑子不知道怎么抽了一下,就问了耿贵妃,咱们不要钱,要纺织厂的红利。” 九阿哥原本皱眉呢,脸上神色也不太好,但听着九福晋的话,眼睛立马就亮了,九福晋瞬间又抓起来一块儿点心,九阿哥赶紧伸手捂住嘴巴,不能再吃了,再吃得吐了,他是吃过饭才回来的。 他冲九福晋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再张嘴,让九福晋继续说下去。 九福晋就接着说道:“耿贵妃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提出了条件,若是要拿红利,需得签订协议,日后不许多纺织厂的事情指手画脚,也不许有任何建议提议,更不许私下做主,就单单只是年底分钱……” 九阿哥本来要点头的,这会儿却是顿住了。 过片刻,没等到九福晋继续说下去,就问道:“没了?我能说话了?” 九福晋抿抿唇,这才点头:“耿贵妃说,让我回来和你商议一番,然后找人来衡量那庄子的价钱。我看那意思,无论如何,那庄子她都是要拿到手的。” 也就是老九不管想不想卖,都得卖。 九阿哥问道:“那地图你可还记得?” 知道九福晋还记着,就忙让人去书房拿了图纸来:“这是工部那边传出的纺织村庄的图纸,占地面积……”顿了顿,大概是顾虑九福晋没概念,就说道:“咱们家那庄子的两倍。” 九福晋顿时吃惊:“这么大?那还要扩建?” 她家那庄子,可不是小庄子,而是八百亩的大庄子,再加上周围佃户们形成的村落,周边路途,还有庄子外的那一小片山,差不多有九百亩了。 九阿哥说道:“现在她那村子都是往大了建造的,若是还要落扩建,你算没算过,那村庄,至少得容纳多少人了?就算 没是包括了纺织厂所有工人,但你想想,这纺织厂,得有多少人了?” 从而推断出这纺织厂,该有多大。 现在规模的十倍? 九福晋嘴巴都有些合不拢,九阿哥又说道:“她哪儿来的胆量,建造这样大的纺织厂呢?又是哪儿来的底气,觉得这纺织厂能赚钱呢?纺织村庄的事儿我是略听过些的,上学纺织厂包了,看病纺织厂包了,宅院基本上是成本价售出……” 当然,只房屋的话,耿文华还是略有些赚头的。 但是,村庄里也不光是只有房子,道路是纺织厂出钱修建的,村庄里还有一些基础设施,各家用竹管开了水路。门口就有用水的管道,路面还有流水的水沟,村子外面还修建了垃圾场——现如今的垃圾大多是厨余垃圾,九成九都是能降解的,堆积一段时间用来给地里上肥是完全可以的。 虽然人人明白这道理,但愿意花钱修建垃圾场的却没几个。 耿文华却是做了。 光是这些,得花费多少钱呢?那房屋上赚的一点儿钱,还不知道够不够这些基础设施的钱呢。 所以,这多的,肯定就是纺织厂出了,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纺织厂得赚多少钱,才能养得起这样一个村庄呢? 九福晋顿时有些激动:“所以咱们该要红利?” 九阿哥嘴角抽了抽,说实话,他也心动,别看他有赚钱的本事,但说实话,他自己手里反而是没多少钱。一个是八哥要的多,一个是老十,纯靠他给钱。再就是……嘴上再如何说,闺女嫁人,也得给准备嫁妆,嫡女三个,庶女三个,哪个不给嫁妆呢? 还有就是五哥那边,现在额娘在五哥那边养着呢,自己怎么也得送些银子过去吧? 再有就是额娘得孝敬,不在跟前伺候了,心意还到不了? 但他是做生意的,也明白这做生意,必然是有风险的。就算是他财神九,也不敢说自己每次生意都能赚钱,那耿贵妃,凭什么就觉得这纺织厂,能大赚特赚呢? 九阿哥冲九福晋摆摆手:“等我想想……” 九福晋白他一眼:“我就知道你要想想,但是,我告诉你,这生意就算是不赚钱,咱们顶多是损失一个庄子,那庄子算下来也不过是一万两银子。可咱们要是赔了,你觉得耿贵妃那性子,会不会觉得愧对咱们?” 九阿哥顿时瞪大眼睛,你可真敢说啊,贵妃娘娘愧对咱们?那是贵妃,不是咱家后院一侧福晋。 做上位者的,哪儿有愧疚这东西? 九福晋笑眯眯的:“你要办的事儿,我是拦不住的,我千说万说,你总当耳边风,但我无论如何,也是要为这个家考虑考虑后路的。这庄子,我一早就想好了,就算是不要红利,我也要将庄子送到贵妃娘娘手里。” 能要红利,那就是和贵妃娘娘的关系更深切了。 不要……那庄子就半买半送,毕竟就耿贵妃那性子,平日里你就算是想送银子都没门路。这话是真心的,你以为没人给耿贵妃送礼吗?自打耿贵妃弄出来那怀表,多少人家想给耿贵妃送礼,想求耿贵妃给自家孩子做个先生呢。 还有那水泥,多少人想先一步得到秘方呢。 耿贵妃每做出来一样东西,外面就有许多人想给她送礼。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商人。 达官贵人是想给自家谋差事,商人就纯粹是想赚钱了。 但哪个人将礼送到耿贵妃跟前了?连王府都进不去。耿家那边更不用说了,大约是得了贵妃娘娘叮嘱了,但凡带了东西的,上了门也不许进门。 所以能有个由头给耿贵妃送礼,那可真是……千载难逢。 九阿哥就有些无语:“你既然都有了主意了……” “好歹你也是家里爷儿们,这事儿能不和你商量吗?再者,贵妃娘娘若是愿意给咱们红利,咱们要多少,这事儿不也得你做主吗?”九福晋并不会做生意,小打小闹她可以,就她那嫁妆里的铺子,她就能打理的不错。 可大生意,她就不行了,还需得老九拿主意。 九阿哥沉思:“你提醒我了,这个问题也需得好好考虑一番。行了,事儿我知道了,时候也不早,你该睡觉睡觉去吧。” 老夫老妻了,两口子没事儿是绝不会凑在一起的。 九福晋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当她稀罕让这人和自己一起睡啊?她年岁大了睡觉轻,老九一躺下就打呼噜,她更愿意让老九去别处,自己安静安静呢。 这两口子如何商量的,耿文华是不知道的。 她正在做流水线的设计图。如此裁剪更省力 ,如何缝合更快,还有这个衣服的尺寸如何制定——这个身材数据可不能按照上辈子的来,上辈子的人都是比较高大结实的,身材也比较丰满,这大清就算是盛世,百姓们顿顿能吃饱的也……最多占六成。大部分的人,都是一顿饥一顿饱来的。 所以在这尺寸方面,大约是要比现代人稍微的小一些的。 女眷的稍微宽一些没事儿,但问题是,耿文华是要在原材料方面节省成本的,节省出来的就是她赚的,她养着一个纺织村庄呢,无论如何也不能赔钱才对。 所以这个尺寸就需得把握好,一件衣服多一尺,那十件衣服,一百件衣服,一千件一万件,就能多出来多少布料了? 再者,她还打算再设计一下,无论男装女装,都尽量的用很少的布料,就比如说,宽袖子做成窄袖子,长褂子做成短褂子,但奇形怪状还不行,太过于特殊的衣服是卖不出去的,还是会砸在手里,所以也得和现在的衣服有几分相像。 从何处改动,如何改动,这就成了耿文华现在的工作。 她正忙着,胤禛就回来了,脸色也并不如何好,耿文华就放下了手里的棉布,凑过去给他解开大氅的系带,顺便问道:“怎么了?瞧着脸色不是很好,可是朝堂上又有官员惹你生气了?” 胤禛不吭声,等大氅脱下来,这才换了鞋子坐在了火炕上,拿起了耿文华的图纸看:“这样的衣服……你确定会有人买?” “试一试呗,我自己先穿,皇上也穿,然后咱们到外面走走,让人看看,他们就愿意穿了。”耿文华笑着说到,名人效应嘛,反正纺织厂是自己的,自己亲自打广告也不丢人。 至于胤禛……不用白不用。 她忽然又有了新主意:“咱们穿这样的衣服让人作画?现在外面天冷,咱们就做成棉衣,然后到外面堆雪人。” 胤禛是真喜欢玩儿变装,顿时就来了兴致:“这倒是个好主意,朕听说那西洋画法十分逼真……” 说一半又顿住,脸色又难看起来了,耿文华就问道:“可是那些洋人又说了什么不好听的?” 康熙在的时候,是很喜欢珐琅瓷器的,到了胤禛呢,父子两个如出一辙,甚至胤禛是青出于蓝,更喜欢珐琅,但这东西,是从西洋传过来的,大清从开始到现在,也不过是十来年时间。于是呢,用得着洋人的地方就多,胤禛常常会请了洋人来请教烧制珐琅画作的技法。 洋人是来传 教的,不是来传授技法的,胤禛让洋人干这个的次数一多,那些洋人就会撒谎了——朝廷再问,他们就说自己不会,避过朝廷宣召。 第185章 第 185 章 既然给你送了来,你就…… 耿文华提起来这个胤禛就生气:“那些洋人, 一个个懒散至极,不过是让他们帮着做些瓷器,自己不愿意也算了,竟是和写信回去, 让但凡来大清的洋人, 都要谎称自己不会这些东西, 实在是过分的很。” 听着这话, 耿文华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到底是谁比较过分呢? 因着禁海的缘故——禁海是说的不进行贸易, 并不是说彻底杜绝洋人来大清。就是康熙在那会儿, 也是不禁止洋人来大清传教的, 胤禛这才登基一年, 洋人来往, 他也是不拦着的。 所以来大清的洋人,十之八九都是为了传教。人家为了传教来的, 想要的是一个清净, 能让百姓们安心听他们讲的地方,最好是朝廷再给一些补贴,提供吃住。可你胤禛将人怎么用了呢? 但凡在珐琅瓷上有一点点儿才能的, 你直接给送到年希尧手里去。就算不送过去, 你也是留在内务府, 一天十二个时辰, 让人家在烧制瓷器的官窑前面蹲八个时辰。 也就是你大清的制度不一样,但凡你这样的放在现代, 提一句都是死不足惜的万恶的资本家。人家那洋人,又不是你爱新觉罗家的奴才,你将人家那样用, 和人家的目的相悖,人家一开始可能是人生地不熟,不愿意和你起纷争,那人家还不能写信警告一下后来者吗? 反正从上班人的角度,耿文华觉得自己是很理解这些洋人的。 胤禛理解不了,胤禛不光理解不了,还觉得这些洋人很不好,你来大清了,那你为皇上效力这边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皇家也没亏待你啊,给吃给喝给差事了对不对? 简直就是忘恩负义白眼狼,一点儿没有忠君爱国的思想。 胤禛坐在软榻上,用词用句不重复的将那些洋人臭骂了一顿,整整持续了十五分钟,一炷香时间。 耿文华时不时的点头附和,表示自己是有认真在听的,还要顺着胤禛骂几句,说明自己和胤禛是站在一边的。等他骂完了,这才赶紧端茶:“皇上也润一润嗓子,这些洋人如此过分,那咱们画画,就不找他们了?” 胤禛顿时皱眉,他和康熙是亲父子,也是有些遗传康熙的性子的,那就是什么新奇东西都愿意尝试一下。 康熙算数物理化学这些都有接触,就是因为好奇,他精力旺盛的很,每日里除了政务,连洋文天文学等学科都要学一学,甚至连中医都略有涉及,虽不精通,但看个方子是没问题的。 胤禛呢,也是如此的性子。但他性格中比康熙更多了个严谨,唠叨,做事儿就比较……自己做才放心,性格是属于比较老妈子的那种,操不完的心,对于那些外来事物,也是有好奇心,很愿意尝试尝试的。 西洋的画法和大清的是有许多不同的,他见过西洋的画作。 耿文华之前一提起来,他就觉得很有意思了。若是不让西洋人来,宫廷画师怕是画不出来那样的画作的。 多年相伴,胤禛一皱眉,耿文华就知道什么意思了,赶紧笑道:“妾身觉得,咱们最好是两样都试试,西洋的画作咱们留着自己欣赏,王爷觉得如何?那些画师虽说不怎么愿意去烧制瓷器,但想必是很愿意为皇上作画的。” 烧制瓷器那是体力活儿 ,还远离京城。 给皇上画画……虽然也是体力活儿,但毕竟在皇上跟前呢,万一画的好,皇上很高兴,那是不是就能给自己一块儿地来盖教堂了呢? “皇上若是不想给那些洋人好脸色,这事儿就找人去办。”那些洋人不会体察上意,但朝中可少不了体察上意的大臣,两边周旋,那是一定能将事情给办好的。 再者说了,京城的洋人又不是只那么一个,这个不行就换一个呗,总有愿意为皇上画画的。 胤禛脸色这才缓和了许多,顿了顿,又说道:“现下天冷,画画也不好受,等天气暖和些再说。对了,你那纺织厂,可办好了?” 耿文华笑眯眯的;“九阿哥那边大约是还没商量妥当……” 一句话没说完,胤禛冷哼了一声:“你若是不着急,就且等一等,回头朕将那片庄子赏赐给你。” 耿文华顿时有些惊,什么情况下胤禛才会将那片庄子赏赐给她呢?处理了老九,抄家,那庄子就成了朝廷的东西了,朝廷的东西,胤禛找个由头赏赐下来,那就属于耿文华了吗? 这是,要处置老九了? 耿文华可不打算为九阿哥求情,虽说她和九阿哥在布料这事儿上有些合作,但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九阿哥拿货直接派管事去纺织厂,纺织厂那边送货也是管事出面,两个做主子的,又不是单单只有这一样生意。 所以她和九阿哥,没交情。就是九福晋,也只是前两天见面说了话,其余时候,顶多是见了面,耿文华行礼,九福晋点头,摆手,这就过去了。 朝堂上的事儿,她不能过问,那处置人的事儿,她自然也不能过问的。 她就只笑道:“那妾身可就提前谢谢皇上了,眼看过年,前两天我听见皇后娘娘和齐妃商量弘时阿哥的婚事,弘时阿哥可是要成亲了?” 弘时年岁不算小了,今年十八。 原本他三年前就该成亲的,那会儿还是康熙年间,不过那会儿胤禛刚实验好牛痘预防天花的事儿,府里上上下下呢,都在为小格格,弘历,弘昼种痘,李氏倒是想提呢,胤禛不得空,那拉氏也不会自己做主,于是这事儿就给拖延下来了。 再然后就是康熙生病,弘历跟着进宫读书,又被康熙留在身边。 事情一件儿接一件儿,也不知道李氏是如何想通的——现在成亲,弘时就是个亲王府的庶长子,不一定能找到什么人家。日后……再等个两三年,弘时就不一定是什么身份了,那妻子的身份能和现下一样吗? 李氏自己也不提了,人亲娘都不做声了,谁会跳出来说弘时阿哥该成亲了呢? 不过虽说没有嫡福晋,那身边却也是有伺候的人的,毕竟是万恶的社会制度嘛,少不了的。 弘时也比较有分寸,没成亲,也就没有庶子庶女出生。 胤禛为康熙守孝是因着胤禛继承了江山,按照民间规矩,嫡长子承重孙,都是要守孝三年的。胤禛虽然不是嫡长子,也不是承重孙,但他继承了江山,那就是承重子。 但弘时作为长孙,却不用守孝三年。到了明年出了孝期,该成亲还是能成亲的。 弘时成亲本来和耿文华也没多少关系,耿文华问的是另外一件事儿:“若是成亲,按照规矩,是要搬出宫的,那弘历和弘昼,到时候是不是也要搬出宫?” 她就发愁:“弘历……我也不知道钮祜禄氏是个什么想法,但弘昼的话,我还是盼着他成亲晚一些的,像是弘时一样,十八成亲就最好了。” 成亲太早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女孩子,身子骨没长好就怀孕生子,很容易一尸两命。但对男孩子来说,也并非没有坏处。 胤禛没有说话,耿文华说了片刻见一直没有应答,就忍不住推一推胤禛胳膊:“皇上可是在听我说话?” 胤禛这才回神,赶紧应道:“听着呢,你想要弘昼成亲晚一些?是因着舍不得他出宫?” “并非是舍不得他出宫,男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开父母到外面去闯荡的,我生的是个阿哥,我若是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那孩子也养不成器。我是说,成亲太早,对身体不好,生出来的孩子也不一定健康能站得住。” 耿文华说道,这事儿她之前有意无意的和胤禛透漏过许多次,她有儿子有女儿 ,推迟成亲年纪不光是为了弘昼,更多是为了小格格。 耿文华也没学过医,具体详情不会讲解,但是会让胤禛去调查数据:“皇上让人统计一下数据就知道了,十六岁之前成亲的,生的第一个孩子,大多是……” 会夭折的。 这种事儿其实都不用去调查数据,光是爱新觉罗家的数据就够用了。从康熙的妃嫔,到胤禛本身,再到胤禛的所有兄弟,就问问哪家没有夭折过孩子呢?但凡夭折的,是不是都是第一个或者第二个第三个? 胤禛沉着脸色没说话,耿文华也不敢多说,这种事情就类似于戳伤疤,她戳一下提醒了胤禛这里有伤疤就好了,要是一直戳一直戳,胤禛一直疼一直疼,早晚得将她给剁了。 弘时的妻子人选是直接定下来的,胤禛下了圣旨赐婚,然后人就被迎到宫里来了,弘时暂时不出宫。虽说年纪略大了些,但因着胤禛也就这么三瓜俩枣,阿哥所又不是住不下,相比较之下,将弘时给赶出宫,还需要给银子修建府邸,这个花费,胤禛是更心疼的。 他穷,穷的连圆明园都快修不起了。原本刚登基还打算修来着,现在都停工了呢。 顺带着,二十二阿哥的婚事也定了下来,这位阿哥是需要出宫建府的,人家是康熙的儿子,可不是胤禛的儿子,没有一直住在宫里的道理。 二十二阿哥的婚事,耿文华是没有多关注的。她倒是留意了一下弘时的福晋,弘时的福晋是出身于董鄂氏,相貌自不用说,性子却是有些腼腆温和。 头一天来给耿文华请安——新媳妇进门,先给那拉氏请安,再给齐妃请安,随后就是耿文华和年氏了,毕竟这两位是贵妃,位份是要比李氏略高些的。 耿文华很是好奇的打量了一番,就赶忙让人拿了提前准备好的首饰来:“到了我这里就不用客气,你额娘必然是和你嘀咕过我有钱的话的,我若是给的少,倒是让你额娘看不起了。” 宫里是比较流行点翠的首饰的,但耿文华更喜欢玉石,所以给的也是一套翡翠的,瞧着那水种就知道价值不菲。弘时福晋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弘时,弘时笑眯眯的:“耿妃母给你你就拿着,咱们这些妃母里面,也确实是耿妃母更有钱些,耿妃母面前 ,你不用客气。”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你倒是会哄媳妇儿,现下既然成家了,也是大人了,日后需得好好照看你福晋,她孤身进宫嫁给你,离开了家,离开了家人,你若是再对她不好,她该多可怜。你需得体贴,需得周全,知道吗?” 弘时忙端正了脸色:“是,谨遵耿妃母教训,您放心,我定会好好照看她的。” 弘时福晋也忙道谢,耿文华和人家小姑娘也没什么话好说,就打发了他们去给年氏请安。 宫里多了个人,齐妃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就总带着三福晋了,相比较以前,日子好像也没有太大变化。 这一转眼呢,就又是新年。 耿文华本以为九阿哥那庄子自己就等着胤禛赏赐好了,毕竟年前两个月,九福晋那边都没什么动静,也没递牌子进宫,她就觉得是人家夫妻两个商量过了,不愿意将庄子卖给她。 不卖就不卖吧,反正她有法子弄到手。所以也就没过问这事儿了,没想到,这快元宵节了,九福晋递牌子了。 耿文华也有些好奇九福晋要说什么,干脆就将人给请进来了。 九福晋行礼之后就拿出来个盒子,里面装着的是地契:“之前和王爷已经商量好了,我们想用这庄子,和娘娘您换纺织厂的红利,因着你说只要庄子上的地,所以这段时间,我们就是在处理庄子上的东西。佃户呢,若是愿意解除契约的,就解除了契约走人。若是不愿意解除的,就送到别的庄子上去。” 佃户可不是奴才,想打想杀随意,佃户和庄子主人的关系是雇佣关系。佃户干的不高兴了,走人的也有。 庄子上用不着佃户了,将人给赶走也行。 “另外就是庄子上的庄稼,年前是种植了小麦,现如今也不到收麦子的时候,这庄稼,我们九爷的意思就是折现成银子,作价一千两。” 一千两说实话是不算的,因为庄子面积大,一亩地能产出的粮食是有个比较平均的数值的。一千两很明显是在平均数值上。 庄子上的大头收入就是粮食了,除此之外还有些鸡鸭鱼之类的。这些九阿哥也是要派人给处理的,该杀掉杀掉,该卖掉卖掉。 这样来来回回的收拾,再加上要拟定合约书,确定自己这庄子能价值几何,能和耿文华换多少股份,这才忙活了一个多月,正赶上过年,索性就等年后再来回来了。 她这样一解释,耿文华也就知道自己之前大约是误会了。 怎么说呢,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掏钱吧……谁知道胤禛什么时候动手呢?万一自己今儿掏钱,明天这庄子就变成了朝廷的呢? 不掏钱吧,人家老九夫妻挺有诚意,什么都给她弄好了,半点儿不用她来操心的。只要收下这地契,那一片,包括周围的荒地,后面那半拉子山,就都成自己的了。 她这一迟疑,九福晋顿时有些慌:“娘娘?”您可别是反悔不答应了。 要知道为悄悄办这事儿——她和老九也不知道耿文华愿不愿意宣扬这纺织厂的事儿,所以收拾庄子就需得悄悄的收拾,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来,也不能让人传出消息来,要不然也不能办的如此慢了,夫妻俩没少费心。然后,人家不要了? 那不白费功夫了吗?这还不好找茬,寻常买家,老九能打上门,可这是贵妃娘娘,你让老九打上门一个试试。别说是走到永寿宫门口了,怕是连皇宫大门都进不来。 耿文华……她就不适合做商人,那印刷铺子至今都还是个赔钱生意呢。 看着九福晋那样子,她就心软,心里叹口气,到底是将那盒子给拿过来了:“老九连合约书都拟定好了?” 九福晋就心虚,老九那小人之心,是生怕贵妃娘娘给的红利少,这才自己费心思拟定合约书的。但话不能这么说,九福晋赶紧笑道:“我们爷也是怕娘娘费神,再者娘娘对那庄子也不是很理解,特意给写明白了,免得娘娘两眼一抹黑。” 耿文华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相信这说法。 她暂且将盒子给盖上:“我知道了,你回去和你家王爷说,我要先看看这合约书,若是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回头就给你们送回去。若是我觉得不行,也会给你送个信儿过去。” 九福晋微微松口气,忙应了下来。 正要起身,耿文华忽然问道:“你是董鄂家的,弘时福晋也是董鄂家的,你可认识弘时福晋?” 九福晋怔愣了一下,不太明白耿文华这意思,但顿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只听过,并不是很熟,她家和我家,并不是同一支。” 耿文华又有些好奇,顺治还有个著名的董鄂妃呢,这个董鄂氏,和九福晋,弘时福晋,有没有什么关系?但不太礼貌,到底是没问出来。 她摆摆手,打发了九福晋回去。自己将那盒子的合约书拿出来仔细看。 九阿哥不愧是天生的商人,那合约书拟定的,真是无可挑刺。从双方对于纺织厂的话语权,到他那庄子价值多少,到现在纺织厂价值多少,这样的银子比例,能分走纺织厂多少红利,写的那叫一个清清楚楚,估算的银子精确到每一两。 她看完之后再一翻,就发现下面还放着地契了。 这会儿才忽然反应过来,人家直接将地契给送过来了,也就是说哪怕她不赞同这合约书,那顶多就是两边重新商量的事儿了,却不能否定两边已经合作的事儿了。 这可真是……挺有主意。 耿文华暂且没动着地契,而是等着胤禛得空了,特意请了胤禛来看这合约书。 胤禛最不耐烦看这个,他要是会做生意,雍亲王府那些年也不至于连接济老十三的银子都差点儿拿不出来,十三阿哥的腿也不会耽误到现在,成了治不好的沉疴。 胤禛只看了那地契,就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他倒是好打算,既然给你送了来,你就拿着,这合约书,也暂且押着。用不了两个月……” 后半句没说,但耿文华就忽然明白了,用不了两个月,大约就要收拾了九阿哥了。 她顿了片刻,就有些不自在:“就跟我是个趁火打劫的人一样……” 胤禛无语了一下,伸手戳她脑袋:“没有你,这庄子他也保不住,有了你,这庄子他还是保不住。所以,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过是看中了那片地,提前得到了地契而已。” 耿文华眨眨眼,胤禛冷笑了一下:“你该不会以为老九就是个 善人吧?他若是好好的,朕凭什么拿下他呢?他若是个安分的,这庄子他怎么会失去呢?他自作自受,才有了如今这后果,这事儿和你半点儿关系也没有。” 顿了顿,他到底是了解耿文华性子,瞧着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实际上连看下人挨打都不太忍心。 就又说道:“算了,既如此,你先将地契还回去,就说那纺织厂,你暂且不扩建了。等日后……再来扩建。” 耿文华张张嘴,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皇上是不是觉得我很虚伪?假仁假义的?” 她爸爸也是不太愿意让她接班,总念叨要找职业经理人,说她那性子不适合做生意。 耿文华是有些不太服气的,纺织厂不就被她经营的挺好吗?耿文华不知道的是,纺织厂之所以没赔钱,是各方面的原因,生产技术先进,管理方便不用她费心——放现代,分分钟有人给她搞抗议活动,布料便宜,原材料便宜,她的理念比较先进而已。 和她本人的管理技术……不说十成十没关系吧,至少有一半儿和她的管理不相关。毕竟,管事儿的多是下面管事和嬷嬷们。 第186章 第 186 章 我就是为娘娘抱屈。…… 胤禛挑眉, 忍不住诧异:“你怎么会这样想?你性子温和善良,素来悲天悯人,又有慈悲心肠,看别人受苦多有同情怜悯, 你能伸手帮的, 你绝不会推辞, 你帮不了的, 也总在心里惦记, 这样的善怎么会是假的呢?” 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这是真正的善。 在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上叽叽歪歪指手画脚, 表面承诺, 私底下什么也不做, 那才是假仁假义。 耿文华能干涉朝堂上的事情吗?她能为九阿哥夫妻求情吗? 但耿文华能帮助纺织厂的女工, 让她们有生存的能力,有反抗的勇气, 这都不是善良仁义的话, 那什么才算是善良仁义? 人最可贵的,并不是整日里感叹这个,感叹那个, 而是能低下头看见别人的苦, 然后能弯得下腰, 伸得出手。 耿文华脸色微红, 连连摆手:“没有你说的那样好……” 她真不是什么善人,那纺织厂, 也不过是她的一个念想,她无法反抗这社会这君权,无奈之下为自己开的一道门而已。没有这道门, 她迟早得将自己给憋死。 顿了顿,耿文华问道:“那我将这地契和合约书给送回去?” 她问完,胤禛就沉默了下来。耿文华眨眨眼,反应过来了:“我说错话了,那这东西,我就拿着?” 胤禛叹口气,算了,也不为难她了,明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子,还非得要让她拿着这合约书的话,怕是她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了。 是,老九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手里也少不了强取豪夺。但是耿文华呢,偏偏有一种很莫名其妙的坚持,她若是没了这性子,也就不像是耿文华了。 胤禛点头:“你想送回去就送回去吧,不打紧的。” 老九又不是说长了翅膀明天就能从京城飞出去了,他们兄弟之间,老八什么心思,老九什么盘算,老十什么打算,还有她胤禛什么态度,谁不清楚呢?怕是连皇宫大门口的侍卫都知道他们这些人之间的仇恨。 所以,有没有这地契合约书,都是一样的。 老九但凡还念着他爱新觉罗家子弟的身份,就不会抛家弃子,偷摸出京城逃生。 胤禛这样说了,耿文华反而是有些犹豫起来了:“真的能送回去?你不是看我面子,所以对老九多了几分……宽和吧?朝堂上的事情我是不清楚的,但我知道你是明君,既如此,那你做的决定就是对的,万不能因为我……” 历史上老八和老九的结局是有些惨,但怎么说呢,也不能说是胤禛一点儿机会没给他们。 胤禛登基之后,一直到现在,有一年多的时间了,他要真想解决后患,会给老八他们一年多的时间吗?是老八和老九自己不知道珍惜,在朝堂上处处为难胤禛,在政务上处处挑衅,这才落了个那样的结局。 要不然同是八爷党,为什么老十九活的好好的? 真的不是因为胤禛是自己男人,所以耿文华就偏向于胤禛。而是她这人,自有一种认知——康熙也是明君,康熙也是做父亲的,要不是八阿哥真有某方面的缺陷,他能在朝堂上撕破脸破将八阿哥骂成那样吗? 嗯,当然,康熙那性子也确实是……在后期对儿子们也不是多好,连十三都被他圈禁了那么些年。 可温润如玉,八面玲珑,知人善用的八阿哥,真的就是毫无瑕疵吗? 所以胤禛要收拾这两个人,耿文华是一点儿意见没有的,成王败寇,就是如此。 她顿了顿又说道:“皇上之前曾下令,废除贱籍,九阿哥就上了折子,说您此举是虚伪,谋求名声……”就差指着胤禛的鼻子说胤禛是假仁假义了。 胤禛轻哼了一声,他废除贱籍也是为了放出宫里那些戏子。当然,也是为百姓考虑的,需得有些仁政开安抚民心。 老九必然是在宫里那些戏子中,安插有人手,否则宫里的消息,他凭什么能比别人更快的了解呢? 再者,老九府里也是养着有戏班子,他那生意,是少不了贱籍之人的。 废除贱籍,对老九来说,也是伤筋动骨的事情。 “皇上一片仁爱之心,九阿哥却是只看自己利益,这样一比,高下立见。”耿文华笑了笑:“就冲九阿哥的这点儿不识趣,我就觉得,皇上无论如何决定,都是对的。所以,皇上可不要为了……” 不等她说完,胤禛就摆摆手:“和你不相干。有没有这份儿合约书,都是一样的。这样说吧,京城这地方,朕说了算。他无论知道还是不知道,都插翅难飞。” 隆科多可并非是废物,他宠妾灭妻那名声多响亮啊,佟家三番四次的想处置掉李四儿,但偏偏碍于隆科多,连嫡出的孙子都保不住。是因为佟老大人特别偏疼隆科多吗? 自然不是啊,隆科多并非嫡长子,佟老大人也不缺儿子,他为什么就非得为隆科多让步?还不是因为隆科多能干,将他的其他儿子都比下来了吗? 康熙虽说没有嫡妻,但他喜好汉学,甚至潜移默化的,将满人原先的,侧福晋和嫡福晋平起平坐的规矩给改了,成了嫡福晋一家独大,他会是赞成隆科多宠妾灭妻的人吗? 不是,那为什么隆科多还能得他重用信任?不还是因为隆科多能干吗? 这样的人才现在是在胤禛手里,现在在京城做九门提督,那你说,京城在他手里,是不是铁桶一般? 别说是九阿哥这些原本就被胤禛盯着的人了,就算换个不起眼的人,出入京城都会留下痕迹,都会被隆科多给掌握住情况。 所以,耿文华那合约书,真不是事儿。 胤禛说完伸手揉一揉耿文华脑袋:“算了,朕看这事儿也着实是有些为难你了,你自己随意就是,想如何就如何,不用想太多。” 耿文华抿抿唇,心里忍不住叹气,哪儿能不想多呢?人也得分个亲疏远近是不是? 眼不见心不烦,索性叫了知春进来,将那盒子给收起来:“两个月之后再提醒我拿出来吧,现在暂且不用管了。” 吩咐完一转头,就见胤禛脸上带着几分笑容,她忍不住问到:“你笑什么呢?” “心情好。”胤禛说道,耿文华这举动不就是已经做出了选择吗?为了他,连那些奇奇怪怪的坚持都能暂且放开。 耿文华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赶紧起身:“时候也不早了,可要让人准备午饭了?” 胤禛点头:“随意吃一些就好,最近天气有些暖和起来,回头你若 是觉得宫里闷了,朕带你去园子里住一段时间?” 虽说圆明园暂且停工了,但原本的园子就挺好看的,停工并没有什么妨碍。 再者,除了圆明园,也还有别的园子去啊,哦,畅春园不能去了,那边住的都是老太妃们。耿文华倒是能去,胤禛去就不合适了。 胤禛又说起来春耕的事儿:“到时候打算让文武百官,都到园子里去种地。” 耿文华眨眨眼,笑道:“园子里的地是不是太少了?到时候一人一铁钎就能将活儿给干了,要不然找个大些的庄子,大家都干一天活儿。” 一整天,几百号人,就算是开荒,应该也能开出来几十亩地吗? 嗯,也不是几百号人,胤禛要带文武百官去,那必然不光是文武百官,还有宫中侍卫,太监嬷嬷,还有家丁小厮,这加起来得小一千人了吧? 一天能开一百亩地吗? 耿文华光是想着都忍不住有些想笑。 但胤禛是不能应的,叹口气:“春耕和蚕桑是要一起的……再者,大臣中也有不少上了年纪的……” 你以为你让他们干活儿,他们就会老老实实的干活儿了吗?这个说头疼,那个说肚子疼,总会给你闹出来一堆事儿的,就算是带着太医也不行,有些大臣,那装病是装出来经验来的,再者,太医能得罪谁呢? 与其到时候乱哄哄闹腾腾,倒不如就带到园子里去,大家都知道是做戏,所以也心甘情愿配合皇上一把,将事儿给圆满完成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谁的脸面都好看。 耿文华就笑道:“也该划分试验田,一人一块,一年比一次,谁的田收成好,那皇上就给与一些奖励,还得说明了,不许下人帮忙,只自己和子孙来耕种。” 这倒是个好法子,胤禛沉吟片刻就点头:“回头朕再想一想,虽说是重视农业,但此举若是有纰漏……那倒是不如不用。” 两个人又说片刻的话,嬷嬷将午饭给摆上来,今儿的午饭素淡的很,耿文华也没多少胃口,吃了七分饱就放下了筷子。胤禛倒是用的略多些,吃完饭略休息片刻,就又去了养心殿。 九阿哥那边等着耿文华送合约书回来呢,结果等啊等的,十天不见动静,半个月不见动静,一个月不见动静。 九福晋是有些心急的,想递牌子进宫来问一问,但被九阿哥给拦着了:“那是贵妃娘娘,她若是答应,早早就让人来了,她没让人来回话,那就是不答应的意思。” 九福晋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是嫌弃咱们要的分红太多了吗?既如此,咱们自己将分红给降一降?” 九阿哥摇摇头,不是分红的问题。 若是嫌弃分红要的太多,耿文华必然会派人来说这事儿的,可连个回话的人都没有…… 他是不知道永寿宫里的谈话的,但他知道胤禛时常会去永寿宫。也可能,耿文华是将这事儿和胤禛商量了。胤禛知情,拦下来了? 或者胤禛不知情,是耿文华知道什么消息了,将事儿给中断了? 但不得不说,这是个极其不好的信号。 不管是胤禛拦着了,还是耿文华自己断了这事儿,都说明他们可能是不看好他的。 九阿哥将自己在书房里关了一晚上,第二天特意请了十阿哥来:“这段时间皇上正找人去蒙古……” 胤禛去年就没去蒙古,今年蒙古那边一早就上了折子,说春天草长莺飞,猎物肥美,邀请皇上去打猎,就胤禛那性子,他连京城都不怎么愿意出,怎么可能会长途跋涉的去蒙古?但不去又不行,你总不能让蒙古觉得朝廷是要和蒙古断交。 所以,就需得派忠心可靠能信任之人,身份地位又足够高的,代替他到蒙古跑一趟。又要将打猎这事儿给糊弄过去,又要让蒙古见识到朝廷的热情感受到朝廷的友好。 这人选,一直到现在都没定下来。 老九说着这话就停顿了一下,十阿哥也不傻,就接了上来:“你打算让我去?” 老九又说道:“你福晋是蒙古来的,她定然也愿意回去一趟是不是?你若是去,顺便带着你几个侄女也去……她们这年纪也不小了,将来这婚事,必然是落在蒙古那边,多去看看,也没坏处。” 顿了顿,补充道:“让别人带着去,我也不放心。” 他笑道:“尤其是老二,你到时候顺带看看,有哪个能配得上的……若是能定下来,咱们赶紧定下来也好,咱们自己找,总比老四到时候随手一指,谁知道指个什么样的混蛋呢。” 老十就笑道:“你倒是想得开……” “不想得开怎么办呢?还想着将闺女留在京城不成?也不看看老四答不答应。”老九说道,八爷党已经是和老四不死不休了,老四手里有什么好对象,能想着留给他家? 不说十三家两三个闺女了,十四家,老七家,十二家,甚至老大老二家,都有没成亲的闺女的,蒙古上有出息的少年郎才多少?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只能捡垃圾。 他这样一说,老十顿时也有了几分危机感,他家可也是有一个闺女的。 老十立马拍胸脯保证:“你放心,我回头就仔细挑一挑,咱们自己看好了,上折子请赐婚,老四必定不会不给这个脸面的,咱们主动抚蒙,他还能有什么不满的?我这就写折子去。” 蒙古也不是说他想去就能去的,八旗子弟尚且不能随意出京呢,皇子阿哥没圣旨出京,等着被抓到宗人府坐牢去吧。 胤禛也确实是在发愁这人选的事情的,首先这身份上来说,必得是宗亲,也就那些冤家兄弟,还有弘时兄弟比较合适。弘历弘昼年幼,弘时年轻没经验,也需得找个长辈来压阵。 这长辈,他原先是属意老五的,老五虽说汉学不如何好,但也算骁勇,又是太后一手养大的,满蒙语言是没问题的。 但偏不巧,赶上倒春寒,宜太妃身体不舒坦。这时候让老五出京,老五也不一定能专心差事。 再者,只老五一个人,胤禛也并不是很放心。 老十这边上折子,胤禛一开始是并不放在心里的。但随即又觉得,也并非是不行,毕竟十福晋的身份在那儿放着,若是能在族里为京城说几句话,聊胜于无嘛。 再者,老十虽然没什么脑子,可离开了老八老九,也做不出来什么坏事儿。 老五,老十,再加上一个十五,这事儿就能定下来了,顺便将弘时也带去长长见识。 圣旨一下来,老十就赶紧让自家福晋准备起来。 老九那边也连忙将自家闺女给送了过来,相看嘛,若是自家闺女能自己看中,这后半辈子也不算是太难过。他虽说……想要儿子,但现在不是没儿子吗?那闺女也是亲生的。 弘时这边跟着出京,那边钮祜禄氏就过来了,压低了声音和耿文华商量:“我想着四阿哥年岁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安排屋里伺候的人了?” 耿文华听着这话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自家儿子,你该安排安排啊,和我一个外人商量什么呢? 耿文华顺便算一算弘历年纪,就更无语了些,虚岁是十三,但满打满算,也才十一岁啊。十一岁,你给安排屋里伺候的人?这真是嫌弘历命长……不对,弘历好像确实是命长的很。 若不是登基的时候一时失言,怕是就要成为大清,甚至整个封建王朝,命最长的皇上了。 所以,她之前说的太早成亲生子对身体不好,在弘历这儿就是个悖论? “这个事儿……我觉得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但弘昼那边,我却是要再等两年的。”耿文华说道,她没说拦着弘历,可弘昼和弘历也就差两个月,弘昼这年纪 不安排,也就是不赞成的意思了。 钮祜禄氏叹气:“我也不想太早给他安排,生怕他年纪小,没定性,日后沉迷于此。但是……弘时媳妇儿好像有了身孕了。” 耿文华有些迷茫,这不是正常事儿吗?弘时成亲了,人家那是嫡福晋,洞房了,生孩子这不就是正常顺序了吗?人又不是养了外室,又不是没成亲瞎搞。 再者,弘时多大啊?比弘历弘昼大八岁呢。 “若董鄂氏生了阿哥,那就是长孙了。”钮祜禄氏又说道,耿文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胤禛登基,这是定了年号的第二年,雍正二年,你现在就开始惦记这争夺皇位的事儿,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耿文华没说话,钮祜禄氏又说道:“我也不是……你明白的?” 耿文华摇头,我明白什么啊我明白,你话都没说全,但她不能让钮祜禄氏给补全了,赶紧说道:“我知道你着急,这一转眼,人家李姐姐就要做祖母了,但是你着急也没用啊,弘历年幼着呢,这年龄不得好好读书吗?” 所以赶紧将那些要命的念头给扔掉吧。 她觉得钮祜禄氏该是没这样的脑子的,就问道:“你又是听谁说了什么了?这长孙的事儿是能胡乱提的吗?再者,弘时福晋有身孕这事儿,你是如何知道的?” 弘时成亲还没多久呢吧? 要有身孕的话,那拉氏和李氏都该有赏赐送过去了,可不管是那拉氏还是李氏,都没动静呢。 那人家这怀孕的消息,就肯定是还没放在明面上。 钮祜禄氏抿抿唇:“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弘时福晋肯定是有了,再者,弘时本就是长子,这话有什么不能提的?就算我不提,他的儿子难道就不是长孙了吗?” 明摆着的事儿,为什么不能提?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摆手:“那你何必和我商量呢?你想做什么,就做去。” 顿了顿,又说道:“反正弘昼现下是要专心学习的。” 回头得叫了弘昼来叮嘱一番,就算是再有什么心思,也得忍着了。 钮祜禄氏顿时有些气哼哼,耿文华可不怕她,干脆转头不搭理她。钮祜禄氏自己没意思了一下,又凑过来:“年羹尧打了胜仗,皇上前段时间给年氏赏赐了许多东西。” 耿文华点头,她知道的,那阵仗大的,好几个箱子呢。 钮祜禄氏又说道:“都是贵妃,你看她现在,都快压在你头上了,前两天去给皇后请安,竟是带了一个正红色的宝石簪子。” 正红是只有嫡妻能用的,清朝是没有这样的规矩的……但还是那句话,康熙喜好汉学,潜移默化,嫡福晋和侧福晋也就有了很大区分。约定成俗的,嫡福晋用正红,侧室就需得避着点儿这颜色。 你可以用银红,粉红,水红,胭脂红,就是不能用正红。 年氏带了正红色的簪子,就是在挑衅那拉氏。那拉氏倒是好脾气,并未发作,只笑着提醒了年氏,年氏也当场给摘下来换成了别的簪子。 这事儿吧,就看那拉氏怎么想了。 若说年氏是在试探吧,也行得通。若说年氏没留意带错了,也说得过去。 见钮祜禄氏提起来这事儿,耿文华就摆手:“娘娘心善,娘娘都不在意,也不曾责罚,也已经轻轻放过,你又何必再提起来呢?” “我就是为娘娘抱屈。”钮祜禄氏忙说道,耿文华笑道:“既如此,回头你多给娘娘请安,也是你的心意了。” 第187章 第 187 章 确实是穷的要省钱了。…… 钮祜禄氏觉得耿文华现在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说的都是些自己不爱听的。她倒是想黑脸走人呢,可再想想,这宫里,除了耿文华还愿意和她说说话, 谁还愿意和她聊天呢? 她去找李氏, 李氏念念叨叨的都是弘时成亲, 弘时福晋如何的事儿。她去找年氏……年氏连正眼都不带看她的。年氏以前还会和她感叹些伤春悲秋的话, 但现在, 大约是因着六阿哥身体不好, 她这些年也没有再怀上, 就一心扑在了六阿哥身上, 说话虽然是接地气多了, 那高傲性子还是没改的。 她钮祜禄氏又不是脑子有水, 主动去找年氏看年氏的脸色? 宫里也没选秀…… 有时候她是真不知道自己是盼着选秀还是盼着别选秀。 不选秀吧,就宫里这几个人, 她看的是够够的, 要不是无人可聊,她真不想看任何一个人的脸色,她多想认识个新朋友, 多想看看鲜嫩的新人啊。 反正……胤禛现在对她也是一点儿兴趣也没了。 但再想想万一秀女进宫, 有些又蠢又毒的, 惹事儿不说, 还要造成伤亡,她就又觉得, 好像不选秀也挺好。 钮祜禄氏再次气哼哼的走人,耿文华都习以为常了,赶紧吩咐了知春:“回头准备些上好的香料, 我记得咱们库房里应该有不少?给熹嫔送过去。” 她自己是不喜欢用香料的,干脆就送给钮祜禄氏算了,也算是为挽救两个人岌岌可危的友情作出了贡献了。 知春忍着笑点头:“是,皇后娘娘之前还赏赐了些龙涎香,主子不爱用那个,奴婢前段时间刚从库房里收拾出来,本打算给格格们送过去呢。” 耿文华不爱用是因着性子缘故,她上辈子是连香水都很少用的。但小格格们年纪小,闲暇时候无事可做,就愿意做香,龙涎香算是香料中的极品,给小格格们玩儿也很是不错。 不过,既然钮祜禄氏那边更需要,那就先送钮祜禄氏那边。小格格那边可以用别的。 耿文华就给知春出主意:“回头小格格再说做香,你就告诉她,那花儿草儿的,提取一下,也能做香水。” 西洋那边是有香水传过来的,之前有西洋传教的人会用这个送礼,小格格们都是见过的,也稀罕过一段时间。不过这东西毕竟味道烈,不符合国人中庸的传统审美,小格格她们稀罕了一顿时间也就丢开手了。 耿文华今儿正好得空,索性就让知春去叫了小格格来:“这个香料一般都是蒸馏提取出来的,或者是用酒精萃取,再或者是用别的液体……” 化学提取嘛,这个她还是略有所学的。 小格格看她那一套蒸馏装置,好奇的不得了:“就跟额娘之前蒸馏酒精一样?” 耿文华摇头:“不太一样,具体什么样的花朵用什么样的办法提取,我也是不太清楚的,你可以去找那些洋教士来问问。” 那些洋教士,别看是来传教的,实际上都是很博学的人。怎么说呢,世界上的道理基本上是一样的,你想在某方面有突出成就,想要耐心来学一门不是养家糊口的本事的技能,就多需要一个富足的家庭,可以保证你在学习的时候生活上得到保障。 传教是尤其需要钱财的,毕竟还要横 渡大西洋呢,没点儿钱你连自己国家都走不出来。 那有钱的人,对别的感兴趣,也就更愿意学一学,毕竟他们不用费神去维持温饱,那就更愿意将心思花在学习上了。 塔纳就笑道:“这段时间京城的洋教士也少了许多,大多被汗阿玛给送走了,我听说很多也不愿意来京城,宁愿留在广东那边。” 耿文华就笑道:“你汗阿玛将人用的太狠了点儿,人家自然不愿意来,用人嘛,需得给人些甜头好处,什么也不给,人家凭什么给你做事儿呢?” 忠心这个东西,耿文华更相信另外一句话,所谓的忠心只是因为利益一致。 和小格格玩儿了一会儿蒸馏装置,耿文华就将纺织厂那边的账本拿出来,叫小格格来对账:“以后这纺织厂也是要留给你的,账本你是必得要学会看。再者,我打算在纺织厂那边弄个宣传部,你觉得如何?” 小格格张张嘴,又伸手点点自己:“我?问我?” 耿文华笑眯眯的:“是啊,纺织厂日后是要留给你的嘛。” “宣传部是做什么的?”脑袋混乱了一会儿,小格格就先抓到了重点,先不说纺织厂日后给不给她,就现在这个问题,额娘既然问了,那自己就得给个答案。 但是宣传部是做什么的? “那做的可多了,一个是宣传律法,做什么样的事情是犯法的,做什么样的事情不犯法,为厂里的人提供帮助,小到工人之间的纠纷,大到厂里和人签订合约……”她是要将法务部和宣传部合二为一。 “再有就是想办法宣传我们纺织厂,编写戏本,夸赞我们的女工多么能干,撰写话本,写我们纺织厂对大清多么忠诚,额娘作为纺织厂的主人,又对大清做过什么好事儿。” 耿文华说道,顿了顿,强调:“总之,就是用一切的办法,树立一个证明的形象,让人一提起来就知道咱们这个纺织厂是个好的,可信任的,能靠得住的,也愿意在同等价位的情况下,更愿意选择咱们纺织厂的东西。” 她伸手摸一摸小格格的脑袋:“虽然效果近期不一定看得见,但是长远来说,好处肯定是很多的。” 小格格眨眨眼,半点儿不犹豫:“既然是好处很多,那肯定要成立一个宣传部啊,不过听额娘的意思,和宣传部,必得是要会读书,有才能之人?这可不好选择。纺织厂多是女工,按理说,这宣传部也该多选择女工,可偏偏女人读书的有,编写话本戏本也可以,但对律法十分精通的却是不常见。” 再者,按照额娘说的,要树立一个正面的形象,总结下来就是忠君爱国,仁善厚道,对百姓无私,对国家无私。这种的人才怕是更不好找,因为大多数情况下,人家是更愿意投身朝廷,为官做宰,用自己的才能付出实际行动报销朝廷的。而不是投身于都是女人的小小纺织厂,绞尽脑汁的为纺织厂发光发热。 耿文华就笑道:“我自然知道不好找,所以这事儿,不才要交给你吗?你可有信心做这事儿?” 塔纳小脸蛋都皱巴起来:“额娘还记得我今年几岁吗?” 耿文华笑眯眯的:“怎么不记得?你可是额娘肚子里出来的,你今年,八岁了。” 塔纳叹气:“谁家八岁的小孩儿就要整日里做事儿,想办法赚钱谋生的?” “咱家的啊。”耿文华很配合小格格,顿了顿,补充:“你虽说年纪小,但也可以求人帮忙嘛,要学会求人。找你皇额娘,找你的姐妹们,找你的兄弟们。” “让她们给你介绍人才,你自己再来审查,看这些人才适合做什么。”耿文华笑着说到,指点小格格:“先将宣传部给组建起来,需得多少人,需要什么样的岗位。组建起立时候才是安排工作,然后观察,看谁能做统管者,看谁只能做最基础的事情。” 看本事用人,不看脸面。 反正小格格年幼,就算是怠慢了谁,用错了谁,耿文华不还能跟在后面收拾吗? 耿文华揉一揉小格格的包子脸:“对自己没信心吗?你可是额娘的女儿,额娘对你有信心,你对自己没信心吗?” 塔纳揉一揉自己的衣服,沉默好半天,然后哼哼唧唧:“我要是没办好呢?” “没办好就没办好呗,一个宣传部而已,难不成这事儿办坏了,纺织厂就毁了不成?”耿文华挑眉,十分大气:“先用宣传部来练手,等你年满十三,宣传部被你做好了,那我就能放心再分些别的事情给你做了。” 若是纺织厂越来越大,就是胤禛都需得考虑毁掉纺织厂之后的后果,那小格格这辈子可就稳当了——不管是抚蒙还是留在京城,她若是后半辈子只能做贤妻良母,她这辈子可就没什么前程了。 可要是有这么一份儿事业在手里,不光是胤禛得对她重视,怕是整个京城,都要对她多几分看重。下一个皇帝,也必得对她客气。 宣传部呢,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简单是因为事情已经被耿文华给说明白了,就那么几件事情要忙活。难就是宣传部要用的都是有才华的人,要如何协调这些人,如何压住这些人,如何调配这些人,就不是个轻松事情。 毕竟宣传部又不是朝堂,朝堂上胤禛一言九鼎,对朝臣有生杀之权。可宣传部那地方,人家干的不高兴了,你个小格格再如何也不能要人家性命吧?那可是甩手说走就走了。 小格格开始有些发愁,耿文华看着有些好笑,就指点她:“你先去做个计划书,这个宣传部成立之后第一步要做什么,需要什么样的人才,你写出来,才能心里有数。” 只在心里盘算,早晚是有忘记疏忽的时候,是很容易出纰漏的。所以职场上,不管是什么项目,都是要看纸上的记载的,空口无凭。 娘儿俩正说着话,弘昼就过来了:“给额娘请安,今儿外面有些凉,额娘还是要多穿件儿衣服好。” 外面有风,而且今儿风大的很,吹的都有些邪乎了。 耿文华一边让人帮弘昼摘了帽子,一边问道:“怎么这会儿过来了?现下不是该正在书房的吗?” “先生忽然拉肚子了,正上着课忽然走了,我们索性就散了。”拉肚子这事儿不等人,再者,为人师表,也不好在先生面前丢面子,索性就赶紧出宫去了。 弘昼伸手捏了点心,又压低了声音和耿文华说话:“我听说三哥快要从蒙古回来了?” 弘时去蒙古已经大半个月了,估计是快要回来了。 耿文华摇头:“不知道,你皇额娘那边也没这个意思,问你三哥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问一问。”弘昼笑道,又说起来书房的事儿:“四哥写了一篇好文章,先生夸赞了很久,又说要拿去给汗阿玛看,不过我看了那文章……” 他没说后半句,但却是微微撇嘴了一些。耿文华哪儿能不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伸手就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做什么怪样子,再者,先生又不是傻子,文章写得好不好,他看的出来,你汗阿玛就看不出来?既然他敢拿去给你汗阿玛看,那这文章就必然没大错。” 弘昼叹气:“是没大错,就是通篇在拍汗玛法马屁……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曾经被汗玛法带在身边指点过。” 耿文华笑道:“你管人家写的什么,那是人家优势,人家拿出来说一说怎么了?你有本事你也炫耀炫耀你自己?” 弘昼赶紧摆手:“我可没什么要炫耀的,好了,我知错了,额娘可别再说我了,外人面前,我定不会如此的。” 在外面,他和弘历就是亲亲热热好兄弟。 耿文华不理会他,只看小格格写计划书。弘昼坐着无事,就顺便拿了纺织厂的账本看,本来耿文华是要给小格格看的,因着说起来宣传部的事情就转移了话题,倒是小格格没看,让弘昼给看了。 弘昼算账也是很有一手的,看的来劲儿,索性就拿了算盘来打。 耿文华也不管他,也不去打扰小格格,自己拿了剪刀来裁剪,她要给胤禛做衣服,也忙着呢。 娘三个各忙各的,胤禛来的时候,若不是那静鞭生意,竟是谁也没留意到外面来了人。 赶紧起身行礼问安,胤禛摆摆手,先问了弘昼功课,再问了小格格在公主所的日子,最后才问耿文华:“前两天送的那腰带好像有些短了,不好用。” 耿文华怔愣一下,低头看胤禛腰腹,过了片刻,没忍住:“不是腰 带短了,是皇上胖了吧?” 她可是按照原先的尺寸来做的,那数据绝不会出错。 胤禛这人,喜静不喜动。康熙在的时候他还能勉强跟着到处跑,不跑也不行,康熙愿意带那是恩,是信重。但他自己登记之后——皇宫,圆明园,两个地方转,一个地方住半年。 能坐着看折子,就不站着射箭。 他不胖没天理。 胤禛也是怔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肚子,然后脸色就有些复杂起来。耿文华赶紧说到:“也没有很胖,不太看的出来……” 胤禛看她一眼,这话说的可真是……不太走心。不太看得出来那腰带还短了?要知道那腰带可不是可着尺寸做的,原本就是放出来有余量的,这样用着才不会太束缚,才舒坦。 既然短了,那肯定胖的就不是一星半点儿了。 胤禛皱着眉发愁,太胖了肯定不行,对身体不好。可若是要瘦身……让他和个女人一样不吃饭,那是不行的。 耿文华再安慰:“正好我给皇上做了新衣服,回头换了衣服,就谁也看不出来了。” 这是衣服的事儿吗?他正打算天气热了,带耿文华去园子里,请西洋画师作画呢,夏天不得穿的轻薄些? 胤禛摆摆手,不爱听,不听了。 转头问弘昼:“你四哥的文章都写好了,你的文章什么时候才能被先生夸赞一番,送到朕面前来呢?” 弘昼脸色顿时有些僵硬,支支吾吾的,胤禛很不留情:“不管你四哥写的什么,至少孝心可嘉,你就算是学不来你四哥,也需得有些长处优势吧?” 耿文华点头,又看不上人家的优点,自己也没什么可拿得出手的,那背后说人家,可就成了嫉妒了。 男孩子呢,到了一定年龄,就只崇拜父亲。弘昼虽说也没看不起耿文华,他也觉得自家额娘能干得很,在女眷里面是属于很优秀的人了,但这个很优秀,和胤禛这个帝王比起来,就有些差距了。 所以耿文华说教,他是不一定能听得进去的,只有胤禛出面,他才能听进心里去。 这不是说弘昼不孝,对耿文华没有敬重,而是孩子生长过程中,都有这么一个阶段——自认为自己是十分聪明,能作出比父母的成就更大的成就来的。 简而言之,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心比天高。 等日后经过社会的毒打,自己失败几次,就能学会低头,就知道天高地厚了。 耿文华自己也有过这样的一段时间,青春期的时候真以为自己多聪明,将来一定比亲爹赚得多,看不起亲爹浑身铜臭味,等后来……恩,社会教做人,一次就老实,耿文华就再也不敢觉得自己比人强了。 这时期的教导是很让人为难的,你让他受挫太狠,就怕他没了心劲儿,日后一蹶不振。你不让他受挫,他就心比天高,天老大我老二,难免目中无人,无法无天。 耿文华既然掌握不好这分寸,那她自然就要让开,将这教育的事儿,塞给胤禛。 她悄默默领了小格格出去,娘儿俩蹲在外面说悄悄话。 等着屋子里胤禛喊了,这才赶紧进门,笑嘻嘻的问道:“皇上今儿中午可要在永寿宫用饭?我之前吩咐了厨房做砂锅牛肉面,今儿天气有些冷,吃点儿热腾腾的好一些。” 胤禛点头,耿文华就忙转头去吩咐嬷嬷了。 胤禛对于小格格是十分纵容的,说库房里有珍珠:“回头让人给你送过去,你做鞋子做衣服都可以,之前不是好奇你额娘的珍珠衫吗?自己也可以做一件儿。” 小格格笑嘻嘻的:“我不做珍珠衫,我用珍珠攒一个摆件。” 耿文华赶紧拦着:“珍珠容易变色,做摆整日里放在外面,怕是要不了多久就变色了。” “一点儿珍珠而已。”胤禛摆手,不让耿文华拦着:“若是变色了,回头做成珍珠粉,总不会白白浪费了。”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好吧,这才是胤禛的性子,说大方也挺大方,说吝啬也挺吝啬。 很快有人将午饭给送了过来,吃过饭,弘昼就又赶紧回了阿哥所,生怕自己再留下来又要被汗阿玛考校功课。小格格也要回公主所,今儿得了新差事,必得要绞尽脑汁好好的写一写的,免得让额娘失望。 胤禛略睡了个午觉,起来就又去了养心殿。 来来回回,又剩下耿文华一个人。 耿文华就叹气,要么说后宫女人愿意生孩子呢,这样整日里枯坐着,也着实是有些熬人。她倒是愿意看书,喜欢看书,但任谁也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八个时辰捧着书看吧? 就算是高三学生都偶尔放个假放松一下心情呢。 知春就说道:“若不然到珍兽园看看,咱们也养个什么东西?” 齐妃李氏养了一只猫,知春说道:“雪白雪白的,两只眼珠子不一样颜色,长的那叫一个好看,齐妃娘娘整日里抱在怀里,精心得很呢。” 耿文华摆手:“不要不要,养宠物最是麻烦了。”宠物又不是人,万一哪天伤了别人怎么办?养出来感情了,让人打杀了也舍不得。 顿了顿,知春再给出主意:“或者养几盆花草?” 这个倒是可行,耿文华就点头:“让内务府多送几盆花来,不过只要些寻常的就好,没必要非得是那种十分罕见贵重的。” 说起来花草,她倒是想起来一个事儿,忙叫知春去内务府问:“眼看皇后娘娘生辰要到了,也不知道今年会不会办,你问一问内务府,可有牡丹花,若是有,多准备几样颜色,我试着看能不能做出彩色的牡丹花。” 到时候也送给那拉氏做生辰礼物。 彩色牡丹不算罕见,民间也是有的,但自己做的更有诚意些嘛。耿文华绝不承认自己是为了省钱,她再穷……好吧,确实是穷的要省钱了。 第188章 第 188 章 前面的事儿,可都解决…… 内务府很快送来几盆牡丹, 颜色也绚丽的很,有红色的,有白色的,甚至还有墨色的。 耿文华就开始搞嫁接, 这活儿她熟得很, 之前府里那果树就是她亲自照料的。 嫁接好之后呢, 还需的好好养着, 等那伤口长好, 看起来那牡丹就像是天生的, 才算是成功了。 她忙活了好一段时间, 连弘时回京的事儿都差点儿给忘记了。还是去给那拉氏请安的时候, 见着弘时夫妻了, 这才反应过来弘时已经回来了——弘时毕竟已经成亲, 若是没事,就不能进后宫, 更不好去给耿文华这些妃母们请安。所以耿文华没见到人, 也是正常的。 弘时福晋那肚子也已经显怀了,李氏很是高兴的,整日里话里话外的, 就是说弘时福晋这肚子。 塔纳从公主所回来都叹气:“齐妃母让人往阿哥所送了许多补身体的药材, 三嫂不好拒绝, 只好又将这些食材送到 了公主所给我们吃, 还只能偷偷的送。” 免得齐妃知道了心里不舒坦,以为弘时福晋是不喜欢她送的东西。 耿文华就皱眉:“齐妃也是生过好几个孩子的人了, 怎么会不知道怀孕时候忌讳大补呢?” 补的太多,对孕妇和孩子来说都不是好事儿。 塔纳就笑道:“估摸是齐妃母看三嫂太瘦了?或者是担心三嫂生出来六弟那样孱弱的孩子?” 耿文华伸手在她脑袋上敲一下:“不许胡说八道,孩子长得好不好, 不是看额娘怀孕的时候进补了没有,而是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怀上那会儿就已经定下来了,该是健康的就是健康的,该是不太健康的,就是不太健康的,和母体进补没有多大关系明白吗?日后……” 你若是怀孕,也不能因为生下来的孩子不健康,就埋怨自己,憎恨自己。 孩子不健康,这就跟种地一样,属于种子不好……咳,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再者也是耿文华一家之言,孩子身体好不好,各方面原因都有,不单单是一种原因。 但她是教育女儿嘛,这社会,十个人有十一个人会觉得,生不出来孩子是女人的过错,生个不健康的孩子也是女人的过错,生的不是个儿子还是女人的过错。 女人已经足够苦了,什么错都是她们的,那耿文华就不能这样教导了,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一辈子活在指责里面,毕竟她也不能确保日后小格格成亲,就一定会第一胎就是个健康的男孩儿。 教育孩子要趁早,现在想不明白没关系,只要心里有这么个印象,遇上事儿的时候能拎出来看一看,那就算是教育成功了。 耿文华问道:“你的计划书写完了?” 塔纳摇头:“只完成了一个大框架,额娘先不要着急,我要仔细想想呢,对了,我能不能问一问堂姐妹们?” 耿文华无所谓:“只管问,不管你问谁,反正事情最后做成了就好,我之前就和你说了,你可以求助你皇额娘,可以求助你的兄弟们,甚至可以找你汗阿玛要人。” 她伸手揉一揉小格格的脑袋:“反正宣传部就算是坏事儿了,额娘也是能应付的过来的。” 小格格点点头,这才显得有些轻松起来:“那我回头就请教一下她们,人多想法多,说不定就有什么好点子。” 母女两个说着话,耿文华又说起来纺织厂那边换管事的事儿,原先的管事出了些差池,账目上有些不清楚。但换管事不是小事情,最好是耿文华亲自到纺织厂问一问看一看。 可宫妃出宫不是小事儿,还需得和胤禛说一声,又要和皇后打招呼,耿文华的意思就是小格格先去看一看,若是事儿大,她自己再去。若是事儿不大,就小格格解决好了。 小格格也应了下来,然而第二天要出宫的时候却又回来了:“宫里禁严了,不许胡乱走动,我只走到乾清门就被拦住了,额娘,可是宫里要出事儿了?” 耿文华也不知道啊,她又不关心朝堂上的事情的。 那拉氏也确实是说过这几天不用请安的,但那拉氏自来如此,在府里的时候都是这样宽和,天气不好不用请安,太累了不用请安。 所以耿文华也没放在心上。 她顿了顿,只笑道:“大约不是什么大事儿,若是大事儿,你汗阿玛该先将咱们送到园子里的。既然今儿不能出宫,你就在这里看看书写写字。” 她让人去找弘昼,看弘昼有没有乱跑。但弘昼很快就过来了:“上书房那边也放假了,先生去了翰林院。我听说,是奉天那边来了几个老王爷,悄悄的进京的,今儿才忽然出现在宫门口。” 也就是早朝的时候忽然冒出来了,宫里今儿才瞬间禁严了。 耿文华脸色就变了变:“这几个老王爷,可是廉亲王请回来的?” 她记得,大清有个八王议政的规矩。当年努尔哈赤过世,皇太极差点儿就没有登上皇位,是因着八王议政的政策,有几位王爷力保皇太极,皇太极才做了皇上。 到了顺治时候,因着顺治年幼,多尔衮把持朝政——你要说多尔衮对皇位一点儿意思也没有,那纯属骗人,就算野史说什么多尔衮为了个女人放弃了江山,那也是胡说八道,男人对于到手的权利就没有松开的时候。否则,多尔衮为什么就做了摄政王,最后是死在了这个位置上? 多尔衮之所以没能做皇上,也是因着八王议政,被拦着了。 八王议政既然能做到力保皇太极登基,阻拦多尔衮篡位,可想而知那权利是有多大了。 也因此,康熙在登基之后,为将权利一统,就将老王爷们送回了奉天。当然,不是白送的,给兵权,给地位,给富贵,算是哄出去的,话里话外呢,是说让老王爷们镇守龙兴之地,守着大清的江山。 老王爷们也知道杯酒释兵权的故事,太平盛世了,若是非得留在京城,指不定结局就跟那鳌拜一样了,康熙除掉鳌拜多干脆利索啊,一眨眼的事儿。 所以,就算是舍不得京城繁华,也一个个走的还算是利索。 但现在,弘昼说,有几个老王爷从奉天来了?这几个老王爷,是不是八王议政里面的那些人? 八王议政,也不一定非得是八个王爷,一开始是满清贵族,后来是八旗旗主,再后来就是有实权有兵权的王爷,人数方面也不是固定的。 耿文华深吸一口气,也不确定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弘昼。 历史上胤禛确实是闯过了这一关,但有没有波及到什么人,耿文华却是不太清楚的。她也不知道这事儿告诉弘昼之后会如何,但顿了顿,她还是做出了选择,先将小格格给打发了,这才将弘昼带到书房,和他说起来八王议政的来由。 她也并不敢说现在来的,就是那八王。但大清既然有这个规矩,还因着这政策,保住了皇太极和顺治的皇位,那这个规矩,想必就是十分重要的。 弘昼的脸色也是有了几分严肃,耿文华叮嘱道:“回头你也到养心殿去给你阿玛请安,看你汗阿玛可有什么吩咐,你现在年龄也不算小了,该帮忙的时候,也得帮一帮你阿玛了。但是,关于这事儿,你确实不能说出口的,明白吗?” 毕竟弘昼也没到上朝的年纪,那朝堂上的政策,他是如何知道的呢? 后世都说雍正皇帝是多疑,其实做皇帝的,哪儿有不多疑的?不过胤禛怕是比别人更多疑而已,所以不能让他觉得弘昼小小年纪就已经开始打听朝堂上的事情了。 弘昼连连点头:“我知道了,额娘放心,我肯定不会露出马脚来的,正好我昨儿做了文章,我一会儿拿去让汗阿玛看。” 弘昼十分机灵,耿文华也知道宫里这地盘是胤禛的,但凡在宫里,都不会有事儿,所以也就放心让弘昼往养心殿去了。 宫里的气氛一变,所有伺候的人也都立马察觉到了,于是接下来的两天,宫里也是安安静静的。 一直到第三天,耿文华才看见有侍卫急匆匆的往养心殿那边去。 也有太监从前面回来,着急慌的找耿文华报信:“有老王爷带了兵马进宫,说是皇上……弑父夺位,要逼迫皇上让位给廉亲王……” 耿文华脸色就有些发白,这是到了动刀枪的时候了? 也不知道她给弘昼准备的火铳,弘昼有没有带在身上。 正想着,就又听见轰隆隆的声音,永寿宫的小太监赶紧趴在地上听,脸色也是煞白:“像是有骑兵入宫。” 那轰隆隆的声音,就是骑马的声音。 这会儿进宫的,也不知道是敌是友。 耿文华抿抿唇,让人去找小格格:“将人带到皇后娘娘那边去。”永寿宫距离养心殿太近,若是养心殿不保,永寿宫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但景仁宫在另一边,再者,廉亲王是想篡位,他自来又是十分看重名声的人,那必然是会拦着人往后宫去的…… 耿文华有些坐立难安,一会儿想着到养心殿那 边看看去,但又忽然想起来,胤禛他们这会儿是在太和殿,八王要逼迫他禅位,那必得是在太和殿才名正言顺。 她就算是去了养心殿,也是扑个空。 一会儿又想到去景仁宫找那拉氏拿个主意,可又想到那拉氏指不定要带着公主们去慈宁宫,自己也有可能会扑个空,就干脆哪儿也不去想了,只留在永寿宫,生死有命嘛。 不对,她定然不会死的,钮祜禄氏是历史上有名的长寿太后,她耿文华,不也是历史上有名的长寿太妃吗? 这样一想,心里忽然就安定了许多。 前面的事情,和后面没多大关系,到了中午御膳房照旧是要送午饭过来的。不过耿文华心不在焉,也没吃多少。但这边刚吃完,就听见外面有吵吵嚷嚷的声音。 耿文华忙放下了碗筷起身,才走到门口,永寿宫的小太监就喜笑颜开的过来了:“来的是侍卫,说是奉了怡亲王命令,特来回禀一声,已经无事了。”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怡亲王的人?” 小太监点头:“是,拿着怡亲王的腰牌呢。” 所以之前来的,是怡亲王带着人马? 耿文华顿时松口气,忙笑道:“给那侍卫一些赏银,多谢他来告知。” 小太监很熟悉这事儿,忙去找知春拿银子。 宫里的人最是知机,立马这气氛就不一样了。 耿文华心里却是还惦念着弘昼呢,一直到晚上,弘昼才回来,也说起来这太和殿上的事情。他是找了借口往养心殿去,但胤禛并不在养心殿,弘昼就很是任性的闹着要去太和殿那边等。 他好歹也是个皇子,太监们没有敢很拦着,于是就让弘昼摸到了太和殿。 当时太和殿内正在对峙,谁也没留意到弘昼偷摸摸的进来了。 弘时也在,不过弘时却并不在胤禛身边,反而是站在了胤禩身边。 说起来这个,弘昼就皱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是也想汗阿玛禅位……大约是觉得廉亲王一定会赢?所以直接放弃了汗阿玛?” 要不然,也想不通弘时这操作啊。胤禛做皇帝,他好歹是个皇子阿哥,胤禩做皇帝他能是什么? 人家廉亲王,又不是没有自己的亲儿子。 耿文华没说话,只催促弘昼继续说下去,弘昼就又说道:“老王爷们各自身后都带着侍卫,他们就说汗阿玛得位不正,是谋害了皇玛法,杜撰了圣旨,这才继承了皇位,现在要拨乱反正,让汗阿玛将皇位还给廉亲王。若是汗阿玛顺从了,他们还能保住汗阿玛一条命。若是汗阿玛反抗,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八王既然进宫,那身边必然是带着高手的。再者,皇宫外面,也是他们的人手。胤禛若是反抗,他们一声令下,就能拿下胤禛,然后攻入皇宫。 他们怎么会顺利将高手带进宫的呢? 那就不得不提胤禩和胤禟的本事了,真以为廉亲王一点儿手段也没有啊?当年能得大半个朝堂推举,怎么可能会在夺位失败之后,就一点儿人手也没有了? 前宫侍卫,后宫太监,他和胤禟联手,这宫里就算不是他胤禩地盘,但带几个老王爷进宫,那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弘昼说到这里,忽然一脸感激:“多谢额娘给我拿了火铳,今儿这火铳可是立功了,那些个人本来还想上来抓汗阿玛,是我……” 他伸手点了点自己胸膛:“我一枪一个,将人给击毙了。” 弘昼有火铳在手,八王那些人却是没有的——进宫是需得检查的,不许携带任何火器兵刃,只御前侍卫是允许带刀的。八王带进来的那些人,顶多是有刀,却没有火铳。 弘昼这火铳一亮出来,八王那些人就后退了一步,然后,也为胤禛赢得了拖延时间,等到了怡亲王进宫。 其实就算是没有弘昼,胤禛也必然能等到怡亲王进宫的,本身他就是在等着胤禩出手呢,怎么可能会没有点儿防备?再者,怡亲王去河南那边主持摊丁入亩的事儿,也是胤禛为迷惑胤禩所做的,让胤禩觉得京城只有一个隆科多了,这才放心大胆的请了八王回来。 嗯,就是胤禛在挖坑,引导胤禩往下跳。 胤禩是不跳也得跳,因为在朝堂上,胤禛也不留情面,正在一点点儿的剪除胤禩的羽毛翅膀。他若是再不动弹,他那仅剩下的人手,指不定就被胤禛给清除完毕了。 这也是耿文华在知道怡亲王进宫之后,忽然就明白的——否则,怡亲王怎么就正巧进宫来了呢?这时机可正正好,一点儿不早,一点儿不晚。 又能将胤禩和八王一锅炖了,又能保住胤禛。 要说胤禛没布局,耿文华能将自己的纺织厂送给他。 她揉一揉弘昼脑袋:“你倒是胆子大。” 弘昼眨眨眼没说话,不胆大也不行啊,额娘是没在太和殿不知道,那会儿的情形多紧张,文武百官也分两派,一派站在汗阿玛面前,一派是站在胤禩后面的。 站在汗阿玛面前的是为护着汗阿玛,站在胤禩后面的是表示支持胤禩登基的。 想到弘时,弘昼就忍不住皱眉……也不知道是脑袋进水了还是怎么了。 以前弘时确实是和胤禩多有来往,可也并没有亲近到为了胤禩就背叛亲爹的地步啊。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说,允禩许诺了自家这傻缺三哥什么好处了? 弘昼想不明白,耿文华摆摆手:“成王败寇,反正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想再多也无用,弘时的心思你现在不明白,日后问问不就知道了吗?估摸你午饭也没吃,我让人给你准备些饭菜?” 岂止是午饭没吃啊,早饭也没吃。一大早去的上书房,结果先生没去。回了永寿宫,又听说出事儿了,着急慌的就拿着文章火铳去了养心殿,一路匆忙,连个点心都没顾上吃。 饭菜送过来,弘昼就有些狼吞虎咽,他这年纪,本就是能吃的年纪,又饿了大半天了,当然是有些受不住了。 这一顿饭吃完,弘昼才摸着肚子吐口气,舒坦了。 他又坐了片刻,才起身给耿文华告别:“得回养心殿去,也不知道汗阿玛会怎么处置三哥……” 耿文华顿了顿,到底是没多交代,只摆摆手,就让他去了。 到底是亲兄弟,他要是一点儿不给弘时求情,那胤禛回想起来怕也得觉得他绝情。可要求情,胤禛这会儿在气头上,指不定会迁怒弘昼。 但弘昼年龄还小,就算是被斥责一顿,也不妨碍他日后。所以,干脆让弘昼自己顺从心意吧,做儿子的,被当爹的斥责几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她自己的儿子自己明白,不至于连几句斥责都受不住。 耿文华自己则是往景仁宫去了,既然前面没事儿了,她也需得感谢一下皇后照应小格格。这边到了景仁宫,就发现几个公主都在,在皇后的带领下,正在捡佛豆呢。 对这样的场景,耿文华也是有片刻的无语。 但赶紧在脸上挂上了笑容:“妾身给娘娘请安,多谢娘娘帮忙照看塔纳。” 那拉氏摆摆手:“她不也叫我一声皇额娘吗?她们这一来,我这景仁宫都热闹了几分。”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多少年没感受过这热闹了,竟是闹的我有些头疼,正好你来了,可赶紧将人都带走吧。” 耿文华赶紧应了:“是,那娘娘可要多休息,要请太医吗?” 那拉氏摇头:“不用,我自己略睡片刻就好了。” 她让嬷嬷叫了塔纳几个,耿文华就忙带着这几个女孩子一起出了景仁宫。想着她们刚才在宫里也有些受惊吓,就问道:“略等片刻,我还有个事儿忘记问娘娘了。” 再匆忙进去,就见那拉氏正拿着一丸药吃,那拉氏扫一眼过来:“还有事儿?” “想问问娘娘,格格们这会儿可能出宫?”耿文华忙问道,那拉氏顿了顿才说道:“今儿有些晚了,就不要出宫了,明日里再出宫去吧。” 出宫就是回自己家,宫里的事儿,想必她们家里的人惦念着呢,回去也是让各自父母安安心。 也顺便证明一下,宫里安稳着呢,谁也不用操心,不用等看笑话。 耿文华应了下来,又行礼告退,这才带着格格们去公主所,来都来了,她也多少过问了一下这些格格们平日里的生活。吃什么用什么,少了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问完了,这才回永寿宫。 这一来一回,也差不多大半天功夫,眼瞧着就要天黑,胤禛就从前面回来了。 耿文华瞧见胤禛,那眼睛立马就亮了:“皇上回来了?前面的事儿,可都解决好了?”今儿这八卦,她还想听的更详细些呢,谁会比当事人说的更明白呢? 第189章 第 189 章 你个外人,少管闲事儿…… 多年相伴, 耿文华这么明显的表情胤禛岂能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顿时有种比较复杂的 感觉,本来正在生气呢,他这人是比较注重名声的,亲爹给的皇位, 结果你廉亲王为了争夺皇位, 一转头就对外宣传我是弑父篡位, 这能忍? 而且, 胤禛性子也是比较要强的, 就有一种……比较独的性子, 就好像十三十四两个, 十三是完完全全的支持他, 站在他这边, 所以胤禛能将十三当亲弟弟, 甚至当儿子。十四却是两边摇摆,一会儿想靠近老八, 一会儿想自己单干, 就算是支持亲哥哥,也别别扭扭的。在胤禛看来,他这份儿感情就不纯粹, 所以胤禛就不要了。 那他现在做了皇帝了, 他对这份儿权利, 也就有了要求——必得要掌握在他一个人手里。权利也是要纯粹些的, 不能让他人染指,要不然之前也不会有将南书房变成军机处的打算。 他对权利的这份儿纯粹要求, 就注定了他是没办法容忍八王议政这存在的。 本来他还想收拢落在外面的那些权利呢,结果倒是好,又出来一堆想要分走权利的, 这能忍? 康熙为了收拢权利成立了南书房。 胤禛为了收拢权利打算成立军机处。 爷儿俩从本质上来说,也是一样的。 可老八一转头,又将八王从奉天给请回来了。请神容易送神难,他怎么就确定他得了皇位之后,这些原本被发配到奉天的老王爷们,还会再愿意回去奉天呢? 表面上说的好听,留在奉天是守着龙兴之地,是确保满人江山长长久久。可实际上,奉天苦寒,京城繁华,奉天人烟稀少,京城热热闹闹。 谁都不是傻子,哪个地方好,这还区分不出来吗? 你老八用人朝前,不用人了,人自己愿意走吗? 胤禛一方面是生气自己名声被坏,一方面是觉得老八脑子有包,一方面是觉得这些个老王爷……心思大,不好处置。再就是弘时的事儿,前面那些原因若是占了六成,那亲儿子对他的放弃,选择老八,就四成。 你做亲儿子的,怎么能不信任你亲爹呢?你看着老八带的人多,就觉得老八是稳操胜券了,你爹要败了,所以转头就赶紧去投靠老八吗? 生气又心寒,难受又难堪。 可对上耿文华亮晶晶的眼神,胤禛就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好像允禩搞出来的这件事儿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在她心里,自己是必胜的,这结局根本不用猜测一样。 “你可真是……”胤禛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耿文华这种情绪了,你说她看戏吧,自己作为戏中人,还要亲自给她讲解,这感觉能好受了? “皇上英明神武,这天底下还有您解决不了的事情?”耿文华笑眯眯的,伸手给胤禛更衣。胤禛今儿一天都是太和殿,养心殿,忙的连身上的龙袍都没功夫换,这会儿耿文华是要给他换家常的衣服。 倒不是说龙袍穿着不舒服,而是龙袍这东西,做起来比较难,耗费时间也长。像是上面的金龙,下摆的江山,用的都是特制的丝线,金龙是金线和银线,江山图的燃料很是不好配置。 一件儿合身的龙袍,至少需得一年时间才能做出来。而且因着上面的金银线,整体也是比较重的,不如常服轻便。当然,事关绣娘性命,这龙袍穿着肯定也是十分舒坦的。 又将头上的帽子给换成瓜皮帽,胤禛顿时有一种脑袋立马减轻三公斤的感觉。 “廉亲王暂且被关到宗人府去了。”落座之后,抿了一口茶,胤禛才说起来外面的事儿,耿文华果然露出几分认真听的神态来。 “几位盛京来的老王爷,就暂且安排在各处王府里。”弑父篡位这事儿是不好分辨的,因为就算是胤禛拿出来了圣旨,他们也会认定胤禛手里的圣旨是仿造的。除非是康熙能活过来,否则,这种脏水泼在身上,绝不可能再洗的和之前一样清清白白。 胤禛难受也是在这上面,一想到以后会有人说他皇位来之不正,是弑父篡位,他就觉得脑瓜子生疼。 这种事情,耿文华也帮不上忙,因为就算是到后世,也有许多人说胤禛的皇位是……抢来的啊。抛开圣旨不说,胤禛后来的操作也确实是有些迷——比如说,在太和殿的房梁上放镇殿神符,康熙生前常去的地方他再不去……乾清宫尚且能说是为保留康熙生前居住环境,方便他缅怀,但别的地方也不去,就显得略有些刻意躲避了。 耿文华还在想着该如何安慰胤禛呢,胤禛自己倒是将自己给劝说好了:“朕若是连这种的流言蜚语都受不住,还如何做这天下之主?朕行得端做得正,无愧于心!他们愿意说,那就是非议,实属大不敬……” 耿文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还以为你要说,他们愿意说就说去吧,没想到到最后来了个拐弯儿。 她跟着附和:“是,皇上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种小小事情,自然是不能对皇上造成是什么影响的,我记得皇上以前写过一副对联,俯仰无愧天地,贬褒自有春秋,这对联就很应景。” 这对联是胤禛去年写的,就挂在养心殿里面,许多人都看过,也夸赞过胤禛心胸,耿文华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们说就让他们说去,皇上做这个位置,又不是来听他们说闲话的,皇上自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别理会这些失败者就是了,他们没了前程,又不能对皇上造成什么伤害,也就只能嘴上说几句了,皇上不爱听,那咱们就不听。” 胤禛叹口气,说不听就听不见啊?耳朵上也没长一个机关,说关上就能关上。 “百姓嘛,才不管你上面皇室有什么争斗呢,谁让他们过好日子,他们就夸赞谁是明君。”耿文华继续说到:“皇上能让百姓吃饱肚子,能让朝廷太平安稳,那就是好皇帝,就是明君。剩下的人要说什么……那些书生总不至于学了一辈子,连前途都不要吧?皇上以此引导,总能让他们闭嘴的。” 那些书生叽叽歪歪是为什么呢?是因为胤禛伤害到了他们的利益,既如此,将这利益矛盾点给转移一下不就好了吗? 现在摊丁入亩是损害了他们的家产,那胤禛从名声上来弥补,这些人是不是就能闭嘴了? 耿文华都能想得到的点子,朝堂上那些大人们想不起来吗?胤禛也是聪明人,胤禛能想不起来吗? 他不过是……所站位置不同,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他的政令就该全天下听从,毫无怨言的直接跟着干就行了。怎么能反驳,怎么能违抗,怎么还能私底下抱怨他呢? 耿文华说的有些口渴,忙端了茶杯喝水,喝完了才想起来一件事儿,忙说道:“皇后娘娘瞧着身体有些不舒服,怕是生病了,皇上得空了还是要去看看的,娘娘这段时间操劳,若真是病倒了,那宫里可就无人打理了。” 像是现在有吃有喝,日子安稳,她根本不用操心什么事情,只管忙自己的,就是最好的日子了,万万不能失去这样的日子。 胤禛点头,应了下来,不过也没着急起身。既然来了永寿宫,自然是要留宿在永寿宫的。 到了第二天耿文华去给那拉氏请安,才知道太后也生病了。太后生病不是因着操劳,而是为十四阿哥。 八王上京这事儿,实在是牵扯的人有些多。 允禩是出主意,并且写信劝说几位老王爷的,他是八爷党的核心。可护送几位老王爷来京城的事儿,却是十四私底下操作的,允禩手里并未兵权,他没有那么多可用之人。 唯独十四,才从西北被替换下来,虽说一开始因着灵堂上说话不过脑子被圈禁,可因着太后求情,也是能出府行走的。他也才离开军营一年,那里自然还有他的忠心下属。 再有老九,是提供钱财之人。 老八要说服几位老王爷,不能只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还需得让人看见好处。老九的钱财,有七成,都是被允禩送到了这几位老王爷口袋里。 这几位老王爷也精明的很——就算是他们上京来闹了这一场,胤禛还能要来他们性命不成? 成了,他们就立下了从龙之功,允禩登基,他们的地位就不同以往,日后就不用再回盛京。 不成——顶多是他们怎么来的京城,就怎么回盛京而已,再不济,丢个爵位。可不在京城,这爵位也有些像是鸡肋,既没有实权,也没有荣华富贵,只有偏居一隅的穷困。 两相比较,倒不如放手一搏,万一成了呢? 昨儿发生的事儿,廉亲王当场被送到了宗人府关闭,十四则是今儿早上才被抓起来的。十四这一被抓,老太后就受不住,心脏巨疼,当场就请了太医了。 太后生病不是小事儿,那拉氏作为皇后,就需得赶紧去请安侍奉。正巧耿文华几个来请安,那就干脆跟着一起去吧。 这一进门 ,就发现胤禛也在。 胤禛呢,不管是为名声还是真孝顺,反正日日是要来给太后请安的。不用大早朝的时候就一早来,请过安之后再去养心殿。要大早朝呢,就早朝之后来,有时候还正巧能赶上那拉氏带人来请安。 他是男人,又不是后院女眷,所以他这请安时间,是看他自己何时方面的,并不会和那拉氏等女眷一样,特意固定时间来请安。 胤禛一早过来,大约也是为十四的事儿来的。 太后半靠在软榻上,脸色惨白,眼眶还有些发红,胤禛则是脸色铁青,神情带了几分恼恨。 那拉氏看见这母子两个如此神态,就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赶紧领着众人上前来请安。正要说话,太后就摆手:“知道你们孝顺,我这心里正不自在,就不留你们说话了,各自回去吧。” 这问候的话都还没说呢,一下子就被人给打发了? 那拉氏忙笑道:“儿媳留下来伺候您,皇额娘您哪儿不舒服,只管告诉儿媳。” 至于其他人,那拉氏摆摆手,也没留她们了,反正德妃也不特别喜欢哪个,留下来帮不上忙就是添乱,索性都打发了好了。 耿文华识趣,忙行礼就要后退。年氏自来也不是个多话的,跟着就要后退,可偏偏李氏,这会儿忽然说道:“娘娘心里不自在,正巧我那儿媳董鄂氏闲着无事,让她来给娘娘解解闷?” 弘时现在也在宗人府关着呢,满后宫无人关心这事儿,可李氏心里始终是记着呢。 太后那脸色就有些绷不住了,李氏这话她能听不出来什么意思吗?董鄂氏来慈宁宫伺候,皇上若是念着父子之情,估计就得将弘时给放出来了。 那弘时能放出来,十四呢? 李氏操心她儿子呢,谁惦记她乌雅氏的儿子? 钮祜禄氏就不着痕迹的略后退一步,离着李氏远远的。 李氏已经转头看胤禛了,眼眶发红,脸上带了些祈求:“皇上,弘时不懂事儿,妾身……” 不等李氏说完,胤禛那眼神已经冷的像是要冻死人了,那拉氏赶紧冲李氏摆手:“关心则乱,皇上是弘时的亲阿玛,做爹的要教训儿子,你插什么手呢?快些走吧,皇额娘今儿身体不舒服,你可别在这里添乱了。” 耿文华上来扶着李氏:“先回吧,别惊扰了皇额娘。” 出了慈宁宫,李氏就甩开耿文华的手:“不是你的儿子出事儿了,你自然是不着急的!” 耿文华嘴角抽了下,和她有什么关系?你有胆量你刚才在慈宁宫怎么不喊呢?出来了才喊,打量她耿文华好欺负,柿子挑软的捏是不是? 她笑道:“我自然不着急,毕竟我儿子可没有里外不分。” 李氏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老母鸡,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却偏说不出来话。 耿文华冷哼一声转身就走,钮祜禄氏左右看看,忙跟上了耿文华:“你说,弘时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就算是老八登上了皇位,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这样背叛自己的亲阿玛……” 耿文华摆摆手:“你也是真有勇气,也不想想,弘时是脑子有问题,那皇上遇上这种事儿,心里能高兴了?亲儿子啊,以前还寄予众望,又是府里实际上的长子,皇上现在心里不定多难过呢,你却偏偏要大咧咧的说,这和往皇上心里捅刀子有什么区别?” 钮祜禄氏被噎住,片刻才嘀咕道:“你刚才不也说了吗?再者,你还是在慈宁宫外面说的呢,我这都走出来多远了?皇上能听得见吗?” 要听见也是先听见耿文华那一句啊。 耿文华就无语:“我那是和李氏争辩呢,皇上就是听见了,也觉得不过是妇人争论,你这是什么?明知山有虎,非向虎山行?算了,你若是觉得我害你,那你就继续说吧。” 她快步往前走了几步,表达了自己不愿意听的态度。钮祜禄氏赶紧跟着:“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不说了好不好?我就是奇怪……” 顿了顿,到底是没再说出来,耿文华哼笑一声:“你管他什么缘故呢,反正他自己作死不是正好吗?没了三阿哥,不就该轮到四阿哥了吗?” 钮祜禄氏怔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有些藏不住的狂喜,但偏又要遮掩,压不住的嘴角就赶紧用帕子藏起来:“可别胡说,什么轮到四阿哥,皇上年轻力壮……” “我说轮到四阿哥办差了,你想到哪里去了?”耿文华才不承认自己说了什么,她哼一声:“我若是你,我现在得赶紧往皇后那里去呢,就算是做不了长子,那若是被娘娘抚养过,好歹也有半个嫡子的名声是不是?” 实际上这半个嫡子的说法,那是真没有的。 胤禛哪怕是被佟佳氏养到了十来岁,也从不会说自己是半个嫡子之类的。是嫡子就是嫡子,不是就不是,没有半个这说法。 但钮祜禄氏不一样啊,她自己就有些小心思,耿文华这话,不过是投其所好而已。就是耿文华不说,难道她自己心里就不这样想了吗? 钮祜禄氏顿了顿就说道:“娘娘这会儿怕是正忙……再者,太后娘娘那边也不要人过去,等等吧,回头我再去给娘娘请安。你放心,四阿哥和五阿哥年岁相差不大,哥儿俩从小一起长大,本就是一块儿生活的,日后有四阿哥的,必然也有五阿哥的。” 耿文华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又赶紧严肃脸:“那可太好了,我正发愁呢,日后有你和四阿哥照看,老五那前程我可就不操心了。” 钮祜禄氏很严肃的点头,是,耿文华半点儿不用操心了。 耿文华冲钮祜禄氏摆摆手:“今儿怕是皇上心情不是很好,我就不出来了,免得撞在枪口上。你若是无聊,就找丫鬟打牌去。” 钮祜 禄氏抱怨:“和她们玩儿有什么意思,只有赢的没有输的。算了,你既然不出门,那我也回去歇着吧,正巧内务府那边送来了戏本子。” 她给耿文华行了礼,两个人就分开各走各的。 到了永寿宫,耿文华想了想,还是让人去叫了塔纳过来,说的还是出宫的事儿,既然之前答应了,今儿就不好不兑现。 但是她还要多叮嘱几句:“下午就回来,没事儿不要在外面耽误,万一宫门落钥,你们就是想回来都难。宫里的事儿也不许在外面多嘴,若是有谁多嘴,回头可别怪我不客气,娘娘的性子你们是知道的,无事的时候自然十分温和,但若是有事儿,那也是雷霆手段,你们不怕我,也该怕一怕娘娘。” 淑珍几个大了些,就赶忙带头应了下来。 耿文华叫了侍卫来护送她们出宫,塔纳也要出宫,她想去纺织厂那边看看。耿文华不好出来,她这个做女儿的也只好代劳一下了,不过塔纳不是一个人去的,是带着弘昼一起去的。 耿文华也要看账本,也要做规划,并不是很清闲。 但等到了中午,就听说阿哥所那边出了事儿,董鄂氏肚子疼,见了红。 阿哥所那边本来是要找那拉氏的,但那拉氏不还在慈宁宫吗?至于李氏——事儿就是李氏引起的,阿哥所那边找人是来帮忙应对李氏去的。 找来找去,就找到了耿文华这里。 耿文华本来不想管的,人家婆媳之间的事儿,和她有什么关系?但想想毕竟是一条命,说不定是两条命,她到底还是赶过去了。 进了门就听见李氏的叱骂声,说董鄂氏不知道规劝,管不住爷儿们,没有福气,本来弘时挺老实一个孩子,娶了董鄂氏之后就有些不着调了,说弘时如今惹祸,全都是董鄂氏的责任。 耿文华听着都觉得心里突突的,就是气的,有些着急上火。 她直接进了门:“齐妃!” 李氏见了她,大约是还在气头上,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就带了几分不耐烦。知春忙喝到:“齐妃,见了贵妃娘娘怎么不请安?” 李氏这才反应过来,就算以前同样是侧福晋,但现在,耿文华是贵妃,两个人地位不同以往。 变了变脸色,李氏这才下蹲行礼:“齐妃李氏,给贵妃娘娘请安。” “齐妃,本宫需得提醒你,无论如何,弘时福晋肚子里的,是皇上的第一个孙子,若是弘时福晋出了什么事儿,别说是皇后娘娘了,就是皇上都不能容你。” 耿文华说道,又叫那边丫鬟:“没瞧见你们主子脸色不对吗?赶紧扶着她到内室去,再者,请太医来把脉,她若是有个什么万一,你们这些伺候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给她肚子里的小主子陪葬去吧。” 有耿文华出面,这院子里的人才敢动起来。 李氏脸色铁青:“贵妃娘娘,弘时福晋是我儿媳。”言下之意,这是我自家事儿,你个外人,少管闲事儿。 第190章 第 190 章 说不定还有救。…… 耿文华看了李氏一眼, 并未接话,她之前都说的很明白了,弘时福晋肚子里的孩子,不光是她李氏的孙子, 还是皇上的孙子, 不说日后弘时是个什么命运, 但现在, 胤禛也只是将人关在了宗人府而已。 再者, 你一个做亲娘的, 就没想过万一弘时出不来, 董鄂氏肚子里这孩子就会成为弘时唯一的子嗣了吗? 现下弘时在宗人府, 你们婆媳两个应该是联手想法子, 就算是没办法将人给弄出来, 也该送些吃的用的,让弘时在大牢里别过的那么艰难。结果倒好, 你一个做婆婆的, 转头来找儿媳妇儿麻烦? 她都怀疑李氏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不曾见过李氏有这样发癫的时候啊。那会儿她还总觉得李氏聪明, 哪怕是有弘时这个实际上的长子, 也从来都是老实本分不出头, 满府里就没有比李氏更聪明的了。 难不成, 是紫禁城的风水养人,进了宫的女人都会脑子出问题? 像是李氏, 一遇上事儿就像是变了个人。像是钮祜禄氏,明明进宫之前都有了几分改变了,现在又变成了大嘴巴。 可也有人一点儿没变啊, 那拉氏就没变,整日里还是忙忙碌碌,温和端正,年氏也没变,性子孤傲。至于她耿文华,她也觉得自己没变呢。 那为什么就李氏的变化,这样大? 耿文华思索半天没明白,她这样沉默不语,却是让李氏更生气了,什么意思,本宫这么大个人站在这儿你当看不见呢? 李氏说话都有几分咬牙切齿起来 :“耿文华……” 不等耿文华出声,知春就斥责道:“放肆,贵妃娘娘的名讳岂是你能随意呼喊的?齐妃娘娘,还请遵守规矩,可别逾矩了。” 李氏想说的话被噎住,脸上顿时一片青,想要发火,但位份确实是不如耿文华。 正在难堪难受,就见耿文华抬脚往内室走去。李氏想追上去,耿文华却是转头:“不管是哪儿的大牢,想必都是有些阴森寒冷的,这天气,早晚还是有些冷,齐妃不如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往宗人府送些棉被棉衣去。” 李氏顿了顿,脸色变换了几次,索性一甩袖子走人了。 耿文华进了内室,就见董鄂氏已经被安顿的躺下来了,她一手捂着肚子,脸上也是雪白,见了耿文华还要挣扎起身行礼,耿文华赶紧将人给按住了:“既然身体不舒服就躺着,太医什么时候来?” 这问的就是丫鬟了,丫鬟忙说道:“已经去请,估计片刻就能到。” 耿文华点点头,就顺势在旁边坐下了。董鄂氏想说点儿什么,但耿文华只侧头看着外面,她这话到了嘴边就又有些说不出来。 片刻,太医赶过来,略一诊断,只说是动了胎气,需得好好养着,然后就给开了养胎药。 耿文华叮嘱了董鄂氏身边的嬷嬷帮忙熬药,又让人送来太医,这才起身:“既然是动了胎气,那回头我和娘娘说一声,你该养着就养着,万事先不要操心,保重自己和孩子为要紧事儿。若是还有什么事儿,也只管让人来找我就是了。” 她并不仔细问李氏来阿哥所是为了什么事儿,带了知春出来就往景仁宫去。 那拉氏果然是已经回来了,脸色也有些不太好,也不知道是在慈宁宫受气了还是累着了。不过见了耿文华,还是勉强露出几分笑意来:“阿哥所的事儿我知道了,你很好,事儿办的也好。弘时福晋肚子里的孩子,无论如何也得好好的。回头我让人送些养胎的药过去。可还有什么事儿?” 耿文华顿了顿才说道:“齐妃怕是要去打听宗人府的事儿……” 那拉氏摆摆手:“随意她打听去,齐妃也是关心则乱。本来弘时要是好好的,这将来就……”前途无量。 皇位十之八九是要给弘时的。 但偏偏,这十拿九稳的事情,成了现在这样。弘时就算是保住性命,那皇位也要从眼前溜走了,这样巨大的心理落差,谁能受得住?再者,李氏又觉得弘时能做出这种事儿,必然不是他本意,说不定是被人欺骗引诱之类的,她着急慌的想见弘时,就是想趁着事情没彻底定下来,给弘时找一个翻案的机会。 毕竟,那可是皇位……谁不心动? 胤禛花费了几十年,用尽了心思手段,这才得到了皇位。 若是弘时将来能登基,先不说李氏自己了,就是整个李家,都要跟着一飞冲天。到时候,她李氏,甚至都能和那拉氏平起平坐,你就说这份儿诱惑动人心不动吧。 再如何稳重的人,遇上这种事情,怕都是沉不住气的。 耿文华笑道:“还请娘娘赎罪,妾身自作主张,让董鄂氏有什么事儿只管找妾身来说,也是逾矩了。” 那拉氏也笑了笑:“本宫知道你一番好意,你也是体谅本宫。正巧本宫要和你说这事儿,太后病着,本宫要去侍疾,这段时间宫里也有些不太消停,本宫打算处置一批人。” 老九安插在宫里的人手,也是时候该清理出来了。胤禛那性子,是绝对不允许后宫里有别人的眼线时刻盯着自己的。 但这种事情不能明面上大肆搜查,免得引起恐慌。这事儿胤禛是交给了那拉氏的,那拉氏作为皇后,出面安排人手这都是正常的事儿。 可那拉氏分身乏术,又要给太后侍疾,又要查明这宫里的人手,还要想法子该送出宫的送出宫,该处置的处置掉,这宫里别的事情她就有些顾不上了。 她下面也就是两个贵妃,但年氏那六阿哥身体不算好,整日里病歪歪,年氏也抽不开手。那拉氏就打算将宫里的繁琐事儿,暂且交给耿文华。 耿文华顿了顿就笑道:“娘娘有用 得着切身的地方,只管开口就是了,妾必定全力以赴。” 那拉氏就点头:“好,既然你有这份儿心意,那本宫也就放心了,回头本宫让人将账本腰牌给你送过去。凡事,你按照定例来就是了。不过眼看天气热起来,这宫里也该准备夏季的衣服,还有各处的冰块,这个你就需要额外上心。” 冰块也是有定例的,但也有例外,比如说怀孕之人怕热,这冰块就需要多给些,上了年纪的怕冷,就需得调配。 再有就是端午节了,各处该挂艾草,还要佩戴香囊,香囊是各处自己做,还是内务府统一做,也是需得当时拿主意的,因着宫里之前的定例是不相同的。 康熙有皇后的时候,各处的香囊是内务府统一做的。后来中宫无主,就是各处自己做了。 耿文华都一一应了下来:“是,妾身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会请教娘娘的。” 两个人将事情交接完毕,那拉氏撑不住,就打发了耿文华,自己赶紧回屋去躺着了。 耿文华回到永寿宫,就迎来了一大批的账本和腰牌。 账本是用来记账的,不是用来看的——之前那拉氏管事儿,账目上必然是没问题的,也用不着耿文华来看。耿文华只要将自己管事儿期间的账本给记清楚就可以了。 宫里的事情传得快,到下午就有管事嬷嬷来回话了。 一会儿是李氏那边要领取两套茶具,一套茶具是包括了茶壶茶杯茶叶罐子,茶叶勺子,还有配套的点心碟子的,总共得有二十多件,两套就是四十多件儿了。 一会儿是年氏那边要来领取一个帐子,说是现在有了蚊虫,想给六阿哥那边换一套轻薄又防蚊又透风的帐子。 一会儿是钮祜禄那边来要摆件,说是多宝阁倒塌了,摔碎了几个东西,要填补新的上去。 要去库房领取的,就需得先在账本上登记,什么时候什么人来要了什么东西,库房什么时候开门给拿出来,交给了谁,繁琐且必得要细致。 可以让丫鬟帮着记录,但耿文华需得过目,确保没有问题,以免出事儿的时候对不上。 她忙碌了两天,干脆想法子给偷懒了,让人到公主所去叫了几位公主来,将这账本都交给了她们:“总要学点儿管家理事的本领,将来出嫁了也才能保证自己活的好,否则连自己手里有什么东西都弄不明白,迟早是被人诓骗了家产。别总看不上黄白之物,有这东西,你们才能活的安逸自在。没这东西……想法子赚就是了。” 她将账本给分好:“淑珍就管这布料的事儿……” 衣食住行,这东西多了去了,布料香料茶叶摆件瓷器,一样东西一个账本,一人能分两三个。 库房的钥匙不用给,只安排了嬷嬷去听她们指挥,让拿什么就来耿文华这边说一声,耿文华再给钥匙。 除此之外,耿文华还给自己找了事儿,带她们去盘点库房。看守库房的太监是胤禛的人,得了信儿就赶紧找胤禛回报,胤禛也是有些无语——带着公主们盘点库房,她可真是,宫里头一个。 但胤禛也没拦着,只冲那总管摆手:“耿贵妃既然愿意去,那就将库房的账本给她看看,让她随意盘点就是了。” 胤禛毫不知情,耿文华正在叮嘱几位公主:“好好看,有什么喜欢的,就先记着,回头做了什么事儿得你们汗阿玛或者皇额娘赏赐的时候就能直接开口要了,就是要不出来,也能等你们嫁人的时候做嫁妆。” 塔纳都有些心惊胆战了,额娘当这是自己私库呢?这也不是汗阿玛的私库啊,这是宫里的库房,后宫妃嫔吃穿用度,可都在这里面呢。 耿文华也有自己的思量呢,正因为是宫里的库房,所以这里面的东西才没什么犯忌讳的,也就是谁想用就能用的,公主们想带走也不是问题,反正这东西,有内务府随时填充的,也并不会因为公主们拿了,就空下来了。 就好像个取之不尽的宝库,那进来了岂有不随手拿两样的道理? 耿文华在宫里领着公主们胡闹的时候,外面的形式也发生了许多变化。 先是老王爷们,有三个直接被夺了爵位,剩下几个则是降爵。 廉亲王一直没被放出来,老九则是被送到了保定——因为要指认老八和保定府有勾结,所以就将老九给弄过去,以试探保定那边谁是老八的人。 保定保定,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为了保卫安定京城的,自来是有卫都的别称,也就是保卫都城,是很重要的一个地方。若是拿下保定,那京城就不在话下了。 老王爷们从盛京到京城,也是要经过保定的,但保定那边是没有一点儿上报信息的。所以,保定那边必然是有人将这事儿给隐瞒了下来。 为让这人现身,胤禛将老九给关在了保定府大牢,并让人断绝老九的饮食。他若是愿意招供,就给他送饭菜饮水。若是不愿意,那就饿着渴着吧。 但老九这人对允禩实在是忠心耿耿,饿了三天都不曾透漏一个字。 不光是老九这边的审讯不是很顺利,允禩那边的审讯也卡住了。那些老王爷就算是丢了爵位,也不承认是允禩撺掇他们来的,而十四那边也查不出他和允禩来往的证据。 怎么说呢,这事儿明面上大家都知道是个什么事儿,可偏偏,就是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的事儿,朝堂上又有一部分人,不管是为自己性命着想,还是真的对允禩忠心耿耿,就必得要维护八爷党,就肯定要求请,要逼迫胤禛放人。 事情胶着在这儿,胤禛就越发的恼恨八爷党一群人。他暂且没法子将十四如何了,毕竟还有个太后在呢,于是一腔怒火就只能发在老八老九身上。 耿文华得到信儿的时候,圣旨都已经下来了——胤禛下旨给老八老九改名字了。 这个事儿怎么说呢,挺让人哭笑不得的。 从胤禛改的名字里能看出他对老八老九的深通恶绝,但是改名字这事儿又实在是太幼稚了点儿,而且,将厌恶直接放在明面上,给人改名赛斯黑阿其那…… 这就跟小孩子打架,你打不过人家,就喊人家讨厌鬼小气鬼一样。放在孩子身上还算可爱,但放在胤禛身上,就很不好评价了。 但圣旨已经下了,这事儿不好评也成了定局了。 耿文华又素来不过问外面那些事儿,她就索性当自己不知道了。不过,胤禛来的时候,她还是提了老九一句:“虽说他自己是罪有应得,但是孩子无辜,他家那几个女孩儿,会不会因此在婚事上有什么难堪之处?” 别人一提起来,哦,赛斯黑的女儿啊,那谁还愿意娶? 这和弘旺的情况还不一样,弘旺好歹是个男人,就算别人提起来他说是阿其那的儿子,但他只要还是宗室子弟,就总能娶的上媳妇儿。 可女孩子有个那样名字的阿玛,就算是将来能嫁得出去,这名字也是压在女孩子身上的一座山。但凡婆家有什么不满意不高兴的,提起来一次,就能将女孩子的脊背压弯一点。 时间长了,真能将人给压死的。 耿文华倒是善心,哦,算了,她就是善心。老九家的几个女孩儿她也是见过的,不管是嫡出的还是庶出的,可能是因着家里的氛围,也可能是因着这朝代的影响,明明挺尊贵的出身,却总有几分胆怯受气包的感觉。 “那你的意思是……”胤禛挑眉问道,耿文华眨眨眼,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放在宫里肯定不合适,胤禛一看见就想起来老九,一想起来就闹心,那日子能好过? 放在宫外,那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不然我让人给送些东西去?”只让人看看上面的态度就好了。 胤禛停顿了片刻才说道:“老九宁愿饿死,都不愿意招供。” 耿文华有些没反应过来,胤禛又说道:“保定那边来了消息,老九已经快饿死了。” 带上今天,就已经是第五天没吃没喝了,人的神智都有些不太清醒了,但那嘴就跟蚌壳一样,死紧。 “不如让九福晋带着几个格格去探望一下?”耿文华眨眨眼,笑着说到:“我听说,九阿哥府上有个庶福晋刚生了个阿哥。” 就是这几天的事儿。 胤禛挑眉:“这倒是个法子,好,这就派人去探望一下老九。” “让十阿哥护送九福晋她们过去吧。”耿文华又说道,说不定十阿哥能劝一劝老九。十阿哥反正是躲过了这次的事情,一点儿没掺和,老八联络那些老王爷的时候,十阿哥是正带着福晋在科尔沁呢。 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躲过去了,反正,这事儿对他是没牵连太狠的。 胤禛冷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老十还是在嘲讽老九,反正这笑声不太友好。耿文华就赶紧闭嘴了,顺便岔开话题:“太后身 体有些好转了,昨儿刚瞧见皇后娘娘伺候她老人家在御花园走动了下。” 胤禛脸色再次黑沉下来,片刻才咬牙切齿:“老十四也就是仗着皇额娘……” 若是有朝一日皇额娘没了,看他还有什么依仗。 耿文华赶紧安抚他:“我瞧着十四弟带孩子带挺好的,不如将宗室里面的阿哥们都聚集到一起,让十四带着习武,传授一些兵法?” 十四阿哥在打仗这事情上是真有天分,短短两年,大将军王的名头就做实了。不光是得到了康熙嘉奖,连西藏那边都十分认可他的功劳战绩。 这样好的天分,白放着也可惜,若是宗室里面能有人学一二,也算是朝廷的福气了。 毕竟耿文华记得,清朝后期,爱新觉罗家好像就没出过什么能领兵打仗的大好人才了? 胤禛皱了皱眉,耿文华笑道:“你若是生气,就不给他发月钱,让他白干活儿,他交代阿哥们,也是为朝廷培育人才,再不济,他总不能撺掇着阿哥们反了大清的江山吧?” 十四也是爱新觉罗家的,他可能会想要他四哥的江山,篡了他四哥的皇位,但要让他颠覆了大清,那是绝无可能的。 胤禛完全可以挑选一些对他,对朝廷忠心的阿哥们给十四送过去。 胤禛也没想过这事儿,这会儿被耿文华一说,竟是有了几分好奇:“让他做先生?” “是啊,有事儿做总比闲着瞎琢磨强。皇上若是不放心只让十四教导,那不还有直郡王的吗?两个人互相监督。”耿文华随口说到,她可不管这事儿能不能成,反正她胡说八道,能听胤禛就听,不能听就不听呗。 大清的江山,就算没有她这些乱七八糟的主意,也照样还能再有六十年盛世。 “皇上,不要总生气,若是对谁不满意,就将人给打发了,或者是给他找个不讨喜的差事,折腾人的法子多了去了,自己在心里生闷气是最不好的法子了。” 耿文华给他拍胸口,语重心长:“你生气除了气着你自己,还能气着谁?再者,气出病来谁人替?” 生气歌儿她很会背,当年村里老人家,一人一把扇子,十个里面有八个写的是生气歌。 胤禛被她拍两下,还真觉得胸口这边舒服多了。当即也不在这里呆着了,起身就走,首先是老九的事儿,只有老九张嘴了,才能将老八谋反这事儿给定下来,到时候就好处置老八了。 老十正在家转圈圈呢,他肯定是不愿意老九死的,但现在是该怎么出手呢? 然后,圣旨就下来了。 老十有些懵圈,但也知道,这次是个机会,至少他能见着老九了。立马拿了圣旨往老九府上,连衣服都没换,到了门口就喊:“九嫂,快,咱们现在往保定去一趟,带上孩子们。” 九福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就被十阿哥让嬷嬷给扶上了马车:“走着说,皇上下旨,让咱们去探望,若是九哥能吐口……说不定还有救。” 至于九阿哥吐口之后,老八会如何,十阿哥是不愿意去想的,人心都是偏的,谁让他和老九,才是最先相识的呢? 190-200 第191章 第 191 章 凭这张图纸,我给你纺…… 十阿哥一看见九阿哥, 眼泪就下来了,实在是现在躺在大牢里的九阿哥,和他印象中的九哥,差别太大了些。年轻时候的老九, 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后来成亲了, 也开始发福了, 但毕竟底子在, 人不过是白白胖胖而已, 也不算难看。 可现在, 躺在稻草堆上的人肮脏又瘦削, 也不知道这短短一个月时间, 他是经历了些什么。 “九哥!”十阿哥喊一声, 那稻草堆上的人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十阿哥顿时着急, 连连催促狱卒:“快点儿打开, 要是他出什么事儿,爷饶不了你们!快点儿!” 牢门被打开,十阿哥带着九福晋和几个孩子忙扑过去。 十阿哥拽着九阿哥的衣服晃动两下:“九哥你看谁来了?九哥你睁开眼睛看看。” 九福晋眼泪也跟着往下掉, 夫妻感情虽然没多少, 但眼前这个毕竟是孩子爹。九福晋也有些哽咽:“爷, 您睁开眼看看, 我带着孩子们来探望你,还有个好消息要和您说, 府里的田氏,生了个阿哥……小阿哥生下来身体很是强健,哭声也大……” 九阿哥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眼神有些浑浊,费了好大力气才问道:“真的?” 九福晋忙点头:“是,是个很健壮的小子,您不信就问十弟,他总不会骗您,那孩子和您长的有七八分相似,相貌很是英俊,额娘也看过了,取了个小名叫石头,说是盼着他和石头一样长久坚硬。才出生就会吃奶,现在一天要吃七八次。” 九阿哥脸上就带了几分笑意:“好,真好。” 他也算是有儿子了。 十阿哥含着眼泪:“九哥,你看看,几个孩子还小,尤其是二格格三格格,你要是有个什么意外,她们这婚事怎么办呢?你忍心她们的婚事落在老四手里吗?回头老四随意一指婚……” 九阿哥没几分力气,好半天才说道:“额娘在。” 有宜太妃在,无论如何,也能给几个小格格找个好点儿的人家的。若是真要和亲……那也没法子,宗室格格,谁能逃过和亲蒙古的命运?顶多就是多安排些人手。 老五还活的好好的呢,亲侄女,总不能连个人手都不给安排吧?他要真不管,那宜太妃就该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至于小阿哥,那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额娘肯定也不会扔下不管的。 他看九福晋,唯一没法安排的就是她了。他要是死了,老四不定得气成什么样子,但是吧,他有后招,老九勉强伸手,想要拉住九福晋的手,九福晋顿了顿,到底是主动伸手过去,将他的手指头抓住了:“爷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就算是夫妻感情不好,但同床共枕多年,她岂能看不出老九的决心?怕是十阿哥这次是白来了。 九阿哥点点头:“纺织厂的生意照旧做,将府里其他财产给换成银子,和贵妃娘娘商量,买纺织厂的分红。” “贵妃娘娘不要,那就送给贵妃娘娘。”无论如何,也得和贵妃娘娘搭上关系。倒不是看不起皇后,只是贵妃娘娘受宠,又有才能,她若是肯出面,必然是能保得住自家这蠢婆娘的。 九阿哥实在是没力气,只能长话短说:“讨好贵妃,明白吗?” 九福晋点点头,眼眶又酸又痛,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可又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九阿哥转头看十阿哥,不等十阿哥开口,就说道:“别骂,我知道,但……已经到这一步了,我认命就是了。你好好的,听老四的,我这儿子女儿,将来你照看几分,我念你的好。” “兄弟一场,我也没什么可给的了,最后将这条命给他,这兄弟情分,我就不亏欠谁了。”老九低声说道,他倒是想高点儿声呢,没力气啊。只这几句话,就觉得是耗费光了身上的所有的力气,眼皮子都有些撑不住了。 他闭上 眼睛,再不言语。 十阿哥眼泪跟下雨一样:“何必这样呢?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小时候救过你一次,但没有他,你也不会没命……” 九阿哥微微摇头,那说不准。无论如何,这救命之恩都是有的。 十阿哥破口大骂:“早知道你这脑子这样轴,我就打开往里面灌一盆水给你洗一洗了。你倒是顾着忠心了,你就不顾别的兄弟情分?你不欠他的了,但是你欠我的,欠五哥的啊。再者,宜妃母将你养这样大,你怎么就不想想还了宜妃母的生养之恩呢?老八不值得你这样,你就算是要偿还恩情,你也该是偿还别人的恩情,总不能因为别人不让你偿还,你就当人家的恩情不存在吧?你醒一醒吧,将你那脑子好好给洗洗吧。” 老九闭着眼睛,充耳不闻,若不是胸口还有些起伏,真让人以为这已经是个尸体了。 孩子们就算是不懂事儿,也知道自家阿玛快没了。虽说亲爹对她们也不见得多看重,可出门回来会买的簪子步摇,出了京城也会采买别处的胭脂水粉,宫里有了什么好东西他也能去帮她们要,这有爹和没爹,那能一样吗? 十阿哥的骂声中交织着孩子们的哭声,九阿哥就觉得,灵魂像是和身体分开了一样。 大约是要死了吧。 死他是不怕的,他就是怕额娘伤心,但额娘总要经这么一遭的。 再者,他还有些庆幸呢,好歹死之前,见了老十一面,见了福晋一面,也知道自己有了儿子。 十阿哥哭一半儿,发现老九的胸口没了动静,连忙叫大夫,慌的人都软了。可大夫赶来,也不过是有些遗憾的宣布,九阿哥没了。 没了,人就这样没了。 一直到现在,十阿哥心里才有了真切的感受——老九就是一心求死的。 他心里有些怨恨,怨恨老四无情,怨恨老八无情,怨恨自己来得晚,怨恨汗阿玛走得早。但诸多怨恨之后,该做什么还是要做什么的——将九福晋和孩子们送回京,上折子给胤禛说老九没了的事儿,给老九收殓尸体。 老九的死,除了一部分人是真的伤心之外,在朝堂上,就再没有半点儿水花了。 不过,倒是有点儿吓着十四了。十四是终于醒悟过来,他家四哥若是要动手,那当真是不会顾虑半点儿兄弟情义的,以往他就是再看老九不顺眼,十四也没想过,他是真能弄死老九。 真的和汗阿玛做皇上的时候不一样了。 汗阿玛顶多是圈禁老大老二,可老四是真的不留情面,说要命就要命。 最重要的是,老四对他和老九的憎恶怨恨,是一样的。今儿他能弄死老九,明天他就能弄死自己。就算是现在有额娘护着……但额娘能长命百岁吗? 额娘身体也不好,前些年连着生子,年轻时候位份低,也没有条件好好保养,现在做了太后,也是时不时的病一场的,他怎么敢保证额娘一定能活到他死? 深刻的领悟到了这个道理之后,十四就特别乖巧了,老四说让他带孩子,他就真的带孩子去。 老四家的两个阿哥——弘时还在宗人府关着呢,六阿哥又体弱多病,年氏舍不得。所以也只一个弘历,一个弘昼,兄弟俩被打包塞给了十四。 老大家的一个,老二家的一个——爹虽然被关着,但老四要体现自己的兄弟情义嘛,就将做儿子的给放出来,塞到宫里上书房了。 老三家的两个,老五家的一个,老七家没有,老八……这个没人提,十四一开始想提的,老九没了老十四也就学会了闭嘴了。 一群阿哥,上午在上书房读书,下午就跟着十四在校场上学骑射。 十四回家就找自家福晋抱怨:“爷堂堂一个大将军王,现在就是个骑射师傅,这骑射师傅的活儿还是白干的,连一个铜板的月钱都没有!” 十四福晋皱眉,给出主意:“要不然求一求额娘……” 十四摆手:“快别提了,这次老四要是不消气,我要再找了额娘,你信不信他能下令让我再也进不了慈宁宫?” 十四福晋就有些着急:“那怎么办呢?你这样黑不黑白不白的,连个爵位也不提,老大眼看要成亲……” 十四就不满:“什么叫黑不黑白不白的?老四不也没夺了老子大将军王的封号吗?再者,这爵位怎么了?爷现在好歹也是个郡王!” 兄弟里面,做郡王的才有几个?也就他和十五十六。十七才是个贝勒呢,老三去年做了亲王,今年就因着一点儿小事儿,又被贬为郡王了。 十四福晋抿抿唇,想说十三是个亲王呢,不光是个亲王还是个铁帽子亲王呢。 你还是皇上亲兄弟呢,混的都不如十三。但话到了嘴边,到底是没说出来,就十四这炮仗脾气,她要是说了,十四是保准跳脚的,算了,到底是个男人家,总在府里发脾气也不行,万一再让宫里知道了,倒是让宫里误会他对宫里不满意呢。 不过,他不去慈宁宫,自己是不是能到慈宁宫转一转呢?听说皇额娘前两天身体不太舒服,不如带些药材进去? 十四福晋心里想什么,十四阿哥也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也不会拦着。他老四再怎么样,也不能拦着儿子儿媳孝敬长辈吧? 宫里耿文华收到九福晋递上来的牌子之后还有些诧异呢:“不说九阿哥的棺材已经运回来了吗?她不操心打理这丧事,进宫来见我是要做什么?” 胤禛很随意:“不知道,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不是什么大事儿。” 耿文华顿了顿,凑到胤禛跟前:“那她要是打听爵位的事儿……” 九阿哥虽然被夺爵,也被胤禛下旨给改名字了,还没收黄带子,革除宗室身份了,但他却没说怎么处置老九那个新生的儿子。 胤禛摆摆手:“没有什么爵位,父死子继,老九也没给他儿子留下什么可继承的东西。朕回头会下旨,老九家的那些东西,都是不义之财,他与民夺利这么些年,也该回馈百姓,府里那些东西,除了老九福晋的嫁妆,朕都有决断。” 这也是给耿文华透漏个信息,若是耿文华愿意呢,就提点提点老九福晋,若是耿文华不愿意,干脆不见老九福晋也是一样的。 耿文华忙点头应了,她倒是不太想见老九福晋呢,她最怕有人到自己面前哭求了。应吧,那老九属于罪有应得,死了也活该的那种,她不能因为老九福晋哭的可怜,就给她想办法求情。不应吧,好像自己多铁石心肠一样。 但老九福晋送来了一张图纸。 是耿文华现在正发愁的一件事情的图纸——流水线。 流水线做成一件衣服的时间之所以比人工的短,是两方面原因,一个人手熟练,裁剪是裁剪,缝合是缝合,只要熟练,闭着眼睛都能做,那自然是能提高效率的。 第二个原因就是工具方面的。比如说,手工做的,你一个人只做一件儿,裁剪缝合,按照顺序来就行了。但若是流水线上的,那一个人负责画线,一叠 布料放在一起,有裁剪刀足够锋利的话,就啪嗒一下,一次性是能裁剪重叠起来的十张二十张,甚至三十张布料的。 也就是说,你人工裁剪一张,这裁剪刀能裁剪三十张,甚至不用拐弯之类的额外操作,能裁剪六十张。 如此一来,一个裁剪工人搭配三十个缝合工人,那是不是一次性就能做出来三十件衣服了? 但裁剪刀这东西,耿文华并不曾见过,她也没有上纺织厂工作过啊。她现在就是单纯靠想想,什么房梁上悬挂斧头,一斧头下来剁开那布料,什么弄个铡刀,一铡刀下去切开那些布料……想象就是想象,现实中这些是不能用的。 斧头掉下来是剁不开布料的,甚至有可能会误伤到人。铡刀倒是好想法,可惜切开的布料会有失误,到下面的那一层,可能误差就会更大,她要给衣服固定大小,那尺寸方面就不能有太大的失误。 九福晋给送来的图纸,类似于铡刀,但下面却是十分平整,也就是将布料放上去,是能固定住的,不会让布料有任何的偏移,然后再切开一层布料之后,旁边滚轮会将布料给带走,也就是说第二层会变成第一层,如此一来就会避免因为内陷或者外裂带来的误差。 再者,这个刀头是滚动的,也就是说,并不用人工很费力气的来压铡刀,而是人站在一边脚踩下面的机关,上面刀头就会滚动起来,工人只要将布料放好,刀头滚过去,就已经是裁剪好了的。 这个图纸,看的耿文华很是心动。 耿文华呢,还是个小有坚持的人,图纸不是她自己的,她就要买下来。所以,这九福晋是不见也得见了。 九福晋刚从保定回来,也不知道是哭过还是如何,脸上略有些浮肿,人看着也有几分憔悴。耿文华看一眼就觉得,真是可怜。以前也是个明媚艳丽的人呢,有钱有势的…… 正想着,九福晋就噗通一声跪下来了。耿文华赶紧让知春来搀扶:“不用如此……你有什么事儿,只管说就是了,若是为爵位的事儿,那就不用张口了,我也没什么法子。” 九福晋苦笑了一下:“奴才不敢为难贵妃娘娘,爵位的事儿奴才心里有自知之明,皇上并未因着老九就迁怒府里,将我们娘儿几个也给流放了,那已经是皇上开恩了,奴才不敢奢求太多。” 至于那小阿哥,说实话,她也不是不在意的,虽说是老九的儿子,但也要喊她一声嫡额娘的。再者,女儿们出嫁,若是家里没个兄弟……虽说有兄弟也不一定能撑腰,但有和没有那肯定还是有区别的。 有爵位呢,她也愿意尽心为小阿哥谋划一番,也盼着他能记住她这恩情,将来还在她的女儿身上。 没爵位呢,她也并不如何绝望,大不了就是过寻常宗室的日子嘛,也不是过不下去的。顶多是这孩子没太大出息,将来只能给姐妹们跑跑腿送个口信什么的。 她来为了几个格格们的婚事的,之前耿文华一开口她就看出了耿文华的性子,这是个开门见山,有事儿说事儿的,那最好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别遮遮掩掩的。 于是九福晋就开口:“奴才想将府里的家产都给变卖了,想和贵妃娘娘买纺织厂的分红……” 耿文华就皱了皱眉,她该不会还觉得九阿哥那些财产,还是属于他们府里的吧? 顿了顿,耿文华还是提醒道:“老九虽然死了,但他那些罪名还是在的,皇上的意思是就不大张旗鼓的抄家了,但老九损害朝廷利益,也是需得付出些代价的。” 不大张旗鼓的抄家,就是要暗戳戳的抄家。 胤禛这抄家皇帝不是白干的,就算老九是他兄弟,他也没打算放过老九。毕竟,国库实在是太空了,胤禛平日在宫里,每顿饭都只能是四道菜呢,四道菜对普通人家来说不算少,但比起来他亲爹,那可真是太少了。 康熙一顿饭,至少三十六个菜。 别说是康熙了,就是京城但凡有些权势钱财的人家,谁家那饭桌上不是八个菜十二个菜的? 刚登基就开始为国库发愁,去年胤禛就已经抄了两户人家了——都是八爷党的。 今年老九这个肥羊自己送上门,胤禛要是能放过才怪了呢。所以,你九福晋也别想太美了,那些东西,原本就不是你家的了,现在你想用不是你家的东西来和我做交易,这就有点儿不太合适了。 耿文华说的明白,九福晋自然也是能听的明白的。 虽说心里是有些预感的,但现在还是忍不住有些白了脸色。顿了顿才说道:“奴才还有些嫁妆……” “你跟前到底是还有几个格格呢,你的嫁妆自然是留着的。你回头还是将你那嫁妆给整理整理,免得到时候……”上门抄家的时候连你这嫁妆也给包圆了。 九福晋略微松口气,然后又有些发愁起来,家产没有了,几个女儿还没嫁人,需得准备嫁妆,她那些家底怕是真不够。还要再抽出一部分来和贵妃娘娘交易…… 拿什么打动贵妃娘娘呢? 九福晋为难,耿文华也皱眉呢,怎么就不提这图纸的事儿呢? 算了,山不就我我来就山,耿文华将那图纸拿出来:“这是谁画的?” 九福晋看一眼就应道:“是老九,之前娘娘透漏要扩建纺织厂,筹建流水线……老九记在心里,自己琢磨了好长时间,这才画出来这样一张图纸,不过并未来得及让人打造出来。奴才是在收拾老九纺织厂的账本的时候,才发现的,奴才也看不明白,想着应该是有些重要的,否则也不会和那些账本放在一起,索性就递给了娘娘。” 纺织厂的生意,是老九和贵妃娘娘唯一的联系了,她若是想见贵妃,就必得要拿纺织厂那边的生意来说事儿。 否则,不一定能进得了宫见得了人。 然后事情还真成了,一张图纸,她就顺利见着了贵妃娘娘。 耿文华顿了顿,心里倒是有些可惜,早知道老九有如此才能,她真要和胤禛求求情了,但事到如今,人都没了,也就说什么都晚了。 她又问道:“确定是老九亲自设计,亲自画出来的?” 九福晋赶紧点头:“不敢欺瞒贵妃娘娘,奴才给九爷送茶水点心的时候,见他画过这些图纸,府里还有他留下来的刀头和脚踏板。” 这东西肯定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老九也不缺钱,就让人打造了些刀头和木料,随时测量随时改正。 耿文华就说到:“凭这张图纸,我给你纺织厂半分的红利,也不用你做事儿,只到时候拿钱就成,你觉得如何?”顿了顿,耿文华补充道:“你活着,就能拿这红利。” 第192章 第 192 章 会不会坏了皇上的事儿…… 听着耿文华的话, 九福晋忽然就红了眼眶。没人知道,这几天她心里是怎么样的忐忑恐慌,老九死了,这个男人就算是有再多不好, 他活着, 自己就是九福晋, 自己的女儿们就有阿玛。可他死了, 他不光是死了, 还带着皇上的憎恶。 谁不知道当今最是小心眼呢?若是当今心里还有不忿怨憎, 那自己一家子, 岂不是在京城连个容身之处都要没有了? 耿文华现在给的不光是红利, 还有他们一家子的活路。 只要她是贵妃娘娘的合伙人, 这京城里, 哪怕是怡亲王一家,都不会看轻了她们的。也就更不要说, 会有人欺负侮辱她们了。 九福晋一句话没说, 起身就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给耿文华磕头。 她这动作,差点儿没将耿文华给吓死, 不过也吓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连忙伸出双手来扶着九福晋:“不要多礼, 我并不瞒你, 这东西对我来说,十分要紧。有了这图纸, 我那纺织厂说扩建也就建起来了,半分红利实际上还是我占便宜了。” 九福晋赶紧摇头:“不不不,不是贵妃娘娘占便宜了, 而是我占便宜了, 外面多少人拿着钱都见不到贵妃娘娘呢,娘娘能给奴才一个机会,已经是奴才三生有幸了。再者,谁不知道纺织厂利润很大呢?半分红利,已经足够我和几个孩子过活了,若是再多,怕是我们也拿不住,这半分正好。” 她眼泪模糊的:“多谢娘娘,娘娘的恩德,奴才牢记于心,娘娘日后但凡有所差遣,只管开口,赴汤蹈火,奴才在所不辞,下辈子做牛做马,奴才也要报答娘娘。” 耿文华摆手:“犯不着犯不着……那你且先回去等着,我让人拟定一份儿合约书?顺便让人按照这图纸将东西给做出来。” 九福晋忙忙点头,直到被丫鬟送出来,才忍不住轻轻松口气。 回到府里,她最小的女儿就迎过来了:“大姐写信回来了,说是再有两天就能到京城。” 大女儿是嫁到了蒙古,老九过世,那是亲爹,自然是要回来奔丧的。但九福晋心里也清楚,她夫家那边必然也是想来打听打听京城的形式的。 若是……让她夫家知道自家得罪了皇帝,那她以后在蒙古就不一定有好日子过了。 九福晋伸手揉一揉小女儿的脑袋:“无妨,现在额娘找到了靠山了,贵妃娘娘知道吧?” 小格格赶紧点点头,贵妃娘娘谁不知道呢?京城中闺秀,就没有没听说贵妃娘娘的,一个女人,能作出那么许多东西,京城中至少有一半儿的闺秀是十分敬佩这位娘娘的。 另一半儿……是瞧不起,觉得这位娘娘不会享福,都做了侧福晋了,有了子女了,还整日里只琢磨些奇巧淫技,还热衷于种地,有些自甘下贱的感觉。 小格格是很敬佩贵妃娘娘的,不为别的,就她虽然是个女人,但凭着自己本事赚钱,又凭着自己本事站稳了脚跟,赢得了自家那位小心眼又冷酷又绝情的四伯的看重,简直就是女人中的榜样。 她因着自家环境的缘故,心里其实也总在想,凭什么女孩子,就不能继承家业呢?凭什么一个家里,就必得要生个男孩儿呢?为什么女儿不能光耀门楣?为什么女孩儿不能建功立业?为什么女孩儿不能名留青史? 贵妃娘娘能做的事儿,自己是不是也能做呢? 但偏因着阿玛不重视,额娘不许,小格格心里就是有再多想法,也全无施展可能。 今儿听着额娘提起来贵妃,她眼睛都亮了:“贵妃娘娘怎么会愿意帮咱们?额娘拿了什么做交换?” “你阿玛以前留下来的图纸。”九福晋并未隐瞒,以前府里有什么事情,她是找老九商量,现在老九没了,二姑娘是个没主意的,老三倒是好奇心重,什么都要问一问。索性她就和老三说一说,就算老三不能出主意,有人听自己说说话,抱怨抱怨,也是好的。 “阿玛留下的图纸?就是他院子里扔着的那些木头还有刀片之类的?”三姑娘又问道,九福晋点头:“贵妃娘娘十分看重,说这东西很是重要,用纺织厂半分的红利和我交易,日后但凡我活着,就能领纺织厂的红利。” 她顿了顿就笑道:“如此一来,我这后半辈子,也算是有了保障。”哪怕府里这小阿哥是个庶子,日后但凡他想要这份儿钱,就必得要将她供着。 一辈子的安稳,贵妃娘娘为她考虑很是周全。 三姑娘顿了顿,忽然说道:“额娘,我想请个先生。” 九福晋疑惑:“以前的先生呢?” 还不至于老九一死,那先生就走了吧? 顿了顿,她补充道:“想请个什么样的?这个不好咱们就换一个,虽说额娘……但请先生的银子还是有的。” 三姑娘抿抿唇,略有些忐忑:“想请个教导格物和算数的先生,我日后想做这些东西。” 她并不觉得自己比谁笨,他们家以前没阿哥,宫里宴会,或者是去别人家参加宴会,总被嘲笑。三姑娘心里不服,就自己在家看四书五经,然后去和堂兄弟们比试。 她年纪虽小,却是能比她大四五岁的堂哥都比下来呢。 当然这事儿谁也不知道,堂兄弟们输给了女孩子,觉得丢脸,绝不会主动说出来,自家姐妹生怕阿玛责备,也不敢提。所以这事儿就是个秘密,三姑娘只觉得自己很有信心,四书五经她都能学,这算数和格物,她肯定也能学。 她敬佩贵妃娘娘,现在贵妃娘娘又在她们家正困难的时候拉了一把她们,那她就要好好学这些东西,将来也为贵妃娘娘效力。 她算是看出来了,就因为她是女孩子,科举上战场这些事儿,和她是没什么关系了。但她又不愿意和大姐一样,将一辈子荣华富贵,还有自由安稳,全都系在一个男人的良心上,所以她就需得给自己找一条晋升之路。 贵妃娘娘是她目前唯一能看得见的梯子,她唯一能抓得住的绳索。 九福晋有些吃惊:“你要学格物和算数?” “是,我以前听塔纳说过,说是贵妃娘娘说了,要想做出来那些滑板车,扭扭车,还有怀表这些东西,就需得学好了格物和算数,连弘昼阿哥,也必得每天学算数和格物呢。塔纳也学,所以,我也要学。” 三姑娘点头:“不会女红日后可以买衣服穿,不会诗词顶多是别人说一句文采不好,我以前学的,就算是不会,也并不妨碍我过日子。但格物和算数我要是学的好,日后是能改变我的命运的。” 九福晋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可后宫争斗,贵妃娘娘万一……” “贵妃娘娘就算是有个什么万一,我自己学会了做东西,哪怕是将来只做出来一个类似于滑板车的东西呢,这东西能不能让我一辈子衣食无忧呢?”三姑娘问道,她才八岁,她现在学,完全是来得及的。 也就是贵妃娘娘不爱财,不管是那滑板车还是平板车,民间谁想仿制就仿制。 贵妃娘娘若是爱财,先让人大批量的做一些出来,随即图纸保密不宣传,这东西哪怕是只卖三五年呢,能赚多少钱呢?老九天生的商人,三姑娘是他亲生,岂能一点儿没遗传到? 她不光是数字方面非常敏锐,她对别的东西,也是十分通透,看多了心里也就有了门道。 九福晋不说话,三姑娘软软的哀求:“我还小呢,距离成亲还有好些年,再者咱们家现在这样,我就是成亲,又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呢?倒不如一心一意的学这两样,回头若是真给娘娘作出了什么东西,娘娘赏识,我这婚事有娘娘掌眼,还能比现在更坏吗?” 那肯定不是,若是耿文华指婚,必然是要给三姑娘挑一门很不错的婚事的。 “再者,我若是学得好,将来指不定能拜娘娘为师……”三姑娘又说道,整个京城,谁不知道贵妃娘娘十分赏识算数和格物方面有才华的女子呢?对于诗词文章,娘娘倒是不如何看重的。 “额娘,咱们家现在这样了,再坏能坏到哪儿去呢?倒不如奔着个可以看得见的前程去。”三姑娘继续说道 ,缠着九福晋答应:“额娘,求您了,我记得阿玛以前有几个门客,就是很擅长格物和算数的。” 九阿哥天性聪颖,连康熙都不止一次的夸赞过他,但偏他不愿意干正事儿,一心只奔着经商去了。 九福晋也不知道他去经商,到底是因着自己喜欢,还是因着老八需要。但作为枕边人,九福晋也是知道老九在别的方面的才能的,当年跟着耿文华学组装怀表,老九就是学的最快的。 他这方面有天赋,闲暇时候也就愿意折腾折腾,再加上有钱,也就养了几个有这方面才能的门客。 当然,他对外肯定不会说是自己感兴趣,只说是想学耿文华,若是能做出来几样稀罕东西,也算是一条赚钱的路子了。 那几个门客……倒是也有两个忠心的,就算是老九没了,这两天也没着急来辞别,而是还在别院那边住着。 “你一个女孩子家……先生都是男 的……”九福晋就迟疑,三姑娘顿时亮了眼睛:“额娘可以让咱家的女孩子都跟着去学,人多也就不怕有什么闲言碎语了。” 九福晋叹口气,伸手摸一摸三姑娘的脑袋:“这事儿,你让我想一想。” 钱财倒不是难事儿,她那嫁妆给二姑娘留出来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儿也足够请先生。但这住处……这府邸肯定是留不住的,一家子需得搬走,为节省开支,就不能要这么大的宅子里。你既然请先生,是不是也得给先生安排好了住处呢? 人家现在是住着大宅子呢,能甘心去住小院子? 或者,将小院子买下来做束脩? 也不知道那纺织厂的半分红利,一年能有多少银子。 九福晋这边的愁绪,耿文华是不知道的,她正兴致勃勃的叫了内务府的管事来吩咐呢:“一定要用最好的器材,这刀刃必得十分锋利……” 说起来这武器锋利,上好的钢材才是最好的材料,可惜,炼钢这事儿……她也没经验。 她出生的比较晚,大炼钢距离她出生,都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时间久远,就连家里长辈都不再提起来了,她上哪儿知道什么土法炼钢之类的东西? 再者,炼钢那也是要有条件的,现在这种社会生产力,也不知道能不能达到这条件。 “这个放铡刀的槽口,需得做成有卡扣的,但又是能活动的,方便换刀刃,又不能随随便便掉下来砸到人。”耿文华心里吐槽着,但还是要提出自己的改进意见。 就算是掉下来砸不到脑袋,但砸到了手或者脚,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这个铡刀的事情算是已经解决,那接下来就该考虑这个缝纫机的事情。没有缝纫机,全凭人工的话,难免是要更耗费人力的,但相对的,人力越多,成本越大。 这可不是吃人口红利的时代,这清朝的人口虽说在历朝历代中算是数的上的,是一次大爆发,但因着土地稀少——还是那句话,生产力的缘故,国土面积并不能代表生产面积,再加上农耕手段比较落后,粮食也不算多,至少有六成的人口,还出于只能吃个半饱的阶段。 这种情况下,你想吃人口红利,那是不太可能的。 再者,她这流水线的衣服也并不是针对上层市场的,人家上层有自己的绣娘,自家也有针线房,为什么不穿布料更好的私人订制,非得要穿流水线上下来的产品? 只这市场一条,就注定了她的衣服不可能要太高的价钱,那就必得是要在成本上有很大的空间,才能有她赚钱的余地,她赚钱了,纺织厂这个村落也才能更快的建立好,各种规章制度也才能更完善。 所以就算是现在没有缝纫机,以后也必须要有缝纫机。反正她记得,她小时候的缝纫机是不带电的,就脚踩那种,顶多是上面的各种零件做出来有难度而已。 也就是她长大之后,才开始流行了电动缝纫机,她看的那些视频里,也是有不少手工绣娘播主的。 这就说明,手搓缝纫机,其实是有很大的概率能做出来的。 但她不会。 她不会,她可以发悬赏令,反正她有钱,她能出得起这个价钱。 打发走了内务府的人,耿文华就忙让人去请了胤禛过来:“有事儿想求皇上帮忙呢。” 胤禛是抽空来的,主要是忙太久了 ,也想休息片刻,并不是因着耿文华有事儿就来的。 这会儿靠在软榻上,吃着耿文华剥的葡萄,就问道:“什么事儿?” “我想出个悬赏令,让人帮我做个缝纫机。”耿文华开门见山,知道胤禛不明白缝纫机是什么,就又给他解释:“就是用齿轮等东西组成一个零件,然后将缝衣针带动起来,这零件呢,最好是用脚踩就能带动起来的……” 她记得她小时候,奶奶就每次用缝纫机,都要让爷爷将那个带子给拉上去。 “这样一来就能解放双手,双手可以挪动布料,双手加上双脚,效率大大翻倍,做衣服就能缩短许多时间。”耿文华说道,胤禛不出声。 耿文华就趴在他身边撒娇:“皇上也知道我一直想弄个流水线生产,就是有人裁剪,有人锁边,有人缝合,有人钉扣子。” 胤禛点头,这个事情,耿文华在他耳边没少念叨。 他从一开始对流水线十分陌生,到现在,脑子里也有了些雏形,甚至在想朝堂上有哪些事情是可以进行流水线的。 然而可惜,朝堂上的大人们争论是很有一手的,做活儿是没一个能行的。 “裁剪这个,九福晋昨儿给我送来一份儿大大的惊喜。对了,九福晋的事儿差点儿忘记说了。”其实她不说,胤禛也知道,但胤禛并未拦着耿文华再说一次。 耿文华说完之后还略有些忐忑:“我这样做,会不会坏了皇上的事儿?” 胤禛摆手:“不相干,不过女眷而已,留她们一条活路,她们才更感念朝廷慈悲。” 若是赶尽杀绝,八爷党的那些人必不会老老实实交代。 反正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何必死在忠心上呢? 当然,之前胤禛不是这样想的,胤禛就想杀鸡儆猴,用雷霆手段让他们看看朝廷的决心,知道背叛朝廷的下场,心里有所胆怯恐慌,才能在被人引诱的时候多几分思量。 但耿文华事情都办了,他总不能再来说耿文华做得不对吧? 前脚耿文华安抚了九福晋,转头他让人去将九福晋母女几个处置了,不说外人会如何看耿文华了,就说耿文华自己心里能舒坦了?可别再给气病了。 之前那小半年的养病,胤禛虽然觉得是自己赢了,占了上风了,但现在也是有些心有余悸的,他可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所以这种小事儿上,让步就让步了,反正九福晋母女几个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想要老九那边的名单,还是需得从老九那些门客幕僚上下手才行。 再者,还有老八这个主谋呢,没必要非得抓着老九的家人不放。 胤禛伸手摸一摸耿文华的手背:“你只管做你的事儿就成了,其他任何事情,有朕给你兜底呢。不就是个悬赏令?回头朕让内务府给你张贴出来,内务府出面,也更快些。” 耿文华灵机一动:“还有洋人那边,洋人那边的格物是要比咱们大清的更先进些的。” 无论是显微镜还是蒸汽机再,都是西洋那边先发明出来的,嗯,世界上第一台空调也是西洋那边先做出来的。 纵然心里再不舒坦,再不愿意,也需得承认,这时候,西洋那边的科技确实是比大清更先进的。甚至,耿文华都想送些人出国留学了,学了对方的科技再来拉高大清的科技。 然而这种事情,胤禛不一定会答应,她还是不能太着急,目前来说,要紧的还是海上贸易这事儿。 想起来这个,她就又忍不住催促:“皇上,禁海的事儿……是不是改一改政策了?” 之前她那船用来在大清境内运输货物了,怎么说呢,赚钱也是赚的,可惜和她想象中的一夜暴富差太远了,再者,船队也是需要维修的,一年赚的银子,也就纺织厂的一半儿。 耿文华可太想来个海上贸易,一把赚个十年的利润了。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叹口气:“那些西洋人都能来咱们大清,咱们却不能出去,也不知道人家那边的国家是什么样的,有什么武器,军队如何。” 胤禛看她一眼,耿文华笑道:“皇上觉得,隔着一个海洋,那些国家就是再如何,也不会对大清有什么影响?” 这话问的,胤禛心里就是一突,瞬间就想起来那次去蒙古,在马车上,耿文华说的那些话了。 所以,那次并非是她临时起意,或者是忧思过度?一次提起来可能是巧合,两次提起来……可就是提醒了,若是还有第三次,那这事儿就必然是十分要紧了。 嗯, 算下来,耿文华这也是第三次提起来吧?马车上的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府里两个人闲话,说起来了西洋的怀表。 所以,西洋国家,真会发展十分迅速,然后对大清造成威胁? 耿文华见胤禛总不接茬,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生怕胤禛觉得她是要干政。顿了顿,干脆岔开了话题:“那我这悬赏令,皇上觉得出多少银子比较合适?” 胤禛正在走神呢,嗯了一声算应答。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伸手示意:“一万两白银?”顺便在他眼前晃一晃,胤禛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捏住她手指头:“一万两就行。” 第193章 第 193 章 男人嘛,谁不喜欢新武…… 耿文华这悬赏令, 瞬间在京城掀起了风浪。整个京城都是在议论这事儿的,一万两银子谁都想要,但耿文华要的缝纫机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什么机器带动缝衣针,脚踏带动皮带, 使机器运转起来……说的云里雾里的, 看得明白四书五经, 却是看不懂耿文华这缝纫机的要求。 但也有不少匠人是有些心动的。机器类的东西, 大多是有共同性的, 比如说, 借力使力, 以小带动大的等等。 再者, 耿文华也说的很清楚了, 里面是需要齿轮转动的。齿轮这东西, 大部分的工匠还是很熟悉的,因为十来年前, 组装怀表的生意盛行起来之后呢, 就有许多商户定做齿轮,大的小的,厚的薄的, 一层层带动。 那这个缝纫机, 在某方面, 是不是也就和怀表的要求差不多?怀表是要指针转动起来, 缝纫是要让缝衣针动起来,转圈动也行啊, 但是要扎一下,提一下,这样循环的动。 工匠大多是不如何缺钱的, 可一万两那真的是……很大的诱惑了。再者,若是真能做出来了,耿文华是谁?贵妃娘娘,耿贵妃,和寻常娘娘不同的贵妃娘娘。 就看后宫那些个妃嫔们,包括皇后娘娘,哪个和贵妃娘娘一样,拥有自己的厂房,拥有自己的村落的? 是的,就算是耿文华让人在纺织村立碑,盛赞了胤禛,但大多数人都知道,这纺织厂是耿文华的,纺织村也是耿文华的。当然,感谢还是要感谢皇上的,毕竟没有皇上允许,耿贵妃这纺织村也弄不出来啊。 这就跟前朝,宗室有自己的藩地一样。但在前朝,首先你得是宗室,其次你得是男人。最后,就算是藩地,你也只有收钱的权利,自打朱棣造反成功,藩王养私兵就成了历史了。 耿文华这村子,你不出村子就能生老病死一辈子在这里安安稳稳了,那跟这个村落就属于耿贵妃,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几乎是和大清分割开来了有什么区别? 单单从这方面看,耿文华在后宫之中,就并非是寻常妃嫔。 那若是做出来了缝纫机,得了耿贵妃看重赏识,是不是自己也能得一条晋升之路呢? 就算不得到晋升之路……若是能在纺织厂有一席之地,那可比在外面做零散工匠强。 这股浪潮很快就从京城蔓延出来,整个大清,从北方到南方,上上下下,都是在讨论这缝纫机的事情。尤其是江南那边,那边纺织事业十分盛行,再加上纺线机和织布机,都曾在江南这边得到过改造发展,所以他们这边的工匠,是比别处的更有信心的。 不说是大清的工匠十分心动了,就连洋人那边也有些心动。 就算来大清传教的那些洋教士都不是寻常百姓出身,但谁会嫌弃钱多呢?再者,出海一趟,花销也不少,能赚一笔维持现在的生活,谁会推辞? 就算自己不懂这方面的东西,也可以写信回去求助自己国内的朋友,大不了到时候这赏金就一起分。 耿文华只将悬赏令发出去就完事儿了,她现在更关注的是纺织厂那边的修建情况。趁着颁金节,胤禛心情好,她就求了胤禛,想出宫去看看。 自打胤禛做了皇帝,她就再也不曾出宫了。 深切理解宫里的娘娘们为什么会争斗了,一辈子困在这方圆之地,不管是自己还是家族,荣辱都系在皇上一个男人身上,那不争也得争。 那拉氏不争,她的兄弟们就没有差事。年氏若是不争,朝堂上参奏年羹尧的折子摞在一起能有房顶那么高。 耿文华……说是不争,其实,身不由己也是在争的,她若一点儿没争,胤禛怎么会时不时到永寿宫来?她若是一点儿不争,塔纳怎么会是胤禛最疼爱的女儿? 所以争不争的,真不是嘴上说的。 她现在求胤禛也是很有经验的,照例先给胤禛灌迷魂汤,说胤禛如何如何好,铺垫了许多,胤禛听的都有些似笑非笑了,才进入正题:“上次塔纳出宫,说是纺织村那边已经入住了将近两百户人家,人口加起来也有六百多了,那算下来也是一个大的村落了。” 正常的村子,能有一百来户人家,三四百人口,就算是个中型村落了。 这翻倍的人数,那肯定算大村子。 “眼看村子另一边的纺织厂也修建好了,想必村子还是要继续扩建的,我就想去看看,也侦查一下那边的地形,看若是要扩建,再往哪个方向走。”遇山开山,遇水过水,反正这村子是一个整体,不可分割。 本以为她要花费许多口舌的,没想到才说话,胤禛沉吟了一下,就点头应了:“既如此,那朕陪着你去看看。” 耿文华有些吃惊:“皇上也去?” 胤禛挑眉:“不想朕去?” “也不是,皇上若是能陪着我去,我求之不得呢,但皇上公务繁忙……”胤禛确实是忙,收拾八爷党并非是说将老八砍掉了脑袋就成了,你还需得查清楚老八的人手,那些官员私底下是如何勾结,有没有贪污,有没有栽赃之类的。 有些直接抄家就完事儿了,但有些还需得考虑他周边关系。 再者呢,他这段时间是正式提出了设立军机处的事情,怡亲王时常是两边奔波,也在为这事儿忙碌。忙的最狠的时候,怡亲王连着三天都没出宫,晚上就是留在养心殿那边的。 耿文华这次见着胤禛,和上次也是相隔了四天了。 当然,胤禛没来永寿宫,也没去别处,只每天照旧去慈宁宫请安。 她伸手揉一揉胤禛的眼眶:“皇上如此忙碌,我一点儿都帮不上忙,若是再因为我这一些小事儿,耽误了皇上休息,我于心南安。” 胤禛抓住她手指:“也不差这么一两天。” 他笑了笑:“再者,也很久没有陪你了,出宫去走走也算是散散心。” 胤禛好心,耿文华当然不会拒绝。在颁金节第二天,朝堂上也没什么大事儿,后宫自有那拉氏,这两个人就带着弘昼和塔纳往纺织厂去了。 两个人也没提前通知,只马车到了纺织厂,才让人叫了管事的来。然后,就这么静悄悄的进了纺织厂。先去的是第一纺织厂,是的,第一,为了区别后面的成衣厂,这个就叫第一纺织厂了。 如此一来,还解决了后面的取名问题了。 因为除了现在这个已经快修建完成的第二纺织厂,说不定还会有第三,第四,第五……用这样的名字,简直就是一劳永逸,再不用为取名的事情伤脑筋了。 第一纺织厂现在已经是有三个工作厂房了,因着修建的时候就是修建得那种长条形厂房,后来就是一排排往后继续修建,现在就是三排站在一起。 行间距也足够大,毕竟纺布费眼,需得光亮好才行。 同样都是两层的小楼,一层是纺布,本来二层是午休房间,现在午休房间也重新布置了,一间屋子两张上下床的,现在改成了四张上下床,能容纳八个人临时休息住宿。 因为纺织厂除了纺织女工,还有打扫卫生的婆子,还有做饭的婆子,还有看管仓库的,还有修建花草的,还有检查布料质量的,这些零散岗位加起来,也几乎是和纺织女工的数量差不多了。 现下正好是上班时间,胤禛和耿文华一进来,就瞧见女工们一个个低着头,手里动作飞快,脚下也用力。另有许多女工拎着框子穿梭在其中,这是换纺线的女工。 看哪个织布机上的纺线快用完了,就快准狠的将新的纺线续上。 这个是得益于耿文华之前说的流水线工作,纺织厂就忙给用上了。有了专门换纺线的,纺织女工们的工作效率就提高了许多,一天至少能多纺织出来两匹布呢。 到处都是忙碌的场景。 耿文华特意带胤禛到功德碑那边看,是的,功德碑,和纺织村那个感恩碑如出一辙,都是歌功颂德的,都是称赞胤禛,说没有胤禛就没有这纺织厂纺织村的。 耿文华花了大价钱专门请礼部的官员写的——这种文章是万万不能找民间有盛名却没有官身的人来写的,就生怕人家藏几句反诗在里面,耿文华觉得,自己浅薄的文化程度不一定能看得懂,那到时候可就贻笑大方了。 讨好胤禛的事儿,说不定就变成了嘲讽。 所以这种东西,必得找朝堂上的人来些,没别的,就冲着九族都在胤禛手里捏着这情况,他们就不敢在文章里藏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胤禛看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耿文华觉得他是高兴的,因为从纺织厂出来之后,他的话就不是一般的多了。 通常情况下,胤禛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很多话。但不同的情绪,说的话肯定也不同。 生气愤怒的时候就是骂人,人家不骂娘,这种粗俗话太显示不出来水平了,人家引经论典,指桑骂槐。 高兴的时候就是很温和的关心人,从你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来进行关心,不光关心你一个人,还要关心你全家。有一位大人上的折子得了他赏识,他连人家老娘什么时候 过生日,生辰宴会应该用什么菜都要指点一番。 而且,很明显的,语速会加快许多。 这会儿就是,一边跟着耿文华往第二纺织厂去,一边说第一纺织厂的事情:“饭菜可以准备的再多一些,之前你说是三菜一汤,我觉得,该用谢荤菜,将其中一道菜改成荤菜。” 以前不是荤菜,以前是两道素菜,最后一个是鸡蛋或者咸鸭蛋之类的,鸡蛋的做法可多,煎鸡蛋煮鸡蛋蒸鸡蛋炒鸡蛋,反正是鸡蛋。 现在胤禛觉得,该将伙食标准给提高些了。 耿文华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那管事:“主子爷说的你可听见了?回头改一改,咱们庄子上的养鸡场不是已经停了吗?回头我和熹嫔商量商量,从她那边进货。” 钮祜禄氏那养殖场搞的很像样的,耿文华那炸鸡铺子都转让给了钮祜禄氏——现下除了一个印刷厂,还有一个绣庄,还有一个玩具铺子,剩下的铺子,耿文华要么是转让了,要么就是租出去了,她自己是不再沾手了。 毕竟,她也并不需要那么多的钱了。 她就是要钱,她这纺织厂也能赚。 更何况,那拉氏连那么赚钱的玻璃作坊都关掉了,耿文华就更不能太凸显自己了。那拉氏那玻璃作坊,一年少说的有好几万两银子呢,人家都舍得,耿文华也就没什么不舍得了。 这些年大清的玻璃烧制工艺也十分繁华了,有时候人赚的,就是那一笔刚开始没人发现的钱,一旦有人发现这方面也能赚钱,那就相当于是这个市场被敞开了,人人都能进来。 就好像那拉氏那铺子,以前也没人想过玻璃还能做摆件的,后来做得多了,人家就知道,原来这样也行啊。 那拉氏做一个大的,卖十两银子。人家做一个小的,卖一两银子,那绝大多数的人会去买哪个? 所以,本身这玻璃作坊,也就是开不长久的。那拉氏能赚那么些年的钱,也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炸鸡这东西也是,一开始没人想到还能这么吃,但后来京城就开始出现各种类似的铺子,像是鸭货铺子,羊肉铺子之类的,单单做这一样。 本身这样的铺子原本也就是有的,耿文华所占的不过是自己比别人多了些见识而已。 转让给钮祜禄氏也并没有什么可惜的,人的精力有限,她既然是选定了要做什么,那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太花费心思了,不然,精力不够,那纺织厂的事儿也不一定能做好。 交代了管事,她就又看胤禛,笑眯眯的:“回头得让人知道,是皇上提醒了我,他们才有这鸡肉吃呢。” 胤禛摆摆手:“不用了,又不是我花钱,我不过是提一句。” 说着话就过了石灰路,来了第二纺织厂,房屋已经修建好,和对面的厂房不同,这边是靠着窗户摆了一个长条桌,从这边墙壁到那边门口,墙壁这边是放的裁剪刀,这东西是两个人操作。一个人负责在布料画线,另一个人负责滚动铡刀。 墙壁一边的桌子是进行锁边,另一边是进行缝合。 每边多少人,这个却是暂且没有定下来的,需得等开工了,确定了两边的工作速度才能确定工作人数。 招工的告示已经贴出来了,这会儿也已经有人在外面打听了。 不管是锁边还是缝合,这个工钱是一样的,裁剪这边的是略低一些的。剩下的工作岗位也就和对面的差不多了,吃食也是分开的,毕竟两边的生产不一样,利润也不一样,那什么事情都是分开才比较好算账。 这边还比较简陋,所以只转一圈就走完了,接下来就是往纺织村去了。 进了纺织村,胤禛就再没有言语。耿文华倒是还有些不太满意:“学堂里的孩子还是太少了些,另外,街道上也该有打扫的人,不许随随便便将家畜之类的放到街道上去。” 村口倒是应该修建个老年活动中心的,不管是做针线活儿还是打打牌,或者说说闲话……算了,别修建了,真盖起来,就有人能一天三顿拎着水壶来打水。 所以还是让他们自己找地方聚吧。 一直到走出村子,胤禛都没说话,耿文华心里就有些忐忑:“皇上?” “嗯?”胤禛应了一声,耿文华悄悄伸出手,勾住他的手指:“您不高兴?” “没有,朕只是在想……你这纺织村,若是有规矩和朝廷律法相违背……”胤禛说道,耿文华就笑起来:“皇上是为这个啊?那皇上不用担心,纺织村的所有规矩,都是建立在朝廷的律法上的,两者并不会相悖,若是有相悖的时候,就以朝廷律法为准,这个我是特意请教过刑部的大人们的。” 当然,这事儿是弘昼出面来办的。 耿文华就算是愿意自己出面,人刑部那些大臣也不会搭理她。制定规矩这个事儿听起来简单,就比如说,不许往地上扔垃圾,可实际上还是有些复杂繁琐的。 你要制定不许扔垃圾的规矩,你首先就得有个解决办法,垃圾扔在哪儿,各家各户如何去扔,大家的方便程度会不会是一样的,有没有对谁不公平。 整个村子大大小小的规矩有许多,学堂那边的,村子里卫生的,医院那边的,各家分地方面的,还有纺织厂的福利,乱七八糟一大堆。 弘昼为这个事儿,去刑部来来回回跑了十多趟,总共耗费了三个多月时间,才算是将各方面的规矩给制定下来。当然,现在的也不是最终版本,以后还是要看情况添加的。 胤禛微微点头,但明显是还有心思呢,他不说,耿文华也就不去问了。 难得出来,耿文华是不太想早些回宫的,就撺掇胤禛在外面用饭,胤禛也答应了,两个人穿着寻常衣服,也并不会在街上引起什么轰动,进了酒楼要了雅间,就更不担心会被人给认出来了。 耿文华等着上菜的功夫,就凑到窗户去看了看,忍不住笑:“这街道还是和往年一样,以前爷带我来,这边就是这样的,现在还是这样的。” 胤禛笑道:“不过几年功夫,能变到哪儿去呢?不过,终归还是有些不太相同。” 许多房屋上,都涂抹了水泥。一来是防水,怕里面木头腐烂。二来呢,是防火,虽说房屋多是用砖瓦修建的,但是木料用的也多,一旦着火,有时候是能蔓延一条街的。 用水泥给封上,就能杜绝一大部分火灾了。 所以许多的房屋看起来就是灰扑扑的,一点儿没有以前好看,以前是大红的柱子漆黑的门板土色的门槛桌子椅子,色彩鲜艳,看着也觉得舒坦。 弘昼这会儿总算是能随意说话了,赶紧笑道:“那是因着阿玛是明君,百姓们日子过得好,所以变化才大,若是百姓们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哪儿有心思做什么改变呢?您看这街上,是不是更多的人,穿着也越来越干净新颖了?” 塔纳笑嘻嘻的:“五哥拍马屁呢,我知道他为什么拍马屁。” 不等弘昼说话,她就靠在胤禛身上,笑嘻嘻的:“五哥想要一个火铳,他之前看火器营的人有那种母子连发火铳,他也想要。” 弘昼脸色顿时涨红:“妹妹……” 都不等铺垫铺垫的,这么直接开口要吗? 耿文华也好奇:“母子连发火铳?刚做出来的吗?” “汗阿玛那会儿就有,不过威力太大,有伤天和,就不曾拿出来用。不过后来你说,西洋那边的武器怕是更好,所以朕就让他们多做些。” 再者,之前胤禩领了八王进宫之后,是弘昼用火铳护着他了,虽说没有弘昼他也不会出事儿,但弘昼毕竟是一片孝心,他还是很欣慰的,也就没有再提弘昼携带火器上朝的罪责了。 火铳这东西很有用,他就打算让火器营研发一下,看有没有更安全,更小巧,更方便携带的火铳改良。到时候他自己身上带一个,也做防身之用。 若是能有更多的,那往侍卫营配备,到时候组建一个火铳侍卫营,也是很不错的主意。 “火器营研发是大事儿,弘昼是如何知晓的?”耿文华就皱眉,弘昼赶紧解释:“十四叔带我们去看的,母子连发火铳已经不算什么稀罕物件儿了,火器营当然是进不去的,我也并不曾看见新的火器。” 耿文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理解错了,笑着揉一揉弘昼脑袋:“是我想错了,对不住,不过,你之前不是有火铳吗?为什么还要新的?” “之前那个不如母子连发火铳。”弘昼笑眯眯的,男人嘛,谁不喜欢新武器? 第194章 第 194 章 相比之下,她忽然有些…… 胤禛倒是不觉得弘昼要火器有什么不对的, 男孩子嘛,到了一定年纪,肯定会崇尚武力的,想要更大的拳头的。他小时候也是如此, 后来是为什么没有了这种心思呢?就是因为发现自己的力气无论如何也增长不了, 一直是四力半, 吃再多, 锻炼再多, 顶多四力半。 还因此被众兄弟嘲笑了许久, 他才舍弃掉了练武的想法, 只一心沉浸在读书上去了。 再者弘昼也不是小孩子了 , 火器怎么用, 他也很清楚。所以也不用担心给他一个火铳, 他会胡乱闯祸。既如此,儿子都这样光明正大的拍马屁了, 他也就不吝啬了, 交代了弘昼自己去火器营看:“和你十三叔说一声,让他带你去,你自己挑选一把合适的火铳。” 耿文华立马来了兴致:“可有给女人用的?需得做小一些, 方便携带, 最好是这么大一点儿。”她对武器的了解虽然不多, 但是对于武器的外观, 那是如数家珍的。 先不说小时候陪着爷爷看抗战片了,后来长大喜欢看科普视频, 她比较庸俗,只看那种类似于黑暗帝国列强竟是我自己的那种,所以看也就看个外观。 什么长的短的, 她都能描述个七七八八。 小的可以放在手拎包里,随时拿出来给对方一下子。大的可以抗在肩膀上,不听话就来一拍扫射,想一想都觉得痛快,爽死了。 “回头我叮嘱火器营再研究研究。”胤禛含糊说道,现在没有,以后……可能会有,虽说不一定给耿文华,但是自己拿着防身也挺好。 在外面吃了饭,实在是没什么可玩儿的了,这才赶紧回宫。 刚进宫,就有婆子急匆匆来报,说是弘时福晋要生了。李氏那边还在佛堂,不让人打扰,之前耿文华说过,若是阿哥所有事儿可以找她,所以人家现在就找上门来了。 耿文华看胤禛,有些不好意思:“爷先回去休息片刻?我去阿哥所看看,弘时福晋这也是头一胎,怕她心里也惶恐。” 胤禛点点头,示意耿文华先过去。 耿文华到阿哥所,稳婆和太医都已经到了。太医上来给耿文华请安,耿文华就问道:“她情况如何?” “生之前把脉,孩子健壮,三福晋脉象也平稳。”太医忙说道,眼看要生了,但凡不是大问题,比如说孩子脉象弱,怕是出了事儿,大人脉象不好,怕是会出事儿,太医一般都只会说太平话的。 耿文华也知道这道理,索性就在旁边落座等着了。她这才刚坐下来,门外就传来了丫鬟声音,说是那拉氏来了,耿文华赶紧起来请安,那拉氏一摆手:“不要客气了,都是为弘时福晋来了,你且先和我说说,弘时福晋是个什么情况。” 耿文华不好意思:“妾身也是刚来,今儿是出宫去了纺织厂那边看看……” 那拉氏了然,摆摆手,让她一边等着去了。 屋子里传来弘时福晋的惨叫声,耿文华都有些吓一跳,但那拉氏神色倒是平稳,只将手里的佛珠转了转,又问起来李氏。得知李氏不在,就皱眉:“好歹也是弘时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嫡出的,她就是心里再有什么不舒坦的,也该来看看。” 说着就吩咐身边丫鬟:“去叫了齐妃来。” 都是做长辈的,自己这个做皇后的都来了,她这个亲婆婆却是躲到佛堂去了,有这样的道理吗? 你为着弘时的事儿迁怒董鄂氏,那也得有些分寸,在这种生孩子的事儿上,该露面还是要露面的。 再者,弘时的事儿,董鄂氏一个女人家能帮上什么忙? 那拉氏心里对李氏就有些不满,耿文华看在眼里也没有敢多嘴。 李氏很快就过来了,低眉顺眼的给那拉氏请安,又给耿文华问好,对于屋子里的董鄂氏是一个字不提。那拉氏看着她这样就来气,本来想训斥几句,但张张嘴,恰逢董鄂氏又是一声惨叫,那拉氏索性摆摆手让李氏旁边等着去了。 从日落西山一直到后半夜,那拉氏等不得,她自己身体也不是很好,就先一步走人了。 耿文华也累,白天在外面忙活了一天了,不要以为她就是到外面走一走,整个纺织厂和纺织村走下来,大半天功夫呢,再者还费神,纺织厂日后的发展,纺织村的规章制度,费力又费脑,她这会儿坐着都想犯困,都有点儿睁不开眼睛。 但那拉氏都走了,李氏又一直不说话,耿文华到底是心善,若是有个什么玩意……指望李氏来拿主意吗? 她也就只好在这儿继续等着了。 等到了后半夜,里面董鄂氏都吃了两次人参片,也才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很低微的啼哭,随后是接生嬷嬷的声音,说是三福晋生了个小格格。 李氏一听这话,起身就走,半点儿不停留的。 耿文华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忙说道:“三福晋可还好?咱们皇上可是得了孙女了,这可是大喜事儿。” 稳婆片刻才说三福晋还好,只是力竭。随后太医给把脉,小格格身体健康,五官俱全。三福晋也还可以,日后多修养就好。 耿文华松口气,忙喊了赏,院子里伺候的,跟着忙活了一天一夜,不赏赐说不过去。还有稳婆,对这种赏赐,宫里都是有定例的,她说赏,自有嬷嬷来统计人数,然后去屋子里拿银子——董鄂氏早准备着呢。 因着耿文华说了这是皇上的长孙女,里里外外,倒是没人敢轻慢三福晋和小格格。 耿文华这才得了机会回去休息,到了永寿宫,也只随意一洗漱, 躺在床上一闭眼就睡的人事不省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才知道,皇上确实是挺高兴小格格的出生的,为此还特意将弘时从宗人府给放出来了,让弘时去看望自家福晋和小格格去了。 耿文华也松口气:“这事儿可算是能丢开手了,从弘时福晋怀孕到现在,我也没少跟着操心,明明咱们弘昼阿哥都还没娶媳妇儿呢,我却是跟着做了一回婆婆。” 知春忙笑道:“日后等弘昼阿哥娶妻了,您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婆婆了。” “我倒是想当个天下最好的婆婆,但这种事儿呢,不好说。”耿文华很是想得开:“没关系,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不见。” 人和人之间能不能处得来,也是要看缘分的。 她想做个好婆婆 ,但人家万一要觉得她很碍事儿呢?这种事情很不好说的,再者,临老了,她还得再去讨好巴结别人吗? 知春就笑道:“这媳妇儿还没进门呢,娘娘就想躲开了,这可不行呢,儿媳妇儿 进门,那可是要照看弘昼阿哥,为弘昼阿哥生儿育女,为弘昼阿哥打理内宅的呢,娘娘若是不上心几分,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若是被人欺负,我定然是要护着她,帮着她的。”外人和内人,耿文华还是分得清的。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一阵骚乱,耿文华赶紧让知春去看看是怎么了。知春片刻就回来了,一脸的不可思议:“廉亲王福晋在宫门口叫着要见皇上,说皇上没有手足之情……” 反正就是在说胤禛坏话,又说要见皇后,因为廉亲王府的份例内务府没给。 耿文华都吃惊:“廉亲王府还能从内务府领份例?”有这个殊荣的,不就只有两个人吗?一个是被废的理亲王允礽,一个是现在还在当孩子头的十四阿哥允祯。 但允祯的份例,自打胤禛登基,就给取消掉了,因为这个弟弟不听话,胤禛不想拿属于自己的钱去养活弟弟了。不过允礽的没取消,允礽毕竟身份是略有些特殊的。 廉亲王自打出宫建府,好像就再也没从内务府领过份例了吧?那廉亲王福晋这会儿是在鬼叫什么? 知春哪儿知道这里面的事儿,只一伸手,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耿文华蠢蠢欲动,想到外面去看看热闹,但没等她起身,就又传来消息,说是廉亲王福晋已经被押下去了,她一个女人家,也不好送到宗人府去,就干脆送回廉亲王府圈起来了,命令侍卫看守,绝不许廉亲王府有任何人进出。 这可真是……耿文华赶紧收拾妥当去景仁宫请安,那拉氏那边,年氏李氏钮祜禄氏都在,大家果然是在热热闹闹的讨论这事儿呢。 李氏说廉亲王府福晋是为了廉亲王闹腾的:“弘时今儿回来,说是宗人府大牢里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吃的是冷冰冰的,穿的是单衣……” 弘时还算好的,毕竟是皇上亲儿子,还是实际上的长子,李氏又想法子给送了棉衣棉被,倒也不算太难过。可廉亲王就不行了,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皇上厌恶他呢? 八福晋的门路也走不通,胤禩在那边过的,一日三餐能吃上一顿就算不错的了,更别提什么棉衣棉被了。 弘时还挺好心,今儿被放出去,还特意将自己的东西留给了胤禩。 钮祜禄氏倒是不太赞同:“皇上并未降罪她,她好好的在府里,安分守己老老实实的呆着,就算是廉亲王有个万一,那府里还有弘旺,她这后半辈子也算是有个保障,何必这样闹腾呢?” 年氏就不很不屑:“你是不懂廉亲王夫妻之间的感情情分的,生同衾死同穴,同生共死,若是廉亲王有个什么玩意,她就绝不独活,既如此,那闹一闹又何妨呢?说不定皇上重脸面,重名声,就将廉亲王给放出来了呢?” 那拉氏一只手捂着额头,一脸的无语。 耿文华左右看看,顺势问自己的疑惑:“廉亲王福晋怎么会攀扯上内务府?廉亲王府难道现在还能从内务府领月例?” 不光李氏闭嘴了,年氏也闭嘴了,那拉氏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不是从内务府领份例,而是内务府有人会给廉亲王府送孝敬,此事是从康熙四十八年就开始的,到如今,也有十几年了。” 准确的说,也不是到如今,而是到去年。 胤禛让那拉氏查看内务府账本,发觉了此事儿,当时就处理了一批内务府的人。因着这事儿明面上说太丢人,康熙得多昏聩,才能让内务府的蛀虫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各种好东西像是蚂蚁搬家一样的送到廉亲王府去,不光是康熙丢人,还要牵扯到后期管理内务府的十七阿哥。 十七阿哥是真年轻,他掌管内务府的时候,也是几个兄长争斗的最厉害的时候,他也不敢很插手内务府的事儿——内务府也是分派立的。 内务府这地方,别看小,但因着是围绕皇家的衣食住行来做事儿的,那管的事儿真不少。大 十七阿哥对账本这些又不是很敏锐,所以就没发现这事儿。 若是现在将这事儿给放在明面上,那十七阿哥首当其冲,是不是就有个失察的罪名? 十七阿哥失察也就算了,但十七阿哥可是一早就投奔了胤禛的,那有心人再一解读,是不是就成了胤禛趁机栽赃胤禩了?所以哪怕胤禛再是对这事儿咬牙切齿,想要将这批东西银钱追回来,他也没声张。 然后,今儿就被廉亲王福晋给捅破了。 那拉氏自然不会说的这样详细,只说内务府贪赃:“所以本宫决定,再彻查一次内务府,还有宫里的账务,耿贵妃对于算账是很有手段心得的,这账本的事儿,本宫就想拜托耿贵妃。” 耿文华深恨自己嘴贱,要不是自己多问一句,这差事就轮不到自己吧?人家都不问,为什么你要问? 她赶紧露出个笑容来:“娘娘有所吩咐,妾身必定全力以赴,不过,妾身也向娘娘推荐几个人选。咱们公主所的那几位公主,眼看也到了要成亲的年龄,若不然这算账的事儿,就看看她们的本事?” 都是养在宫里的,好歹要叫那拉氏一声嫡额娘的,那拉氏总不能一点儿管家理事的本事也不教吧? 那拉氏顿时有些沉吟,年氏还在感叹廉亲王福晋呢:“明知道这一闹腾,对她来说,绝不是好事儿,却偏要闹腾,这份儿情谊,廉亲王当铭记于心。” 旁边李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扭过头来不去看年氏。 钮祜禄氏还在揣测呢:“皇上会如何处置廉亲王呢?廉亲王这么些年也算是贪污了吧?那些东西,还能再追讨回来吗?若是追讨回来,我真想见识见识呢,也不知道是如何宝贝,会被廉亲王给看上。” 耿文华默默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指头,那拉氏摆手:“行了,廉亲王福晋的事儿不许再谈了,年氏,之前你不是说要供奉药王佛的吗?本宫这里正好有一尊药王佛,你请回去供着吧。” 六阿哥体弱多病,太医虽说上心,但六阿哥也还是时不时生病。于是呢,年氏现在就寄希望于胜利,只盼着六阿哥能好好的。 那拉氏这药王佛也不是白给的:“你之前送给本宫的麝香本宫很是喜欢,让内务府做了安神香来用,回头若是还有,尽可以往本宫这里送,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年氏忙答应了下来。 那拉氏随即一摆手,就打发了她们各自回去。 没走到永寿宫,就听说前面养心殿有官员拿了圣旨出来,是要往廉亲王府去的。耿文华赶紧让人打听,紧赶慢赶的,最快的知道了那圣旨是胤禛斥责八福晋的。 圣旨上将八福晋给贬斥的,活像是天下第一恶妇。又是什么善妒不给胤禩开枝散叶,又是什么把持男人,挑拨兄弟感情,又是什么不孝,气死良妃。 然后,到了晚上,廉亲王福晋就上吊了。 这事儿传到宫里的时候,胤禛是正在永寿宫呢,听说廉亲王福晋上吊死了,顿时一脸厌恶:“也想用性命来要挟我?看她配不配!将这信儿送到宗人府大牢去,告知允禩。” 就没了,他不喜欢听廉亲王府的消息,所以也没人敢提。 耿文华倒是有几分可怜廉亲王福晋,她可能是真的善妒,真的不孝,但无论如何,她做这些,对天下百姓来说,都没有什么妨碍。 看胤禛还是生气,就赶紧给胤禛拍胸口:“到底是皇家福晋,这样去了,咱们若还是揪着不妨,倒显得太计较,不如赏赐一副棺木,让人给好好的收殓了,人死了,也就别太计较了。” 胤禛皱眉,耿文华赶忙笑道:“再者,别的再不好,到底是一片痴心,对允禩也算是忠心耿耿,好好安葬了,允禩也不能为这事儿挑你的刺。” 胤禛冷哼:“朕怕他不成?” “皇上自然不怕他,皇上顶天立地男子汉,和他个小人计较?不过是展示皇上胸襟的事儿,再者,皇上堂堂男人,也不好和个女人计较是不是?” 耿文华慢慢说到,八福晋的死,是不能推到胤禛 身上来的。别说胤禛的性子很是自负了,就算换个脾气好的皇帝,让人在宫门口跳着脚骂,他都得生气,他都得下旨申斥一番。 再者,又不是胤禛让人将八福晋的脑袋挂在绳子上的,她自己想不开要死,和胤禛有什么关系呢?她若是不想死,那廉亲王府里,有谁能按着她去死吗? 人心都是偏的,耿文华和八福晋也并不熟悉,就是见了面,人八福晋也从来只当她们这些侧福晋庶福晋是空气,上赶着和人说话人家都只拿白眼看你的,能有什么交情情分? 小说里的什么偏爱独宠,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都是骗人的。 就胤禩这身份,他常年没儿女,宫里怎么可能会答应?早些年良妃也曾赏赐了宫女下来,结果那宫女被八福晋冰天雪地里罚跪了一晚上,第二天就高热,烧了几天烧没了。 惠太妃是胤禩养母,胤禩当年也是有被康熙看重过的时候,康熙看重哪个儿子,就必得要过问家里的事儿。就像是胤禛,你儿子体弱也行,可只要有,那就行。胤禩却是从没孩子,康熙能不提吗?于是,惠太妃也给胤禩指过一个庶福晋。 那庶福晋年纪不算大,进门没多久,就病了一场,随后挪到庄子上,没多久,人也是没了的。 这种过了明路进了门的,都还能丢掉性命,那些没名没分的丫鬟,能留下性命的,也实在是福气大了。 再后来有生了孩子的,那也是因为八福晋不得不妥协了——别人都有孩子,胤禩既然是要争夺皇位,怎么能有这么一个很明显的缺点在身上呢? 可孩子生下来,孩子的亲娘也就没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没的吧,反正自此之后,耿文华看八福晋,也就没了小说里的那种热情似火之类的光环了,她看八福晋像是看活阎王。 再有一个四福晋对比着,耿文华不止一次感恩老天,没让自己穿越到八阿哥府上的侍妾身上。 所以,八福晋的死,对耿文华来说,确实是没多大的影响的。 胤禛好半天才叹口气,顿了顿说道:“朕也知道外面是如何说的,不过是说朕心眼小,连个女人都不放过,可他们却不知道就算是个女人,也能做出造反的事儿来。老八虽然被关在宗人府,但你以为外面那些人,怎么还会护着老八,帮着老八呢?不就是郭络罗氏在奔走吗?” 他脸上的厌恶越来越重:“联络安亲王旧部,行贿朝中大臣,给李四儿送巨额银两,挑拨隆科多说当初的继位圣旨是造假……这些事儿可都是郭络罗氏干出来的。” 这话说的,耿文华都吃惊了。怎么说呢,她堂堂现代人,都还要劝说自己暂且屈服与这个朝代,做个不反抗的人。结果人家八福晋,一个女人,干了男人干的事儿? 相比之下,她忽然有些自惭形秽,她要是有八福晋的胆量勇气和手段,是不是也能弄死……咳咳咳,不能想,这种事情,稍微有那么一个念头,她都没活路了。 第195章 第 195 章 那就再想想别的法子。…… 为遮掩自己的心思, 她忙追问道:“那隆科多应了吗?” 胤禛的厌恶毫不遮掩:“隆科多竟是有几分心动……九门提督,朕怕是要换人来做了。” 但换人并非是好换的,一个是隆科多在胤禛登基时候确实是出了大力气的,这才雍正二年, 立马换了隆科多, 怕是有狡兔走走狗烹的嫌疑。再者, 这个位置, 他原本是打算给十三的, 但现下十三忙不过来, 本就是两地奔波, 要是再坐了这位置, 怕是连睡觉时间都没有了。 可若是不给十三, 九门提督这样的位置何其重要, 整个京城都是在巡城司的注视下的,给别人, 胤禛也不能放心。 看胤禛在沉思, 耿文华索性就不打扰他了。不过片刻苏培盛就匆忙进来了:“罪人阿其那在大牢中吐血……” 是因着八福晋的事儿,允禩和八福晋之间不管如何,夫妻情分肯定是有的, 少年夫妻, 多年陪伴, 这猛然一听说妻子没了, 还是上吊死的,允禩必然是受不住的。 胤禛摆摆手:“让太医给看看去, 暂且不能让他死了。” 虽说允禩一死,八爷党就没了领头的。但是八爷党的势力,不一定会分崩离析。他们内部, 甚至还可能会推选出新的领头人。 真的,别以为这朝堂上的官员就是十成十的臣服于皇上的。这些个臣子,有别的心思,想算计皇上的,甚至掌控皇上的,那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做皇上,一个是知人善用,另一个就是和这些臣子争斗。 所以在查出八爷党的名单之前,允禩都是不能死的。 苏培盛匆忙出去,耿文华停顿了片刻才说道:“八福晋的丧事,皇上是个什么打算?” 弘旺年幼,允禩又在大大牢中,这丧事总得有人办吧? 胤禛自然是不想管的,他对八福晋并无好印象,尤其是八福晋连自己的死亡都能来摆胤禛一道。这会儿就有些咬牙切齿的:“挫骨扬灰算了。” 耿文华赶紧摆手:“我知道皇上不喜欢八福晋,我也不是很喜欢此人。但人死为大,都到了这地步,皇上何必为这么个人坏了自己名声呢?您若是不愿意管,我这里有个人选,九福晋,反正她也有经验,事情只低调办了就是了,皇上也不用费神,您说是不是?” 反正也不可能是宫里的娘娘们屈尊降贵去给郭络罗氏办丧事的,也就是妯娌里面选个人了。 本来该是年长者出面的,比如说,没被圈禁的三福晋。但怎么说呢,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三阿哥素来有趋吉避害的本事,三福晋怕是更不愿意沾染廉亲王府的事儿。 五福晋和八福晋也没什么情分,甚至因为九阿哥的事儿,五福晋和五阿哥夫妻一体,对廉亲王夫妻都有些不喜。那就不能强迫五福晋去给八福晋办丧事,但若是无人可用,五福晋也不是不行的,毕竟人死为大。 但现在竟然有九福晋这么个比较合适的,自然也就用不着别人了。 胤禛沉吟片刻才应了:“算了,既然你为她求情,那朕就允了,回头你将这事儿交给九福晋来办吧。” 本来他还想说,不许八福晋进皇陵呢,但看了看耿文华,到底是没提这事儿。耿文华素来心软,她都说了人死为大,既如此,那也就不好太追究了。 第二天是大朝会,胤禛晚上就睡的比较早。 因着太后这几天身体好转,给那拉氏请过安之后,耿文华就跟着那拉氏去了慈宁宫。进了门才知道,弘时也在,弘时是主动来给太后请安的。 他现下也没差事 ,也没爵位——本来跟着十阿哥去了一趟蒙古,回来之后,胤禛是打算册封他一个贝子的爵位的,后出来八王这事儿,这爵位就没了。 光头阿哥还住在宫里,他心里就有些忐忑。去给那拉氏请安,那拉氏闭口不提他日后如何的话,自家额娘呢,都小半年不曾单独见过汗阿玛了。 思来想去,他也只好是来给太后请安。 太后其实并不会过问外面的事儿,她唯一担心的也就是十四。但十四现在在校场带领阿哥们习武,时不时也是能到慈宁宫转一圈的,两个儿子不碰面也就不争吵,太后对现在这状况是再满意不过了,自然也就不会来逼迫胤禛给十四差事之类的了。 反正,等她死了,十四自然也就知道,哥哥当皇帝,和亲爹当皇帝,是完全不同的了。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 所以弘时来,太后也只当寻常孙子孙女来请安,并不过问他在宗人府的事儿。 弘时几次想提起来,却都被太后给绕过去了。 见那拉氏她们来了,太后就打发弘时:“你一个大男人家,也不好总在后宫晃悠,该回去照看你福晋就回去照看你福晋去。” 弘时磨磨蹭蹭不想走,他连儿子都有了,总不能一直做个 光头阿哥吧? 那拉氏忽然笑道:“弘时年纪也不小了,当年你汗阿玛,十六岁就出宫建府了,弘时这出宫的事儿,是不是也该定下来了?” 太后立马摆手:“这事儿你和胤禛商量就是了。” 她都老一辈儿的人了,就不管这小一辈儿的事儿了。 李氏赶紧说到:“虽说弘时年纪不小了,但现在也没个差事,若是出宫去,吃什么喝什么呢?” 年氏就笑道:“看齐妃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皇上是多心狠的阿玛呢,儿子出宫建府,竟是连个安家费都不给的吗?” 康熙那么多儿子,人家出宫建府就都不吃不喝啊? 你自家额娘有钱,多补贴些,那就吃喝好点儿。你若是无人帮衬,那就省吃俭用,也没见说饿死了哪个皇阿哥的。 李氏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皮笑肉不笑的:“ 只盼着六阿哥将来出宫,年贵妃也能如此舍得。” 年氏哼笑了一声,并不接茬。 正说着话,外面就传来了静鞭声音,胤禛龙行虎步的进门,也不看起身行礼的女眷们,先一步给太后跪下请安:“皇额娘昨晚上可睡得好?” 太后伸手扶着胤禛起身:“好,这天气凉快了,晚上就睡的舒坦,昨晚上竟是比平日里多睡了一个时辰。” 俗话说春困秋乏夏打盹,这深秋了,眼看要入冬,晚上盖一床被子,严严实实的,睡的比平日里更要舒坦呢。 弘时忽然站出来给胤禛请安:“给汗阿玛请安,儿子正和皇额娘说起来出宫建府的事情呢,儿臣手里也没有太多银子,现如今也没个差事,所以儿臣想回雍亲王府住着。” 耿文华差点儿没将眼珠子给瞪出来,等等,怎么就说到要住雍亲王府的事儿了? 就算是真的确定要出宫建府,那也该是找内务府划分一块儿地方,若是那地上有宅子,就修建一番。若是没有宅子,就重新盖一个。 雍亲王府那样的地方,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住的吗?那可是出了皇帝的地方,胤禛现在不住,那地方也不是说随随便便就给什么人住的。 胤禛果然皱了皱眉,弘时笑道:“儿子在雍亲王府长大,与其去个陌生地方,倒不如还回雍亲王府呢。” 胤禛沉默片刻,竟是点头:“好,既然你想回去,那就回去吧。也不用找钦天监算日子,反正你这也不算是出宫建府。” 弘时赶紧应了下来,虽说不用找钦天监算日子,但还是要看看黄历的,确定哪天适合搬家,才能搬出去。 弘时行动快得很,这边说搬家,不到三天,立马就将行李用马车给运出去了。 耿文华都想不通他怎么这么快,还和弘昼絮叨:“住在宫里多好,有吃有喝,还能时不时见一见你汗阿玛,联络一下感情,再不济还有亲娘在,也能和亲娘说说话,何必着急慌的搬出去呢?” 弘昼叹气:“额娘,住在宫里诸多不便……您看二伯,他若是能出宫去住……” 耿文华下意识的接茬:“说不定谋反的更早。” 弘昼顿时被噎住,耿文华也反应过来了,赶紧伸手捂住嘴巴:“没过脑子,这话可千万不能说,日后也需得谨慎。” 弘昼点头,又笑道:“既然道理额娘都明白,那怎么还问三哥要搬出去的事情呢?他这样大的年纪了,住在宫里,除了吃喝不要钱,还有什么优势?再者,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要天天和幼童一样,腻歪在额娘身边吗?” 这话说的耿文华都忍不住愣住了,是啊,孩子长大了,怎么可能还会和小时候一样,天天只想着见额娘,和额娘腻歪在一起呢? 不说弘时都已经成亲有儿子了,就是弘昼现在,也多的是事情要忙,也不见得天天有空来给她请安,和她说话聊天啊。甚至,塔纳那孩子也是有不少事儿,能一天来一趟永寿宫,都算是和她这个额娘亲近了。 孩子和额娘,本身就是越走越远的。她不是在弘昼小时候,搬去前院住的时候,就已经很明白这个道理了吗?怎么现在弘时要出宫了,她却是想不明白了。 弘昼又说道:“三哥总留在宫里,怎么和外面那些大臣们联络呢?他若是从不曾办差也就算了,偏之前是办过差的,怎么可能还会甘心做个光头阿哥?汗阿玛既然不愿意给他差事,他自然也就要自己想办法了。” 还是那句话,别以为做臣子的,就是十成十的臣服于皇帝的。 臣子心里,也是有别的算计的。他们求名,他们求利,他们求权,皇上若是给不了,那他们就要自己伸手来拿,自己来从皇上嘴里撕掉这块儿肉。 就好像前朝一样,内阁和皇权,那从来都不是一体的。内阁的权利皇上想要,皇上的权利内阁也想要,谁拿到手,就是谁的本事。 内阁拿到手了,那皇上就能做个摆设了。皇上拿到手了,那锦衣卫东厂西厂,可就成了皇上的一把刀。 本朝虽然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没有内阁了,但权利这种东西,一向是相通的,朝堂上那些人,怎么可能就心里一点儿别的念头也没有呢? 再不济了,那弘时还是个实际上的皇长子呢,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要好。 所以弘时在这会儿惹怒了胤禛的情况下,想要改善自己的处境,就必得要出宫。 弘昼说起来这个,也是有些担忧:“三哥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撺掇了,竟是和朝中有些官员走的比较近,有些还是八叔的人……” 耿文华就吃惊:“连你也知道了,那你汗阿玛,是不是也会知道?弘时明知道你汗阿玛最是厌恶允禩……” 她皱了皱眉:“难不成是允禩说了什么?” 弘昼叹口气:“说不得是三哥想要八叔的那些人脉势力。” 允禩是皇子阿哥里面,唯一和自家汗阿玛争斗了旗鼓相当的人,那他的人脉势力必然不是一股小力量,弘时若是眼红想拿到手,倒也可以理解。 就连弘历,也会好奇允禩手里到底有个什么样的名单呢。 但弘昼是不好奇的,因为弘昼了解自家汗阿玛的性子,他必定会将八爷党连根拔出来,既如此,就算是有什么名单,日后怕是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母子两个说了片刻的话,弘昼因着还有功课,就先告辞走人了。 因为朝堂上许多人为允禩求情,再加上八福晋过世,胤禛也就暂时将允禩给放出来了。 随后耿文华就听说,弘时时常往廉贝勒府上去——对,廉贝勒。虽说人是放出来了,但爵位降低了。 弘时和廉贝勒来往亲密这事儿,在后宫也不是什么秘密。 耿文华知道是知道,却也不能去劝,她能怎么说?说你别去和允禩来往了,以后你会因为这事儿没命的?就算是她说了,也得弘时能信才行啊。 再者,人家弘时又不是没亲额娘,人家的亲额娘都不管这事儿,她一个外八路的庶母,去提醒人家注意这事儿? 关键是,她这个外八路的庶母还有个自己的亲生儿子呢。到时候弘时不得以为她是要为弘昼谋划吗? 所以这世上有些事情,你是只能看,不能提的。 不过反正耿文华也没空去管了,纺织厂那边招工顺利完成,第二纺织厂已经开工,她现在正在留意那边的工作情况呢。 头一天,她在宫里是有些坐立难安的。 知春就劝道:“娘娘也坐下来歇歇脚,咱们小格格亲自过去监工了,有什么事儿,必然第一时间就传话回来了,您只管安心等着就是了。” 耿文华叹气:“她年幼……” “虽说小格格年幼,但纺织厂她也不是头一次去,之前也看过账本,也和那些管事们接触过,再者,今儿不过是去监工,又有知夏和知秋跟着呢,娘娘您尽管放心就是了。” 知夏是想出宫去纺织厂做管事的,但知春不愿意,知春只想在宫里伺候,回头到了年纪,和第一个知春一样,拿了耿文华赏赐的嫁妆嫁人。 是的,第一个知春,第二个知春。变的是人,而不是名字。实在是耿文华不会取名字,她也用习惯了这些名字,干脆就新来的丫鬟们,照旧顶着这个名字。 就好像这个名字是个职位,工作岗位。回头退休了,你换回自己的名字就行了。 知夏和知秋,还有知冬,名字下面也是换了人的。 第一个知春是嫁人了,嫁给了当年雍亲王府的一个侍卫。知夏则是嫁给了胤禛的一个门客,那门客现如今是在外面做七品县令,也是雍正元年科举,考了同进士,因着有从龙之功,所以也得了差事,只要这县令干得好,三年之后,必然是要升官的。 第一个知秋不愿意嫁人,就去了纺织厂做管事,现在已经是第一纺织厂的大管事嬷嬷了。 第一个知冬是嫁给了赵林的儿子,赵林也就是耿文华那刺绣铺子的掌柜,后来连印刷铺子也是他管着了,虽说生意不大,但耿文华十分看重信任,因着时常到府里回报消息,也就看中了知冬,为自家儿子求娶了。 耿文华身边的人,只要没什么大过错,耿文华都是很愿意为她们考虑后半辈子的。她为人和善,对下人也好,所以现下身边的人也都是很愿意忠心与她的。 也不求别的,将来能和前辈们一样,这一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耿文华叹气:“我倒不是担心塔纳,我是担心纺织厂那边的情况,也不知道这流水线到底能不能成……塔纳年幼,若是看不出哪里有问题,那这一趟就算是白去了。” 这下知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小格格聪明吧,万一真没看出来好坏呢? 她只好给耿文华端一杯茶:“娘娘先润一润嗓子?” 耿文华顿了顿,伸手结果茶杯抿一口。放下茶杯又说道:“回头让太医院配一些安神的方子,我泡茶水来喝,这段时间有些睡不好。” 入睡难,睡中多梦,气色看着都有些不太好了。 知春忙应了下来,主仆两个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一直等到天快黑,塔纳才从外面回来。 一进门,知春就忙上去帮她解开披风,耿文华就着急问道:“情况如何?用了多少布料,做了多少件衣服?” 这尺寸也是耿文华定下来的,她让纺织厂的人去调查了数据,就在京城街头,随便拉人丈量尺寸,同意丈量的就送人家一个卤鸡蛋。 鸡蛋……也是从钮祜禄氏那庄子上买的。 她这纺织厂的衣服,一开始是必然在京城售卖的,所以就需得丈量京城人的尺寸。若是换地方……大约是用不了这尺寸的。毕竟,各地环境不同,人的身高胖瘦,必然也是有区别的。 但这个标准尺寸定下来,就可以往大了做,往小了做,这问题也就不算是什么问题了。 塔纳笑道:“额娘,我觉得,您心里最重要的是纺织厂,可不是我这个女儿。”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纺织厂不过是个死物,你却是活人,这如何能比?”虽说都是她的心血,但活人肯定是比死物更重要啊,东西没了可以再买,再做,但人没了可就是真的没了。 塔纳冲知春笑道:“知春姐姐先帮我倒杯水,不要茶水,就白开水。” 知春忙去倒水,塔纳将一杯水喝光,这才说道:“额娘,今儿总共用了八匹布,做了四十套衣服。” 就那种普通百姓穿的,上面褂子,下面裤子的衣服,一匹布是能做三套的,除非是比较瘦小的,一匹布大概能做套件。也就是说,布料节省了一小半。 而且,就算是女红活儿做的最好的村妇,一套衣服也需要大半天,也就是一天顶多能做两套衣服。 今儿这纺织厂,一条流水线上是八个工人,一个负责裁布的,四个负责锁边的,三个负责缝合的,算下来的话,是没每个人做了五套衣服。 这还是头一天,她们活儿做的不是很熟悉,若是熟悉起来,大约一天能做六七套?翻倍了。 从这点儿来算的话,成本和人工,都还算是节省了许多。 “那些裁剪下来的边边角角,大块儿的能做童装,再小点儿的不能用的,可以做帕子荷包之类的。”塔纳说道,耿文华摆手:“这点儿小东西,咱们就不要做了,费时间又不赚钱,倒不如卖掉,也算是回本了,就按照一个铜板五斤的价钱卖。” 真要是缺钱连一套衣服也买不起的,就可以买这些碎布,拼拼凑凑,也能做出来一件儿花衣服。嫌难看可以穿里面,或者做鞋里面,或者纳鞋底,都是能用的着的东西,也不算是白费了。 耿文华心里算了算这人工还有成本,就笑道:“这一套衣服可以按照十二个铜板来卖,回头先挂在绣庄那边试一试,卖得好了就开始大量售卖,若卖的不好……那就再想想别的法子。” 第196章 第 196 章 原先是年氏自己说出来…… 十二个铜板并不算很贵, 但也不算便宜。要看你怎么算了,买布料自己做的话,十二个买三尺,做一个人穿的衣服足足的, 还能略有些多余做个马褂之类的。但是, 你自己需得花费一天时间, 这一天时间你用来做些别的, 也能将这十二个铜板赚回来了。 就算是农村, 农忙时候就不说了, 农闲时候, 家里的女人也是半点儿不得清闲的, 要打扫家里, 要拆洗被褥, 要准备过冬的东西。现在好了,朝廷又推广纺线技术, 不管是棉麻线还是羊毛线, 只要能纺出来,纺织厂那边都是会回收的。 你有空,纺织两个线团, 也比做一套衣服要强多了。纺织线团这活儿要是做熟练了, 闭着眼睛都能做, 可做衣服需得集中精力, 一不小心缝错了就要重新来。同样一天的时间,纺线是更轻松一些的。 如此算来的话, 那肯定就是买衣服比较划算。 耿文华特意让知春出宫一趟,将这种话术教导给绣庄的那些人。她是会算的,但是寻常百姓不一定沉下心来算。怎么说呢, 销售话术这东西,也是后来慢慢发展出来的,总结出来的,而不是一开始就有的。 现在的销售讲究的是一个酒香不怕巷子深。但耿文华始终觉得,酒香也是怕巷子深的。她这铺子里既然有好东西,那肯定是要宣传宣传,要让大家知道这东西哪儿好才行。 除了节省这点儿,还有简洁大方这点儿,这衣服穿着简简单单,做活儿十分利索,平日里穿也合适,买一件儿回去穿一年,也是很划算的事情了。 她为了节省布料,这衣服的设计是和寻常衣服略有些不同的,袖管更窄一些,腰部也不是那种宽大的,而是略有些收起来的,男士的女士的都是如此。男式的因为码数略大些,略收起来一些看不出什么不同来,但女士的就略有些显腰际了。 再有就是裤子,现在民间更流行的是那种宽敞的裤腰,因为裤子没有松紧性,所以需得做宽大些,穿脱才方便。但耿文华给设置成了扣子的,侧开扣子,裤腰虽然略提高了一些,但想比起来那放宽的部分,这种的就更节省布料了。 接下来就是等了,等市场反应,若是能卖得出去,说明大家还能接受得了,那这市场就能做起来。若是卖不出去……反正纺织厂那么些人也能穿,就是这刚开的纺织厂,怕是要另外想办法安置了。 她这边光顾着纺织厂的事儿呢,每天一睁眼就是询问销售量,睡觉之前还要琢磨一些销售手段,光销售话术是不行的,对于打定主意不买的人来说,你就是舌灿莲花黑的说成白的,她也不愿意买。所以还需得搭配一些销售方法,比如说买两套衣服送一个荷包。 或者买十套衣服送一套衣服。 这样忙碌,日子就过得快 ,一转眼也就是年底了,天气寒冷,弘昼每日里来请安的时候,她都要摸一摸弘昼的后背的。弘昼现下大了,就不愿意给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冷不冷的我自己能不知道吗?额娘真不用为我操心了。对了,之前朝堂上有人上了折子,想要三哥去户部。” 耿文华并不是很在意,弘时这年纪了,总不能一直在家里闲着,总要有个差事做的。他自己不提,朝堂上那些人也是要提的,卖个好给弘时,万一弘时就有那运道呢? 她让知春去拿了袖笼来:“给,带在手腕上,到外面冷了,就将双手缩进去。” 弘昼无奈,只好接过来,他真的不冷的,半大小子,浑身火气,晚上一床被子都能冒汗,偏偏额娘总觉得他冷,叮嘱了嬷嬷必得要给他两床被子,他每天晚上都要热醒过来。 但额娘一番好意,他顿了顿,到底是接过来挂在了自己手腕上:“推荐三哥的人,我以前曾在八叔府上见过。” 耿文华摆摆手:“你三哥现在是一条路要走到黑,你可别学他,得长点儿脑子,学点儿经验教训。” 允禩那罪名,到现在还没定下来,不过,耿文华觉得估摸着是要快了,胤禛最近提起来允禩是越来越不耐烦了。为了江南那边的事儿,江南那边的盐税素来是朝廷税收的大头,但从胤禛登基开始,这盐税就一直拖着没上交。 胤禛责问江南巡抚,那边说是天气缘故,多雨水,没办法晒盐。再后来,又说是押送盐税的人被水贼抢劫。反正连着两年,这一大笔的银子,加起来该有一千多万两了,胤禛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之前为什么对八爷党那么憎恶呢? 一个是因着允禩利用十四,和老九里应外合,将八王给弄了过来,想要胤禛的皇位。 另一个就是这江南的事儿,就胤禛那性子,这笔钱找不到,他晚上都睡不着。但是捉贼拿赃,就算是知道这江南的事儿如老八的手笔,但江南那边有水匪也是明面上的事儿,那边官场上的人上下一体,沆瀣一气,胤禛就算是派了钦差去,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拿到证据的。 再就是胤禛要想摸清八爷党的团伙,也是需得耐下心来一一分辨的。所以,老九死了之后,就暂且没动老八,甚至之前还将老八给放了出来。 毕竟你只有让他出来,他的那些党派,才会联络他。只有动起来,胤禛才能抓到他尾巴。 耿文华就算是没见过,也知道胤禛私底下必然是有一个组织的,嗯,野史上说的是粘杆处?还说鼎鼎大名的李卫,就是粘杆处出身。 至于是不是真的叫粘杆处,耿文华是不知道的。但她知道,永寿宫大约也是有胤禛的人的,比如说,她有时候想要见胤禛,不过是略发愁,胤禛大多时候就会主动送上门,简直比任何召唤手段都有用。 她也知道胤禛这样的举动是在告诉她,并不打算成心瞒着她。她也并不对这种行为提出什么反感不喜质疑来,她也没打算争夺皇位对不对?反正她想做的事儿,九成九都是经过了胤禛的。 至于剩下那零点一,她还没做,总不能没做就先告诉胤禛吧? 但想想若是连永寿宫都有胤禛的人手的话,那廉贝勒府上会没有吗?廉贝勒府上就算是没有,那弘时身边能没有吗?弘时身边就算是没有,那还有雍亲王府呢,那可是胤禛的大本营。 这段时间胤禛提起来允禩就皱眉,又总说朝廷国库没银子,宫里连年夜宴都需得缩减,耿文华就知道,距离收拾老八大概没多少时间了。 耿文华打发弘昼:“之前让你和船队那边多些接触,将船队上的人再给清理一遍,你可做好了?” 弘昼忙点头:“已经做好了,船队上的管事儿现在还在京城,去年一年的收成也送了过来,听额娘说要出海,管事也是赞成的,不过因着是第一次出海,所以他觉得还需得再找个洋人来陪同。” 洋人毕竟是出过海的,要不然怎么就在大清了?若是能有个洋人陪同,就算是海面上遇见什么状况,也好有个准备。再者就是航线图,因着耿文华的身份,他们这边拿到的航线图必然是朝廷最新的航线图,可海上不是陆地,陆地上你说走偏了,还能拐个弯继续走。海面上你要是走偏了,一时半会儿你是发现不了的,等你发现……拐个弯也不行,很可能还会拐到别的地方去。 所以海上航行,需得有一个方向感特别好,又对天上星辰有大的了解的人——海上航行看方向,有九成九十根据星辰的位置来判断的。 对于这方面,大清的人是不如洋教士的。 康熙时候,朝廷针对于天文历法,就曾经有过一次比试,洋人和钦天监的比试。以利玛窦为首的洋人,两次大获全胜,打败了朝廷钦天监,然后得了康熙允许,在京城修建了观测星象的天文台。 至今,雍正继位,那天文台都是保存的好好的,还时不时的有洋人上去呢。后来呢,钦天监出了个年希尧,年希尧有大才华,在看日食这事情上,胜过了洋教士,为朝廷扳回来了些脸面,年希尧也就年纪轻轻,得康熙看重,做了朝廷三品大学士。 可年希尧也那么一个,总不能将年希尧给弄到船上去吧?要带也只能是带洋人,但人家好不容易来了大清,想要人家回去,那就需得一些利益了。 耿文华沉吟片刻,就笑道:“之前我那悬赏令,听说在西洋那边也传开了?找个洋人,让他在西洋那边负责这事儿,若真能带回来一个缝纫机,那他这个负责人,也能得一万两银子。” 想要人干活儿,就需得让人吃饱。 一万两呢,有许多人在大清奋斗一辈子都赚不到。 在船上跟着一个来回,顶多三年。三年一万两,血赚。 弘昼就知道该怎么办了,瞧着时候也不早,就起身:“那我先去办事儿,回头再有什么稀罕事儿,再回来和额娘说。” 耿文华摆摆手,打发了弘昼之后,又去书房整理自己的设计图,衣服不能只追求一个实用性,你还得有美观性才可以卖的出去,不然人家自己做的,能给自己做个好看的,你卖的难看的要命,就算是能节省些时间,也不会有人去买啊。 她自己整理了片刻,就叫知春:“回头你在宫里也问一问,看谁愿意画这样的图纸,若是觉得自己画的还行的,你就花钱给买下来,半两银子买一张。” 知春就笑道:“娘娘要多少张?” “多多益善吧。”耿文华说道,知春就应了下来。正说着话,外面就来了人,是景仁宫的嬷嬷,说是皇后娘娘有请,让耿文华过去说话。 耿文华也就忙将手边事情放下,跟着嬷嬷往景仁宫去了。 进了门,她就察觉气氛有些不太对,李氏竟是跪在中间的,年氏因着住得近,来的也早,正坐在另一边。她忙上前给那拉氏请安,那拉氏摆摆手,耿文华就在自己位子上坐好。 她这边刚坐好,那边钮祜禄氏就来了。 那拉氏就说道:“人都来了,那本宫就直接说了,齐妃李氏,因着违反宫规,本宫决定罚她禁足三个月,另外抄写佛经十卷,再扣除月例半年。” 说完之后看李氏:“齐妃,你可有不服?” 李氏抬头,隐隐有些不服气:“妾身不服,娘娘今儿叫了妾身来,一进门就让妾身跪着,妾身虽说不解,但因着是娘娘吩咐,也就一直跪在这儿了。可现在娘娘一张嘴就说妾身违反宫规,就算是官府行刑,也需得让人明白是错在了哪儿,您要处罚妾身,是不是也该让妾身知道,妾身是错在了哪儿呢?” 这话说的,可就十分不客气了。 那拉氏却也并 没有很生气,而是说道:“既然你要问,那本宫就和你说个明白。宫里明确规定了,后宫妃嫔,不许和前朝勾连,不许夹带文书,这点儿你是清楚的吧?” 就算是见自家父亲兄弟,那也是需得和皇后提前说一声,皇后会安排人在乾清门那边等着,外男也是不许进后宫的。乾清门有侍卫,也有太监,众目睽睽之下,说话是可以的,但想说什么私密话,那就不行。 见自家娘亲嫂子姐妹这些呢,也是需得和皇后说一声的,但说了也就算了,皇后并不如何管,你愿意见就见,不愿意见就不见。见面的地点可以选自己的宫殿,自己的卧室,总之你喜欢在哪儿都行,御花园也行,这种见面呢,是可以说些私密话的。 但是,绝不许夹带文书进出。 别说是一封信了,就是一张纸条都不行。 那拉氏示意了一下宫女,宫女就端过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本书,那拉氏伸手点了点:“你以为这宫里都是愚笨之人,看不出你这点儿小把戏?” 李氏还嘴硬:“妾身不过是送一本书出去,因着听说三福晋最近有些喜欢出门,妾身想要她安分些,特意选了女戒送出去。” 耿文华也才看清楚,那书上还真写着女戒两个字。 那拉氏轻笑了一声:“真要让本宫当众给你没脸?来,既然你心里不曾有鬼,那就将这本书打开,最后一页上,写了几个数字,你根据这些数字,翻找页数,再来寻找同样位置的字,连起来读一读?” 李氏脸色瞬间惨白。 耿文华则是大开眼界,原以为这种密码应该是特殊年代才有的,没想到,现在就有啊?是她小看这些古人了吧?看看,人家李氏,一个后宫女眷,都能搞出来这种密码本。 不过,也太明显了点儿,竟是将数字写在了后面。反正三福晋也是女眷,她干脆将三福晋给叫过来叮嘱一下不就完事儿了吗?还用得着这样费功夫? 不对,既然这样费功夫了,那说明这本书不是给三福晋的,而是给不能进宫的一些人的。 瞬间耿文华的汗毛就竖起来了,不能进宫的能是什么人?外男。齐妃是和外男私下里联络了? “本宫既然将你叫了过来,这事儿就是已经查明白了,你也不用在本宫面前装傻,这本书,真是送给弘时福晋的?”下一秒,上面的那拉氏也直接问了出来。 李氏咬紧牙:“是,确实是送给三福晋的,至于后面那些数字,不过是因为妾身要算账,偶尔写在后面的,并不算什么。就是和前面的字对上了,那也是巧合。”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将外面的小太监给拖进来。”那拉氏喊道,外面立马有侍卫拽了个小太监进来。 耿文华只一眼,就赶紧转过头了,实在是这小太监,看着太凄惨了些,后面血迹斑斑,双腿拖在地上,脸上青肿,眼睛都快找不到了。显而易见,是被动过刑罚了。 李氏身体有些微不可见的僵硬,那拉氏问道:“真的要本宫从头到尾再给你审问一次吗?若是你认罪,本宫保住你脸面,毕竟弘时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你不认罪,那可别怪本宫将你的脸皮撕下来了。” 李氏张张嘴,过了片刻,像是被斗败的大公鸡,低着头认罪:“妾身知错,娘娘公允。” 那拉氏点点头,让人将李氏给拽了下去。至于那小太监,因帮着李氏违反宫规,也被送到了慎刑司。 处置完这事儿,那拉氏就看她们:“让你们来看呢,就是让你们长个记性,别以为那宫规就是摆设,平日里只让你们看着的,违反宫规,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日后只盼着你们能恪守规矩,可别再让本宫费心。” 年氏轻哼了一声,耿文华赶紧笑道:“是,娘娘放心,我们最是老实本分了,定不会作出这种事情来的。” 年氏微不可闻的说道:“马屁精。” 那拉氏皱眉看她一眼,才说道:“你我是放心的,但其他人老实不老实,本宫却也是心里有数。” 一边说着,一边又看了年氏一眼。 年氏就笑道:“娘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娘娘心里,我才是那个不老实的?” “年贵妃心知肚明。”那拉氏面无表情:“之前你让年家送来的东西,本宫是看在六阿哥面子上才不和你计较,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可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就像是宫规中说,不许夹带一样,外面也是不许带东西进来的,除非是皇上皇后允许。 年氏呢,之前让年家帮着找了些偏方,想给六阿哥用的,年希尧在山西,年羹尧在西北,两家都是找些特产药材送过来的。 年氏不慌不忙,笑了笑:“娘娘,我年家送东西进来,是得了皇上允许的,都是为了六阿哥身体着想的。这事儿,我可没有违反宫规。您啊,使威风可找错人了。” 不管是年希尧还是年羹尧,都正得重用,就算是年氏没提前和胤禛说,年家想往宫里送东西,胤禛也并不会太计较,这是给年家脸面。 那拉氏脸色就有些不太好,年氏又笑道:“不过,娘娘既然发话了,那我也不好不给娘娘面子,日后年家若是再送东西进宫,我让人送到景仁宫来,娘娘先检查一番?” 真要如此,那那拉家可就和年家结仇了。查检东西,这可是将脸皮撕下来扔地上扔的事儿。 那拉氏兄弟并没有太大出息,也就是因着那拉氏做了皇后,那拉家费扬古大人被追奉为承恩公,那拉家才算是得了个爵位。年家呢,兄弟两个都十分出息,老三在京城也是低调不惹事儿,相比起来,年家在京城可比那拉家有势力多了。 那拉家的荣耀,已经随着费扬古的过世消散了一大半。 宫中女眷再如何,对朝政伸不上手,家族也就并无太大势力。 家族如何,还是要看家中男儿争气不争气的。 就像是耿家,耿文华再如何是贵妃,耿大人不争气,耿文华的兄长也没太大出息,所以耿家就还是一如既往。 年氏说完之后似笑非笑,那拉氏就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耿文华都觉得现场气氛有些焦灼,正要想法子打圆场,就听钮祜禄氏笑道:“年姐姐这话说的多客套,倒是娘娘疏忽了,竟不知年家是给六阿哥送药材来的,既然年家是为六阿哥找药材,那怕是六阿哥急用,如此的话,年家既然送了来,就要赶紧送到您宫里去才合适,再往娘娘这里送,耽误了六阿哥可怎么办?” 耿文华看钮祜禄氏,什么时候,钮祜禄氏也有这样的脑子和口才了? 这话可不光是为那拉氏解围了,还有些嘲讽年氏的意思——你自己说的六阿哥身体不好啊,可不是别人诅咒的六阿哥。这世上有句话叫一语成谶,就好像越是身体不好的人,也是忌讳别人说什么吃药之类的事情,钮祜禄氏一口一句吃药,那就像是在年氏心上扎针。 偏这话,原先是年氏自己说出来的。 第197章 第 197 章 像是天上月。 不过, 就算是为那拉氏解围了,那拉氏也不见得会高兴。她堂堂一国之母,后宫之主,后宫进进出出什么东西, 竟是年氏自己做主, 她能高兴的起来吗? 也不看年氏脸色, 那拉氏直接摆手:“行了, 李氏这事儿, 你们借以为鉴, 日后别将宫规当摆设, 该规矩些就规矩些。至于年家送的那些东西, 年氏你最好还是提前和本宫说一声, 否则若是有了什么误会, 就像是熹嫔说的,再耽误了六阿哥, 到时候怕是后悔莫及, 本宫希望你还是能衡量明白,孰轻孰重。” 她若是将东西拦截了,偏赶上六阿哥急用, 到时候出了事情算谁的?哪怕是皇上不高兴, 但她那拉氏是按照规矩办事儿, 倒是她年氏才是不守规矩的, 那这事儿也只能是怨怪年氏自己。 不等年氏说什么,那拉氏就让她们各自散开了:“有事儿再来找本宫, 没事儿就在自己宫里吧。” 出了景仁宫,年氏心里大约是有怨气,冷哼一声就走人了。钮祜禄氏还无语呢:“年大将军在西北立功, 年氏在宫里也像是立功了一样,这脾气,一日比一日大了。” 在府里的时候顶多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不喜欢你当看不见你。现在……呵,一句话说不对,年氏都能挤兑的你没有立足之地了。 她知道耿文华的脾气,必然不会和她一起议论,索性就岔开了话题:“你知道李氏是夹带了什么东西吗?” 耿文华摇头,顿了顿,纠正道:“齐妃,你不该叫她李氏,今儿是没外人,若是当着年贵妃的面儿这样喊,你看年贵妃怎么收拾你。” 年贵妃也不是为齐妃讨公道,年贵妃就是借着这事儿折腾钮祜禄氏而已。 钮祜禄氏轻轻哼一声,像是在表达对年氏的不满,不过还还是改口了:“齐妃让人夹带了什么,你知道吗?” 耿文华再次摇头:“不清楚,这段时间我忙着纺织厂的事儿呢。你可知道?你素来是消息最为灵通的,齐妃做的事儿可是和三阿哥有关?” 她是真有些好奇的。 钮祜禄氏笑嘻嘻:“我就知道你不知道,这事儿我也是凑巧知道的。三阿哥现在不是和廉贝勒走得近吗?廉贝勒有个好兄弟,雅尔江阿,他福晋是个继室。” 耿文华点点头,她知道这个人,怎么说呢,因为他的内宅特别有名。 这个人说起来也是宗室,皇家嘛,因为满人奇葩的三妻四妾的制度,嫡福晋和侧福晋几乎平起平坐……虽说康熙是看重嫡出,已经将嫡妻的位置给抬高了许多。但是这方面呢,康熙也不曾下旨明确说过什么,再者,这朝代又有一种很莫名其妙有毛病一样的规矩,就是在嫡福晋进门之前,侧福晋先进门。 本身侧福晋就有一些权利,现在还比嫡福晋先进门,那家宅要是不乱,简直就是烧高香了。 也就是胤禛运气好,当年那拉氏进门早,没来得及先弄个侧福晋,他们府里才算是比较平和的。像是允祉府上,允褆府上,那都是混乱过一段时间的。就允祉,嫡福晋也曾没了一个嫡出阿哥的,之后那侧福晋才算是被压下去了。 雅尔江阿这人呢,先是有侧福晋,后来有嫡福晋,嫡福晋生了嫡子之后又难产没了,随后府里进了继室。侧福晋生了庶长子,嫡福晋生了嫡次子,后来进门的又生了阿哥。 这家里简直就是,一出出大戏轮番上演。今儿是侧福晋病了,明天是嫡次子被赶出家门了,后天是继室众目睽睽之下落水了。 耿文华无聊时候也愿意听一听这些八卦,再顺道分析分析谁是幕后凶手。所以对于这一家,她是真有些印象的。 “雅尔江阿家阿哥多,这在宗室里面也是有名的。世人传闻,说是雅尔江阿那方面特别厉害。”钮祜禄氏说道,耿文华一时没反应过来,但随即就涨红了脸色,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不说古人十分传统刻板的吗?这种话题是能放在明面上说的吗? 钮祜禄书并不说雅尔江阿妻妾之间的争斗,只掰着手指算:“他家里总共有阿哥九个,小格格十二个,但偏偏女眷不算多,嫡福晋侧福晋庶福晋,加起来七八个。” 耿文华脸上有些无语:“然后呢?”若是要比拼子嗣的话,康熙才是最有本事的那个吧?人家到了六十还在生孩子,还得了个阿哥呢,现如今这小阿哥还在宫里读书,那拉氏照看的十分精心。 “先皇子嗣多,是因着宫里女眷多,雅尔江阿子嗣多,是因着他能干。”大约是两个人相处时间长,钮祜禄氏一眼就看出耿文华心中所想,耿文华嘴角抽了抽:“你不要命了?这样议论先皇?行了,我知道你想说的意思了,就是民间说他厉害,他是真厉害?” 钮祜禄氏点点头,鬼鬼祟祟左右看看,才说道:“自打皇上登基,你就没发现,皇上从不曾在后宫留宿了吗?” 耿文华赶紧点头,她心里其实是有些迷茫的,因为胤禛在永寿宫还是和往常一样的,该如何就如何,正常的生活也还是有的。但下意识的就觉得,这种事情不该说出来,不能让人知道。 “齐妃身边那两个宫女你仔细看过没有?”钮祜禄氏又问道,耿文华摇头,她真没仔细看过,这些宫女不都是内务府给安排的吗?内务府将人送来,她只要挑选自己看的顺眼的留下就好了。 齐妃身边的,大概也是这样选出来的,那有什么好看的? “那两个宫女是有些来头的,李家是汉军旗,汉军旗也是有包衣的,李氏的姐妹嫁了包衣,这侄女儿呢,就需得进宫小选。”户籍随父亲,人亲爹虽然是包衣出身,但包衣也是能做官儿的,人家也是官宦人家出身。 做寻常宫女肯定不行,这不,胤禛马上就要除孝了吗? 这是奔着胤禛来的。 钮祜禄氏越说,耿文华越觉得脑子里糊涂一片:“不应该啊,三阿哥都成亲了,有了儿子了,齐妃再这样折腾,有什么意思?” 钮祜禄氏就叹气:“齐妃年老色衰,三阿哥又和廉贝勒走得近,指不定是有什么心思的……若是齐妃不得宠,那宫里的消息,弘时岂能最快知晓?再者,若是齐妃那边能再得一个小阿哥,皇上登记之后的第一个孩子,你说皇上会不会十分看重喜欢?若是看重喜欢,会不会晋升齐妃地位?” 到时候齐妃成贵妃,那弘时身份是不是跟着水涨船高? 另一个宫女呢,就是随意挑选的,只相貌上略有些优势的。反正,都是给胤禛准备的。 但偏偏胤禛也不知道是身体出了毛病还是如何,竟是连着两年不曾在后宫流连,齐妃也并非是一点儿眼线没有的。她就觉得,大约是胤禛身体出了问题了,光明正大的劝诫胤禛看太医那肯定是不行的。 你能直接冲到胤禛面前说,皇上我怀疑你不行了,你让太医来给你把把脉吧? 脑袋不要了啊? 也不知道李氏是脑子里的哪根筋搭错了,她就瞄准了雅尔江阿,打算问问他有没有什么生子偏方。当然,那夹带的信件肯定不是给雅尔江阿的,齐妃就是再没有脑子,也知道后妃不能和前朝大臣私相授受的道理。 那密码本,是她给廉贝勒府里的侧福晋的。这条线呢,也是这位侧福晋帮忙搭起来的。 听完这整个事儿,耿文华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该作出什么反应来,震惊肯定是有的,大清这个半封建半奴隶制度的朝代,总在她以为这个朝代已经是封建到极致的时候,自己撕开一条口子给她看——我们开明着呢。 可要说开明,好像又开明的很不在地方。 就有一种很荒谬的感觉,就好像明明眼前这一盘是炒青菜,结果里面的青菜竟然是树叶裁剪出来的一样。你说他不用心吧,树叶还知道要裁剪一下,修饰一下。你说他用心吧,那吃到嘴里不总归还是要暴露的吗? 很魔幻。 “齐妃……”她迷茫半天才艰难说道:“在我心里,一向是很老实本分的……” 难不成封建的,反而是她这个从现代穿越来的?但她也不封建啊,她想的很明白啊,身体上的享受从不耽搁的,也很愿意享用身体上的愉悦。 可李氏,这么一个古代人,不光能将亲外甥女给带进宫来帮忙争宠,还能拉下脸面找一个根本不熟悉的人去打听别人家的生子偏方? 等等,不太对,好像这样一总结,李氏这行为就正常起来了一样。 清朝姑侄同伺候皇上又不是李氏开的先河,也不单单是只有李氏这一对儿姑侄。 打听生子方这事儿……李氏是问的廉贝勒府上的侧福晋,又不是当着雅尔江阿的面儿问人家是不是很能干有没有什么 生子方。女眷私底下打听生子偏方这种事儿,多正常对不对?武氏当年还活着的时候,可没少打听呢。 所以,确实是她少见多怪了? 这样一想,耿文华的神色就正常起来了,就是这样,不能带着有色眼镜来看李氏,李氏的这些事儿做的又不是特别出格,多正常啊,人家都没想到借腹生子混淆皇家血脉呢。 她自己应该忏悔,该反省自己是不是被这朝代给同化了,居然觉得生孩子这种事儿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开明的现代人,不能提起来性就变了脸色才对。 “也是我没见识了,人家为了争宠,这些事儿就算是违反了宫规,但也还算是正常。”她唯一不太赞同的是,李氏这年纪也不算很大,要真想生的话,怎么没想过自己生呢?老蚌含珠的事情多了去了,李氏如今才多大? 钮祜禄氏伸手:“四十五了。” 比皇上还大了两岁。 “四十五不算大。”放现代,多少这样年纪的人在追二胎呢。 对上钮祜禄氏的眼神,耿文华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一摸鼻子:“你想想,那是亲外甥女,若是有朝一日真生了阿哥,人家就不想自己出头吗?人家就没有自己的家族吗?你能确保人家和你一条心吗?哪怕是姑侄呢,也是有分歧的,所以这种事儿,最保险了就是自己生。” 钮祜禄氏被她这歪理给说的,很有些震惊:“好像也有一点儿道理。” 耿文华就笑道:“是吧?所以啊,争宠这事儿,千万别想着让丫鬟代替你去做,不然就是给人做嫁衣了。” 最出名的就是当年的德妃,现在的太后了,从宫女子一跃而起,做了德嫔,才有了后来许多生育之功,然后,成了太后。 这宫里指不定多少宫女,都想走一走德妃当年的老路呢。 钮祜禄氏就猛的一激灵,赶紧说到:“也是,你若是不提醒,我竟是疏忽了这种可能,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原先是真有这样的打算的,毕竟,皇上也……不曾留宿我那边。” 说着就有些酸溜溜的看耿文华:“皇上去你那边,必然是不一样的吧?” “哪儿有什么不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素来勤政,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能十一个时辰看折子,十天里面有八天是住在养心殿,就算是偶尔去一趟永寿宫,一来问我纺织厂的事儿,二来就是找个地方歇一歇,哪儿会有什么精力做别的?” 耿文华赶紧否认,算了,别人愿意将这种事情拿出来说,那是别人的事儿,她自己还是只心里想一想算了。 开明也有个度,她人生中,连个非主流发型都没留过呢。 这样一盘算,忽然有点儿想弄一个是怎么回事儿?耿文华顿时有些蠢蠢欲动,也没心思和钮祜禄氏多说这羞人的话题了,连忙问道:“我有个好主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试一试?” 钮祜禄氏疑惑:“什么好主意?” “你不是觉得自己伺候皇上时间太久,皇上没什么新鲜感,才不愿意去你那边了吗?咱们换一换形象,让皇上认不出来。”这新鲜感不就上来了吗? 钮祜禄氏顿时来了兴趣,兴冲冲的跟着耿文华去永寿宫。 那种长久固色的颜料自然是没有的,但短时间内改变头发颜色的东西还是很多的,一个是染布料的那种植物染料,一种就是珐琅瓷器的那种西洋颜料。 大清到现在,也是有些矿物颜料的,还有几样化学颜料。 但上头的东西,化学颜料还是先排除掉吧。 古代也是有染发的东西的,但自来大家的思维就很固定,只染成黑色,遮掩白发,没人想过将自己的头发弄成五颜六色的,所以耿文华这会儿还真是有点儿很……先进的主意。 她让内务府送来了颜料,就说了这染头发的设想。 “我要挑染,就是挑一起来一缕染色,少少的,总共七种颜色,顺着来,这样梳头的时候,这边就是七彩的颜色。”耿文华很细致的叮嘱丫鬟,又问钮祜禄氏:“你要和我弄一样的,还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是什么样的?”钮祜禄氏觉得自己该先问清楚,耿文华就给她出主意:“大部分染成一种颜色,留下来两条辫子换成另一种颜色,梳头的时候小辫子不要动,直接从后面或者前面放下来就行了。” 钮祜禄氏要求不一样的,本来耿文华就比她得宠,若是两个人再弄一样的头发,那皇上眼里肯定只能看得见耿文华。 两个人做好决定,丫鬟们就开始忙碌起来了。谁也没试过这染布的颜料往头发上弄啊,再者,在布料上显示出来的颜色在头发上不一定好用。 更重要的是,万一染出来不好看,又洗不掉,那可怎么办?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剪头发的说法,洗不掉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于是丫鬟还需得先找内务府要假发,然后一样样实验过去。耿文华和钮祜禄氏就在旁边看,谁看上了那种颜色,就赶紧的点出来,要将这种颜色给留下来单独再实验一番。 两个人凑在一起折腾了五六天,内务府那边天天送颜料来,搞的宫里其他人也好奇,塔纳带着几个小姐妹也凑到永寿宫来看热闹,得知耿文华是要染头发,一个比一个好奇。 真正开始染,也已经是十天之后了。内务府筛选出了比较好看的颜料,涂抹在头发上,既能显示出来颜色,又能洗掉。至于会不会伤头皮,因着时间比较紧,就没有太实验出来,不过她们可以在娘娘们头上用的时候,别沾染到头皮上,只从稍微长点儿的地方开始涂抹。 耿文华和钮祜禄氏各有自己选定的颜色,两个人裹着粗布床单,只将一个脑袋露出来让丫鬟们忙碌。 也就两个时辰,很快就涂抹完毕,又要晾干,差不多是折腾了一天。 等第二天她们去给那拉氏请安,这一进门,那拉氏本来正端着茶杯准备喝水呢,这动作也忍不住停顿下来了,好半天才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们两个这段时间,就是忙着这个呢?” 那本来乌黑的头发,现在怎么说呢,五颜六色的。 钮祜禄氏的还好,前面两个小辫子是粉色的,后面全部的头发则是紫色的,好歹看着那么热闹。 耿文华就不一样了,光是看都觉得眼睛累得慌,左边七彩的,右边七彩的,两个七彩还是不一样的颜色,还偏偏一起往后梳,将后面的头发都给盖住了,只露出一个后脑勺是黑色的。 简直就像是……涂抹了颜色的蹴鞠。 那拉氏都忍不住想揉一揉眼睛,耿文华笑嘻嘻的:“是啊,娘娘可觉得好看?我觉得好看的很,显得我脸色越发的白嫩了,瞧着也有几分年轻。” 不知道是不是非主流的加成,她看着自己真觉得像是回到了十七八的年纪,从昨晚上到现在,心情都雀跃的很,只觉得自己十分年轻。 那拉氏嘴角动了动,想说点儿什么,但终归是没说出来。 钮祜禄氏也喜滋滋的:“我也 觉得我这个颜色好,搭配我这衣服也好,娘娘,您要不要也试试?我觉得这紫色真是特别好的一种颜色,我最喜欢这个颜色了。” “娘娘母仪天下,是皇后,若是娘娘要染颜色,我觉得明黄色就很好。”钮祜禄氏很顺便帮那拉氏挑选了颜色。 耿文华想了想那颜色,再搭配上那拉氏一身明黄色朝服……瞬间觉得眼睛要瞎掉了,被闪瞎的。 年氏也是有些吃惊的,左看右看,片刻之后才说道:“若是全染成海棠色,再画上桃花妆,穿上颜色比较沉的衣服,才算是好看。” 她又有些好奇:“你们是用了什么颜料?这东西可维持多久?回头若是想换一种颜色,可能将前面的洗掉?” “这你得问内务府,内务府那边的颜料才齐全,这几天估摸着也实验了不少。”耿文华笑着说到,她可不能兜揽这事儿,年氏体弱,若是有哪种颜料过敏,回头出了事儿算谁的? 钮祜禄氏不知道是听懂了耿文华的意思没有,反正她是从不拆台自家小伙伴儿的,忙点头:“是,我们这几天都是吩咐内务府来准备颜料的,年贵妃若是想用,问内务府去就是了。” 她还给年贵妃出主意:“你用月白色也好看,更显得像是天上月。瞧着清冷出尘,又带着几分温柔。” 年氏矜持一笑:“我倒是想试一试嫩绿色。” 绿帽子这说法呢,是针对男人的,朱元璋曾下令让娼伶的夫婿头戴绿头巾,以区常人服装,时间长了,人家一看带着绿头巾的,就知道家里妻子是做娼妓的。 对女人呢,绿帽子绿头发之类的,暂且是没什么别的暗指说法的。再者,嫩绿色,也挺鲜嫩,好像也挺衬皮肤的。 最重要的是,她就算是劝说年贵妃换个颜色,人家也不一定听取啊。 第198章 第 198 章 她需得去看看效果。…… 也就半个月时间, 京城的妇人圈子就大变样了,出门脑袋上不带一点儿颜色就像是乡下来的,和人说话都带几分直不起腰来。放眼看过去,本身因着收拾, 头上就已经是五颜六色了, 现在再加上那点儿颜色, 看起来更像是百花盛开了。 但耿文华不玩儿这个了, 她带起来的潮流, 她玩儿了两天, 就嫌弃整日里换颜色太麻烦, 就不愿意玩儿了。 大清原本也是有染头发的技术的, 不过都是遮掩白发。耿文华玩儿了一圈染头发, 最终是回归本心, 只染黑遮掩一下白发了,剩下的颜色不玩儿了。 等一开春, 胤禛就在朝堂呵斥了弘时, 说弘时和廉贝勒来往亲密,两个人密谋造反。这罪名弘时当然是不认的,然后胤禛就拿出了证据——还是江南那盐税的事儿。 怎么说呢, 这世上有一条道走到黑的, 但也有走到一半儿发现走错了想要回头的。廉贝勒都成了现在这样子了, 眼看是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了, 有些可能是被廉贝勒拿捏了短处,不得不听廉贝勒的, 但也有些,是愿意断尾求生,给自己或者给子嗣找一条活路的。 十三借着去河南的事儿, 私下里转去了江南,到现在,已经是罪证确凿,可以直接抓人了。 那账本折子被扔到廉贝勒脸上,廉贝勒还没如何呢,弘时就已经先慌张了,连喊着不可能,要给廉贝勒求情。皇上一怒之下,就直接斥责道:“你若是不愿意做朕的儿子,偏要去给允禩做儿子,那朕就成全了你。” 幸好十三阿哥赶紧出声拦住了,要不然,胤禛那急性子,当堂就要下旨,将弘时给过继到允禩名下了。 允禩被侍卫拿下,因着康熙生前都不曾有杀过哪个阿哥,胤禛哪怕是心里恨极了,也只说是将允禩给圈禁了——老九的死不是胤禛下旨,而是老九自己寻思,自己将自己给饿死了,胤禛顶多是没让人救过来而已。 允禩是被圈禁在原本的廉亲王府,现在的廉贝勒府。 弘时被赶出宫,但胤禛很快就得知,弘时又是翻墙又是威胁侍卫的,就要进去见允禩。 这下子胤禛可真忍不了了,朝堂上给你脸面,现在你是半点儿不愿意安分啊。弘时要见允禩为的是什么,胤禛心里一清二楚——不是为了允禩手里的人脉,就是为了允禩手里的钱财。 弘时又不是真的傻,他自小在府里也不曾受过亏待,本就是实际上的长子,不光是那拉氏还是宫里娘娘,甚至康熙,都对弘时十分厚待,这种情况下,你说他心里对亲爹有怨恨,对允禩有亲近,那不是开玩笑的吗? 他接触允禩,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的。 就好像当年十四接近允禩一样。 弘时和十四,是亲叔侄。胤禛当年能看出十四的目的,能看不出来弘时的? 但就是看的出来,胤禛才越发气恼。你亲爹还没死呢,你就想从别人手里拿东西,再来逼迫你爹退位?再者,你就是想要,你也长个脑子分辨一下,允禩是那种善人,会将真东西给你的人吗?指不定你拿到手的是什么呢。 这一点儿,弘时甚至还比不上十四。 十四当年和允禩亲近,那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老八说的天花乱坠,但十四没得到真东西,就绝不出手。可弘昼呢,老八什么都没给呢,弘时就已经先替老八冲锋陷阵去了。 生气,恼恨,又觉得弘时蠢笨。 胤禛一时之间,真对这个儿子十分失望。 他来永寿宫,也不知道是无人可吐槽了还是如何,竟是和耿文华说起来这些。耿文华一边默默听着,一边在心里腹诽,有没有一种可能呢,就是他老子夺嫡的时候,因为参与的人太多,大家都需得提着一口气绷着心神,这才能将事情考虑周全——但凡一个考虑不周全,就得跟允祉一样,在爵位上来回跳动,一会儿是亲王一会儿是郡王,一会儿被斥责一会儿被重用。大 但到了弘时呢,就他一个单蹦儿啊,弘历和弘昼还没到醒悟参与的时候啊。 弘时这一根出头椽子,他心里几乎是默认胤禛的江山是属于他的,那他是不是就会轻狂起来?也就觉得做事儿不用遮遮掩掩的?干就完事儿了? 等着看吧,胤禛这次要处置了弘时,弘历和弘昼就会安分许多,就是对皇位有欲望,也不会表现的太明显了。 但这种话她也不好说,难道胤禛心里不清楚吗?胤禛心里恐怕比谁都清楚,人家可是夺嫡的最终赢家,弘时这种小孩儿把戏,那还不是一眼就看穿? 胤禛心里难受的,估计是他正值壮年,弘时就要开始惦记他屁股下面的位置了。怎么说呢,天道好轮回,就好像他当年惦记康熙屁股下面的位置一样。这种心思,很难说,很复杂。 反正胤禛说自己的,她只管点头,作出又在听,又没有仔细听的样子来。 等胤禛说完,她就笑道:“孩子嘛,好好教导一番就是了,咱们府里自来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儿,弘时怕是也没经历过,回头皇上让人好好教导就是了,做父母的,何必和子女生这样大的气呢?对了,弘昼之前说想去福建的事儿,皇上可应了?” 弘昼已经找到愿意跟着船队回西洋国家的洋人了,但临到出发,弘昼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是想要自己跟着去大西洋上飘一圈。 耿文华是没意见的,读完卷是不如行万里路嘛,小孩子想出门长长见识,那做父母的就该放手。至于担心……那肯定有,但也不能因为担心就将孩子圈在方寸之地。 那吃饭还有噎死的,走路还有摔死的,喝水还有呛死的,他就算是在大清境内,也有可能会遇见土匪杀手。既如此,去海上和在大清,有什么区别呢? 但胤禛不答应,海上若是出了意外,那是必死无疑的。但大清境内你出了事儿,大多时候是还有抢救一下的机会的。 他总共就四个儿子,弘时……眼看是要废了。六阿哥呢,身体自来不好,不 指望,也就剩下中间这两个,两个选择可太少了,哪个都不能出意外。 弘昼就开始追着胤禛求,每天都要找胤禛问问改主意了没有。 胤禛叹气:“你也是心大,他是皇子,出门在外……” “皇子如何了?那英吉利的女王不也给您写信了吗?还有法国的皇帝,也给汗阿玛写信交流过。”她曾经一直以为闭关锁国的政策是大清自来就有的,但现在她就不这样认为了。 康熙甚至在宫里还有专门的实验宫殿,他亲自带着西洋的人,还有本土的学士,一起做实验。那实验宫殿现在还在呢,保存着康熙之前带人做出来的一些仪器,比如说手摇计算器。初见这个的时候,耿文华简直惊呆了好吗?她看那拉氏算账一直都是用算盘,还是第一次知道,大清居然有计算器! 还有康熙三十二年做出的合璧仪,地平仪,罗盘仪,星象仪,这些东西全都是走在世界最顶端的。 只可惜,胤禛不太感兴趣,差点儿没让人将这地方给清理出来,将东西给冷藏了。还是太后说要留着,耿文华也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这个宫殿,现在才照旧开着,偶尔耿文华会进去晃悠一下,研究一下这些东西的原理和使用方法。 见她感兴趣,胤禛就特意让人将康熙留下来的手稿给整理了出来。有一本是专门记录算学的,康熙竟还独创了横排筹氏计算法,还命名了几何等名词。 康熙年间,朝廷和西方国家的来往是十分频繁亲密的,英国女王,法国国王,都曾写信给康熙,双方有来有往。 到了胤禛这会儿,不管是胤禛受了康熙影响还是耿文华影响,他也并不曾很严厉的禁止海上的来往,京城甚至有专门洋人聚集居住的地方,甚至有西洋教堂。 耿文华还曾听说过一个传闻,不过是乾隆时候的事儿了,说是英国女王曾写信给乾隆示爱。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若是真的,那说明乾隆时候,大清和西洋那边的国家,也是来往十分频繁亲密的? 那闭关锁国的政策,就不是整个大清的罪过了,而是大清后来的错误抉择了。当然,一个王朝到了末期,十有八九帝王昏聩平庸,已经过了有明君阶段的繁荣昌盛,所以这个末期,好像做什么乱七八糟的决定,都好像不让人意外一样。 她冲胤禛摆摆手:“您实在是放心不下,就给英国女王和法国国王写信过去说一声,就说弘昼代表咱们大清带外面拜访,嗯,就跟郑和下西洋一样。” 作为消灭了大明重新建立了政权的爱新觉罗家男人来说,郑和不管作出了多大的成绩,他是很看不起的:“大清乃是天朝上国,他们若是愿意来,那是咱们做主子的客气有礼貌,咱们去他们那边,那是屈尊降贵,不合适。” 耿文华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咱们就算是天朝上国,那巡视巡视外面,不也有面子吗?” 反正她是不拦着弘昼出门的,顿了顿,补充道:“再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你看不起那些国家,但人家说不定也有什么长处呢?就像是那西洋医术,汗阿玛不也命人解剖过野熊的吗?汗阿玛可曾觉得咱们是天朝上国,那些西洋医术就是骗人的?” 康熙是真的很爱学习的,自己得了疟疾,吃了金鸡纳霜好了之后了,就开始自学西洋医术。 学西洋医术也就算了,人家还学西洋音乐,那宫殿里还摆放着一个西洋钢琴呢。 耿文华看胤禛,你要是觉得不用学人家的东西,那汗阿玛这行为算什么呢?你做儿子的,有胆量,先来批评一下你亲爹的做法吧。 胤禛就有些无语:“他年纪小……” “年纪小不算事儿,他是皇子阿哥,又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再者,寻常百姓家,也盼着儿子有出息啊。”耿文华说道,顿了顿,提醒胤禛:“你也知道弘昼那性子,你若是一直不答应,小心他来个先斩后奏。” 胤禛顿时皱眉:“他敢!” 耿文华笑了笑,他有什么不敢的?离家出走而已,胤禛或许一开始会很生气,但是两三年见不到人,这气也就生不起来了。 “小孩子嘛,他这年纪,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想去做,咱们做父母的就索性放放手,让他在咱们能控制住的时候做,别让他自己去闯祸就是了。” 耿文华笑着说到,胤禛不做声,也在沉思。 他又不是没年轻过,想当年一个人去河南查河堤贪污案,也曾想过单人一马,后来若不是十三追上去,他估计就回不来了。 耿文华的意思他很明白,与其等弘昼自己悄咪咪的溜走,倒不如自己给他安排好侍卫人手。海面上的事情不好说,但下了船,需得有人能保护住弘昼。 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不是好决定的,胤禛想了片刻也就暂且放下来了。 正要说话,外面就来了丫鬟,说是齐妃病下了,念叨皇上,求皇上去看一眼。 说实话,耿文华是很好奇的,因为她穿越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头次见这种争宠方式。胤禛那性子,属于我想去就去,不想去找什么借口不会应的那种。就算是年氏体弱多病,当年争宠也是穿着好看的衣服在花园里跳舞。 所以后院里,也没人想过用这种方法。 现在,李氏用上了。 果不其然,胤禛就皱眉:“朕又不是太医,她生病请太医去就是了,怎么就非得让朕去看看呢?” 丫鬟支支吾吾的:“齐妃娘娘心情不好,吃喝不进,太医说,若是能想开些,情绪舒畅,就会愿意喝药了。” 胤禛本不想去的,但耿文华催着他去:“之前训斥了弘时,现在若是再不给齐妃脸面,怕是人人都觉得她失宠,难免会有人踩地捧高。” 胤禛无奈:“那拉氏又不是眼瞎心盲的。”在那拉氏眼皮子底下搞这种事情,是觉得活太久吗? 耿文华有事儿呢,不愿意留下胤禛,就非得催促他去。胤禛无奈,也就起身离开了。 他这一走,耿文华就忙让人叫了塔纳来:“纺织厂那边出了事儿,我没敢告诉你汗阿玛呢。” 塔纳怔愣了一下,就有些着急:“出了什么事儿?”若不是大事儿,怎么就说要告诉汗阿玛呢? 耿文华压低了声音:“有人闹事儿,说要盖庙,给我修金身。” 塔纳险些说不上来话,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不是好事儿吗?” 耿文华赶紧摆手:“你汗阿玛还好好的,我修什么金身?再者就是要修,不也该给你汗阿玛修吗?给我修什么?这事儿,你需得去拦着,万不能让盖庙修金身。” 塔纳很是不明白:“额娘又不是男子,就算是修金身,百姓也不过是传颂额娘仁善慈悲,汗阿玛不会因着这个就忌讳额娘吧?” “不是这个。”耿文华叹口气:“你汗阿玛就算是小心眼,也还没小到这地步,是我心里忌讳,我活得好好的被就被人给烧香,心里膈应。” 她不想几百年之后,被人砸庙砸金身。 再者,她弄这纺织村,是为着自己,并没有那么的……仁义无私,为了百姓什么的。所以,她心里有愧,不愿意接受这寺庙金身。 最最重要的是,那拉氏还活着呢。她并不想让自己,站在那拉氏的对立面。 人家堂堂皇后,都没个自己的金身呢,她一个贵妃就有自己的庙,自己的金身了? 她敢说,这边她有庙了,下一秒弘历就要变成嫡子了。然后弘昼,就要成为景仁宫和翊坤宫的眼中钉。 反正这事儿必须得拦着,她叮嘱塔纳:“但这事儿也是纺织村的一番心意,你既要拦着这事儿,也不能太伤了这些村民的心,这其中的度,需得你自己掌握,这事儿你可能做好?” 塔纳笑着点头:“这事儿简单,额娘就只在宫里等着吧,不用三天,事情我就能给你办妥当了。一会儿我就出宫去。” 耿文华忙招呼:“还有个事儿,淑慧不是指婚了吗?估计也快册封了,回头你是要给她 准备添妆的。” 淑慧是允褆家的女儿,因着年龄最大,今年年初就已经指婚蒙古了——胤禛自己守孝三年,却不耽误下一辈儿的婚事。淑慧她们早就除孝,弘昼都有了儿子了。 塔纳没经过这事儿,就请教耿文华:“这添妆可有什么忌讳之类的?” “也并没有太大忌讳,不要送伞 ,钟表之类的就好,你可以送些首饰头面,布料香料茶叶之类的。”耿文华说道,伸手帮塔纳整理了一下衣服:“淑慧比你大六岁……” 现如今淑慧成亲,再过六年,也就该轮到塔纳了。 塔纳笑眯眯的:“六年长着呢,额娘不用很担心,添妆的事儿我知道了,额娘还有别的事儿要交代吗?” 耿文华想了想没有了,就摆手:“那你且忙着去吧。” 塔纳就出宫去,直奔纺织村。纺织村也是有村长的,村长并非是纺织厂的人,而是耿文华定下来的规矩——全村选举出来的,投票,需得年满三十,又不能超过六十,需得德高望重,不能有瑕疵。 若是被选上了,就可以上任做村长了,然后五年一换,不许连任,不许家传。 这个是头一个村长,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以前是秀才,后来考不中,家里没钱了,于是媳妇儿就到纺织厂做女工去了。他随着媳妇儿买房子住在纺织厂,户籍迁移过来,也就是纺织村的人了。 纺织村就没有不认识塔纳的,毕竟耿文华不好出工,有什么事儿,多是塔纳或者弘昼来办的。 见了人,村长就忙行礼:“给公主请安,小公主安康。” 塔纳抬抬手:“我额娘知道你们要盖庙的事儿了,我这次来就是为这事儿,可选好了地址了?” 村长忙点头,拿出村子里的地形图:“就盖在村子中间,金身到时候塑成两米高的……” 塔纳摆手:“我额娘不愿意盖庙修金身,但这毕竟是大家伙儿的一番心意,所以经过考量,她决定将这笔钱呢,拿出来给大家伙儿做点儿实事。这个地方,就修建一个戏台子吧。日后逢年过节呢,村子里可以出一笔钱,请戏班子来唱戏。” 村长有些愕然:“搭建戏台子?” “嗯,逢年国家做戏台子,平日里小孩子可以到这儿玩儿蹴鞠之类的。”她伸手比划了一下:“场地大一些,地面用水泥修一下。对了,弘晖运动会你知道吧?明年指不定还要举办,村子里若是有不爱读书的孩子,倒是可以让他们练一练蹴鞠之类的。” 这也算是一条出路。 村长就为难:“本说好是要盖庙的……” “我额娘说,盖庙修金身这事儿,她是不太喜欢的,除了浪费银钱,并无其余好处,倒不如拿来给百姓们做些事儿。”耿文华在纺织村是很有威严的,虽然她不经常出面,但所有的规章制度,都是她让人拟定出来的,但凡不遵守的,轻了是被赶出去,重了就需得去蹲大牢了。 谁能舍得这里的好生活,被人给赶出去呢? 她既然说不喜欢盖庙修金身,那村长就必得要听从。 塔纳说这不是大事儿,那就真不是什么大事儿。之所以需要三天时间,是因为她还有别的事儿做,这边吩咐了村长修建戏台子,那边她就去了城里看戏了。 之前耿文华将纺织厂的宣传部交给她,别的她暂且还没拉起来架子呢,但是这个戏本子,她是先写出来了一本,现如今呢,就在京城最大的戏楼——望月楼里演出。 今儿是头一天,她需得去看看效果。若是演得好,她日后就能放心大胆的用这个落第书生了——戏本子人家写的。 第199章 第 199 章 先帝爷啊,您怎么不带…… 塔纳在看戏楼里上演的大戏, 耿文华在宫里看十四福晋演的戏。对,就是十四福晋。按理说,她和十四福晋该是没多少打交道的地方的,宫里有皇后, 慈宁宫有太后, 十四福晋不管是找太后还是找皇后, 怎么也不会是找贵妃。 但偏不凑巧, 康熙当年曾送给德妃一个钟表, 不是内务府造办处做的, 而是实打实的西洋那边的货, 做的那叫一个精致, 下面是一个珐琅烧制的底座, 上面圆盘子上放了八只小天鹅, 里面有发条带动,小天鹅形态不同, 随着下面钟表的走动, 小天鹅就在上面变换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在翩翩起舞,而且舞动的动作还不一样。 除此之外, 外面还有一个框架, 框架上面则是一个很大花盆一样的珐琅烧制瓷器。 这整个座钟, 几乎是有半人高了。不光是做工精致, 看起来就像是个工艺品,还十分昂贵, 因为这瓷器上面还镶嵌了许多宝石。 太后当年就十分喜欢,听说十四阿哥曾经找太后要过,但太后没给。不知道是因为儿子多分不均匀, 还是因为感念康熙恩德不愿意将他送的东西给人,反正就是谁也没给,就在太后自己手里呢。 可偏偏这样贵重的东西,这两天出问题了。平日里都是一天上一次发条,能走动一天一夜的,但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走半天就会停下来,若是没人发现呢,停下来半天又会自己走起来。 本来太后是想要内务府造办处来看看的,可正赶上耿文华在花园里采摘花朵,又想到耿文华在组装怀表这方面也有些才能,干脆就先叫了耿文华来看看。 耿文华若是要修,就必得要将座钟打开来看,而且,她也不敢打保证说自己一定会修。她会组装是因为她看过,记性好,给记住了。但修表这种事情呢,术业有专修对不对?要是明面上一眼能看出来的东西,比如说哪个弹簧不管用了,哪个齿轮磨坏了,她可以修一修。但要是别的问题,她也没法子是不是? 正在和太后解释这事儿呢,十四福晋就进宫来了。 十四福晋是来哭诉的,因为十四府里有个女儿,今年十二岁了,是庶出的。按照十四福晋的意思呢,你既然出身上差一点儿,正好这宫里的淑慧公主不是要嫁人了吗?让十四到宫里说一声,干脆将这个送到宫里来。 在宫里养一段时间,将来出嫁,好歹是有个公主的名头是不是? 但这姑娘不愿意,觉得十四福晋是有坏心的,因为一旦进宫,你就必定是要和亲蒙古的。现在她才十二岁,谁就敢说,她一定是要嫁到蒙古去,就没一点儿机会留在京城呢? 再者,册封为公主确实是挺好的,但住在宫里,那和寄人篱下有什么区别?皇后端庄,这是一个夸奖的词儿,但端庄也就意味着不偏不倚,并不会和亲额娘一样,衣食住行一一过问。 十四福晋就觉得,是,人家皇后可能不会像是亲娘那样对待你,但是你亲祖母在宫里啊,有太后在,宫里除了塔纳,也就是你最尊贵了,那有什么寄人篱下的说法? 看人家十三家的格格,进宫之后和塔纳好的像是一个人,人家没亲娘啊?人家怎么就没觉得进宫是寄人篱下呢? 小格格是侧福晋生的,有侧福晋帮着。 十四福晋气的肝儿疼,等十四回来,本想着十四是能理解自己一番苦心的。毕竟女孩子不比男孩子,男孩子你建功立业就有前程,可女孩子这后半辈子,几乎也就是挂在这一桩婚事上了。 她做嫡母的,费心费力的为庶女打算,怎么在庶女嘴里,就成了谋算呢? 结果十四也说十四福晋不好,还说十四福晋的盘算他知道,不就是主动送个闺女进宫,宫里能念着她一些好,将来好让她儿子来做世子吗? 不光是毫不留情的将十四福晋的脸皮撕下来了 ,还很是训斥了一番十四福晋,让十四福晋里里外外面子都没了。 十四福晋越是想越是觉得心口疼,她真是一番好意啊。再者,她儿子还需要她来铺路吗?虽说皇后无嫡子,但皇上看重皇后,当年册封贵妃还特意下旨不许朝廷诰命进宫给贵妃朝贺,为皇后撑足了脸面,上行下效,这朝中,哪个有宠妾灭妻的? 她十四福晋只要没做什么谋反的事儿,她的儿子,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世子。 她何必费心思,还特意选了个家里比较得宠的女儿送进宫来呢? 再说,宫里是什么龙潭虎穴的地方吗?宫里吃喝都比府里要好,不光有月例银子,还有皇后亲自指点教导,真若是不愿意和亲蒙古,那十四争气点儿,回头立功了,求胤禛将闺女嫁到京城不就算了吗? 小的不懂事儿,结果大的也不理解她一番苦心。 想了一晚上,越是想越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今儿就上宫里来哭诉来了:“十四爷这样当着人训斥我,我丁点儿脸面都没有了,这府里我日后还有什么威严?额娘您是知道我的,我真是好心,他要是不愿意,私下里不能和我说吗?非得要这样闹腾,他是生怕我委屈了那侧福晋是不是?” 十四福晋进门就哭,完全没发现屋子里还有个耿文华呢,也是那座钟太大,因着摆放在桌子上呢,半人高就变成了一人高,耿文华在后面站着,身形被遮挡了个七七八八。 十四福晋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个丫鬟嬷嬷在那边呢。 这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啊。 太后也是无奈,十四福晋那脸色一看就知道,昨晚上必定是没睡着的。女人家生气这事儿,她是有经验的,那真是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就问问宫里的娘娘,哪个屋子里不备着一些逍遥丸呢? 同样身为女人,她有些同情可怜十四福晋,这是气得很了,这会儿进宫竟是也没有梳妆打扮。但是吧,十四就是那么个浑人,他要是讲道理,皇上的亲弟弟啊,能沦落到现在只能教导小阿哥们武功的地步? 他也不听额娘的话啊,听话的孩子早就去给胤禛认错,然后能换个差事了。 太后先拉着十四福晋起身:“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当年选秀,我一眼就看中你,就是因着你心 胸宽大。嫁给十四,也是委屈你了。” 十四福晋眼泪都差点儿下来了,她为十四谋算,劝说十四给胤禛服软,做了多少事儿,结果,十四一次也没听过。只一意孤行,按照他自己心思来,他自己得罪了皇上也就算了,毕竟皇上是他亲哥,总不能砍死了他对不对? 但他就没为儿子想过吗?皇上不待见十四,自然也不会待见十四的儿子,十三家的孩子已经得了世子的册封了,老三家的,老五家的,老七家没儿子就不说了,老九家的年幼,十二家也没儿子也不说了,但有儿子的,只要不是八爷党的,基本上都得了世子的册封了。 可她儿子呢?至今也就一个光头阿哥。 现在是胤禛做皇帝呢,胤禛若是没了,换了弘历或者弘昼呢?做伯父的,可能会念着兄弟之间情分,对侄子有几分提拔。可堂兄弟之间,能有什么情分? 不管她怎么说,甚至哀求,十四都从不曾听在心里,从不曾按着她的意思来做。 十四福晋哭的越发大声,耿文华站在那里越发尴尬。现在出来吧,打断人家好像也不是很好。但不出来吧,日后十四福晋知道了 ,还不得以为自己是看笑话的? 太后伸手拍着十四福晋后背,信誓旦旦:“你且等着,我这就让人骂他去,还有那侧福晋,一个侧福晋,嫡福晋做主的事儿人,她竟是敢反驳,反了天了,春嬷嬷,你现在就出宫,传哀家的话,让那侧福晋将那女戒抄写一百遍。再者,抄写佛经给十四祈福,就药王经,让她沐浴更衣,吃斋念佛。” 十四福晋还有顾虑:“她不得以为是我告状……” 耿文华在后面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您这要还不算告状,什么叫告状呢? 太后摆手:“不怕,就算是她知道了又如何?哀家难道还不能说她了?你去洗把脸,你看,多好看一个人,被你自己折腾的,都快成黄脸婆了。” 她叹口气:“女人啊,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漂漂亮亮才好。心情好的时候,需得漂亮点儿。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更需得漂亮些了,去吧,也梳妆一下。” 等十四福晋出去,耿文华才出来,很是有些尴尬:“皇额娘……” 太后摆摆手:“你且先回去吧,十四福晋的事儿,不过是夫妻之间拌嘴,就不用对外说了。” 耿文华赶紧点头:“妾身明白,那妾身先告退了。” 这边刚出慈宁宫呢,就见慈宁宫的嬷嬷出来了,兵分两路,一个去校场那边找十四,一边出宫去十四府上了。 她正要回去,就见胤禛过来了。 想躲也来不及了,胤禛已经看见了她,正冲她招手:“刚从慈宁宫出来?” 耿文华一边行礼一边笑道:“娘娘的座钟坏了,让我去看一下,不过我怕自己修不好,娘娘就打算回头让内务府来看看。皇上可是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这会儿怕是有些不太方便。” 虽说十四福晋等会儿不一定会哭了,但弟媳妇儿正在状告弟弟这种事情,胤禛还是别去面对了吧? 胤禛也是好奇:“怎么不方便?可是额娘有什么事儿?” 这怎么说呢,她刚答应了太后不说的。但顿了顿,胤禛又不是外人,虽说是夫妻之间拌嘴,但这不是还牵扯到一个十四府里送一个女孩儿进宫的事儿吗? 于是,她就将事情给说了一遍儿。 正说着,就见十四阿哥从不远处过来。慈宁宫呢,距离养心殿不算远,耿文华之前去的也不是大御花园,而是永寿宫外面的一个雨花阁,那边是有一个小花园的。 这两个地方,距离英华殿都比较近。英华殿呢,就处于皇宫西北处,外面有一个很大的校场,阿哥们习武骑射,都是在英华殿外面。 所以,十四要来慈宁宫,也是能和胤禛碰上的。 他见着胤禛就很敷衍的行礼,胤禛本来也不打算打理他的,但十四嘴贱啊,就问道:“听说弘时又上了折子给他八叔求情?弘时这孩子,有时候看起来可真不像是四哥你亲生的,这孩子倒是重情重义的很。” 这言下之意不就是说是胤禛薄情寡义吗? 胤禛冷笑一声:“弘时也是看在老八对他有几分真心的份儿上,不像是十四你,宠妾灭妻,你都快成京城里除了隆科多之外的第二个笑话了。” 耿文华就有些无语,也没那么严重吧?十四福晋也就是来哭诉一番……不过,若是胤禛要添油加醋将这事儿给宣传出去,那可真就做实了十四宠妾灭妻的罪名。 十四脸色就变了变,刚才去找他的嬷嬷呢,也和他说了一个大概,太后再怎么维护十四福晋,那人家怎么可能会分不清儿子和儿媳的区别呢?说到底,儿子才是亲生的。 这世上若是有越过儿子疼儿媳的,必然是有缘由的。可能是儿子太没出息,指望不上,所以只能拉拢儿媳。也可能是因为有孙子孙女,为孙子孙女着想。 十四很显然……哦,太后并不用指望十四,人家还有一个儿子是皇帝呢,只要这辈子太后没有给胤禛下砒霜,那她就是衣食无忧,荣华富贵。所以,人家怎么可能会越过儿子,更看重儿媳妇儿呢? 现如今哄着十四福晋,也不过是不愿意看十四府里勾心斗角,火烧后院而已。 十四心里本就有些恼恨呢,夫妻之间吵架,你总找长辈做什么呢?现在又被胤禛挤兑,怒火冲到脑子里,就觉得嘴巴有些不受控制了:“我不过一个宠妾灭妻的名声,你那好名声,还要我拿出来说说吗?弑父篡位……” 一句话没说完,胤禛一巴掌已经打在十四脸上了。 十四怔愣了一下,冷笑一声:“怎么,被我说中了?” “来人,将十四贝勒押下去。”但并不像十四想的那样,胤禛被他激怒,气急败坏,胤禛反而是更冷静了几分,直接叫了侍卫:“送回贝勒府关押,十四贝勒府围住,不许任何人进出。” 他面无表情的看十四:“朕能圈禁你一次,就能圈禁你第二次。” 耿文华都有些为十四阿哥的脑子着急,就算皇帝是你亲哥哥,你都在这里叫嚣他弑父篡位了,你说说你,这条命你还打算要吗? 十四脸上闪过一丝后悔来,他也不是不知道怕的,就是吧,气上头,一时脑子糊涂,可话都说出来了,他这会儿要是求饶,是不是就太丢人了? 再者,有皇额娘在…… 想到太后,十四就觉得,心里没那么害怕了。 胤禛摆手示意侍卫将十四带下去,耿文华也没敢求情,别看胤禛现在没什么表情,越是这样,才越是说明他气的很了呢。但她这会儿也不好溜走,片刻之后,只好上前给胤禛拍后背:“您若是气的很了,咱们先回永寿宫去?” 胤禛沉默片刻才说道:“既然来了,朕去一趟慈宁宫,你先回去吧。” 他冲耿文华摆摆手,指不定等会儿他和太后要争吵起来,还是别让耿文华去做战场中的被牵连的小可怜了。 耿文华也知道自己不好跟去,就只能行礼,慢慢退 下去了。 胤禛刚到慈宁宫,就见十四福晋从隔壁暖房里出来,看见他,十四福晋忙行礼。胤禛摆手:“送十四福晋出宫去吧。” 十四福晋有些惊讶,她还要和太后说话呢,怎么就要被送出宫了?但看着胤禛脸色,又不敢问,又觉得胤禛怕是有什么事儿要和太后商量,她也就没敢耽误,赶紧跟着嬷嬷往宫外走了。 太后见胤禛进来,还笑呢:“今儿不忙?耿贵妃刚走,若是知道你来,我就多留她一会儿了。” 自家儿子她能不知道吗?别看外面都说他爱重那拉氏呢,其实真正被他放在心里的,十有八九就是这个耿文华了。 胤禛顿了顿,撩起来衣袍跪在太后面前:“刚才儿子在外面遇见了十四,十四……” 太后就疑惑:“那十四怎么没进来?是我让他来的,十四和他福晋争吵了几句,他福晋气不过,来告状,我正打算叫了他来斥责几句。” 胤禛面无表情的将刚才外面的事情给说了一下:“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就算是我愿意容忍他几分,我也不能就这样罢休,否则不出一个时辰,怕是京城里里外外,都要说我爱新觉罗胤禛,是弑父篡位的乱臣贼子。” 太后只觉得眼前发黑,身体都忍不住晃动了几下,胤禛迅速起身,伸手来搀扶太后。 下一秒,太后的眼泪就下来了:“孽障啊!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呢!” 胤禛没说话,他也想知道自家额娘怎么就生了十四这么一个讨厌鬼,讨债鬼呢。要十四不是额娘亲生的,十三才是,那该多美满,多圆满啊。 太后哭片刻,见胤禛不说话,就抓着胤禛手腕:“也是我没教好他,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他小时候还总说他最崇拜四哥,你也知道他那性子,他说话从来不过脑子,你不要和他计较……” 胤禛脸色就更冷了几分,他就知道,是会这样的。 太后从来,都只会为十四求情,从不曾想过,他胤禛会如何。 若真是对十四没有一点儿处罚,那日后是不是谁都可以指着他鼻子骂? 胤禛不说话,太后心里也有些发颤。但她又不能不求情,她也知道胤禛会委屈,但胤禛是帝王,大不了别人说什么的时候,胤禛下令将人给抓起来就是了。 十四……本就没什么差事,也没爵位,再被圈禁,日后谁会将他放在眼里? 总之,就是胤禛有能力有手段,十四什么也没有,兄弟俩总得有一个退一步的,既如此,那肯定是更强大的那个,往后退才行。否则,比较弱势的那个,再退就一点儿退路也没有了。 再者,人心本就是偏的。相比较之下,十四才是她从小亲自照看长大的,胤禛……到她身边的时候,已经是一个不苟言笑,不会撒娇,不会说好听话的半大小子了。 “你做哥哥的,不要和他计较,等他进宫,我来骂他好不好?”太后问道,她已经不年轻了,脸上许多皱纹,头发也有些花白,她这样哭着求情,胤禛本来是有些心软的。 “我就你们两个了,你若是将十四处置了,我可怎么办呢?”太后也不知道是想到了哪儿,这话一说,胤禛脸色就更沉了几分,难不成在太后心里,他就是个杀人如麻,连亲弟弟都要杀的恶人吗? 胤禛霍的起身:“这次的事儿,并非是我说放过就放过的,十四不长长记性,他以后就永远学不会说话,额娘且安心养着,您有两个儿子呢,没了一个,总还有另一个。” 说完转身就走,太后喊了两声没喊住,伸手拍胸口:“先帝爷啊,您怎么不带走我啊,您要是将我带走了,我现在又何必为难?生了这样两个儿子,我是做了什么孽啊?先帝爷啊,您快睁开眼看看吧,我活不了啊。” 胤禛听着后面声音,越发心烦气躁,回了养心殿当即就下旨,圈禁十四贝勒。 圣旨一下来,别说是十四在府里瞪大眼睛说不出来话了,整个朝堂都安静了——这位爷连亲弟弟都圈禁,那谁还敢瞎逼逼?就不怕一道圣旨下来,自己掉了脑袋吗——除了宗室是会被圈禁的,那大臣们,惹怒了皇上也只有掉脑袋这一条路吧? 然后,很勇敢的弘时上了折子——为他的亲亲十四叔求情。 第200章 第 200 章 咱们这宫里,也就数你…… 就像是弘昼说的, 人心有依仗,做事儿才嚣张。弘时为十四求情凭借的是什么呢?一来是有太后在,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十四被圈禁,二来是他实际上长子的名头——连八叔都说, 舍他其谁。既然十四叔本就不会有事儿, 他现在若是为十四叔求情, 那回头十四叔是不是就得记他的恩情? 毕竟要争夺皇位, 需得手里有兵权, 现在汗阿玛倚重年羹尧, 朝堂之上, 放眼望去, 能和年羹尧相抗衡的将领本就没几个, 像是什么岳中琪, 那还在四川呢。远水解不了近渴,要选肯定得选就在眼前的十四叔啊。 弘时也不知道是太过于单纯还是什么, 也没和任何人商量, 站在朝堂上,那边胤禛才刚说完对允祯的处置,这边弘时就立马站出来了。 他这会儿站出来, 将他汗阿玛衬托成什么了?心狠手辣不顾兄弟情义之人?连你儿子都觉得十四无辜, 你下手太狠, 你这人不光是做兄弟失败, 做爹也挺失败啊。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是被人从背后刺了一刀。 胤禛坐在那龙椅上, 瞬间就觉得心口发冷,他面色也沉了下来——弘时长成这样,是谁的过错呢?是允禩。允禩诱惑人心的本事, 他从来都知道,又恰好,弘时这年纪,本就心性不坚定。 胤禛忙于夺嫡的时候,也疏忽了对弘时的教养。 于是,弘时就被允禩给诱惑了。准确的说,是诱骗了,允禩用了这天底下男人最拒绝不了的诱饵,皇位,来哄骗了弘时,他故意,将弘时给教成了这样子,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让弘时亲手刺胤禛一刀。 这一刻,胤禛心里对于允禩的憎恨厌恶,几乎是再也控制不住了,他都想叫人直接处置了允禩。就算是不处置允禩,那就以牙还牙,允禩不是最宝贝他的儿子弘旺吗? 胤禛下朝之后,就立马让侍卫去带了弘旺进宫。 弘旺年龄比弘时略小一些,和弘历弘昼差不多大,也还是个没成亲的少年郎呢。为人倒是意外单纯,见了胤禛,半点儿没有允禩见胤禛那种算计 ,反而是带了几分和善亲近:“四伯叫我进宫有什么事儿吗?” 胤禛沉默片刻才说道:“你阿玛虽说是被圈禁了,但你还是要读书的,朕已经命人去接了你大伯二伯家的堂兄,日后,你们兄弟,就一起在宫里读书。” 说着话,冲苏培盛使个眼色。苏培盛机灵,就算是皇上之前没吩咐过,这会儿也必得要将事情办妥了,直郡王家的阿哥,理亲王家的阿哥,那都得赶着今儿接进宫。 阿哥所那边呢,空着的屋子很有。康熙当年多少儿子,将阿哥所给扩建的活像是大杂院。胤禛才几个儿子?占用的地盘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弘旺今儿就不用回府了,要留在宫里读书,就需得先去阿哥所看看日后要住的屋子。 允禩在府里等半天,等知道弘旺被留在宫里,下意识的就觉得,胤禛必定是要动弘旺的,他几乎是立马去了书房,开了抽屉,拿出了一枚印章。 但就在拿出来那个印章之后,他倒是顿住了动作,做了多年对手,胤禛的性子他就算是不十分了解,也有八分了解。真若是要弄死弘旺,绝对是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的,胤禛从不会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有什么事情,都必得要放在明面上。 所以,宫里既然没有消息,那弘旺就是还活着。既然弘旺活着,他就不能走到那最后一步,真若是造反了,先不说成不成,弘旺必然是活不了了。 允禩头一次……有一点点儿的后悔。就弘时 那单纯性子,他不去引导,弘时迟早也会闯出来大祸,他何必着急呢?看看,就因为没忍住,这下好了,连累亲儿子了。 如何才能让胤禛别迁怒到弘旺呢? 以死谢罪?以功劳赎罪? 允禩坐在书桌前,将印章放回去之后,就再没有了动作。从中午一直坐到晚上,贴身太监来点了蜡烛,烛光照在脸上,半明半暗,依稀可见当年年轻时候风采。 胤禛不打招呼就往宫里塞了几个阿哥,那拉氏差点儿没张口骂人。一来是太后因着十四的事儿,心情不畅,她需得前去伺候。二来,你以为这阿哥所,你说住进去就住进去了? 那长时间没住人了 ,你是不是得先安排人打扫,再准备床铺用品,再配备伺候的丫鬟婆子,跑腿的太监?这些个事儿,哪个是胤禛自己操心的,不都得她这个皇后来做吗? 那拉氏一想到这事儿,就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憋的脸色都有些发紫了,身边嬷嬷赶紧来帮她拍后背:“娘娘,皇上也是信重您,才叫了苏公公来和您说的,若不然,那阿哥所还有三位阿哥呢,不管是耿贵妃还是年贵妃,哪个不比您有经验?真要是交给她们来办,那些阿哥们念着谁的情呢?” 反正不会念着那拉氏的情分,毕竟又不是那拉氏干的活儿。 那拉氏深喘两口气,才将心里翻腾的气血给咽下去,她苦笑一下:“本宫当然知道皇上是信重本宫……” 只是,她是真的累,一天两趟慈宁宫,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儿,畅春园那边还时不时来个人,再加上淑慧要嫁人,钮祜禄氏之前还和她说弘历也该成亲了…… 宫里的这些事儿她是可以分一分的,毕竟累死了自己不划算。可畅春园那边都是太妃太嫔,她能将这些人交给谁?有人愿意帮忙,那些太妃太嫔们还不一定愿意呢。 淑慧要嫁人,这个就没办法交给别人了。她是中宫皇后,胤禛所有的子女都是要叫她一声嫡额娘的,抱养的也是如此。没理由人家在宫里住了几年,这要嫁人了,和她这个皇后不沾边了吧? 再有就是弘历弘昼娶妻的事儿,她不是亲额娘,若是这娶妻的事儿上也不插手,那日后,什么事她才能插手呢?她是皇后,偏这两个阿哥不是她亲生的。 娘家也不是很消停,三个哥哥时不时就想找她帮忙,谋个差事什么的——皇后的娘家看着贵妃的娘家眼红羡慕,这说出去都是些什么事儿! 最重要的是,她还打算继续筹备弘晖运动会。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让儿子的名字被后人记住的方法,她的儿子来这世上走一趟,很是不幸的夭折,再没有长大的机会,她无论如何,也得为儿子在这世上,留下一笔存在的痕迹。 这么多事情积攒在一起,那拉氏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只觉得,快要被一座山给压下来了。 偏她要向胤禛看齐,夫妻一体嘛。胤禛每日里忙的连逛园子的时间也没有,那拉氏就必得让自己忙的连逛园子的时间也没有。 胤禛每日里三更睡四更起,她但凡听说胤禛起了,就必得跟着起。养心殿没熄灯,她就永远不会自己先躺下。 胤禛是个男人,又有御医整日里把脉调整,给开药膳方子。那拉氏是女人,本来当年因为弘晖的生死,就耗损了身体精元,现在又这样熬着,她能熬得过胤禛才怪了。 嬷嬷劝说了几句,那拉氏到底是强撑着,让人将阿哥所那边给收拾整齐了。 她这边刚收拾妥当,那边李氏就哭嚎着过来:“求娘娘救命,皇上下旨,要将三阿哥给过继出去。” 那拉氏下意识的问道:“过继给谁了?” “过继给十二阿哥了。”李氏哭哭啼啼的说道,十二阿哥是允裪,今年都快四十了,也是膝下无子。最关键的是,他这人,对胤禛并无多少忠顺,所以雍正元年的时候,从郡王被贬为贝子,到雍正二年,又从贝子贬成了镇国公。 镇国公这个爵位……怎么说呢,快到底儿了,接下来就是奉恩将军,再往下就没了。 李氏哭着给那拉氏磕头:“娘娘,您想法子拦一拦皇上,弘时若是被过继出去……妾身也不活了啊。” 那拉氏被哭的脑仁疼,摆手:“你别哭,先说说怎么个事儿,皇上什么时候下旨的?圣旨可出了养心殿?” 下旨是有流程的,不是说胤禛一拍脑袋下个圣旨,这圣旨就立马昭告出去了。胤禛得先叫了礼部的人来说自己的想法,礼部的人回去撰写圣旨,写完之后再拿来给胤禛看,胤禛认可了,就可以盖章了。 若是礼部的人才出去撰写,那这事儿就是还能拦得住的。若是圣旨盖章,那就是拦不住的事儿了。 李氏也不敢哭了,忙说道:“圣旨已经出了养心殿,礼部曹大人拿着圣旨正要出宫,妾身是听前面侍卫说的……” 侍卫和李氏肯定没关系,有可能是弘时曾经笼络过的,也有可能是别的阿哥们的眼线,总之就是不太想让胤禛好过的那些人。 消息辗转送到李氏这边,李氏瞬间就觉得脑袋一懵,她也不知道该求哪个,太后连她亲儿子都捞不出来呢,所以一路哭,一路就找到了那拉氏这里。 那拉氏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心里必定是接受不了这事儿的,但圣旨既然已经出了养心殿,这事儿怕是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你往好处想,弘时如此不着调,总办些糊涂事儿,他若是避出去倒是好事儿了……” 不等那拉氏说完,李氏的哭声就猛然拔高了一下:“娘娘是不是因为弘时这段时间没来宫里请安,就不喜欢弘时了?过继出去了怎么就成了好事儿了?他现在是皇阿哥,他过继出去了,那成了什么了?成了宗室!一代两代还好说,三代之后谁记得你是谁?再者,就是要过继,为什么不选怡亲王?” 怡亲王那可是亲王爵位,镇国公那是什么爵位?马上都没爵位可继承了。哦,正好弘时赶上一个奉恩将军的爵位?然后弘时的儿子就只能做个白身了? 那拉氏不心疼那是因为不是那拉氏的孙子,但那是李氏的亲孙子,李氏心疼啊。 那拉氏叹气:“我不是这个意思,弘时最近忙,他不进宫来请安我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小孩子,女儿家,整日里在父母跟前腻歪?可他最近办事儿,确实是糊涂……” “他不是糊涂,他是被人撺掇了。”李氏赶忙说道,往允禩身上扒拉:“都是廉贝勒,他妖言妖语,蛊惑人心……” 那拉氏摆手,很强硬:“允禩再如何蛊惑人心,是允禩拉着弘时的手写的折子吗?弘时也不是三两岁了,亲爹和叔叔,哪个更亲他能分辨不出来?小时候我瞧着弘时还好,怎么长大了,倒是成了那样的性子呢?你也不用在这里和我争辩,人和人之间的情分是有数的,没谁愿意总被人扎刀,你若是愿意听我的,这事儿就不要拦着,说不定弘时还能有一条活路。你若是不愿意听我的……这事儿本宫也没法子,你该找谁找谁去吧。” 李氏张张嘴,好一会儿才说道:“娘娘如此狠心……就因为弘时小时候没有亲近你吗?我不像是钮祜禄氏……” 弘时小的时候,因着弘昀弘昐接连过世,李氏心里就有些不自在,对唯一活着的儿子弘时,就十分的看重,比眼珠子还重要。正好呢,弘晖也没了,那拉氏一时悲痛,卧床不起。 胤禛那会儿必然是更看重嫡福晋的,本打算将弘时给那拉氏带着,也好缓解那拉氏悲痛。然而李氏不愿意,李氏闹腾了一场,差点儿抱着弘时去寻死。 胤禛没法子,最后也只好将二格格暂且给那拉氏养着了。 相比塔纳,是耿文华没空了,就让她去那拉氏那边住着,二格格则是从小,就一直养在那拉氏跟前的。也因着二格格,那拉氏对李氏也有几分宽容,平日里李氏再如何护着弘时,那拉氏也并不掺和。 所以弘时对那拉氏,就不如弘历弘昼对那拉氏。 李氏就是觉得,那拉氏和弘时感情薄,就想指责那拉氏,但是话说一半儿,旁边嬷嬷就一巴掌拍她脸上了:“放肆,皇后娘娘岂容你非议?娘娘素来中正,对宫里阿哥公主,从来都是一视同仁,齐妃难不成还要指责娘娘偏心?” 李氏眼睛里闪过恼恨,她倒是想甩袖子走人,可一来是没这个胆量,二来也不知道该去求哪个,弘时的事情,若真是要有人能拦着,这个人,非那拉氏莫属。 因为弘时叫那拉氏一声嫡额娘,那弘时就也是那拉氏的孩子。过继这种事情,你当爹的答应了,可当娘的没答应,事情就不能作数。 民间如此,宫里……若是硬要如此,这道理也是说得通的。 那拉氏若出面拦着,不管是胤禛对嫡妻的尊重还是律法人情伦理,那拉氏都是有七八成的概率能做成这事儿的。 她低下头捂着脸颊,片刻之后就嚎啕大哭:“娘娘赎罪,妾身也实在是太着急了,这才口无遮拦,妾身就这么一个儿子了……二格格没了,妾身当时就像是被人挖掉了一半儿心,若是弘时被过继出去,妾身这另一半儿心就也保不住了,那妾身还怎么活?” 她知道那拉氏的软肋是什么,特意提起来二格格:“阿林保还不知道自己舅舅就要被过继出去了呢,二格格若是在天有灵,知道自己要没兄弟了,她该多伤心啊……求娘娘,哪怕是看在二格格的面子上,就帮一帮妾身吧。” 阿林保是二格格的儿子,以前李氏时常将人接到雍亲王府去住。因着也是那拉家子嗣,所以那拉氏也有几分疼爱喜爱,现如今也经常关心阿林保。 听着李氏一句一个二格格,那拉氏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被人拿着钢针一下一下的扎着,密密麻麻的疼。 生了个弘晖,弘晖早夭。 养了个二格格,二格格早死。 她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这辈子要遭受这样的苦痛。 那拉氏眼眶都红了,摆手叫嬷嬷:“送齐妃回去,皇上既然下旨,这事儿就必然是有他的考量的,本宫并不会干涉皇上的决定。” “娘娘,求您了,您不看僧面看佛面,若是二格格知道您能拦着却不愿意拦着,二格格会怎么想?”李氏不愿意走,趴在地上冲那拉氏伸手,她好歹也是个齐妃,嬷嬷并不敢强硬拖拽。 “您这样狠心,二格格有灵,必然不会认你这个嫡额娘!”但嬷嬷力气大啊,两个不行就来四个,抬着胳膊抬着腿儿,人不就被抱起来了吗?既不会弄疼了齐妃,也不会耽误了那拉氏的吩咐。 齐妃一边被运出去,一边冲着那拉氏喊,哪怕是得罪那拉氏呢,她也激将一下。万一就成了呢?那拉氏已经是她最后的办法了。 然而,齐妃只能是失望了。 那拉氏完全不为所动,等着齐妃的人影都消失了,声音也听不见了,才叹口气:“她若是不愿意认本宫,那就不认吧,本宫自来……也不缺儿女。淑慧格格的嫁妆,嬷嬷亲自到内务府看看,可别让内务府马虎怠慢了。” 那拉氏伸手揉一揉额头,看嬷嬷出去办事儿,这才说道:“将畅春园那边的账册也拿过来吧。” 景仁宫这边忙碌,耿文华那边则是听钮祜禄氏八卦呢。钮祜禄氏的消息也灵敏的很,不过她是在李氏回去之后才得知的消息,就忙来了永寿宫。 “齐妃现在正在宫里砸东西呢,回头就得让人去开库房拿瓷器了。”毕竟旧的已经摔没了,不拿新的用什么? 耿文华就皱眉,库房的钥匙现在在她这儿呢。那拉氏并不是个只将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像是御膳房,就交给了钮祜禄氏来管着,耿文华呢,就管着库房,顺带看看账本。年氏本来也有活儿的,但年氏自己体弱,又养了个总生病的六阿哥,实在是忙不过来,就给推辞掉了。 李氏总来拿瓷器,她那边的花销就要超额,毕竟每个人多少份例,这都是宫规上定死了的。超出来的怎么办?总不能不给吃不给喝吧? 她就吩咐丫鬟:“若是齐妃那边来领东西,就给陶瓷的,明白告诉齐妃,她这个月的份例已经不太够了,若是不用陶瓷的,怕是下个月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钮祜禄氏不太赞同:“赶在这个时机,齐妃怕是要以为弘时刚过继出去,你就耀武扬威,要来克扣她了。” “我那账本明明白白,不管谁来看都挑不出来刺,怎么就成了为难她了?”耿文华说道,但顿了顿,也觉得这会儿是有点儿落井下石的意思,就又吩咐丫鬟:“暂且不要给陶瓷了,还是给瓷器吧。多的,算本宫接济她的。” 反正她有钱,几套瓷器还是送得起的。 钮祜禄氏又说道:“御膳房那边她怕是顾不上要什么吃的了,回头将御膳房那边的给挪一挪,补上来就是了,你倒是也不用自己白白掏钱。” 她凑近耿文华:“弘时若是过继给了允裪,你说雍亲王府那边,是不是就空下来了?” 耿文华顿了顿问道:“你看上了?” 钮祜禄氏赶紧点头:“弘历眼看也要到成亲的年纪了,成亲之后就要出宫建府,若是再修建一个府邸……我可不像是你那么有钱,若是能直接住在雍亲王府,那可就省下来一大笔银子了。” 顿了顿,酸溜溜的补充:“你的弘昼就不用为银钱发愁了,咱们这宫里,也就数你最有钱了。” 耿文华笑道:“这事儿呢,你需得提前问一问娘娘,娘娘心里也好有数,你可别等弘历成亲了再说,万一还有别人喜欢雍亲王府呢?” 至于弘昼,就像是钮祜禄氏说的,反正她有钱,就是再给弘昼盖个新宅子也毫不费力,那何必去争夺旧宅子呢?至于说什么龙兴之地,除了个胤禛真龙天子,真有用的话为什么弘时被过继出去了呢?她不信这个。 200-210 第201章 第 201 章 能有什么转机? 弘时被过继给允裪之后, 胤禛就下令让他搬去允裪府上读书,命允裪管教弘时。但弘时的福晋,董鄂氏,以及弘时的长子, 则是不用搬去允裪府上, 而是照旧留在雍亲王府。 胤禛并不是个狠心绝情之人, 当然, 耿文华在说这话的时候也是略有些心虚的。但并不妨碍她拍胤禛马屁:“弘时被皇上责罚, 外面那些个人, 难免对弘时福晋母子两个落井下石, 若是还住在雍亲王府, 倒也能庇佑他们几分。” 外人一看皇上并未追究弘时福晋, 董鄂氏母子两个还能住在雍亲王府, 就知道胤禛还是愿意护着孙子的。就算是不再给董鄂氏脸面,但也不会将她脸面撕下来。 不过, 就是钮祜禄氏……要心思落空了。 没等钮祜禄氏来找耿文华抱怨这事儿, 宫里就又出了事儿,太后病重。 太后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年轻时候生了好几个, 虽说到现在活着的也就两个, 但生孩子哪儿有不亏损身体的?就算是她在宫里得宠, 吃得好养得好, 但有些损伤那是不 可逆的。 再加上做了太后呢,反而是没有以前做德妃时候心情畅快了。 做德妃时候, 十四就算是闯出来再大的祸,德妃也知道皇上是不会杀掉十四的。可现在,她也不敢保证胤禛就真的不会对十四下杀手。 一边是大儿子的抱怨不理解, 一边是小儿子的不懂事儿闹心。 前段时间,十四被圈禁,太后心里就憋着一股气呢。现如今弘时被过继——亲儿子都能如此,十四还能有活路吗?一时想不开,再加上确实是身体不好,于是这顿时间,就病下来了。 是那种肚子疼,便血的病症,这种病,女眷是很少留意的,尤其是德妃,一开始也并不是很在意。但这段时间心情不好,病情就越发的重,以前疼起来还能忍一忍,现在是疼的只想晕死过去,连在床上打滚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拉氏照看了两天,眼看疼的越来越厉害,瞒不住了,就赶紧找了胤禛说这事儿。 原本太后是不愿意见胤禛,命那拉氏不许告诉胤禛的。 太医来一把脉,话都说不出来,就只剩下摇头了。 胤禛立马就知道不好,他连折子都搬到了慈宁宫,就守在太后身边。知道太后心里惦记着十四,干脆先将十四给放了出来,命他和十四福晋进宫来伺候。 生死面前,兄弟俩就是有再大的仇怨,都必得要忍着。十四也确实是略有些长进了,上次胡说八道被圈禁,还害得额娘担心——虽说生病这事儿是拦不住的,但你若是心情好,延迟发病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有些人得了重病,人家想得开,就能活的长久。 有的人同样是得了重病,想不开,担惊受怕,从发病到死亡,也就几天而已。 所以,谁也不敢说,太后这病,就真的和情绪没有半分关系。十四心里怨恨胤禛,觉得是胤禛没照顾好太后,胤禛心里也怨恨十四,若非十四不懂事儿,太后能为他操心成这样吗? 但谁也不说,在太后面前哪怕是不说话呢,也绝不争吵一句。 可饶是如此,也没留住太后性命。人死之前,自己都是能感觉到的,太后难得的精神好,叫了胤禛和十四到跟前,嘴角带着笑意说他们年幼时候的事情:“胤禛得了皇上赏赐,自己都舍不得用,拿回来给我看,十四一眼就看中了,胤禛就送给了十四……” 其实十四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了,他那会儿年幼,现如今都快四十的人了,怎么可能还想得起来三四岁时候的事情?他连连点头:“是,四哥那会儿对我好,我是知道的,后来四哥总夸赞十三,我心里就不高兴,我就和四哥对着干。” 做兄长的,其实是很有责任感的,因着十三也是长在永和宫,胤禛一开始回永和宫呢,就总说十四:“你看人家十三,字儿写得好,功夫练得好,你看你自己,整日里只知道招猫逗狗……” 十四那是永和宫主殿出生的小阿哥,十三是谁啊?侧殿贵人所出。他原本是有些瞧不上十三的,结果亲哥哥整日里夸赞十三,那能愿意吗? 胤禛越是说他该做什么,他就越是不做什么。 然而,人家十三聪明啊,在这后宫里,有个哥哥照看和没有人帮衬那能一样吗? 你看老八在和老九老十交好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吃穿倒是不用发愁,但也就是份例而已。惠妃没有亏待他,惠妃却也不会额外照顾他。 胤禛多好啊,虽然总冷着一长脸,但那话里话外的,不是在关怀你催促你上进吗? 十四不要那正好,十三立马就围着胤禛转了,四哥长四哥短,人心都不是石头做的,胤禛尤其是个内热外冷的。于是,亲兄弟反而是不如这不是亲兄弟的了。 太后将兄弟两个的手抓起来放在一起:“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日后额娘走了,你们就需得好好照顾对方。胤禛年长些,你对十四,就多些耐心好不好?你知道他这性子,自来是嘴上没个把门的,你别和他计较。” 胤禛本来皱眉呢,对上太后那眼神,顿了顿,就点头:“我听额娘的,不过额娘也知道我性子比较急躁,额娘还需得时时提醒我才好。” 太后笑眯眯的,又说十四:“你也知道你四哥性子急躁,既如此,你就少招惹他。你四哥最是心善,你听话些,懂事儿些,他自然也就多疼你几分,你若是不知道该如何做,你就看看十三,学学人家,知道吗?” 十四撇嘴就要反驳,凭什么就不是老四多让让他呢?做哥哥的让着弟弟,天经地义是不是? 可瞧见太后那脸色,心里一酸,眼眶一红,就只剩下点头了:“我听额娘的,我自来是最听额娘的话了,您说让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日后四哥让我打狗我不去捉猫,四哥让我往东我绝不会往西,不过也是得额娘提醒我,不然我这记性不好,就怕自己忘记了。” 太后刚才还笑盈盈呢,现在那精神就像是被抽走了一样,脸色都迅速灰败下去了,她连摆手的力气都没有了:“额娘哪儿能提醒你们一辈子呢?额娘要走了啊。” 十四那眼泪瞬间就下来了:“额娘您别走啊,我听话,以后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绝不再和您拌嘴,您别走行不行?” 胤禛也跟着掉眼泪,他握着太后的手哽咽:“额娘,您别走,儿子以后也听话……” 可不管他们如何挽留,该走的人是留不住的。太后纵然也千万般不舍,过了片刻,这眼皮子也是再也撑不开了。搭在兄弟俩手背上的手滑落下来,胤禛惊了一下,赶紧喊御医:“快给太后诊脉,该扎针扎针,必得保住太后……” 御医连滚带爬的上前来,扫一眼胸口,心里已经是冰凉了。再一摸脉象,拿了羽毛放在太后鼻子下面,片刻之后,颤声回到:“回皇上,太后……薨了……” 十四抬脚就是一下:“胡说八道!” 胤禛怔愣一下,却是摆手:“换人把脉。” 那御医退下,再还另一个,不管换几个,人死了就是死了。 片刻之后,痛哭之声从床边传出来。 那拉氏和耿文华等人本来是在外面等着呢,这会儿听见哭声,也就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拉氏缓缓起身,顿了片刻,叫了十三和十四福晋:“随本宫到里面给皇额娘更衣吧。” 胤禛带着十四从里面出来,十三也急匆匆赶过来了,他本来是在养心殿那边办差呢,听见消息就立马过来了,到底是没赶上。 十四太过于悲痛,看见十三就冷笑道:“亏得额娘临死之前还惦记着你呢,你怕是心里就只惦记你那顶戴花翎吧?连片刻也不敢耽误,一心只为你那好四哥奔腾是不是?” 十三皱了皱眉,却是没打理十四,只关心胤禛:“四哥节哀,娘娘之前就已经生病,病痛折磨,现如今也算是解脱了。” 十四就不爱听这话,病痛怎么了?人活着就好啊,凭什么说我亲娘死了就是解脱了呢? 二话不说,奔着十三的面庞就来了。十三前些年被圈禁,身体受损,这两年又来回奔波,本就懈怠习武,十四却是三年前才从战场上回来的,一个带着全身力气,一个没有提防,那一瞬间,十三就被打退了好几步——没打着脸,十三躲避一点儿的本事还是有的。 打在了肩膀上,十三伸手揉着肩膀,怕是脱臼了,十四可是一点儿力气没省着。 “来人,将十四贝勒拿下。”胤禛冷冰冰吩咐,十四一边挣扎一边喊:“老四你有没有点儿良心?皇额娘尸骨未寒,人还在里面,你刚才是如何和皇额娘保证的?你说的话就是放屁是不是?” 胤禛以前还愿意和十四吵几句,现在却是连搭理他都不愿意了,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他,只问十三:“怎么样了?可要紧?正好太医都在,让他们给你把把脉。” 十三是他的左膀右臂,没了十三,这军机处就腾挪不开,眼下这功夫,十三是决不能出事儿的。 十四在一边破口大骂,十三看他一眼,摆摆手笑道:“皇上不用担心,臣弟没事儿,十四手里有分寸。” 胤禛冷笑:“有个狗屁的分寸,他若是有分寸,也不会额娘前脚走,他后脚就闹事儿。你不用为他开脱,他是什么样的人,朕心里难道不清楚?” 十三劝道:“到底是在慈宁宫呢,再者,娘娘刚走,这丧事也该办,总不能将十四关起来不让他来,那娘娘就是闭眼也不安心……” 胤禛面无表情,里面那拉氏很快出来:“已经换好了衣服 ,皇上,该报丧了。” 这报丧,就是敲响丧钟,宗室,朝堂,民间,还有宫里,都得知道太后薨了的消息。 然后,该准备就得准备起了,新鲜的摆设换掉,艳丽的衣服换掉,浓稠的妆容换掉,民间喜乐之事,也需得推迟一个月— —若是皇帝驾崩,就需得推迟三个月。 内务府那边,也需得尽快将灵堂给准备起来。 棺材是早已经准备好的,现在拿出来用就是了。另外就是派人往皇陵,得立马将康熙旁边的陵墓给收拾出来。 这些事儿忙起来,那真是一点儿伤心的时间都没有。 那拉氏是个好面子的人,宫里那些不起眼的事情她能吩咐给耿文华几个。但这种丧事,她作为儿媳,那是半点儿不能让别人沾手的,里里外外都需得她自己露面来处置。 短短几天时间,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更像是涂抹了一层螺子黛,显得有些青黑起来。 十四也不知道是因为被胤禛的漠视给吓着了,还是也想让太后这最后一程走的安心些,这整个丧礼竟是一点儿没闹腾,老老实实的,该跪就跪,该哭就哭,该上香就上香。 然后,等他护送着太后的棺材到了皇陵,安葬了太后之后,胤禛就一道圣旨将他留在了皇陵——让他为太后守孝去了。 你孝顺嘛,总说别人不孝顺,那你干脆就结庐守孝三年吧。 至于三年之后……若是乖顺了,那就能回来。若还是不乖顺,那不还有汗阿玛的陵墓在吗?继续为汗阿玛守灵去吧。 十四接到圣旨之后就震惊了,简直是……像是被雷劈了,完全没想到胤禛竟是这么翻脸不认人的。距离皇额娘说让他们兄弟好好相处也才过去七八天吧?这就将皇额娘的遗言不当回事儿了? 可惜,现在是再没有个太后能给他做主了。 他若是不想被扣个谋反的罪名,也就只能是老老实实留在皇陵了。 太后这丧事办完,那拉氏紧跟着就是重病一场,她这一病,宫里的事情就越发难管了,索性就全交给了耿文华和钮祜禄氏。 耿文华是无所谓的,反正凡事有先例,按照先例来就是了。 但很快就有个没县里的出现了——齐妃李氏要出家。 是的,在宫里闹着要剃度出家。简直就是……闻所未闻,哪怕是当年的惠妃呢,因为大阿哥被圈禁,人家也没说出家啊,人家就是闲着在钟粹宫念经,有需要照常出门,不过是等闲不见人而已。 你堂堂一个后妃,说想出家就能出家了吗?开玩笑呢。 李氏身边的宫女来请的时候,耿文华还正在和弘昼说话呢,弘昼因着想出海,胤禛不许,已经是折腾了好几天了。现在终于是认输了——太后过世,胤禛心情不好,弘昼也不敢拿这事儿来打扰胤禛。再者,现在这季节,船队正好启航,也没法子再继续等他了。 他没能出海,就来找耿文华抱怨两句。 然后,齐妃那边的人就跌跌撞撞进来了:“贵妃娘娘,还请您快些去劝劝我们娘娘,齐妃娘娘要剃度啊。” 齐妃一旦出家,她们这些跟着伺候的人是别想活了。宫里现如今管事儿的是耿文华和钮祜禄氏,钮祜禄氏一个熹嫔,肯定是没法子拦着齐妃的。 耿文华赶紧起身:“真的?本宫立马就去。弘昼,你先回阿哥所吧。” 打发了弘昼,耿文华赶紧跟着宫女一起去齐妃那边。 齐妃正穿着一身缁衣,也不知道她哪儿弄来的,散着一身头发,手里抓着一个剪刀,正在念念叨叨:“别拦着本宫,都不许拦着,松手……” 然而那嬷嬷哪里敢松手?一个跪在齐妃面前,一个跪在另一边,一个按着齐妃胳膊,一个抓着那剪刀不撒手,正在僵持呢。 耿文华进门看见这场景,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赶紧上前来问道:“齐妃,你这是闹什么呢?你就是想自己寻思,你也想想弘时,想想小阿哥。再者,李家养活你十几年,你难道想要李家为你陪葬?” 宫妃自戕是大罪,娘家也必得受牵连。李氏这虽然不算自杀吧,但出家和自杀也没什么两样了,大清的宫廷,没出过出家的女眷。顺治那被废的皇后,人家也没出家,只是被关在了冷宫而已。 李氏怔愣了一下,浑身的力气就被卸掉了,手里剪刀也松开了,那嬷嬷趁机将剪刀拿走。 耿文华这才在李氏身边坐下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想到了出家呢?” 李氏过了片刻才捂着脸哭起来:“皇上之前来斥责我不要脸,我想见见弘时也见不着……宣召了董鄂氏,董鄂氏也推辞不进宫……” 胤禛斥责她是很早之前的事儿了,至少是一个月之前。李氏夹带私信不成,被禁足之后,也不死心,就请了胤禛来,灌酒,想着将事儿做成,胤禛一个皇上,男人,出了这种事儿还能大喊大叫不成?就算是心里憋着一口气,也得给自家外甥女一个名分。 她哪儿能想到,胤禛进门之后,压根一口气都不喝的,直接就看穿了她手段,将她给骂的啊……当时都觉得无脸见人,恨不能一头撞死自己算了。 随后她千方百计弄进宫来的外甥女,就被放出宫去了,是皇后派人来给带走的。 宫里也没到放宫女出去的时候,单单放了她身边的人出宫……整个宫里的人会如何想她? 那事儿一直就憋在心里呢,现如今呢,弘时被过继,儿媳不听话,孙子见不着。正赶上太后过世,宫里也不敢有什么笑声,李氏越是想越是觉得,活着挺没意思的。 可又不能死,那怎么办呢?出家吧。 她这念头也不知道在心里憋了多久了,反正越是越是心动,越是想越是觉得这后半辈子就剩下这一条路走了。 于是今儿就闹腾出来了。 “我不像是你,又有女儿又有儿子,女儿贴心儿子听话,我那孽障……”李氏伸手捂住胸口,提起来就疼的慌啊。说是交给允裪管教,但想也知道弘时在允裪府上过的那是什么日子。 出门是肯定不行的,所以那和圈禁有什么区别? 圈禁你好歹是想做什么做什么,想看书想习武想种地,你只要不出你那院子就行。 可弘时呢?不能出门也就算了,睁眼就要被允裪询问昨儿的功课还记得多少,今儿要学什么。学什么?学孝经,学二十四孝。 别说是弘时这么个猛然从高处坠落的人了,就算是个正常人,整日里被人教导你之前对你爹如何不孝是怎么不对,那迟早也要变的不正常。 李氏听闻这些,能不心疼吗? 她就宣召董鄂氏,想让董鄂氏想法子给弘时送些东西过去,不拘是衣服点心,好歹让弘时知道外面有人惦记他。可董鄂氏压根不进宫,人家那理由也充分,夫妻一体,弘时都在受责罚呢,她怎么能出门呢?她也在家里安心抄写孝经呢——弘时福晋自打弘时被送到允裪府上,也确实是不曾再出门了。 李氏哭哭啼啼将这些话说出来,听的耿文华都有几分心酸了,她叹口气:“可你仔细想想,你若是不管不顾的出家了,皇上心里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你是在要挟他?咱们皇上那性子你也是明白的,你也是和他硬着来,他越是不退步。” 但你软着来,胤禛也不一定会让步。 总的来说,就是个软硬不吃,自有想法自有决断的人。 李氏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我能有什么法子呢?我又不像是皇后,得皇上尊重。我又不是你和年贵妃,得皇上宠爱,我年老色衰儿子不争气,我有什么法子?” 二格格这名头也不好用了,那拉氏不接茬,胤禛面前是压根没机会提。 耿文华也没法子,她只安慰李氏:“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出家再惹怒皇上倒是不划算,倒不如先忍耐着,日后……指不定有什么转机。” 李氏压根不信:“能有什么转机?允褆和允礽这样的,到了现在不还是被圈禁着的吗?”难道还指望胤禛死了,新皇帝放了弘时? 第202章 第 202 章 你们护着贵妃娘娘去一…… 耿文华也不知道有什么转机, 胤禛的 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大约是因着提起来了李家和弘时的性命安危,李氏总算是略平静了些。耿文华看她并没有再去找剪刀的想法,这才起身:“其实, 你若是想念弘时, 倒是可以宣召富察氏进宫来问一问。” 十二福晋是富察氏。 皇上虽说不许弘时进宫, 但也并没有说不许允裪一家子进宫。 李氏眼睛一亮, 耿文华又赶紧摆手:“先不着急, 你闹腾成这样, 皇上必然是有所耳闻的, 你若是不想皇上迁怒与弘时, 回头就好好给皇上认错, 毕竟多年情分……” 在耿文华进府之前, 李氏就是府里最得宠的人。胤禛分给那拉氏的尊重,但分给李氏的是疼爱。要不然李氏也不能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啊, 整个府里, 除了弘晖,之前的孩子就都是李氏所出了。 男人要是看一个女人不顺眼,那想必是不太愿意和她生孩子的。 耿文华从李氏这边离开, 很快那拉氏那边就叫了她过去问话:“外面吵吵嚷嚷, 说是李氏要闹着出家?” “娘娘不用担心, 妾身已经去看过了, 她不过是一时没想开,现在已经想明白了。”耿文华赶紧笑道:“娘娘还病着呢, 不能多思多虑,这些个事儿,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她真心实意的:“只盼着娘娘早日康复。” 那拉氏沉默片刻, 忽然叹气:“这宫里,怕是也只有你盼着我早日康复。” 这话耿文华就有点儿听不懂了:“熹嫔也盼着娘娘好呢。”就熹嫔那位份,要是没有那拉氏给她撑腰,她就是这后宫最底层,她现在倒是不盼着那拉氏抱养弘历了,毕竟弘历都多大岁数了。 但那拉氏是皇后,她若是对弘历好,胤禛也必然更看重弘历几分。 再者,那拉家虽然到现在,没个什么能耐人,但也并不拖后腿。这么说吧,年希尧年羹尧兄弟俩,若是能给年贵妃十分的助力,那那拉家,至少是能给那拉氏七分的助力的。 这助力不是说你在朝堂上有多大的权势,而是你对于皇上吩咐下来的差事,能不出差错的完成。在皇上心里,并不延误你,提起来甚至有几分宽容,有什么私密事儿,也愿意吩咐你去做。 这种藏在下面的信任,还有亲近,也算是很大的助力。 按照这种划分的话,钮祜禄氏家,大约只给钮祜禄氏四分助力。 不管自家给多少,但那拉氏的这份儿,是散落在外面的,谁能划拉到自己怀里,那就属于谁。所以钮祜禄氏对那拉氏,那是一如既往的亲近尊重的。 那拉氏笑了笑,有所求和无所求,她还是能看的出来的。 她顿了顿说道:“本宫尽量早些好起来,这些天不见弘昼?” “今儿才回宫,前段时间一直在理藩院。”耿文华笑着说到:“吃住都在那边,学西洋话呢,回来本打算给娘娘请安,是我说娘娘还病着,不许他打扰,他这才回了阿哥所。” 她见宫女端来了茶水,就忙扶着那拉氏起身:“回头您身子好了些,妾身让他来给您请安。” 塔纳倒是天天来的,她小时候毕竟也是那拉氏照看的,所以皇后生病之后,她就每天一早来请安,上午基本上都是在景仁宫的,只下午才回公主所做事情。 两个人说了片刻的话,耿文华见那拉氏实在是精力不济,就忙起身告辞。 出了景仁宫,正好遇见年贵妃。年贵妃拎着个小篮子,里面放了几朵花,大约是刚从御花园回来。 耿文华笑着和她打招呼:“年贵妃今儿瞧着气色不错,六阿哥这两天身体可好?” 年贵妃微微点头,带了几分矜持:“我二哥在西北那边得了一味珍贵药材,六阿哥服用之后感觉很是不错。” 耿文华笑道:“那就好,年贵妃先忙着,我还有事儿,就先行一步了。” 正要走,年氏忽然笑道:“耿贵妃且留步,我还有一事儿想和耿贵妃打听呢。” 她左右看看,就伸手示意了一下:“若是耿贵妃不忙,咱们到那边香雪轩略坐片刻?正巧我这里有我大哥让人送来的茶叶,十分难得,咱们也品品茶。” 耿文华想了想就应了:“也好,早听说那边毛尖很是不错,今儿有机会品尝,也该谢谢年贵妃才是。” 两个人就往香雪轩走去,年氏也问一些养孩子的事儿,六阿哥现如今刚到换牙的年龄,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颗牙齿,明明松动了许久,却是一直不掉落,下面新出来的牙齿都冒了个尖尖,旧牙齿还□□在那儿呢。 这个事儿,耿文华倒是有经验的:“你若是自己下得去手,就自己弄一根棉线拴在他那牙齿上,使劲一拽就拽下来了,若是自己下不去手,就找太医,太医也有法子。” 弘昼那会儿是耿文华自己给拉下来的,到了塔纳,胤禛心疼嘛,就叫了太医。 其实耿文华觉得是没什么差别的,因为太医也是用的棉线。不过太医的手法舒缓许多,并不是猛的一拉给拽下来而已。 到了香雪轩,年氏让丫鬟去准备茶水点心,自己才问道:“皇后娘娘身体可还好?” “瞧着还不错,和我说了一刻钟的话。”耿文华笑着说到,这事儿并不用隐瞒,皇后自己也没有遮掩的意思,若是皇后要遮掩,耿文华去都不一定能见到人。 年氏点点头,顿了顿问道:“听闻朝堂上上了折子,要皇上选秀。” 之前说让胤禛选秀是在雍正元年,新皇登基嘛。被胤禛以守孝的借口给糊弄过去了。现在康熙的孝期已经过了,又说要选秀,但偏偏,太后刚过世。 耿文华沉默片刻才说道:“皇上至孝,必不会答应的,年贵妃是担心后宫会进新人吗?” 年氏沉吟片刻才说道:“并不是进人不进人的事儿,而是……”她顿了顿,看耿文华:“我发现了个事儿。” 耿文华笑道:“年贵妃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自打三年前进宫,皇上就再也不宠幸这宫里的其他人了,除了耿贵妃你。”年氏说道,眼睛盯着耿文华,语气带了几分意味深长:“或许,也并不是三年前,或许更久,在府里的那会儿,皇上就已经不再宠幸别人了。” 耿文华一颗心就像是被重重砸了一锤子,也不是疼,就是那种,忽然被人从悬崖上推下来的那种感觉。 她勉强笑道:“年贵妃这话我听不明白……” 年氏哼了一声:“耿贵妃,这事儿其实有心人都能看得出来,因为皇上并不曾遮掩,各处晚上用没用热水,到御膳房一问就能问的出来。你说,钮祜禄氏是不是也知道这事儿呢?” 御膳房算是钮祜禄氏的地盘。 那拉氏是中宫之主。 年氏都知道了,那拉氏和钮祜禄氏,十之八九也知道了。 但为什么没言语……那耿文华就不知道了。 耿文华心里有些慌,她自己并不是没有猜测的,就像是年氏说的,这宫里谁用了热水,那都是遮掩不住的事儿。 不管是史书还是什么,独宠这事儿吧,都是犯忌讳的。 年氏的亲哥哥是大将军,那拉氏的兄弟虽说没有兵权,但是老牌八旗,在八旗中也素有脸面和名气。 耿文华垂下眼帘,心里诸多思绪,却是不能让对面的人看出来的,胆怯这种事儿一旦露出来,那就会成为别人攻击你的武器。 她笑道:“年贵妃,这种事儿,你和我说是什么意思呢?皇上自己长了腿,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难不成我还能逼迫他留在哪儿不成?皇上不愿意去别处,你们很该想想自己是不是有哪儿做得不对,我们后宫之人,最要紧的就是伺候皇上了。若是连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好,那你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后宫妃嫔呢?” 她抬眼看年贵妃:“年贵妃难不成以为,你和我说了这事儿, 我就能劝说皇上去宠幸你们吗?” 年氏皱了皱眉:“皇上乃是圣明天子,对于后宫,该雨露均沾。” “年贵妃今儿怕是找错了人,你该是去找娘娘,或者是直接找皇上劝诫。”耿文华直白说道:“我不过是个后宫女眷,难道我能在皇上来永寿宫的时候说,皇上您别来了吗?” 年氏点头:“耿文华既然身为贵妃,在娘娘病重时候又掌管宫务,那在这事情上劝诫皇上,也是你的本分。你若是愿意劝诫,那后宫自然是安然。你若是不愿意……我劝你仔细想想后果。但凡史书上,独占帝王宠爱的,能有几个是得了善终的?” 耿文华起身:“年贵妃可还有别的事儿?若只为了这个,那就不好意思了,本宫并不会干涉皇上,皇上是天子,他有自己选择的权利。这茶水味道确实是不错,不过可惜了,水用的有些普通了。” 她转身朝外面走去,年氏也没拦着,只等着人走远了,才叫了丫鬟来收拾茶具。 耿文华回到永寿宫之后,才伸手在自己胸口拍了两下,想要这一颗怦怦乱跳的心安静下来。年氏说的这个事儿吧,既有一种意料之中的平静,又有一种意料之外的惊喜,还有一种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惶恐。 按理说,真心换真心。 她以前嫌弃胤禛没真心,所以就想造船跑人。现在胤禛愿意给真心了,她却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出真心了。 再者,胤禛不去宠幸别人,她也确实是很高兴的。谁喜欢将自己的东西分享给别人用啊? 可她又清楚的知道,这是大清,不是现代,能用婚姻法,能用道德观,能用世俗眼光,来约束男人。在民间嘛,你可以闹一闹,但在皇宫…… 明珠这个人,那可谓是大名鼎鼎,康熙时候的权臣,权倾朝野的明相。他这个人呢,还有一点儿比较出名的,那就是怕老婆,他怕媳妇儿是整个京城出了名的。 但是,照样有姨娘。 纳兰容若,比明珠更有名,写的那情感诗词感天动地,但也并不妨碍他纳妾。 胤禛并不是寻常人,胤禛是皇上,对于清朝的皇上来说,独宠这事儿,应该是更不能接纳的吧? 那是不是明天一早起床,朝堂上就要有许多弹劾她是妖妃的折子了?胤禛会因为这些折子,妥协吗? 一想到这个,她顿时有些坐立难安。 胤禛估计是朝堂上有事儿,今天也不曾来永寿宫。耿文华下意识的松口气,因为她不确定胤禛这时候来,她会不会将年氏的事儿给说出来。 放在底下,就算是看见了,大家也是心照不宣的不去提的。 但放在了明面上,那就绕不过去这话题了。 心里有事儿,晚上也就没睡好。第二天起床有些头疼,她正要叫了人来伺候洗漱,就见弘昼急匆匆的来了:“额娘,出事儿了!” 耿文华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想往后面倒,难不成是昨天的猜测成真了?真有人上了折子参奏她是妖妃?那她会不会被处以绞刑?三尺白绫,或者一杯毒酒? 正想着,就听见弘昼继续说道:“今儿早上大舅舅来上朝,路上却是遇见了惊马,大舅舅从马上摔下来……”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虽说侥幸……但双腿被踩断……” 耿文华瞬间心里一片冰凉。 这并没有比没人参奏她是妖妃好多少。 她和耿家来往虽然并不如何亲密,但她心里是将耿家人当亲人的,耿家人也惦记她,家里有什么好东西,也总会让人往宫里送。明面上疏远,但实际上还是很亲近的。 她知道这事儿并非是意外。 昨天年氏才找过她,她并未答应年氏,然后耿家大哥就出了事儿。 耿文华看弘昼:“是年家……一定是年家!” 弘昼有些吃惊:“额娘,您说什么呢?怎么会是……无冤无仇的……” 弘昼对年氏并不熟悉,一来因为年氏是女眷,他现在大了,并不会时常到后宫来。二来也因为年氏总要照顾六阿哥,除此之外就是在自己屋子里写字作画,也不如何出门走动。 不像是钮祜禄氏,得空就来找耿文华一起到御花园里散步。 “我小看了年氏!”耿文华咬牙切齿,她一直以为,后宫争斗就是局限在后宫里面。没想到……年氏竟是将手伸到了宫外。耿文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现在带人去查探,就算是惊马,也必然是有人家的,往年家那边查,年家敢做这样的事情,我必不会轻易放过。” 外面查案的事儿交给弘昼,又叫了知春来:“去叫塔纳,让塔纳带着太医往耿家,无论如何,先保住性命,也私底下将我怀疑年家的事儿人说给我阿玛。” 顿了顿,补充:“或许,那拉家也有份儿掺和……现如今,耿家就是一个孤岛,四面环绕皆是敌人,让我阿玛,不能掉以轻心。今儿是断了双腿,明天就可能是丢了性命。” 她沉思片刻:“回头让我阿玛写折子,离开京城。” 京城是那拉家的地盘,就算这次的事儿是年家出手,和那拉家没关系,但耿文华现在也不太相信那拉氏了。还有钮祜禄氏……想到钮祜禄氏,耿文华心里也是有些复杂。 看知春往外走,耿文华沉默片刻,就叫了知夏来更衣:“咱们往养心殿,去求见皇上。” 若是胤禛不愿意给她一个公道……那她也只能是自己想办法了。但现在,事儿是因着胤禛起的,若是不让胤禛知情,她也心有不甘。 换了大礼服,她就带着知夏往养心殿去。今儿是小早朝,养心殿外面那一排倒坐房里,来来往往都是人。耿文华面沉如水,直接就在养心殿外面跪下了。 她刚跪下,那边苏培盛就急匆匆从养心殿里面出来了:“贵妃娘娘怎么来了?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儿?” “后宫并未出事儿,是宫外的事儿。”耿文华也不为难苏培盛:“还请公公为我传话,就说有人在宫外纵马伤人,朝廷对这事儿,可有说法。” 苏培盛愣了一下,顿了顿,转身又往里面去。没有人比苏培盛更了解皇上对这位耿贵妃的看重了,那是再累,只要有空,就必得往永寿宫去的。 去了不到一刻钟就回来了:“皇上请贵妃娘娘进去说话。” 养心殿也是分前后两个大殿的,因着前面大殿有官员在,苏培盛就将耿文华带到了后面大殿。后面是胤禛住的地方,正堂明亮,两边房间分别是卧室和暖阁,卧室是修建的暖炕,屋子里明亮干净。 耿文华正在打量,胤禛就从前面过来了:“苏培盛说是有人宫外纵马?” 耿文华眼泪就下来了:“是,我大哥被踩断了双腿。皇上,这事儿并非是意外。昨儿年贵妃和我在香雪轩说了话,年贵妃指责我独占皇上宠爱……” 她哽咽了一下,胤禛皱眉,拉着她在软榻上坐下:“慢慢说,耿家那边可派了太医过去?” 耿文华点头:“说 是冲着性命去的,不过是因着我大哥运气好,所以才只是断了双腿。我已经让弘昼出宫去查了,但我想着,若是年家……必然不会让我查到的。我在宫外,也并没有别的人手。” 弘昼一个小阿哥,才开始上朝,手里就算是有侍卫,估计也没什么大用。 她来,也是为弘昼要人手的。 胤禛皱了皱眉说道:“回头朕让怡亲王去,弘昼到底是没经验,此事儿还需得有人帮衬。” 怡亲王就是一块儿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耿文华点头:“年贵妃一开始说选秀的事儿,妾身说太后才刚薨殁,皇上又一心国事,怕是并无精力……年贵妃不信,只说皇上独宠我很是不应该,该雨露均沾才能后宫安宁和睦……” 她将两个人之间的谈话一五一十的说给胤禛,一字不差。 胤禛是帝王,后宫之主,他若是想知道,这宫里就不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完全没必要隐瞒或者哄骗。 胤禛面无表情的听着,偶尔会转动一下手上的扳指。 等耿文华说完,他才点头:“朕知道了,若真是因着这事儿……你也算是被牵连,朕必定会给你一个说法的。现在的话,先等怡亲王那边查探。” 没有证据也不能上来就说年家买凶杀人。 再者,是不是年家也还不一定,也说不定年家背后还有那拉家的推动,亦或者是钮祜禄家的撺掇。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偏这时候有人上折子说选秀的事儿呢?也说不定是这些家族,有哪家想要试探一下。 后宫的事儿不一定是朝堂上的事儿,但朝堂上的事儿必然是和后宫有牵扯的。 胤禛顿了顿又说道:“你若是想出宫去探望,朕让人护着你出宫?” 耿文华赶紧点头:“我自然是想去看看的,我大哥也是因为我遭受了这无妄之灾,我不去看看,心里不安,不过,我刚让塔纳去了……” “塔纳是晚辈,她去是她的,你自己想去就去。”胤禛说道,冲外面喊了一声,就有两个侍卫过来了:“你们护着贵妃娘娘去一趟耿家。” 多的不用说,耿文华出一点儿事情,这两个侍卫就活不了。 耿文华又忙让知夏回永寿宫收拾药材,胤禛嫌麻烦,干脆叫了苏培盛开了养心殿这边内库——这边放着的可都是全大清最好的药材了。 耿文华出宫的时候是浩浩荡荡的,因为胤禛索性又赏赐了些别的东西,以示对耿家恩宠,所以加上侍卫太监宫女,得小三十个人了。 耿家那边正愁云惨雾,听说塔纳过来,也正是陪着塔纳说今儿早上的事情呢,结果才说一半儿,耿文华就来了,这下子,可就都坐不住了,赶紧出门来迎接。 宫妃出宫可不是小事儿,正常情况下,该是先命人清理街道,一路红绸铺地,家中大大小小,都要在外面恭迎才对的。 第203章 第 203 章 是不是太高了些?…… 耿文华来的突然, 耿家也没做什么准备,难免有些诚惶诚恐——就算是一家子人,耿文华在府里做庶福晋的时候,耿家还能将她当自家小姑奶奶看, 可做了侧福晋, 生了小阿哥, 那就真是皇家的人了。 什么一家子骨肉, 在皇家面前, 没这说法。她是皇家的人, 那就是主子了, 对耿家来说, 那也不是自己姑奶奶了, 那是自家主子。 见了她下马车, 耿家老太太就赶紧要下跪,耿文华忙连走两步将人给搀扶起来:“额娘何必客气?女儿是晚辈, 该给您见礼才对的。” 扶着老太太进了门, 耿文华也真心实意的,结结实实的跪在地上给耿大人和老太太磕头:“女儿不孝,不能时常在父母跟前伺候侍奉, 还请阿玛额娘见谅。” 耿大人和老太太眼眶都红了, 民间总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其实并不是说女儿嫁出去就不是自家人了, 而是感叹女儿嫁出去,再回来的机会就少了。 哪怕是婆家娘家就隔着几条街呢, 就问问宫里那拉氏,一年能回娘家几次?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那拉氏还好些,她是嫡妻, 她回不去娘家,娘家还能递帖子上门拜访。但耿家不行,耿家也就只能逢年过节,等府里有信儿了,才能往府里去一趟。 所以才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耿大人让屋子里伺候的人都下去,先问耿文华:“在宫里可还好?” 耿文华点头:“皇上和以往一样,隔三差五就去永寿宫。阿哥也大了,上朝了,之前又立功了,若是不出意外,皇上怕是也要赏赐爵位了,小格格也大了些……” 儿女都大了,男人也没有变心出轨,她在宫里的日子不能说是不好过。 老太太就着急:“你这年龄,合该再生几个的,现如今也除孝了一段时间了,怎么一直没动静呢?可要找太医看看?”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她原本来的路上一直有些想不明白呢,若说她独宠的事情是瞒不过去的,那为什么之前那拉氏从不曾提起来?那会儿太后都还在呢,太后也没说过什么啊。 再有年氏那会儿也不动手,怎么非得等到现在呢? 老太太一下子就提醒了她,胤禛除孝了算一个理由?因为除孝了,宫里能生孩子了,耿文华若是独宠,别人就不会再有机会生孩子? 那拉氏是不能生了,人家可能不在意。 但年氏还能生,她那六阿哥又是个体弱多病的,只这么一个儿子,她心里必然是不安稳的,能多少一个,就多一份儿保障。所以,必然能不能容许耿文华再占着独宠了。 可这样又有些不太对——康熙的孝期是过了,但太后这不是刚没了吗?亲爹要守孝,亲娘就不用了? 再一想,又想到年氏说朝堂上有请皇上选秀的折子,再次了然,亲爹也不用守孝三年,是胤禛非得执意如此,朝臣们没法子,这才应了的。太后这孝期,那必然是不会再强硬守上三年的,大概一年就够了。 毕竟,史书上也没有哪个皇帝为着守孝,三年又三年,将后宫给空着的。 年氏现在开始对付她,若是胤禛要守孝一年,一年之后正好给年氏腾出来地位。若是胤禛要守孝三个月…… 还需得尽快将耿文华给除掉呢。 所以现在动手,才是最好的? 她之前因为听说大哥受伤,着急担忧,脑子里一团浆糊一样。现在,可算是拨开上面的混沌,露出下面的清明来了。 只有掐掉她这个开的正好的花儿,那御花园里才能百花盛开,也才能有别人的机会。 她叹口气,冲老太太摆摆手:“额娘,我正要说这事儿呢,大哥这次受伤,怕也是被我连累。宫里……我成了众矢之的。” 老太太有些愕然,耿大人皱了皱眉:“你说,你大哥这事儿并非是意外?” “是,我已经求了皇上,怡亲王会带着弘昼来查这事儿,必然会给大哥一个公道的。但是我还有个请求,大哥若是能外放,还是先外放了吧。” 耿大人不明白:“可是宫里阿哥们已经开始出现……” 毕竟三阿哥弘时都被过继出去了。 这种对朝臣下手的事儿,他也只在康熙朝见过,那会儿皇子阿哥们争斗的厉害,不管是要除掉对方势力还是皇上要杀鸡儆猴,下面的官员不少遭殃的。 耿文华一说是因着她,耿大人立马就想到了夺嫡的事儿。 可弘历阿哥和弘昼阿哥都还没成亲呢,在宫里住着呢,这就已经开始要争斗了吗?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怎么说呢,好像被耿大人这样一说,她莫名就有一种很掉档次的感觉,倒也不是说争夺皇位和后宫争斗比起来,谁更高贵……非得要区分的话,也就是男人玩儿的游戏和女人玩儿的游戏的区别。可前者玩儿到最后,那是和天下息息相关的,后者玩儿到最后,也不过是做个太后或者做个花肥的结局。 耿大人本身是男性,大约是看不起后宫争斗的。 她摆摆手:“并非是如此……是因着后宫争斗,这几年皇上修身养性,平日里除了养心殿,也就偶尔到永寿宫走动一下,并不是很愿意到别处。” 她说的略有些隐晦,但耿大人和老太太都瞪大了眼睛。尤其是老太太,都忍不住小心翼翼的上下打量了耿文华一会儿——自家的这姑娘,真有魅惑君王,做个宠妃的本事?开玩笑呢吧? 她怎么看自家这闺女也没有什么倾国倾城的相貌,也没有绝世佳人的身材啊。 她不了解帝王,但是她了解男人啊,但凡有点儿权势有点儿钱财的,哪个是愿意守着一个……黄脸婆过日子的? 耿文华也被看的有些尴尬,加快了语速:“这一出怕是年贵妃给我的警告,所以阿玛若是有法子,还请尽快带着人出京去… …” 耿大人摆摆手打断她的话:“出京躲避并不是办法,在京城,天子脚下,有什么事情还能有个缓和。若是去了外面,就是哪天死在了土匪手里也不一定。再者,遇上事儿就躲着,有了好处就赶紧回来,那我们算什么?耿家的男儿,就跟那狗一样吗?” 扔一根肉骨头就回来,没有吃的立马转头走。 这样的品性,以后上位者敢用吗? 耿家好不容易出来个贵妃,耿家男人不说抓住这机会,将自身给强大起来,日后壮大家族,光耀门庭,结果是要做个吃软饭的小人?那耿家的富贵,顶多也就维持三十年。 这三十年,还必须得是耿文华活着,受宠。 一旦耿文华失宠,耿家就得像是老鼠一样灰溜溜的被赶回到老鼠洞里。若是耿文华死了,耿家现在强撑起来的荣华富贵也会像是烟雾,一下子就散开。 耿家想要长成大树,就要先将自己的根给扎深。 遇事儿就跑,那你永远扎不下这根。 所以耿大人立马拒绝:“这事儿也并不能迁怒你,是因着我和你大哥都没有考虑周全,前面有三阿哥做例子,我们竟还是觉得天下太平,这是我们的疏忽。再者,你在宫里受宠,我们本来也该小心谨慎,你大哥若是上朝的时候是坐着轿子去,也就不会有如今这事儿了。” 上朝这事儿呢,武将骑马,文官坐马车,但都是到宫门口停下,随后走路进宫,再在金水桥下面整理衣服仪容,等着时间到,就上金水桥等着。 耿家现在算是文臣,以前耿大人做管领算是稍微和武将沾边一点儿,但耿大哥做的是管理八旗内务的事儿,算是子承父业,但又稍微偏移了点儿,所以那沾的一点儿边儿也没了,耿大哥算是文臣了。 文臣嘛,坐马车,坐轿子,都行。 但因为耿大人做过管领,所以耿大哥是更偏爱于骑马的,他自小也是学了骑射的。 人家要算计他,必然是早就打听过他的习惯。 所以耿大人才说是疏忽了:“严格守着规矩,也就不会出意外了。落到如今这地步,也算是咱们自己的缘故,怨不得他人,更怨不得娘娘。” 这么说是为了宽耿文华的心。 更文虎心知肚明,顿了顿就说到:“先看看太医如何说吧,若是太医没法子……” 日后耿大哥只能做个残疾人,那耿文华就需得想个法子了。残疾人是不能入朝为官的,但做个幕僚,做个管事,这还是可行的。 再不济……她打听打听西洋那边的手术法子,看有没有截肢,然后安装义肢的技术? 最初的义肢,好像就是简单的一块儿木头雕刻? 可截肢大概是有些难,很是危险的。 耿文华刚才来的时候就已经吩咐了太医先去给耿大哥把脉,这会儿就正好叫来了太医询问。 太医很是惋惜的摇头:“怕是没法子……两条腿的骨头都已经断裂,虽说能固定住,可并不能修复,日后这两根骨头是长不到一起去了。” 也就是说,没有治疗法子,耿大哥没有意外的话,就只能做残疾人了。 老太太瞬间就掉了眼泪,耿大人也有一瞬间站不稳。耿文华忙伸手扶着,耿大人好一会儿才说道:“多谢太医……还请太医尽力,无论用什么法子用什么药,不管最终如何,我们都……接受。” 哪怕太医说没法子,耿大人也要求他想想法子。 为人父母,哪儿能看着子女遭受这样的罪? 堂堂男人,之前还是在朝堂上行走,现在却只能躺在床上……光是这份儿罪,就没人能受得住。 太医看耿文华,耿文华点头:“还请太医再想想法子,只求你尽力,用药用人,都有本宫担着。” 太医应了一声,拱手告退。 耿文华再看耿大人,就有些不自在:“阿玛……” 耿大人摆摆手:“我说了,这事儿不怨你,别人要对你下手,不会因着什么缘故就停下来的。怪只怪,是我们太疏忽了。” 他强打起精神来:“你大哥这会儿怕是精神也不太好,你暂且别见他了,回头等他好些了,我让给给你请安去。” 老大自己不一定能接受现在这个后果,万一再对耿文华发脾气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倒是不好了。 他看耿文华:“你出宫时间可有限制?” 耿文华摇摇头,胤禛并未要求她什么时候回去。 她顿了顿又说道:“我还是想见一见大哥,我知道阿玛担忧什么,就算是大哥说了什么不好听的,我也不会在意的。再者,我也想劝一劝大哥,给大哥一个保证。” 耿大人劝阻不了,只好带着耿文华去见耿大哥。 耿大哥凑巧醒着,之前塔纳已经来过了,也传达了耿文华的话,所以他这边倒是不用耿文华再解释一遍了,已经提前知道他自己是被耿文华牵连,这事儿十之八九属于后宫争斗。 怎么说呢,这种事儿,很难不迁怒。但是再一想,耿家能有如今,也是因为耿文华。 若非是耿文华得宠,他就算是子承父业,也需得费一番功夫,必得从八旗小兵开始做起,别说是上朝了,怕是连靠近皇宫的机会都没几次。现在他能骑马到宫门口等上朝,耿文华占八分功劳。 好处是人家给的,现在自己倒霉了,就不承认那些好处了,只想着坏处,那是人干事儿? 所以,无论心里如何想,面上却是勉强露出了几分笑意:“娘娘来了?恕我暂且无法起身……” 耿文华张张嘴,千万句话,现在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耿大哥叹口气,伸手拍拍自己的床边:“奴才逾矩,接下来,奴才以兄长的身份,和娘娘说几乎话。文华,你且来坐着,和小时候一样。” 耿文华到床边坐下,耿大哥说到:“这事儿怨不得你,只能说,人心险恶,咱们遭了人家算计,是咱们自己思虑不周,再者,年家也实在是胆大,京城里,天子脚下,竟然也敢作出这样的事情来,年家不就是仗着年羹尧在西北大获全胜吗?但天灭其人,必先使其狂,年家如此胆大,将京城当自家后宅,怕是皇上也容不了年家多久。”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年家的事儿,我也是略有耳闻,年羹尧此人性子张扬,在西北颇有几分土皇帝作风,据说西北官员上任之前,都必得要先去年家拜访,年羹尧若是不喜,此人就进不了衙门,做不了官儿。” 然后,朝廷就得换人过去。 西北那地方,可以说,年羹尧是只手遮天。只怕,他在西北也不会停留多久了,谁做皇上也不会让当地养出来个土皇帝。 至于回京之后……皇上必然是要先给年家几分脸面的。年羹尧为人张狂,但也是有真本事的,那赫赫战功不是嘴上说来的,而是实打实的。 这种情况下,皇上若是不想被人说是走狗烹,就必得要将年家给捧起来。 “不是我说年家坏话,而是自古以来,不懂得低调的官员,能有几个得了好下场?”耿大哥微微笑了一下,劝解耿文华:“既然年家灭亡就在眼前,咱们这会儿,并不用很为年家为难。塔纳公主说了,你求了皇上……此事到此为止,就算是查出来是年家,皇上若是下旨处置年家,咱们感恩就是了,皇上若是不下旨,你也别为难皇上,皇上是君,所思所想,是从整个大清,是从整个朝堂出发的。不能因着咱们两家恩怨,就让皇上做不了事儿。” 耿文华眼泪都下来了,她原以为她见到的会是一个满腹抱怨,怨恨不甘的人呢,没想到,却是倒过头来劝说她要大度要看开的人。 “我知道,大哥不用说了。”耿文华擦掉眼泪:“你好好养着身体,等养好了,我让人将最好的轮椅给你送过来,你照旧可以出门。到时候,就算做不了官儿也无妨,我想造船,大哥到时候去帮我就是了。” 现在船队是有了,但若 是将来她也想出海,那就必得需要更多大船。 “再者,侄儿年岁不小,我之前本就想和大哥提的,但又怕大哥舍不得,现如今……大哥就是舍不得也得舍得了。内务府的将作监,弓箭制造处,皇上前段时间刚下旨,要挑选一批人,往火器营送。” 弓箭制造处原本是做弓箭的,火器营那边呢,是做火铳的。 胤禛原本对火铳不是很重视,但耿文华翻来覆去的提醒,他就也有了几分看重。弓箭和火铳本来不搭噶,但是火器营也不知道哪个神人提出了要将火铳和连发弩结合起来的建议。 耿文华也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成,但怎么说呢,她也不能说她见过更好的东西吧?她在哪儿见的?原理是怎么?怎么制造?说不清啊。所以,大清想要发展自己的武器,只能是看火器营,耿文华是帮不上忙的。 扯远了,就只说进火器营这事儿,只要进了火器营,那就是皇上心腹军队,还不用上战场那么危险。你若是聪明,能做出来东西,那前程大大的有。你若是不聪明,做不了研发,那做个老老实实干活儿的人也成,反正月俸照样领。 最重要的是,耿文华想要他自己学组装,将组装学熟悉了,将来自己能做武器……她出海的时候就顺便能将耿家给带走,到时候也就不怕自己没武器用了。 反正这火器营是个好地方,耿大哥立马就眼睛亮了:“当真能去?不是你求了皇上,让皇上为难了吧?” “我何曾哄骗过大哥?当真能去,不过得先去将作监,先将弓箭这一手给练熟了。”耿文华说道,耿大哥忙点头:“那让他去,他自己也会做弓箭,力气也大,骑射上也有些天赋。” 耿文华就点头:“好,今儿家里事情多,明天一早吧,让他到内务府去就是了,自会有人接待他的。” 耿大哥点头:“那就劳烦娘娘了。” “大哥刚还说,像是小时候那样呢,咱们一家人,何必说客气话?再者,既然是我侄子,我若是不提拔,日后弘昼岂不是连个做伴儿的也没有?” 她微微笑了笑:“大哥且好好养着,事后不早,我先回宫,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东西来。大哥,虽说……但人活着,就已经是十分庆幸了,你还有你的双手,你还有你的脑子,还请大哥,千万振作起来,哪怕是为了儿女呢?” 耿大哥没说话,只微微点头。 耿文华出了耿家就直接回宫,那些带来的东西,自有耿家人来收拾。 她先去养心殿回话,顺便说起来自家侄子的事儿:“我越过皇上,先给了他这个名额,还请皇上恕罪。” 胤禛摆摆手:“不过一个名额,他若是能被火器营选中,也是他的本事。若是选不中……到时候朕另外给他换个差事就是了。” 他顿了顿又说到:“另外,你阿玛那差事,朕也打算给他换一换,真打算册封他为统领。” 统领就是统管某一支八旗的……主管人。不是旗主,但比旗主的权利更大些,统领算是二品,再往上是一品的都统。 耿文华都有些吃惊:“是不是太高了些?” 耿大人现在也不过是个三品官,一下子从三品到二品,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提升,那简直就是质的飞跃,多少人在三品的位置上耗死了,也没能到二品呢。 耿大人没有立功,若是只因为耿大哥这事儿就被册封为统领,那八旗必然是很不服气的。 统领这位置呢,也相当于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八旗总共就那么多旗,耿大人要占这个坑,就表示要有人先从这个坑里面出来。人家这萝卜蹲的好好的,忽然被你拔出来,那能愿意吗? 她赶紧劝道:“我知道皇上是疼我,但皇上万不可以国家大事儿来开玩笑,我心里的英雄,是皇上这样顶天立地的明君,而不是为个女人让步,被情爱冲昏了头脑的人。” 第204章 第 204 章 我怎么堵着他的嘴? 本来就不知道年氏还准备了什么后招呢, 胤禛若是随意给耿大人升官,那别人必然不会说是耿大人勤奋老实本分,只会说耿文华吹了枕头风,难怪是宠妃呢。 以前耿文华还有功劳在身, 就算是不能给自己提升位份, 惠及家人还是可以的。但是这两年, 她一心扑在纺织厂, 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实在是少得很, 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功劳之类的了。 这会儿大约是刀子架在脖子上, 一旦朝堂上有人上折子参奏她是祸国妖妃, 她还能活几天?所以这会儿一边拦着胤禛, 一边飞快转动脑子, 怎么才能合情合理的解释自己这个独宠的事情呢? 至少, 得有一个能让朝堂上管闲事儿的人闭嘴的东西才行。就算是不能让所有人都闭嘴,但只要有一部分人站在她这边, 能为她辩解两句, 而不是整个朝堂全都默认她是妖妃,那她就还有活路。 现在的清朝,是处于繁盛时期, 但粮食这方面还是十分短缺的。耿文华也并不能凭空变出来粮食, 她能做的, 就是提出一个选育良种的建议。 培养杂交品种却是做不出来的, 一是没这能力,而是没这条件。现代可以说, 人人都知道杂交的理念呢,可是有几个能培育出来高产量的种子? 说明白点儿,袁爷爷的学术研究谁都能看, 谁都了解个大概,但是,这世上有几个袁爷爷? 所以粮食方面,她是没法子的。老百姓也就是衣食住行这四方面……说来说去,又说到这纺织厂上来了吗?她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这纺织厂了。 “皇上,我想让纺织厂那边做个惠民活动……”沉思良久,她才提出自己的想法,惠民活动这四个字胤禛是很熟悉的,毕竟以前耿文华是做过类似的事情的。 他对耿文华的了解,比耿文华所知道的还要更多些。 这会儿心里难免有些怜惜:“你放心,朕又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还能让朝堂上那些人操纵了朕不成?你想做什么,就只管去做。剩下的事儿,并不用你操心。” 朝堂上现在的局面是三足鼎立,以前呢,是有个允禩做八爷党头领,现在八爷党几乎是不存在了。没有了共同的敌人,原本还算是和睦的,簇拥胤禛的那些人,就开始分党派了。 一派是以隆科多为首的八旗,一派是以年羹尧为首的。 年家本是汉军旗,但年遐龄确实是汉人出身,再加上年家兄弟俩都得用,所以在朝堂上也是有不小的势力的。 再有一派,就是以怡亲王为首的,胤禛的真正心腹大臣,包括张廷玉,李光地等汉臣,还有章佳阿桂等满臣。 做皇帝的,最恨的就是结党营私,偏这种事情是没办法完全遏制的。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纠纷,同样一件事儿,哪怕是同样是为百姓考虑,大家的想法也不可能是完全一致,那想法相同的自然也就走得更亲近,时间长了,也就成了党派了。 再者帝王本 身就像是抬杠杆,搞平衡,难免要将砝码往一边放,那放在同一边的,是不是也算是结党? 所以这事儿是真不好办,胤禛能做的就是尽量拆分这些党派。 佟家当年在朝堂上的势力不用说,到了隆科多,因着他也算有能耐,胤禛也重用,所以隆科多的势力在朝堂上也是不可小看的,甚至朝堂上有些官员,被称之为佟选,意思就是经过了隆科多进入的官场。 类似的叫年选,也就是经过年家走上的官场,是天然亲近年家这一派的。 朝堂上的局势,胤禛并不想多说,只安抚耿文华:“你也放心,朕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耿家本分,朕心里是知道的。” 他伸手摸一摸耿文华的脑袋:“你想做什么,就做去,并不用顾忌别的。” 耿文华点头,回了永寿宫,就让人叫了塔纳来:“纺织厂那边还有多少存货?我打算做一个惠民活动,就说……耿家大人即将过寿,我身为耿家女儿,想要为我阿玛祈福。但凡买布的人,能诚心诚意的祝福我阿玛一句,这布料就能以七成的价钱买走。限购,每人最多买一匹,买了之后是要登记姓名的,免得有人弄虚作假,捏造了身份总来买。” 七成的价钱,基本上纺织厂就不赚钱了,也就勉强维持一个本钱的状态。 如此一来,先是宣传了耿文华的孝心,再就是宣扬了耿家名声。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得了纺织厂的好处,那说起来耿家哪怕是不夸赞呢,也必得要嘴上留情。如此一来,就算是朝堂上有人参奏耿文华是祸国妖妃,民间百姓也是不信的——谁家的妖妃又孝顺又仁善呢? 百姓是很简单的,你对百姓好,让百姓吃得饱穿得暖,那你就是好人。哪怕是妖怪呢,也是好妖怪。你对百姓不好,吃百姓的穿百姓的,那你就是坏人,哪怕是神仙呢,那也是坏神仙,该被除掉的。 年家掌控的是朝堂,耿文华是要团结中下层百姓。伟人说过,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那就能战胜所有。 这个应对的法子又简单又直白,塔纳瞬间就明白了:“额娘放心,我这就去办,保准给额娘办的顺顺当当。” 她是耿文华生的,耿文华若是妖妃,那她这个耿文华的女儿成什么了? 塔纳这两年经常出宫办事儿,就算是年岁小,但看起来也是十分成熟了,风风火火的,哪怕是刚回宫,这会儿也不嫌累,立马就带着人往宫外去了。 要往大了办,那就让人在京城东南西北四处方向,各搭建出来一个棚子,纺织厂出动所有的马车,将布匹全都运过去——至于耿大人还有三个月才过寿这事儿……三个月也很快啊,一眨眼就过去了。 提前送祝福这事儿,是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到第二天早上,胤禛先处置了几个蹦跶的最欢,要求选秀的官员,理由也十分正当——太后才刚薨殁,你们就上折子要朕选秀,这是看不得朕有个孝顺好名声是不是?非得陷朕于不义,让朕被天下百姓戳脊梁骨是不是? 正巧有个耿贵妃对比着呢,人家耿贵妃在做什么?为亲爹的寿辰,大把的往外撒钱呢。 你们呢?作为朕的臣子,就算是不体谅朕刚没了亲额娘的伤心难过,怎么也不为朕的名声考虑呢? 说的太过于义正言辞,谁也反驳不了,于是这几个被摘了顶戴花翎的倒霉鬼,就只能是被脱掉了朝服,拖出去扔在了金水桥下——侍卫可没那么好心再将人给送出去,自己出宫去吧。 除非是换个新皇帝,否则这样出宫的,基本上这辈子也就……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千里做官,谁愿意为个选秀的事儿就被罢免了?瞬间,朝堂上的官员们就安静如鸡了,谁也不再提这选秀的事儿,反正皇上又不是没儿子是不是?皇上的儿子,“多”的都能被过继出去了呢。 人家皇上本人都不着急,剩下的一个个着急成跳蚤样,是何居心? 没人说这选秀的事儿了,自然也不会有人说皇上宠爱哪个妃嫔的事儿了。毕竟后宫不得干政的石碑还在乾清门竖着呢,后宫都不得干政了,皇上愿意和谁睡觉……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吗? 反倒是民间,耿文华的名声越发的被宣传起来了。 什么,你家不买布?那你家小孩子的滑板车,扭扭车,可也是耿贵妃当年做出来的呢。你家没孩子?那你家用不用煤球?连煤球也不用啊?那你家的玻璃窗户总有吧? 要是连玻璃窗户也没有,那你接种过牛痘没有? 牛痘也没接种过的话,那你听说过孵化室,买过小鸡小鸭吗?孵化室也不知道的话,总吃过水果吧?果树嫁接知道不?现在耿贵妃的庄子上还免费教导这个呢。 连这个也不知道,那粉条呢?吃过没有?粉条也没吃过的话,火柴用过没有?比火折子便宜,比火折子好用,比 火折子存放的时间长。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将耿文华这些年的“功绩”全都给扒拉出来了,就站在卖布料的摊位跟前,有谁不知道耿贵妃的,好,咱们就掰扯掰扯。 衣食住行,就说哪方面没有耿贵妃吧。 甚至连现在京城正在施行的交通规定,听说也是当年耿贵妃先提出来的呢。 沾着耿贵妃的光,现在还在买纺织厂低价的布料,难道还要说耿贵妃是坏人吗?天底下就没有比耿贵妃更好的人了。 后宫里的妃嫔,除了一个耿贵妃,剩下的,还有谁为百姓们做过事儿?就算是那母仪天下的皇后,也只一个运动会能拿的出手了,但这运动会对寻常百姓来说有什么好的?也就是看看热闹吧? 百姓淳朴,百姓简单,还是那句话,谁对他们好,谁就是好人。 短短两三天时间,耿贵妃早些年菩萨的名头,又被人给叫起来了。 不过耿文华暂时是顾不上这个事儿的,是因着怡亲王和弘昼一起追查的惊马,现下有了结果了。 很……不出所料的,那惊马不是年家的,也不是那拉家的,更不是钮祜禄家的,是一个完全不相干也不认识的农户家的,说是头天进京,新买了一匹马,还没来得及上衙门去报备,然后听说宫里有朝会。 小老百姓嘛,进京一趟不容易,就想看看稀罕,看看热闹。就跟康熙晚年那会儿,宫里办千叟宴一样。 反正自那之后,百姓就觉得,我远远看一眼也没事儿,宫里也不会如何的。 想的是远远看一眼,然后不知不觉就走得近了,再然后手里那马缰没拽好,可能是那马儿没见过大场面,反正一下子就慌了,再然后就惊了。 事情听着是合情合理的,怡亲王他们甚至查出来了这户人家为什么买马儿,买马儿的钱财是哪儿来的,买马儿去的是哪个市场,买的是谁家的马儿。 这卖马儿呢,也不是说你随便弄两匹马放在市场上就能卖了。 马匹这东西,属于战略物品的,朝廷的管制还是挺严格的,民间有贩卖马匹的,都必得要在朝廷报备,什么时候在哪儿弄了多少匹马,什么时候卖给了什么人。 所以一追查呢,就能查出来。 这马贩子也是正常的,人家自己往蒙古去买的马儿,不是矮脚马,就是那种很寻常的拉东西的马匹,之前也一直养在市场里的,唯一能动手脚的机会就是晚上——晚上马贩子自己回去睡觉,马匹是要留在牲畜市场的,不用怕丢,这市场是有看守的人的。 思来想去,这调查的点儿,还是该放在买马匹这人身上。再找了兽医一检查,果然是在早上,那马儿吃过一些兴奋的药——这种东西不少见,因为有时候要赶活儿,牲畜偏不愿意动弹,那就给喂点儿这种药。当然,危险肯定有的,所以这东西也不能说给喂就给喂,得衡量一下值不值得,毕竟有可能会导致牲畜受惊之类的。 这 人是给抓起来了,但他说的是自己天亮要赶路,所以才给喂了一些。 药哪儿来的,自己山里采的。 说的话都是合情合理,做的事儿也是合情合理,可谁也没信,事情本来是僵持到这儿了。然后,耿文华这几天名声大盛,这人哪怕是在牢里关着,也是略有耳闻。 这转机就来了。 他家邻居给举报了,说之前看见有人去过他家,根据那画像,怡亲王找到了一个瘸腿儿男人——是从西北战场上下来的残兵。但那男人,在怡亲王带人上门之后,趁人不备,横刀自杀了。 人一死,就死无对证了。 西北那么多的当兵的呢,谁知道他在谁的旗下呢?再者,就算是追问到了年家,年家也能说是他要陷害年家。 就属于一个,你知道这个结果是什么,但却不能有更有力的证据来将这个结果给做实的结局。 怡亲王说的时候也也有些无奈:“再者,此人回京之后和年家也并无牵连,甚至没有太大走动,所以这事儿也完全没办法再往年贵妃那边去查。” 年贵妃顶多就是一个知情,事情很有可能就是年羹尧的主意。 那拉氏没阿哥,就算是现在是皇后,也不足为惧。三阿哥被过继出去了,四阿哥的生母是熹嫔,位份不够高。那宫里,也就剩下一个耿文华能称得上是对手了。 耿文华去看胤禛,胤禛沉吟片刻:“西北那边……还需得多久?” 怡亲王顿了顿才说道:“至少半年。” “好,就等半年。”胤禛点头,又吩咐弘昼:“此事到此为止,回头你先到户部去报道,在户部干一段时间。” 至于之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耿大人到底还是升官了,还是以前胤禛决定好的,正二品的统领。随后,耿文华的侄子就进了将作监。 年家那边,胤禛只将年希尧暂且给叫回了京城,册封了大学士。 军机处现如今也已经正式成立,朝堂上百官更想当军机行走,这个大学士行走,就有些鸡肋起来。 随后胤禛又下旨,命令六阿哥搬去阿哥所——六阿哥之前体弱,一直都是跟着年氏住在后宫的。他这年纪,去年也就该搬出来了。 别的事儿年氏是不在乎的,耿大人再如何升官,都比不上年羹尧。 但六阿哥这事儿算是戳到了年氏的肺管子,年氏先是想去养心殿求情,然而胤禛并没有见,只让苏培盛出来传话,说是惯子如杀子,六阿哥既然是皇子阿哥,就该和别的阿哥一样守规矩。 年氏心里恨得不行,当年弘昼不也是拖到了快七岁才搬去的前院吗?怎么耿文华求情,留着弘昼,弘昼就能住在后院。到了六阿哥就不行呢? 胤禛这边不松口,年氏就又去找那拉氏。 也没见到人,那拉氏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免得过了病气给年氏,直接将人拒之门外了。 年氏那边就算是不想答应也不能不答应了,六阿哥很快就搬到了阿哥所。 弘历倒是很关心六阿哥,还亲自带了太监送了些笔墨纸砚之类的。弘昼也让人送了些书本,他本来是不太想送的,但耿文华说,她和年氏之间的事儿,不能影响他和六阿哥之间兄弟情分,至少明面上不能影响,所以弘昼还是听了耿文华的吩咐。 这些事儿看着是不麻烦,但一件件办下去,时间也过的很快。 随后,宫外就送来了消息,允禩过世。 允禩死了的消息刚送到宫里,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如何,允裪就进宫来禀报,说是弘时病了。 任谁一听,都要将弘时生病的事儿和允禩过世联系起来的。胤禛也不例外,尤其是之前弘时总是更亲近允禩,气恼之下,胤禛甚至都不打算让太医去给弘时诊断。 李氏这次也没敢闹腾,反而是偷偷的派人来求了耿文华。 这宫里谁有势力她不敢说,但这宫里谁最心软她却是十分清楚的。 耿文华本来也不想管这事儿的,但想到弘昼小时候,弘时也很愿意带他们这些小的玩儿,她就心软——就算是弘时长大了很是糊涂,但毕竟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是不是? 等着胤禛来,她就说起来这事儿:“我瞧着允裪夫妻不像是会照顾孩子的,他们府上夭折的孩子还少了?弘时之前身体健健康康的,这到了他们家才多久,人就病了?不如将人迁出来,还送到雍亲王府去,只让允裪每日里上门教导就是了,照顾人这事儿,我觉得,弘时福晋就挺合适。” 瞧着胤禛黑着脸不说话,她就笑道:“再者,你体谅体谅晚辈,弘时和董鄂氏那是少年夫妻,这常年不见面怎么行?孩子总见不着阿玛也不是个事儿,您说是不是?” “还不说话?”耿文华就佯装无奈:“我也是闲人瞎操心,弘时又不是我生的……我还不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才说这些不讨人喜欢的话?允裪府上那风水确实是不好,皇上就真的半点儿不为弘时担忧?” 胤禛嘴硬:“我担心他做什么?他做的那些事儿,何尝将我这个阿玛放在了心里?既如此,朕也只当没这个儿子。” “皇上能当没这个儿子,我可不行,我也是看着弘时长大的。”耿文华摇头,将茶杯塞给胤禛:“先喝口茶降降火气,弘时的事儿,您得尽快些,若是……我怕你后悔都来不及。” “朕何曾后悔过?”胤禛冷笑,但到底是将那茶水一饮而尽:“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弘时和董鄂氏也是少年夫妻……若是能再生育一子嗣就好了。” “是啊,若是多生几个,做了阿玛,说不定就知道对错了。”耿文华赶紧说到,顿了顿,给胤禛出主意:“让弘昼去接他,送回到雍亲王府,正巧弘昼前段时间还惦记他三哥呢。” 等叫来了弘昼,耿文华就特意叮嘱:“一过去先堵住你三哥的嘴,免得他说些乱七八糟的,传到你汗阿玛耳朵里,再惹怒了你汗阿玛。他这人,就属于嘴上没个把门的,你让他随意说,迟早害死他自己。人送到雍亲王府,也和你三嫂叮嘱一番,能不让他说话就别让他说话。” 弘昼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我怎么堵着他的嘴?进门就给塞个抹布?”十二叔必然在旁边看着呢,他这样对待哥哥,十二叔该怎么想? 再者,弘时又不是被捆绑着的,他塞进去,弘时还能拽不出来吗? “你让人给他吃些安神药就好了,正好他不是病着呢吗?”耿文华就给出主意,吃点儿安神药正好,还能安安分分的被抬上马车呢,这一路可都轻松了,连闹腾都不用担心他闹腾了。 弘时还真觉得这法子好,笑着就应了:“那我先去一趟太医院,带着个太医过去。” 第205章 第 205 章 娘娘可还有别的吩咐?…… 弘昼并没有直接进去见弘时, 而是先去给允裪请安。他只吩咐了太医去给弘时开安神药,顺便诊断一下弘时的身体情况。允裪只说是生病,却并没有说是什么病,他出宫来一趟, 好歹也得弄清楚了, 万一回宫之后汗阿玛会问呢? “不知道十二叔平日里都教导三哥什么书, 我可否看一看?”寒暄的差不多了, 弘昼就好奇问道。允裪顿了顿, 就点头:“自然可以的, 五阿哥且随我来。” 允裪带他到外面书房, 桌子上放着一叠书, 四书五经是没有的, 弘时这身份, 又不打算科举。再者,四书五经本就是弘时从小在读的, 所以多是一些别的书本, 孝经,东汉史书,甚至有二十四节气这一类型的。 弘昼对有些书比较好奇:“三哥还看鬼怪这些吗?” “偶尔一看。”允裪笑着说到, 就算是过继给了他, 皇上又下令让他教导三阿哥, 但那毕竟是皇子, 不说日后如何,反正胤禛活着的时候, 三阿哥是不能在他手上出差池的。 所以并非是所有时候都在教导读书,就算是一根线,也得时不时放松些, 不然就要被拉断了,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本就心里对皇上有些……恐惧怨恨的。 若是总教导他什么忠孝礼仪,怕是弘时都得将自己被逼死。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差,允禩这一死,连弘时的精神气儿都给带走了。倒不是说弘时对允禩真有多深的感情,完全就是物伤其类。 允裪精明,心里也明白,也怕弘时是真的在自己府里出事儿。所以弘时一生病,他就赶紧进宫说了这事儿,完全不顾虑胤禛知道之后会对弘时如何厌恶——过继是过继,允裪可不敢真心将弘时当自己儿子。 叔侄两个说了片刻的话,太医那边就过来了,说是已经看着弘时阿哥吃过了安神药,现在估计是快睡着了。 弘昼这才起身往弘时那边去,才进门,他就后悔了——真该听自家额娘的,进门就要用抹布将弘时的嘴给堵上。真要命,弘时这半睡半醒的,嘴巴没个把门的,现在正在低声咒骂自家汗阿玛呢。 就这么片刻,弘昼就听清楚了好几句。 “好狠心啊,人都说你心狠手辣,你连亲儿子都不放过。” “八叔死的可怜,我这也要随着八叔去了,你日后就当你的孤家寡人去吧。” “兄弟被你逼死,儿子被你逼死,我看你日后去了下面,怎么和汗玛法交代。” 弘昼掏出手帕塞到弘时嘴巴里,转身干巴巴的对太医笑道:“是不是那安神药,有让人神志不清的作用?” 太医那脸色瞬间惨白,这话传出去能得了?他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奴才……” 弘昼摆手:“我刚才忽然想起来,安神药只是让人熟睡的?” 太医这下子就机灵起来了:“对对对,安神药并无其他作用,就是让人熟睡的,弘时阿哥刚才一直睡着,奴才可不曾听见什么动静,还是这太医院的药材好,药效起作用的快。” 他顺手在自己嘴巴上捏一下:“奴才进来就只看见弘时阿哥是睡着的。”一句话没听见,哦,一个字没听见。 弘昼这才点头,命令外面两个侍卫:“将三爷送到外面马车上,若是有人问,就说生怕颠簸,让三哥将刚喝下去的安神药给吐出来。” 侍卫离得远,是没有听见弘时的那些念叨的。进门看见弘时这状态,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正要将人抬起来,弘昼又拦着:“等等。” 四处搜寻一番,找了一件儿衣服盖在弘时脸上,这样别人也就看不见弘时嘴里的手帕了。 “小爷是个好人,但好人也怕被人误会是不是?再让人传出小爷对兄弟心狠手辣的话来……啧,小爷多冤枉。”就像是他汗阿玛,冤枉的都快变成黑锅底了。 允禩明明是自己死的,汗阿玛再如何也不会杀了亲儿子的。 再者,汗阿玛要真的一点儿兄弟情分也不念,那人家老十,怎么现在还巡城司当差了呢?同样是八爷党,一个将自己给饿死,一个将自己给病死,该是自己好好检讨一下自己,怎么就混的不如人家老十呢。 弘昼心里一边嘀咕,一边跟在后面将弘时给塞到马车里,快马加鞭,这会儿也顾不上颠簸会让弘时给吐出来了,早点儿将人送回去,将事情利害关系给三嫂说清楚,想必三嫂是有法子管得住三哥这张嘴的。 毕竟,三嫂就算是想做寡妇,也得为自己儿子考虑一下是不是? 很快到了雍亲王府,弘昼敲了大门,等那大门一开,就立马喊道:“我将三哥给送回来了,他身体有些不自在,还请问一下三嫂,人要安置在哪儿?最好是和孩子分开住,免得再给孩子过了病气。另外,我带了太医来,三哥这身子骨,日后如何休养,太医也是要叮嘱一番的,还请三嫂快些来见一面。” 太医算是……一起保守过秘密的人,所以弘昼也就直接当着他面儿说了:“三哥有些糊涂,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还请三嫂日后多注意……除非必要,身边还是别放那么多伺候的人了,谁知道哪个是带着哪家的嘴巴的呢?现如今能活着就好了,可千万别在抱怨这个抱怨那个了。” 董鄂氏冰雪聪明,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弘时能抱怨谁啊?说来说去,不就是宫里的那位吗? 嫌命长啊,整天指着皇上骂?先不说君臣这些道理了,就问天底下,那个做儿子的,整天骂老子? 董鄂氏郑重行礼:“多谢五弟提醒,我知晓了,五弟也尽管放心,你三哥既然是身子骨不好,这段时间也只在屋子里休养,需得修身养性,回头我只陪着他多看看书就好了。” 等送走了弘昼,她有心想卖耿文华一个好,就冲弘昼将人给送回来,不说人家耿贵妃在这事儿里面出了力气没有,但人家为弘时守口如瓶,又特意提醒她,她就得念着人家的恩情。 于是,就赶紧吩咐了身边嬷嬷:“之前听说耿贵妃有一个印刷铺子,卖一些少儿的书本,生意不是很好?” 虽说道理通俗易懂,书本读起来也轻松简单,但说实话,读书人家是有些看不上的,觉得太直白了些。 她就叫自己的嬷嬷去买书:“每一样都买两本回来,一套放在三爷的书房,让三爷得空就看,另一套放在小阿哥的屋子里,让小阿哥也看看。” 她顿了顿就叹气:“这宗室科举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有一次……我就不盼着小阿哥能读书出息了,只要能识字会读书,将来哪怕是当个教书先生呢,能有个糊口的本事也好。” 雍亲王府的这点儿事情,耿文华是不知道的,她正在听弘昼抱怨呢:“我瞧着三哥是有些吓着了,可他也太小看汗阿玛了,汗阿玛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吗?允禩都已经认罪,汗阿玛怎么会对他动手呢?三哥竟是还以为汗阿玛接下来就要杀他了……” 耿文华不说话,只心里腹诽,那真是你小看了你汗阿玛了,他那性子,真的是恨不得赶尽杀绝的性子呢。允禩就算是认错了又怎么样?当年办过的事儿就不存在了吗?若不是为了名声,胤禛都能将人给挫骨扬灰了。 不好打击儿子心里亲爹的高大形象,她就问到:“弘时的身体不要紧吧?” 弘昼就沉默了一下,耿文华心里就是一咯噔,历史上的弘时真不长命的,难不成就是这个阶段了吗? 弘昼叹口气:“心思过重,若是再钻牛角尖,就不好说了。再者,汗阿玛让人教导三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三哥错了,他要反省要反悔,他心里能放得开才怪了。” 再者,在弘时心里,怕是汗阿玛作为君王的身份,是更重于做父亲的身份的。这种想法也不知道是允禩还是允裪教导的,也不能说是错,毕竟当年康熙的儿子们,也都是如此,先将康熙当君王,再当父亲。 就那,一个个还是被康熙给骂成什么狗德行了。 要不是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强,像是胤禛,当年被康熙斥责性情不定的时候就黑化了,哪儿能修炼成后面的冷面阎王呢?像是胤禩,要是心里脆弱,头一次被康熙当朝责骂的时候指不定就羞愤撞柱子了,哪儿还有后面八爷党呢? 最严重的就是太子了,指不定头一次被废就要自寻短见了,哪儿还能有第二次复立太子呢? 看看胤禛这一群兄弟们经历的都是些什么事儿,人家是怎么挺过来的。所以再想不管是允禩还是允裪,给弘时灌输的概念也不能说是完全错的。 但怎么说呢,环境造就人。 胤禛他们从小是在争夺中长大的,不争就没法子入康熙的眼,不争朝堂上就不会有他说话的地方。可弘时是什么环境中长大的?他六岁之后,九岁之前,整整三年,整个雍亲王府,只有他一个阿哥。 就算是后来添了两个弟弟,他已经进宫读书,弟弟还只在府里玩泥巴,这能争到哪儿去呢? 一瞬间亲爹不是亲爹了,亲爹是能要他性命的“暴君”,这放在谁身上谁能接受呢? 耿文华沉默片刻,生怕弘昼也犯这样的错误,就忙说道:“你可不要学你三哥,你们兄弟……和你汗阿玛那会儿还不一样,你汗阿玛对你们如何,你自己也能感受到。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你有什么疑惑,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只管找你汗阿玛问,他是你亲爹。” 耿文华伸手摸一摸弘昼的脑袋:“对自己的亲爹,有什么张不开口的呢?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你爹也要给你想想法子的。所以,别学你三哥钻牛角尖。君臣之间的敬畏是该有,但父子之间的情分却也是断不了的。” 弘昼有些糊涂,那到底,是君在前,还是父在前? 耿文华笑道:“这得看你要什么了,你要一锭元宝,那就是父在前,你要……这天下,那就是君在前。但是,无论你想要什么,你首先得有伸手要的能力,还要有要到手之后能护得住的能力,不 然就算是你汗阿玛偏心,你要了,就给了,但你护不住,别人照样能从你手里夺走。” 她顿了顿说道:“反正你现在也不能出海,有个事儿我打算交给你来做。” 弘昼打起精神来:“额娘尽管吩咐。” “纺织厂的事儿,我打算,去江南建造第三纺织厂,和第四纺织厂。”耿文华说道,京城这边的纺织厂是塔纳全权负责的,但新的这个,她打算交给弘昼。 别小看一个纺织厂,这纺织厂做得好了,弘昼也是能学到不少东西的。治大国如烹小鲜,你先治理一个纺织厂,管理一个纺织村,然后你才能学会什么叫大局。 大局为重,又是从哪儿入手。 她让知春将自己准备好的盒子拿过来:“这里是十万两白银,从招工到修建厂房,再到购买原材料,一应事情,你全部自己来做,做得成了,这纺织厂就是你的。做不成,那就算额娘十万两让你去江南挥霍了,日后额娘死了,额娘手里的银子,就少分你十万两,你觉得如何?” 弘昼先是无语:“额娘,您年轻着呢,怎么动不动就说死啊活的?不过,这事儿,我暂时怕是接不了,汗阿玛之前说让我去户部来着。” “户部在江南那边也有差事,你两边勤来往就是了。”耿文华摆摆手,半点儿不觉得自己是给亲儿子找麻烦。从江南到京城,快马加鞭也得四五天,这来回一趟就是小半个月,弘昼要真是两边兼顾,那不得将自己的双腿跑冒烟儿了? 耿文华又说道:“小小年纪,不趁着年轻赶紧做事儿,要等老了再去干吗?” 弘昼只好先应下:“我知道了,我回头就去江南一趟。”再者,他也不是必得天天留在江南的。 他去一趟,先看好地方,然后和当地衙门商量,回头就可以将事情给分出去了。比如说,当地衙门负责后招商,修建厂房,他派人过去招工。 这样一想,他就忙笑道:“我还得和额娘借几个人……” 不等他说话,耿文华就摆手:“去和塔纳商量。” 现在第一纺织厂和第二纺织厂那边的事情,基本上就都是塔纳在负责了。 弘昼麻溜的起身,准备往公主所去一趟了。 景仁宫那边派人来请了耿文华,是那拉氏要说淑慧成亲的事情:“本来我想着,到时候我这身体养好了,也能操持这事儿了,却没想到我这身体竟是一直没能好转,所以这事儿就需得交给你来办了。内务府那边呢,你多问问,这嫁妆不能出了纰漏,蒙古那边估计再过几天就到了,你得和理藩院那边沟通好,到时候这迎亲,该是多少人来。” 她说了几句,就停顿下来,急促的喘了几口气,这才继续说道:“另外,耿家的事儿,我也是才知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休养,竟是不知道……年家在外有如此势力。” 她看耿文华,叹气:“你素来是个软弱性子,被年家这样欺负到头上来了 ,竟还是忍着一声不吭,让本宫如何说你是好?好歹你也是个贵妃!” 耿文华苦笑了一下:“娘娘为我抱屈,我是明白娘娘的好意的,只是……这事儿不曾拿到证据,我又有什么法子?” 那拉氏恨铁不成钢:“没有证据就没法子了?你是个贵妃,你又有阿哥,你们母子光是往外一站,那就是……门面,耿家拿着你们两个这门面,还能找不到几个参奏年家的人?只说年家嚣张跋扈,说年家在外为祸一方,到时候就算是不能将年家如何了,也要撕下来年家一块儿肉!” 耿文华心思急转个,以前那拉氏是很平和的,反正她自己没儿子,就更愿意坐在高台上往下看,剩下的人就好像是一池子的鱼。谁要是蹦跶的高了,那拉氏就用棍子给敲下去,反正就是维持一个水面平和。 但听这话,好像对年氏有些怨气?是年氏做了什么?还是前朝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心里想的,面上可是半点儿不显,她只继续苦笑:“实在是……家父和家兄,不堪重用,胆小……” 小心翼翼觑一眼那拉氏脸色,又说道:“再者,事已至此,就算是将年家给撕掉一块肉,我大哥的双腿也好不起来了……何不用这事儿,给我大哥换一个前程呢?” 那拉氏皱了皱眉:“换个什么前程?难不成你们家打算将你大哥送到西北去?” 年家的地盘在西北,若是年家以此答应了耿家什么要求,两家也不是不能握手言和的。但这不是那拉氏想要的,那拉氏要的是两个人狗咬狗。 不管是年氏还是耿文华……若是能两败俱伤就更好了。年氏有傲人的家世,但耿文华也不遑多让,她自己有过人的才华。两个人势力真算下来,该是旗鼓相当的。 那拉氏语重心长:“我就说你是这样胆怯性子,本来年家就已经嚣张成这样了,你还将人给送过去……这不是羊入虎口吗?你若是信得过本宫,本宫回头想个法子,将你大哥安排到镶蓝旗里面做文书去?” 那拉氏就是镶蓝旗出身的,那拉家是属于镶蓝旗的,也就是说,那拉家在镶蓝旗还是有些身份地位,能做得了这些事情的。 耿文华有些犹豫,她一开始的计划是让耿大哥去福建那边,她要修建船厂。 但如此一来,耿大哥的仕途就要断了。再者,本朝也没听说有个残疾人还能继续做官的,但要是留在八旗里面,就算不是做官的,也能做些和八旗相关的事情,也就是能……还有点儿小权利。 并非官职,却有权利,还是和朝堂息息相关的,也能接触到朝堂,圈子还照旧是官宦人家的圈子。 哪个更好,耿文华一时之间也没办法帮耿大哥做主。 可有一个道理耿文华却是明白的,那就是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饭。那拉氏虽然也是个宽厚的人,可眼下这关口,人家凭什么白白给你一个好处呢? 耿文华沉默片刻才问道:“娘娘大恩,妾身本不该推辞……但妾身惶恐……” 就差没直接说,我不敢白要你这好处的。 那拉氏叹气:“本宫也就是气不过,本宫之前身体好好的时候,何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呢?本宫也就是病了这么几天……年氏就如此目中无人,胡作非为起来!”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耿文华的手,略笑了笑:“再者,本宫也略有些私心,这宫里,百花齐放才好,若是让年氏一家独大,本宫就是睡觉都不敢闭眼。” 耿文华脸上神色这才放松些,忙笑道:“娘娘多心了,年贵妃往日里性情柔和,估计这次的事儿,她自己也是不太知情的。多谢娘娘好意,不过这事儿毕竟是男人家的事儿,回头我还是要问问我家大哥自己的意思。” 那拉氏就点头:“也好,不过需得尽快做主。” 她脸上露出些疲惫之色:“再者……年家一次得手,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昏了头的事情呢。淑慧的事儿,你既然出面了,那宫里其他事情,你也略管一管,也好让本宫安心养病。” 耿文华有些不明白:“宫里什么事儿?” 她现在不都管着账本和库房了吗? 那拉氏笑道:“皇上的寿辰马上到了,这个事儿,你和皇上商量商量,看今年可要大办。若是大办,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来问我。若是不大办,咱们宫里自己吃个饭也还是要的,这就是小事儿了,你和钮祜禄氏来商量就好。” 钮祜禄氏是管着厨房的,到时候宴席吃什么,也需得钮祜禄氏来定。 耿文华恍然大悟,赶紧应了下来:“是,妾身知道了,那妾身回头问一问皇上。娘娘可还有别的吩咐?” 第206章 第 206 章 我到时候可要去送一送…… 问起来胤禛生辰的事儿, 胤禛也并不想大办:“一来是国库没银子,二来呢,皇额娘也刚过世,虽说这次并不用三年之久, 但也不好立马就办喜事儿。再者, 过一个生辰, 就像是提醒朕又年老了一岁, 倒不如不过。” 至于那 拉氏说的宫里小小办一个, 这还是可以的。他可以叫了十三, 隆科多等人进宫喝一杯就好, 君臣随意说说话。 这个事儿并不算大事儿, 耿文华只要知道个名单, 按照个名单准备器皿, 再吩咐人收拾屋子就可以了。 胤禛这生辰是没大办,但淑慧的婚事是要大办的。虽说她不是胤禛的亲生女儿, 但也是胤禛登基之后第一个从宫里嫁出去的公主, 所以这婚事自然是要以热闹为主。 淑慧的阿玛是允褆,胤禛还顺便让人将允褆和允礽给放出来,让他们自己能来参加淑慧的婚礼。 允褆和允礽虽然是被圈禁, 但他们的儿子却是在胤禛登基之后, 就被放出来了, 这些年也是被留在宫里读书。不过, 现在年岁也不小了,胤禛就顺道说起来这两个侄子的差事:“弘显老实本分, 朕打算在广州成立十三行,专门做和洋人的生意。” 耿文华的船队都出海了,这禁海自然也就取消了。当年康熙在的时候, 有一段时间,大清境内的洋人也是很多的,两广以及福建等地,来往都是船队,那边是甚至是有专门的洋人聚集生活的地方的。 胤禛就打算将这片地方重新给利用起来,成立洋货行当。 弘显为人本分,再者,允褆当年带兵,也多是在陆地上的兵将,海军这些,允褆是没有太多接触的,所以也不用担心弘显会闹幺蛾子。 至于弘皙,允礽的儿子,胤禛就说道:“很是机灵,为人好学机敏,朕就打算将人留在理藩院。” 允褆是无所谓的,笑道:“皇上愿意用他,是他的福分,只管用就是了。这块儿不合适,回头换个差事即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差事哪儿有可挑拣的?我觉得广州那边就很不错。” 允礽也点头:“有个差事就很好,不过就是他这婚事……可是该选秀了?” 胤禛拒绝选秀的事儿,京城里都是知道的,但允礽就算是知道也得佯装不知道,他一个被圈禁起来的人,怎么能对外面的事情了若指掌呢? 这会儿提起来,也确实是为弘皙的婚事发愁,弘皙老大不小了,比弘时年岁还大呢,弘时都做阿玛了。弘皙——也不是没子嗣,不过是侧福晋生的,嫡福晋还没有呢。 当年他也是运气不好,眼看要到娶媳妇儿的时候,亲爹被废了,这下子谁敢将亲闺女许给他呢?再者,康熙也顾不上这事儿,一来二去的,弘皙也只一个侧福晋而已。 胤禛就皱眉,他刚在朝堂上斥责了上折子要选秀的人,这一转头再要选秀,这不是自打嘴巴吗?这种事情怎么能干? 顿了顿才说道:“回头我和那拉氏说一声,让皇后帮着挑选一番。二嫂若是得空,也可以找人打听打听,若是二哥二嫂有选中的,也只管和我说,我下旨赐婚就是了。” 允礽就笑道:“我和你二嫂,连京城里有什么样的人家都不知道,怎么去挑选人呢?这事儿倒不如拜托给皇后娘娘。” 顿了顿,他补充道:“也不挑剔什么家世,只要为人本分谨慎,又知书达理,又会管家理事即可,嫡庶无所谓。” 康熙比较看重嫡出,当年非得要将他册封为太子。可这么些年下来,他自己也想明白了,就算是嫡出的又如何呢?他这太子不还是被废掉了吗? 再者,弘皙自己也是庶出。 嫡出庶出的,有什么区别?能干的,像是胤禛 ,庶出也能做皇帝。不能干的,像是他,出生被册封为太子,做祖父的年龄了成了废太子。 所以啊,这人呢,出身只能占三成,剩下的还是的看你自己能力,以及机遇机会。 淑慧一身盛装打扮,先来养心殿拜别胤禛和亲爹,随后在嬷嬷的搀扶下往景仁宫,在景仁宫拜别皇后,这才上了轿子往宫外去。 出了宫,这一路就是往蒙古去。 她坐在轿子里,听着外面马蹄哒哒哒,想着自己早上见到的来接亲的新郎,心里是有几分复杂的。但捏着手里的玉如意,感受着那上面略有些冰凉的触感,她又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就算是蒙古比较远也没什么大不了。 耿贵妃说过,她是公主。若是部落愿意珍惜她对她好,她努力的去适应那环境就好了。若是部落不愿意对她好……反正蒙古到京城,也不过是二十多天的路程,又不是永生永世都回不来京城了。 再者,有时候纺织厂那边会派人去采购羊毛线。她若是有什么信件物品,也可以通过这渠道送回来。 这些年蒙古和大清,已经不是早些年时候的样子了。 早些年两边是又要合作又要防备又要利用又彼此为依靠。但现在,多了贸易之后,两边就更平和友好了些,所以,部落那边,大约还是对她有几分善意的。 人嘛,总要开启新的阶段的不是吗? 淑慧一嫁人,宫里就忽然安生了下来。 耿文华却是更忙了点儿,因为那拉氏不光是彻底不管事儿了,人家还搬出了皇宫,去到圆明园里住着了,然后这宫里的一堆事情,就彻底的交给了耿文华。 至于为什么不是交给年贵妃?因为年贵妃体弱,受不得劳累。 但那拉氏临出宫之前,也不知道是怎么和胤禛商量的。转头,熹嫔就成了熹妃,是的,钮祜禄氏升了位份了,变成了熹妃了。 贵妃的位置是只有两个的,不像是康熙,总喜欢挑战后宫规矩。胤禛这人呢,就不愿意……额外加人。一个位置上该是几个人,能少不能多。 少了还能节省一些口粮或者银钱,多了就不一定能养得起了。 所以贵妃这位置,既然有了耿文华和年氏,那自然也就不能另外再增加一个了。 反正妃位上还差好几个呢,钮祜禄氏提拔上来也不会多,钮祜禄氏也正好和齐妃李氏做个伴儿。 册封之后,钮祜禄氏就喜气洋洋的先来给耿文华请安:“给你请过安之后还需得到年贵妃那边去一趟,然后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今儿可是我大好日子,你等会儿打赏的时候可不能小气了。” 两个人感情好,关系亲近,所以钮祜禄氏说话也有几分随意。 耿文华就笑道:“那必然不能少,少了你回头不得说我抠门了?恭喜恭喜。”倒也不敢说钮祜禄氏总算是熬出头来了这样的话,她若是和钮祜禄氏平级,甚至比钮祜禄氏位份低,这话倒是能说一说。但她是贵妃,说人家被册封为妃是熬出头了,那不是在笑话人家吗?熬多年就熬一个妃啊? 所以她只兴致勃勃的问钮祜禄氏是不是要做新衣服:“内务府该是给你送新的布料了,今年流行十二幅的裙子,咱们回头做一样的来穿?” 钮祜禄氏忙点头应了:“我之前瞧着你有一件儿水蓝色的汉家裙子,也是十分喜欢,正巧内务府送的布料里也有水蓝色的,回头你将你那裙子的花样给了我?” 说了片刻的话,钮祜禄氏就往年氏那边去了。 她这边刚走,塔纳就来了:“额娘,我正要找你,纺织厂那边这个月的账本已经送来了,本来按照之前的惯例,是三个月一送的,但上个月不是刚做了惠民活动吗?索性就连上个月的,一起送过来了。” 上个月的自然是不赚钱的,但是也并不能说亏本了。 做生意呢,其实最重要的一项就是让货物流动起来,也就是说在不亏本的情况下,你有进有出,维持一个平衡,才能在这上面赚钱。 库房一旦出现积压,那也就距离赔钱没多远了。因为你这货物流动不起来了,也就是没有银子进出了,没有银子的流动,那就是一潭死水。所以这次的惠民活动,其实还是有许多好处的。 明面上的好处就是宣扬耿文华名声,现在人人都知道她对大清是有许多贡献的,对百姓是有许多功劳的。就算是皇上独宠她,她也不是什么祸国妖妃,也不是什么乱世奸妃。 所以年家针对她的阴谋,就这么半路夭折了。 这剩下的好处自然就是处理库存,尽快回本,然后拿着这笔钱,再次的开始下一轮的买进卖出。 账面上来看,上个月是没赚多少的,也就是一点儿微薄利润,正好能维持纺织厂的一切开销。塔纳来也是正是说这事儿的:“我打算试试别的布料,咱们纺织厂出的布料实在是太单一,就是做衣服也是千篇一律,一模一样,哪怕百姓手里没多少银子,但同样的价钱,谁也是想穿好看的衣服,而不是特意买丑不拉几的衣服的。所以呢,我的提议,一个是收购染布作坊,将咱们的布料进行然而,第二就是衣服的样式,之前一直是做的男装,现在我觉得可以加上童装了。” 耿文华沉吟了一下,摇头:“童装还是暂时不要做,要做就做女装。正好你这个染色,就可以搭配上,我们可以从色彩上进行创新。” 现代那些染色肯定是不能拿出来的,因为没有染料,大清的染料已经是历朝历代最前进最齐全的了,饶是如此,也有许多染色颜料得从西方进口。就像是康熙和胤禛都很喜欢的珐琅,其中最主要的染色原料,就是西洋进口的。当然,后来因为洋人们不肯为胤禛做珐琅瓷器了,所以胤禛就让内务府造办处开始研究,现在也是能找到替代产品了。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天然材料。现代的那些都是化学材料,耿文华……压根做不出来,她就算是去看过各种染布现场,也参观过布料染色发展,但她也没有详细去记住那些化学名字啊。 说实话,没有那个天赋的人,看见化学符号和化学名称,简直就是……一个耳朵进去,另一个耳朵出来的,大脑压根不带停留的。 这个事情,她也只能是给塔纳一点儿提示。再者,之前她已经将衣服样式都画下来,交给了塔纳了,现在她可没有精力再做新衣服样式了。 “你也可以找你的姐妹们帮帮忙,后宫也有那么多的宫女嬷嬷呢,指不定哪个在设计衣服上就很有天分呢。之前你不是曾经在宫女里面征集过图纸吗?再来一次就是了,这种事儿,你该熟门熟路的,何必再来问我?” 耿文华伸手摸一摸塔纳的脑袋:“纺织厂的宣传部可已经正式成立?” 塔纳忙点头,戏本子都出了两个了。宣传部现在已经成为纺织厂最热闹的部门了,但凡是谁家里有点儿什么操心事儿,都愿意找宣传部拿主意。 什么婆婆难相处,总让她回家生孩子,不愿意让她出门上工,什么夫妻吵架,男人嫌弃她整日里不着家,连孩子都顾不上照看之类的。 宣传部不光是要负责安慰这些女工,还负担调解家庭的活儿。婆婆难相处,好,那宣传部就上婆婆家那边问问,看看这家里除了女工的收入,可还有别的收入,再算一算养一个孩子需得多少钱,家里可有这么多的银两。 宣传部从一开始的两个男人四个嬷嬷,到现在,短短半年时间,已经是有了六个男人,十二个嬷嬷,总共十八个人了。 塔纳将宣传部做的事儿一一描述出来,再说自己对宣传部的计划:“等今年年底呢,纺织厂打算举办一次演出,就之前的戏本子,不能外面的人看过了,纺织厂自己的人却还没看过。头一个戏本子选用的是纺织厂优秀女工的故事,从她如何到纺织厂找差事,到苦学纺织技术,终于成了纺织厂优秀女工,连带着家里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的故事。” 简单来说,就是鼓励一个家庭条件比较艰苦的女性,通过自身努力,赚到了钱,然后改善了生活,改变了家庭地位的故事。 怎么说呢,这种故事在耿文华看起来是略有些憋气,也有些太过于平淡的。这就跟看小说一样,最让人痛快的情节该是打脸,以牙还牙。谁对我不好,我就一巴掌打过去。 像是这种以前别人对你不友善,结果你赚钱了人家对你友善了,你还对人家笑盈盈的情节,放在小说里得被读者骂死——读者的乳腺也是乳腺对不对? 但在这种年代,塔纳的这个戏本子,就已经是比较出格的了,也还算可接受范围内。真按照耿文华那看小说的情节来,塔纳都得被人指点责骂。 眼下这种,刚刚好,既能被人勉强接受,又能稍微的挑起女性的一点儿反抗意识——是啊,我可以自己出去做工赚钱对不对? 第二个戏本子说的纺织村的故事,这个就写的……很有朝廷乐坊的那股味道了,歌功颂德嘛。就是各种展现纺织村的好的,这种戏本耿文华也是很喜欢的,典型的大团圆戏本子嘛。 说不定许多人看了之后,觉得纺织村好,然后来效仿纺织村呢?就算是效仿不了,给各处一个提醒也成啊。 就是胤禛也决不能说这个戏本子不行,因为纺织村并没有挑战大清的律法,凡事都是在规矩制度之内的。别处的官员没做好,是不用心,没有要做的心思。但不能说纺织村的存在是不对的,是不符合社会发展的。 塔纳说要在纺织厂内演出,耿文华也是不反对的:“你看着办就是了,另外,这账本,回头你自己能看就自己看,自己看不了……我让你汗阿玛再给你找个算数先生?” 塔纳立马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看。就是看不来,我也有帮手,十三叔家的姐姐算数很是不错呢。” 顿了顿,她忽然问到:“额娘,我听说,皇额娘要到园子里去住了?” 耿文华点点头:“是,要去圆明园。” 塔纳抿抿唇,又问道:“那宫里岂不是只剩下你和年妃母?齐妃母现在一心只念佛,熹妃母和你是好友,年妃母心里会不会……” 耿文华顺手捏了一下塔纳的脸蛋:“不会,这些事儿你不用操心,你是小孩子,这些是大人之间的事儿。” 让小孩子参与宫斗……耿文华总有一种带坏小孩子的感觉。虽说塔纳年岁不小了,她以前也是很愿意教导塔纳一些人与人之间的争斗的,塔纳又是女孩子,她日后无论如何,学一点儿和后宅争斗有关的东西总不会吃亏的。 但是,她可以看,可以学,可以自己去领悟,却绝不能插手。为什么呢?因为她是晚辈,这是她阿玛的后宫,这宫里所有的人,都算她的长辈。 一个女孩子,插手亲爹的后院……这话放在哪儿都不好听。 再者,又不是耿文华现在被人陷害,她需要急切护母。耿文华还没什么呢,她这个做女儿的就急吼吼的出手,胤禛会不会觉得,是耿文华在撺掇塔纳做事儿呢? 于情于理,都不到塔纳该插手的时候。 当然,真要是哪天,耿文华被陷害的快没命了,塔纳想要保护自己的额娘,那掺和一下是没问题的。毕竟,孝道更大,规矩什么的,该往后排的。 塔纳抿抿唇,略有些不服气:“是年家太过分……我大舅舅那样好的人,现在却是不能走路了,我实在是没见过像是年家那样嚣张的人。” “年家大的事儿自有你汗阿玛呢,你小小孩子,现在做点儿你该做的事情。比如说,将轮椅给你大舅舅送过去。”轮椅是耿文华让内务府给耿家大哥做的。 轮椅这东西,在大清并不算少见。耿文华命人做的这个呢,是更接近于现代的那种的,比大清现有的这些更先进些。 比如说那轮子,是用了橡胶的,滚动起来会减少颠簸感觉,再比如说,还是那轮子,和轮椅的接触是采用了万向轮的安置的,也就是说,轮子是可以转动的,两边轮子一起转动,就能带动整个轮椅一起动。 再比如说,除了从后面推动 轮椅,耿文华在前面还弄了摇把,也就是没人推动的时候,转动摇把,就像是骑自行车一样,可以自己将轮椅给带动起来。 堪称大清最先进轮椅。 正好内务府派人送了过来,耿文华就给塔纳派差事:“还有一些布料点心,你也给你外祖母带过去,另外,顺道去看看你表哥,你表哥在的将作监好久都没让人出宫了,你探望之后,也好和你外祖母还有你大舅母说一说他的情况。” 内务府是分许多将作监的,比如说专门组装钟表的,专门做弓箭的,专门负责布料的挑选采买的,专门做首饰的。 自从康熙喜欢上珐琅瓷器,还添加了一个专门做珐琅瓷器的。 里面的将作监,耿文华有时候都数不过来。有些是一直都在的,比如说做弓箭的。但有些是只成立一段时间就又被取消了的,比如说西洋镜的将作监。 她也几懒得费心去数了,反正有管事儿呢,她要做什么,只管吩咐下去就成了。能做的成就做,做不成的,她自己再给想想法子就是了。 之前在雍亲王府专门为她做木工的那个木匠,也就是内务府出身的,现在也是进了将作监。 塔纳将她的吩咐一一应了下来,又问道:“那皇额娘什么时候出宫?我到时候可要去送一送?” “自然是要送的,你皇额娘也没白养你一场。”耿文华笑着说到,这就是她不愿意塔纳掺和后宫争斗的原因之一,因为大家都对塔纳友善过,小孩子心里的那份儿纯粹,她是更愿意让维持的时间长一些的。她摆摆手:“时间还没定,定下来了之后我再和你说就是了。” 第207章 第 207 章 本宫绝对饶不了你们!…… 那拉氏是静悄悄的出宫去的, 后宫谁也没能去送。别说是塔纳这些晚辈了,就是耿文华也是在皇后出宫之后,这才得知消息的。 然后她就有些疑惑了:“怎么觉得皇后这次出宫,有些急匆匆的呢?” 就好像是避着什么一样。 知春也赞同:“淑慧公主才出嫁, 本来皇上还说请二福晋等人进宫呢, 现下这些事情又落在主子您身上来了。” 皇后怎么说呢, 素来体面, 就算是身体不舒服, 这种见外面诰命夫人的事儿, 也自来是亲自出面, 不会假手于人的。二福晋那是谁啊?曾经的太子妃, 这种人……就算是手下败将, 但因着胤禛对允礽足够尊重, 所以那拉氏也得将脸面给做足了才是。 然而,这急匆匆的出宫……耿文华又问道:“不是说皇后娘娘的身体已经略有好转了吗?” 耿文华都不知道, 知春如何知道, 她也只和耿文华一样觉得皇后这行为有些古怪而已。 正说着话,那边就说瓜尔佳氏已经进宫。耿文华也就顾不上别的了,忙起身去迎接。瓜尔佳氏怎么说呢, 看着是身体不算好, 嫁给允礽之后也只生了一个女儿, 但人家活得长久。 而且, 也不知道是心宽还是什么,瞧着竟是比允礽还更年轻几分。 瓜尔佳氏进宫主要是为弘皙的婚事, 她也并没有什么看中的人选,这事儿本打算是拜托给那拉氏的。结果,那拉氏以养病的理由出宫去了。瓜尔佳氏也就只能是选择耿文华了——她并不是很喜欢年家, 连带着不喜欢年氏,所以也就没打算和年氏打交道。 这种晚辈的婚嫁的事儿,两个人商量了小半天。随后瓜尔佳氏出宫,耿文华还没来得及开始给弘皙寻摸媳妇儿,嬷嬷就又来提醒,说是康熙十九阿哥年岁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考虑这指婚的事儿了。 康熙十九阿哥和弘皙还不一样,弘皙人家自己有家,到时候指婚的圣旨下来就成了。 十九阿哥呢,没有阿玛额娘。若是在寻常百姓家,那是长兄如父。但在皇家,胤禛既然是继承了皇位的,他自然是有责任将这些兄弟们给安置妥当的。 这成亲不光是要指婚,阿哥所里要安置新家具,回头得在外面建府,还要有分家银子,内务府得给准备新家具之类的。那需要操的心,不亚于给亲儿子娶媳妇儿。 亲儿子娶媳妇儿若是稍微疏漏点儿什么,别人只会取笑你几句。但若是小兄弟这婚事上出了纰漏,那就成为朝臣指摘的借口了。 所以这些事儿,就需得耿文华亲力亲为。 耿文华无人可用,塔纳要忙着京城这边纺织厂的事儿,弘昼是江南京城两地跑。这又不是在宫外,还能找十三福晋来帮帮忙,这宫里的事儿,只能宫里自己解决。 而且,畅春园同时传了消息过来,说是有太妃病重。耿文华作为晚辈,就需得前去探望,看脉案,若是……真不行了,该准备起来的也要准备起来。 她是头一次知道管理宫务是个这么累的活儿,也难怪那拉氏才几年就累成那样。若是再不好好保养一番,指不定熬不到下一次举办弘晖运动会。 耿文华是个会用人的,她上辈子可是很会摸鱼偷懒的人。于是,宫里的嬷嬷们开始动起来,成立一个工作小组。就跟皇上那军机处一样,但凡有事儿呢,先从这些嬷嬷手里过一遍。 让这些嬷嬷,将事情给分类。先按照里外分,里就是宫里的事情,外就是宫外的事情——也不只是一个畅春园,皇后这个职务是做什么?是天下女眷之首。但凡外面诰命,还有宗室里面有什么事情,甚至宗室里面祭拜,这都是需得皇后出面的。 所以呢,皇后也是有见不完的人的。皇上看重张廷玉,皇后就需得见见张夫人。皇上看隆科多不顺眼,皇后就要将佟家的女眷拎出来斥责一番——李四儿是没这个资格让皇后斥责的。 现在皇后不在宫里,这些事情不能停,那怎么办呢?也就耿文华来暂代了是不是? 分完了里外呢,再分总要性,一级二级三级来划分。一级的是最重要的,需得耿文华亲自看,然后找胤禛商量再做主的。二级的耿文华自己就可以做主,三级的就要嬷嬷们自己商量,然后商量出个好办法了,拿来问耿文华,耿文华觉得行,那就办。觉得不行,那就再去商量。 这样一来,至少是能有三分之一的事情不用耿文华很费神的——比如说宫里该做衣服了,什么布料,什么样式,月钱该怎么发。 这嬷嬷的组成呢,也不能单单是永寿宫的人。她找胤禛要了一个人,这个人是曾经在乾清宫管过茶房的,又去慈宁宫要了一个人,太后过世,这些曾经伺候过太后的嬷嬷,有是去了十四府上,有是出宫去了,留在宫里的就这么一个了。 景仁宫找一个,皇后虽然不在,但皇后的班底还留着有几个呢,总不能宫里的事情就真的不闻不问了吧? 加上永寿宫的这个,已经四个了 。再从内务府要 一个管事嬷嬷,五个人刚刚好。 这班子成立起来,连胤禛都忍耐不住好奇特意来围观一下,耿文华特意划分了有永寿宫和翊坤宫之间的倒坐房为这些嬷嬷们工作的地点。 这地方呢,距离永寿宫,也就只需要十几步远,抬脚就能到的。 这也是为方便嬷嬷们拿着事儿来找耿文华询问。 当然,除了嬷嬷,还要配备跑腿的小宫女和太监。就比如说,定好了今年宫里要做的衣服的样式,是不是得有人去针线房传话?那总不能嬷嬷们自己再跑腿儿吧? 所以屋子里五个嬷嬷各自占据桌子看文本,这个看一遍就盖个章,上面是耿文华让人雕刻的一二三,若是五个人都盖了一级的印章,那这文本就要送到耿文华跟前去了。 反正五个人,是不会出现两边意见相反,却又票数相同的场景的。 外面则是丫鬟太监们来回穿梭,要送腰牌,要来问话,要去传话。 耿文华站在胤禛身后:“是不是和军机处十分相似?” 每个皇上都有自己重用的机构,康熙是南书房,胤禛是军机处。 耿文华……照抄军机处就行。 她又不用去讨好康熙,那只要糊弄住了胤禛一个人就行。再者,耿文华也是真的觉得军机处这地方,挺不错的,既是君权一统的机构,又能快捷的处理政务。 倒不是说君权一统就是好的,但目前来说是比较合适的。想要分散帝王权利……这个并不是耿文华能伸手的东西。 她一伸手,指不定脑袋就要掉了。 再说了,现在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都不曾有……君权之外的想法,她要是搞出来个分散君权的建议,怎么说呢,比别人超前一步是聪明,比别人超前十步是天才,比别人超前一百步是绝世的天才。但要是比别人超前一千步……那就要被绑在架子上烧死了。 她的投票制度才刚出来呢,并不太想立马将它给夭折掉。 胤禛略微点头:“你倒是会用法子,不过你能放心让她们拿主意?” “怎么不能?事情若是办错了,回头我再换了人过来就是了。”耿文华笑眯眯的:“相比之下,她们自己,比我更上心,更不愿意出差池。” “那你不担心她们五个联手?”胤禛又问道,耿文华眨眨眼,好奇:“那皇上不担心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联手吗?” 胤禛是如何压制他们,如何在朝堂上搞平衡的,耿文华给照旧搬过来不就可以了吗? 胤禛忍不住笑:“你倒是会省心。” 耿文华只笑眯眯的不说话,胤禛在这里转一圈也就走了。 后宫的事儿,有耿文华呢,再者钮祜禄氏也是做习惯了的,两个人里外配合,也就是开始几天忙乱了些,后来就上了正轨,事情开始变的顺手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又又是一年春。 西北那边彻底大捷,胤禛下旨宣召年羹尧进京。按理说,将领打胜仗回来,是该带着人在京城外驻扎,等着皇上召见的。但年羹尧到了城门口却并未停留,而是带着人直接进了城门。 当然,年羹尧也并不敢太过分,所以只有几千人马。但几千也并不少了,从城门口到宫门口,浩浩荡荡,一路上也是有不少百姓围观。 耿文华并没有去,她是后妃,只能在宫里听着小太监给她转播。 说是年羹尧十分高大,比朝堂上所有官员都要高一些,相貌威武,走路虎虎生风。胤禛带着百官在宫门口迎接,年羹尧见了胤禛就下跪,随后被皇上搀扶起来。 君臣两个十分激动,胤禛很是夸赞了年羹尧,年羹尧也念着皇上恩情。 随后胤禛带着年羹尧进宫,特许年羹尧不用卸掉武器,这也是一种对年羹尧的信任。 正说着呢,钮祜禄氏就来了,进门就问道:“年羹尧被册封为一等公,并且皇上又额外赏赐了子爵给年羹尧的次子,而且追封了年遐龄。” 一般来说,一等公的爵位是要给嫡长子继承的,次子将来是要分家分出去的。但年羹尧功劳大,胤禛就额外赏赐了他次子爵位。 之前年羹尧就已经是二等公,现在变成一等公……可以说,后妃之中,就连那拉家都得低年家一头。因为那拉氏家的爵位承恩公,不过一个三等公的爵位,这三等公还是落在死去的费扬古头上,现在那拉氏的兄长继承这个爵位,虽说现在没有降爵,但那拉氏的侄子必然是要降爵才能继承的。 钮祜禄氏脸上也有些羡慕:“年家现在已经是取代了佟家了。” 佟家早些年在康熙时候,那也有佟半朝的称呼。现在年羹尧这扶摇直上,又有抚远大将军的称号,又有一等公的爵位,身上还有总督的职位,又有实际的兵权,可以说是雍正朝第一人了。 连隆科多,到年羹尧跟前都得矮一头。 耿文华笑道:“人家有这样的本事,羡慕是羡慕不来的。不过,你倒是对前面的事情知道的快。” 钮祜禄氏叹气:“皇上要摆宴席为年羹尧接风洗尘,这宴席上的事情,我有什么不知道的?你说,皇后这次出宫的着急,是不是也想着避开年家的风头?” 皇后可是连过年都没回来,只说是在圆明园养病。 弘昼等人倒是去圆明园给她请安来着,也见了人,回来说确实是脸色不太好看,不过也没病重到起不来身的地步。圆明园和皇宫,马车顶多半个时辰的路程。 这样的距离,那拉氏过年都没回来。 耿文华摇头:“我哪儿知道皇后娘娘的心思?再说,我觉得也不会如此,就是年家再如何,那也是在宫外。在宫里,她始终是皇后娘娘。” “我来找你,还有一事儿,你说,咱们该不该去给年氏道一声贺去?”钮祜禄氏问道,现如今宫里也就四个人,齐妃又一心念佛,再不出门,她也不好去找齐妃来询问。 思来想去,也就只能是来问问耿文华的意思了。 耿文华摆手:“我不去,我耿家的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时候我若是还要凑上去,我大哥的一双腿难道是白白残废的吗?年家就算是再如何,现如今也还是大清的天下呢。” 她顿了顿说道:“你若是要去,我也并不拦着,你也不用顾虑我的脸面。” 钮祜禄氏就叹气:“你不去,我也就不去了。一来是我是忠心与皇后娘娘的,二来就年贵妃那性子,也不一定能看得上我,何必去自讨没趣呢?” 皇后是出宫,又不是死了,若是皇后当真是为了避风头才出宫的,她现在去给年贵妃道贺,那将皇后的脸面放在哪儿?再者,年贵妃人家自己有儿子,又不是说没儿子……她还是不去为好。 可正说着话呢,外面就又来了人,来的是年贵妃那边的小宫女,捧着个托盘,笑意盈盈:“我们娘娘说,今儿是个好日子,她心情也好,为表示庆贺,就想和大家一起乐呵乐呵,这是西北那边得的好玩意儿,特送给耿贵妃娘娘把玩。” 是一套蓝宝石的首饰,还有一些比较稀罕的宝石,有一种鸡血石,确实是西北那边特产,当然,也十分昂贵。 那小丫鬟看见钮祜禄氏也在,就忙笑道:“不知道熹妃娘娘在这儿,我们主子给熹妃娘娘也准备了礼物,已经送往您的宫里。” 钮祜禄氏看一眼耿文华,就起身:“那我先回去看看?” 耿文华点头,钮祜禄氏这才起身告辞。 耿文华让人将托盘给接了下来:“既然是年贵妃一番心意,那本宫就收下来了,劳烦你和年贵妃说一声,恭贺年家又出了个一等公呢,年家的好日子在以后呢。” 年家现在是一门双公,年希尧早些年就已经被册封了二等公。现在又多了个 年羹尧——嗯,真算起来,年家三年前就已经是一门双公了。 命人送了那丫鬟出去,耿文华就凑近了那托盘看,过了片刻笑道:“收到库房里去吧,回头若是需要银钱,本宫指不定还能用这些换些银钱回来。” 知春忙应了,先带着小丫鬟登记在册,这才送到库房中去。 知夏在旁边端了茶水来,犹豫片刻,问道:“娘娘,年贵妃此举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耿文华笑道:“你也觉得有些不太妥当?” “是,年大将军有功劳咱们都知道,但皇上也并未亏待年大将军,该给爵位给爵位,该给赏赐给赏赐。”除了爵位之外,胤禛也是赏赐了金银土地的。 年贵妃呢,后宫女眷,你只要在后宫念着皇上恩情就好了。你这样类似于打赏,还是打赏同等品级的贵妃,那就有点儿不太妥当了,这种事情,一来该是皇后出面,二来呢,也不该你年氏张嘴。 耿文华笑道:“年氏也不过是太高兴了而已,她想做什么,由着她去就是了。年将军回京,日后怕是年家张扬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年羹尧是为什么被处置了的?历史上说的很清楚了,嚣张跋扈,面君不跪都是轻的,最主要的就是把控朝堂,将西北那一套搬到京城来,搞什么年选官员。 朝廷是谁的朝廷?朝堂上的官员是谁的官员? 你年家把握了朝堂朝廷,那皇上是做什么的? 其实年羹尧若是聪明,得了爵位,那将兵权上交,说不定年家还能有一线生机。但年羹尧没有,年羹尧今儿甚至还带兵入京……耿文华就觉得,他这命运,还是要顺着历史走的。 既如此,年家现在张扬,耿文华也并不很放在心上。 不过她没想到,年羹尧回来的第二天,就上了折子,请封太子。 这折子,瞬间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以前也不是没人动过这心思的,就比如说弘时,出了允禩引诱,必然也有其他官员拱火,所以弘时才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想要接手允禩的人脉势力,好为自己铺路的。 但弘时闹的这一出,最后落了个什么结果? 自己被过继出去,允禩死了,八爷党分崩离析。 自此之后,朝堂上就没人提这请封太子的事情了。但现在,年羹尧又提出来了,就好像一滴水落到了热油锅里,瞬间引起许多人跟着上折子。 大部分是赞同年羹尧的,觉得胤禛该先册封太子。剩下大概还有两成,是浑水摸鱼的,也不说册封,也不说不册封,而是引经据典的劝说胤禛该雨露均沾。 赞成册封太子的又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说立长,弘时被过继出去了,那接下来就该弘历了。一部分说是该立贵,论出身,年氏所出六阿哥身份最为贵重。 年氏是汉军旗,算下来也是八旗出身。 朝堂上的这些纷争不可能传不到后宫来的,耿文华原以为钮祜禄氏会来找她商量询问,却没想到,这次钮祜禄氏竟是连自己的宫殿也不出了,就像是没听到这些消息一样。 倒是年氏,整日里很是高兴,不是派人来请耿文华喝茶,就是带着人在花园里散步。 她请耿文华喝茶耿文华肯定是不愿意去的,耿家大哥的事儿,耿文华始终是没放下的。她又不是犯贱,别人打她一巴掌,她还要将另外半张脸给送过去。 所以,但凡年氏派人来,耿文华就一句话,不得空。 然后,六阿哥就病了。 六阿哥已经搬去阿哥所有大半年了,也不知道是长大了还是如何,这半年竟是一直没生过病。但这次,病情却是来势汹汹,耿文华知道的时候,六阿哥都已经烧糊涂了。 年氏坐镇阿哥所,命人将太医院所有的大夫都给叫了过去。 景仁宫的嬷嬷特意来说这事儿:“按照规矩,本来今儿该是有两位太医为畅春园去的……” 太妃生病了嘛,得去给太妃诊断的。 但人被年氏给拦住了,太妃那边可怎么办? 这一耽误,畅春园那边出了事儿算谁的? 耿文华顿了顿,就起身:“该是哪两位太医去畅春园的?” 她去看看,能不能将人给带出来。嬷嬷说了两个人名,耿文华就带着人往阿哥所去,见了阿哥所,就察觉到里面气氛十分凝重,门外跪着五六个太医。 年氏正在里面坐着,粉面含霜,眼神如刀。听见脚步声,微微一挑眉,却是连句话都没说。 耿文华微微行礼:“年贵妃,六阿哥如何了?” 年氏皱了皱眉才说道:“都是一群不中用的,阿哥现在还昏迷不醒,嘴里胡话连连!若是今儿阿哥有个好歹,你们也都别活了,本宫绝对饶不了你们!” 耿文华就叹气:“可曾求了皇上,让御医过来把脉?阿哥重要,规矩倒是可以先放一放。”有了御医,这些太医也就可以被放走了吧? 第208章 第 208 章 后面的重点是凤印。 年氏自然是去求了胤禛的, 不过是御医还没到而已。毕竟六阿哥也是胤禛的亲儿子,胤禛的儿子并没有多到能眼睁睁看着去死的地步。 耿文华到了没多久,御医那边也就赶过来了,这会儿她才提出要带两个太医走的事儿:“畅春园那边也在等着, 毕竟也是长辈, 何况六阿哥这里有了御医, 想必是不会有事儿了, 可若是畅春园那边出了事儿, 咱们谁也担待不起。” 现如今住在畅春园的, 虽说没有子女, 但人家也是有家族有来历的。你年氏把着太医不给, 一家两家的, 可能是别不过年家, 但若是所有人家都加起来呢? 那边是长辈,好歹也是伺候过先皇的, 年羹尧能有今天, 也有先皇提拔的功劳,这一转头你年家就将先皇的恩情给忘记了,这不白眼狼吗? 蚁多咬死象呢, 年家得罪了那许多小家族, 有什么好处?不过是两个太医, 耿文华也没说要将所有太医都带走。 于是年氏也只沉吟了片刻, 就点头让那两个太医出来了。 太医也是略松口气的,因为六阿哥这病情, 着实是有点儿不太好。太妃那边治不了没关系,生老病死很正常,大夫也不能和阎王抢人对不对?但要是没治好六阿哥, 就算前面说的有道理,但盛怒中的皇上和年贵妃却有可能会不讲道理。 这道理,有时候也是要拳头够不够硬的。 所以相比较之下,他们倒是更愿意去畅春园的。 耿文华带那两个太医出了阿哥所,顿了顿就交代道:“太妃那边病情也不轻,既如此,你们这段时间干脆就住在畅春园,不光要给太妃诊断,剩下的太嫔们,有一个算一个,你们全都给请个平安脉,该开药开药。” 她笑了笑说道:“一来好让皇上不必惦记牵挂那边,也才能更好的安心守着六阿哥。二来呢,太妃们好,健健康康的,京城里也才能安稳。” 能进太医院的,都不是蠢笨之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耿文华的意思。不就是让少掺和这宫里的事情吗?六阿哥这病,怎么说呢,皇上必然是不会让六阿哥去死的,但也不一定就愿意看见六阿哥健健康康的。 年家前面上了折子,要请封太子,但皇上如今也还不到五十岁。 先皇是做了六十一年皇上,当今也是有大志向的,正值壮年,手握兵权的外戚就上折子请封太子,皇上能愿意能高兴吗? 所以宫里这段时间不一定会太平,他们留在宫里,反而是容易被牵连误伤,那倒不如守在畅春园,虽说不能进京,但至少是性命无忧。 一时之间,这两个太医心里也是十分感激,赶紧给耿文华道谢:“多谢娘娘提醒,奴才等这就回去准备药材,既然是要请平安脉,这眼看天气乍暖还冷,倒不如准备些将姜汤之类的养 生汤药,也好为太妃们调理一下身体。” 调理身体在这事儿可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好的了。 耿文华微微点头,冲他们摆摆手,就是示意他们赶紧去办事儿的意思。 她倒不是圣人,不过是随意提点两句。今儿不是这两个人,也会是另外两个,哪个对她来说都没差别就是了。 年贵妃在阿哥所守了一整天,御医给六阿哥开了方子,但一直到晚上,六阿哥也还没退烧,不过是从高烧到了低烧而已。 世人都觉得高烧危险,会将人烧死,或者烧成傻子。其实低烧也不遑多让,烧的时间长了,照样是能将人熬死的。 年贵妃本来想晚上也守着六阿哥的,结果她自己身体也不是很好,熬到后半夜,整个人就昏昏沉沉起来,她身边嬷嬷就赶忙让人将她给送回去了。 年贵妃虽然没发烧,但也跟着病了下来。 年羹尧上了折子请求进宫探病,本来这是女眷的事儿,但年希尧媳妇儿不在京城,年羹尧的媳妇儿还在西北那边——赶路肯定是女眷落在后面的,年羹尧骑马进京,走在前头。 家里没有合适的女眷,自然也就只能是年羹尧来了。 大清对于这点儿——要求并不是很严苛,没有合适的女眷,男人也是能进宫探望的,不过需得先让太监通传,请了年贵妃到乾清门那边而已。 钮祜禄氏来给耿文华送账本的时候就正好说起来了这事儿:“外面都在说年大将军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眼睛像是铜铃,说话声音像是打雷……” 这种描述,十分熟悉。 耿文华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年羹尧当年也是去过府里的,你竟是忘记了吗?” 钮祜禄氏这才醒神,往自己脑袋上拍一下:“也怪这些人说的太逼真了些,我竟是忘记之前曾经见过年将军的事儿了。我还以为这世上,当真有人长的那样雄武呢。我还奇怪,怎么他和年氏是亲兄妹,年贵妃倒是长的娇娇弱弱的呢。” 就年氏那相貌,亲兄妹,年羹尧也必然不是什么难看之人。虎背熊腰估计是有的,毕竟要做将军,没点儿力气怎么行?这男人嘛,要有力气,你首先得有身板儿。但什么铜铃一样的眼睛,打雷一样的声音,这就不可信了。 钮祜禄氏就岔开了话题:“你说京城闹成这个样子,皇后娘娘在圆明园,倒也静得下心来?” “怎么静不下心来?人家也没有个阿哥,也不用担心这事儿会牵连到人家身上。”耿文华笑着说道,甚至那拉氏这会儿住在圆明园,才是最明智的。她没有儿子,就不用做选择,也就不用担心会选错。 钮祜禄氏就叹气,她有儿子,且她的儿子现在是除了弘时之外年纪最大的。 弘时已经被过继出去了,算不得皇上的儿子了。 她额娘最近进宫了一次,说是自家府里最近时常有人送帖子来拜访。兄弟们在外面行走,也和往日里不同了,总有人上赶着巴结讨好,送银两送女人。 钮祜禄氏虽说没多大学识,但见识是有的,她知道耿文华是如何对待耿家的。再者,这册封太子的事儿,八字没一撇呢,当年廉亲王得了半个朝堂……更多,三分之二的大臣们的举荐呢,最后呢?可做了太子?还不是被先皇一顿臭骂吗? 所以她忙叮嘱了自家额娘,别人送什么都不能要。不光不能要,最近兄弟们是能不出门就别出门了,安安分分的在家呆着吧。 弘历那边她也多有叮嘱,也是这时候,越是得和弘昼一起玩儿。一来是他和弘昼年龄相当,一起玩儿也是让人看看弘昼,别总将眼神放在他身上。二来呢,钮祜禄氏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都说两败俱伤……耿文华和年贵妃,位份相当,若是耿文华也起了心思…… 但可惜,弘昼就像是个泥鳅,滑不留手,这段时间看情形不对,又跑去江南了。 钮祜禄氏忽然就问道:“弘昼在江南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耿文华摇头:“我也不知道,大约需得等那边纺织厂走上正轨,要让人做纺织机,还要盖厂房,还要招工…… 少说得半年。” 弘昼是年后才开始的,现如今也不过是两三个月。而且之前事情不算忙,只要吩咐下去就成了,现在估摸是要忙起来了。 她看一眼钮祜禄氏,笑道:“听说弘历长大了?” 钮祜禄氏顿时有些尴尬,弘历和弘时现如今也不过是十三岁,两个人也只相差两岁。弘昼那边还没听说动静呢,但弘历……前段时间和书房里一个宫女成了事儿。 这宫里呢,好事儿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消息这就藏不住了,本来钮祜禄氏是想压着弘历到十五六,然后给相看一个贵女呢,她其实有些相中了那拉家的格格,怎么说她也讨好了那拉氏这么些年,若是弘历娶了那拉家的格格,那那拉家就必得要站在弘历这边了。 现在这事儿一出来,也不知道那拉氏那边会如何想。 耿文华就笑道:“这是好事儿,你回头可得给好好安排一下。” 也过了太后孝期了——弘历又不是嫡长孙,并不用守孝那么长时间的,所以这事儿弘历做的并不算出格。 “孩子到底年龄不算大,可别被坏了性情。”耿文华叮嘱道,钮祜禄氏忙应了下来:“我知道,已经找了管事嬷嬷,正打算重新教导。不过,弘昼和弘历年纪一般大,弘历都已经长大了,你可给弘昼安排了人教导?” 耿文华笑了笑:“他在外面忙着呢,哪儿顾得上这个?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越是在外面,怕也是会有人刻意引诱,我回头还是需得让人提醒他一番才好。” 其实耿文华早就派人提醒过弘昼了,也找胤禛要了侍卫,命令弘昼十五之前是不许有这种事儿的。 她也是为弘昼的身体健康考虑,再者,外面找的……谁知道会不会染上病。她和钮祜禄氏说的也有几分真心,在外面做这种事儿,最是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为了警戒弘昼,她特意讲了几个对方怀孕之后拿捏孩子,通过孩子来逼迫父亲之类的故事,这种故事可不要太好编,反正力求吓着弘昼,尽量确保他在外面少惹事儿。 弘历和弘昼毕竟也是大孩子了,所以这些事儿,耿文华也没有和钮祜禄氏很议论,说了一两句就顿住了。 六阿哥这病闹腾了两三天,后来伺候的精心,再加上太医也还是有本事的,所以到底是开始慢慢好转了。 但后宫立马就开始传出来风声,说是六阿哥身体底子不好,怕是日后对子嗣不利。 耿文华刚听见这风声还有些吃惊呢,六阿哥才几岁?满打满算也才八岁,这就开始惦记子嗣的问题了? 然后年贵妃就找上门来了:“皇后娘娘不在,这宫里一直是耿贵妃打理宫务,可现在宫里竟然传出这样的话来,我们六阿哥还没成亲呢,日后可还怎么成亲?谁家会将姑娘嫁过来?” 耿文华也是头皮一麻,赶紧说到:“正打算请了年贵妃来说这事儿,此事儿需得严查,最好是顺藤摸瓜,看看这背后传播流言的是谁,不过你也知道,我最近有些忙,若是年贵妃能帮衬一二……” 这种麻烦事儿,她是不太想沾手的。 六阿哥不利子嗣的传言对谁最有利? 这种事儿说不好就是谁在和年家掰腕子呢,她要是查出来,怕是会得罪背后之人。若是查不出来,又要得罪年家,虽然她也不怕得罪人,但问题是,查出来和查不出来,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倒不如将这事儿交给年氏,你自家的事儿,自己来查好了。 查出来你们自己去对决,查不出来你年家认输。 她顿了顿笑道:“年贵妃若是也忙,这事儿不如先不提……”反正着急的不是她。 年贵妃微微皱眉,和早年相比,她已经褪去了当初刚进府时候的稚嫩天真,人虽然还是那个人,但看起来就是不一样了,很是几分气势。 再者,相由心生,大约是年家足够势大,或者是贵妃这位置也挺高,自来也没人找她麻烦,当年的羞涩内敛,现在已经是半点儿看不出来了。 一笑一颦,倒更有几分强硬。 这会儿虽然面上也是带着笑,说的话却是不容反驳的:“耿贵妃这话说的竟是开玩笑的吗?六阿哥如今年幼就要背负这样的污名,日后谁还敢嫁给六阿哥?” 最重要的是,皇上可还愿意重用六阿哥?一个体弱的儿子,皇家又不是养不起,何必非得用他,将人给累死呢? “再者,本就是耿贵妃管事儿的时候出了岔子,这事儿我没说让耿贵妃给我一个交代就是我脾气好,性子宽和了,耿贵妃还要这样推诿,可对的起娘娘当初的嘱托?可对得起皇上对你的信任?” 年贵妃收敛了脸上笑容问道,别人怕她,耿文华可不怕,耿文华也笑了笑:“不过几句流言,年贵妃若是抓住了说闲话的人,本宫也可 以为你审问几句。但你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本宫却是不曾听过这样的流言的,让本宫如何给你做主?” 顿了顿她又说道:“至于年贵妃说本宫辜负了皇上信任,对不起娘娘当日里嘱托,这话却是……本宫是不认的。娘娘当日里也只让本宫维持后宫安稳,那么敢问年贵妃,这段时间,宫里可有不太平?不管是妃嫔还是宫女嬷嬷,亦或者是太监侍卫,可有遭遇不公?可有心存怨怼?可有做事儿不如以往?” “皇上的衣食住行,本宫可曾安排不妥当?贵妃的用度月例,本宫可有疏忽遗漏?宫里进进出出,可有触犯宫规?”耿文华虽然是笑着的,但声音却是沉了几分,眼神也带了几分不饶人,就盯着年氏等她回应。 年贵妃笑道:“耿贵妃何必生气呢?本宫也并没有指责耿贵妃。” “年贵妃,你是没有指责本宫,你却是在质问本宫。本宫和你同为贵妃,现如今本宫得娘娘嘱托掌管宫务,你若是不服,要么去找娘娘,要么找皇上,你说本宫哪儿不好,你明确指出来就是,质问本宫对不起皇后对不起皇上,这罪名,本宫可担不起。” 耿文华打断她的话说到,重点强调了她和年氏是平级。虽然是平级,但她掌管宫务,年氏却是闲散人员,相比起来,还是她有权利些,年氏就说不用给她请安问好,也并不能随意责问。 年氏脸色就有些沉,耿文华端茶送客:“六阿哥的事儿,本宫暂且不曾听闻,回头年贵妃若是抓了什么人,那本宫倒是可以代替年贵妃问一问。” 顿了顿,她提醒道:“宫中禁止私刑,年贵妃,本宫可提醒过你了,你若是闹出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可别怪本宫不客气啊。” 年氏气笑了:“好好好,你耿文华倒是很有几分胆量。” “我有胆量尚且要被人欺负到头上来,若是没胆量,岂不是任人宰割?”耿文华抬头看她,面无表情:“年贵妃,得感谢你年家送给我耿家的大礼呢。” 年贵妃面色就是一僵,怎么说呢,这事儿其实并不是她的主意,她就算是要争宠,也是从耿文华入手,而不是对耿家人动手。二哥当时派了人回来,只说是听自己吩咐,自己对三嫂略抱怨几句……然后三哥就将人手给借走,随后才出了耿家的事儿。 但她现如今就是辩驳,耿贵妃也不一定相信。再者,三哥和自己,和二哥,又有什么区别呢?对耿文华来说,不都是年家吗? 耿文华这会儿是没有证据呢,她若是主动提起来,不才是将把柄送到耿文华手里? 年氏起身:“既然耿贵妃不愿意,那本宫也只能是自己来查了,不过,耿贵妃掌管宫务却是任由宫里流言四起,如此失职,本宫也必然要和皇上说一声。” 耿文华伸手示意了一下,愿意说说去呗。 年氏是上午出的永寿宫,下午胤禛就来了,也为的是这流言的事儿。耿文华理直气壮:“我平日里确实是忙的很,皇上又不是不知道,光是那些账本就看的我头痛,哪儿有空去听什么流言,皇上也问问去,我这半个月来,可曾出过永寿宫?不光是我忙,我宫里的人也忙,谁会在外面听些乱七八糟的来和我说?” 胤禛无奈:“朕也不是来责问你,年氏既然说了,朕不过是来问问……” “你就是信她不信我!”耿文华生气,既然胤禛都愿意独宠她了,还情分,还是有些的吧?既如此,她生生气,撒撒娇,u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胤禛倒是真有几分稀奇,怎么说呢,耿文华大病之前还是愿意生个气撒个娇的,但病好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十分没脾气,她自己说是为着养身体,但胤禛心里其实是总觉得有些不太对的。 但耿文华不说,人又在身边,胤禛索性也就不纠结了。 现如今看着耿文华黑着脸色不高兴,还要嘀咕年氏的不对,胤禛就忍不住笑:“我怎么会信她不信你?你说这话可就让朕伤心了啊,朕心里的人是谁,你到现如今还要让朕直接说出来吗?你自己心里竟是半点儿感受不到吗?” 胤禛伸手戳戳她心口:“没良心的,朕若是信她不信你,你这会儿还能坐在这里发脾气?朕早让人将你训斥一顿了。” 顿了顿,他一拍手:“对了,正有个礼物送给你。” 耿文华无语了一下,说正事儿呢,忽然扯什么礼物? 苏培盛碰进来一个盒子,胤禛亲手接过来送到耿文华面前:“打开看一看。” 耿文华略有几分疑惑,但还是伸手打开,里面是一个……印章? 她反转过来看,然后就吓一跳:“凤印?” 刻着皇后的封号呢,凤印这东西,一个皇后一个,而不是历朝历代都是那一个。皇后管理后宫要盖印,要传懿旨也要盖印,要见内务府管事也要盖印。甚至,有了这印章,还能见外面朝廷官员。 耿文华有些好奇的翻看那印章:“以前只见过盖的章,不曾见过这东西,我原以为是金灿灿的……没想到……”古朴的很,看着就跟红木一样。 胤禛笑道:“你若是想要金灿灿的,也可以让人打造给个壳子给套上去,朕派人去圆明园取的。拿了这印章,流言的事儿,你可就需得好好办了。” 耿文华顿时皱眉:“皇上还是信她不信我?” 胤禛抽了抽嘴角,这句话是过不去了是不是?他耐心的说道:“你搞反了因果,你心里,必然以为是有了流言,朕不信你,才将凤印给拿回来,让你好办事儿的对不对?其实,是朕借着这事儿,将凤印拿来给你。” 前者的重点是流言,后面的重点是凤印。 皇后只是生病,又不是死了,怎么才能名正言顺的将凤印从她手里拿走呢?没个借口能行吗?恰好,流言这事儿撞上来了。 第209章 第 209 章 越是写,越是心烦意乱…… 耿文华有些不太明白, 她印象中胤禛是个十分端正之人,所谓端正,不光是为人端正,还要处事端正。在内宅之中怎么端正呢?尊重嫡妻, 后宅之事那拉氏若是做了决定, 他就不再插手。 进宫这么些年, 那拉氏只要是没错, 胤禛就不会过问后宫的事情。 甚至为了维持那拉氏的体面, 知道她没有阿哥撑腰, 怕会被宗室中人看轻, 索性就取消了册封贵妃时候的祭拜之礼。 这种端正之人, 怎么可能会作出宠妾灭妻的事儿呢? 是的, 宠妾灭妻, 凤印这东西代表的是皇后的权利,皇后的脸面。耿文华就算是现在暂时代替皇后主持宫务, 她也不过是一个贵妃。 代表皇后的凤印给了贵妃, 这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动那凤印,而是抬头看胤禛:“皇上?” 胤禛微微叹口气,停顿了片刻才说道:“关于六阿哥的谣言, 你仔细想想, 最后对谁最有利?” 耿文华心下就是一沉, 可她不觉得是那拉氏啊, 那拉氏自己又没儿子。 胤禛沉沉说道:“你知道年氏为什么要找上你,要你解决这流言的事儿?” 耿文华抿抿唇:“因着现在宫里的事儿是我管着?” 胤禛看耿文华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怜爱:“因为你是那拉氏选好的背黑锅的, 这流言一出,六阿哥想要做太子,就不太可能了。那年家心里必定窝火, 这股火气会对谁出?再者,流言的事儿总有个幕后之人,那拉氏在圆明园,钮祜禄氏没那么蠢,偏偏你的弘昼,年岁和弘历相当,若是六阿哥不成了,那接下来是不是就该在弘历和弘昼之中选了?” 若是有嫡子,那毋庸置疑,谁也不用争。 但没有嫡子,再者,胤禛自己就是跳过了三阿哥做了皇上的,那弘昼是不是也能跳过弘历呢? 这样一想,耿文华脸色都变了,赶紧说到:“皇上是知道弘昼的,他孩子心性,别说是……他就是连娶媳妇儿都还没个想法呢,如何会掺和到这种事情里面?再者,皇上又不是不知道妾身,我最是不耐烦这些,皇上明鉴,这流言的事情我真是不知情。” 胤禛微微点头:“朕知道你不知情,所以,这凤印,朕才拿来给你。” 言下之意,这流言的幕后之人,是那拉氏。 那拉氏这计谋原本是打算一箭双雕的,流言害了六阿哥,再将年家的怒火转移到耿文华身上。年氏有家世,耿文华有宠爱,两个人对上,勉强算是旗鼓相当。 碰掉了年氏,就算是除掉了六阿哥继位的可能。碰掉了耿文华,也算是除掉了弘昼继位的可能。 弘时被过继,六阿哥和弘昼都不能继位的话,宫里是不是就剩下个四阿哥了? 耿文华身上有些发冷,这两天钮祜禄氏还总来永寿宫,话里话外的是担忧四阿哥被人算计,示人以弱,这就是钮祜禄氏的目的? 那拉氏住在圆明园,也是要撇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她……怎么就确定四阿哥登基之后,她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耿文华疑惑问道,胤禛忍不住笑:“但若是她选择你,得到的必然不如选择四阿哥多。” 耿文华本身就是贵妃,又有皇上宠爱,弘昼若是能登基,那叫子凭母贵,和她那拉氏有什么关系? 六阿哥若是能登基,那是因为有年家支撑,那也叫子凭母贵,和那拉氏,同样是半分关系也没有。 总共就三个阿哥,有两个不需要那拉氏的支持,那那拉氏可选择的,不就只剩下一个四阿哥弘历了吗? 胤禛是个端正之人,但前提是,那拉氏也是个中正之人。 他对于那拉氏的尊重来自于那拉氏作为嫡妻对庶子们的公正公平,来自于那拉氏能安稳后宅,来自于那拉氏能持身端正。 但现在那拉氏是要对他的六阿哥下手。 六阿哥……不管胤禛心里是如何想的,但六阿哥总归是他的亲儿子。 这凤印的事儿,是对那拉氏的一个警告,也是对耿文华的一个安慰,毕竟她差点儿就被无辜牵连进去。再有之前年家针对的事儿,胤禛并不觉得一个官职,就能抵消耿文华所受到的委屈。 他拍拍耿文华的手背:“年贵妃那边,你最好是快些将证据送过去,不然,年家那边怕是要等不及了。” 年羹尧若是再上折子,朝堂上应和者一多,对耿文华和弘昼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耿文华顿时有些头皮发麻,她今儿还说人家年氏,着急自己去查呢,结果一转头,事情就掉在自己脑袋上了。早知道……早知道话就不说的那么早了。 耿文华深深叹口气:“流言这事儿,最是不好找证据了。” 随便两个人藏在假山后面,亭子旁边,甚至风水缸后面,一人一句,也就将话给传开了。 宫里是有规矩不许随意传话,但宫里伺候的人多,这人一多……也就什么秘密都没有了。这宫里光是伺候的宫女太监,加起来有几千人了。 想到这个,耿文华忙问道:“皇上,不如借此机会,将宫中的人放一些出去?” 之前放人出宫还是处置九阿哥之后的事情了,因着宫里主子少,那会儿放人出宫之后,也就并没有小选,宫里现如今用的,都是康熙那会儿留下来的。 这么说吧,宫女本该二十二岁出宫,可能在康熙六十一年的时候到了年龄,然后宫里发生大事儿给耽误下来了。 再等雍正三年因着九阿哥的事儿,宫里要放人出来,但放出来的十之八九是和八爷党有关之人,没无关的自然是不能挑着这机会出宫的。 这一等又一等,指不定年龄最大的,都该二十七八了。在民间,那可都是老姑娘了。 胤禛沉吟了片刻,也点头应了:“好,那就放一批人出宫,朕回头让内务府准备一下,今年小选。” 先放人,再小选,缺多少人选多少人。 耿文华就应了下来,等送走了胤禛,就忙叫来了嬷嬷们:“这个流言的事情,必得要彻查,今儿就安排好人手,藏在御花园还有各处通道之中,但凡有议论六阿哥身体的,全都当场拿下,然后审问是听谁说起来的。” 追溯源头,再将这传话之人,责罚一顿算惩戒。 这事儿说不好办是因为传话人多,查起来费时费力。但说好办也好办,事儿吩咐下去,别的可以不管,但这个务必要一击即中,雷厉风行。 所以,不到三天时间,耿文华就请了年贵妃来:“年贵妃那日里负气离开,我心里就略有些不自在,生怕年贵妃心里不高兴,我耿家可不能再有谁断了一双腿了。”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年氏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本宫若说你耿家之事儿和我无关,你必然是不信的了?” 耿文华笑眯眯的:“没说不信,不过,您就算是贵妃,那不也是年贵妃吗?您说是不是?” 年氏被噎住,顿了顿,没好气:“你说已经查到了流言源头?” “是,这几天我不眠不休,日夜审问,总算是抓到了人,两个嬷嬷,一个是原本在慈宁宫伺候花草的,一个原本是在寿康宫伺候的。” 两个人年龄相当,据说是同一年进宫的,算是好姐妹,哪怕是在不同的地方伺候,也总有来往。反正明面上,这两个没一个和景仁宫有关。 若非是胤禛提醒,耿文华其实也想不到那拉氏身上去。但现在耿文华就相当于是拿着答案对照题目,慈宁宫这个呢,曾和景仁宫的一个小宫女来往很是亲密。当然,那小宫女现在是不在宫里的,而是跟着那拉氏在园子里。 所以这个必然是主谋,另一个寿康宫的,她是想要出宫,却总是没门路,然后求到了慈宁宫这个嬷嬷跟前,这才铤而走险,跟着办了这糊涂事儿。 耿文华只将事儿查到这嬷嬷跟前就完了,剩下的小宫女什么的,她是不会往外说的,但是年氏是必然会继续追查的。因为年氏和慈宁宫无冤无仇,以前太后还在的时候,她就不怎么去慈宁宫,慈宁宫也并不怎么见她。 现在太后也不在了,慈宁宫为什么要害她? 还有那寿康宫,慈宁宫还能勉强说是有点儿关系,寿康宫和她年氏有什么关系?一文钱关系也没有。 无冤无仇的,人家为什么要算计六阿哥? “人我是已经交给你了,剩下的事儿,我就不插手了。”耿文华笑着说到,十分直白:“若非是怕你脑子进水,将这事儿栽赃到我身上,我也不会如此费神费力。现如今,人你带走,但我必得要提醒你一声,宫里不许动私刑,你问是问,若是人有个好歹……” 耿文华停顿了片刻才说道:“本宫也只能按照宫规来处置了。” 年氏哼笑一声:“好大的口气,还按照宫规来处置,那宫规,岂是你能动用的?” 耿文华笑道:“有何不可呢?再者,我劝你还是将眼光放开些,别总盯着眼前那一点儿。我们两家虽然有恩怨,但我并不是背后算计人的性子,你别被人糊弄住了,傻子一样被人当狗用。” 这话说的不好听,年氏那脸色顿时就拉下来了。 耿文华怕她? 耿文华冷哼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脑子里,整日里只有些情情爱爱呢,本宫和你这样的人可不同。” 这话说的年氏都有些迷茫,后宫女眷,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还能想点儿什么?想朝堂上那些事儿?想救世济民?想名流千古? 这些念头活像是有毒的虫子,年氏甩一甩脑子将这些个忽然窜出来的东西扔出去。 耿文华只将人给交出去就行了,剩下的事儿是不想多管的,所以说完了正事儿也就端茶送客,打发了年氏。 接下来就是拟定名单,该放出宫多少人,各处的人手暂且如何调度。 内务府那边也得了圣旨,今年要小选嘛,因着这圣旨来的有些晚,所以内务府那边瞬间就忙活起来了,先要整理各旗包衣名册,再来指定小选名单。 有包衣比较出息,做了官儿了,还是高官儿,就可以去求胤禛免选。 除此之外,生了病的,身上有瑕疵的,口齿不清晰的,耳朵有毛病的,家里都需得上报一声,免除小选名额。 这样的前期准备工作,往年是要两三个月才能完成的,但今年宫里要的着急,所以半个月就完成了。 等小选的宫女一个个站在面前了,耿文华就忽然想起来个重要人物——历史上据说十分得宠,差点儿盖过的孝贤皇后风头的慧贤皇贵妃高氏,好像也是包衣出身? 不过,人家的亲爹,是大官儿。 既如此,那就不该是在小选名单里的吧? 她不太死心的又翻看了一下内务府送上来的名单,片刻,忽然问道 :“哪个是高氏?” 还真有个高氏啊,这样的家世,居然没想着请个免选吗?还是说,现如今的高氏父亲,还没做上高官儿呢? 被点名的高氏聘聘婷婷的站出来,很温顺的给耿文华行礼。相貌怎么说呢,确实是十分娇艳,身材也好,瞧着那双手就不像是做活儿的。 耿文华看一眼就笑道:“退回去吧。” 小选不是选秀,选秀看中了,就要留牌子。小选嘛,她看一边儿,看上的在名册上画勾就行了。 回头册子交给内务府,内务府自会叫嬷嬷来教导这些选中的人规矩。快则三五天,慢则十来天,教导好了就会送往各处。 至于这去处,耿文华是不问的。 她永寿宫缺人,只叫嬷嬷去内务府领两个回来就成了。 齐妃那边忽然就找上耿文华,她之前闭门念佛去了,没大事儿不出门,这冷不丁找上门,耿文华都有些吓一跳,生怕是出了大事儿,但仔细一想,听说弘时身体最近好转了? 董鄂氏那边也没进宫求助什么的。 正想着呢,齐妃就先开口了:“想着给弘时那边要两个伺候的人……董鄂氏本来出身就低,若是正经选秀,怕董鄂氏压不住。倒不如从这小选里面的人挑两个送过去,一来是会伺候人,二来呢,董鄂氏也能拿捏得住。” 弘时身边现如今就一个嫡福晋,正经阿哥,身边才一个嫡福晋。 耿文华顿了顿就笑道:“这事儿你可问过弘时了?赏赐伺候的人倒不是大事儿,但弘时之前不是病过一场吗?你也知道,这病的时间长了,难免耗气血……” 当年李氏那么得宠,为什么在耿文华和钮祜禄氏生孩子之前,雍亲王府就没别的孩子呢?是李氏不能生,还是那拉氏善妒不许府里进新人? 都不是,是因为当时胤禛大病过一场。 就是跟着康熙去了一趟蒙古,随后得了时疫。等回京之后呢,别说是那拉氏了,宫里德妃是特意叮嘱了,不许府里进新人,一直养了两年,后来为子嗣考虑,这才赏赐了相貌平平,但一看身材就知道好生养的钮祜禄氏和耿文华进门。 弘时那场病,人也是险些没了的。 李氏这就要给弘时挑选伺候的人吗? 耿文华顿了顿,又说道:“最近太医院可有送过来弘时的脉案?” 李氏怔愣了一下才摇头:“太医院那边并不曾再送了脉案来,只董鄂氏进宫来请安,偶尔提起来,说是弘时大好了。” 弘时又不是皇阿哥了,太医院怎么会送脉案过来? 耿文华迟疑了一下说道:“按理说我不该多事儿的,但你既然闭门念佛,董鄂氏怕是也只会宽你的心吧?再者,弘时又有嫡长子,你何必如此心急呢?” 李氏抿抿唇,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停顿片刻,叹气:“既如此,那就先不必给他赏赐人了,是我考虑不周了。” 李氏就要起身告辞,都已经行过礼了,忽然问道:“贵妃一番好意,妾身心领了,为报答娘娘,妾身有事儿,需得告知贵妃。” 弘时身体不好,赏赐了人过去伺候,不一定是好事儿,说不定会累坏了弘时。若不是耿文华好心,人家只管将人赏赐下去就行了,何必非得多问几句呢? 李氏虽说不算是很聪明,却也并不愚笨。再者,弘时当日里能从允裪府上离开,再回雍亲王府,也是耿文华和胤禛提起来的,这事儿相当于是挽救了弘时性命,李氏也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投桃报李,耿文华对她有恩,她现在也没希望让弘时再来夺嫡了,所以也不介意告诉耿文华些秘密。 “那拉氏当日在慈宁宫,曾和太后娘娘保证过,会劝皇上善待十四爷,所以太后那边的人,也才……”听从那拉氏的指挥,此次流言的事儿,那拉氏用的就是慈宁宫的人手。 “十四爷现如今在皇陵,十四福晋却还在京城,十四福晋的娘家完颜家,和那拉家定下了一门婚事。”李氏继续说道,耿文华微微蹙眉,却并没有拦着李氏。 有些她是知道的,比如说流言的事儿那拉氏是幕后之人。 但有些她是不知道的。 “十四福晋因着十四爷常年在皇陵,不得回京的事儿,求了宗室里面长辈。”十四阿哥这事儿,说严重了是不敬皇权,但说不严重,其实也能往不严重里说,亲兄弟之间的纷争,不就是家里的矛盾吗?长辈们也是能劝和一下的。 李氏这话说白了,就是宗族是站在那拉氏这边的。 通过十四福晋,宗族和那拉氏成了一根绳上的。 再往下说,那就是宗族心里,是看重四阿哥弘历的。 耿文华就有些心惊,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夺嫡居然是已经发展到了这地步吗?四阿哥弘历,和六阿哥 ,竟然是身边都有了支持的势力? 那如此一来,弘昼岂不是落单了?他现在还傻乎乎的在京城和江南两地之间来回跑呢,六阿哥虽然不上朝,但人家有那样能干的亲舅舅。弘历已经上朝,这段时间怕是在朝堂上也有了些来往之人。 弘昼虽然也上朝……但办完了差事就往江南,他估计连户部的大人都不一定能认识完。 她笑道:“多谢齐妃告知,你放心,今儿你这些话,进了我耳朵,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正巧太医院那边进了些新药材,回头我让太医去给弘时阿哥把脉看看,若是有适合弘时用的,我赏赐下去即可。” 李氏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忙再次道谢,这才退出了房门。 耿文华在原地转了几圈,她原本对夺嫡这事儿是不着急的,毕竟胤禛是靠什么取胜,她一清二楚。但怎么说呢,这就好像是在同一个考场,她虽然一直告诉自己别着急别着急,但已经有人起身交卷了。 偏她呢,才刚写下一个名字。 就算是明知道时间很够用,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有几分焦灼。 “知春,去拿了纸笔来。”转悠了几圈,她就吩咐了知春。 心不静,那就抄抄书,写写字。 反正夺嫡这事儿是不能着急的,弘昼本身……也不是没优势的,至少她这个额娘在民间是素有名声。他不如六阿哥有那样强大的外家,但同样不用担心继位之后有尾大不掉的外戚。 他不像是四阿哥有宗室和那拉氏的支持,但同样的,他也不会被宗室给牵绊住。 弘昼现如今有什么呢? 学识……他比不上四阿哥,弘历的文章是经常得先生表扬的,当年也是因着学习好,这才被康熙带在身边的……对了,弘历还有被康熙教养的名声。 人脉,弘昼也不行,因着耿文华并不爱和人走动,弘昼就算是调皮也只是带着伴读和哈哈珠子以及自己的侍卫。 越是写,越是心烦意乱。 耿文华看着纸张上差点儿飞出去的字体,也是无奈,只好叫知春收拾了:“我躺会儿吧,写字也是静不下心来。” 知春热 心建议:“要不要念一念佛经?”这个静心效果也是很好的。 第210章 第 210 章 也不能再生一个阿哥了…… 因着李氏说的事儿, 耿文华就难免多关注了几分朝堂上的事情。 没过多久,就听说那拉氏的长兄,也就是现如今的承恩公——费扬古早已经死了,所以这爵位就是落在了那拉氏的长兄头上, 这位现任的承恩公, 被人参奏了。 罪名是怠忽职守, 本来胤禛是选了人修京城内外的路的, 那拉家的人老实, 所以才将这差事给了那拉家。而且, 修路这事儿, 油水是比较大的, 水泥煤渣这些东西, 自己找个煤窑就能做了。那拉氏没儿子, 也就愿意在手里积攒些银钱。到了那拉家手里的,也就是到了那拉氏手里的。 这种事儿呢, 本来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但现在忽然就被人上折子参奏了, 不光是这一个,还参奏老大治家不严,内院一个小妾怀着身孕被害死了, 那小妾的娘家, 现如今做了人证。 前者是差事办的不利, 后面是没有治家的才能。 往严重了说, 内外不修,这说明德行有亏, 就做不了承恩公。 朝堂上为这事儿争吵了几天,那拉家的老大就被夺了爵位,但这爵位本身也不是看才能的, 而是因为那拉家出了个皇后才有的,所以这爵位也不能说就没了,直接取消掉。 于是一转头,这爵位就落在了老二头上。 老二老二老三都是嫡出的。 虽说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爵位到底还是在自家。但耿文华却是知道,那拉家的祸根算是埋下来了。 原本老大是嫡长子,得了爵位,他是兄长,管着下面弟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下面弟弟们也仰仗他,如此一来呢,兄友弟恭,家庭和睦,就算是有什么不和的,老大要训斥哪个弟弟,教育哪个弟弟,这都是很正常的事儿。 然而现在,老大搞丢了爵位,爵位落在了老二身上。 老大虽然是嫡长的兄长,但偏偏是犯过错的,弄丢了爵位的,他在面对弟弟们的时候,可还有脸面说什么训斥的话? 老二原本是弟弟,结果现在得了爵位,他一开始或许对兄长还能有几分尊重,可若是被老大训斥了,他心里能服气? 再者,这爵位既然老二能得,那老三能不能得呢?兄弟情分再重要,比得上一个爵位吗?自此之后,老三是不是就要盯着老二手里的爵位了? 耿文华心里有些发凉,这次的事情,必然是年家出力,但最后做决定的还是胤禛。 胤禛此举,也是在警告那拉氏。那拉氏妄图挑起来六阿哥夺嫡的野心,再将四阿哥给推上去,这也算是在挑拨胤禛的两个儿子争斗。然后胤禛反手给了那拉家一个争斗的由头,这个爵位,你们兄弟就争去吧。 一方赢了,那剩下的两方,绝不可能毫无损伤的。 随后耿文华就听说那拉氏在圆明园病的越发的严重了。 胤禛再来的时候,她就感叹:“圆明园……都快成专门养病的地方了。”当时她是去的圆明园养病,现在又轮到那拉氏去那里养病了。 胤禛就笑道:“倒过来想,这地方也很不错,你能在那边养好,想必那拉氏也是能养好的。这是你写的字?” 好巧不巧,就拿到了耿文华之前心烦意乱时候写的那几张字了,看一眼就忍不住挑眉,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古怪了:“写字的时候是在想什么呢?这字儿都快长出来翅膀了。” “想弘昼呢,人家弘历比他大两个月,都已经成人,他还在两边奔波忙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下来呢。”耿文华半真半假的说道,胤禛就笑:“这两地奔波的差事不是你给吩咐的吗?若是你心疼他,倒不如让人留在京城,至于这纺织厂的事儿,你另外派人来做。” “纺织厂的事儿既然一开始说好了给他,现在中途换人算怎么回事儿?”耿文华摇头拒绝,她并不能明目张胆的教育弘昼一些政治上的理念,但让他自己看,自己学,自己摸索,这还是可以的。 有京城这么个现成的纺织厂放在这里,还是个很成功的例子,就不信弘昼不会去观察不会去模仿。 就算是不能完全照搬,但是,社会的进步,有可能就是那么一点点儿小小的改变。 清朝这个朝代怎么说呢,不好,但也不算太坏。至少清朝的皇帝,没有太坏的,虽然有些无能,却也算是历史上数得上的勤奋之人。 但滚滚历史车轮,就算是再勤奋,那也是人力拦不住的。 耿文华总觉得清朝的皇帝们都有点儿没眼光,同样的年代,西方的科技是用在了科学发展上,是用在了器械上。但清朝的是用在了哪儿呢?用在了皇上的喜好上,用在了皇家的享受上,用在了区分阶级的表现上。 也并不能说这个朝代一点儿科技发展的底子都没有,反而清朝的科技可能是历朝历代最为先进的。然而,有毛用,照样被人按着打。 她既不能提着弘昼飞起来,也不能压着弘昼在原先的道路上走,那就只能是给弘昼一些提醒,让他自己去找一条新的路来走了。 胤禛问起来小选的事儿:“内务府那边的名单已经送过来,养心殿也换了些人过去,朕瞧着也还不错,回头你看该如何就如何。” 这后续的事儿,就是定品级,给月例银子之类的了。 养心殿伺候的宫女和别处不同,那是有品级在身的。当然不是后宫品级,而是后宫女官品级,说是女官,其实也是奴婢,不过是说着好听些。 就好像那拉氏跟前伺候的大宫女,也是有品级的。 这种品级呢,是方便后宫管理用的。 现如今那拉氏不在宫里,这些事儿就只能是耿文华来办了。 耿文华就应了下来:“回头我让嬷嬷到那边去问一问,看下她们表现如何,之前被打发出宫的,现如今也大部分被安置妥当了,皇上不用担心。” 纺织厂要了一半儿,这一半儿是无家可归,或者是有家也回不了的。剩下一半儿,要么回了家,要么自聘去做了教养嬷嬷,要么就是嫁人去了,倒是不用耿文华操心的。 另外也放了些太监出宫,那些太监呢,更愿意三五个住在一起,大家互相照应,所以耿文华也并不会多问。 说了片刻的话,胤禛就起身:“你也换身衣服打扮打扮,朕叫西洋画师来画画。” 耿文华有些惊讶:“又要画画?” 胤禛是很喜欢叫西洋画师来的,之前就和耿文华一起让人画了耕织图,就是他穿着老农的衣服背着锄头下地,耿文华穿着农妇的 衣服在纺织。 每天也忙的不得了,居然还能抽出空来让人画画。 胤禛挺得意:“我让人弄些西洋的发套,还有西洋的衣服,咱们一起试一试。” 胤禛那一身是类似于燕尾服的,上面是银白色得假发套,耿文华的则是洋裙,又搭配了一个洋红色的小牛皮包,上面用黄金和宝石装饰了一下。 不过胤禛嫌弃胸口那边露出来太多,索性弄了长长的丝巾系在脖子上,下面打一个蝴蝶结,垂下来正好能遮住胸口。 胤禛靠着窗户站着,耿文华就站在窗户后面,瞧着像是偷情一样。 西洋画师坐在外面飞快的勾勒画布,胤禛还小声的和耿文华议论:“这衣服偶尔穿一下还好,时间长了总觉得束缚的很。” 耿文华很认同的点点头,大清的衣服不管是旗装还是汉家的那种,都是宽松的,并且是用最好的丝绸做的,穿在身上,只觉得各处妥帖又自在。 但这洋装的布料是有些□□的,再者做的十分合身,若是不动还好,动一动就总觉得不太自在。 耿文华又说胤禛的头发:“妾身要说的话,皇上可不许生气,这头发,倒是比咱们大清的略好看一些,其实我还是觉得不剃发好看……” 瞧着胤禛要变脸色了,赶紧说到:“好好好,祖宗规矩,但若是要剃发,怎么就不留下来多一些呢?这么一根老鼠尾巴……” 她都不忍心说更难听的话了。 “皇上相貌算是英俊的,但原本能有九分的相貌,被这发型一衬托,硬是只剩下四分了。”耿文华小声嘀咕道,为了不给世界留下一个刻板印象,她也是拼了呢。 胤禛过了片刻才说道:“胡说,朕平日里可都是戴着帽子的。” “可见皇上也是觉得这发型有些不太好看的。”耿文华顺口接上,要不然为什么要带帽子呢?尤其是民间,那戴帽子的多了去了,就是夏天,也是有许多人时刻戴着帽子的。 哦,从早到晚都不摘帽子的,十有八九是汉人。 满人是不觉得丑的,夏天还是要摘掉帽子凉快一下的。 现下胤禛的发型,已经和耿文华第一次见的时候很不相同了。耿文华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那真的是,金钱鼠尾,那小辫子必得用铜钱衡量多少,能穿过铜钱的孔的才算是合格的。穿不过去的,就是太多了,需得再剃掉一些。 经过耿文华不停歇的提醒,胤禛脑袋上的头发,才开始慢慢的增多。到现在,大概是拳头大的地方了。 耿文华再接再厉:“要不然下次剃头,皇上留下来有后面的,整个后脑勺的?” 胤禛冷哼一声,她说留发就留发?满人的头发,自打第一次定下来,后面修理脑袋都是将辫子周围的发根给剃掉就完事了的,谁会有耐心等着剩下的头发长长了再剃头的? 不过,胤禛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脑袋,上了年纪了,有些脱发了,不如,再留一些别的头发是不是? 但想了想又叹气,算了,还是不留了,免得朝堂上那些人又要上折子。整日里正事儿不做,就盯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这样干站着很累,幸好西洋画师是很有经验的,大概的轮廓定下来,就宣布可以活动了,剩下的填充色彩,这都是可以稍微自由一点儿的发挥的。 耿文华难得穿着洋装,就邀请胤禛到御花园去走动一下。 胤禛心情很好的答应了下来,还很绅士的伸手让耿文华扶着他胳膊。耿文华走了几步就发现不太对了,她穿着的是平底鞋,不是高跟鞋。 不由好奇问起来胤禛:“这裙子,没有搭配的鞋子吗?我听说西洋有高跟鞋……” 胤禛很随意的回答道:“那高跟鞋是男人穿的,女人能穿裙子,女人穿裙子搭配的是那种小羊皮鞋子。不过朕觉得,不如花盆底,你若是想试试,回头朕让人给你送过来。” 耿文华连忙摆手:“那算了,不试了,我回头找人做个适合女人穿的高跟鞋就好了。” 胤禛并不阻拦,耿文华自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做出来个稀罕东西呢,拦着做什么? 两个人正在花园里走着,就碰见了年氏。 年氏打扮的十分娇艳,扶着丫鬟的手正从亭子那边出来,瞧着胤禛和耿文华,她自己也是怔愣了一下,连忙就蹲下来行礼请安。 耿文华瞧着她那反应就知道不是特意遇见的,估计真是偶遇,毕竟宫里能转悠的地方也就这么大,早晚是有遇见的时候的。 胤禛抬抬手,示意年氏起身。 年氏就笑着说到:“皇上今儿这一身,瞧着倒是很有几分儒雅稳重的气质。不过,耿姐姐这一身,怕是有些不太妥当,那腰肢有些太过于显眼了。” 腰部被勒的有些狠,穿这种洋裙,就是要腰很细。耿文华虽然知道这种审美挺畸形的,但画画嘛,总不能让后世的人一看,哎呀,原来耿贵妃竟是这样一个胖子吗? 她也是很虚荣的好吗? 国人讲究含蓄美,像是这种腰肢被勒的像是一条绳子的,就有些太外露了些。但她这样穿,却不想被人说,年氏说了,她就不高兴,这会儿就面无表情:“年贵妃也是饱读诗书之人?竟是不知道易风随俗的道理?我既然穿了,那定是要穿的周到细致才好,既要穿,又要遮掩,不伦不类的,像是什么样子?” 年氏怔愣了一下,赶紧笑道:“耿贵妃误会了,我不过是好意提醒一句,耿贵妃若是不爱听,我不说就是了,气大伤身,耿贵妃消消气儿。” 又看胤禛:“皇上,妾身真不是故意的,没想到耿贵妃如此在意这个,早知道我就不说了,您也帮着我劝一劝,让耿贵妃别生气了。” 胤禛笑道:“你现下可知道她是不高兴了?” 年氏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了点头,胤禛又说道:“既然知道了,你不给她赔罪,反而和朕说不是故意的,那是什么意思?让朕代替你赔罪不成?” 年氏那脸色顿时好看起来,耿文华噗嗤一声笑出来,心里那点儿气闷也就消散了,冲年氏摆摆手:“你也不用找皇上来告状,本宫大度,就不和你计较了,本宫和皇上还要散散步,就不留着年贵妃你说话了。” 说完就挽住胤禛胳膊:“皇上,咱们继续走一走?” 胤禛点头,照旧往前走去。 年氏在后面几乎要变了表情,但一低头,还是给遮掩住了。 耿文华靠在胤禛胳膊上:“皇上,年贵妃肯定气坏了吧?您当真不心疼?” 胤禛微微侧头看她一眼,悠悠问道:“朕若是心疼,该有人要吃醋了吧?”若是没有耿文华,他大概是会对年氏上心些的,毕竟又有才情又有美貌,又有那样的兄长撑腰。 但偏偏,耿文华先来了。 于是,和耿文华做出来的对民生有利的东西比起来,年氏的诗词就有些小家子气了。和耿文华真实的性情比起来,年氏的美貌就有些索然无味起来。毕竟,美貌的人随处可见,但像是耿文华一样有趣的孤魂野鬼,就这么一个。 到了现在,年氏的兄长,反而成了年氏的隐患,他就更不能再转头去宠幸年氏去了。 有了年家,那年氏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生一个阿哥了。 不让一个女人生孩子,最简单的办法是什么?就是不去宠爱。而只要六阿哥还活着,年家就始终不可能下狠心,用整个家族做赌注来起兵造反。 哪怕年氏不得宠,年家兄弟能做的,也就是用些阴私手段,他们的手伸不到后宫,也就只能在朝堂上用点儿力气了。 这些话,胤禛并不用仔细和耿文华说,他只略有几分兴趣的问道:“听嬷嬷们说,你最近很忙?又在忙活些什么?” 耿文华眨眨眼才说道:“就知道瞒不过皇上,我想着弘昼来往京城和江南,路途十分劳累,想做个火车。” 胤禛怔愣了一下:“火车?” 耿文华笑眯眯的:“火车这名字是我随意叫的,就是用火来提供能量,让车子跑起来,跑的飞快的一种……赶车方式。” 她顿了顿才说道:“之前弘昼打听西洋那边的科技的时候,提过一个蒸汽机,这个东西可以带动车子前进。我就想着,是不是能做一个车头,前面用煤炭来烧火烧水,然后将车子给带动起来……” 胤禛听的不太明白,但还是很认真的听着。因为这种速度很快的车子,若是做出来了,那朝廷也是很需要的。不管是钦差往各地去查案,还是各处征调粮食,甚至是往军营里送粮草,都能提升速度。 最简单 的一个道理,若是河南遭遇水灾,早三天将赈灾粮送到,那就能有几万人免于死亡。 所以这东西,很重要。 耿文华叹口气:“但是这个轨道却是十分难做,用木头的不行,一两次就可能会出现损伤损耗,到时候重新更换是很花费钱财的,若是用铁的,又会生锈……若是再遇上百姓偷拆……” 不是耿文华过于担忧,但凡能卖钱的东西,若是放在外面,十之八九是会被偷走的。 铁这种东西,大清管制的还是比较严格的,但同样的,也是民间少有流通的,那就越是昂贵值钱。现代还有偷电线的呢,卖铁卖铜,现在你朝廷大大咧咧的将铁轨铺在外面,要不了三天就能被人给拆完了。 除非是有一种办法,让人轻易拆不掉。但一直拆不掉也不行,因为就算是铁的,火车经过,也是会消磨这些轨道的,照样有损耗损坏,不还是要维修吗? 所以光是这轨道,耿文华就已经想了很久了,到底用什么材质呢? 胤禛就问道:“若是派人一路看管……” “朝廷给得出那么多的人工钱吗?”耿文华问道,掰着手指算:“从京城到江南,这得多少距离呢?就算一里地一个看守人,这得需要几千人?一个人一个月不得至少两百个铜板做酬劳吗?日夜轮流,这就是四百钱,一个月……也不算一个月下来了,就一天,需得多少钱?” 胤禛算不动了,不是算不出来,而是这个数字庞大的,他说不出来。 “轨道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说,这个蒸汽机,你确定能做出来?”胤禛问道,耿文华摇头:“也不确定,只是听说有,具体的,还要等去西洋的人回来。” 若是有,他们会想法子买,若是没有,他们会想法子买和这东西相关的书籍图纸。 耿文华语重心长的拍一拍胤禛的肩膀:“咱们大清,真的要注重这方面的学识了,总不能什么东西,都是人家西洋那边做出来了,咱们想法子去买吧?咱们就不能做出来了,反过来卖给他们吗?” 胤禛皱眉:“这东西才有几个人买?一锤子买卖……” “谁说是一锤子买卖?就这蒸汽机,我若是做出来,你说那些有钱人家,眼红不眼红?想不想要?”耿文华问道,大清疆域大着呢,做十个蒸汽机,这买图纸的钱是不是就回来了? 胤禛眼睛闪闪发亮,不说那些有钱人家了,若是真做出来火车,朝廷就想弄百千个,全国都给用上,从京城到各处,四通八达,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210-220 第211章 第 211 章 今年是头一年结果子呢…… 耿文华不了解朝廷, 胤禛不了解商人。 耿文华顿了顿,强调:“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一成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 有两成的利润, 它就活跃起来, 有五成的利润, 它就铤而走险, 为了十成的利润, 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有三十成的利润, 它就敢犯任何罪行, 甚至砍头的危险。” 但胤禛了解人性。 胤禛沉默半天, 耿文华笑眯眯的:“所以我觉得,好的东西, 咱们还是很应该学一学的。但总跟在别人后面, 就是赚钱都比别人慢,那为什么咱们自己不做呢?论起来聪明才智,咱们哪儿比西洋人差了吗?” 她掰着手指数:“指南针是咱们发明的, 笔墨纸砚是咱们做出来的, 养蚕织布是咱们先会的, 西洋人学会写字才多少年?所以我觉得, 咱们若是真心想追赶西洋人,是很快的。” 顿了顿, 又说道:“你看,在很久以前,各个国家之间打仗用的是木棍, 后来有了冶铁技术,打仗的武器就变成了箭支,长枪,再后来,炼铁的技术越发的好,战场上用的武器就变成了大刀……” 其实这些冷兵器的发展,胤禛是比耿文华更清楚的,胤禛年轻时候也是跟着康熙上过战场的。再者,作为帝王,怎么可能连战场上的事情都不清楚呢? 户部每年还要统计往边关送的武器数量呢,边关要多少,朝廷就需得打造多少。打造什么武器用多少铁,用多少煤炭,用多少人工,胤禛心里自是有一本账的。 耿文华说的顺序或许不太对,战场上的兵器的演变应该是从木器到石器,从石器到青铜器,从青铜器到铁器,再从铁器,到现在的火器。 现在大面积应用的火器绝大多数是红衣大炮,但火铳也是偶尔会用到的。 “武器的发展是离不开科技进步的,皇上现在可能觉得,蒸汽机和大炮没关系,但说不定日后这两个就能联系到一起呢?”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胤禛伸手捏了捏眉心,已经是……第四次了。 所以在耿文华的心里,西洋的武器,将来是必然会发展到大清追赶不上的程度? “那你既然提议发展科技,你可有什么想法?”胤禛问到,耿文华眨眨眼,很是不解:“我之前不是已经和皇上说过了吗?开学堂,朝廷用人也需得用别的法子来选拔,朝堂上就算是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改变,那衙门,还有地方上,甚至内务府,不都试一试别的法子吗?” 她说完就摆摆手:“朝堂上的大人们都比我聪明,皇上合该是问他们,而不是来问我。先皇当年在的时候,曾在钦天监举办比赛,皇上若是实在是没法子,不如效仿一二?” 这个钦天监的比赛——说起来是有些丢人的,因为比试了两次,都是西洋那边获胜,甚至因着人家获胜,朝廷不得不在京城修建了观星台。当然,这事儿对于康熙来说是好事儿,因为那会儿康熙要亲政,钦天监是他和当时的权臣打擂台的一个地方,康熙所支持的,是西洋这边。所以西洋人这边赢了,那就是康熙赢了。 康熙本身,也是很愿意用西洋人的。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伸手扯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皇上,咱们回去吧?我觉得身上这衣服,有些……不太舒服,快喘不上气儿来了。” 实在是勒的太狠了些,坐着都觉得腰要断开了。 胤禛点头应了下来,见耿文华不太想走路,索性叫了轿辇来,两个人一路回到永寿宫,耿文华就迫不及待的换掉了身上衣服,然后喘口气:“还是咱们自己的衣服比较舒坦。” 又来伺候胤禛更衣,胤禛也活动了一下手脚,问起来耿文华那纺织厂的事情:“有大臣上了折子,说民间百姓衣着有许多改变,多是你那纺织厂带来的……” 因为耿文华要节省布料,所以纺织厂那边做出来的衣服,都是能省就省的。袖口要窄窄的,上衣不能太长,裤子可以用腰带,因为腰带能用碎布拼接,不用腰带的可以用扣子。 这样一来,腰部那需要缠起来的布料就能节 省下来了。 百姓呢,尤其是做惯了衣服的家庭主妇们,对于节省这个话题,那必然是和耿文华有许多话题的。那衣服拿在手里,立马就能看出来布料是节省在哪儿了。 就算是不会买纺织厂的衣服,现在也要开始学着做纺织厂的衣服了——节省布料嘛。 所以现在民间的衣服样式,就多有改变,没必要那么长的,就短一点儿,没必要太宽的,就做的稍微合身点儿。 有官员就看不过去,宽宽大大的衣服身段,但是这样短一点儿窄一点儿的,就能看出身段来。这算什么呢?有伤风化,尤其是女人们,穿这样的衣服走在外面,不堪入目! 这样的折子,有一部分确实是看不惯这衣服的改变,但还有一部分,说不定就是年家在引导了。 耿文华靠近胤禛:“皇上,您知道我那第二纺织厂,一年的利润有多少吗?” 胤禛嘴角抽了抽,又是这一手。 他不言语,耿文华伸手:“这个数。” 这下子胤禛是真的有些吃惊 :“这么多?” 耿文华点头,一年能赚一万两左右。第一纺织厂那边赚的更多点儿,能赚三万两左右。 之前耿文华的船队出海,耿文华特意将第二纺织厂的库存衣服全给带上来,总共有三千件,到西洋是要翻三倍出手的,到时候这利润就更多。再加上库存的布料,光是这些,就能将船费给赚回来了,那剩下的东西,就全是利润了,包括耿文华让人采买的胭脂水粉,还有各种瓷器。 耿文华笑眯眯的:“第二纺织厂的利润,有一半儿是来自于布料的节省,皇上不要光听那些人说什么有伤风化不堪入目之类的,只要这事儿对百姓有利,这就是好事儿。” 她眨眨眼:“让这些大人们,别光盯着人家穿什么,有空也关心一下百姓们的餐桌上放着的是什么,哦,差点儿忘记了,许多人家是连餐桌都没有的,端着一碗饭蹲在那里就能吃了。” 这话说的,很有讽刺意味。胤禛都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鼻子:“那些大人们会和你辩一辩礼。” 耿文华摆手:“我不和他们辩,百姓愿意穿,那就说明我做得好。我若是做的不好,他们也不会愿意穿的。那些大人们若是非得要和我辩,那我只有一句话,仓廪足而知礼。” 胤禛噗嗤一声笑出来:“诡辩。” 耿文华笑嘻嘻的:“长远来看,这衣服做的简单些,有什么坏处呢?” 胤禛沉吟了片刻才说道:“若是女子的衣服这样做,怕是社会会不安定,容易出现□□之类的案件。” “□□并非是……”耿文华下意识的就要反驳,并不是因为女人们穿的衣服,而是因为□□犯想要□□,无论受害者们当时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 ,哪怕是将自己包裹的十分严实,若是遇上了□□犯,也是逃不过的。 但这话,胤禛不一定认同,朝堂上那些上折子批评她的纺织厂的大臣们,更是不会认同。 顿了顿她才继续说道:“皇上该更改一下律法,对这样的男人加大处罚,哪个县城没有青楼妓院呢?真要是忍不住,几个铜钱也能找个暗门子,何必非得要折磨良家女子?但凡对良家女子出手的,都是冲动易怒容易犯罪之人,若是不加重惩治,他们早晚也会做别的犯法的事儿。” 她叹口气:“女子在这世上多艰难,作为掌权者,强大的一方,更应该护着弱者才对,律法也是如此,保护应该保护的人,才是律法出现的意义所在。”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也并不强求,更改律法并不是个容易事儿,律法一旦定下来,一个王朝,大部分时候,是除非灭亡了,建立了新的王朝,才会更改一部分前朝律法。 胤禛就算是有改动律法的心思,也绝不会在这会儿显露出来。 不过内务府那边倒是很快有了变动,胤禛下旨内务府的各处将作监,可以从民间挑选人才,这挑选法子就是考试。三年一次,内务府出考题,以物理化学和算数这三门为基础出考题,能考的上的,就可以到内务府来。 内务府并不属于朝堂,所以朝臣们就算是对这事儿有些议论,却也并没有拦着。 因为紧跟着,胤禛就下了另外一道圣旨——秘密立储。 和内务府挑选人才比起来,这个秘密立储,才是朝堂上那些大人们关心的重点。什么叫秘密立储?这样立储的标准是什么? 胤禛就详细解释,他会写下立储圣旨,平日里就放在太和殿,养心殿,以及乾清宫等地方。然后他自己会衡量考校皇子们,他觉得谁比较合适,就会在那立储圣旨上写下谁的名字。 若是中途觉得这个不合适,要换一个,也很方便,只要换了那立储圣旨就好了,从头到尾,都不会让所有的皇子们知道谁的名字是写在上面的。 不管是被册封还是被废,都不会在朝堂上引起太大的轰动。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谁也不知道胤禛心里属意的是谁——也没人敢去太和殿养心殿乾清宫这样的地方偷看藏起来的圣旨,当外面的侍卫和太监都是眼瞎耳聋的吗?再者,万一胤禛放的就是个空白圣旨,还没来得及写名字呢? 你去偷看,那岂不是白白冒险一趟? 你不知道皇上看中哪个,自然也就不能在皇子里面挑选自己想要支持的,然后胁迫皇上认下这个事儿。 坏处也是这个,谁也不知道皇上看重中的是哪个,那你对皇子们该是个什么态度呢?万一太强硬,得罪了未来的皇帝呢? 不过不管朝堂上如何议论,年家那边却是消停了几分。因为年家知道,这道圣旨,九成九就是针对年家的。 年羹尧这段时间没少上折子,请封太子,他倒不会明确的说,皇上您该将我的大外甥六阿哥册封为太子,人家就是各种表忠心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早日册封太子,也是为朝堂安稳,也能让天下安心之类的。 现在胤禛说,都别上折子了,朕打算秘密立储。 年家那边要还上折子,那就不就成了和胤禛对着干吗? 到了天气有些热的时候,胤禛就来找耿文华,说是今年夏天要去圆明园避暑,今年的夏天,是比往年还要炎热一些的。 他既然来告诉了耿文华,那必然是要带着耿文华一起去的。 宫务这些,耿文华索性就分给了格格们,以塔纳为首,连带着十三家的,还有老三家的,老七家的,反正又有钮祜禄氏在宫里,倒也不怕这些小姑娘们闯祸。 都快到了成亲的年纪了,总不能一点儿管家理事的本事都没学吧? 不过耿文华也提前和她们说了,学是学,若是有不会的,可以找熹妃问,却不能将宫里的事情拿回家去问。 等过了端午,她就跟着胤禛去了圆明园。圆明园那边已经修建了一个很大的藏书楼,胤禛将之前陈梦雷等人主编的书全都放在了这边。 允祉现在是得了差事,带着胤禛的命令,全大清跑着,各处建造藏书楼去了——胤禛的要求是每个府,至少要有一个藏书楼,但凡县学府学的学子,带着学里给的文书证明,都能到藏书楼去看书,想要抄写带出来也可以,但暂且不能将楼里的书本给带出来。 大清总共一百八十五个府城,在这么多的地方建造藏书楼并不是个容易事儿。再者,建造藏书楼,也不是说你只盖一个房子就好了,这房子盖在哪儿,要多大,这还都是简单事儿。 最关键的地方在意,你这藏书楼建造起来了,里面总得有书吧?书从哪儿来呢? 现如今这书本,并非是说随意买卖的,许多大户人家,都是将书籍给珍藏起来的,除了自家子弟能看,别人甚至连听都不一定能听说。 如此珍贵的东西,若是买,你需得花费多少银子?再者,若是买,那就是市面上寻常的书本了,谁会专门到藏书楼看寻常书本? 所以少不得要和当地大户来回拉扯,捐书。你舍不得给原本,那就给抄写本。若是连抄写本也舍不得给,那你是不是打算和朝廷对着干? 若是当地大户不算多,捐赠的书本也很少,那允祉就要另外想法子,比如说,从京城那边要书。 各处已经有藏书楼的,可以让学子们抄写书本。抄写好的,就可以送到别处去。 京城江南这些地方,是原本就有藏书楼的,又是康熙时候就已经开放给学子们的,所以这几个地方的抄写本还是挺多的。朝廷也不白要,抄写本要便宜些,但学子们多少也能通过法子赚点儿小钱。 这个事儿呢,耗费甚大。 修建房屋要钱,买书要钱,允祉一行人赶路要钱,衣食住也要钱。胤禛的钱哪儿来的?内务府给的,内务府现在将玻璃还有钟表生意给捏在了手里。 但因为国库不是很丰盈,所以胤禛还是很缺钱花。 耿文华犹豫了片刻,倒是没说出将纺织厂的利润上交一部分的话来。此例不好开,一旦开了,民间若是有生意做得好的,是不是也得将利润上交给朝廷一部分?若是不上交,那朝廷会如何想?会不会打压你的生意,再扶持了你的对头?那耿文华作为开了这例子的人,是不是就要被民间是民间商人埋怨了?这就跟民怨一样,一旦引起民怨,耿文华本身做的还是百姓生意,她这生意一旦被挤兑,那还能做得下去吗? 做不下去,那给朝廷上交的利润又从哪儿来? 所以她可以捐献给朝廷,可以借给朝廷,唯独不能分红给朝廷。 再者,她若是分红给朝廷,朝廷会不会派账房来查账?会不会觉得现在的管事不会做生意,要再派人来接手这生意?这就跟将门打开了一条缝一样,你就算初衷是放一只蚂蚁进来,最后也会挤进来一匹饿狼。 胤禛这段时间也很是为钱财的事情发愁,耿文华爱莫能助。 至于朝堂上参奏纺织厂的事儿,胤禛也不过是来提醒一声,让耿文华将布料给放宽些。真要说有多大的事儿,那是不可能的,人家也没有光着身体上街是不是? 所以很快两个人就将这事儿给扔到了脑袋后面,到了圆明园,特意抽空来逛园子。 现如今院子里栽种了许多珍贵花草,耿文华是不懂得欣赏的,她宁愿在阳台上栽种各色小番茄,也不愿意放名贵花草,因为这些名贵花草都太娇嫩了,她有时候看了视频想学做什么东西,三五天都想不起来照看阳台上的植物,久而久之,也就只剩下一下生命力比较强的植物还活着了。 她之前特意让胤禛给她留下了一块地,栽种了番茄辣椒之类的东西,番茄和辣椒现在都已经是在大清的食谱上了,不过是没有很推广开。 她正蹲在地里看那番茄,忽然就想到胤禛缺钱的事儿:“不如让各地衙门推广这番茄辣椒,到时候种植成了,百姓若是自己愿意售卖,就自己想法子去卖,若是不愿意,朝廷就可以买回来,然后做成番茄酱,辣椒酱,御膳房的师傅们若是能研制出一个大众都比较喜欢的口味,那朝廷就可以建立一个酱料厂,然后售卖各种酱料,就算是售卖,往军营里送也好……还有船队,还有行商……” 她掰着手指算一算:“可以卖的地方多了去了,到时候这钱可不就回来了吗?” 胤禛有些疑惑:“这东西能卖几个钱?” “皇上总小看这些东西,一瓶是赚不来几个钱,但是一百瓶一千瓶一万瓶呢?再者,这东西是吃的,吃完了是不是要再买?若是大清几万万人口都买,那得是多少钱了?到时候只怕你回收回来的番茄和辣椒还不够用呢。” 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摆摆手:“反正我就是给皇上出个主意提个醒,皇上若是愿意试一试,就让御膳房和内务府合作一把,若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 胤禛沉吟片刻,觉得这事儿说不定能行。他当年也是跟着康熙打过仗的,那上了战场,真没什么正经饭菜吃,多是干粮,一天三顿啃干粮肯定是受不了的,若是能有个调味的酱料,又不是很贵的很,他自己是很愿意花钱买一些的。 胤禛转头示意了一下苏培盛:“将这些熟了的番茄和辣椒送到御膳房去,让他们给做成酱料。” 耿文华补充:“甜咸口味都试一试,还有这辣椒酱,可以分为好几个口味,不太辣的,一点点儿辣的,火辣辣的,辣的受不了的。” 苏培盛忙应了下来,将两个主子装满了果子的篮子给拎起来拿走。 耿文华这才起身,正要说什么,忽然想起来个重要事儿,赶紧问道:“才刚到园子里就来了这边,没来得及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皇上,若不然……” 您自己在这儿蹲着,我去给皇后请安? 这话没说出来,胤禛摆摆手:“皇后既然身体不适,你就别去打扰了,回头等她休养好了,有精神了,自会召见你的。” 耿文华眨眨眼,顿了下,到底是没反驳,只笑道:“那我听皇上的,咱们再去看看那边的水果?这都五月了,草莓樱桃正可以吃呢。” 草莓不说,樱桃可是她特意让人从南边找来的好苗子,今年是头一年结果子呢。 胤禛跟着她往果树园那边去,离着老远两个人就闻到了果子的香甜味道。胤禛顿时来了精神:“多准备些篮子,回头朕好将这些果子打赏下去。” 耿文华忙问道:“我可要打赏一些出去?” 第212章 第 212 章 人也是分远近的。…… 胤禛带着耿文华在圆明园, 那朝中之人必然也是要往圆明园来的。虽说圆明园和皇宫相距不远,但那些住在皇宫和圆明园之间的倒是无所谓,可那些本住在皇宫另一边的,可不就需得在圆明园附近再买个宅子了吗?那势必家里人是要跟着一起住过来的, 女眷嘛, 胤禛看重哪个臣子, 后宫偶尔也要表示一下的。 他就点头:“你看着办就是了。” 于是耿文华就让人去拿了笔墨和绸缎来, 绸缎裁剪成一条一条的, 写上名字, 三福晋的, 五福晋的, 七福晋的, 十福晋的, 十二十三福晋的,张老太太的, 佟家大夫人的——李四儿那边她是绝不会给的, 哪怕隆科多将人给宠到天上去,只要别到她面前来,她就不管这事儿。 一篮子也没多少, 也就是一盘子的事儿。 但红通通的果子放在里面, 瞧着就十分喜庆。 耿文华一边让太监们去送, 一边又问胤禛:“我瞧见另一处在修院子, 可是又要栽种什么?” 胤禛摇头:“不是栽种东西,而是要做两个风车, 将两边走廊连起来,到时候让人在两边拉动风车,走廊里就会有风吹过, 放上冰盆,就算是三九天,也必然凉爽。” 耿文华了然,胤禛很是怕热的一个人,本来到圆明园就是避暑来了。 两个人在果园里消磨了一会儿时间,胤禛还要到前面去,今儿虽说不上朝,也是有折子的,还有大人们请见,胤禛也是不得闲。 耿文华就派了知春去那拉氏那边问好,若是那拉氏得空愿意见,她就需得去给那拉氏请安。若是那拉氏不愿意见,她也就不用过去了。 不过呢,那拉氏还是愿意见的。于是耿文华收拾妥当,就去给她请安。 进了门请过安,用眼角仔仔细细打量,才发现一段时间没见,那拉氏竟是有几分苍老憔悴,脸色并不是很好,和在宫里时候相比,竟是也没太大差别。 这养病……也不知道是养到了哪儿去。 那拉氏笑着拉了耿文华的手:“宫里可有什么大事儿?” 耿文华顿了顿,就说起来大事儿。六阿哥生病,年贵妃和 年羹尧见面,四阿哥长大了,弘昼又去了江南,从江南带来了些养身的药材想要献给皇后。 有些那拉氏是心知肚明的,有些知道的就不是那么详细。 她问,耿文华就说,反正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和弘昼坦荡荡就行了,管其他人如何呢。 那拉氏就感叹:“幸而是有你在宫里支应,若不是你,这后宫不定得乱成什么样子呢,那凤印,前段时间本宫也让人给你带了回去,若是遇上什么难事儿,你只管用印就是了。” 耿文华忙笑着应了,她也不去和那拉氏分辨,这凤印是那拉氏主动给的还是胤禛要的。 人家堂堂皇后,现在凤印都给送出去了,心里能好受吗?她要非得火上浇油,这会儿胤禛又不在,那拉氏要收拾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她既然得了实惠,就没必要在脸面上非得争论个输赢。 说了片刻的话,那拉氏嘴唇就有些发白,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耿文华也不敢耽误,忙起身要告退。 那拉氏也没过多挽留,命嬷嬷送了她出去。 回到了耿文华自己住的院子,知春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前两天,听说那拉家分家了。” 耿文华有些吃惊:“觉罗氏老太太不还好好的吗?” 父母在不分家,虽说觉罗氏是后娘,但越是继室,才越是不能分家。有亲儿子在跟前,好歹有个能撑腰的,这分家之后必然是要跟着长子,长子又不是亲生的…… 知春声音越发的低了:“就是觉罗氏老太太提出的,长房那边现在正在想谋一个外放呢。” 沉默片刻,耿文华才说道:“姜还是老的辣,原本这一个爵位,兄弟之间必然起嫌隙,指不定祸起萧墙,但现在一分家……兄弟之间感情虽然会淡,却不会有更大的祸事了。” 因着分家了,就是两家人,这爵位也只能是二房的了,三房就是再动心思,也不会冒太大的危险了——都不是一家人了,人家那爵位自然是只在自家内部传了,和你三房有什么关系? 老大又外放了,不住在一起,他自然是不用看弟弟脸面,不用觉得面对弟弟尴尬了。 她就是有些好奇:“那老太太是跟着二房一起住?” 知春摇头:“说是跟着老三一起住。” 老大要外放嘛,老太太一把年纪肯定是去不了的。若是跟着二房,那在大房看来老太太就是趋吉避害,只愿意享受富贵,不能同苦。 跟着三房,三房也满意,因为老太太还有私房啊,他们奉养了老太太,那老太太的私房会落在谁手里?老二家得了爵位,老三家得了补贴,那老三家心气儿就会平,心气儿顺了,自然也会孝敬老太太。 要是没想错的话,老大那边,老太太也必然是偷偷给了东西了,指不定这谋外放的事儿,就是老太太放在明面上一手谋划的。 反正从表面上看,这一碗水是端平了的。三家人都觉得自家才是得了实惠的,如此一来,就各自安稳了。 耿文华点了点头:“不过这样一拆开来,也是好事儿,皇上想来也是愿意看见这样的场面的。” 那拉家三兄弟平庸,但偏偏过世的费扬古是能将。他死了这么些年,那拉家依旧是有些人脉能力的,这样一拆开,就相当于是整个那拉家泯然于众了,外戚混成这样,胤禛必然乐意啊。 她摆摆手:“这样的话,咱们悄悄说就行了,万不能露在面上,也不要再说给别人听了。” 知春忙应了:“奴婢明白,娘娘放心,奴婢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顿了顿,又说道:“年羹尧有个弟弟……年家在京城的事情,都是这位年三爷做主的。” 耿文华点头,她知道这事儿,还知道这位年三爷是庶出的,年氏并不是很喜欢这个略显得平庸的三哥,所以也不曾召见过年三夫人。 “年三爷之前出城收租子,被人打断了双腿。”知春笑着说到,耿文华怔愣了一下,忍不住笑起来:“这可是真是老天长眼,知道是哪家干的吗?” 知春摇头:“年家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尤其是年大将军回京之后,年三爷在京城就像是个螃蟹,整日里是横着走的。那收租子的事儿,据说也是猛然间提高了租子,本来京城周边的庄子都是三成的租子的,但偏年家,提高到了五成,要五五分,佃户活不下去了,这能对年三爷客气吗?” 反正这事儿不是耿家做的,一来是太明显,耿家不会这样蠢笨。二来呢,耿家尚且顾不上呢,耿大人升官了,忙着开拓新的交际圈子。耿大哥呢,伤筋动骨一百天之后,也已经去了福建那边,帮着耿文华去建船厂去了。 剩下一个小耿大人整日里在内务府,出宫进宫都是有记录的,怎么可能有功夫去找人,打断年三爷的双腿呢? 再者,年三爷虽然嚣张,却也惜命,他身边跟着的,都是年羹尧找的从战场上下来的人,虽说多少有些残疾,但作为护卫应对寻常人还是没问题的。 年家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年羹尧之前在朝堂上还参奏了隆科多,,两个人狗咬狗一嘴毛。隆科多那是个能受气的吗?自小就在宫里行走,因着亲姐姐的缘故,在后宫比在自家后花园还自在呢,他自恃身份,能忍这口气? 所以年三爷这事儿,最后查来查去,也没查出来个什么,年家也只能是暂时的忍下来了。 年三爷那双腿,还能治,并不是完全的断掉了,但是治好之后,也是要一瘸一拐的了。 知道了这消息,就像是三伏天吃了一碗冰酪,那心里的痛快就不用说了,耿文华中午都多吃了半碗饭,撑的有些躺不住,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消消食儿。 这会儿可不能到外面去,外面太阳正烈,晒一会儿怕是就要晒伤了。 在圆明园的日子要比在宫里轻松随意许多,虽说那拉氏还是病着,但之前养病的时候就已经将内外给打理好了,现如今耿文华也不和她争权夺利,所以耿文华就少了许多事情,既不用看账本也不用管库房,要么就是捧着书看,要么就是弄个棍子摆弄——可不是瞎玩,而是在摆弄的火车轨道。 枕木怎么铺,间隔距离又是多少,宽距又是多少,这些可都不是凭空想想出来的。 她让木匠给她做了许多小的火车模型,用的是木头轮子。没办法,履带这东西也是做不出来的,需要大量橡胶,但大清境内的橡胶树……也才一小片,不太够用。至于杜仲胶,光是罐头瓶子里的密封圈这些都还不够用呢,哪儿能拿来做轮胎? 一个月之后,火车的运行没研究明白呢,耿文华先做出来新型玩具了——发条小火车玩具。 弄个发条放进去,在外面留下一个小小的手把,拧几圈,上好发条,小火车就在地上咕噜噜的往前走了。 耿文华将这东西送到玩具铺子,没几天京城里就卖爆了。 玩具铺子这边赚的钱,耿文华倒手就给了印刷铺子那边——印刷铺子,十年如一日的赔钱经营呢。 等天气再凉快些,胤禛就提出要带着大臣们在圆明园搞秋收。耿文华是无所谓的,反正只要别让她下地就成了,她不喜欢做农活儿,虽说丰收的喜悦她也是有的,但她更愿意看别人干活儿。 于是胤禛领着大臣们在院子里忙碌,她就让人往那边送茶水点心。自己顺便找个合适的地方,支好了桌子,准备画画。 这幅画的名字就叫秋收图,回头再让胤禛给题上诗词就好了。 过年的时候那拉氏才跟着回宫,她那病……太医说是就那样了,这些年疲惫伤了底子,好是好不了的,但若是不费神,也还是能活着的。 那拉氏自己也知道总住在园子里不行,于是就特意和胤禛说了,胤禛后宫的时候,就跟着一起回了。 她这边回宫,立马就有人上了折子,说是四阿哥和五阿哥该大婚了,这选秀的事儿是不是也该提起来了? 这次倒是知情识趣,没用胤禛的后宫做借口了,而是说了四阿哥和五阿哥。皇子阿哥大婚,要选秀,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胤禛看了折子,沉吟片刻,就应下了这选秀的事情。 来永寿宫的时候,也和耿文华提起来了:“弘昼这婚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耿文华是无所谓的,因为家世什么的,她并不是很在乎。但历史上,弘昼和他的嫡福晋好像挺恩爱的?那就不坏了人家姻缘了? “弘昼年纪也不算大,这婚事暂时压一压也好,先顾着弘历那边吧。”耿文华笑着说道,顿了顿,补充:“这侧福晋就先不要赏赐了,不然嫡福晋没进门,侧福晋先做大,后宅再闹腾起来,你也知道弘昼那性子,他自己就是个活泼的,不是很稳重,后宅若是压不住,闹出来了事儿,倒成了笑话了。” 胤禛就无语:“为着选秀的事儿,钮祜禄氏都来找朕说了几次了,你倒是 半点儿不心急。” “心急有什么用?好姑娘又不是着急急出来的,而是慢慢寻摸出来的,回头内务府将选秀的名单送上来,我让人慢慢打听就是了。”耿文华摆摆手:“赶不上这次就赶下一次,皇帝的女儿都还不愁嫁呢,皇帝的儿子还怕娶不上媳妇儿?” 钮祜禄氏找胤禛是为了弘历的嫡福晋的事儿,钮祜禄氏——原本和那拉氏是私底下有什么协商的,但是那拉家的大房,忽然就没了爵位。 这下子,钮祜禄氏就有些看不上那拉家的格格了。 原本好歹是个公府格格,现在亲爹就是个四品官,那能做皇子嫡福晋吗? 这事儿她还不敢找那拉氏说,毕竟是她要反悔,那拉氏的亲侄女能让她这样作践吗?怕不是那拉氏得将她吃了。 所以她只能找胤禛,话里话外的,想给弘历找个温柔体贴的——那拉家的格格是有些性子要强的。毕竟亲姑姑是皇后,阿玛曾经是承恩公。 耿文华就好奇:“弘历那婚事,皇上看中了哪家的格格?” 胤禛看她一眼:“你对弘昼要是有这几分上心就好了。” 不关心自家的,还要去好奇别人家的。 耿文华摆手:“这不是上心,就是有几分好奇,皇上,到底是看中了谁家的?” “等指婚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胤禛摆摆手说道,其实到现在他还没做决定,不管是弘历还是弘昼,这婚事都要仔细斟酌才行。 那秘密立储的折子上,他原本是比较看中弘历的,一来是弘历性子稳重,从小进宫读书,人也聪敏。二来呢,弘历也有几分才能,他吩咐了几次差事,弘历办的都挺不错。 但是,子凭母贵,他更偏爱耿文华些,就更愿意为耿文华考虑几分。若是弘历做了皇上,钮祜禄氏做皇后,她那性子,能善待耿文华吗? 再者,弘昼也并没有很差劲,弘昼自小学习也踏实,虽说没得康熙表扬,那是因着弘昼那段时间更在意孝心,要伺候生病的耿文华。而且,弘昼是耿文华亲自教养,弘昼的所学,更偏向于耿文华,重实务,偏科学。 弘历爱文章,喜诗词。 弘昼愿意在外面跑,虽说办差寻常,但这纺织厂从无到有,也算是能耐。 几次衡量,那折子,胤禛到底是空下来了。 于是弘历和弘昼的婚事也就有些为难了,若是折子上写着弘历的名字,那他这嫡福晋就需得找个出身好,为人宽和仁厚的。就算他现在对那拉氏略有些怨怼,但不可否认,在进宫之前,那拉氏还是一个很完美很合格的嫡福晋的。 可若是折子上写着的是弘昼,那弘历的嫡福晋,就不能的出身太高,反而是弘昼的嫡福晋,要出身更好些。 他来问耿文华,也是想耿文华有没有什么建议提议,万一弘昼心里有人呢?万一耿文华有更喜欢的儿媳人选呢? 结果,耿文华半点儿忙帮不上。 胤禛叹口气,说起来这过年的事儿:“本打算今年将十四给叫回来的,年底了,他在皇陵也守了一年。但朕忽然发现,他和年羹尧,私底下竟是有联系。” 耿文华有些好奇:“十四和年羹尧?我记得他们两个以前不太对付的。” 两个人都是将才,怎么说呢,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学上是评不出来最好最优秀的,因为文章总有不同风格,有人喜欢华丽的,有人喜欢朴实的。但武功这方面是很好分的,本事高就是高,本事不高就是不高。 从自己身上功夫开始比,到每一场战争的损伤,耗费,伤亡,这些具体的数据放在一起一比较,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都是十分优秀的将才,自然也就看对方不太顺眼了。 胤禛微微皱眉,片刻才说道:“今日不同往日。” 往日里,年羹尧是他的家将,是要辅佐他,以他的利益为自己的利益,和老八等人是敌人的,十四是为自己争夺皇位,和胤禛是敌人,和老八……暂且能联手。现如今……十四还是要为自己,年羹尧也是要为自己。他们都要为自己,那就有共同的敌人了,也就是胤禛了。 他一直觉得十四有些桀骜,从不觉得他继位了,十四就会放弃对皇位的垂涎,因为十四不管是眼里还是心里,对他这个皇帝,总没有敬畏之心,也没有臣服之意。 十四每一次的口无遮拦,胤禛都觉得他说的就是心里话,就是真实想法。 所以太后一死,他就打发了十四去守陵。一来是告诫十四,能护着你的人都已经走了,日后就安分些吧。二是告知天下,别看十四是他亲兄弟,兄弟之间情分并没有多少。所以十四要是想做点儿什么,那些跟随者,就需得多考虑一番。 可他却没想到,十四在皇陵呆着,不光没有反思反省,反而是背地里和年羹尧联络上了。 耿文华看胤禛神色郑重,就有些忍耐不住:“年羹尧虽说跋扈,但皇上下旨让他回京,他也回京来了,现如今他和十四联络,难不成还有什么想法?” 难道还想扶持十四来造反? 胤禛都坐稳皇位好几年了,八爷党都被拔除干净了。十四就算当年曾是康熙的爱重的皇阿哥,但现在在皇陵呆了一年,身边也并没有多少可用之人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两个要谋反? 还不如说年羹尧想扶持六阿哥做皇帝,自己做个摄政王呢。 说到六阿哥,耿文华怔愣了一下,就明白了:“十四是亲叔叔……若是……他也能做个摄政王?” 问题来了,六阿哥登基,一个是亲舅舅,一个是亲叔叔,哪个做摄政王才好呢?反正六阿哥身体不好,他大约是不能亲政的。 耿文华赶紧赔罪:“妾身失言,还请皇上恕罪。” 胤禛没说话,只将耿文华拉起来:“你一个后宫女人都能想得到的,朕如何会想不到?虽说不知道他们私底下是如何商谈,但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儿。今年年夜宴,需得将十四给叫回来。” 耿文华眨眨眼:“那十四福晋那边,我回头召她进宫,提前告知一声?” “需得温和,就说朕也是体谅十四的。”胤禛点头说道,不能让十四找借口不回来,需得降低他警惕,就跟当初宣召年羹尧进京一样,先册封个定西大将军的封号。 耿文华就明白了,笑眯眯的:“正巧宫里得了些上好的绸缎,我回头让人送过去,十三府里也送些,还有三哥府里,都是出门在外的,家里女眷需得照顾好了。” 十三还在河南那边,允祉则是在外面修建藏书楼。 胤禛点头应了,耿文华就让人去拿了册子来,人也是分远近的,同样是赏赐,她更愿意将更好些的,分给十三福晋。 第213章 第 213 章 我成亲且还要等呢。…… 宫里举行年夜宴之前, 十四就要回京,虽说皇陵距离京城不算远,快马加鞭也不过大半天,但总不能灰头土脸的进宫来贺新年吧?所以提前回京, 收拾妥当——过年了, 该剃头剃头, 该洗澡洗澡, 这洗澡不光是弄点儿泡一泡就完事儿了。 十四在皇陵也有一年了, 需得好好收拾, 虽说不至于和女眷一样涂脂抹粉, 但该上药膏还是要上点儿的。 年夜宴的时候, 因着胤禛总提起来的缘故, 耿文华也就留意了一下十四。 怎么说呢, 一年不见,但是显得有些沧桑起来。他和胤禛兄弟两个, 年岁相差并不是很大, 但现在站在一起,都快分不出来长幼了——胤禛的保养是很好的,大约是想着和耿文华的年龄有差距, 总得要活更久些, 才能护着耿文华更久些, 所以他很是在意身体的。 不过怎么说呢, 他在意也经不住自己折腾。 一边吃着保养的东西,一边熬夜到三更。一边偶尔走动一下锻炼身体, 一边一天坐着不动看折子。 他这种养生,在耿文华看来,就不亚于是白酒 里面泡枸杞了。 十四在皇陵呢, 也是风吹日晒的,平日里居住的屋子倒是有的,但毕竟是去皇陵守孝去了,哪儿能舒舒坦坦的整日里躲在屋子里?但凡不下雨,就需得在外面,要么抄写孝经,要么跪着祈福,反正是不闲着的。 干活儿多就沧桑,十四就是这样变得……老气起来了。 耿文华也就是看两眼就转过了视线,那拉氏正在和十四福晋寒暄,说十四既然回京来了,就让十四福晋上心些,好好照顾他之类的话。 钮祜禄氏也听着有些无趣,就压低了声音来和耿文华说话:“今儿年贵妃瞧着有几分不高兴,可是年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耿文华摇头:“外面的事情我哪儿知道?再者,年大将军十分威严,家里的事情如何会轻易传出来?对了,你给弘历相看好了嫡福晋?” 钮祜禄氏就叹气:“哪儿是那么好相看的,家世合适的,性子不合适,性子合适了,相貌又不合适。” 她是了解自家儿子的,喜好美人,虽说现在还没娶妻,但那院子里伺候的就已经有两个了。之前小选,有个高家的,相貌十分出众,钮祜禄氏本来打算将人给弄到别处去的,免得弘历看见了要。 结果没等她动作,弘历就已经看见了,亲儿子开口要,她是给还是不给? 给吧,不太愿意。不给吧,又怕母子之间有嫌隙。 毕竟弘历这年纪,又不是三两岁时候给个糖就能打发了的年级。他都十四了,上朝了,房里也有人伺候了,这年岁,要个丫鬟额娘还不给……他心里不得憋气? 到最后,到底是给了。 既然知道弘历喜好美人,她就想着这嫡福晋至少得好看,要不然再闹出个宠妾灭妻来,那才难看。所以这挑来挑去的,到现在都没挑到合适的。 正说着话,就见年贵妃忽然端着酒杯开口:“十四爷为太后娘娘守孝一年,孝心至纯,如今回了京城,皇上可要赏赐十四爷?” 这话问的,耿文华都有些悚然一惊。 胤禛不太喜欢女人干政,这么说吧,清朝的皇上就没有喜欢女人干政的,后宫不得干政的石碑还竖立在乾清门那边呢。 连那拉氏也是从不过问朝堂上的事情的,她想要知道,只会通过那拉家。 耿文华也算是得宠的了,她也不过是和胤禛说说纺织厂的事儿,出个计划表之类的主意。 年贵妃这话就差明着说十四不容易,皇上可要给个爵位之类的了。 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连三福晋等人都忍不住偷摸摸的看年贵妃。年贵妃就当没察觉,只继续笑道:“皇上也只这么一个亲兄弟,想必太后娘娘在下面也是十分担心,如今十四弟回京来了,皇上哪怕是为让太后娘娘安心呢,也该赏赐十四弟一番。” 她是贵妃,叫十四一声十四弟也不算是逾矩。 那拉氏笑道:“年贵妃是不是喝醉了?今儿这酒水有些烈,可是内务府准备的?年贵妃素来体弱,一时喝多了,有些受不住也是有的,来人,护送年贵妃回去休息。” 钮祜禄氏忙笑道:“是内务府刚送来的,说是今年的头一批梅花酒,妾身原想着要过年了,尝一尝这新酒呢,没想到倒是让年贵妃喝多了。” 她端着酒杯笑道:“妾身给贵妃娘娘赔罪。” 年氏笑道:“不怪你,本宫素来不喜喝酒,偶尔喝一点儿,不胜酒力也是有的。” 她转头看胤禛,眼波流转:“妾身喝多了,若是言语不当,还请皇上恕罪。” 胤禛面无表情:“既然喝多,就回去休息吧。 ” 这边年贵妃起身,宗室里面就有人站出来说话:“皇上,十四爷既然回京来了,是不是也该上朝办差了?” “十四爷以前是做将军的,在这事儿上必然是有几分经验的,不如去兵部?” “我倒是觉得十四爷这天分,该去巡城司。” “京郊大营也可以。” 不等胤禛说什么,下面就开始议论起来,胤禛端着酒杯没说话,垂着眼帘,不过他坐的位置高,下面这些人什么神态,他还是能看得见的。 顿了片刻,他抬了抬手:“十四才回来,你们竟是一点儿不体谅他,该先让他休息一段时间再说这差事的事情。不过既然你们都替十四着急,那……” 停顿了一下,欣赏了一下十四脸上一闪而过的着急,胤禛才继续说道:“隆科多,火器营或者箭卫营,哪个还有空缺?” 隆科多虽然不是宗室,但也算是皇亲,胤禛对他十分看重,所以今儿这年夜宴,隆科多也是能来参加的。 现下胤禛所问的两个地方,都是隆科多掌管的。 十四是先帝皇阿哥,一旦要进入这两个地方,对隆科多来说并不是好事儿。 隆科多沉吟了一番就说道:“这些地方人手齐全,若是十四爷要去,怕是不好安插,不如十四爷考虑一下京郊大营?” 十四笑道:“京郊大营?如此重要的地方,我怕不能胜任。” “这满京城,谁不知道十四爷骁勇善战,十分英武?”隆科多赶紧拍马屁,胤禛摆摆手:“既然十四不愿意,那这事儿就暂且押后,日后再说。” 十四没说话,垂下了眼帘,他自然是比较相中京郊大营这边的,但胤禛要真的一下子给了他,他拿着也不安稳,生怕是胤禛将炸药裹在里面了。 现在胤禛说暂且不提,十四心里又有些着急。 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事儿若是不尽快定下来,指不定这差事就要杳杳无踪了,他可太清楚朝堂上这一手了,不愿意办的事情,越是往后拖,就越是容易没结果。 拖着拖着,就再没人提了。 但不能着急,至少不能让胤禛知道自己很着急。所以……今儿先不能提,再者,还有年家呢。就是胤禛忘记了,年家也不会忘记。 心里如此一梳理,十四就果然心平气和起来。 这些个人心里的想法,耿文华是不知道的。因着年贵妃喝多了先告退,耿文华就觉得略有些无聊,她虽然好吃,但是这年夜宴吃了几年,也没什么可稀罕的了。 觉得大殿内有些憋闷,索性就悄默默的出来,准备找个地方吹一吹冷风,醒一醒酒。 带了知春和知夏两个,还有几个随行嬷嬷,耿文华就往太和殿旁边的小花园走去。 冬天嘛,小花园里也并没有什么争奇斗艳的花朵,就只栽种了些梅花。她正准备吩咐知春去找个剪刀篮子来,剪一些梅花枝条回去插瓶,就眼尖的看见一个身影从另一边墙角绕过去了。 耿文华他们出来的晚,又是站在小花园入口那边的,正好有一个月亮门挡着,宫女嬷嬷们走路又素来是习惯了静悄悄,所以那人也是没留意到她们的。 耿文华一时之间就来了兴趣:“瞧着不像是宫里伺候人的,咱们跟上去看看。” 可别是今儿进宫的客人里,哪个喝多了走错路了。 她摆摆手示意嬷嬷们留下,只带了两个丫鬟绕过那边墙壁追着那人过去了。 再过去就是一个小小的宫殿,平日里基本上是空着的。这会儿大门虚掩,里面倒是有隐约的说话声。耿文华冲知春和知夏嘘了一声,自己蹑手蹑脚的凑到门缝那边去看。 院子里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是弘历,女的……耿文华在那拉氏那边见过,是那拉家的格格。 这会儿两个人手拉手,那拉格格仰着头看弘历,声音凄凄:“四阿哥……你明知道……现如今我的出身,已经是配不上你了,我都已经打算忘记你,要跟着我阿玛到外面去了……你又何必,约我在此见面呢?” 弘历深情款款:“我的心意,你竟是一点儿不明白吗?我是舍不得你的,你若是心里也有我,那我就求了我额娘,让你嫁给我……” 那拉格格没说话,弘历顿了顿又说道:“虽说我额娘必然不会愿意,她之前去求了汗阿玛,说是看中了富察家的格格……” 外面偷听的耿文华就忍不住挑眉,有这事儿?没听 胤禛提过啊。还是钮祜禄氏自己决定了,但是事儿没成,就暂且谁也透漏? 不过她也不太想看继续看了,不就是少年少女在这儿偷偷的诉衷肠吗?电视里这种情节多了去了,而且是高清画面,人物唯美,所以实在是没必要偷看这两个人的场面。 她就说,怎么侍卫也没拦着呢,感情也是知道这两个人是来做什么来了。 耿文华悄悄后退一步,十分小心,绝不会像是电视里那样,不小心踩断一根树枝,让里面的人听见的动静。 走的稍微远一点儿了,才冲知春和知夏招招手,主仆三个又悄无声息的摸回到小花园那边去。 “四阿哥这胆子也太大了些,就不怕那些侍卫透露些出去吗?”知春一边拎着篮子,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知夏快人快语:“他怕什么?就算是事情传出去,人家也只会说那拉格格没规矩,至于四阿哥,那是人不风流枉少年。” 耿文华颇有些惊讶:“知夏很可以啊,还会说这句话。” 知夏笑嘻嘻的:“多谢娘娘夸奖,平日里娘娘看书,奴婢也跟着听了几句的。这世道,也只对女人有名声上的要求,对男人嘛,则是宽容的很,四阿哥若是十分能干,人家甚至都不会说这事儿是坏事,是他名声上的瑕疵呢,只会说他风流倜傥。” 耿文华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倒是真的,知夏看的通透。算了,咱们也不弄这梅花了,今儿这月色倒是挺好的。” 照着外面亮堂堂的,看着时候也不早了,她就拎着裙子往太和殿那边去:“这会儿晚宴也快结束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她偷偷的进门,胤禛倒是留意到了,不过并未说什么。 年夜宴之后都快半夜了,耿文华也没睡多久,她就觉得自己刚闭眼呢,就又被知春给叫起来了,诰命夫人们进宫来请安了,她需得起床了。 她是贵妃,上面还有皇后呢,所以这些诰命夫人们就只是在永寿宫外面磕个头,并不进来,然后就又去给皇后请安了。 耿文华也不在意,她甚至有些怀念之前胤禛下旨不让诰命们给贵妃请安的日子。 等耿老夫人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快九点钟了。 进了门,不等老夫人下跪,耿文华三两步过去就扶住了老夫人的胳膊:“额娘何必客套呢?只咱们母女两个在,该女儿给你请安的。” 老夫人摆手:“礼不可废,你现在是贵妃,这规矩可不能破。” 但到底是没跪下去,耿文华是晚辈,岂能受亲娘的礼? 母女两个坐下来说话,耿老夫人就问起来这选秀的事儿:“到时候宫里可要留牌子?” 耿文华摇头:“这事儿需得看皇上和娘娘的,有他们做主呢。可是有人求到了家里?” 耿家是没有适龄的女孩子的,老夫人就摇头:“你大嫂私底下总是十分担心,你这年纪了……若是宫里再有新人,这鲜花娇嫩……” 男人嘛,谁不喜欢更娇嫩的新人呢?到时候怕分了耿文华的宠爱。 耿文华笑道:“额娘,这事儿不是您操心的。就算是宫里进了新人,我有弘昼和塔纳在,皇上就是看他们两个的脸面,也不会太苛待我了,耿家还是要和以前一样本分才好。” 耿老夫人就连忙点头,说家里的事儿,老大人现如今如何,耿大哥如今,耿家弟弟如何,事无巨细。 又说耿家大侄子,到了年纪了,该要成亲了,想问问耿文华的意思。 耿文华是没有意见的,弘昼这边的婚事她都还没看好呢,索性就让耿家自己做主:“若是有喜欢的,私底下商量好了,倒是可以来和我说一声,我给求个赐婚的圣旨。” 耿老夫人就连忙点头应了。 这新年过的还是一如既往,等过了初六,十四阿哥的差事就定下来了,果然是去了京郊大营。 十四福晋特意进宫来谢恩,还专门去了一趟年贵妃那边。 到了三月,这选秀就正式开始了。 弘昼这段时间倒是留在京城的,因着耿文华之前说暂且不要侧福晋,弘昼也就并不很在意这次选秀,他也知道耿文华是更倾向于让他十八岁才成亲的,所以他并不着急。 但那拉氏还是将耿文华叫过去询问了,看要不要先赏赐弘昼两个人伺候着。 在耿文华拒绝之后,也就并没有坚持了。 随即,那拉格格和弘历私下里相会的事情就被捅出来了。不是耿文华,耿文华没这个闲工夫,再说了,少男少女,情正浓,她就算是知道不妥当,但也知道这事儿是拦不住的,再者,宫里的事情如何能逃得过那拉氏的眼睛?、 人家那拉氏,亲姑姑,都不曾管着,她何必多事儿呢? 她只当是不知道,没有遇见过。 捅出来的人是弘历那边的一个小丫鬟,给弘历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陌生的帕子,然后这帕子就被送到了钮祜禄氏跟前。 钮祜禄氏很生气啊,正在选秀时候呢,指不定就要定下来嫡福晋了,哪个小丫鬟敢这会儿勾搭阿哥爷? 钮祜禄氏就要查,准备查出来之后先将事儿给遮掩住,人给处置了。 结果查到了那拉格格身上,钮祜禄氏立马就拿着这帕子去了那拉氏那边。 随后一道圣旨下来,那拉格格就被赐给弘历做侧福晋了。 至于那帕子的事儿,谁也没有再提过。 胤禛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边将那拉格格指给弘历,另一边就又指了富察家的姑娘做嫡福晋。不过,并非是历史上的富察氏,历史上的富察氏,耿文华知道是李荣保的女儿。此次指婚定下来的富察氏,却是马斯喀的女儿,自然也是嫡女。 而且,相貌也十分不俗。 李荣保兄弟三个,马斯喀是长兄,另有一兄长马齐,马齐有个嫡女,是嫁给了十二允裪,也就是现如今的十二福晋。 李荣保的女儿也在此次选秀之中,被指婚给了康熙十九阿哥。 一家三兄弟,三个女儿,全都是嫁进了皇家。 一时之间,富察家在京城就十分炙手可热起来,最热的是马斯喀家,毕竟出了个皇子妃,四皇子弘历,那可是有很大的可能会继承皇位的。 不管是先赐婚哪个,是同一场选秀出来的,那有嫡福晋,就必然是嫡福晋先进门,免得侧福晋势大,到时候再压过嫡福晋去。 所以,富察格格的婚期是定在了七月,至于那拉格格,那必然是要等富察格格做主的。人家那会儿是嫡福晋了,府里要进人,自然就是嫡福晋拿主意了。 钮祜禄氏那边立马就开始忙碌起来,要给弘历准备礼服,要准备聘礼。 塔纳来永寿宫的时候都忍不住抱怨:“说是内务府要最新的布料,今年江南那边上进的,就先送到熹妃母那边去了,我和姐姐们连看一眼都没机会。”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你往宽了想,毕竟是弘历大婚,一个人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倒是你们姐妹几个,年年穿新衣,也就不差这么一次了。” 塔纳也不是真的生气,她要是真的恼怒,就直接上内务府去要布料了,她堂堂公主,难道还抢不过一个熹妃? 胤禛是必然偏着亲生的女儿,而不是偏着一个妃嫔的。 她就是觉得钮祜禄氏高兴过头,做事儿有些失了分寸而已。 抱怨几句,就又去说弘昼:“你和四哥只差两个月,现如今人家成亲了,你看着有没有很羡慕?” 弘昼摆手:“不羡慕,这一下子就有了嫡福晋和侧福晋,日后还不知道他那后院如何热闹呢。对了,额娘,四哥成亲之后可还要住在宫里?” 耿文华点点头:“本来你熹妃母是相中了雍亲王府呢,但现在你三哥住着,总不能再将你四哥塞进去,毕竟成了亲就是两家子人了,挤在一个宅院里像是什么话?再者,你三哥又是禁足,那你四哥住过去,只出门还是不出门呢?侍卫怎么知道出门的是你三哥的人还是你四哥的人呢?所以,你四哥是暂且留在宫里,等日后你也成亲了,你们两个就要被打发出去了。” 弘昼赶紧摆手:“我成亲且还要等呢,四哥既然成亲,若是想搬出去,只管搬出去就是了,不用等着我。” 耿文华笑眯眯的:“这事儿我说了可不算,需得你汗阿玛说了算,不过,你这次确定是没看上的?若是有,和额娘说一声,额娘帮你留着?等你日后大了,直接指婚就好了。” 弘昼赶忙摇头:“没有,额娘还是先别操心我了,操心操心慧敏格格吧,也到了要指婚的年龄了。” 第214章 第 214 章 这银子可不就是白得的…… 慧敏格格是老三家的女儿, 嫡幼女,长女是早些年,康熙那会儿就已经嫁人了的。这个是养在宫里的,因着老三喜好读书, 他这女儿也是个手不离书的, 性子很是温和安静。 耿文华就有些发愁:“若是嫁到蒙古去, 难免担心受委屈。但若是留在京城……也不知道你汗阿玛心里是如何想的。” 慧敏格格年岁略大些, 对塔纳也十分照顾, 塔纳那纺织厂的宣传部的话本, 多是找了慧敏帮着看的, 两个人关系好, 也就没少来永寿宫请安, 所以耿文华也是有些上心的:“再者你三伯母进宫来说, 还是想找个文化水平高点儿的。” 至少夫妻俩坐一块儿能有话说,别这个说东边, 那个应西边的。 弘昼爱莫能助:“您也问一问皇额娘, 这些个格格的婚事,不都是皇额娘挑选的吗?皇额娘若是选的好,您自然不用管别的, 皇额娘若是选的不好, 您再想法子就是了。” 耿文华横一眼弘昼:“难道我不知道这道理?不过是因为……”那拉氏现如今并不怎么好说话而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那拉格格的事儿觉得丢了脸面, 或者是因为弘历动了什么心眼, 本来说好的是让那拉格格做嫡福晋的,结果现在成了侧福晋。 总之, 那拉氏这段时间是有些心情不太好的,耿文华就不愿意去招惹,免得再被迁怒了。 弘历那住处很快就定下来了, 是在宫外另外赏赐了府邸,按照当年惯例,皇子出宫开府,内务府是有赏赐的,总共是十六万两白银。 不过这府邸是旧的,需得重新修整,所以这段时间,弘历还是要住在宫里的。 他和富察格格的婚事一定下来,富察家那边也热闹起来,因着富察格格和十二福晋的关系,连带着允裪都和弘历有几分亲近了。 耿文华并不很关心这些事儿,但架不住钮祜禄氏总来说。 大约是因着弘昼到现在还没成亲,同样作为额娘,钮祜禄氏对弘历早早成亲是很有几分自得的,总说自己这辈子算是完成了任务了,只等着弘历成了亲生了孩子,她这辈子就没什么放不下的事儿了。 听的耿文华很是无语,就忍不住挤兑回去:“你现如今也不过是三十多的年龄,怎么的,完成了任务了,等弘历生了孩子了,你就不活了?怎么就没放不下的事儿了?赶着投胎去啊?” 钮祜禄氏那脸色顿时有些难堪起来,她心里还是略有些忌讳这死啊活啊之类的话的,顿了顿才说道:“你看你,我也不过是白说一句,你就这样……” 耿文华哼一声:“你说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总这样说,我能忍你?倒像是我儿子没成亲,就成了小可怜一样。要我说……” 话到了嘴边,她顿了顿,到底是没说出来。 成亲太早确实是对身体不好,胤禛也知道,当年胤禛也和康熙提过。 现如今这选秀的年龄,也在胤禛的暗示下变成了十五岁到十八岁。 弘历今年是十六,富察格格今年是十五。 她和钮祜禄氏说,钮祜禄氏也不一定信,说了也白说,倒像是诅咒一样,她记得历史上弘历的前面几个嫡出的就没站住,万一这个富察氏和那个富察氏一样了,到时候岂不是成了她的诅咒成真? 为着几句口舌让人记恨,不值得。 钮祜禄氏等了片刻没等到耿文华开口,就瞪着眼睛,耿文华摆手:“以后少来我面前显摆了,弘历是成亲了,但成亲以后的事儿才是麻烦呢,你且等着就是了。” 她这样一说,钮祜禄氏倒是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也不是显摆,我就是高兴……” 耿文华哼一声:“行了,知道你高兴。” 正要说什么,那拉氏那边就派了人来叫。耿文华和钮祜禄氏就一起往那拉氏那边去,进了门,就看见那拉氏那屋子里多了两个人,不是丫鬟,是穿着秀女的衣服的,这点儿区别耿文华和钮祜禄氏不至于分不出来。 钮祜禄氏就疑惑:“这选秀不是结束了吗?” 弘历那婚事一定下来,胤禛搞了个大批发,将宗室中到了年纪的,全都给指婚了。 最早的赐婚圣旨是十天前下的,最晚的是今天早上送出宫去的。 这赐婚的圣旨全部出去了,也就是选秀结束的意思,撂牌子的早已经出宫,留牌子的也都确定领去处,那接下来就是各回各家,等着成亲就是了。 怎么这会儿,那拉氏宫里还有两个秀女呢?不该都在储秀宫收拾行李出宫去的吗? 年氏也从外面进来了,四月底的天儿,外面是有些热的,年氏脸上有一层薄薄的汗,进了门,扫一眼耿文华和钮祜禄氏,也没打招呼,就直接在旁边落座了。 钮祜禄氏顿了顿,还是给年氏行礼:“给年贵妃请安。“ 年氏微微抬手,又看耿文华:“耿姐姐倒是来得早。” 耿文华笑道:“离得近。” 真要说近,其实是年氏的宫殿更近些,永寿宫也过来还要经过两道门呢,比年氏略远一些。 年氏也听出耿文华的意思,就笑道:“我身体弱,不能走快了,走得快就喘不过气,比不得耿姐姐身体健康。” 耿文华很是认真:“年妹妹日后还是少说自己身体不好这些话吧,年妹妹是读书人,自来文采出众,难道就不知道一语成谶的典故?” 年氏脸色顿时不太好看,钮祜禄氏就点头:“是啊,言出法随,年贵妃,日后还是少说这些话吧。” 年氏张嘴就要斥责她们,但话到嘴边,耿文华却事情抢先说道:“当然,这可能是无稽之谈,我们也没什么实证,但我想着,既然有这么个典故,必然是有些说法,我和熹妃也是关心年妹妹,年妹妹不爱听,我们日后不说就是了。” 钮祜禄氏又点头:“是,你不喜欢,我们不说就是了。对了,六阿哥身体如何了?前段时间听说他有些咳嗽,可好了?” 年贵妃脸色有些铁青,但顿了顿,还是点头:“六阿哥身体好了些,要不了多久估计就大好了。” 连个感谢关心的话也不愿意说。 那拉氏这会儿才从里面出来:“在里面就听着你们说的高兴,说什么呢?” 熹妃抢先回答:“关心六阿哥呢,听说六阿哥前段时间又生病了。” 那拉氏也很关心:“可找太医看了?你之前总说,六阿哥要用年家送来的药材才能安心,现如今年大将军也回了京 城,可需要本宫和皇上说一声,再打发了人去西北找些药材回来?” 这话也是挤兑年氏的,宫里用的药材,什么时候需得专门派人去当地找了?不都是当地最好的药材商收购了,送到京城来,给太医院那边看,太医院觉得好,就留下来的吗? 这事儿是双方都有利的事儿,太医院是免于奔波,只要想要,就能买到最好的。药材商则是有太医院收购这个名头,能将自己的药材说的更好些,对生意有利。 宫里的药材,才是最好的。 年氏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多谢娘娘费心,不过现下不用了,六阿哥身体已经比幼时好转许多,京城太医院的药材已经够用,并不用再去外面采买了。” 六阿哥不能再体弱下去了,若是再传出来他年寿有碍,子嗣有碍之类的话来,那就算是年家再如何支持,六阿哥怕也是与皇位无缘的。 所以从现下开始,六阿哥的身体得慢慢好转起来才行。 那拉氏也知道年氏的心思,顿了顿,也并不和年氏争辩,只笑道:“既如此,若是要用什么,只管找太医院要就是了。今儿叫你们来,是有一件事儿。” 这后面的话,是对耿文华和钮祜禄氏,还有年氏,三个人一起说的。 她伸手点了点那两个一直站在那里的秀女:“这两个秀女,一个叫顾玲,一个叫何秀,都是汉军旗出身的,本宫打算留下她们,充盈后宫。” 说着看耿文华:“这事儿需得下个懿旨,耿贵妃你看,是将凤印送回来,还是本宫让人去你那里盖凤印?” 耿文华心里就像是被鼓槌使劲敲了一下,但到底是将脸面给撑住了,笑着说到:“娘娘既然回宫,这凤印,本该是送回给娘娘的,但当时因着是皇上亲自交付,所以我原想是问一问皇上的。可现在既然有事儿……不如娘娘略等一等?回头等圣旨下来,我再和娘娘说?” 这圣旨下来的意思可就多了,一个是胤禛下旨让耿文华归还凤印,一个是胤禛下旨赐两个秀女位份。 前者的话,胤禛大约是不太可能会下旨的,否则也不会有那拉氏这会儿亲口询问的事儿了。后者的话,胤禛若是留这两个秀女,那就是在耿文华和他之间扎下来刺来。 耿文华心里也有些没底,不知道胤禛会选择哪一个。 那拉氏倒是宽和的很:“也是本宫想的不周全了,既如此,那本宫略等一等。不过,这两位秀女,总得要安置下来。本宫身体不适,怕会过了病气,倒是不能留人。” 她扫一年年氏,年氏立马笑道:“我那边也不留人,我自己也时常……”话说一半儿,想到耿文华和钮祜禄氏之前的话,剩下的半句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钮祜禄氏有些迟疑,转头去看耿文华。 耿文华笑道:“宫里如此大的地方,难不成连安置两个人都没地方吗?妾身瞧着那钟粹宫就挺好的,一来是安静,二来呢,地方也大,她们既然是同一批秀女,想必也是有些交情的,两个人住在一起也好做个伴儿,娘娘觉得如何?” 反正这人她是不会放在自己宫里的,给自己找不自在这种事儿,傻子才会做呢。 她早些年对胤禛能偏爱于她不抱希望,但却是胤禛自己做到了。 她又对胤禛“忠心” 不抱希望,却还是胤禛自己做到了。 现如今她也明白皇后留下两个秀女的意思,不就是不愿意胤禛专宠吗?她刚打眼一看就看出来了,这两个秀女,汉军旗出身的,都是有些相似之处在身上的。 这点儿相似之处,和早些年的齐妃能对上。 想必当年齐妃也是十分受宠的,甚至可能是独宠过一段时间。 奈何男人花心,再或者,是因为齐妃犯过错?反正她也不知道齐妃为什么失宠,反正齐妃失宠肯定不是因为她耿文华,她进府的时候,府里都有一个武氏还有一个钮祜禄氏了。 耿文华面上带着笑意,心里却是乱七八糟的想着事情。 对上皇后的眼神,她也没有半分退缩,年氏都能和那拉氏对上,她为什么不能?是,年氏是有年家撑腰,但她耿文华也不是空有贵妃名头没点儿实力的啊。 熹妃缩着脖子不出声,那拉氏沉默半天才说道:“还是耿贵妃考虑的比较周到,既如此,那就先让她们住在钟粹宫,回头等皇上册封了位份,再说这事儿吧。” 说着冲那两个人招招手:“给两位贵妃请安吧。” 两个秀女十分规矩,赶忙上前来请安。 耿文华随意从手腕上拽下来镯子算赏赐:“既然进了宫,日后咱们就是姐妹了,需得好好伺候皇上才是,本宫等着你们为皇上开枝散叶。” 年氏嘴角也带几分笑意,见耿文华给了镯子,索性从自己头上拔下来两根簪子算赏赐了。 见了礼,那拉氏就摆手,正事儿说完了,各自散了吧。 钮祜禄氏又是和耿文华一路:“咱们都这样的年纪了,皇后忽然留了两个水灵灵的秀女在宫里……” 耿文华也有些无语:“你也知道咱们这个年纪了啊?你都快要做祖母的人了,好意思去争宠吗?再者,这天底下男人都一样,不都是更喜欢年龄鲜嫩的吗?你心里也别有什么抱怨,反正你都完成任务了,该将机会留给别人,也好让别人也有个完成任务的可能。” 钮祜禄氏就算是迟钝也不傻,当然是能听出耿文华这话里的生气的,她有些无语:“知道你生气……但又不是我将秀女留在宫里的,你和我发火有什么用呢?你有本事,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儿说这番话啊。” 耿文华否认:“我才没有发火,我就是觉得咱们相处的好好的,忽然再来两个新人……” 钮祜禄氏呵呵一声,挑眉看耿文华:“你看我信吗?” 耿文华就觉得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顿了顿才笑道:“你信不信,与我何干?只是你看着吧,这宫里本来就不很太平,现如今……怕是更不太平了。” 钮祜禄氏微微挑眉,却是并没有接话。 太平不太平的,和新秀女却是没什么关系的。 之前不太平,是因着年氏和皇后。现如今不太平,更多的是耿文华自己内心恐惧,从哪方面说,也轮不到她钮祜禄氏来操心啊。 不过,想到皇后是偏向于弘历的,那也就是她站在皇后这边。既然是站在皇后这边的,对于新秀女的事儿,她就只能是觉得好,不能说这事儿坏。 话不投机嘛,钮祜禄氏也并不是很愿意捧着耿文华了,因为她就算是捧着耿文华,也得不到半点儿好处,那有这个时间 ,还不如去皇后那边下下功夫呢。 所以两个人很快分开。 回到永寿宫,耿文华本来是想躺一躺,让自己缓口气的。 结果越是想越是生气,若是从没得到过,那也就算了,可偏偏她现在得到了,却是要被人算计着失去,这能忍吗? 皇后为了什么,耿文华心知肚明。 现在后宫的局势基本上就是已经定下来了,但这并不符合那拉氏的利益。那拉氏原本居高而坐,只要她不插手这夺嫡的事儿,日后不管谁做了皇上,她都必定是太后。 以前在雍亲王府的时候,她自己也明白这道理,所以为人十分中正宽厚。 按理说,进宫了,她就该越发的摆正自己的位置。 但偏偏现在摆在面前的诱惑不一样了,以前就是一个王爵,现在放在面前的却是皇位。 若是没人争也就算了,偏偏年氏要争,年家要争。 年家争也就争了,反正皇后没儿子,她只要将四阿哥或者五阿哥给推出去,也能挡得住年氏。 偏偏,年家也容不下那拉家。年家的爵位一封再封,现在满京城,谁知道那拉家这个承恩公府呢?但凡说起来,都是年家的国公府。 年氏……已经撼动了那拉氏的地位。 皇后就入局了,不光入局了,还站在了四阿哥这边,以四阿哥为利刃,应对了年家的挑衅。 皇上却是容不得皇后拿他的皇子们去争 斗的,于是也就按下了那拉家。可这事儿在那拉氏看来,就是皇上护着六阿哥,为此不惜将那拉家给压下去了。 嗯,如此薄情寡义,皇后心里不定发生什么变化呢。 夫妻之间,最忌讳的就是互相误会。 现在的情况就是皇后带着四阿哥是一方势力,年氏带着六阿哥是一方势力。耿文华是不争的,但她不争,却也不容小觑。 两者相争,必定有损伤。 那怎么将耿文华给拉下来呢?这两个秀女就是用来拉耿文华入局的手段了。 现在后宫是耿文华独宠,若是再来两个,分了耿文华的宠爱呢?这两个人,又是皇后留下的。 耿文华伸手揉一揉胸口,这口气她有点儿咽不下去。她都将弘昼打发往江南了,那拉氏还是要将弘昼给拉进来。 塔纳从外面跑进来:“额娘,宫里可是新进了两位娘娘?” 耿文华诧异:“你都得知这事儿了?” 塔纳点头:“内务府往钟粹宫送家具去了,额娘,您别伤心。” 耿文华伸手摸摸她的脑袋:“额娘不伤心 ,额娘信得过你汗阿玛。再者,额娘还有你和你哥哥呢,就算是……也并不会如何的。” 为了两个孩子,就算是胤禛真的宠幸那两个人了,她也是能忍下去的。 人生嘛,短短几十年,熬着熬着也就没了。 塔纳顿了顿才说道:“额娘,皇额娘既然身体不好,那凤印是不是还在您手里?不如让汗阿玛给那两个秀女赐婚?” “你皇额娘都当着我们的面儿将人给留在宫里了,现在赐婚,谁家敢娶?再者,对你汗阿玛名声也不好。”耿文华笑着说到,皇后前脚留人,皇上后脚赐婚,这传出去,岂不是成了夫妻不和? 寻常百姓家夫妻不和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但宫里帝后不和,那就是大事儿了。 耿文华摆摆手:“你小孩家家,不要操心这个事儿,免得想太多,再不长个子了。你额娘心里有数,你不用管。” 不等塔纳再说什么,她就岔开了话题:“你五哥找你要纺织女工了?” “是,说是江南那边的女工不太好管。”江南也是纺织业发展的地区,那边女工对于纺织也是很有经验的。 但怎么说呢,纺织厂要的是女工,齐心协力合作完成工作的,同事之间有竞争有学习有进步。江南那边的呢,却是习惯了小作坊作业,要么就是单打独斗,要么就是家庭式的合作。 两种理念有点儿不同,弘昼就想从京城这边带走一些女红,到那边去做管理层,将京城这边纺织厂的理念给带过去。 耿文华微微皱眉:“京城这边的女工,可是自愿去的江南?” 塔纳赶紧点头:“是自愿的,我和五哥并不会强迫,去的也多是单身的,家里并没有什么牵挂的。” 甚至,有可能是为了摆脱家里的,对于这种的,塔纳是不过多过问的,免得再被那家里人给缠上。 “但凡愿意去的,不光月钱会提高,还会一次性给十两银子做安家费,所以愿意去的还是挺多的。”塔纳笑着说到,十两银子不算少了,纺织厂有吃有住,又不需要自己买宅子,这银子可不就是白得的吗?十两呢,半年工钱了。 第215章 第 215 章 皇上!我要恼了! 胤禛一开始并不知道后宫这事儿, 但到了下午也就知道了,毕竟宫里要多两个人,苏培盛那边必然是要留意的。他一留意,胤禛也就知道了。 他就有些不太高兴:“朕并未吩咐, 皇后怎么自作主张了?” 但这事儿也不能说是皇后错了, 皇后本身就担任着选秀的职责, 充盈后宫, 本也就是她的责任。之前上折子请求胤禛选修的时候, 也有一部分的折子就是在说皇后并未尽到职责, 皇宫人数稀少, 皇上子嗣不丰。现如今皇后回宫, 既然赶上了选秀, 那留下两个秀女在宫里, 是在职责之内。 但想到永寿宫的耿文华,胤禛就又觉得略有几分头疼。耿文华定然是不会愿意宫里多两个新人的, 对于女色这种事情, 胤禛并不是很热衷的。 他若是热衷,后院也不至于就那么几个人了。 三阿哥也就比他大两岁,三阿哥自打成亲之后, 那后院侧福晋庶福晋, 从来没少于五个的。 但胤禛最多的时候, 也才五个。自打宋氏没了……呢, 也就一直维持在四个。 与其有那功夫挑选美人,倒不如他将时间拿来看折子。 后来知道耿文华是比较在意这方面的事情的, 又正赶上那段时间康熙年老体衰,胤禛几乎是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一个时辰在盘算心思, 所以也就没有太大的精力放在后院了。 再后来就是习惯了,他去永寿宫,和耿文华也是有无数的话要说的。 不管是民生,还是朝政,亦或者是……耿文华口中所说的科学,还有不谨慎时候透漏的一点儿异世不同,都让他很是好奇,很是在意。 耿文华对于他来说,不光是给他生了孩子的女人,还是能和他在所有的事情上都相谈甚欢的知己,还是能在他抱怨吐槽的时候能给与应和的同道中人。 于是他看重耿文华,也就更胜于其他。 这人心里有了衡量,那就很容易作出取舍来。 耿文华生气气病了自己,后宫进新人,这两个放在一起,胤禛几乎是不用思考就能做出来选择来的。 他现在一想到永寿宫里的耿文华可能正因为这事儿生气恼怒,就算是知道皇后所作所为是职责之内,他还是略有些迁怒:“倒不如之前病着了,还能少管点儿闲事。有那时间,慧敏格格马上要指婚了,怎么不见她见一见蒙古那边来的诰命们?” 京城里也并非是没有蒙古人的,一年到头,这个部落那个部落,总有诰命夫人或者格格到京城来。 要么是找胤禛断案——两个部落之间可能为了水源粮食之类的大打出手,输了的那方越想越是气得慌,索性就进京来告状。要么是格格们到了年纪要成亲,有人是愿意留在草原自由自在的,但也有人是向往京城的繁华精致的。 还有回京来探亲的,公主郡主们是和亲到了蒙古,又不是卖身给了蒙古,所以若是得了空闲,偶尔回京一趟也是可以的。 再有就是到京城走关系求助的,部落里面一时有什么不趁手,找亲戚接济一下都是常有的事儿。 所以若是那拉氏有心,见一见这些蒙古来的人,打听一下哪个部落里有年纪相当,人品也不错的青年,还是能做到的。 偏这样的正经事儿放在眼前不管,要伸手去管一管明知道会得罪胤禛的事儿。 胤禛就问苏培盛:“耿贵妃是不是很生气?” 苏培盛犹豫了一下:“奴才听说,耿贵妃和熹妃娘娘在花园里拌嘴了几句,贵妃娘娘气冲冲的回去了。” 胤禛就又说熹妃:“整日里搬嘴弄舌,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话要说。你说,朕现在下旨让人将那两个秀女给送出宫,合不合适?” 那当然不合适了。 皇后都将人留在宫里了,皇上这会儿派人送出宫去,一来是往皇后脸上打巴掌,二来也让人觉得皇上受制于人。现如今耿贵妃独宠的事儿,在宫里宫外几乎不算什么秘密了,该知道的人家都知道。本来年家之前就折腾过一场,差点儿让年家干成了——参奏耿文华独宠不行,要将祸国妖妃的名头给耿文华扣上去。 要不是民间忽然掀起来了盘点耿贵妃的功劳这事儿,耿贵妃怕是就要折在那一次事情里面了。 现如今皇上再来个火上浇油,生怕别人想不起来耿贵妃是一个妖妃啊? 再者呢,这两个秀女都在宫里转了一圈了,现如今出去,那谁家敢娶她们?出宫也是没活路,她们还不得想办法咬死了耿贵妃?至少给皇后立个功,好让那拉家照看一下自己娘家。 苏培盛虽然没说话,但是那眼神表情 都将想法给表露出来了。 胤禛就忍不住叹气,顿了顿,吩咐苏培盛:“到朕那内库里挑选一些东西给耿贵妃送过去,就说朕现在忙着,一会儿再过去探望她。” 并不是不敢见,而是胤禛这会儿真忙着。他打算改革吏治,定下火耗归公的政策。但这事儿呢,是很影响官员们的利益的,以前的火耗都是属于官员们的,现在这火耗要归于朝廷国库。相当于是将给那些官员们私人的银子充公了,这谁能愿意? 就跟之前摊丁入亩一样,摊丁入亩是损害了大地主的利益。现在这火耗归公则是损害了官员们利益,这政策从提起到实行,必得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现下他那桌子上放着的,都是反对火耗归公的折子,他需得一一批改,再从中挑选能让他忽悠的改变想法的人,再让这些人改变阵营来帮助他。 所以一时半刻的,他也去不了后宫。 再者,刚出了这事儿就去后宫,那他是天下的帝王,还是后宫的男人? 耿文华坐在永寿宫就收到了一大堆的礼物,有珠宝,有布料,有香料,还有两个金子打造的麒麟,巴掌大,十分厚实,放在手上一掂量就知道是实心的了。 这麒麟做的是栩栩如生,又金光灿灿,颇有几分憨态可掬。 不光是耿文华瞧着稀罕的很,塔纳也很是喜欢:“额娘,这个做的真是精致。” 耿文华笑眯眯的:“你若是喜欢,送给你一个,不过呢,这个得留着,回头等你有五嫂了,再送给你五嫂。” 反正她就这一儿一女,哪个也不亏待就是了。 塔纳眼睛都亮了:“真送给我一个?” 耿文华点点头,将其中一个塞到她手里:“拿着吧,不过这东西太大,摆着放倒是可以,拿在手里把玩就有些不合适了。” 说着话,就在那堆东西里面挑选起来,最后拿了个小巧的玉雕,是一个玲珑球,上下可以打开,里面可以放熏香的那种,不管是拿在手里或者是挂在衣服上的,都挺合适的,就送给塔纳:“你最近不是在学做香吗?回头往里面放一些香料,不过既然学,就需得好好学,有些香料用的好了,是对身体有好处的,但有些香料……就跟药材一样,需得配伍,看起来都寻常,但搭配起来可能就有某种奇效了,所以有些香可能有害人的作用,你若是学的不精,将来怕是要吃亏。” 像是耿文华就分不出那些香料是对身体有好处的,哪些是害人的,所以她就不用。她熏衣服多思用的鲜花,或者果子,再或者干脆就是自己提炼鲜花精油。 西洋那边也有很好的香水进贡,自打胤禛做了皇帝,这方面她就很有便利条件了,总能有几瓶香水可用。 她是更习惯用香水的。 塔纳忙点头应了,收了礼物,又忍不住偷偷笑,被耿文华发下,伸手捏她脸颊:“笑什么呢?” “汗阿玛心里还是很看重额娘的。”塔纳说道,要不然也不能前脚有那两个秀女的事儿,后脚就给自家额娘送东西来了。 耿文华哼笑一声:“那是因着……算了,你年幼,这些事情,日后再想就是了,好了好了,既然得了礼物了,就快些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你总在这儿,别人还不得以为你额娘多善妒,连两个新进宫的秀女都容不下。” 还要皇上和公主轮番安慰。 塔纳估摸着自家汗阿玛过会儿是要来的,她这年纪也不算小了,自然明白这会儿她是不好多留的,就赶紧抱着自己刚得的礼物起身:“那我先回去了,额娘若是有事儿,只管让人去公主所找我。” 耿文华笑眯眯的应了下来,叫了知春送塔纳出去。 等人都出去,她自己对着软榻上的礼物发了一会儿的呆,就又开始挑选起来,这些东西放着也是白放着,能用起来的,就要用起来,免得放着放着就放坏了。 “这些布料,做些新衣服来穿。”耿文华叫了知夏来吩咐:“这不是眼看夏天了吗?做几件轻薄的衣服。” 布料有些多,两三件衣服肯定是用不完的。她就将颜色比较喜庆的留下来:“回头等弘昼要成亲了,送给五福晋。” “这些珍珠拿去做首饰,那珍珠衫不是有些旧了吗?拆掉做珍珠粉,用这新的珍珠来做珍珠衫。”珍珠粉是好东西,不管是内服还是外用,都有美颜作用。 她将首饰匣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大件儿的让人给放起来,小的……不配套的,干脆就分给知春她们几个。 这忙忙活活的,也就将两个秀女的事儿给扔到了脑袋后面。 等胤禛过来,耿文华已经是面色如常的在看书了。 胤禛摆摆手,没让人通传,而是放轻了脚步进门,凑过去看了一眼耿文华正在看的书,然后就是忍不住挑眉:“这书……是你写的?” 耿文华吓一跳,差点儿没将手里的书给扔出去,等看清是胤禛,这才忍不住伸手在他胳膊上轻拍了一下:“皇上怎么一点儿动静没有的?吓死我了。” 胤禛伸手摸一摸她后背:“好了,下次朕不这样了。这书……” 他点了点耿文华手里的书,耿文华笑眯眯的:“之前皇上不是说,要在京城建立学院,挑选内务府的人去学物理和化学,还有算数的吗?我就想着,倒不如民间也开办这样的学院,内务府的人……多是包衣出身,盘根错节,他们本身有了差事,不一定愿意再静下心来去学习,倒是民间,若是学好了这三样,朝廷给与考核,然后再安排到内务府来。” 她顿了顿就说道:“但民间若是读书有天分的,多是去读四书五经,猛然开始学这些,怕是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理不出头绪,所以我就从简单的东西开始写,先要引起他们的兴趣,学得好了,自己就愿意往深处学了。” 倒是没否认这书就是她写的。 胤禛颇有几分吃惊,拿过了书本仔细翻看。 怎么说呢,语言倒是十分直白浅显,就跟大白话一样,但看起来果然是轻松不费神,一点就通。 他顿了顿,忽然问道:“朕记得你那印刷铺子,早些年也出过一些科普的书籍?” 是针对生活中的一些容易让人吃惊害怕的事情,就比如说鬼火,还有什么神仙显灵,民间变戏法的奥秘,还有抓鬼的一些“手段”之类的。 另外还有一本生活小妙招这些,就比如说布料不小心染色,晚上遭遇鬼压床该怎么办之类的。 耿文华让人印刷之前也是让胤禛看过的,但那会儿胤禛就笃定她这书是卖不好的,因为能买得起书的,大部分是知道这些东西的。买不起书的……你就是用书本和他解释了,他也不会信,因为一些根深蒂固的观念是很难改变的。 胤禛提起来印刷铺子,耿文华就忍不住叹气:“一年年赔钱。” 胤禛挑眉:“那不如关门了?” 耿文华忙摆手:“就算是赔钱,好歹是有些事情做,若是关门了……”连点儿念想也要断了。 她对自己的来处,也就靠着这些回忆了。但人的精力有限,若是不去回想,要不了多久,关于来处,也就要忘个差不多了。所以就算是赔钱,这印刷的事儿也得做下去,她也需得每日里尽力回忆一些以往的事情,勉强来凑出来几本书。一年到头也不用多,三五本就够了。 胤禛是学过物理化学的,耿文华的这本书既然是基础书本,他自然是看得懂的,翻看一遍之后就放在了一边:“你若是实在舍不得关门,回头开办了学院,就让学院从你这边购买书本。” 耿文华眼睛瞬间就亮了:“皇上的意思,当真要开办学院?” 胤禛微微点头,顿了顿又说道:“但想要全国各地都开学院,那朝廷是力所不及,所以朕只打算在京城开办一学院,若是有落第举子,家里又不愁生计的,倒是可以试一试。”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不管是什么时候,读书都不是个……便宜的事儿。就算是现代,国家有九年义务教育,也照样有许多人读不起书——书本费,纸笔费,校服费用,大部分的家庭能承担,但也有一部分家庭承担不起。 到大清,连个义务教育都没有,自然也就不要说什么读书不费钱的话了,读书甚至是更费钱的。 读书尚且如此,那做研究就更费钱了。 她抿抿唇,也知道有些事情自己是帮不上忙也插不上手的,早些年她还想过要给天下人免费读书的机会呢,但后来就知道这事儿太过于想当然,于是一些很天真很单纯的念头,这些年也就慢慢的,自己给丢弃掉了。 说完了正事儿,胤禛看耿文华,主动提起来那两个秀女的事情:“皇后既然将人安排了钟粹宫,那必然是要给个名分的,朕思来想去,不如册封为答应。”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点头:“也好,按理说新进宫,需得从下面慢慢来,但皇上后宫本来就人数稀少,那进宫就册封为答应,也很是合适。” 宋 氏没福气,进宫没多久就过世了。 她既没有子女,也没有恩宠,就是过世,也不过是悄无声息的埋葬了。 现如今宫里,确实是人数少的很。 胤禛点了点头:“朕也是这个意思,回头朕让内务府去宣旨,至于这凤印,皇后身体本就不好,又操劳了这选秀的事情,接下来还是让她先休息一段时间,你费心些,照旧拿着这凤印。”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出来:“你倒是促狭,怕是皇后娘娘要生气的。” “生气也不会针对你。”胤禛摆手说道,那拉氏多年来都是一个公正的形象,虽说现在做事儿有些失了分寸,但大面上还是不会出错的。她的所作所为,也必然是保持在一个度内。 私下里可能会做些什么,但明面上,甚至还会对耿文华更和善些。 多年夫妻,谁不知道谁呢? 胤禛顿了顿才问道:“瞧着你今儿心情挺好?” 耿文华脸上笑意就落下来了,抿抿唇才说道:“也不是很好,不过是想着皇上累了一天了,难得来我这里坐一坐,我若是再闹脾气,皇上就是不生气,也该更劳累了,这才体谅了皇上几分。” 她停顿了一下又问道:“皇上,既然要册封答应,打算什么时候去宠幸新人呢?” 说着话,还使劲在胤禛胳膊上拍了一下。 胤禛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朕就说,你这样的醋坛子,今儿怎么还愿意好言好语的和朕说话,原来是体谅朕啊,那可得多谢你体谅了。” 耿文华哼一声,转头不去看胤禛。 胤禛拽一下她的头发,因着已经晚上,耿文华早早就散开了头发让宫女帮着梳通揉按了一番——那么些头发盘在脑袋上,又顶着许多首饰,一天下来,累的很,晚上若是不揉按一番,夜里极容易头皮疼。 这会儿胤禛一拽,耿文华的脑袋就往后面仰了一下。 她恼怒的回头瞪一眼胤禛,胤禛笑眯眯的:“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个很体贴的人,朕心里也感激你的体贴好不好?” 耿文华将自己的头发拽回来:“我又不是要皇上的感激的,皇上明知道我心里在意的是什么。” 胤禛点头:“朕知道,朕这个年纪了,就是你不说,朕也知道该保养身体了。” 他叹口气,伸手:“朕五十岁了啊。想当年,汗阿玛五十岁,还能打马骑射,蒙古和京城之间,来往无数。朕现如今,却是时常觉得精神疲乏,身体无力。” 康熙那会儿确实是身体强壮,哪怕是快到六十,也照旧是精神矍铄,精力无限。 但胤禛现在就开始觉得,有些有心无力,并不是床上那方面的,就平日里的事儿,起身走动都觉得懒散,并不愿意动弹。 太医也说,他这身体是有些虚的。 男人嘛,精元这东西就是精血,也是不敢随意耗费的。 就算是太医不说,胤禛自己也是很注重保养身体的。他那些改革,有些是才做了一半儿,有些是才做了个开头,有些是才有了具体的章程,若是他现在就死了,他并不敢保证他的继承人,就一定会将他的这些改革给维持下去。 所以,在没有看到自己的改革有成效之前,他不愿意死。 既如此,那保养身体就十分有必要了。 揽住了耿文华,胤禛又说道:“朕应付你一个就已经足够了,若是再来几个,那当真是要命了。所以你也只管放心,既然皇后留着她们在宫里了,那得空让她们伺候皇后去就是了。朕这里,并不用她们伺候,再者,朕现在也只习惯你在身边伺候,换个人也不能安心。” 他笑道:“现在可放心了?” 耿文华脸色微红:“皇上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吸人精血的妖精呢,还应付我一个就足够了……” 胤禛挑眉:“难道不是?那前几天……” 耿文华脸色通红,就像是染上了一层胭脂,迅速伸手捂住胤禛嘴巴:“皇上!我要恼了!”声音却是软绵绵,又带了几分颤,像是钩子一样,逗的胤禛忍不住哈哈笑,伸手将人往怀里带:“你恼一个朕看看。” 第216章 第 216 章 朕和你开玩笑呢。 册封答应的圣旨下来, 那拉氏就有些沉默。这事儿过了皇上的手,那凤印……也就拿不回来了。看样子,皇上是铁了心要将凤印留在耿文华手里了。 那拉氏叹口气,转头对嬷嬷说道:“我原先想过会是李氏, 或者是年氏, 却没想到, 会是耿氏。” 李氏有弘时, 年氏有家世, 哪个不比耿文华强呢?结果现在再看, 李氏被迫念佛去了, 弘时也成了别人家的阿哥。年氏倒还有家世, 只可惜独守空房, 皇上对年氏也只剩下面子情。 嬷嬷也点头:“这就叫会咬人的狗不叫。” 那拉氏摆手:“这话说的太粗俗。”但顿了顿, 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随即说起来钮祜禄氏:“本来哪个皇子登基,也不会不尊我的, 但无奈何, 我却是不得不站出来争一争,我若是不争,那拉家可就当真在京城里没有落脚之地了。现如今这宫里的三个皇子, 我也只能是选弘历了, 也幸好弘历为人还算是聪敏。回头你让御膳房做些弘历爱吃的点心, 给弘历送过去吧。” 嬷嬷忙应了下来。 耿文华却是不管这些事情的, 她知道胤禛打算办学院,整个心思就放在这上面了。 甚至还和胤禛提出了要求——要招收女学生。 但胤禛却是不答应的, 理由也是现成的:“能到学院里学物理化学的,必然年岁都不会小了,如此年岁, 需得守着男女大防,若是一起读书,难免会出事儿。再者,女子到了年龄就要嫁人,嫁人之后,若是再出门办差,也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呢?两点,一个是女子需得打理家事,你若不做,这事儿就需得给别人做,给别人做,就难免会出事儿,若是你出门办差,男人在家里纳妾了呢?内宅就不安稳。再有一点,女子承担生育责任,若是出门来办差,这生孩子本就是过鬼门关,若是累着了怎么办?再者,怀着身孕,到底是有许多不方便之处。 还有一点,其实是和第一个缘由差不多的,那就是若当差,就需得和男人一起,那不还是男女大防这方面的事儿吗? 可若是不当差,那学了有什么用呢?何必浪费这个时间和精力呢,有空倒不如学学女红,琴棋书画之类的。 耿文华就很是不赞成:“皇上何不将眼光放长远些看呢?孩子自幼都是和母亲更为亲近,若是做母亲的对这方面有兴趣,甚至能为孩子启蒙,那孩子长大之后,对这方面岂会一无所知?您就看塔纳和弘昼,一些基础的东西,他们两个是不是比寻常这个岁数的少年少女更为精通擅长些?” 她笑道:“这是打基础,就好比是第一次筛选,经过母亲的培养,对这方面还能有所学的,将来在这方面也必然有天赋,也更愿意下功夫。盖房子嘛,你地基打的好,房子也才能更结实。皇上若是不让女子学,那满京城几万人,您可能只能挑选出来两三个人才。可若是女子也能学,那同样的人,就是三五百个人,皇上也能选的出来,所以长远来看,女子读书,也是有许多好处的。” 顿了顿,补充:“不光是这些学科方面,就是四书五经,也同样如此,母亲有所学,孩子才能被更好的教养。所以我素来是不赞成女子只学些女红之类的。” 至于琴棋书画,那是无所谓的,毕竟人所擅长的,多种多样,你总也得让艺术生有生存的空间是不是? 胤禛皱眉,耿文华又说道:“至于皇上说的男女大防,若是从根本上解决,那就建造两个学院,一时之间若是找不到许多先生,那就两个学院轮流上课。若是想要节省一下,那就将同一个院子分为两部分,宫里又有许多嬷嬷太监,到时候就分派出去,男女双方的书院,食堂,活动场地,都不许对方进入,如此不就能防范的住了吗?再者,皇上难道就因为这男女大防的事儿,要因噎废食吗?” 耿文华说的是很有道理,但胤禛还是摇头:“不光是朕会如此顾虑,朝堂文武百官,民间百姓,都会如此顾虑,你就是说的天花乱坠,他们若是不愿意送女孩子来读书,那你的女子书院,就是个摆设。” 为什么会有人家不愿意女孩子多读书呢?因为读书能明理,能启智。书读的多了,就容易移了性情。 不读书,她们就会觉得,顺应潮流是对的,按照父母给安排的,按部就班的嫁人,生孩子,打理内宅,抚养孩子。读书了,她们就会去想,为什么要嫁人,为什么要生孩子,凭什么要打理内宅。 一旦这样想的人多了,社会就要动荡了,就要不安稳了。 作为男人,胤禛确实是喜欢耿文华的。但作为 皇上,他觉得,女人还是应该在内宅。 耿文华也看出胤禛的想法,顿了顿,叹气:“皇上,若是这个机会,能让大清变的更强大呢?” 胤禛摇头:“就算只有男人,大清也会变得更强大。” 女人能做的事儿,除了怀孕生孩子,哪个男人不能做?反而是女人做不到的,男人也照样可以做得到。 就比如说那几十斤的石头,男人能搬得动,女人却是搬不动的。 “一个国家的强大,并不是看青壮年有多强壮,而是要看孩子有多优秀,少年强,则国家强。”耿文华说道,胤禛挑眉:“少年强则国家强?这说法倒是有几分意思。” 沉默片刻,他叹气:“行了,你也知道,面对你,朕总要……” 有几分退让。 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若是你坚持,这个女子学院也不是不能办,但若是招收不到学生,你可别来找朕哭鼻子。” 他就不信哪个大户人家,愿意让自家的女孩儿抛头露面的出来学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他自己和耿文华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但之前因着西洋教士的宣传,再加上物理化学和四书五经又是大大不同,所以男人家可以因为兴趣学一些,女孩儿家能接触到的……实在是少的可怜。 顶多也就是看过耿文华书铺里的那些绘本。 她们不知道这东西如何用,学了能做什么,自然也就是不知所谓的东西了。 耿文华却是兴致勃勃:“既如此,那就需得考虑这个住处的问题了,回头这学院需要找一个大些的地方,还要在京城里。” 顿了顿,就问道:“皇上觉得城西的教堂如何?” 京城是有好几个教堂的,但耿文华说的,是这个最大的,当年汤若望活着的时候,康熙命人给他修建的,占地几乎比得上办个雍亲王府了。 后来汤若望死了,也不是没洋人想要这教堂的,但康熙自此之后就并没有再看重过哪个洋教士,胤禛更是……只用人家做珐琅瓷,或者画画,也没有太看重的意思。 于是这教堂就空下来了。 而且,这教堂不光是只一个教堂,周边也因着常年有洋人居住,那一片的建筑风格都有些和西洋类似,又时常有西洋商人来往,所以那地方就类似于一个小小的西洋人居住地。 因着汤若望的坟墓也在那边,还有康熙的亲自题字,大清也是有不少文人学士往那边游玩的。 胤禛听她说起来那教堂,沉吟片刻才说道:“若是做学堂,倒还是可以的。”地方大,关键是桌椅多,都是现成的,而且还是分成两边的,到时候中间直接拉上屏风,男女一起上课都是可行的——不过到时候需得要开两扇门,学生需得走两边。 两个人商量片刻,回头胤禛就在朝中透漏了这事儿。 办学不是坏事儿,再者皇上也没说要增加科举,所以朝堂上并不是很多人反对。但招收女学生,这个就有许多人不同意了,上了折子说这事儿不妥当。 胤禛只留中不发,回头让然征用那教堂的时候,就干脆将那教堂一分为二。以那教堂为中间线,东边算做男学生的地盘,西边算作女学生的地盘。 耿文华是很关注这事儿的,也知道胤禛派遣了工部去修建那院子,还在钦天监挑选了两位先生,一个是大清的,一个是西洋教士。 只两个先生也不够,另外又从内务府将作监挑选了三个先生,一个是教导器械方面的,一个是教导化学方面的,还有一个是教导算数方面的。 功课安排自有这些先生来拟定,但教材耿文华是已经准备好了的,只派人送过去就行。 如同胤禛所预料的,一个月过去,没有女学生来报名。 胤禛就笑:“你若是办个学规矩礼仪的女学,那必然是有许多人来报名的,甚至可能会因为一个上学的名额,打的头破血流,争着抢着来读书。” 耿文华顿了顿,不服输:“指不定过段时间就有人来报名了呢?实在不行,我就选几个人送过去读书,总之不能让那边空着。” 有人开了先例去了,那就相当于是在一堵墙上开了口子,日后别人经过这道口子,也会愿意走进来看看。但若是空着,三五个月招收不到学生,那日后就绝不可能再招收到学生了。 耿文华是打算让塔纳去的,哪怕塔纳就去三个月,装装样子也可以。 却没想到,是允禟的女儿先找上门来了。她阿玛虽然被胤禛贬为庶民,摘了黄带子,但她也还算宗室人,不过是没有什么封号身份。 允禟当年四个女儿,一个遗腹子,上面三个女孩儿都已经嫁人,这小的,如今也有十三,本来也是到了要嫁人的年龄,但一来是弟弟年幼,她想多留两年。二来就是不愿意将就,因着允禟的缘故,他家几个女孩儿都是不太好议亲的,她并不想嫁个有短缺的人家,过去吃苦受罪。 自家额娘也总说自家是得了贵妃的恩情的,九福晋现如今还从纺织厂领着分红呢。 她自幼,也对这方面很有兴趣。自打额娘将切割布料的图纸换成了纺织厂的分红,他们家日子就好过许多。她也是那会儿起,对这方面就十分下功夫。 现如今既然有个光明正大的渠道,能再学一学,学好了就能直接进衙门,她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机会的。 当然,九福晋必然也是考虑过这小女儿的婚嫁方面的事儿的,但架不住小格格自己愿意,娘儿俩争执了许多天,这才有了这报名的事儿。 耿文华自然是十分欣喜,作为第一个报名的女学子,她很是大方的赏赐下了不少东西,比如说免费赠送了铺盖,免除了头一年的伙食费,又让塔纳带了人进宫,亲自征询她关于校服的看法建议。 本来塔纳是不愿意去的,她现在忙着呢,但瞧着耿文华对这事儿十分热衷,她就又有几分改换心意了。 于是,这一个学生,就变成了四个——宫里还有许多格格呢,每日里都是和塔纳同进同出的,塔纳要去读书,她们自然也想跟着去,就是学不到什么,出宫去玩一玩也是好的。 反正只要有人去,耿文华就高兴得很。 就算去的都是宗室里面的女孩儿,但学院开着,日后就总有别的出身的女孩儿愿意来的。不说别的,京官家的女孩儿若是想和塔纳交好,是不是就愿意来上学呢? 官员家的来了,商户家的还会远吗?商户家的来了,京城外面的还会不来吗? 胤禛来的时候,她就挺得意:“日后读书的越来越多,就像是我和皇上说的,一代人,两代人,三代人之后,咱们大清的科技,就必然要比西洋的更优秀,更先进。” 胤禛就忍不住笑,伸手捏一捏她的脸颊:“好,既如此,那是不是该说说这学院的花销问题了?”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挑眉:“那男子学院那边的花销是如何 规定的?” 胤禛笑道:“从朕的私库里面出的。” 这话一说,耿文华顿时十分心痛。胤禛有私库,她也有库房。不同之处在于胤禛的私库是有出有进的,历代皇上都有属于自己的皇庄,而且内务府那边呢,也会有收入,没有玻璃作坊这些新兴产业之前呢,内务府的收入就是贩卖瓷器,腾挪宫中旧物之类的。后来有了玻璃作坊,水泥作坊,内务府那边的收入也就更多了。 再加上胤禛这私库是继承于康熙,康熙那会儿还有西洋各处国家送来的进贡之物。这一代代累计下来,就不是个小数目了,所以学院的这点儿花费,在胤禛这儿根本不算事儿。 但耿文华的库房有什么呢?除了胤禛赏赐,也就是纺织厂的利润了。她手上的那几个庄子铺子,庄子已经并入到纺织厂那边了,铺子则是分给了弘昼和塔纳。 她手里唯一剩下的,就是年年赔钱的印刷铺子。 但纺织厂那边呢,还要另外建造第三第四,甚至将来会有第五第六纺织厂,所以她手里其实是没多少现银的。 她花出去的,基本上就没回头的。 这女学的花销,可不是个小数目。 可女学也是她费功夫求来的,就算是花费不小,她也必得将这事儿给坚持下去。 于是咬咬牙:“皇上既然是用的自己私库,那我也从自己的库房里出,我那船队想必也快回来了,到时候这银子就不是大问题了。” 船队一趟能赚许多银子呢,到时候她怕是就要比胤禛还有钱了。 说起来这船队,又想到船厂,就忙和胤禛说道:“最近接了个大单子,广东那边有黄姓人家,一口气定做了十艘大船,这单子大约能换五六万两银子。” 顿了顿,又问道:“皇上,这船上的武器,妾身能不能和朝廷做个交易?” 胤禛就皱眉,耿文华忙说到:“也不要最好的,就往年的旧的,收拾收拾还能用的就行。” 胤禛笑道:“你就不怕朝上有人参奏你。” 耿文华就笑道:“妾身也是为皇上节省银子,再者,妾身又不是倒卖武器,而是和皇上做生意,他们参奏妾身什么?” 胤禛无奈:“就算你是好心,做的事儿也是为朝廷牟利,但这事儿是能放在明面上说的吗?” 哪个朝廷,会直接在明处喊一声我们有落后的武器要售卖,谁要买就赶紧报名的? 不都是私底下悄默默的处置了吗? 白放着是不可能的,做武器耗费巨大,不能因着旧了不好用了,就当废品垃圾一样堆放着,或者扔掉。能换成钱是最好的,就是换不成钱,也要做了其他用处才行,定不会是白白放着的。 但这个武器贩卖,尤其是朝廷的武器贩卖,那是个十分严谨的事儿。 一旦放在明面上,谁知道你这武器卖的是新的还是旧的?万一有人被许了高利,将新武器给卖出去了呢?倒卖军械,那是抄家灭族的罪名。 甚至可能会被扣上谋反的罪名,到时候指不定连九族都跟着被灭呢。 所以一般人是不能接触这种东西的,就算是真和朝廷做生意,那也是悄默默的来的,谁敢放在明面上? 胤禛将其中利害仔细分析给耿文华听,耿文华默默无语,怎么说呢,确实是和她的认知不太一样,那都是朝廷的东西,朝廷要卖,谁还能拦着不行? 但她也知道,越是朝廷的东西,大概这贪污也越是严重。 所以顿了顿,她就很顺从的改口:“那皇上说,我该如何拿到这些东西呢?这价钱该如何定?是您定,还是我偷摸摸的找户部来问?” 胤禛伸手扶额:“你都和朕说了,朕还让你再去找户部?” 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军械倒卖吗? 耿文华眨眨眼,胤禛顿了顿说道:“回头你让人准备好银子,武器自会送到福建那边的,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验货就是了。” 他可以找别人去办这事儿,耿文华就不用经手了。到时候就算是真被人参奏了,船厂那边必然是能找到背锅的。 当然 ,也出不了大事儿,他默许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出事儿? 耿文华忙应了,笑嘻嘻的谢恩:“还是皇上对我好,皇上的恩情,妾身心里记着呢。” 胤禛也笑:“光是记着就完事儿了?” 耿文华摆手:“也不是,妾身也想着报答皇上,这样吧,妾身以成本价,给皇上建造十艘大船?” 胤禛就忍不住好奇:“成本价是多少?” 耿文华伸出来手指头:“一艘船的成本价在八千两,我若是卖,是以一万二的价钱卖。” 这个成本价,已经是包含了材料,人工,时间等等。 胤禛不说话,耿文华笑道:“现下皇上已经取消海禁,那想必没多久,朝廷就需得组建海军。”要不然,海面上也不太平啊,别以为朝廷强大了,海面上就安稳了。 就是本土,都有许多海盗,出来远点儿,还有倭寇,还有西洋那边的海盗海贼,海面上不安稳的很。要不然,那些出海的船队,为什么都要在船只上配备上武器呢? 所以朝廷组建海军,是必然的事情。 胤禛就忍不住笑:“既然是组建海军,十艘船是不够的,你既然要以成本价给朕,那朕不得定做个一两百?” 耿文华立马抬手捂住胸口,若是年年不赚钱,那船厂那么些人,靠什么吃饭生存呢?她说的人工成本可不光是给工钱。 顿了顿,她伸手:“ 二十艘?” 胤禛哈哈笑起来,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一下:“朕和你开玩笑呢,若是组建海军,这船只,必然是要朝廷采买。” 也不是胤禛一个人说了算的。 征林伐木,这都是要当地衙门来做,算一种劳役。建造船只,也必然是从百姓中挑选,而不是交给某个造船厂来做。 不过说起来组建海军,胤禛又想起来些朝政上的事儿,索性就起身:“朕往养心殿去,时候不早,你先歇着吧,今晚上就不回来了,你不用等着朕了。” 第217章 第 217 章 就是夫妻,也没必要总…… 转眼到了冬天, 本来胤禛已经在宫外给弘历选定了府邸,并册封了弘历为贝勒,但因为天寒地冻,不好动工, 所以弘历这一年的冬天, 也还是留在宫里, 他秋季里就成了亲, 富察氏是个很温婉的人。 来年四月份, 天气暖和, 弘历才带着富察氏出宫去。 富察氏是个贤惠人, 这边出宫, 那边就给那拉家下了聘礼, 商定了那拉氏进门的时间, 也是定在了秋天。 不过耿文华听说,弘历虽说看重富察氏, 但对房里伺候的一个高氏, 也是十分温柔多情。所以这那拉氏进门,也不知道是富察氏想找人维持平衡,还是想着反正都已经赐婚, 早晚是要进门的。 弘历府上的事情, 耿文华是很少过问, 在宫里的时候难免听说些乱七八糟的。但等一家子出宫去了, 耿文华就不好主动问了,毕竟也不是她亲儿子。 她是更关心弘昼呢, 江南那边的纺织厂早已经开工,自打开工,弘昼留在京城的时候就更长了。之前胤禛是将他放在户部的, 现如今又换了工部,反而是弘历,从礼部换到了户部。 这个换来换去的事儿呢,并不算什么大事儿。胤禛兄弟们当差的时候,也是换来换去的,甚至换的更勤快,今儿是在户部,明天指不定就是礼部了。 天气越发好的时候,京城里倒是发生了两件事儿,不算好的事儿。 一个是允褆过世,一个是惠太贵妃过世。 母子两个是一前一后走的,允褆走的早些,惠太贵妃上了年纪,可能是母子连心,虽说那拉氏是下令让瞒着允褆过世的事儿了,但惠太贵妃还是紧跟着没了。 胤禛心里多少是有些难受的,就算是这几年允褆是一直被圈禁在府里的,但每年逢年过节,胤禛都是会将人请到宫里说说话的。不管年轻时候如何争夺,但兄弟之间也不能说一点儿情分也没有,再者,到了这年龄,回忆往昔,也只剩下兄弟之间的和睦了。 他心里难受,就又叫了太医院去郑家庄给理亲王看诊,闹的理亲王都有些哭笑不得。 当然这些个事情,并不会让胤禛长久的沉溺在悲痛之中,很快朝堂上就有人上了折子,参奏年羹尧和允祯有谋反之意。 任何事情,但凡沾染上谋反两个字,那就不能轻拿轻放。 皇上命允祥和章佳阿桂来差这事儿。 就好像是……河堤掘开了口子,一瞬间,朝堂上参奏年羹尧的折子就满天飞起来。这个参奏年羹尧嚣张跋扈,那个参奏年羹尧无视皇上,再有参奏年羹尧侵吞军粮,还有参奏年羹尧枉顾人命。 都不是随口胡说的,这些罪名,全都附上了证据。 嚣张跋扈是有的,他在西北做大将军,因着军士和当地百姓有了纷争,他不闻不问,任由手下军士打杀了无辜百姓。当地县令上门询问,年羹尧连见都不曾见,直接将人给打发了。 无视皇上也是有的,胤禛曾派人问一些西北的事儿,年羹尧将胤禛派过去的钦差给轰走了。 桩桩件件,都是有证据。 年羹尧在朝堂上就直接被摘掉了顶戴花翎,被侍卫给押下去了。 年氏在宫里一下子就慌神了,当天就请了太医,说是心口疼。 年氏还派了人在养心殿那边守着,原本是要想胤禛过去的。但胤禛并未去,胤禛也没去别处,就留在养心殿一晚上。 早上给那拉氏请安的时候,那拉氏还让人去叫了年氏。但年氏那边说是病重,没有过来,那拉氏也并没有很在意,只说道:“既然年贵妃身体不好,这段时间六阿哥就不要到后宫来了,本身六阿哥身体也不是很好,再过了病气,阿哥身体出了事儿,算谁的?” 那拉氏亲自叫了嬷嬷到阿哥所传话。 随后就听说年氏亲自往养心殿去了,不过并未能进门,养心殿虽说也是胤禛寝殿,但毕竟前面也是办公之处,进进出出都是朝堂上大臣,哪儿能任由一个女眷进出呢? 年氏怎么去的养心殿,就又是被怎么给送回来了。 随后朝堂上又有人上折子参奏年羹尧有谋反之心,这折子之前也提到了十四阿哥允祯,本身这事儿就是正在追查中的。但现下这个折子,又有不同——直接说年羹尧家里藏着有龙袍。 胤禛一开始不信,但命侍卫搜查之后,还真找到了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这下子年羹尧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年氏也知道到这一步,怕是年羹尧性命难保,也不知道是无头苍蝇乱转还是怎么的,就找到了耿文华:“我二哥不是那样的人,龙袍必然是有人陷害,皇上现在并不愿意见我,我知道你是皇上爱重之人,只求你,让我见一见皇上……” 耿文华都有些无奈:“皇上并不会听我的,我往日里也只是在永寿宫里等着,皇上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我也是没法子的,所以这事儿我真帮不上你的忙。再者,你二哥冤枉不冤枉,这事儿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需得看证据,那龙袍若不是你二哥让人做的,那总不能是凭空出来的,总得要有人放过去是不是?年家那地方你自己是知道的,你二哥治兵素来有方,会让他自己的书房,那样重要的地方,凭空冒出来一件儿龙袍吗?” 所以,要么真是年羹尧自己准备的,要么就是年家的人出现了叛徒。不管是哪一个,耿文华上哪儿查去?这事儿怎么也不和后宫沾边啊。 不过耿文华是信任胤禛的,胤禛这人就是对年羹尧不满,就单单那些参奏年羹尧的折子,就已经足够收拾年羹尧了,何必再多此一举的冒出来一件儿龙袍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年羹尧到底有没有谋反之意,谁也不知道啊。就是年氏,她也只能保证年羹尧是想扶持六阿哥的,她敢保证年羹尧扶持六阿哥,就没有几分是看六阿哥身体不好的份儿上吗? 年氏是真的走投无路,胤禛不见她,六阿哥被困在阿哥所——那拉氏下了令,六阿哥这段时间就只能在阿哥所休养身体,别说是到后宫来了,连出宫都不行,整日里就在自己屋子里,连上书房都不用去了。 如此一来,六阿哥也是见不到胤禛,也见不到年羹尧的。 她求救无门,本想去求那拉氏,但那拉氏……到底是比不得耿文华受宠。 “你与其来求我,倒不如求一求老天爷,只盼着你二哥是真的被人陷害,而不是自己有谋反之意。”耿文华说道,不等年氏再说什么,就叫了宫女来:“我瞧着年贵妃脸色不是很好,必然是有些累了,那就赶紧回去歇着吧。” 胤禛再到永寿宫来的时候,事情基本上已经是尘埃落定了——十四阿哥允祯被夺爵位,从此圈禁。念着年羹尧有平定西北的功劳,再加上年希尧求情,所以只夺了年羹尧爵位,抄没家产,夺去官身,命年羹尧暂且做了城门守卫。 胤禛说的时候还是有些伤心:“朕是真没想到,十四弟居然真有谋反之心,我原以为他和年羹尧就是想扶持六阿哥……” 却不想,十四是想自己做皇帝。 那一身龙袍确实不是年羹尧自己做的,要不然他这会儿也不能还有性命在。 是十四收买了人手,给年羹尧放进去的。但年羹尧也并不冤枉,他若不是抱着那点儿不敢见光的心思,如何会让十四趁机钻了空子? 总的来说,十四确实是想取代胤禛做皇帝,年羹尧则是想利用十四,弄死了胤禛换自家亲外甥做皇帝。 两个人的目的不一样,但目标是相同的——弄死胤禛,或者说,将胤禛给赶下皇位。 “皇额娘刚没的时候,我心里也是想着,若是他能改过,好好的听话办差,我也不是不能容他的……”胤禛眼眶都有些发红,偏十四自己不知足。在皇陵反省了那么长时间,竟是和年羹尧搅合到一起去了。 年羹尧……和十四一样,带过兵打过仗。 怎么说呢,只要掌握过权利,就不会在轻易放下,他们忘不掉权利在手的滋味。为什么当官的就非得要往上爬?不就是因为越往上,权利越大吗? 他们都曾经是将在外,在军营之中,就是高高在上,无人能越过的存在。忽然被召回京城,要被文官弹劾,心理上至少是有些适应不了,很有些落差的。 打过仗嘛,胆量也肯定比文官大。文官要造反,瞻前顾后,少有能成,但武将要造反,就是一个念头,一冲动,就要开始做准备了。 胤禛心里也为年羹尧惋惜:“到底是难得的将才……” 他停顿了片刻,没有再说下去,却是微微叹口气。 耿文华给他端了茶水:“皇上要如何处置年希尧?” 年希尧是没有掺与的,但他和年羹尧是亲兄弟,年羹尧所谓作为,他当真是一点儿没发现吗?就算是真的没发现,他是长兄,他对于这事儿也是有些责任的,至少一个疏忽不察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年希尧也是很能干的,他和年羹尧的能干之处不同而已。 胤禛端着茶杯却没饮,而是顿了下才说道:“回头朕看看老三那边可缺人手用……” 耿文华顿时笑道:“三哥巴不得你多给他送些人手呢。” 一开始在各地修建藏书楼的时候,允祉是很高兴的,他本身就是喜好诗词文章的,藏书楼又能从本地弄出来不少书,他闲暇时候还能看看书呢。再者,允祉的幕僚又有许多,都是和他有共同爱好的,最有名的就比如陈梦雷,对允祉那叫一个死心塌地。 你想想,一群志同道合之人,去干自己喜欢的事情,这能不高兴吗? 但去了三年,允祉现如今高兴不起来了。从去年开始,就一直上折子,表示这差事太辛苦了,他上了年纪干不动 了,请皇上另外差遣能干之人去办差。 实在是这事儿,几乎是没有闲暇时候的,到了地方就是选定地址,选定了地址就要开始建造,建造途中呢,你就得开始各处找书籍。 书籍这东西珍贵的很,像是孤本珍本这些,都是被藏在各家的,价值千金的东西,谁家愿意白白拿出来呢? 允祉也不能带人上门去抢是不是?那就需得想法子了,今儿去讨论文章,明天去宣扬朝廷政策。人家答应让抄写了,还要找人抄写,然后填写藏书楼文本目录。 等好不容易忙完,藏书楼修成了,你说想在这儿暂停一个月看看书,别想了,没门,该启程往下一个城镇去了。 允祉的年龄真不小了,允褆今年都没了,允祉那也是头发花白,五十多的老人了。 所以允祉就开始写折子,该将办差的机会给年轻人 ,他一把年纪了,想回京来颐养天年,安享晚福了。 说起来允祉,胤禛的心情总算是有些平缓了,顿了顿,又说道:“等三哥回来,再让人去请了二哥来,我们兄弟也在宫里聚一聚……” 说着,又有些伤感:“到底是聚不齐了……” 耿文华抿抿唇,就算是老大还活着,就算是十四没被圈禁,你们这兄弟也聚不齐的好吗?老八和老九都死了,再者就是活着,你愿意和他们聚一聚吗? 老八人虽然死了,但遗留下来的问题,至今都还没解决完呢,胤禛但凡提起来就是咬牙切齿,别说是聚一聚了,怕是一见面就要提刀砍人了。 但这话她可不敢在明面上说,只笑道:“若是要聚一聚,千万不能喝太多酒,皇上这年纪,也该保养了。皇上最近可让太医把脉了?” 胤禛点头:“只说有些睡眠不足,思虑太过。” 胤禛并没有很将太医的话放在心上,做皇帝的,哪个不思虑?不思虑的都是昏君。 他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之前有人给朕上了折子,说是道家有一门养身之法,朕正要打听打听。” 一听这话,耿文华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可是要炼制丹药?皇上,您千万要想一想妾身,若是没有您护着,妾身可怎么办?怕是朝堂上大人们都容不得妾身了。这丹药哪儿是那么好吃的?秦皇汉武……皇上,想一想他们啊,那都是史书上有名的人物,却因着小小的丹药……” 胤禛疑惑:“秦始皇是吃丹药死的吗?” 不是吧? 耿文华被噎了一下,开始掰着手指给胤禛数:“太远的不说,就说前朝……” “那说不定其他皇帝也吃,那么多皇帝,总有几个不是吃丹药死的吧?只不过因着死的这几个恰好是吃了丹药之后就死的,所以人们才认定丹药能吃死人?” 胤禛说道,耿文华无语了片刻,哼笑:“我一心为皇上,皇上还要在这里和我分辨?那丹药若是好的,怎么我从不曾听说有吃丹药治好了重病的?什么羽化飞仙,那都是骗人的,皇上如此英明,竟还会被这种事情给糊弄住吗?您若实在是不信,咱们回头养两只鸡,喂它们吃丹药,看她们会不会死就是了。” 胤禛又迟疑:“那说不定人吃了是好的?” 鸡和人,那能一样吗? 人要是非得认定一件事情,别人就算是再多说辞都不一定能掰过他那认知。胤禛现在就好像是钻在了牛角尖了里,非得认定了那丹药是好东西,耿文华就算是将他脑袋撬开了,都不一定能说服他。 耿文华气哼哼的:“皇上心里其实很明白的,这丹药当真是好的,为什么人人都说不好呢?” 胤禛张张嘴,片刻才说道:“大抵是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得起的。” 丹药十分贵重,因为炼制丹药的材料十分贵重,所以丹药也并非是人人都能吃得起的。 耿文华都想将胤禛的脑袋打开看一看了,她深吸一口气,暂且不要去和胤禛分辨,因为人在争辩的时候,对方越是说什么,你就越是想反驳,就是有一种胜负欲在,必得要辩论赢了才行。 所以她越是反对,胤禛怕是越是想要试一试。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冲胤禛笑道:“皇上,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个对错的,不如皇上先找人试一试那丹药?也不要赏赐给别人,那大牢之中的死囚犯,挑选些身体强健的,一日里一丸丹药试一试。” 不等胤禛开口,她就又说道:“对了,既然十四和年羹尧的罪已经定下来,这去往年家抄家的人可选定了?” 胤禛也不太愿意和耿文华争辩了,输了自己心里难堪,赢了……好像也不太光彩,见她岔开话题,也就跟着换了话题,说起来这抄家人选:“让十七去。” “那十四被圈禁,十四家的几个孩子……”耿文华又问道,胤禛沉吟片刻:“接到宫中来吧,女孩子没几日就能嫁人了,男孩子该办差办差。” 他连弘皙都能接出来用,十四家的这几个,亲侄子,也没十四那胆量和本事。 就算是将来……那也能留个将来的帝王练练手。 总不能他将所有的隐患都除掉了,将来的帝王一点儿磨炼没有的登基吧?胤禛自己是血雨腥风中杀出来的,虽说也护着儿子,不愿意他的儿子经历许多,但也绝不许他的儿子单纯的像是个傻子。 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该历练的还是要历练。 耿文华就又说起来慧敏格格的婚事:“娘娘那日里询问,说是看中了蒙古一个世子,年龄倒是相当,妾身让人打听了,为人也很是不错,皇上若是觉得好,也就能赐婚了。” 不等胤禛问,她自己就摆手:“皇上还是且先等一等,妾身让人去问一问五福晋。” 人家的女儿,需得让人家自己也私底下打听打听才好。 这种事儿,胤禛并不多问,他朝堂上那么多些事儿呢,这里下雨了那里干旱了,这种婚嫁的事儿,上有皇后,中间有耿文华,下还有亲生的父母,他何必操心呢? 不过既然说到了这小儿女婚事,胤禛就问道:“转过年,塔纳也有十来岁了,她这婚事,你是不是要趁早打算起来了?” 真看中了,不得和男方家里暗示一下,将人给留着?不说是娶妻了,纳妾也最好是别有。 耿文华小心翼翼的看胤禛 ,胤禛停顿了片刻就反应过来了,忍不住笑:“你是在担忧和亲蒙古的事儿?朕只有塔纳这一个女儿了,必然是要留在身边的,回头你在京城里挑选一番就好。” 耿文华顺口问道:“满汉都行?” 胤禛顿时皱眉,耿文华赶紧笑道:“妾身就是顺嘴……” 胤禛摆摆手:“并非是觉得你说错了,不过这事儿需得从长计议……你难不成是看上了哪个汉臣家的儿郎?朕倒是觉得,满人家的也不错的,像是阿克顿家 里的两个儿子,小小年纪,就很是勇武。再者,满汉风俗不同,若是嫁给汉人,怕是塔纳自己也不会习惯。” 大的不说,这饮食上,满汉就是有很大的差别的。吃的都不能顺口,那这日子能过的顺心吗? 再有就是在祭祀啊,年节礼仪啊,大不相同的,这个要过颁金节 ,那个要过孟盂兰节,怕是这过节的事儿夫妻俩都得争吵起来。 胤禛不说,耿文华是真没想到这点儿,但这会儿还要和胤禛分辨一下:“颁金节和孟盂兰节又不是同一天,就不能一起过一个孟盂兰节,再一起过个颁金节吗?” “那若是塔纳在孟盂兰节非得要办个赏花宴高兴高兴,然后额驸非得要在颁金节去给死去的祖宗上柱香呢?”胤禛问道,耿文华沉默片刻,眨眨眼:“那就分开过?上香的上香,办赏花宴的办赏花宴。” 就是夫妻,也没必要总捆绑在一起吧? 耿文华一拍手:“再者,塔纳是有公主府的,又不是非得要住在额驸家的,额驸也是有自己的家的,也不是非得要住在公主府的。” 第218章 第 218 章 才不会放在眼前自找烦…… 见耿文华总说起来这事儿, 胤禛就以为她是看中了哪个汉臣家的儿郎,忍不住多问了几句:“谁家的?多大年纪?”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塔纳也才十来岁,她看中什么看中? “不过是提前问一问, 若是塔纳将来自己看上了, 或者是谁家的儿郎很是有出息, 偏又是汉臣家的, 皇上不得提前打算起来吗?”满汉不通婚, 胤禛若是要赐婚, 可不得提前将各种障碍给清除掉吗? 既然不是现在看中了, 胤禛也就不着急了。 顿了顿, 又说起来十三的身体:“这两年总有不自在, 朕已经赏赐了他一个太医, 随身伺候,但奈何早些年身体底子坏了……” 其实一半儿的原因是因着早些年在养蜂夹道将身体熬坏了, 还有一半儿的原因是十三自己得病的缘故, 太医说他那骨头里生了东西,所以总会浑身骨头疼,但十三能忍, 平日里是不如何说的, 可这种病又是治不了的, 只能缓解, 只能熬着。 胤禛说十三的病情,也是因着有人说, 丹药能强筋健骨。 他自己尚且想吃一吃丹药呢,这种好东西,自然也是想和十三分享分享的。 耿文华费尽心思绕开了话题, 胤禛又给扯回来了。 耿文华心里暗暗腹诽,怕是之后你自己觉得这丹药是好东西,你想分享,人家不一定愿意要呢。 她就笑道:“十三弟的身体既然不是很好,你就将军机处的事儿分一分,别总可着十三弟一个人用。”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也不多说,两个人安静的坐了片刻。苏培盛就来了:“张大人在养心殿那边等着,说是出了些事情,请皇上定夺。” 这会儿找进宫来的,必然是大事儿。胤禛也没敢耽误,连忙起身去了养心殿。 耿文华不敢让人往养心殿去打听事情,但很快她也就知道了是发生什么了,有人参奏隆科多,说隆科多收受贿赂,将京城防备图给卖掉了。 防备图这事儿自然是是十分要紧的,若是有谋反之人拿到了,不说立马攻陷京城吧,也不会很耗费力气。 防备图丢失,胤禛立马就叫了十三去查。隆科多则是被拿下,扔到了大牢里。 隆科多原先可是能和年羹尧相提并论的人,朝堂上的官员甚至能分为佟选和年选,佟选就是投了隆科多门下,得了隆科多赏识提拔的。年选,那就是投了年家门下,得了年羹尧赏识提拔的。 年羹尧这轰然倒下,年选也就成了落水的鹌鹑,只静悄悄缩在一起,不敢再有半点儿动静。 于是这朝堂上就剩下个隆科多,十分显眼。 隆科多这一被下了大牢,瞬间那求情的折子就飞进了养心殿。 隆科多有个爱妾李四儿,也开始为隆科多奔波起来。然而隆科多得势的时候,李四儿一个侍妾还能蹦跶,隆科多现在都下了大牢,谁会给一个侍妾脸面? 但李四儿求情求到了耿家头上。 话说的……不太好听,将她自己和耿文华相提并论了,她自己是隆科多爱妾,耿文华也不过是胤禛爱妾,同为爱妾,那该同病相怜,互相体谅才是。 这话说的耿老夫人就忍不住冷笑,当即就摔了茶杯命人将李四儿给赶出去了。 人是赶出去了,但话还是传到了宫里。不是耿家传的,而是李四儿出门之后又和别人说的,这世上哪儿都少不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所以宫里耿文华也就知道了。 知春偷偷看耿文华脸色,就怕耿文华发怒,耿文华却是笑道:“她有一句也没说错,我也不过是一个侍妾而已。” 知春赶紧开解耿文华:“那怎么能一样呢?她李四儿贱籍出身,娘娘您却是有品级在身上,您乃是朝廷册封,得百姓供养的,岂能是一个侍妾能比得?” 耿文华卷摆摆手,笑道:“不说贱籍不贱籍的,这……” 顿了顿,到底是没说下去,也怕胤禛听了伤心难堪。 她看知春:“咱们也别管,李四儿嚣张也嚣张不了几天了,回头自有她得罪的人去收拾她 ,咱们没必要出头。” 这是生怕宫里有人打着为她出口气的旗号,再去宫外找事儿。知春应了一声,她自会去约束永寿宫的人。 李四儿没多久也被下大牢了,因为随着隆科多下大牢,当即有许多折子参奏隆科多,卖掉防备图只是其中一个罪名,另有收受贿赂,倒卖铁器,和江南官员有所勾结,克扣军备等等罪名。 光是一宗大的,就是江南那边有二百万的盐税,说是送到了隆科多手里。但这一笔钱,佟家上上下下却是找不出来的,佟家那边自己将李四儿给送了过来,说有可能是在李四儿手里,于是李四儿也就紧跟着住进了大牢。 当然,她和隆科多肯定是分开关押的。 朝廷这边光是算隆科多收的贿赂,就算出来将近四百万两银子,这笔钱,胤禛必得是要拿回来的。所以,没有见到银子之前,他们夫妻,是谁也不能出来的。 佟家这边自然会求情,甚至连畅春园那边的平太贵妃都上了折子想回宫来。 平太贵妃是在佟佳皇后过世之后进宫的,她也一辈子没子女,当年因着佟家皇后养育过胤禛,她自己也就对胤禛十分亲近。别的太妃,胤禛可以不给面子,但在胤禛经过佟佳氏的过世,又被康熙送回永和宫的那段比较艰难的生活中,平太贵妃给与他的关心就十分难得,他心里还是十分感恩的。 所以平太贵妃说要回宫,他就忙让那拉氏去接了。 到底是长辈,平太贵妃一进宫,耿文华等人就需得去请安。 平太贵妃的年龄并不算大,也才六十多,大约是在畅春园的日子过的太舒心,瞧着是比几年前还略胖一些的,人也和善,脸上总带几分笑意。 扫视一圈,不见年氏,就问道:“年贵妃怎么没来?可是有事儿?” 那拉氏就笑着解释道:“年贵妃身体抱恙,怕过了病气给您。” 年家和佟家并不对付,平太贵妃也并不是很关心年氏,就点点头:“既如此,就让她好好养着吧,这是耿贵妃吧?瞧着比以前更好看了些,怎么没见塔纳公主?” “不知道您今儿回宫,塔纳一早就出宫去了。”畅春园距离皇宫可不远,马车打一个来回也才半个时辰。皇后吃过早饭去接,到现在也才九点钟。 塔纳是天不亮就出门了,她需得去京郊纺织厂,就要早起。 平太贵妃又点点头,又问熹妃,又问齐妃,一个个问一遍,就摆手:“我这刚回来,也需得休息,你们就不用在这里陪着了,各自回去吧。” 耿文华等人也就赶紧起身告辞了,这才走出寿康宫,熹妃就压低了声音:“你看见平太贵妃身边带着那姑娘了吗?” 耿文华当然看见了,穿着打扮又不是宫女,也不是嬷嬷,必然不是宫里人。 熹妃又说道:“那穿着打扮,看起来低调,实际上却很是不普通,光是那头上的簪子上镶嵌的宝石,就需得好几百两银子,我估摸着是佟家的格格。” 耿文华又点头,估计是猜对了,因为平太贵妃也没必要带别人家的姑娘进宫啊。宫里又不是菜市场,谁想进来就进来。 熹妃看她不为所动,顿时有些泄气:“那你是不是也猜出来了,这佟家的格格,是奔着进宫来的?” 耿文华这次没忍住,嘴角抽了抽,看熹妃:“你是不是……怎么就猜到这上面来了?” 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平太贵妃要真想将佟家的女孩儿送进宫给皇上,那之前刚选秀,通过选秀进宫不更光明正大吗?偏要等到这时候,将人给带进宫,再让皇上给册封给位份? 世人不得看低佟家,为了一个隆科多,将自家的女孩儿都送进宫去吗? 所以,就算是要给这位格格找想男人,也必然不是盯着胤禛的。 想到这里,耿文华就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熹妃,有可能是冲着弘历来的?但也不对,若是看上弘历,之前不也照样可以选秀的吗?是明知道弘历的嫡福晋侧福晋都有主儿了,所以不愿意经过选秀的厮杀吗? 熹妃可不知道耿文华这片刻,心思就转了许多圈了,只自己说自己的:“若不是要送进宫,那好端端的,带个格格进宫做什么?可别说是要放在身边伺候,那格格的年龄一看就是正当婚嫁时候,真若是疼爱,合该是找个好人家,而不是留在身边伺候。偏这个年纪了,要嫁人了,带进宫来了,你说,这宫里还有几个男人可挑选?不就是冲着皇上来的吗?怕不是之前是觉得皇上不近女色,只独宠你一个,不舍得送进宫来守活寡,但之前又听说选秀留了两个,所以又有了心思,送进来争宠来的。” 怎么说呢,居然觉得还有些逻辑和道理在啊。 耿文华赶紧甩甩头,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给甩开,还有,现在说独宠都不避着她了吗? “不要胡思乱想,佟家注重名声,必不会是送到宫里来的。”耿文华说道,熹妃噗嗤一声笑出来了:“佟家注重名声?平太贵妃自己是如何进宫的?隆科多和那李四儿还有名声在吗?你这话,可真是个笑话了。” 隆科多和李四儿的事情,在整个京城都是笑话,有这么个宠妾灭妻的,你说佟家注重名声? 耿文华也有些无语了,又笑道:“真若是送进宫来了,你我还能拦着不成?有皇上和皇后在呢,这种事情,也用不着咱们来操心。” 熹妃瞪大眼睛:“你这话,糊弄别人也就算了,还来糊弄我?皇上应不应,还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这又不是朝堂上的事儿,不过是后宫进人的小事儿,你还能说不上话?” 她拉着耿文华胳膊:“我觉得你该和皇上说一声,别让这佟家的格格进宫,现如今咱们这宫里的人数正正好,又都是相处时间很长了的,大家伙儿和和睦睦的不好吗?非得要再弄一个进宫来。” 耿文华知道熹妃的心思,之前那拉氏留下的那两个,不过是汉军旗出身,对钮祜禄氏是半点影响也没有的。但佟家的格格若是要进宫,那少说也是个妃位吧?佟家啊,那可是……当年的佟半朝,这种人家,钮祜禄家是抗衡不过的。 就算是熹妃有儿子,也不一定能压得住佟家这位格格。 她都是做婆婆的人了,怎么还要一把年纪,再去给别人低头呢? 所以,宫里进人可以,反正她现在不受宠,分的也是耿文华的圣宠。但,进的人不能身份比她高,不能压在她头上。 耿文华摆手:“我还是觉得你想太多,佟家格格可能并不是要进宫的,人家女孩子名声重要,你也少说几句吧。” 这进宫的名声传出去了,日后还怎么嫁人? 熹妃瞪大眼睛:“我必然没说错……” 耿文华打断她:“就算是你猜中了,我说了,这事儿有皇上和皇后做主呢,你何必插手呢?咱们只等着看就是了。” 熹妃皱了皱眉:“你不着急?” 耿文华笑道:“我不着急,所以,你也别着急。”皇上不急太监急,她这个独宠的人都还不着急呢,你这个不得宠的,着急什么? 熹妃现在也不是当初了,至少耿文华这话里的意思是听出来了,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太好看,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是,我现在是做婆婆,马上就要做祖母的人了,合该是端庄稳重,不像是有些人,一把年纪了,还要跟年轻女孩儿比呢。” 耿文华看她一眼,收了面上表情:“既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你做祖母了。” 说完率先往前走一步,将熹妃给留在了原地。 熹妃顿时有些恼恨,哼一声才转身往自己的宫殿去。 耿文华并没有很关注佟家这位格格,胤禛是个说话算数的,那新册封的两个答应,他连见都没去见,就算是佟家格格要进宫……她也没法子拦着。 她一如既往的窝在自己的书房里编纂教科书,塔纳是快黄昏的时候才从外面回来的,进了宫就直奔永寿宫来,先说了纺织厂的事儿:“最近要开始做四件套,按照额娘说的,枕头套,被套,床单,先用棉布的来做,做成大红色的喜庆的样式。” 这也是纺织厂新开的产品,这个做起来可比衣服省劲儿多了,所以做起来速度也快。而且,还有绣花——绣娘是之前宫里放出的宫女,也不要多,一床被褥上,就边角,或者中间绣上几朵花就可以了。 因着做的是婚庆市场的产品,耿文华的要求也不多,只一点儿,看着喜庆。 所以颜色就选定的大红色,上面的绣品则是花卉,并且多是牡丹,菊花,石榴花这几种。牡丹是看起来富贵,菊花是长寿,石榴花是多子多福。 她定好了样式,就让塔纳去和纺织厂的人沟通,因着这个定位的是比较有钱的中等家庭,所以被褥的尺寸也定的是一米五宽,两米长。 塔纳接着说道:“等这棉布的推出来,若是有许多人买,咱们再做绸缎的。若是无人买,咱们低价处理了现在手里的这些,也不算是很赔钱。” 耿文华笑道:“好,考虑的很是周全,那大约需要多久才能做出来?” 塔纳停顿了一下,伸手:“我给纺织厂一个月的时间,能做出来多少做多少。再者,我还想着和额娘商量,将咱们京城那铺子改成一个大的商场,专门卖咱们纺织厂的东西。” 耿文华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摸一摸塔纳的脑袋:“你很聪明,这法子也能想得到。好,那你去做,额娘给你做靠山,不管输了赢了,额娘都给你兜底。” 这不就是直销模式吗?以前是很流行的,就是后来的各种专卖店。 耿文华笑道:“那名字你可想好了?” 塔纳点头:“名字不用另外想,就用纺织厂的名字,纺织厂布庄。” 但凡和布料相关的生意,都可以叫布庄。这个店铺,不光是卖衣服,还要卖四件套,以后说不定还要卖别的,所以直接叫布庄就好。 两个人正说着话,胤禛就过来了,一看塔纳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刚从宫外回来,就笑道:“没有在外面玩儿?” 塔纳叹气:“太忙了,没顾得上玩儿,汗阿玛,我想明天出宫去玩儿。” 胤禛问到:“去哪儿?” “我想去四哥府上,之前也和四哥说好了。”她本来想找弘昼玩儿呢,但弘昼有事儿。再者,弘昼没成亲,在宫外也没府邸,所以去不了。 胤禛点头:“想去就去,不过,需得留意时间,不可回来太晚。用了晚饭吗?” 这问的是耿文华,耿文华忙说到:“没有,想着皇上要来,就特意让他们晚些做。”一边说着,一遍吩咐了宫女去取晚饭。 塔纳也顺便留在这边用饭。 因着塔纳在,耿文华也就没空问佟家格格的事儿。 吃过饭,胤禛又陪着塔纳下棋,塔纳年幼,本就下不过胤禛,输的多了,眼眶就发红,要哭不哭的——她在外面能干,在父母跟前也是小孩子啊。 胤禛就赶紧哄:“好了,汗阿玛这个玉佩送给你?” 他可不会说下次让着塔纳,小孩子嘛,输了再练一练就好了,总被人让着怎么能行? 塔纳不高兴,拿了玉佩就从软塌上下来,胡乱给胤禛行礼,又找耿文华告辞:“额娘,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明日我一早出宫,回来给额娘带好吃的。” 说完摆摆手,就小跑着走人了。 胤禛叹气:“塔纳脾气越发大了。” 耿文华无语:“不是皇上惯出来的吗?从小就说,咱们塔纳是格格,脾气大些怎么了,现在这脾气大,皇上您 说,怎么了?” 胤禛被噎住。 过了片刻,岔开话题:“朕刚去平太贵妃那边看过了,平太贵妃身边那格格,你可见过了?” 耿文华点点头:“见过了,熹妃还猜测是要仅供来的。” 她看胤禛,眼神灼灼:“可是要进宫的?” 胤禛无奈:“又说这话,之前那两个是选秀进宫的,朕不好将人赶出去,现如今是平太贵妃带进来的,朕不愿意,谁也没办法勉强。再者,平太贵妃并不是要将人送进宫,而是相中了弘昼。” 耿文华有些惊讶:“相中了弘昼?” 胤禛点头,佟家本来是先打听的弘历,后来知道钮祜禄氏更看中富察家,佟家也是有几分傲气的,你看不上我家我还看不上你家呢,所以这位佟家格格,就在选秀的时候,报了病,错过了这次选秀。 弘历和弘昼同龄,弘历成亲了,弘昼还没成亲。 佟家思来想去,就又觉得弘昼也不错,但错过了选秀,也不知道耿文华这边有没有看上别人家的姑娘,不敢赌下一次,所以就只能拜托了平太贵妃将人带进宫,一来是让耿文华见一见,二来呢,也让两个少年人见一见。 胤禛这么一说,耿文华就先皱眉,心里略有些不太喜欢:“佟家未免自视过高,还想在两个皇子之间挑选……这姿态,我很是不喜欢。” 佟家女孩儿因着出过一个皇后,一个太贵妃,所以也算是比较尊贵有名气的。 胤禛沉默了片刻:“若是人品尚可……” 佟家也算是势力比较大的,就算没了隆科多,那还有别的人呢,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轰然倒塌。 耿文华摇头:“我还是不太喜欢,就算是她本身人品贵重,可有那样一个家族……我并不愿意弘昼被人拿捏,妻族势力过大,对他来说,不是好事儿,再者,我出身也就如此,若是再来个出身显贵的儿媳,那我到时候如何在儿媳面前摆婆婆的架子呢?” 这话自然是开玩笑的,若是弘昼成亲,她定将两个人打发出去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去,才不会放在眼前自找烦恼。 第219章 第 219 章 等着景仁宫那边消息。…… 耿文华自己虽说是不太喜欢这位佟家格格的, 但这事儿她还是和弘昼提了一句,以免日后弘昼从别处知道,万一他看中了佟家势力呢?若是弘昼年岁小,耿文华自然是能帮他做主的, 但现在他已经长大, 不说已经开始办差了, 甚至开始自己经营纺织厂, 男孩子嘛, 哪个喜欢自己的事情一直不能自己做主的? 不过, 弘昼到底还是站在耿文华这边的:“一来是性情怕是不合适, 我听太贵妃那边的人说, 这位佟家格格是个十分精细的人。” 所谓的精细, 就是喜好锦衣华服,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耿文华虽说也没穷过,但好吃的吃过, 路边摊也不嫌弃。弘昼自幼跟着她, 也是很喜欢在街上随意逛一逛,有小吃就买一些的。 再者,他这两年频繁出京, 也很习惯在路上吃的粗糙。 至于穿着, 虽说不至于天天穿纺织厂的衣服, 但三五天也会穿一次。用耿文华的话来说, 这就是有一种广告效应的,广而告之。 佟家格格呢, 那一件衣服,抵得上弘昼身上十件衣服了。 再就是性情方便,佟家格格是更喜欢诗词的, 听说现在在宫里,每日里十二个时辰,有至少四个时辰是手里拿着书本的。而且,贵太妃那边总传出消息,说佟家格格又作了什么好诗词,好文章。 弘昼虽说功课不差,但空闲时候,是更愿意放松一下的,夫妻之间嘛,难道整日里相处就只谈论诗词吗?那不成了年氏和汗阿玛吗?汗阿玛也不见得就喜欢诗词啊,要真喜欢,怎么就不爱去年贵妃那边了? 就这两方面一比较,弘昼就将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性情不和,日后怕是过不到一起。二来呢,我现在还不想成亲,额娘您是不知道,四哥那府上……” 他露出些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耿文华虽说自己不去打听,但既然有人说,她还是有几分好奇的:“我只听你熹妃母说你四哥的福晋十分贤惠,你四哥又向来是聪明人,他那府上,难不成还闹出来了什么乱子不成?” 弘昼顿了顿才说道:“也不是闹出来了乱子,这么说吧,四哥现在就跟个肉骨头一样,后院那些人,都是饿狼。我之前去四哥府上,短短半个时辰,竟是有四拨人前往书房,四嫂让人送了点心过去,高氏让人送了鸡汤过去,那拉氏让人送了蛋糕过去,还有个小丫鬟,亲自拎了奶茶过去。” 他伸手挠了挠脸颊:“我都有些厌烦了,看四哥那样子,竟还有些骄傲?还和我炫耀来着,对,就是炫耀,明着抱怨说自己在府里不得闲,但那脸上表情却不是真的生气。” 他就不信了,自家四哥是府里的男主子,他要是真生气,一声令下,谁敢随意往书房送东西去呢? 对于弘历得意的点儿,弘昼也是不太明白的:“当年在王府,没有汗阿玛允许,别说额娘了,就是嫡额娘,都不许往书房去,四哥那后院如此松散,他竟还是十分高兴?” 耿文华笑道:“你四哥大约是觉得自己很有魅力,不管是富察氏还是那拉氏,亦或者是高氏,都是极为出色的女子。富察氏温婉端庄,高氏素有才华,那拉氏性情活泼,任何一个放在外面,都是耀眼的明珠,然而这些个明珠,现如今在你四哥面前低头了。” 顿了顿,就说道:“就好比你汗阿玛和你十三叔,还有张大人等,现在站在你面前,齐齐夸赞你是世上绝顶聪明之人,你高兴不高兴?能不能忍得住不去外面炫耀?” 弘昼想象了一下那场景,嘴角就控制不住往上挑,明白了弘历的感觉,他这都不是真实发生的,还只是想象一下呢,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惊喜。四哥那后院,可是真实存在的。 但弘昼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不过是几个女人……” 男人嘛,难道就求一个美人环绕? 耿文华笑道:“每个人的追求都是不同的,不过,你日后,还是不要学你四哥,你该知道你的目标是什么,认定了你心里的路,然后勇往直前的走着就行了,不要为路上的风景而耽误你的目标。” 弘昼赶紧往外看,门窗都开着,宫女嬷嬷都在远远的地方站着。 他松口气,看耿文华:“额娘不觉得我异想天开?” “不觉得。”耿文华摇头,顿了顿,笑道:“这种事情,本就是能者居之。不过,额娘今儿要告诉你的是,无论你要做什么,都必得要想好你的退路。若是成,那自然是好的,若是不成,你该如何呢?和你八叔一样,还是和你十四叔一样呢?” 老八是死了,十四虽然没死,但也是被圈禁了。 弘昼沉思,耿文华让人去拿了地球仪来:“你看,隔着大西洋,有这么许多的土地,许多的国家,额娘又有船队……” 不等她说完,弘昼就将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此事我不能牵连额娘,我有什么想法那是我自己的事儿,不能因着我想要什么,就将额娘也拖进了泥坑里。” 顿了顿,他又说道:“再者,我知道额娘的意思,但额娘想过没有,既然外面还有许多的土地,为什么这些国家,相邻如此靠近,却没有去占有呢?再者,隔着一个大西洋,那边的气候,风土,我们全然不知情,只在大清境内,从京城到江南,都需得带着一把泥土,那去了大西洋那边,若是有个是病痛,我们连太医也没有……” 去了岂不是要没命? 若是夺嫡失败,他不出去,死的也就是他一个。可若是出去,死的就不一定只是他自己了,他们这群人走了,留在大清的人怎么办呢? 所以,额娘说的后路,他觉得不成。 耿文 华就忍不住笑:“你觉得没有太医是大事儿,但京城的洋人也不少,你可曾询问过他们,他们国家的人若是生病了要怎么办吗?” 弘昼脸上顿时露出些惊恐神色:“我自然是问过的,腿坏了就切掉双腿,胳膊坏了就切掉胳膊……简直就是,不开化,茹毛饮血。”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好吧,忽然想起来了,现如今的西洋医术,在大清这种保守治疗的大环境下,确实是有些骇人听闻的。 西洋的医术,现如今好像也是出于摸索阶段? 耿文华顿了顿才说道:“那咱们带着个太医出去?” “有太医没有药,有什么用呢?”弘昼摆手,又说道:“额娘不要想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了,您呢,只管安安心心的在永寿宫做您自己的事情,若是……您就和齐妃母一样,闭门不出就好。” 就好像惠太妃,哪怕大千岁被圈禁了,康熙照样念旧情,将人好好的养在宫里。就算是紧闭宫门念经祈福,吃喝穿戴方面,反正是没人敢怠慢的。 再者,还有塔纳在,塔纳可是汗阿玛唯一的女儿,难道汗阿玛还能连塔纳一块儿打杀了?只要塔纳好好的,额娘的后半辈子就有靠。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将外面的事情,尽量的不告诉额娘,完全的和后宫分割开来。 耿文华摆摆手:“我可不能不出门,算了,你大了,自有主意了,既如此,那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就是了。” 弘昼虽说并不赞成出海的事儿,但耿文华觉得自己还是要尽早做准备。实在是不行,到时候让人打晕了弘昼,将他给弄到船上送出去完事儿。 弘昼虽说不是她生的,但也是她养的啊。嗯,就算她生的时候不在,但坐月子的也确实是她。 弘昼没看上佟家的格格,平太贵妃也没法子,她虽说心里有些暗恼,却也知道现在并非是先帝在的时候了。于是就只好找那拉氏,说佟家格格错过了之前的选秀,现如今病好来了,想说一门婚事,让那拉氏帮着寻摸寻摸。 那拉氏倒是热心的很,将这事情给兜揽了下来。 不到五天,还真的给这位佟家格格说了一门婚事——十三家的嫡子。 这位嫡子呢,不是长子。当年十三成亲之前,府里也是先有了侧福晋,还是那句话,先进门的人就是占据优势,这位先进门的侧福晋不光是在管家方面占了便宜,还顺便将十三的心给占去了大半。 若非是后来十三倒霉,是十三福晋不离不弃,怕是十三阿哥又是一个宠妾灭妻的典范了。 庶长子弘晨早已经成亲,但这位嫡子,却还没成亲。 那拉氏提起来这门亲事,先去问了平太贵妃。平太贵妃对这门婚事很是满意,十三现在可是铁帽子亲王,世袭罔替。现如今这个嫡子,也已经被册封为了世子,将来必然是要继承十三的爵位的。 十三又是胤禛的肱骨大臣,军机处总领,可谓是皇帝之下第一人。若说身份,那真是除了皇阿哥,也就是十三家的儿子比较得势了。 那拉氏又宣召了十三福晋进宫来询问,十三福晋当时并未决定,而是说要等回去问一问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又亲自进宫来问了胤禛,他是知道胤禛对隆科多的态度的,现如今就看胤禛是不是要将佟家和隆科多划分开,还是直接当做一体看。 事情绕一圈,胤禛来永寿宫的时候又提起来了:“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给佟家留一份儿体面,一来是感念汗阿玛,二来呢,当初我年幼……隆科多时常出入后宫,也是他带着朕在外面玩耍。” 小阿哥年幼时候出宫机会很少,基本上就是到外家转一圈即可。 胤禛养在佟佳氏跟前,那出宫必然是不会去乌雅家的,多是去佟家。 佟家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面上肯定是周全周到。 就是后来夺嫡,佟家是站在八阿哥那边的,却也不妨碍他们年节时候,照常给胤禛送节礼。 情分是真的,不支持他做皇帝也是真的,支持八阿哥更是真的不能再真的。整个佟家,当年也只一个隆科多是站在他这边的。 耿文华就明白胤禛的意思了:“皇上想如何做就如何做,不过是个女眷,将来就是再如何,也牵扯不到出嫁女身上。” 胤禛本就已经有决定,得耿文华支持,没几天就下了赐婚的圣旨。 然后,佟家那边就分家了。 分家这种事情呢,一般来说是很少有的。鉴于朝廷关于赋役的规定,不管是民间还是朝堂,都是大家族更有利,小家庭则是不易生存。 所以不到不得已,少有家庭会分家。 佟家也是如此,不管是当年八阿哥夺嫡失败,还是后来隆科多得势,佟家一直没分家。 现如今,隆科多进了大牢,佟家这边就分家了。 佟家前脚分家,后脚关于隆科多的处置就下来了,斩立决。 李四儿也没得好,在隆科多被带去刑场的头一天,一杯毒酒,李四儿就成了一具尸体。 至于隆科多贪墨的银钱,佟家那边将隆科多那一房所有的家产都给捐献出来了,隆科多的嫡长子,则是带着妹妹还有李四儿生的弟弟,一起往东北去了。 煊煊赫赫的佟家,就好像一棵大树,说倒塌就倒塌了。 京城里很是议论了一段时间,但很快这个八卦新闻就又被另外一个事情给取代了,宫里的皇后娘娘,不行了。 这事儿很是突然,别说是外面百姓觉得懵了,就是宫里耿文华等人都觉得有些……天上忽然掉下来一块儿石头砸在了脑袋上一样。 前段时间明明身体还好转了些,不光有心情来给佟家格格说亲了,还很关心弘历的子嗣,特意叫了富察氏进宫来询问呢。这怎么一转眼,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耿文华等人在大殿里面等着,胤禛和太医则是在内室。 熹妃左右看看,到底是没忍住,靠近耿文华身边:“皇后娘娘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了……” 耿文华微微摇头:“我也不知,娘娘的脉案,也并不是我等能看见的。” 从皇后去圆明园,耿文华就再没见过那拉氏的脉案了。 熹妃就叹气:“之前还说要举办弘晖运动会了呢……” 都已经下令开始准备了,这已经是第三次的弘晖运动会了,现下整个大清都已经很熟悉这个运动会,每年到这时候,也会有许多人准备参加。 可忽然之间,皇后就倒下来了。 熹妃就皱眉:“也不知道今年这运动会还能不能开了。” 挺热闹的一件事儿,但凡开运动会,整个京城都热闹的街道上连个空闲地方都没有,人挨人,人挤人。熹妃喜好热闹,她就是不能亲自出宫凑热闹,也要找人打听打听,回来听的津津有味。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没搭理她。 年贵妃忽然开口:“皇后娘娘前两天吐血了。” 耿文华有些吃惊:“年贵妃是如何知道的?” 年贵妃笑了笑:“本宫想知道,自然也就能知道,皇后怕是有些不太好。” 耿文华就忍不住皱眉,宫里的忌讳挺多的,就比如说,早上不能说不好听的话,尤其忌讳说生死之类的东西。当然,你私底下讨论,那没人管。可你当着很多人的面儿,那就是失仪。若是宫女嬷嬷,那是要拖出去掌嘴的。 皇后病了,年贵妃说皇后不太好,这话就很不好听了,也犯忌讳。 熹妃脸色也有些怔愣,随即就有些神色莫测起来——年贵妃若不是有些小道消息,怎么可能会这样直白的说皇后不太好了呢? 她原以为,皇后又是和之前一样,不过是病一场。 但若是不太好了……那皇上可还会册封继后? 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看一眼耿文华。若是要册封继后,人选怕是就在耿文华和年贵妃之间了,但胜算上,耿文华占八成,年贵妃只占两成。 若是耿文华做了皇后……那弘 昼岂不是成了嫡出? 皇后必然不能有事儿才行,否则对自己和弘历来说,就是大大的不利。 熹妃垂下眼帘,忍不住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祈祷,皇后可千万要好起来才行。 年贵妃看着她这动作,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熹妃听见也当没听见,要不然怎么办?她一个妃子,去和贵妃争辩几句? 很快胤禛就从里面出来了,耿文华赶紧起身行礼,胤禛皱着眉摆摆手:“你们都回去吧,皇后身体不好……该静养的。耿氏,宫里的事情,你暂且劳累几分,回头等皇后好转了,必然谢你。” 耿文华忙笑着行礼:“皇上客气了,娘娘待妾身如同亲姐妹,现如今娘娘病着,能为娘娘分忧,妾身十分荣幸。” 胤禛点点头,看了看年氏和李氏,还有钮祜禄氏,顿了顿,到底是没再说别的。 越过她们,点了点顾氏两个:“这段时间,就虔诚抄写几卷佛经,为娘娘祈福就好。” 顾氏两个忙应了,瞧见胤禛明黄色衣服往前走,就连忙转身,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送胤禛出门。 熹妃看耿文华:“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娘娘?” 耿文华摇头:“没听皇上吩咐吗?娘娘要静养,既如此,咱们就先告退,回头等娘娘好转了,自有召见的时候。” 她往外面走,年氏顿了顿,也就跟上了:“你说,皇后要是没了,皇上会册封你为皇后吗?” 耿文华站住,转头看年贵妃,片刻之后笑道:“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挑拨离间,皇上不光是我的男人,还是皇上,天下之主,还是几位阿哥的父亲,若是册封继后,他顾虑思量的太多,我可舍不得。” 这最后一句,说的她自己都有些牙酸。 说完之后,不等年氏反应,就冲熹妃招手:“你过来,忽然想起来你素来冲动,所以有几句话特意交代你。” 熹妃忙到跟前来,耿文华转身一边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先不说娘娘身体如何,你我都不曾见到太医出来说话,就是娘娘真有个什么万一,也别别人说什么册封继后的话你就信。” 钮祜禄氏瞪大眼睛,显然不太明白耿文华是如何看出自己心里的想法的。 耿文华嗤笑一声:“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就算是真要册封继后,也必然不会从你我之中挑选。所以,你大可以放下这颗心,别别人一撺掇,你就跟吃了药一样往上窜。” 钮祜禄氏脸色顿时通红,气的:“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很是没脑子一样……” 不等她说完,耿文华笑了一声,钮祜禄氏那脸色顿时更红,耿文华笑眯眯的道歉:“好,那是我说错了,你有脑子,还很是聪明。我不过是白提点一句,你愿意听就听一听,你不愿意听就算了。” 她摆摆手,转身往自己的方向走去。 钮祜禄氏留在原地等了片刻,脸色慢慢的就沉静下来,顿了顿才转身:“走吧,眼看要秋天了,该起风了啊。” 皇后到底是没留住,也就五六天,耿文华还在沉睡之中,就听见外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她睡眠浅,立马睁眼,知春在外面轻轻喊道:“娘娘,娘娘?不好了,景仁宫那边来了消息,说是皇后娘娘不行了……” 耿文华迅速坐起来,掀开了帘子伸手:“是那边嬷嬷来传话的?太医可赶过去了?” “皇上已经去了,太医院那边但凡当值的,全都赶过去了。”知春说道,快手快脚的展开衣服给耿文华穿上:“先来通知的娘娘您,宫里需得留意些,这万一……” 万一皇后真没了,宫里可不能出乱子。 耿文华点头,吩咐道:“你留下,叫了后面的嬷嬷们起来,吩咐下去,宫里各处不许随意走动,再派人往内务府去说一声,准备……麻布和白灯笼,等着景仁宫那边的消息,别到时候来不及更换。” 吩咐完,不等洗脸,就急匆匆带人往景仁宫那边去,到了门口,迎面遇见年贵妃,两个人互相看一眼,谁也没说话,只管进大殿等着。 第220章 第 220 章 现在倒是不好大张旗鼓…… 耿文华并未见到那拉氏最后一面, 她赶到景仁宫,只见到太医进进出出。也不过是一炷香时间,里面就传出了嬷嬷宫女们的轻微啜泣声,随后胤禛就从里面出来了, 叫了耿文华:“你去……帮她更衣吧。” 耿文华忙行礼起身, 带着嬷嬷往里面走。 人刚死的时候, 身体还是软热的, 趁着这时候才好更衣。若是略耽误……到时候为更衣, 怕还要在尸体上造成损伤, 对于比较相信鬼神的人来说, 如此一来, 怕是转世投胎之后, 身上也会有损伤。所以, 只要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多是会为死者及早更换衣服的。 那拉氏这衣服也是早早就准备好的, 她自己身体不舒服,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再者,就跟民间老者早早准备寿材一样,早点儿准备寿衣, 也是有冲一冲的意思的。 耿文华叫了那拉氏的嬷嬷:“我来扶着娘娘, 你们需得轻手轻脚, 尽快为娘娘更换了, 热水可准备了?” 嬷嬷忙叫了宫女去打热水来,自己则是先开始为那拉氏更衣。 那拉氏身上的热气儿已经开始散了, 耿文华垂眼看了一下她那脸上,心里就忍不住叹气,其实光是看脸色的话, 她是已经比去圆明园那会儿看起来好转了些的。 人生无常。 原以为她是好了,却没想到,回宫这才多久…… 收拾好衣服,外面这才敲响了丧钟。宫里立马开始更换装饰,宫人也需得佩戴白花。 因着没了的是皇后,所以这宫里的事儿,还需得耿文华来操持。她一边让人收拾准备灵堂,一边派人去通知公主阿哥们,不过还是先问了胤禛一声:“弘时那边……虽说是过继了,但毕竟也是娘娘看着长大的,他自己也有孝心……” 胤禛顿了顿,还是摆手:“让他随着宗室一起进宫吧。” 既然已经过继出去,就不要再破例了,以免他心里再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奢望。 耿文华点头应了,就只派人去叫了弘历一家。 弘历夫妻两个十分有孝心,不到两刻钟就赶过来了,富察氏一身白衣,进门之前眼眶就发红,进了门,那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落:“皇额娘,您怎么就如此狠心……” 耿文华看的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转头看一眼塔纳,塔纳神情呆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呢,她到底是年幼,对于生死虽说也有了解,但毕竟那拉氏是她身边第一个,十分亲近之人死亡的事情。 耿文华看的可怜,伸手揉一揉她脑袋:“你别太伤心,你皇额娘久病,现如今……也算是不用再受病痛折磨了。” 塔纳抬头看耿文华,片刻才问道:“额娘,人死了,真的就没有灵魂吗?” 耿文华点头,但顿了顿,又摇头:“额娘也不清楚。” 若是当真没有,那她算什么呢?若是有,那鬼神岂不是当真存在?这又和她从小所学十分冲突。或许,她的穿越也能用科学点儿的说法来解释?比如说,是什么声波光波脑电波之类的传递? 塔纳这才开始眼眶有些发红:“皇额娘还说,等今年冬天了,送我一个滑雪车呢。” 她这才开始哭起来:“我也想给皇额娘买一个生辰礼物呢,才看好了一个佛像,正打算买下来……皇额娘是不是再也收不到我的礼物了,也没办法再送我礼物了?” 耿文华没说话,她盯着棺材前面的火盆也有些发呆。 外面传来十三福晋的声音:“现下也快天亮了,宫外有许多赶过来的诰命夫人,还有宗室福晋,可要如何安排?” 耿文华忙起身到外面,先和十三福晋点点头,这才说道:“已经命人安排了蒲团,皇上的意思……停灵七天。” 也就是要哭灵七天。 诰命夫人和宗室福晋进宫 ,按照安排好的蒲团跪下,到时候该哭哭,该休息休息就是了,也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安排。 不过休息的偏殿那边,耿文华是特意叫了两个太医候命,就怕这些女眷当中,到时候有上了年纪的,或者大肚子的,哭灵时间长了身体受不住,常用的药材也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说熬药就能熬药。 再就是茶水,还有点心。哭灵是个体力活儿,从早上持续到下午呢,宫里也不会给准备午饭,所以也只能靠着这些点心来缓解一下了。 当然,若是有胆子大的,哭灵的位置比较靠后的,自己偷偷在袖子里藏点儿吃的也可以,但这种事情一旦被发现,轻则被斥责,重则被赶出宫,连累家族名声,尤其是家中男人仕途。后果有些太过于严重,所以倒是很少有人犯这种的错。 十三福晋忙给耿文华行礼:“贵妃娘娘安,妾身进宫时候,外面已经是有许多马车……” 十三福晋是好意提醒,耿文华就应道:“我知道了,多谢十三福晋提醒,赵采,带人去宫门口那边迎接着,若是有上了年纪的,就准备个轿辇。” 顿了顿,她说道:“我去拟定个名单,回头你拿着名单到宫门口去接人。” 像是一些宗室长辈,就需得用轿辇。 耿文华给十三福晋示意了一下,请她进内室:“还请十三福晋帮我斟酌斟酌。” 十三福晋毕竟是嫡福晋,耿文华就算是帮着皇后打理了一段时间宫务,但也不过是个贵妃,少有往外赏赐东西的时候,论对宗室的熟悉,自然是比不上十三福晋的。 谁家的福晋辈分大,谁家的福晋年龄大,谁家的福晋有身孕。 耿文华这边拿出来名单,自有人去安排轿辇。另外就是诰命夫人们,也需得考虑一番,就比如说张廷玉的夫人,年龄大,快七十的老太太了,也需得准备个轿辇。 阿克顿的福晋有了身孕,他也是胤禛比较看重的人,所以也需得安排轿辇。 等这些全安排好,也已经是天色大亮,大殿外面已经跪满了人。 随着礼部的一声吩咐,哭灵才算是正式开始。胤禛也在,站在棺材前,大约是人已经死了,以往心里再多的嫌隙,现在也已经成了过眼云烟,心里剩下的就只有好了,胤禛也有些落泪难过。 外面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来:“哭!” 外面就传来哭声,屋子里更是一片哭声,耿文华将帕子放在眼睛上,冲鼻子的味道一下子就将眼泪给冲下来了,倒不是她不难过,只是……人的精力有限,她一边忙着操持丧事,还要分神来哭,也得要眼泪那么及时才行啊。 所以这帕子,就是为怕眼泪不及时才准备的。 大约是一刻钟,外面又传来喊停的声音。耿文华收起来了帕子,跪坐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就起身往隔壁去,也有妇人在大殿里——就算没有身体不舒服,偶尔也需要更衣如厕之类的。 见耿文华进来,几位夫人怔愣了一下,就忙起身行礼,也有十分热情的给慰问耿文华:“贵妃娘娘瞧着有些憔悴,可是事务繁忙?妾身知道娘娘伤心难过,但也得顾惜身体啊。” 耿文华笑着点点头,也顺便关心了一下她们的身体,这才绕过她们往大殿后面去。 大殿后面是那拉家的老太太,这位老太太因着没了亲闺女,现在瞧着就像是一把干骨头,脸上都没几分活气了。 耿文华也没进去,只叫了嬷嬷来询问:“老太太可还撑得住?若是撑不住,回头几天就不用进宫来了。” 嬷嬷苦笑:“晕厥了两次了。” 耿文华顿了顿就叹气:“天下慈母心,可若是拦着……算了,本宫进去看一看吧。” 她进去,老太太就睁开了眼睛。耿文华上前来拉着老太太的手:“老太太,您可得多顾惜自己身体,您若是这会儿倒下了,那我们娘娘怎么能心安呢?再者,娘娘临终之前,还有放不下的事儿呢,我本打算和老太太商量一番,若是老太太您身体撑不住,这事儿我可和谁商量呢?” 老太太这才有了几分活气:“娘娘放心不下什么事儿?” “一个是您的身体,一个是弘晖运动会的事儿。”耿文华说道,她这话自然是胡说八道的,她都没见到那拉氏最后一面,怎么知道那拉氏有什么放得下放不下的? 但由己及人,她若是要死了,心里放不下的,怕是也只有父母子女。 至于兄弟姐妹……那是不用操心的,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没谁是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的。 老太太那眼眶就发红,耿文华赶紧安慰:“您别哭,您这一哭,我们娘娘还以为是我欺负您了呢,您得好好的才行。” 老太太使劲点头:“是,我得好好的,我不能让她走的不安心。” 顿了顿,还是哭到:“这个狠心的人啊,竟是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这样狠的心!” 耿文华忙轻轻摸着老太太后背安慰:“这生病是谁也不想的事儿,娘娘也实在是没法子……” 小半个时辰才将老太太给安抚好,然后妥善的派人将老太太给送出宫,她是长辈,是那拉氏的亲娘,哪儿有长辈为晚辈哭灵的?不过是请她进宫,来见一见那拉氏的遗容而已。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还是要继续活着的。 停灵七天,那拉氏被弘历和弘昼兄弟送到皇陵安葬。 胤禛也不知道是太伤心还是什么,又继续罢朝了三天。他罢朝也没在后宫停留,而是住在养心殿那边,耿文华也就没过问——不管他和那拉氏之前现如今是什么情分,那毕竟是多年夫妻,少年相伴,没有爱情也有亲情,哪怕是养了十多年的小猫小狗死了呢,胤禛也要伤心难过的,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就是再善妒,也不会连这个都容不下,连这么一点儿伤心难过的时间都不给胤禛。 所以耿文华只当不知,她只将后宫给打理好,免得这会儿再给胤禛添乱。 “年贵妃那边又请了太医。”她正在看账本,知春就来回话了:“说是年贵妃今儿早上又吐了一次。” 耿文华就叹气:“之前的丧事耗心耗力,她本就是个不能伤神之人,回头让太医院将脉案送过来我看看,若是有什么要用的药材,让太医院只管用最好的。” 知春应了一声,又说起来齐妃那边:“说是要供奉一个佛像,找内务府要了,内务府给的她又嫌弃不太好……” 内务府给的都是瓷器的,齐妃想要玉石的。但佛像这种东西,从没有差的材质的玉石,就是再不好,也多是中等的玉石料子,那价钱也都不会便宜。 内务府的东西也不是不要钱白来的,齐妃想在份例之外再要一点儿,那就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耿文华顿了顿就说道:“内务府那边既然已经拒绝了,那咱们就不要过问了。齐妃若是来找了,那再说。” 齐妃肯定是不会来找耿文华要的,因为耿文华现在掌管宫务,耿文华说要扣下她的月例,她找谁都没用。哦,找皇上有用,但皇上不会见她。 耿文华说完齐妃的事儿,忽然想到顾氏两个,就忙说道:“她们当初是皇后娘娘留下的,现如今娘娘没了,想必她们两个心里也惶恐着呢,你让人去看一看,若是有克扣……直接找内务府说一声。” 知春赶紧答应了。 胤禛在养心殿自己难过了几天,又写了两首悼念那拉氏的诗词,到了第四天,才算是来了永寿宫。 耿文华一见他就公事公办,让人拿出来了账本:“娘娘的丧事用了七千两银子,今年也已经过去大半,内务府那边的账本,宫里上半年的开销竟是花费了一万两白银……” 一万其实不算很多,宫里虽说只有几个主子,但宫女太监嬷嬷不少,一个月的月钱加起来,就是一个比较庞大的数字。再加上逢年过节的赏赐,还有一年四季的衣服。 耿文华他们这些做主子的,随时吃点心都有,但对御膳房来说,则是一早就要开始准备十几样的点心,主子要什么,就能送过去什么。主子不要的……也不会浪费,所以这御膳房的花销,就能占宫里的一半。 分摊下来各处的都不算多,但是放在一起,这个总数就有些骇人了。 胤禛就忍不住皱眉:“这么多?” 耿文华点头:“所以妾身想和皇上商量一番,之前小选的人都已经安排妥当,那是不是宫里可以再放一批人出去?”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现如今这些人手可够用?” “多少是够用呢?事情都有人做,那就是够用,陪着主子站在说话,算不算差事?”耿文华问道,胤禛叹气:“算了,你看着办就是了。日后这宫里的事情,都由你看着办。” 耿文华看他一眼,就问道:“不用和年贵妃商量着办?” 胤禛无语了一下:“就年贵妃那身体,你能和她商量几件事情?”看着耿文华眼睛都眯起来了,胤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脑子竟是比平日里转的更快些: “倒不是朕心疼她,朕是担心耽误你的事儿,本来你一个人拿主意,你说如何就如何了,你若是再找她商量,她又有心思考,偏又身体不给力,一炷香能做决定的事儿,偏偏得要三五天才能决定好,你说耽误时间不耽误?” 胤禛又拍拍耿文华的手:“你莫管她,只做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耿文华这才收回视线,顿了顿又说道:“内务府那些个将作监,若是敞开了和民间做生意……” 胤禛脸色立马认真严肃起来:“这种想法万不能再有,不说历朝历代了,就是当年汗阿玛在的时候,允礽的奶兄,靠着内务府敛财多少,你难道没听说过吗?” 耿文华是真没听说过,也就摇头:“倒是没留意过。” 胤禛叹气:“与民争利这四个字,一部分是说你别与普通百姓做一样的生意来抢夺占据他们赚钱的市场,一部分也是说,有钱有势之人做生意,就必然少不了贪污受贿这四个字。你本意可能就只想着公平公正的做生意,但你如何确保你手底下的人就不会恃强凌弱呢?你做胭脂水粉生意,那是不是民间就会盛行种植花草,就会有人出面抢占良田?” 为什么商户三代之内不许入仕,就是因为做生意这事儿,可太多空子能钻了。 你开个粮铺,就有人会将上好的粮食用中等的价钱卖给你,但是人家也不能赔钱啊,那这中等的价钱怎么买来上好的粮食呢?压到最后,所有的利润,全在上面的利益链上分掉了,只有种地的百姓,用最好的粮食换来了勉强能温饱的粗粮。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内务府一旦放开这口子,民间商户首当其冲会吃亏,再然后,就是相关从业百姓。 耿文华抿抿唇,大概明白胤禛的意思,她沉默了片刻才笑道:“倒是我短视了。” 胤禛摆摆手:“也不是你短视,你还是十分聪明的,之前你那句话说的就十分有道理,有多少的利益,人们就敢于冒多大的风险。” 所以要想掐掉风险,就必须将利润局限在一定范围内。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胤禛忽然说道:“皇后也不过是才过世,朝堂上就有了请封皇后的折子。” 耿文华瞬间想到了:“所以你这几天才说是伤心过度,不愿意上朝?” 就是为了给朝臣一个态度,他对皇上情深,短时间内,最好是谁也别提册封继后的事情。 揣测圣心也是这些大臣们的必修课。 胤禛点点头,过了片刻,忽然问道:“你想做皇后吗?” 耿文华都惊了一下,仔细看胤禛神色,想从他脸上分辨一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奈何胤禛现在十分老道,脸上竟是不露半分,耿文华顿了一下,就摇头:“不想。” 但过了片刻又笑道:“我说不想,皇上信吗?不过,我现在确实是不想,因着我了解皇上。再者,我也愿意为皇上着想,皇上不光是我的男人,还是天下之主,还是三个阿哥的父亲。” 她说她不想做皇后,胤禛也不一定能相信,那干脆就说自己的理由算了。她体谅胤禛,知道胤禛不会册封自己为继后。 果不其然,顿了一下,胤禛脸上略有些愧疚:“朕还想着……若你非得要做皇后,朕该如何说呢,没想到,你竟是这样体贴周到。朕确实是不能……” 他苦笑了一下,做皇上也并非是随心所欲的。 他觉得以耿文华的能力见识,做皇后绰绰有余。但朝堂上,也并非是所有人都赞成耿文华做皇后的。当然,胤禛是个乾纲独断之人,若是他非得要做,朝堂上就算是有反对的,他也并不在意。 就好像他的那些改革,摊丁入亩,火耗归公,朝堂上不都是有至少七成的人反对吗? 他唯一顾虑的,是大清长长久久的江山。 他知道耿文华有许多想法,和这个年代格格不入。他也知道耿文华的来处,和大清处处不同。所以耿文华做皇后,对大清的影响,他并不敢有所保证。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并未选定继承人。 弘历能干,但于女色上过于放纵,于生活上也是略有些奢靡。 弘昼活泼,但做事儿十分认真,也愿意下功夫,并不怕吃苦。 至于六阿哥……胤禛是不会考虑的,年家在的时候不考虑,年家完蛋了也照样不会考虑——就六阿哥那身体,皇位给了六阿哥,是害他,而不是对他好。 若是将来他选中了弘历,那耿文华做皇后就不太合适了。 但若是他选中了弘昼,那耿文华也未尝不能做皇后。 胤禛笑道:“现如今朕只能是委屈了你,幸而你贴心,朕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等过段时间,朕给你些赏赐。现在倒是不好大张旗鼓。” 毕竟皇后刚没了,他刚对外表示了对皇后的深情,转头就大肆赏赐耿文华,不说外面怎么说他了,对耿文华名声也并不好。 220-230 第221章 第 221 章 这话也有七八分真心。…… 耿文华虽然也很想要赏赐, 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所以也并不强求。 天气逐渐寒冷起来的时候,六阿哥再次生病,他这种遇上天气变化就生病的事儿, 已经成了惯例了, 太医院但凡一有天气变化, 就忙给六阿哥准备汤药。 不光是吃的, 还有各种泡澡的, 膏药贴之类的。 但还是架不住六阿哥有些风寒, 一场小雨之后, 整个人就开始发烧, 烧的活像是被煮熟的虾子。 年氏一边要照顾六阿哥, 一边要操心年家那边, 宫里的事情别说是插手了,就是问一问都抽不出来空——胤禛爱惜名声, 并未处死年羹尧, 只是贬官夺爵,让他去做了九品小将,因着职位太低, 说是将领也不算将领, 但说是士兵也不算士兵。 这么说吧, 京城的城门, 也是要派人看守的,平常也就是几个士兵看守。但若是遇上节假日, 或者是城里有什么事情,就需得有职位略高一点儿大的上城墙上看守,年羹尧这职位, 就需得按时在城墙上巡逻,走的累了,也可以下来在城门处坐一坐,所以也算得上是看城门的。 从定西大将军到现在这看城门的,落差不可谓不小,年家肯定是接受不了的。年夫人就总想进宫来求年氏想法子,哪怕是外放做个县令,也比做个看守城门的强啊。 年夫人……本来是没进宫的资格了的,可架不住年氏是贵妃,身份足够高,她若是宣召娘家,年夫人还是能进宫来的。 年家这些事儿,耿文华就是不很关注,也少不了听几耳朵。 又听说年希尧的长子被退婚,年羹尧的次子丧妻,年家老三,也就是年希尧和年羹尧的弟弟没了——在大牢里没的,这个事儿倒是耿文华特意关心的。 因为耿大哥出 事儿的时候,也就年家老三在京城,最有可能动手的就是他。以前年希尧和年羹尧身处高位,这位老三就算是不成器,京城里的人也多是让着他的。可现在,树倒弥孙散,这位三老爷也就没了最结实的靠山和庇佑,就凭着他早些年在京城里干的事儿,多的是有人想弄死他。 所以在大牢里关了将近一年之后,人就没了。 生病没的,并不是特意有人下毒或者刺杀。 耿家为这事儿特意庆祝了一番,还给耿文华送了些吃食——包括一整只烤羊。 正好天冷,耿文华自己也吃不完,索性就请了胤禛来。当着胤禛的面儿,她自然不会说这烤羊是耿家为了庆祝年三老爷的死的,只说这是耿家的一点儿心意:“想着天冷了,吃一些羊肉暖一暖身体。” 胤禛笑道:“耿家倒是实诚,既如此,今儿就让御膳房做一些汤。” 烤羊肉容易上火,御膳房做一些清淡的蔬菜汤搭配着,更容易消化,对身体也好。 外面小风凉飕飕,两个人在屋子里吃烤羊腿倒是挺惬意。 胤禛说起来她那船队的事儿:“前段时间,弘昼打发人去了福建?” 算一算时间,船队该是快回来了吧? 耿文华摇头:“没那么快,才第一年,就是回来,也该是后年,再者,他们是去找东西的,并不是经商,怕是要更慢一些。” 胤禛就好奇:“那弘昼派人过去是做什么?” “听说福建那边今年过年的时候,风俗与别处很不相同,他就想见识见识,自己又没办法去,只好派人去看看。”耿文华笑着说到,实际上是因着她那出海退路的想法,她很是坚持,又说福建那边出海的多 ,所以弘昼就想派人打听打听。 这话却是不能告诉胤禛的。 胤禛就笑道:“到底是没成亲,好奇心如此重,少儿心性。” “多了解一些各地的风土人情是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有机会去了,不会犯忌讳。”耿文华笑着说道,顿了顿,岔开话题:“弘时今年很是不错,听董鄂氏说,最近一直在看书?” 胤禛点头,因着弘时是被过继给十二了,所以他看书也是通过十二,想让十二帮他买些书本之类的。弘时毕竟是犯错之人,就算是胤禛并未圈禁他,他自己也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 十二倒是谨慎,特意来宫里请问了胤禛,然后又借了宫中藏书楼的书本带回去给弘时。 耿文华笑道:“若是弘时能一心做学问,也是一条很不错的路子。” 他这样身份,虽说是被过继出去了,但到底是参与过夺嫡,怕是将来登基的皇帝,一旦他出仕办差,也会心里打鼓,对他有心结。但若是做学问的话就无妨了,毕竟书生造反,十年不成。 再者,他若是没有像允祉当年一样,收拢人心,那就更不会对当皇帝的人造成威胁了。 耿文华很是有几分好奇:“他喜欢看什么方面的书本?回头我也帮忙留意一下,给他送些书本。” 胤禛就有些一言难尽:“喜欢看话本。” 压根不喜欢看正经书本,胤禛就摇头:“算了,只要他别脑子进水,看什么书都无所谓。” “看话本也成啊,回头我让董鄂氏进宫来,和弘时说一声,看一看,也自己写一下,写得好了,就算是做不成纳兰容若那样的人,也做个……罗贯中那样的人啊。” 胤禛嗤笑了一声:“就他?纳兰容若那才情,可不是谁都能比的。” 但到底是没反对耿文华叫董鄂氏进宫,只是又想到齐妃,皱眉不高兴:“那宫殿里弄的像是个寺院,整日里都是一股子香火的味道,你回头也劝一劝她,别太过分,好歹是在宫里,她若是再如此,朕就要将她送出去了。” 顿了顿又说道:“不是喜欢念佛嘛?干脆出家算了。” “皇上这气话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算了,可别去齐妃那里说,她容易当真。”耿文华说道,将羊肉放在辣椒面上沾一沾,再用小刷子将辣椒面给刷下来——带点儿辣味就行了,要一嘴的辣椒面,羊肉的味道可就全被遮掩住了。 吃一口,她就忍不住笑:“味道当真是不错,柔嫩,也鲜。” 胤禛看她吃的高兴,也忍不住跟着笑,胃口也有几分好转:“耿家这烤羊的方子,是自家独有的?” “也不是,是买了别人的方子。”耿文华摇头说到,耿家其实并没有什么祖传的方子,这烤羊肉,也是因为耿文华进宫做贵妃了,他们家里需要招待的客人多了。 怎么说呢,京城里的富贵人家,都有点儿好脸面。 家家都要有一道独特的方子,不管是点心还是菜蔬,甚至可以是米面的品种,只要你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和别人家的能区分开,那就是你家的脸面。 耿家要招待客人,总不能客人一上门,就全是普普通通饭菜,虽说也不难吃,但也没哪一样是特殊的吧? 于是耿家就花费了大价钱,买了这烤羊肉的方子,还是特意去蒙古那边买的呢,用的香料也是去蒙古那边采买的。 这烤羊肉的味道出众,也算是耿家招待客人的一个特色了。 有时候耿文华都想吐槽,这些个大家族,到底是个家族还是个饭馆,还都得有个特色菜才能开门啊? 但无奈何,京城就是这样的风气,就好像满人入关的时候为了显示一下底气,必得有个什么祖传的东西,才能压住京城里土生土长的汉人一样。 反正时间长了,大家也就默认这种风气了,也不是她说不好就不好的。就是宫里,都有几样秘方呢。 胤禛又随口问道:“你那侄子,定下婚事了?” 耿文华点头:“上次选秀的时候我帮着看了,不是大户人家,是章佳家的一个格格。” 和章佳阿桂没关系,人家是新贵,耿家就算是出了个贵妃,耿大人也不过是正三品,耿大哥身上也没差事,大侄子现如今也不过是在火器营做个六品小官儿。 但也不是一丁点儿关系没有,算是出了三族的同族。 这位格格脾性好,幼年丧母,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妹妹,都是她一手拉扯长大——她阿玛并未续弦。所以这姑娘管家理事的本领是相当了得的,为人却又温温柔柔,不好纷争。 若不是因着年龄略大些,和弘昼不合适,耿文华都想留给弘昼了。 不过,弘昼喜欢的,是那种性子比较爽利的,他自己也不是很喜欢这种温柔性子的。 人各有所好嘛,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谁也不好勉强,就是亲娘也不行。 胤禛记得耿家还有个小格格:“现如今多大了?” 耿文华笑眯眯的:“比塔纳大两岁,现如今也有十二岁了。” 胤禛笑道:“那耿家是如何打算的?选秀还是自行相看人家?耿家若是有什么想法,回头你问问,朕还是很愿意给耿家这个脸面的。” 耿文华就应了下来:“那妾身先谢谢皇上,回头等我额娘进宫来,我问一问。” 两个人说着闲话,将那烤羊吃了一小半,虽说只是个乳羊,但两个人也不能支持羊肉,又要喝汤又要吃烤饼,所以也吃不完这一整个。 剩下的就命宫人给塔纳和弘昼分一分。 吃饱喝足,胤禛就有些昏昏欲睡,实在是这段时间太过于忙碌,他已经连着七八天,每天都只能睡两个时辰了。所以现下就忍不住犯困,耿文华将他推到软榻上,给他盖上羊毛毯子,然后拿了一本书随意翻开给他念。 听着听着,胤禛的眼皮子就忍不住耷拉下来了。 耿文华感受到胤禛呼吸的平稳,自己也忍不住打呵欠,又勉强读了一页,眼睛实在是张不开了,索性身体往下一滑,直接就闭上了眼睛。 知春在旁边伺候着,轻手轻 脚的去拿了被子来。 这一觉睡得好,耿文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都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她一翻身,胤禛也就醒过来了,因着胳膊是被耿文华枕着的,一睁眼就觉得胳膊又酸又麻。 耿文华坐起来,拽着胤禛的胳膊揉按了几下:“没留意睡的时间太长了些,皇上可要起来走动走动?下午可要去养心殿?若是不去,咱们到外面去玩一会儿?” 吃饱睡好了,需得动一动,不然怕是会积食,晚上也会睡不好。 她兴致勃勃的提建议:“咱们可以捶丸,也可以跳百索,还可以踢毽子,或者是蹴鞠?” 要蹴鞠的话就需得去御花园了。 胤禛被耿文华推着坐起来,好一会儿才说道:“不如去骑马射箭?” 这就需得往演武场那边了,耿文华想起来自己也很久没骑马,就点头应了下来。两个人又更衣,耿文华穿上自己的骑装才发现衣服略大了些,她就有些吃惊:“最近瘦了吗?我都已经很久没有习武了。” 她之前为维持身材,还有一个武侠梦,就每日里辛辛苦苦的跟着陈嬷嬷习武。但前段时间,陈嬷嬷告老出宫去了,她儿媳生了孩子,家里照顾不过来。 再加上也没什么可教导耿文华的了,习武这事儿,招式都是固定的,你学会了,剩下的也就是自己领悟了,不可能说你学一辈子。 陈嬷嬷自觉地没什么可教了,也就不愿意白白领着这份儿工钱了。 她一出宫,耿文华就开始懒散起来——习武这事儿就是如此,有人看着,你哪怕是想偷懒,也很快就能振作起来。可若是没人看着,那一天懒散下来,就要开始天天懒散了。 又正好赶上那拉氏的丧事,耿文华就已经很久都没锻炼过了。 她原以为自己会长胖呢,毕竟上了年纪,代谢怕是也没年轻人那么好了。却没想到,这衣服还宽松了些?耿文华顿时高兴起来,伸手捏着那衣服:“看,瘦了一圈呢,这得有一个巴掌那么宽了。” 其实是夸张了,顶多也就是宽了三指。 胤禛就皱眉:“叫太医看看?别是哪儿不舒服你自己没察觉出来。” 那拉氏过世的事儿,对胤禛来说,还是有些留下了阴影的。他对那拉氏,也是看待亲人一样,几十年的相伴呢,虽说也知道她身体素来不好,但这都拖了一年了……人说没就没了。 对那拉氏尚且如此,耿文华又是他喜爱之人,更是看重。这人之后无缘无故胖的,哪儿有无缘无故瘦的呢? 想着就着急,也别去骑马了,赶紧宣太医。 因着胤禛也在,太医倒是来的迅速,这一伸手一把脉,太医就忍不住笑:“恭喜皇上,恭喜娘娘,这是喜脉。” 胤禛先是惊喜,但脸色又迅速沉下来:“按理说怀孕该是嗜吃嗜睡,贵妃该胖一些才是的,如今为何还瘦了些呢?” 太医沉吟片刻才说道:“这个嗜吃嗜睡也并非是人人都如此的,各人体质不同,怀孕之时的表现也不同,娘娘这几日里可是胃口不佳?” 耿文华仔细想了想,点头:“确实是有些胃口不好,不过一日三餐也吃了。” 只是吃的略少一些而已,她还以为是天冷了,没胃口呢,还想着等过几天吃火锅。 太医就笑道:“有些人怀孕了总觉得肚子饿,必须要吃,有些人却是怀孕了没胃口,不爱吃,娘娘就是如此,所以瘦一些也是正常的。” 但顿了顿,还是提醒道:“若是娘娘这会儿就没胃口,怕是过段时间,孕吐也会更严重些,最好还是尽早准备。” 这准备工作可就多了,比如说采购酸梅酸杏,让医女学止吐的针法,让御膳房准备小厨房之类的。 胤禛眉头紧皱:“贵妃这个年纪,现在怀孕可有危险?会不会到时候不好生?” 太医沉吟了一番才说道:“奴才也不敢断定娘娘到时候会不会容易生产,但弘昼阿哥和塔纳公主生产都十分顺利,想必这一胎也会平平安安。” 皇上爱重耿贵妃,耿贵妃又只有一子一女,世人都说多子多福,那想必再生一个,也是皇上和贵妃的期盼。 他总不能说,不好断定耿贵妃这一胎生的顺利不顺利,所以干脆将孩子给打掉别生吧? 胤禛看耿文华,对耿文华说道:“你听,太医也说,定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所以既然这孩子来了,你就放放宽心,好好养着?” 他之前听耿文华说过不想生之类的话,虽说他心里觉得很是遗憾,但想到用耿文华的性命来换一个不知道男女不知道能不能长大的孩子,来赌一个不太确定的事情,他还是不愿意的。 他看重喜欢耿文华,不是因为耿文华会生能生,而是因为这个身体里装着的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灵魂。 耿文华抿抿唇,将手放在肚子上。 生孩子风险大,说不定会死人。没怀孕之前,她必定会斩钉截铁的说,她不愿意生。但……这世上并没有万无一失的避孕法子,就是现代各种措施齐全的年代,也少不了有意外,这么些年了她才碰上这种意外,已经是老天眷顾了。 她若是不生……打胎风险一样大。 既如此,她也不好总丧着一张脸了,她抿唇笑道:“我只是意外,塔纳都这样大了,弘昼也该娶妻了,我却又有了……一时有些尴尬而已。” 都快要做祖母的人了,忽然要做额娘了。 她伸手握住胤禛手掌:“这孩子是皇上的,对我来说,那就是珍宝,我很是欣喜。” 她眨眨眼,又提起来胤禛之前的话:“皇上刚还说赏赐我来着,这个赏赐,恰到好处。” 胤禛并不用为那拉氏守孝,再者,又不是热孝期间有的,这都多久了?距离那拉氏过世也快半年了。所以现下怀孕,并不算突兀,也不算对那拉氏有什么亏欠。 胤禛沉默片刻,又转头仔细询问太医,比如说这怀孕时候孕吐的厉害,可有方子止吐,还有这怀孕期间该注意的事情,是否有什么保养的法子之类的。 等着实没什么可问的了,这才让人赏赐了太医,打发了太医走。 太医这边走,胤禛就说道:“今儿不能去骑马了,这衣服,还是换下来吧,这孩子,你当真喜欢?” 耿文华笑眯眯的点头:“我自然是喜欢的,我是做额娘的,哪儿有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的?虽说有些意外,也有些担忧……但既来之则安之,无论男女,这都是我们的孩子,我还是更盼着它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这话也有七八分真心。 耿文华说完,自己心里也有些松口气的感觉,这几年她不是没担心过这种意外情况的发生的。 孩子来了还能怎么办?她既不能时光倒流,又不能万无一失的打胎,还得冒着失去胤禛喜欢的风险。她本来能做的选择也就不多,所以,与其抱怨,与其发怒,倒不如平和的接受。 然后,接下来听太医的来安胎,做孕妇操,保养身体,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自己活着,让孩子也活着。 她抓着胤禛的手贴在自己肚子上:“皇上,你盼着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胤禛感受着手底下的柔软,现在摸连点儿动静都没有,但他就像是感受到了这肚皮下面有个心跳一样。他心里其实更盼着是个阿哥,和他自己的亲爹比起来,他的子嗣确实是过于少了。 但……万一是个女孩儿呢? 太医都说耿文华这一胎有些不喜饮食,若是她心里再有顾虑,更是吃不下了该怎么办? 顿了顿,胤禛很违心的说道:“男孩儿女孩儿都好,朕都喜欢,你看塔纳,朕对她也是很好的。” 唯一的公主,能不好吗?再来一个,那 塔纳可就不是唯一的一个了。 胤禛抿抿唇又说道:“只要是你生的就好,所以你放宽心,该吃吃,该喝喝,朕还是能养得起你们娘儿几个的,朕回头让内务府再送来几个擅长接生的嬷嬷?” 接生嬷嬷不光管接生,平日里也可以帮孕妇摸一摸肚子,看一看胎位,若有不合适,也能通过日常推拿将胎位给转过来。 第222章 第 222 章 总之,得有这么个身份…… 耿文华怀孕的消息一传出来, 钮祜禄氏就先来了。她坐在下位盯着耿文华的肚子看一眼,忍不住叹气:“咱们府里,还是你最有福气了,这孩子一个接一个的, 别人就是想生一个都难。” 这说的是武氏, 武氏当年为生孩子疯魔的事儿, 到现在钮祜禄氏都还记得。 耿文华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孩子的事儿是缘分, 我生孩子若是当真容易, 怎么现如今塔纳都十来岁了, 我才有了这一个?也不过是因着这些年安稳, 日子过的好, 孩子知道是来享福的, 这才来的。” 钮祜禄氏笑了笑, 并不将这话当真,府里的孩子, 哪个不是来享福的呢?不说现在胤禛是皇上了, 就算是当亲王的时候,这家世,也能超过这世上九成的人家了, 能投胎到亲王府来, 那不都是有福气的吗? 顿了顿, 钮祜禄氏压低了声音:“你现在又有了身孕, 皇上素来宠爱你,可有说这晋位份的事儿?” 想来直接册封皇后是不可能的, 但若是从贵妃到皇贵妃……也不是没可能。 先帝时候,一为保护太子,二来先帝也不想落一个克妻名声, 所以自打钮祜禄皇后没了,先帝也就没再册封皇后,但宫中却是有皇贵妃的,位同副后,执掌中宫。 耿文华若是做了皇贵妃……钮祜禄氏心里就沉闷得很,怕是弘历的身份就又要落一成了。 耿文华笑道:“这事儿哪儿有那么容易,当年佟皇后过世,先皇不也没再册封皇贵妃了吗?佟皇后能做皇贵妃,是因着出身,并非是宫中需要一个皇贵妃。现如今,咱们这宫里,也并不需要一个皇贵妃。” 钮祜禄氏听懂了,佟皇后能做皇贵妃,是因为出身佟家。佟皇后死了,宫里的事儿宁愿是四个妃子平摊,先皇也并未再拉出来一个出头鸟。妃位上宁愿多余两个人,贵妃位置,甚至皇贵妃位置,也必得空着。 胤禛现在需要一个皇贵妃吗? 不需要,因为宫里的事情,耿文华一个人就能管,耿文华管不来,那还有年氏,年氏不行,那还有钮祜禄氏,并不存在无人搭理的情况。 再者,本身胤禛这后宫的事儿也就比先帝那会儿少,就算是这宫里的主子没人能管,耿文华弄的那嬷嬷管事处,也还是能将后宫给稳住的。 所以,这皇贵妃,是当真没必要。 但也有例外,就比如说,胤禛当真是喜欢耿文华。 这点儿耿文华明白,钮祜禄氏也明白,但两个人谁也没见过事情放到明面上说。毕竟她们伺候的是同一个男人,这样议论……耿文华有炫耀的意思,钮祜禄氏有酸溜溜的感觉,谁都不好受。 耿家那边是耿太太亲自来了。 和钮祜禄氏的羡慕不同,这位亲娘满是担忧,一边看耿文华肚子,一边说道:“你这转眼也要三十多了,这会儿怀孕……太医可说你身体能受得住?” 耿文华笑眯眯的宽她的心:“自然是能受得住的,这些年我养得好,吃的没耽误,每天也习武,身体强壮的很,太医说有九成能平安健康的生下来孩子。额娘也并不用担心,就算是……” 弘昼也大了,塔纳也能照顾孩子,距离出嫁也还有好几年。 她们兄妹两个,难道还能照看不了一个小婴儿? 至于她自己……若是能活,那肯定是活着比较好。若是活不了……说不定她就能回去了呢? 但这话却是不能明着说的,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皇上也已经吩咐了太医,到时候保大,所以额娘不用为我担心。” 老太太沉默片刻才说道:“皇上对你倒是十分真心,可是……” 话说一半儿却是顿住说不下去了。 无论耿文华嫁的是什么人,她做亲娘的,都不好让她别付出真心。真心这东西,自来是一换一,对方有,你若是没有,还用假意来应对,那你必然是要失去这真心的。 可真心能维持多久,这个却是说不好。而且,自来男人的真心容易收回,很轻易就能放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女人的真心却是不好收回,很多时候,给出去了也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她张张嘴,几次想说,却又说不出来,只能重重叹气:“你还是要自己多想一想才好。” 耿文华笑道:“我知道额娘的意思,皇上现在对我好,我受着就是了。若是皇上哪天对我不好了,我也不会因此就失去分寸。” 她岔开了话题:“大哥可写信回来了?” 老太太点头:“前段时间写了信,说是在那边收购了许多木料,甚至有一些乌沉木,这个可是最龙骨最好的木料,现在造船厂已经有了三四个大船。” 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都已经配备了武器,有火铳,有红衣大炮。” 现如今,红衣大炮还是整个世界上排的上号的最好的武器之一。当年□□,红衣大炮那可是立下大功了的。 但朝廷允许民间百姓自持武器,却是不许民间有红衣大炮这种东西的。有门路的有钱人,弄个火铳不是问题,但想买红衣大炮……也得先数一数九族有多少个人头可用。 胤禛前段时间在朝堂上也提出了民间禁用火器的政策,康熙那会儿就有大臣提起来,但被康熙给拒绝了。 胤禛原本也是不太放在心上的,后来听耿文华提起来,这才又将这事儿给翻出来了。 现如今天下太平……若是百姓手持火器,弊端是大于好处的。 但民间武器众多,朝廷禁用什么不禁用什么,这都需得有个详细规定,比如说弓箭,砍刀,红缨枪,这也算是武器,百姓中有打猎的,有砍柴的,有走镖的,若是全都禁用了,他们以什么谋生呢? 商量了许久,现如今暂定的是禁用火铳之类的火器,另外连弩红缨枪这些,需得在官府报备。弓箭砍刀这些,也需得在朝廷报备过的铁器铺子购买——铁器铺子不光是打铁,也做一些弓箭之类的。 扯远了,耿大哥来信说的红衣大炮,也是福建那边衙门卖给他的。福建那边因着位置关系,时常有倭寇海贼,所以这武器方面,就更换的比较勤快。 也并非是用坏了更换,有时候就纯粹是有新的了要更换。 换下来的修一修就能照常用。 许多船厂都是盯着这边的衙门和军队的,耿大哥能从这些船厂中一跃而出,拿了大头,那必然是花费了很大一番功夫的——耿文华的名头可不是什么时候都好用的。 老太太兴冲冲说起来这大船的事儿:“我 本来还想着见识见识,但你阿玛总没空,我们也去不了福建。” 耿文华眨眨眼,笑道:“咱们去不了,可以让船过来啊,从福建到京城,走水路,能走到哪儿算哪儿,以前先皇在的时候,我那船,不也是靠着这条水路赚钱的吗?” 老太太忙摆手:“为这么点儿事情就兴师动众,不好,我又不是没见过大船,不过是因着好奇……你还是别让人来了。” 耿文华没说话,又说起来自家侄子的婚事。 从侄子的婚事,再说到侄女的婚事,家里里里外外问一遍,娘儿俩足足说了一个时辰,看着耿文华面上有些疲惫,老太太忙罢住了话头,起身要告辞。 知春送了老太太出去,路上正遇见年氏,年氏脸色有些不太好,在老太太给她行礼之后,她好半天都没喊起。 回头知春将这事儿告诉耿文华,耿文华就皱眉:“六阿哥病着她不说着急,倒是有空在这儿找我的事儿,既如此,你去年贵妃那边一趟,就说天气寒冷,六阿哥又病着,宫里若是进进出出的人多了,难免带了病气来,传我口谕,年家这段时间就不要进宫来了。” 知春嘴角抽了抽,自家贵妃的亲额娘刚进宫来,那边就拦着年家的人不许进出? 但心里好痛快,知春立马笑眯眯的年贵妃那边传话了。 年贵妃顿时脸色铁青,伸手捂着胸口就有些喘不上来气儿:“小人,得志猖狂!” 贴身的丫鬟赶紧给她抚胸口:“娘娘别气,本来咱们家的人进宫就少,她有这话和没这话,也没什么区别……” 说一半儿说不下去了,年家人没资格进宫是多好听的事儿吗?一个是年贵妃自己没脸,一个是变相的承认自家贵妃不如人家,哪个也不好听啊。 耿文华可不管年贵妃会不会发火,她让人传了话,顺便再派人到年家府上申斥一顿,说年家女眷往后宫走动过于频繁,年前不许再让人进宫,将年家的脸皮给彻底撕下来,让人好一顿笑话。 胤禛来永寿宫的时候也问起来这事儿:“御史台上了折子,斥责年希尧管家不利。”虽说这内宅管家的是女眷的事儿,但男人也不能当真一点儿不管,要么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呢?你连你自家内院都管不好,你如何去管好你的差事? 耿文华就不高兴:“年家找皇上告状了?还是年贵妃找皇上哭诉了?” 胤禛无语了一下:“朕不是说了吗?是御史台……”和年家有什么关系?和年贵妃又有什么关系? 耿文华就叹气:“我还以为皇上是怜香惜玉,因着年贵妃找您哭诉了,您要来找我的事儿呢。” 这不讲道理的样子,胤禛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顿了顿,低头去看耿文华的肚子,这还不到三个月,孩子的脾气就开始显露了? 是的,胤禛宁愿相信耿文华是被肚子的孩子影响了,也绝不相信耿文华可能本身就是这么个,蛮不讲理的性子。 挺新鲜,感觉有点儿像是……回到了耿文华刚进府的时候。 自打她在圆明园养病之后,那就温顺的,脾气和善的,好像没自己的性子了一样。 胤禛不光没觉得被冒犯,还兴致勃勃:“吃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朕每日里除了养心殿就是永寿宫,年贵妃就是要哭诉,朕上哪儿听去呢?” 耿文华撇嘴:“那地方可多了去了,御花园,听雨轩,雨花台……” 都是宫里的地方。 耿文华倒是没说起来阿哥所,因为胤禛算是个很有规矩分寸的,他若是去探望六阿哥,那就绝不会在阿哥所,六阿哥附近,和年贵妃谈情说爱。 这不是作为男人的原则,这是作为父亲的一个形象。 既知道,自然也就不会特意拿出来说,惹怒胤禛她就好过了? 胤禛忍不住笑,伸手捏她鼻子:“快消停些吧,那些地方,年贵妃是不要脸面得吗?”她看着柔柔弱弱,性子娇弱,但其实骨子里也是有高傲在的,毕竟是出身世家大族,不管是亲爹还是亲哥哥,那都曾是做过一方要员的,这样人家出来的,你让她在外面哭哭啼啼的求情? 耿文华就更酸溜溜的:“你看,在你心里,年贵妃就样样都好,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出身不好,小家子气?” 胤禛哈哈笑,伸手将人揽在怀里:“朕喜欢一个人,可不是看出身,也不是看相貌,也不在意性子,朕喜欢谁 ,那朕喜欢的就是什么样的。” 他低头用下巴蹭一蹭耿文华的头发:“朕喜欢你,你就样样都好,没必要去和别人比,你就是最好的,最合适的。” 耿文华低头翻一个大大的白眼,但脸上又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好话谁不喜欢听呢? 再说她现在怀孕呢,身体被激素控制,那就更愿意听这种甜言蜜语了。 她不光喜欢听,还要说,也仰头亲一下胤禛下巴:“那我可就不一样了,皇上是后来才喜欢我的,我却是一开始就喜欢皇上的,我一直都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一直就都是皇上。” 胤禛笑的胸腔都跟着震动,耿文华听着那下面一颗心哐哐哐的跳动,也跟着笑。 两个人腻歪一会儿,胤禛就说起来正事儿:“将英华殿那边收拾一下,回头朕有安排。” 英华殿说是在内宫之中,但因为靠着角楼,和西六宫中间又隔着宝华殿等大殿,而从神武门能直接经过西长房进英华殿,所以也算是独立在内宫之外的。 这样的地方胤禛要用,那就绝不会是安置女人的。 耿文华也没问,直接就点头了:“回头妾身让人安排,光是放一些日常用的东西吗?” 胤禛点头:“对,剩下的不用管了,日常开销也从朕私库里走,你就不用操心了。” 说从胤禛私库走,也就是不从内务府走账的意思。内务府虽然是为皇家服务的,但是皇家多少人啊,后宫,宗室,这都是内务府的指责范围内。 胤禛私库,说的就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库房,他要做什么,谁也管不着。 哦,也不对,大臣还是能管得到的,比如说他要拿私库去买十几个美人,那朝堂上的折子必然要将他骂个狗血淋头。 他不让问,耿文华也就不问。回头得空了,就叫了几个嬷嬷亲自去收拾,大殿各处要打扫干净,该摆放物件的摆放物件,该铺被褥的地方铺放被褥,茶杯桌椅这些也得安置妥当。 这忙忙碌碌的,也就过了年。 转眼三月,弘昼也将出海的事情给打听清楚了:“从福建那边上船,最方便的去处是马六甲……此处汉人也多,咱们虽说是满人,但出了大清,就都是一家人……实在不行就隐瞒身份,如此一来,去那边倒是比出海寻找一个孤岛方便多了。” 也能确保耿文华在晚年也能有一个比较安定太平的生活。 耿文华摆摆手:“宫中就不要议论这些事儿了,你汗阿玛现如今也还算年轻力壮,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不要声张。” 但凡传出去一言半语,他们娘儿俩可都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耿文华也有些发愁:“也不知道是阿哥还是公主,若是阿哥,咱们必得要带上的,若是公主……到时候塔纳这婚事可怎么办?” 弘昼倒是想得开:“塔纳嫁人还得五六年呢,额娘也不用现如今就开始操心,我大舅写信说,要有一艘船带了东西来京城?” 耿文华点点头:“你外祖母说想看一看大船,又不是什么的事儿,咱们既然有,索性就走一趟,回头那船到了京城,你带着你外祖母上去看一看。” 弘昼应了下来,老人家有好奇心,既不是什么难事儿,那做晚辈的应承一下,尽尽孝心才是对的。 又说了几句话,弘昼就跑掉了,他现在忙着呢,又被自家汗阿玛从户部弄到了礼部,别以为礼部的差事简单,礼部其实也不轻松。而且眼看年底,各处祭祀啊,满人的习俗啊,这些都要重新学。 以前他是随大流,坤宁宫有祭祀,跟着去吃白肉就行。 现在嘛,他不光得知道为什么要水煮白肉,还要知道这水煮白肉有什么禁忌,谁能切肉,谁能生火,谁能分肉,给谁分多少之类的。 忙的都抽不出来空去见塔纳,自然也不知道塔纳正在干大事儿。 塔纳干的是什么大事儿呢? 之前胤禛不是在京城办了学院,专门教导人学物理化学这一类吗?因着耿文华请求,也开设了女子学院,然而,女子学院招收的学生实在是少,从一开始到现在,快一年了,只有三个女学生。 塔纳要干的大事儿就是从纺织厂挑选人手,送到女学里来。 但是,能进纺织厂干活儿的,多是家中不富裕,走投无路之人,大字不识,让她们去上学,学不会不说,光是坐在哪里就睁不开眼睛怎么办? 塔纳就将这范围给扩大了,不光是纺织厂,再加上个整个纺织村。 纺织村是有女学堂的,虽说才开了两三年,但毕竟也算是有基础了。 她自己到纺织村亲自去说这事儿:“若是进了女学,将来学有所 成,不光是能进内务府,还能进纺织厂做管事,这上学期间的费用,咱们纺织村一力承担,并不用家里出钱,但家里要是愿意给买几套衣服,做几顿饭菜,咱们也是不拦着的,毕竟自家女儿有出息了,也能提拔兄弟是不是?” 钱财动人心,功名也动人心。 要别人来说这番话,那肯定是没人信的,因为读书不光是不能给家里做活儿了,还费钱,女孩子长大了是要嫁人的,学几年出息了,要嫁人了,那花费的这笔钱这些精力,岂不是白费了吗? 但塔纳不一样,那是公主,公主说的话还能有假?那可是皇帝的闺女,天下都是皇帝的,皇帝的闺女说将来要给这几个人做官,那皇帝能不答应吗? 纺织村那边立马就热闹起来,不光是女孩子那边热闹,男孩子那边也有人来问,能不能参加这个什么考试。 塔纳肯定是应的,参加是参加,能不能考上,却不是她说了算的。越多的人参与,这个门槛会提高,到时候也才能筛选出来更多的人才是不是? 耿文华对塔纳做的事儿倒是有所耳闻,她不觉得这是坏事儿,也就不曾拦着了。 但胤禛来的时候,她还是先和胤禛说了一声:“不如给塔纳一个身份,也方便塔纳做事儿?不然,现在是些百姓,才愿意相信塔纳,京城中愿意相信塔纳的还是少数。” 胤禛就笑:“你想给塔纳一个什么身份?” 耿文华就沉思了起来,肯定不能是朝廷命官,不说胤禛答不答应,朝堂上肯定是不会答应的。那就是一个称号,一个称号用的时间长了,也可能会变成官方称呼。 这点儿耿文华还是有些把握的。 她片刻之后才说道:“女学院长?专门负责女学招生,还有内务府女管事的管理的?” 说完又笑道:“我对这些也不太了解,皇上觉得呢?若是行,塔纳也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若不行,再想个别的?” 总之,得有这么个身份,也才更便利。 第223章 第 223 章 区别在于胸口的补子。…… 胤禛到底是疼女儿, 虽说这事儿比较难办……但他现在又不是刚登基的时候,连摊丁入亩都已经办成了一大半了,军机处也已经成立,帝王集权几乎要达到了最高程度时候, 他乾纲独断, 说要册封自己的女儿为女学院长, 满朝上下……也没几个人反对。 因为没人确定这女学将来, 到底能派上什么用场, 做些实务可能是有的, 但上朝为官, 这可能性就很小了, 几乎是没有了。毕竟, 男主外女主内, 这都是多少年传下来的,哪怕是没有女戒之类的书, 可世俗眼光在, 一个内宅打理的好不好,多还是看女眷的本事的。 再者,不说这打理内宅的事儿了, 女人还肩负生儿育女的责任。她们和男人不一样, 就算是自己血脉, 男人没有亲手抚养过, 那说放弃也就能放弃。但一个女人,只要生了儿女, 她就一刻都离不得孩子。这也就注定了女人无法走出家门,不能在朝堂上出现,更不可能领差事办公。 除非, 她真能狠下心来将孩子交托出去。 所以光是从这生儿育女和管家理事这两方面来说,女人想要大批量的出现在朝堂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纺织厂和纺织村那边的情况,只能算特例,外面看一看就好,想要照搬出来放大,放在整个大清疆域内,甚至放在朝堂上,那是想都别想的事情。 耿文华也很明白这一点儿,想要男女平等,除了让女子走出家门,掌握赚钱的法子,还需得科技发达,有办法能解决女人的后顾之忧,甚至需要改变社会的制度。 就比如说,大家族分解成小家庭,如此一来,光是这内宅的事情就能减少一大半。再比如说,医术大展,减轻生儿育女的痛苦,让女人在怀孕的时候也能站在外面继续工作,生完孩子坐完月子之后不留后遗症,照样能和以前一样能干。 但凡这两个条件缺少一样,女人想要走出家门和男人一样,都不太可能。 所以塔纳能得一个院长的称呼职位,耿文华就已经觉得很了不起,走出来了一大步了。 还特意叫了塔纳来商量:“既然是你汗阿玛下旨定下来的一个职位,那就需要一身正经的礼服,礼部对这事儿是没有经验的,毕竟以前也没出现过这种职位。所以这事儿需得你自己主动,你甚至有许多自主权,自己设计,自己定稿。” 礼部那边既然没经验,那就肯定是巴不得塔纳自己先提出来的,哪怕就提出来一个样式,塔纳只要能说出来处,礼部不管是反对还是赞成,也就有了个线头,线头牵扯出来,事儿不就能顺着办了吗? 塔纳顿时来了兴趣:“我记得前朝有女太医……” 耿文华笑道:“前朝还是别想了,满人对前朝,那可是积怨很深。” 不管是满人对大明,大明若是还在,怕是也恨不能将满人抽筋扒皮。实在是两边打的太久,对对方,那都是深入骨血的仇恨。到现在,胤禛已经算是入关的第四个皇帝了,大清都成立多少年了,民间还有大明残部,时不时的冒个头,弄个起义呢。 那台湾为什么收复的那么难?不就是因着那边有个朱家血脉吗? 当然,也不光是满人和大明,历朝历代,但凡改朝换代,前后两个朝代都是有深仇大恨的。所以,也很少有哪个朝代,直接抄袭前朝的东西,不管是服装还是礼仪,大都是要稍微改一改再用的。 嗯,当然也有那厚脸皮的,比如说汉武帝…… 但耿文华还是不愿意塔纳去冒险的,不是说和胤禛对上,而是不愿意和朝堂上那些满人官员对上,尤其是礼部的。 她给塔纳出主意:“可以再往前面想一想,再者,也不是非得用别的朝代的,咱们女眷不也有大礼服吗?你往男式礼服那边靠一靠也可以,大体上还是不能有太大差别的。” 塔纳摸着下巴沉思,然后点头:“额娘说的对,我毕竟是大清的人,若是想要在大清的官场上混,就不能独行特立,进入大海的最好办法就是将自己融入到大海,而不是将自己变成贝壳。” 前者是变成水滴,后者是……可能会被人捡走,这还是最好的。最不好的,就是被海水冲刷的时间长了,彻底消失了。 塔纳很有兴致的叫了自家几个姐妹一起来构思,她还忽悠着她们也去女学那边帮忙:“咱们也是读过书的,相比起来也不一定就差了,所以咱们也可以去看看,若是能做先生自然是好,做不了先生也做个管事儿的。实在是不行,就做个学生。” 反正整日里在宫里也是闷着的,宫里给读的那几本书,都已经学完了。以前那拉氏在的时候还约束着她们学一学女红。那拉氏过世,耿文华就少有插手公主所那边的事情的,爱做什么做什么去,只要别闯祸就成。 有塔纳带着,几个公主出宫的机会也变多,前段时间还闹着要打马球,学鞭子,乱糟糟的。 耿文华根本不管,塔纳自觉自己是主人家,东道主,遇上姐妹们吵架,她还得去劝架,倒是比耿文华更忙些。 几个小公主有些愿意出去,有些是不愿意出去的,反正她们是公主,不缺吃不缺穿的,何必去动这个脑子呢? 几个人正在叽叽喳喳饿的说话,内务府那边就来人了,慧敏公主的婚事是那拉氏过世之前定下来的,那拉氏过世,这孩子跟着守孝一年,蒙古那边又来了人求娶,所以胤禛的意思是将婚期定下来,赶在明年开春成亲。 内务府是要来丈量身体,好做大礼服的。 正巧塔纳这边也要设计礼服,索性就跟着去内务府那边看热闹,看这和硕公主的礼服是怎么样做的。 小孩子玩耍,胤禛和耿文华都不说什么,内务府自然也就不好拦着了。 今年京城的冬天是特别的冷的,往年穿着大棉袄,外面裹着大氅,还算是能忍受。但今年,只要出门,就觉得露在外面的皮肤瞬间要开裂一样,东北那边遭灾了,并非是雪灾,而是过于寒冷,有许多人熬不住,被冻死了。 多是上了年纪的人,东北那边上了折子,朝堂上就在议论这救灾的事儿。 救灾的物资是不必说的,也就粮食和棉花棉麻布这三种,但送多少,粮食送米面还是蜀黍还是红薯,衣服是直接做好了送还是送半成品,这些都是要讨论的。 耿文华将塔纳那边拿来的账本算了又算,就和塔纳商量:“正巧福建那边的大船也快到了京城,到时候不如将库房里的布料送到东北那边去,以成本价卖出去,也算是咱们的一点儿心意了。” 不能捐,因为朝廷已经救灾,她要是带头捐赠,那朝堂上官员是捐赠还是不捐赠?要是捐赠,那又是个什么章程? 这事儿在没有个成熟的计划之前,是不能做的,不然就不是做好事儿,而是得罪人的事儿了。 塔纳点头应了:“那船大吗?若是大,我可以再从东北那边带些东西回来,好歹也别赔太多。” 耿文华摆手:“你到时候自己去看看就是了。” 她那船赶到京城的时候正好是正月,已经过了新年,但还没过元宵。于是,等到元宵节,那船就变得十分显眼起来——弘昼和塔纳出现,将船给布置了一番,里里外外挂满了花灯,比画舫都还要华丽好看。 不光是耿家的人有幸上去游玩了一圈,京城里许多人家,在接下来的几天,都得到了弘昼和塔纳的帖子。 不过,过了正月,这船就又从京城离开了——弘昼亲自带着布料往东北去了。 开了春,水面好走许多。 本来耿文华还想着弘昼大概三月就能回来了,没想到路上又遇水贼,弘昼到底是个皇阿哥,少年心性,索性佯装被水贼抓捕,直接打入到内部去了。 消息传来,耿文华都觉得自己肚子收缩了一下,忙问胤禛:“可有危险?” 胤禛沉吟片刻:“危险自然是有,朕这会儿也不好派人去接应。”本来人家将弘昼当小人物呢,你这边派人接应,人家猜出来了弘昼身份可怎么办? 只能是盼着当地的衙门够聪明,能和弘昼里应外合。 他安抚耿文华:“朕已经下了密旨,你不用担心,弘昼必然能平平安安的回来的。” 耿文华就叹气:“到底是鲁莽了些。” 胤禛却是笑道:“少年人没这份儿正直侠气,岂不是更可惜?弘昼现在这性子,倒是很有朕年轻时候的样子,朕那会儿也是嫉恶如仇。” 他提起来当年的事儿:“得知江南官员贪污,那人还是允礽手下,就一根筋的跑来劝诫允礽,结果被一脚踢在胸口,直接摔了出去……也是那会儿……” 他才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就连允礽那样的都能做太子,日后做帝王,那大清的将来在哪儿呢?真让允礽做了皇上,怕是这天下百姓,就没了活路吧? 那会儿年少不懂遮掩,心里的愤慨显露出来,还被汗阿玛给敲打了。 现如今弘昼这性子,胤禛又想到自己年少时候,不光不觉得弘昼鲁莽,还觉得弘昼很有赤子之心,十分勇猛,又有为天下百姓先的赤诚,倒是很不错的。 耿文华听着他夸赞弘昼,心里也是很复杂的。一边觉得,弘昼这样当真是好,当得一句少年侠士的夸赞,但又觉得,弘昼这样不行,做事儿不顾自己安危,很是欠打。 她养他这样大,就是为了让他去冒险的吗?可又深深知道,这世上若是没有弘昼这样的人,天下就犹如一潭死水,百姓怕是更加麻木,那也就距离灭亡没多远了。 做娘的一颗心,和做人的一颗心,在不停的拉锯撕扯。 这一为难,就觉得肚子越发难受了,胤禛忙让人去叫了太医。 “娘娘这是忧思忧虑。”太医把脉之后就说道:“又有些受惊,需得放开胸怀,奴才给您开个安神药?” 耿文华摆摆手:“不用了。”连安胎药都没有,可见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说到开药,耿文华赶紧问道:“六阿哥现如今如何?” 年前六阿哥病一场,但过年那会儿就好了许多,还跟着塔纳一起去城外看了大船呢。不过一开春,大概是空气中多了花粉毛絮之类的,六阿哥就又有些咳嗽。 年氏这段时间身体也不舒服,娘儿俩都病着,谁也顾不上谁,所以耿文华才多问了几句。 太医就笑道:“六阿哥现在进进出出都带着口罩,虽说略有些气闷,但咳嗽却是减少了许多。”当然,口罩这东西也并不是万能的,治标不治本,戴的时间还不能长,所以六阿哥就只能缩短出门时间。如此一来,就必得关在屋子里了,关在屋子里就动的少,吃的少,身体越发的有些不自在。 胤禛听着就皱眉:“朕已经下令让御花园将花粉多的给挪出去了,宫中也并不曾有毛絮飞扬……” 甚至为了六阿哥,胤禛养的那两只狗都是放在珍兽园,而不是放在养心殿那边的——养心殿距离阿哥所还是有些近的。 太医沉吟了一下才说道:“这空气是流通的,虽说宫里少有这些,但毕竟春天嘛,外面到处都是……” 总不能让全天下这会儿都将自家栽种的花草给拔掉吧? 胤禛就叹气:“回头六阿哥那边,太医院多留意些。” 等太医走了,胤禛就发愁:“六阿哥这身体,虽说是现在看着能成人,但是太医院也并不赞成他成亲,日后这子嗣……” 怕是也不容易有。 耿文华抿抿唇没出声,选谁家的姑娘嫁给六阿哥都不太好,万一六阿哥英年早逝呢?那对人家姑娘来说,可不就要守寡了吗? 顿了顿她才说道:“六阿哥还小着呢,皇上现在担心这个,未免太早了些。再者,咱们六阿哥好歹是皇阿哥,将来就挑选个身体康健,容易生养的,不挑家世,不挑容貌,如此,怕是也有许多人家是愿意的吧?” 她不等胤禛说什么,就打个呵欠:“春困秋乏,现在我这怀孕的症状才开始明显起来,晚上睡得多,白日里还是睡不醒。” 刚怀孕的时候是胃口不好,现在胃口也还是不太好,却一点儿孕吐没有,就是不愿意吃,不爱吃,整个人懒洋洋的,也提不起什么精神来。 她也不勉强自己做事儿,没精神的时候就坐在院子里发呆,想一想上辈子。 胤禛看着她这状态都发愁,问道:“要不然咱们去踏青?许久没出宫了吧?带你到护国寺转一转?” 他看着她发呆都有些心慌。 耿文华摆手:“不想去,想到要爬山,就觉得腿抖,皇上若是要去,就自己去吧。” 胤禛又问道:“去年因着皇后的过世,弘晖运动会就没举办,今年可要举办?虽说这事儿是以弘晖命名,之前又是皇后管着的,但这事儿毕竟是你出的主意,若是如此夭折,你不觉得委屈吗?”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自打胤禛登基,这弘晖运动会也办了有三次,不是每年都办的,若是确定要办,就需得在六月之前,通过朝廷驿站,将这消息散出去,举办的时间,地点,项目等等。 然后京城中开始做准备,要布置场地,选出裁判,制作材料,拉赞助商等等。 这都已经是三月了,若是要办,就需得尽快将章程给指定出来,然后赶在六月之前,下发通知到各地。 她沉思了片刻:“我到时候怕是没空来操持,七月左右,我也就该生了。但这事儿,娘娘毕竟是耗费了许多心血精神,一旦放下来,日后怕是就再也办不起来了。所以,今年最好是办起来。” 她做事儿不喜欢中途而废,成不成的,都得有个结果。 这运动会既然已经办了好几次,有了成功的经 验了,那就不好再中断了。 她摸着下巴沉思片刻:“不如从宗室中挑选人来负责这运动会,皇上觉得哪个人能担此重任?”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就掰着手指算:“三哥现在忙着呢,怕是顾不上,五弟也有差事,七弟也不得闲……” 数到十九阿哥,胤禛才说道:“二十一还年轻呢,朕想着,不如从下一辈阿哥里面挑选。一人总揽,剩下的将项目分开来办。” 耿文华忙忙点头:“皇上说的有道理,那就按照皇上的意思来?” 然后这运动会,就能顺理成章的成为朝廷的一个官方项目了。 耿文华的小算盘打的很好,但胤禛也没办法拒绝。以前他是不很在意这什么运动会的,觉得也就是女眷闲着无事可做弄出来的一个打发时间的事情。 但后来,军中从这运动会里挑选了不少人才,那跑得快的可以做斥候,那力气大的可以做将领,那东西扔的远的也能练习射箭,十个人里面,到了军中,能有七个斩头露角。 这概率已经很不低了,现如今军中的将领十之八九都是满人。 胤禛并非是对满人不满,他是有两个计划的,一个是整顿八旗,另一个就是满汉一家亲。 若是要整顿八旗,就需得先让八旗有一些压力,他大力提拔汉人将领,对八旗将领来说就是一种压力了。而汉人将领多了,对外也能展示朝廷的态度——满汉一家亲嘛,你只要有本事,是汉人,也能得到重用。 朝廷许多年不曾举办武举,通过这个运动会选拔人才也是一种方式。 再者,以前他不曾留意过,也就没发现,这运动会一举办,对于大清全国来说,都是一场很盛大的事儿。胤禛就算是不懂做生意,有户部的官员在,他也知道——民间百姓越是活跃,商家也就越是有生意做,商人越是活跃,那么这段时间国内的经济就能更好些。 就算是深层的东西暂时说不明白,但有个账本能看明白,每年这时候,商家缴纳的税银,也都会比往日里多。 于是,百姓高兴,商家高兴,朝廷也高兴。 一举三得的事情,不过是需得有人费功夫来做而已,这么划算的生意,白费些人力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反正胤禛最不缺的就是人力了。 耿文华也赞成办,那这运动会,就得再办下去了。 很快胤禛就定下了负责之人,总揽的是宗室里面的一个王爷,然后胤禛又挑选了几个侄子给人家送过去,名义上说是帮忙,实际上就是两边搞平衡。 事情这样定下来之后,耿文华也就没多少发呆时间了,因为那拉氏过世,对于运动会最熟悉的也就是她了,那些个少年们没事儿就来请安,和她请教一些运动会的章程。 这忙起来了,耿文华反而是慢慢的开始适应了。 到了四月,塔纳找了礼部,她已经做好了自己院长的礼服,拿去让礼部审批的。礼部也很是为难,皇上当日里只说要给个名号身份,没说这是按照朝廷官员制度来啊。 于是礼部又上折子问胤禛,看这事儿到底怎么搞。 胤禛很直接,塔纳又不上朝,那给个品阶方便她在外面办事儿怎么了?她一个小孩子家家,又是女孩儿,在外面行走难免会被人看不起,甚至被人刁难。现在给个品级,她既不会上朝,又不会插手朝事,就算是要给月俸,那一年才能给多少? 反正胤禛立马就将折子给批复下来了,还夸赞了一番塔纳的眼光,觉得她这礼服做的很好。 塔纳穿回来给耿文华看了,和朝堂上的官服几乎没差别,也就是颜色上有了区分。大清的官服,多是黑色,品阶的不同,区别在于胸口的补子。塔纳做的礼服,则是做成了红色,补子也是有的,就按照官员的品级来的。 另外就是帽子的区别了,塔纳做的并非是顶戴花翎,而是取了诰命礼服的东珠。 第224章 第 224 章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运动会在京城召开, 京城里又是一片热闹。 弘昼虽说是没有参加运动会,也并不用监管运动会,但京城人一多,他就需得跟着九门提督在京城里到处转悠, 巡逻, 以防街上有什么事情发生。 运动会期间呢, 还有另外一件喜事儿, 那就是慧敏公主的婚事。弘昼和弘历需得为那拉氏守孝三年, 但其他人是不用的, 塔纳也要守孝三年, 六阿哥也是三年。但慧敏自有自己的亲生父母, 她住进宫里来, 也并不是就更改了玉牒, 不过是方便嫁人的时候得一个公主封号,所以她守孝一年足矣。 这嫁妆的事儿, 也有一部分是耿文华负责的。总之, 十里红妆,从宫里出来绕着京城一圈,再跟着蒙古那边的人走——蒙古今年也是有人来参加运动会的, 慧敏的夫婿是随着一起来的, 正好这运动会结束, 也是能一起走的。 又嫁出去一个公主, 宫里一时也有些安静起来。虽说这些公主平日里也就十分安静,但来请安的时候少那么一个人, 还是很明显的。 不过耿文华很顾不上这个,因为她要生了。 这个孩子从怀上到现在,她除了食欲不好, 别的也就没有太大的反应了。现如今要生,也是安安静静的,早上吃过早饭,打发了跟着塔纳一起来请安的公主们,正要往御花园里去走一走,散散步,消消食儿的耿文华就觉得肚子一痛,她是有经验的人,一察觉到裤子冰凉,就立马喊了知春:“是要生了,需得尽快叫了稳婆来,还有太医。再者,准备热水,剪刀,砂布……” 知春有些慌,但也知道不能耽误,转身就去叫人。 稳婆这段时间就是住在宫里的,明知道耿文华生产在即,也不敢轻易出宫,就随着嬷嬷们住在后面那一排屋子里。这边知春一喊,不到一盏茶时间,嬷嬷就过来了。 先是伸手摸一摸耿文华的肚子,然后请了她到内室去看,片刻才出来:“娘娘才开始发动,估计还早,先让御膳房准备一些红糖鸡蛋,再有就是人参片。” 人参片不是立马吃的,而是要等,万一耿文华生的时候,中途有个什么玩意,力有不逮,那这人参片就要派上用场了。 红糖鸡蛋则是现在吃的,红糖是能尽快补充体力的,鸡蛋虽说有些噎人,但吃下去也是能最快饱腹的。 这片刻功夫,耿文华的肚子已经开始有些疼的频繁起来。 她忍着疼痛吩咐知春:“守好了永寿宫这边,不管是年贵妃还是熹妃,若是有人来,就说不用她们在这里守着。” 之前有那拉氏在的时候她是不用操心这些的,反正那拉氏是不会让她生产的时候出事儿的。但现在,她需得自己上心一些了,一个年氏是和她有大仇的,一个钮祜禄氏……她也不确定这人什么时候回抽冷子发疯一下。 两个都算是不稳定因素,自然是要隔离开来了。就算她永寿宫里的人都是自己的人手,但什么事情都怕个万一对不对?她活得好好的,她也想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出生,所以一定得将事情给考虑周全了。 知春忙应了下来:“娘娘放心,奴婢就亲自守在外面,谁也不许进来。” 耿文华点点头,艰难的在地上走动,稳婆说,这样走动是更利于生产的。 胤禛还在太和殿,今儿不凑巧,赶上了大朝会。胤禛这样勤勉的帝王,每次的大朝会,都必然是要拖到快中午才会散的。而且就算是散了,说不定还要在太和殿那边匆忙吃个工作餐,然后再往养心殿继续一个小朝会的。 所以这会儿指望胤禛回来,那还不如指望厚耿家老太太进宫来照看呢。 知夏是已经出宫去请耿家老太太了,清朝的后宫规矩是比较有点儿人性的,后妃生子,是可以请娘家女眷提前进宫来陪着的。但耿文华嘛,毕竟情况特殊,所以之前也就没在意这个。 可现在要生,就不得不请人来了。 总要有个能做主的人才行。 耿家老太太匆忙进宫,但也没能进屋来,只能随着知春几个在外面守着。 耿文华疼一阵,就吃点儿东西略补充一下体力。再疼一阵,就略躺片刻缓一缓。 这样一直持续到快中午,稳婆总算是说可以了。于是人躺在床上,就开始按照稳婆说的用力。哪怕是有点儿经验,但耿文华这会儿依然觉得这生孩子,简直就是世上最可怕的刑罚,太疼了。 简直就像是将身体给劈开了,劈开了还不算,还像是有个绞肉机,将五脏六腑,放在里面搅拌,疼的人眼前发黑,活像是看见了地府。 若不是有那么一口气撑着,生怕自己死掉了,或者孩子出事儿,耿文华简直想一闭眼什么也不管了。 她觉得时间过的十分的缓慢,好不容易等熬过去,她都怀疑外面是要天黑了,稳婆倒是高兴呢:“恭喜娘娘,娘娘生了个小阿哥,娘娘身体底子好,这一胎只用了一个时辰就生下来了呢。” 耿文华诧异了一下,才一个时辰? 但很快心神就被转移了:“小阿哥还好?怎么没有哭声?” 稳婆将小阿哥倒过来,轻轻一拍,小阿哥立马发出哭声。新生儿的哭声不算大,但是对于刚做母亲的人来说,十分有效,效果就体现在身体上,耿文华立马就觉得腹部一收缩,胸口开始发胀,心里也有些焦灼起来。 她知道这是激素问题,强忍着让自己平静下来:“让太医看看……我实在是累……” 知夏赶紧过来:“娘娘累了就休息片刻,这里有奴婢几个呢,您且放心,而且,皇上就在外面。” 耿文华有些惊讶,想问问胤禛什么时候来的,但实在是累,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小阿哥也已经不哭了,估摸是被抱到暖阁那边去了,她张张嘴,也没力气说话,索性就连眼睛也闭上了。 这一闭上眼睛,整个人立马就昏沉起来,再也听不见外面声音了。 胤禛是半晌的时候来的,他原本确实是在太和殿那边,但因着今儿有些心神不宁,太医也说看耿文华的肚子,就是这两天了。所以今儿这大早朝,是能快就快。 等大早朝结束,先叫了几个官员去养心殿等,他自己则是先到永寿宫看看情况。若是没事儿,他自然是要回养心殿的。但正巧,赶上了,索性就丢下养心殿那边,只在这里等着了。 七月底的中午,今儿天气好,太阳照着暖融融的,孩子被包裹严实,也是能抱到门口去看一看的。 胤禛瞧着那新生儿红色的,皱巴巴的脸蛋,竟是一点儿不嫌弃,反而是觉得,这眉眼,和耿文华一模一样,果然是讨喜的很,让人一看见就忍不住心生欢喜。 胤禛没忍住,用手指轻轻的在小孩儿脸颊上摸了一下,他收着力气呢,但小孩儿还是皱眉不高兴,咧着嘴想哭。 胤禛赶紧招呼太医,还生怕吓着了小阿哥,小小声的招手:“来给七阿哥把脉看一看。” 太医忙上前来,略一把脉,就笑道 :“皇上,小阿哥身体健壮的很。” 至于五官和四肢,也是要仔细检查一番的。这个就不能在室外了,需得到暖阁那边去。 胤禛也跟着去,孩子检查好了再用襁褓给裹起来,暂且是不能清洗的,需得等洗三之后才能略擦洗一下。 塔纳和弘昼都好奇,随着耿老太太一起来围观这刚出生的小弟弟。 兄妹两个十分好奇:“都说和汗阿玛长得像,我也没看出来哪儿像啊。” 耿家老太太笑眯眯的:“倒是和你们额娘小时候一模一样,你们额娘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眉眼,还有这鼻子,还有这嘴巴,简直是一模一样。” 顿了顿,又说弘昼和塔纳:“五阿哥的眉毛和你们额娘一样,公主的鼻子,下半张脸,和你们额娘一样。” 弘昼十分好奇:“我额娘小时候,是不是十分好学?” 耿家老太太顿了顿才说道:“你额娘小时候,和塔纳一样聪慧,什么书本到她手里,看一遍就能背会。” 这是独属于父母对孩子的滤镜,尤其是已经过去了的,小时候的事情。你若是有出息,小时候撕书都是喜欢读书。你若是没出息,小时候撕书就是从小不爱看书。 耿文华在老太太心里,算是最有出息的了。 小时候那一分好,在她心里已经是变成了十分。 小孩子对于父母的童年总会十分好奇,塔纳也追着老太太问,祖孙三个守着小阿哥,压着声音时不时的说几句,笑一笑。正在热闹时候,外面就传,说是熹妃来了。 耿老太太忙起身去迎接,熹妃来的匆忙,耿文华自打怀孕,就很少又和她凑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也都有事情忙,熹妃也不愿意被耿文华说教,明显躲着耿文华。所以,今儿耿文华生产,她一开始还真是没得到消息。 等得到消息,她又有些倨傲,耿文华要生孩子,那必得有人坐镇的,这满后宫,她不请自己去,难道还找年氏或者齐妃去吗?于是她就等着,等耿文华派人来请。 却不料,等啊等的,等到胤禛都来了,永寿宫那边也没人来请。 钮祜禄氏顿时气虚,这会儿来吧,若是正碰上胤禛,岂不是让皇上心里落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来? 这犹犹豫豫的,也就磨蹭到现在了。 耿老太太人老成精,也不问钮祜禄氏怎么现在才来,若是人来得早了,他们还要费心拦着,何必呢?人这会儿来就最好了,她笑眯眯的说道:“劳烦熹妃娘娘惦记,不过我们娘娘这会儿刚生完,身子虚弱,人也还在沉睡中,并不能见熹妃娘娘。至于孩子,太医和稳婆都说不好见风,也不能惊动,最好是身边别总有人来人往的。” 新生儿嘛,不能受惊吓,身边最好是固定奶娘伺候就行了,不能总换人,也不能总有陌生气息环绕,不然对孩子不好。 既不能见产妇,也不能见新生儿,熹妃也就只好先走了。 耿文华再次醒过来都已经是晚上了,不是她自己醒过来的,而是耿老太太将她叫起来的,刚生完孩子,需得揉一揉肚子,排一排恶露,最好是再吃些东西,恢复一下体力。 耿文华没多少胃口,但还是吃了一大碗鸡汤面,没放盐,也没有别的调味,不过只鸡汤就很鲜美了,所以也不算难以下咽。 吃完之后,她略有些精神了,就让人抱了小阿哥来,她看了看,也忍不住伸手摸一下,心里满是怜爱和喜欢:“长的真好看,太医是怎么说的?” 确定孩子身体好,就叫了奶娘来:“将屏风挪开,抬一个小床放在这边,我一侧头就能看见孩子。平日里就将孩子安置在这里,若是孩子哭闹,你们再给抱出去喂养。” 奶娘忙应了下来,让人搬了个小床放在耿文华的床边。 耿文华侧头看孩子,越看越喜欢,一直看到自己眼睛睁不开,实在是想睡觉,这才闭上了眼睛。她刚生完,身体也疲惫,所以晚上孩子哭闹,奶娘只要立马抱走,半点儿是不惊动她的。 这样一连三天,过了洗三,耿文华这边也能起床略走动了。坐月子也并非是说让你躺在床上不动的,偶尔走一走,也方便身体恢复。 据说胤禛是当天晚上又来过永寿宫的——毕竟上午耽误了一会儿功夫,所以白日里在养心殿时间就长了,处置完政务也就差不多半晚上了。 他来的时候耿文华是睡着的,并不曾见。 第二天耿文华还是睡觉为主,胤禛也忙,并不曾到后宫。 所以一直到这会儿,两个人才真正算是见面了。 胤禛激动的很:“孩子长的和你有八分相似,是个小阿哥。”他虽然也喜欢女儿,但儿子也并不多,所以得了个儿子也更激动些。 耿文华笑眯眯的:“皇上喜欢吗?” 胤禛连连点头,又伸手摸一摸耿文华的脑袋:“你辛苦了。” 顿了顿,他说道:“这次倒是顺利,不过太医也说,你这个年纪了,为了安全着想,日后还是……” 毕竟生孩子对身体损伤也大,耿文华这年纪了,不太好恢复了。再者,她不比年轻人有力气,万一过两年再用不上力气了可怎么办? 胤禛虽说有些不舍,但还是做了决断:“日后这方面需得注意些了。” 后宫是有避子汤的,不过是药三分毒嘛,最好的办法就还是羊肠衣。 耿文华听着这话就有些尴尬,赶紧岔开了话题:“洗三不曾大办,我的意思是,这满月也不要大办了,他年幼,若是人多,再吵吵闹闹的,也不好。” 胤禛摇头:“满月朕是打算大办一下的,毕竟这两年,宫里少喜事,办一场满月酒,不管是宗室还是朝廷,都能宽宽心。” 皇家办喜事,民间也会轻松自在一些。 百姓虽然不懂政治,但也会看形式。你朝堂上有事儿,处处紧绷,民间百姓必然也会感受到,于是处处谨慎,那整个国家上上下下都要战战兢兢,并不是个好事儿。 所以,有喜事就办。 耿文华听他这样说,就点头应了:“那我听皇上的,皇上说如何就如何,既然要大办,那我让弘历福晋进宫来帮衬我一下?” 她要修养自己身体,可不能累着了。满月要大办,总不能满月当天才开始安排布置吧?总要提前几天开始准备起来。 以往她都是让熹妃帮忙的,但现在,她有更好的人选。 熹妃和富察氏是婆媳,这天底下的婆媳,少有和睦的。倒不是耿文华要挑拨她们婆媳对立起来 ,还是那句话,管理嘛,最好是用平衡之术。 熹妃一家独大,并不是好事儿。当然,若是她对儿媳很包容,婆媳两个联手,那耿文华就要失算了。 不过就算是耿文华失算了,她也能并没有多少损失,毕竟富察氏住在宫外,宫里的事情她就是做的再好,也并不能在宫里经营她自己的势力。 倒是熹妃要护着她,帮衬她的话,才更容易暴露熹妃自己的势力。 胤禛就挑眉:“早说让你给弘昼相看,早些成亲……若是他当日和弘历一起成亲,你现在还用找别的人来帮衬吗?” 耿文华讪讪的:“谁能想到如此凑巧呢?” 那拉氏病了那么长时间,谁能想到说没就没了呢? 胤禛摆手:“这后宫的事儿,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说着又去看七阿哥,喜欢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一个劲儿的夸赞:“相貌好,性子也好,你看除了肚子饿的时候哼唧两声,平日里都不如何哭闹的。”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狗屁的性子好,这还不到满月就能看出来性子如何了? 小孩子那性子,还不是大人一点点儿教导的吗? 但她不反驳,只看旁边知春,知春赶紧将放的温度正好的鸡汤端过来。 耿文华拿着小勺子一点点儿的喝,她虽然不用喂奶,但产后身体亏虚,还是要补一补的。 她这边喝着鸡汤,那边胤禛又说起来运动会的事儿:“此次的比赛中,长跑和短跑的头名都已经被选入军中,第二名和第三名则是当地军中要走了,剩下者也有衙门等地方可去。” 有些衙门也需要一些跑得快的衙役,另外还有驿站等地方也会招收人手。 反正就是有名次的,大多是得到了安置的。 耿文华没做声,胤禛接着说道:“朕想着,等来年,是不是要将这比赛的项目增添一些,比如说,游泳,冰嬉这些,你觉得如何?” “增添是可以增添,但若是要增添比赛项目,就需得有场地,像是游泳,又要确保安全,总不能就在护城河里比赛吧?是不是需得有个专门比赛的河道?再者这冰嬉,秋季哪来的大面积的冰场吗?” 耿文华说道,再者,冰嬉是需要工具的,寻常人家不一定能置办的起。 胤禛皱了皱眉:“那你的意思是?不如将运动会放在冬天?正好冬天里事情好,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都能有一热闹盛事。” 耿文华摇头:“冬天不太合适,不管长跑还是短跑,这冬天最容易出汗,若是有个风寒什么的,一来是容易传染,造成大面积疫情爆发,二来若是折损了人命,日后这运动会怕是就办不起来了。当日娘娘定在初秋,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的。” 春天也不太合适,因为春天多花粉和毛絮,还有灰尘,怕对人的呼吸不利。 算来算去,也就初秋最合适。 耿文华笑道:“再者,冬天游泳吗?万一人冻出来个好歹怎么办?” 胤禛微微皱眉,耿文华给出主意:“皇上可以将运动会分三次,夏季运动会比游泳,秋季比跑步,冬季比冰嬉。” 胤禛无语了片刻:“当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运动会就算是有民间商人投资,但朝廷也并非是一文钱不花的,你要安排衙役巡逻,是不是就需得给衙役额外的加班费?总让人白干活儿,谁情愿呢? 再者,场地是朝廷批准的,监管是朝廷安排的,器械是朝廷准备的,朝廷每年在这上面也是有一部分的开支的。 现在这些不算多,没人反对,但若是一次能办完的事情分三次办,相当于是花费翻三倍,不说别的了,户部肯定是要第一个反对的。 耿文华就不出声了,这种事情她可帮不上忙,她既没有办法在秋天造一个溜冰场,也没有办法在冬天建造一个保温场所,所以,大约胤禛这计划是不成的。 不过她有些好奇:“皇上怎么就想到了游泳和冰嬉呢?” 顿了顿,胤禛也并不隐瞒了:“朝堂上已经通过了重建海军的折子,若无意外,过完中秋,朕就会派人往福建去了。” 第225章 第 225 章 行吧,那我回去抄写经…… 重建海军是大事儿, 胤禛因此也更忙,不过再忙,每天也是要抽出时间到永寿宫来看一眼小阿哥的。 小孩子嘛,变化很快, 出了月子, 就已经变得白白胖胖起来。虽说知道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儿是看不见的, 但他那一双眼睛盯着人的时候, 还是将人心里看的软软的。 弘昼和塔纳也时常来永寿宫, 围观这个年幼的小弟弟。 塔纳还笑道:“七弟长的十分好看, 我瞧着许多人都喜欢他。”这说的是满月宴的事儿, 满月宴是按照胤禛的意思大办了一场的。宫里请了许多的诰命夫人, 还有宗室福晋, 胤禛那边也请了百官来观礼。 七阿哥的满月宴, 几乎是皇宫这几年来唯一比较盛大的喜事了。 就跟胤禛说的一样,宫里办喜事儿, 京城也热闹。这种热闹和举办运动会的时候还不一样, 举办运动会是人多,到处熙熙攘攘,但这会儿的热闹就是店铺打折, 出门游玩的人多。 不过不管怎么说, 都是一种热闹, 带来的都是盛世光景。 耿文华摇摇头:“人家可不是喜欢你七弟, 不过你七弟也确实是很让人喜欢,小孩子嘛, 都有这种本事的,你小时候也是如此。不说你嫡额娘了,就是年贵妃, 齐妃,还有熹妃,看见了你也是恨不得揉在怀里的。” 以前塔纳还经常去年贵妃那边玩耍呢,熹妃时不时的也会叫了塔纳过去住,齐妃更是有了什么稀罕的首饰,也会偷偷送给塔纳。 但现在呢? 就算是塔纳愿意亲近 ,可不管是年贵妃还是熹妃,都不曾再主动要塔纳过去住几天了。就是见了面,也顶多是寒暄几句,更不会像是小时候一样争抢着要抱一抱塔纳了。 小孩子,尤其是刚出生的孩子,天生就是有讨人喜欢的本事的,这是一种生存的技能,动物也有。 母女两个正说着话,就见知春 急匆匆的过来:“苏总管带了礼部的大人来,说是要宣读圣旨。” 耿文华忙起身:“快让人摆上桌案。” 这会儿也顾不上更衣,只好将身上的衣服暂且给打理了一下,看起来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就好。 苏培盛很快就过来了,他就是个带路传话的,圣旨是需得礼部的大人来宣读。 耿文华原以为是给七阿哥取名字的圣旨,大概因着七阿哥最为年幼,又是胤禛登基之后才生的,所以胤禛十分喜爱七阿哥。 但没想到,这是给她的圣旨。 册封她为皇贵妃。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但圣旨里面将她夸了又夸,说她心善,说她有才华,说她生育有功,说她品性纯良。 说的耿文华都以为那圣旨上夸赞的是另外一个人了。 苏培盛笑呵呵的来搀扶耿文华:“恭喜娘娘了,今儿礼部还带来了金册和印章呢,您也看看有没有疏漏。” 礼部官员还带了个侍郎,捧着一个托盘,上面原本盖着红绸,现在掀开就露出上面的金册和印章来。 耿文华伸手拿起来,只看一眼,就忍不住红了眼睛,激动的,她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大概是当不了皇贵妃的,除非是胤禛已经看中了弘昼,打算选弘昼为继承人,那么她就有可能越过皇贵妃,直接被册封为皇——她做了皇后,弘昼就是嫡子,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才是避免夺位争夺战的定律。 但没想到,现在她居然做了皇贵妃? 虽说比不上皇后这位置,也并不能表明胤禛就是看中了弘昼了,但这个位置,是位比副后,也算是……十分荣耀了。 这个皇贵妃的册封,其实是更能说明胤禛对她的感情的。 因为册封她做皇后,可能为的是弘昼,可现在册封她做皇贵妃,那就是只为了她,并不是看弘昼的脸面,反而是弘昼拖累了她的意思。 耿文华冲知春招招手,知春忙拿了荷包过来,先给礼部的大人:“劳累大人们走一趟,实在是辛苦,娘娘怜惜,特意请大人们喝茶。” 礼部的官员忙接了,又给耿文华道喜,这才转身走人。 耿文华这才去看苏培盛:“苏公公,皇上可是早有此意?”要不然也不会这金册和印章,都是现成的了。 苏培盛笑嘻嘻的:“皇上说想给娘娘一个惊喜,恭喜娘娘。” 耿文华忙笑道:“多谢苏公公,本宫确实是十分惊喜,知春,也请苏公公吃些茶水。” 因着苏培盛是内侍,倒是可以多表现些亲近,所以除了准备一个荷包,知春还特意收拾了一个小食盒出来,装着几样点心。 耿文华刚生产,虽说不用亲自喂奶,但身体毕竟亏空,所以御膳房那边准备了许多补养身体的点心。 苏培盛笑眯眯的道谢,拿了赏赐回养心殿。 塔纳这才敢出声:“额娘,您以为就是皇贵妃了?” 耿文华笑着点头,将圣旨又打开看:“你汗阿玛夸赞了我许多,这个皇贵妃,名副其实。” 塔纳就忍不住笑,但又赶紧点头附和:“额娘说的对,确实是名副其实,您看您多能干,不管是才学上,还是管家理事上,这满后宫,谁能和您相比呢?我觉得以额娘的功劳,一个皇贵妃都是委屈了额娘呢。” 娘儿俩互相看一眼,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也可能是单纯的高兴,就都忍不住笑起来。 耿文华叫了知春拿了锦盒来,小心细致的将圣旨给放进去,金册和印章这些呢,也是她自己拿着的。若是有朝一日,她惹怒了胤禛,胤禛要贬她位份,那金册和印章就是要说回去的。 妃位之上,才有金册和印章。 妃位之下,没必要浪费银钱做这些东西,毕竟她们也没有宣召人进宫的资格,更没有递帖子的资格。 因着耿文华被册封为了皇贵妃,宫里妃嫔就需得来给她道贺,宫里道贺之后,就是宫外的诰命和福晋们。 熹妃是头一个来的,进门就行礼:“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耿文华忙亲手将人给扶起来:“咱们姐妹,倒是不用如此客气。” 钮祜禄氏起身,笑着说到:“咱们姐妹情分是情分,但规矩是规矩,规矩不能坏。再者,难道我给皇贵妃娘娘请安了,我就不是你的好姐妹了吗?” 耿文华笑道:“你现在倒是比以往会说了许多。” 钮祜禄氏点头:“总要有几分长进的,不能白吃饭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对了,现在连个子也不长了,七阿哥呢?” 耿文华带她去看七阿哥,七阿哥正睡着,他现在就更小猪仔一样,吃了睡,睡了吃,也唯独拉撒能让他醒过来哭闹片刻。 钮祜禄氏就夸赞起七阿哥:“现在看着就眉清目秀,将来长大了必然是美男子,也不知道会引来多少女孩儿倾心呢。一天可要吃几次?” 耿文华就笑道:“少说得五六次。” 正说着话,齐妃也来了,不光自己来,还带了礼物来:“正巧前几天抄写了药王经,特意送给娘娘,以求娘娘身体康健。” 耿文华忙亲手接了过来:“多谢李姐姐费心,我很是喜欢。” 钮祜禄氏就笑道:“倒是显得我心不诚一样,我竟是什么也没带来。” “人来就好,有没有礼物我都欢喜。”耿文华笑着说道,又让人去外面等着:“年贵妃素来身体虚弱,怕是路上耽误,你们迎一下。” 齐妃也说起来七阿哥:“这小胳膊腿儿长的,圆乎乎的,看起来就十分康健。” 耿文华点头:“一日里能吃五六次呢,两个奶娘都险些不够用。” “能吃是福。”齐妃点头说道,小孩子就是要能吃,尤其是吃奶,也不用担心会积食,吃的多,也就长得快,也就更结实。 三个人都是养过孩子的,自是有许多经验交流。 等了几乎是两刻钟,才算是将年贵妃给等来,年贵妃脸色有些不太好,也不知道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被耿文华晋升为皇贵妃的事儿给刺激到了,但她这不舒服的时候也太多了,所以谁也没当回事儿。 人到齐了,自然就该一起行礼道贺,也算是将彼此身份区分开来,日后见了面,该如何行礼就如何行礼。 耿文华抬手,示意她们起身之后,才让知春拿了东西出来:“本宫的喜事儿,也想和你们一起同乐同喜,所以特意拿了些布料来,都是今年江南刚上贡的锦缎,因着皇上念着我怀孕,就赏赐给我了。现如今,我也分给你们。” 这些布料都鲜亮的很,花纹也十分细致,齐妃是很喜欢其中一匹水红色的,她自己虽然不能穿,毕竟上了年纪了,但给孙女儿穿还是很合适的。 是的,孙女儿,董鄂氏又得了个女儿,也就是最近的事儿。 但她位份在年氏之下,就需得年氏先挑选。年氏看的时候,齐妃就在心里祈祷,希望年贵妃不要挑选那一匹水红色的。 年贵妃也果然没选哪个,她更喜欢的是颜色素淡些的。 其实,她倒是想一甩手走人呢,凭什么耿文华就一跃而上,做了皇贵妃呢?不就是又生了个儿子吗?跟谁不会生一样,若不是耿文华把持着皇上,胤禛到各宫里走一走,生孩子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儿吗? 她自己把持皇上这么些年,才得了一个阿哥,难道不该是心虚吗? 但形式不饶人,自从年家倒下,年贵妃在宫里的日子其实并不怎么好过。耿文华管理宫务,也只会是按照规矩来,也就是说,年贵妃那边的月例,从不会亏缺,但要想用更好的,就不太可能了。 以前年希尧兄弟两个得势能干,同样的一只鸡,最好的是一斤重的乌鸡,又鲜嫩又滋补,送到她宫殿里的,自然也就是这样的。但现在还是那只鸡,御膳房送来的可能就是十年老母鸡,肉质柴,份量重,一只算两只,将她另外的份额也给占了。 内务府确实是不会少她的东西,但内务府自有法子来恶心她。 同样的十斤猪肉,那臀腿肉和脖子肉还有肚子肉是一样的吗? 年氏深吸两口气,将心里的不甘憋屈给咽下,这才伸手指了指 :“我就要这两匹吧,正好可以给六阿哥做几件衣服。” 齐妃看着心里就是一喜,因为年贵妃没挑选她看上的。不等耿文华说什么,年贵妃话音刚落,齐妃就立马说道:“那我要这两匹,我自己这个岁数了,也不做什么新衣服了,正好可以给老三媳妇儿送过去。” 钮祜禄氏就不高兴:“齐妃姐姐,我需得提醒你一声,咱们都知道弘时是您生的,但弘时毕竟是已经过继出去了,您说您作为后妃,总给外人送什么东西呢?回头若是再有御史参奏您,那不也是为难咱们皇上吗?” 就算是亲母子,现在没有了母子的名分,送东西也不能光明正大。 齐妃被这话说的,顿时白了脸色。 耿文华赶紧说到:“齐妃还是选别的吧,这两匹布料,我自有用处。” 齐妃抿抿唇,垂下眼帘,过了片刻才又伸手点了两匹布料。 钮祜禄氏笑眯眯的选了另外两匹。 顾答应她们两个,则是一人挑选了一匹。 等这些人都挑选完毕,耿文华就叫了知春:“毕竟今儿是本宫大喜的日子,本宫想和大家同乐同喜,所以这两匹,送到弘时阿哥府上。” 正好就是李氏刚才选中的两匹。 “这两个送到弘历阿哥府上,他们成了亲,就多一些,弘昼阿哥和六阿哥还没成亲,就少一些,剩下两匹正好,一人一匹。” 顿了顿,既然要送,也不好送了格格们的。 就叫知春开库房:“往公主所送,一人两匹,她们是女孩子,做衣服多,就挑选颜色比较鲜嫩的,做好了也穿出来走一走,让大家都知道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公主们大了,能成亲了。” 知春忙去做,齐妃略感激的从耿文华笑了笑,年贵妃则是有些不屑:“用两匹布就想收买人心了?” 不等耿文华说什么,又说钮祜禄氏:“你看你多嘴什么,这事儿一传出去,人人都说你刻薄,相比之下,人家皇贵妃就又体贴又大方,做事儿也十分周全。用你自己来衬托人家皇贵妃,你和皇贵妃可真是亲如姐妹。” 钮祜禄氏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耿文华皱眉:“年贵妃,身为后宫妃嫔,这样挑拨离间,未免有些太失礼。再者,恶意揣测人心,我竟是不知道,年贵妃内心深处,竟是如此的黑暗呢?” 年贵妃脸色煞白,气的,这不就是指着鼻子骂她心黑吗? 她想起身,但眼睛看到耿文华身上的大礼服,就又顿住了——皇贵妃的大礼服,内务府刚送过来的,十分合身,上面绣着凤凰,黑色又十分端庄沉稳。 她现在是皇贵妃,不是贵妃。 年氏闭闭眼睛,将心里那口气给咽下去,皮笑肉不笑的:“我也不过是提醒几句,熹妃自来口舌不饶人,得罪人也不是这一次两次了,我一番好心,但皇贵妃既然觉得我是挑拨人心,那日后我不说了就是。” 钮祜禄氏有些尴尬,她在耿文华赏赐阿哥们布料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坐不稳了。 这会儿更是有些不知所措:“啊,那我也是一番好心,想提醒齐妃来着?” 她转头看齐妃:“齐妃姐姐您别生气,我真是好心好意来着,只咱们几个在,您说赏赐董鄂氏,那咱们几个总不会说什么,可若是在外面您还是这样说,那可就不太妥当了。” 齐妃无语了一下,她现在除非必要连自己的宫门都不出,如何在外面说? 但她顿了顿,也并不和钮祜禄氏计较,只笑道:“是我自己太过于高兴,失了分寸了,并不怪熹妃妹妹,我日后自会再谨慎些的。” 又起身给耿文华赔罪:“妾身连累了娘娘,害得娘娘被年贵妃妄自揣测,妾身该请罪,还请娘娘恕罪。” 钮祜禄氏是嘴巴不把门,但年氏那话确实是挑拨离间,也确实是心存怨怼。所以要说不满,她对年贵妃更不满。 耿文华笑一笑,抬手:“并不是大事儿,本宫并没有放在心上,本宫也说了,今儿是本宫的好日子,既如此,就不要为几句口舌争辩生气了,本宫让人置办了酒席,咱们姐妹也好久没有一起吃过酒席了,今儿可要放开了吃一顿。” 她拍拍手,知春忙出去吩咐人准备饭菜。 耿文华做了皇贵妃,这份例自然是要涨的,今儿这饭菜就十分丰盛了。京城嘛,毕竟海鲜之类的还是比较少见的,但河鲜不少,想吃什么也并不是十分艰难的。 大约是因着之前有点儿不太愉快,这吃饭的时候就没人再多说什么了,若是真惹怒了耿文华,她现在位份也上去了,凤印也在手,就算不能明着处置谁,但背地里使绊子那不是很简单的事儿吗? 所以这顿饭吃的是安安静静。 等吃完饭,年贵妃先走人,齐妃也回去了。钮祜禄氏留在最后,自觉和耿文华情分不一般,就叹气:“我又想起来早些年在府里,那会儿福晋还在,大家一起吃饭,从来都是开开心心的,还能玩一玩。” 耿文华无语了片刻,真的,她要是不了解钮祜禄氏,她当真要以为钮祜禄氏是在讽刺她。 人家那拉氏做福晋的时候怎么大家就能一起玩耍,吃个饭也团团圆圆的,到了她做皇贵妃,这顿饭怎么就吃的像是断头饭呢? 真的,这这世上估计是没人能拯救钮祜禄氏这张嘴了。 不过耿文华也当真想了一下,她和那拉氏相比,当真是不如那拉氏吗?略想片刻,她就摇头了,也并非是比不过那拉氏。 那拉氏做了皇后之后,后宫这许多人聚在一起说话,不也都是针尖对麦芒,刀光剑影的吗? 不是那拉氏管事儿,或者她掌权的问题,而是时光荏苒,所有人都在往前走,所有都和以前不一样了而已。 以前在府里,大家争抢的东西有限。现在嘛,为自己,为孩子,为家族,她们争抢的,可是这天底下独一份的东西,也是这天底下最值钱的东西。 不过钮祜禄氏说话不好听,耿文华还是不太高兴的:“你这总是口无遮拦的,我若是和你计较,倒是显得我小肚鸡肠。可若是不和你计较,今儿不说是我了,怕是齐妃心里也是个疙瘩。正巧这马上要颁金节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就别出门了,在你自己宫殿里抄写经书吧。” 不等钮祜禄氏说什么,耿文华就直接定了下来:“法华经,你那边若是没有,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宫里有藏书楼,法华经自然也是有的。 钮祜禄氏顿时苦了一张脸,顿了顿才叹气:“行吧,那我回去抄写经书。” 心里也不是很痛快,起身告辞的时候略有几分匆忙。 耿文华也不管她,只叫了人来更衣,大礼服虽然好看,但因着上面的刺绣都是金银线,所以穿着不自觉就会动作拘束小心起来,倒是不如穿便服随意自在了。 知春笑嘻嘻的夸赞耿文华:“娘娘今儿十分有威严,尤其是绷着脸的时候,奴婢瞧着都有几分胆怯。” 耿文华笑道:“胆怯什么?只要事儿做好了,本宫还会无缘无故责罚你不成?将齐妃今儿送的药王经收起来吧,回头给了五阿哥,让他拿去供奉在护国寺,若是有人求,就舍出去。” 也算是为齐妃自己积福了,不然这经书她自己也不看,总不能一直放在屋子里收着吧?占地方不说,放时间长了再给放坏了,倒是白费了齐妃一番心意了。 知春应了下来,又问道:“耿老太太送了牌子进宫,想问问娘娘,这诰命们朝见,是什么时候。” 耿文华沉吟片刻:“就明天吧,明日里一早,早朝见早完事儿。到时候让奶娘照看好了七阿哥,别再惊吵了七阿哥。” 第226章 第 226 章 水路更快些。 不管外人是如何揣测如何议论的, 反正耿文华现在已经是皇贵妃了,宫里宫外都是要给她道贺的。 一时之间,连弘昼在外面都受到了更热情的招待。甚至有许多宾客主动找上门,这时候他汗阿玛还活的好好的, 对于外面这些要示好的, 弘昼自然是避之不及。 于是, 弘昼就求了个 外差, 躲出门去了。他所求的外差是山西那边的, 山西有一私人煤矿倒塌, 死了十来个人, 这种事情对当地来说, 已经是十分重大的事情了。再者, 煤矿这些东西, 都是朝廷管制,那这私人煤矿是如何来的呢? 派钦差去, 一方面是查明这私矿的事情, 一方面也是安抚百姓,做好这事后弥补的工作。虽说是私人煤矿发生的事情,但百姓哪里分得清私人的朝廷的? 弘昼去了山西没多久, 京城里也发生了些许事情。 一个是江南那边, 因为摊丁入亩, 民间百姓被人挑拨, 发生了械斗,双方都有伤亡。 因着皇上已经派了弘昼去山西, 所以江南这事儿,索性就分派给了弘历,两个儿子, 总不能一直让弘昼在外面跑,一直将弘历留在京城吧? 另一个是年羹尧死了。 怎么说呢,这个历史名将,在平定西北这事儿上立下了显赫功劳的人,没有死在胤禛的命令下,反而是死在一件儿听起来十分滑稽的事情上——他是被淹死的。 不管胤禛出于什么缘由,让年羹尧做了守门将,年羹尧每日里都是要在城门那边巡逻的,然后,失足掉下了护城河。当时他掉下来的时候,周围是并没有人发现的,等有人发现的时候,年羹尧也已经没了气息。 事情传到宫里,年氏顿时是一口血喷出来。 年氏宫里的人去叫太医之后,耿文华才知道的这事儿,忙忙就让人去叫了六阿哥:“年贵妃对年家感情身后,若是因着年羹尧的事儿受刺激,怕是会……但若是看见六阿哥,指不定还能激发生机。” 她赶到年氏那边的时候,太医也已经正在把脉,脸色看着不是很好,这脸色,不光是说年氏的,还有太医的。 耿文华瞧着就有些心里咚咚咚的,忙拉了六阿哥叮嘱:“你就哭求你额娘,说你惶恐不安,让你额娘放不下你……” 六阿哥已经十多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他和年家的感情,全靠年氏嘴上说。实际上,六阿哥是不太亲近年家的。 年家之前在朝堂上闹出册封太子的事情的时候,六阿哥作为当事人,也是知情的。然而这事儿他拦不住,他就是一个身体不太好的阿哥,后宫有母妃,外面是年家势力,哪儿有他说话的地儿? 他拦不住,也知道这事儿不行,心里难免就有些迁怒年家。 年希尧和年羹尧接连出事儿,六阿哥念着以前自家母子两个也没少借年家的事儿,也就更不会拦着年氏接济年家了。但接济是接济,你要说这里面有多少感情……这就不好断定了。 年羹尧死了,六阿哥也伤心难过,但若是为着年羹尧,就让自己的母妃跟着没了,那铁定不行。 不用耿文华很交代,进了门,六阿哥就红了眼睛,扒在床边喊年氏:“额娘,额娘您不能丢下我啊……” 耿文华在外面叹口气,这才有空询问外面伺候的人:“外面的事儿是如何传进来的?本宫三番五次的说了,不许在宫里胡乱传递消息,年家的事儿才发生,皇上也才知情,你们谁在贵妃娘娘面前胡说八道了?” 几个宫女嬷嬷跪在地上,沉默片刻,都看一个老嬷嬷。 那嬷嬷,是年氏进王府的时候就带着的,这些年一直在年氏跟前伺候,原本就是出身年家的。 耿文华命人将她拿下:“你是伺候贵妃的,难不成竟是不知道贵妃的身体是受不得刺激的吗?若知道还要说,那就是谋害贵妃,来人,拖下去打!” 嬷嬷要喊,耿文华一摆手,立马有人将她嘴巴给堵上。 耿文华也没让人打太多下,毕竟这是年氏的人,她就算是杀鸡儆猴,也得给年氏留点儿脸面。 十板子下去,疼肯定是疼的,但也不会伤筋动骨,涂过药膏,也还是照旧能站在床边伺候年氏的。 耿文华再进去看年氏,年氏头上扎了好多银针,光是看着,耿文华都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跟着生疼起来。 耿文华顿了顿,到底是没等,而是叮嘱了六阿哥:“你额娘若是醒过来了,你就安慰安慰她,虽说……但年富几个还在呢,没了阿玛照看,也就只有你额娘能照看几分了。” 年富是年羹尧的儿子,年希尧也已经被贬官,年家现在官位最高的还是年希尧,但人在外面,京城这边也伸不上手。再者,侄子亲,能比儿子更亲吗? 所以年羹尧的儿子,还真就只能靠年氏了。 六阿哥忙点头,情绪略有些复杂的起身耿文华走人。 人死恩怨消,年羹尧还活着的时候,胤禛提起来他,总是咬牙切齿,觉得若非是年羹尧挑拨,朝堂上不至于因着册封太子的事情就搞党争。再者年羹尧那性子,也确实是张狂。 但现在人死了,难免就想到年羹尧当年的功劳。 尤其是他没登基时候,年家兄弟就已经是得皇上看重,也算是他的一大助力。 知道耿文华对年家没好感,他这些感慨自然是不会找耿文华来说的,不过是下旨让人将年羹尧给好好安葬了而已。 年氏那身体,到底是没拖太久,年羹尧死了大概三个月,年氏也就撑不住了。 临死之前,她要见耿文华。 耿文华虽说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去了。 短短三个月时间,年氏就瘦的如同一把骨头了,脸色也蜡黄。见耿文华打量她,她就勉强笑了一下:“是不是吓着你了?所以我才不愿意见皇上。我不见,在皇上心里,我就还是那个刚进府的年家姑娘,日后想起来,心里也只有情分。” 若是见了,皇上心里,怕是她现在这个样子才更印象深刻。到时候还谈什么情分啊,日后一想起来,都觉得可怕了。 耿文华抿抿唇,问道:“那你见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本来也不想见你的,我怕我嫉妒。”年氏说道,大约是回光返照,这会儿说话倒是很有些精神。她抿唇笑了笑:“我自诩才华出众,相貌出众,若是嫁给王爷,必然是能独占恩宠。却偏偏……遇上了你。” 耿文华没说话,年氏顿了顿,见她也不生气,也没恼怒,自觉有些没意思,就又说道:“不过现在我就要死了,你向来宽和,你不和我计较的对不对?” 耿文华点头:“对,你说对了,我不会和你计较。” 年氏微微笑了一下,看耿文华,目光灼灼:“我请你来,只有一件事情拜托你。” 耿文华挑眉:“非得拜托给我吗?” 年氏点头:“是,除了你,我没人可拜托了,是六阿哥的婚事。” 耿文华就忍不住皱眉:“六阿哥也才十来岁,你已经定下了他的婚事吗?虽说六阿哥是男子,但若是成亲太早,对身体也并不是很好。再者,他素来体弱。” 年氏 就笑道:“你看,这就是我要拜托你的原因,你我就是有龃龉嫌隙,但对六阿哥身体不好的事儿,你还是会直接说。我并不是说要六阿哥立马成亲,我是定下了六阿哥的婚事,但是怕皇上不答应。” 耿文华只一沉吟就想到了:“是年家的?年羹尧的女儿?” 年氏点点头,耿文华却是摇头:“这个事儿我并不能答应你,一来是六阿哥身体弱,皇上的意思是要给六阿哥挑选一门家世出众的女子,将来六阿哥哪怕是没有爵位没有差事,也并不会受委屈,衣食住行上,也能保证他和现在一样。二来呢,表兄妹成亲是对子嗣有一定的妨碍的,这话并不是我诓骗你的,事到如今,我也并没有诓骗你的必要了是不是?三来,六阿哥是个人,不是个物件,他将来要成亲,必定是他自己喜欢,自己愿意才行,我并不能强按着他脑袋让他去成亲,更何况我又不是他亲娘。” 她摊手:“所以这事儿,你是找错了人,你若是非得要给六阿哥定下年家的姑娘,那我帮你将皇上给请过来?” 年氏脸色煞白,耿文华也生怕将人说出来个好歹,赶紧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惦记年家,但我听说,年富学习还算是用功,将来若是能自己有出息,你现在这安排,岂不是成了他吃软饭的佐证,对他名声前途也有妨碍吧?” 年氏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耿文华赶紧伸手拍她轻拍两下:“你可别出事儿,不然我怕是就要说不清了,我叫太医来?” 年氏摆手,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好半天才说道:“可我若是没了,年家必然被人欺辱……我二哥那性子,我是知道的,他在还好,他不在,他当日里结仇……” 年羹尧那性子,朝堂上除了年选那一拨的官员,剩下的大约都是看他不顺眼,和他有几分仇怨的。 就比如耿家,只因为耿文华得宠,年家就对耿家嫡长子下手,这事儿做的十分不道义。 若不是年三已经死了,在年羹尧被贬斥之后,耿家怕是也要对年家下手的。 年羹尧没死的时候,虽说年家落魄,但谁也不知道年羹尧是不是还有起复的机会。现在年羹尧死了,年富兄弟几个,就成了没有老猫护着的小猫崽了。 若是六阿哥定下了年羹尧的女儿,出了一个皇子妃,那年家兄弟几个也就还有依靠。 耿文华却是不愿意帮年氏这个忙的,她和年氏的感情也没要好到愿意帮年氏完成死前愿望的。再者,人有亲疏远近嘛,和年富兄弟几个比起来,耿文华自然是更愿意偏帮着六阿哥一些的,长辈之间的恩怨是长辈之间的事儿,但六阿哥,好歹也算是耿文华看着长大的。 六阿哥年幼时候,少有的身体还算好的时候,很多时候也是找塔纳一起玩儿的,毕竟府里年龄相当的,也就他们两个了。 耿文华看六阿哥,也是看塔纳玩伴儿的身份的。 所以她直接拒绝了年氏,这会儿听着年氏还在念叨年家,她就忍不住打断:“若是京城里待不下去,就让他们去投奔年希尧,若是年希尧顾不上他们,那就让他们扶灵回乡,天下之大,总有他们容身之处。” 年家的老家是在湖北那边,距离京城也是有些距离的,若是去那边,京城就算是有仇人,谁闲着没事儿干去湖北找茬啊?再说,年家的宗族也在那边呢。 年氏脸色有些潮红起来,大约是要死了,她钻了牛角尖:“就算是对子嗣有碍,大不了不生孩子……只要她将来抱养个孩子在自己身边,养大了也和自己亲生的没两样了……你不答应,那我就要见皇上。” 耿文华起身往外走,顺便叫太医:“年贵妃情绪有些激动,你进去给扎两针。” 又吩咐人去请胤禛:“就说年贵妃要给六阿哥定下婚事,我没答应,请皇上来劝一劝年贵妃。” 她和六阿哥没什么关系还更愿意帮着六阿哥呢,皇上是六阿哥的亲爹,为了留住六阿哥性命没少花费心思的,岂能让年家的姑娘嫁给六阿哥? 胤禛很快就来了,也听了年贵妃的所求,到底是……为他生了儿子的人,沉吟片刻,没直接拒绝,只说道:“你觉得弘鐓如何?” 这是十阿哥家的儿子,庶出的。 年氏在心里回想片刻,面色有些迷茫,胤禛面不改色的吹嘘:“朕要组建海军,弘鐓会往福建那边带兵,至少是一个五品的小将职位,等三五年,海军成了规模,那就是立下了功劳了,到时候必然要升职。他又是爱新觉罗家的,到时候也会有爵位,年家的姑娘嫁给他,并不算是辱没了。再有就是,老十身体壮实,弘鐓那身体也是铁打一般,并不用担心这日后子嗣问题。若是将来能生下一儿半女,六阿哥若当真是……子嗣有碍,也能过继一个。” 年氏微微张嘴,好半天才算是将胤禛这番话给琢磨明白,顿时有些难以取舍。 实在是十阿哥现在……不对,十阿哥现在也是有差事的,虽说爵位略差一些,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儿权利的。 弘鐓——虽说远了些,但若是将来生下孩子,也有年家一半儿血脉,过继给老六,那年家也就还有靠。 大约是病痛着,年氏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六阿哥将来成亲,也是可能会有自己亲生的血脉的,到时候有了亲生的,谁还会要过继? 她想不到,胤禛自然不会去提醒。 于是年氏就觉得,胤禛这法子倒是不错,很是痛快就点头了。大约是因着心里牵挂也没了,年氏那脸上瞬间就没了精神气儿,刚才还精神奕奕的说话呢,现在几乎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她又去看六阿哥,六阿哥这几天是一直守在年氏身边的,六阿哥膝行过来,抓着年氏的手喊:“额娘。” 年氏勉强笑一笑,想抬手摸一摸儿子的脸颊,那手却是动不了,六阿哥自己将脸颊给贴过去:“额娘,您别扔下儿子好不好?” 年氏又去看胤禛,胤禛叹气:“你放心,六阿哥是朕的儿子,朕自会照看的。” 年氏瞪大眼睛,慢慢的就没了动静。六阿哥的哭声就响起来了,胤禛伸手摸一摸年氏眼皮,帮她闭上了眼睛。 耿文华站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哭声,也是忍不住叹气:“年纪轻轻的……” 说没也就没了。 年氏是贵妃,这丧事自然是要办的稍微隆重些的。因着六阿哥身体不好,耿文华索性就叫了个太医跟着六阿哥,以防他伤心太过,损伤身体。 年氏的丧事办完,胤禛就信守承诺,给年家姑娘和弘鐓赐婚了,不过因着还在年氏和年羹尧孝期,所以只赐婚,这成亲的日子就是两家自己商量着定了。 顺便呢,也册封了弘鐓官职。这也算是对弘鐓的一个补偿,毕竟现在年家要什么没什么,只剩下个光杆六阿哥,他堂堂皇家血脉,娶一个类似于孤女的媳妇儿,还是有些委屈他了。 这个补偿也是在告诉弘鐓,虽说年羹尧和年氏没了,但宫里还有六阿哥在,皇上还是很愿意为六阿哥着想的。 有这么个补偿在,十阿哥那边很痛快就接受了这赐婚,高高兴兴的和年家交换了庚帖,只等着年家姑娘除孝,两家就可以成亲了。但是在此之前,弘鐓该往福建还是要去的,差事在那边,除非他这辈子不打算出仕了,否则,该干啥干啥去。 因着年氏的去世,宫里略有些气氛低沉。 然后,福建那边就来了信,说是耿文华的船队已经回航了,能看见船只的影子了,按照现在这航速,大概五天之后能靠岸。 也就是说,在耿文华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船队大约是已经靠岸了。 耿文华很是兴奋,她抱着七阿哥在屋子里转悠:“你说,我要是找你汗阿玛说,我想到福建一趟,你汗阿玛能不能答应呢?” 七阿哥现在也半岁多点儿了,坐在耿文华胳膊上蹦跶,一张嘴,那口水就下来了,他现在正要长牙呢,前面已经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白色的小点点了。 七阿哥听不懂耿文华说的什么,不妨碍他开心,蹦跶两下,伸手往外面指,这是想出门的意思。 耿文华笑眯眯的:“你的意思是问一问你汗阿玛?你汗阿玛可能会让咱们去?” 七阿哥啊一声,耿文华就忙往外面走:“你说得对,咱们需得去问一问,万一你汗阿玛就答应让咱们去了呢?” 刚走到门口,就碰见了胤禛,胤禛心情很好,伸手来抱七阿哥:“你们打算去花园里散步吗?福建那边的来信你可看了?” 耿文华点头:“看了,正打算找皇上呢,这船队带回来许多东西,我看信件上,我要找的缝纫机也带回来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她可是出了三万两来悬赏这缝纫机,西方那边的科技还是略有些发达的,所以历经三年多,船队也就带回来了这么一个,据说是缝纫机的东西。 耿文华并没有 看到实物,她非常想立马见一见,所以才想要自己去福建那边。 胤禛在意的却不是缝纫机,缝纫机再好,不也还是做衣服用的吗?他又不缺衣服穿,再者,纺织厂这几年的生意也并不差。所以他不知道这缝纫机,到底能不能起到作用,让纺织厂的生意更好。 既然不确定作用,他自然也就不是很感兴趣了。他只问道:“那蒸汽机呢?” “这个只有图纸,因为东西实在是太大,带不回来。”耿文华老实说到,信里说了,那蒸汽机两人高,半间屋子那样粗壮,人家不愿意卖的情况下,也只能是将图纸给偷出来了。 对的,这才是主要原因。 那蒸汽机再大,也大不过一艘船。 再者呢,耿文华之前没想起来悬赏这东西。所以在他们花费了三万两买了缝纫机之后,蒸汽机这东西就……人家就不愿意低价卖了,偏偏船队没那么多钱。 思来想去,也就只能是偷了图纸回来了。 但因为比较要紧,那图纸也就没随着信件一起送到京城来。 耿文华邀请胤禛一起:“咱们到福建去,自打汗阿玛过世,你还不曾到南边巡视过,如若天气好,还能顺道去一趟蒙古,或者到江南走一趟,皇上觉得如何?” 胤禛就皱眉,若是有可能,他是连京城都不愿意出的。他继位也有几年了,连打猎这事儿都不曾办过,实在是喜静不喜动,这会儿让他去福建…… 耿文华撺掇:“可以坐船去,水路更快些。” 第227章 第 227 章 就见胤禛脸色慢慢变了…… 在胤禛犹豫做决定去不去福建之前, 耿文华先让人将她点名要的缝纫机给带到了京城。 怎么说呢,和她在博物馆见过的历史上第一台缝纫机的样子是有些不太相同的。大约是因为她重金悬赏,让这东西的出现时间提前了几十年? 她在博物馆见过的,是一个铁链子带动的机器。但现在这个, 也可能是之前她描述过, 发明家是根据她的描述来填充的, 也可能是因为材料限制, 没做出来她要求的, 所以这个机器的主要部件, 都是那种现有的材料组装。比如说, 针头是铁质, 轮带是牛皮的, 踏板是木质的。 和七八十年代的那种缝纫机略有些相似, 但又不是完全相似。和初代缝纫机也有些相似,但也不是完全一样。 耿文华自己上手试了试, 然后, 忍不住叹气:“也不知道是我技术不熟练,还是这缝纫机的问题,走的针有些不均匀。” 有时候走的快, 走得快并不代表走的均匀做的快, 而是线头跟不上, 线都会积累在一起, 形成一个小疙瘩。走得慢的话,就容易露, 就是很长一段距离,可能只有线,但线并不是扎在衣服的。 不管是快还是慢, 都不是个好事儿。 胤禛在旁边看着,就笑道:“熟能生巧,指不定做得多了,就能熟练运用了,朕瞧着这东西倒是有意思的很。” 耿文华也打起精神来:“必然是要比人工快些的,前提是有布料可以给她们练习,我还打算和皇上借一些内务府的将作监呢,也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借。” 胤禛笑道:“你要开口,朕岂有不给的?你只说要多少吧。” “现在要十台。”耿文华说道,顿了顿,补充:“但最好是专门弄一个做缝纫机的厂子,因为这东西是越多越好的,这十个是可以先练练手,然后分出来做先生的。” 京城这边纺织厂留五个,江南那边纺织厂送过去五个。再者,这东西一旦被证明确实是比人工做衣服快,那想必江南等小作坊,也会购买这东西来做衣服。 毕竟你人工做一个,这缝纫机都可能是做五六件了,时间就是金钱嘛。 但这样一算的话,在原材料方面,怕是整个大清都要供不应求了。原材料包括丝绸,棉布,羊毛布等等,丝绸的话,是不适合用缝纫机的,这个可以暂且排除在外。 棉布是最合适往中级市场来推广的东西,但要有棉布,就得有棉花。棉花在大清的种植并不是……面积很大,大清的耕地是以粮食为主,经济作物为辅的。 新疆南边很是适合种植棉花。 耿文华再次和胤禛商量:“大量收购新疆棉花,往那边推广棉纺织作物,皇上觉得如何?” 皇上觉得不如何,你要大量种植棉花,也得有那么多人口来种植啊,现如今那边的百姓光是种地就够呛了,谁再来给你种棉花? 要想让新疆那边大面积种植棉花,就需得往新疆迁移人口,这个是最快能增加人口的办法。可人家在内地生活的好好的,谁愿意去新疆那地方啊?偏远不说,粮食也并不多,再者……当地的风土人情,必然是和内地不一样的。 就算是朝廷鼓励生育,那短期内也是见不到成效的。 耿文华犹豫了一下:“从国外买?现如今咱们大清已经有了许多航海路线,若是将海上贸易做的十分成熟,进口棉花也是个法子。 ” 她顿了顿笑道:“进口棉花,咱们再给做成衣服,再卖到外面去,中间这一转手,赚的钱,全都是咱们大清的。” 胤禛沉吟片刻:“这倒是个法子,正巧朕也重建了海军,回头你先试一试。” 耿文华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我若是赔钱了呢?” 胤禛笑道:“你若是赔钱,朕给你补偿?朕那内库,随便你挑选。” 耿文华哼一声:“我若是要搬走你的内库呢?” 胤禛很大方,一摆手:“你随意,正巧陈大人又送了今年的瓷器,你要不要去看看?” 皇家在景德镇那边是会有专门的官窑的,朝廷有督陶官,顾名思义,就是专门为朝廷烧制瓷器的,每年都会往宫里送一批。有时候皇上会下旨,让烧制什么样的瓷器,就比如胤禛,喜欢自己设计图案和样式,就时常自己做了图纸送过去,官窑那边按照图纸做就行。 但有时候皇上忙起来,顾不上了,就需得督陶官自己来设计图样,做一行还需得有天赋有审美,不然你烧制出来的都是很难看的,送到宫里还要被皇上斥责。 若是光斥责也就算了,皇上很可能罚你自己掏腰包,将这一批瓷器的烧制成本给填补上,至于瓷器,当然也不会让你带走啊,那到时候就是又出钱又出力,结果还什么都没得到了。哦,也不是什么都没得到,至少得到了皇上的斥责。 以前年希尧就是做过督陶官。 但现在,督陶官换了一位陈大人,这位陈大人因着是汉人出身 ,很是喜欢那种飘逸的美,送来的瓷器呢,就像是汉时仕女,灵动又飘逸。 耿文华特意挑选了几个花瓶回来:“回头插上鲜花,看起来就像是春天。” 她还让人给塔纳送了几个花瓶过去,塔纳回了自家额娘一束绢花,她自己捏出来的。 因着心里也牵挂这缝纫机的事儿,耿文华偶尔也会往内务府那边去一趟。 有一次去过了内务府,忽然就想到御花园转一转,从内务府那边到御花园的话,是要经过英华殿那边的。也是凑巧,她这边才刚转完,就看见个人捧着个盒子,急匆匆的出了英华殿,往养心殿那方向去了。 耿文华心里顿时一沉,问知春:“我瞧见刚才那人,是穿着道袍的?” 知春点头,有些小心翼翼的看耿文华:“娘娘?” 耿文华顿了顿,就转身往英华殿去。才到门口,就被两个侍卫拦住了:“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耿文华摆摆手,要进去,侍卫忙躬身:“皇上口谕,任何人不得进入……”但是可以出去,那小道士刚才就出去了。 耿文华绷着脸:“让开,本宫倒是要看看,这英华殿里住着的是何方妖怪。” 侍卫就有些为难,皇上不让人,但皇贵妃娘娘那可是皇贵妃,再者,宫里谁人不知道,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可不就是这位皇贵妃吗? 两边正在僵持,里面就出来个老道士,说老道士,当真是老,头发 胡须都是银白色的,但偏偏面上十分红润舒展,竟是连皱纹都没有,身姿也十分矫健,走动起来又很是仙风道骨,步伐灵活,像是飘过来的一样。 “老道拜见皇贵妃娘娘。”到了门口,直接弯腰给耿文华行礼,耿文华皱眉:“你叫什么名字?” “老道灵虚子。”老道士笑着说到,又仔细打量耿文华面色:“老道观娘娘面相,似有华光……” 不等他说完,耿文华就打断了他的话:“我刚才看见有个小道士出去了,他去做什么了?” 老道士停顿了一下才说道:“皇上最近在读道德经,有些地方不太明白,宣召他过去讲解。” 耿文华笑了笑:“只是给皇上讲经?” 老道士点头:“是,皇上有所疑惑,老道师徒两个,就负责解惑。” 耿文华抬手点了点:“那院子里的柴火是做什么的?” 宫里很少有小厨房的,除非是特别受宠的,或者是太后级别的。否则,不管是谁,吃的喝的,都是要从御膳房要。免得有小厨房照看不周,引发火灾之类的。 英华殿住着的又不是得宠的娘娘,也不是长辈,要那么多的木柴做什么呢?而且,院子墙角下的风水缸,也未免太多了点儿。 她本来想看看屋子里是不是还有炼丹炉的,结果看不见。 老道士顿了顿才说道:“偶尔炼制一些丹药。” “这丹药是给皇上吃的?”没想到 老道士实话实说,耿文华神色顿时多了几分严厉。老道士面上露出几分苦笑来:“老道知道娘娘的意思,这史书上记载,历朝历代,不知道多少皇帝想求长生不老,为此滥吃丹药……但老道并非是诓骗世人的骗子,老道炼制的丹药,并非为长生不老,这世上,就没有长生不老药。” 耿文华顿了顿,忽然问道:“你该不会是要说,你并不是要给皇上炼制长生不老药,而是要给皇上炼制让皇上身体康健,少病少痛的丹药吧?” 老道士顿时被噎住,片刻才笑道:“娘娘聪慧,不知道娘娘可否伸手,让老道给您把把脉?” 他自然是能看得出耿文华的质疑的,但他也不恼,照旧是笑眯眯的:“皇上乃是明君,老道再如何,也不敢拿皇上的圣体开玩笑的,老道炼制丹药所用的东西,也是让太医院的大人们检查过的。” 生怕耿文华不相信,又接着说道:“不知道娘娘可曾听过道医?” 耿文华盯着他看了片刻,伸手:“你来把脉吧。” 老道士忙应了,特意拿了丝帕盖在耿文华手腕上,然后开始把脉。片刻就问道:“娘娘这段时间,是不是总觉得后腰酸软?晚上睡觉总有些似睡非醒?” 耿文华点点头,这倒是没错的,因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也就没请太医。 睡觉这种事儿,就是好一阵坏一阵的。有段时间会特别困,晚上合眼就能睡着,有段时间又很是精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是药三分毒,她也不经常因着这个看太医,多是自己调理一下,睡觉之前泡泡澡,练一练瑜伽之类的。 道医她还是知道的,也是比较有名气的。 但她并不信这老道,因为从这老道的长相来看,就浑身上下四个字——我是骗子。 别人看是仙风道骨,耿文华看装模作样,先天骗人圣体。 老道就说道:“娘娘是之前生了七阿哥之后不曾保养好,身体略有些亏虚,除此之外,这几天是劳心劳力,过于焦虑。娘娘心里可是有什么担忧之事儿?” 那可多了,操心弘昼成亲的事儿,操心纺织厂的事儿,焦灼缝纫机的事儿,担心这个世界的发展……咳,这最后一个,说出来也没人信,还是不说了。 老道士笑道:“我这里有一个药丸,叫安宁丸,吃下去就可以让你神思无忧……” 耿文华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拿过来本宫看看。” 老道士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耿文华笑这一下子是什么意思,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从袖子里掏出来个盒子递给了耿文华。耿文华当场打开,露出里面黝黑的药丸子。 药味倒是浓重的很,凭借多年经验,她能分辨出来里面有柴胡,当归这两味药。她之前在圆明园养病,多吃逍遥丸,逍遥丸的主要成分就是这两个。 所谓的安宁丸,该不会就是逍遥丸加减吧? 她收起来那盒子,冲老道士点点头,转身就走。 剩下老道士站在原地有些发懵,这是什么意思呢?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要说相信吧,她也没当场吃那药丸啊,说没相信吧,又将药丸给带走了。 但略停顿片刻,老道士就转身回了房间。反正他是皇上找来的人,信不信的,得看皇上。皇上若是信,非得用,谁来都没法子。皇上要是不信,不愿意用,那谁也不能强硬掰开皇上的嘴将这丹药塞进去。 皇贵妃又如何呢?又不是皇后,就算是皇后,后宫不得干政,劝诫皇上可以有,但是阻拦皇上就不行了。 耿文华拿着这丹药回了永寿宫,然后就命自己身边的大太监到养心殿门口去等着,皇上一下朝,就请了皇上过来。 这宫里的事情,就没有能瞒得住胤禛的。 胤禛进门的时候脸色就带了几分严肃,不等耿文华开口问,他就先说道:“朕已经让太医院的人看过了,里面确实都是药材,并不曾掺杂其他,偶尔用一丸,对身体并无妨碍。” 耿文华叹口气:“无论我如何说,皇上都不会信我了?” “那怎么会呢?这世上,朕最信任之人,就是你了。”胤禛忙笑着说到,哄骗意味十分明显。 耿文华说道:“皇上只知道我反对你吃丹药,但对于丹药的害处,却还是有些不太清楚。我这样和你说吧,若是药材能做成这样的药丸,就必得要在里面掺杂别的。现如今你手里拿着的,可能就是单纯的药丸,但你能确保你吃了这药丸,效果好,看见了希望,就不会再吃别的丹药吗?看起来金光灿灿的丹药,十分圆润根本不像是人手能捏出来的丹药,皇上会不心动吗?” 胤禛嘴角抽了抽:“在你心里,朕难道就是这样蠢笨之人吗?看起来十分异常了,朕还不觉得诡异,要吃下去?” “那皇上为什么放着太医院不用,非得要从外面找什么道医呢?”耿文华问道,胤禛叹气:“太医院若是有用,朕何必从外面找道医呢?你可知道十三弟的双腿,现在若是遇上下雨刮风,甚至都不能走动了?太医院那群人,为十三弟诊治了几年了?可曾有半点儿好转?” 每次都是等发病了,才能略遏制一点,可完全不能根除。 胤禛说着就皱眉:“而这次找的道医,十三弟已经用过两三次药丸了,比太医院那群废物可强多了,至少十三弟现在已经站一个时辰都不是问题了。” 耿文华沉默,她觉得她说服不了胤禛了。 “皇上自 己可用了?”耿文华问道,胤禛没说话,只将视线转往屋子外面。他这反应,耿文华还能猜测不出来吗? 她深吸一口气:“我最后再给皇上说一次吧,丹药这东西,之所以能吃死人,是因为除了药材,里面还掺杂了别的,而这些东西,能让丹药看起来更好看,也有一些能在短期内激发人体的活力,但人体的活力都是有定数的,你这边用强硬手段激发,那边就会从另一边来补偿。就好比说,有人病恹恹的活了二十年,但有东西能让他看起来健康些,但他只能活十年。” 胤禛本来是皱眉不太耐烦的,但这会儿忽然就变了脸色:“你的意思是,十三会因此短命?” 耿文华抿抿唇,实话实说:“我并不知道,因为我也不是大夫,我现在也并不知道那丹药里面放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她继续说道:“所以,一个为了好看,一个为了能立即有效,这丹药里面经常会放一些重金属,以及毒性大的药物,重金属是人体消化不了的东西。” 胤禛心头一动:“就跟吞金自杀一样?” 耿文华眨眨眼,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但她还是点头:“对,但吞金自杀是要吃下来一大块的金子,吃丹药呢,则是在慢慢积攒,一个丹药里面可能只放一指甲盖的重金属,但十个,一百个,一千个加起来呢?再者,也不光是金子才是重金属,铅也是,铁也是,丹药里面的成分,十之八九都是,这些全部积攒起来,可能十个,或者二十个,就已经达到了致死量。” 他面色带了几分严肃认真:“我曾和皇上说,找个猫猫狗狗之类的,试一试,但皇上不愿意,现下我是最后一次和皇上说这个,皇上若是信,就将这丹药停了,皇上若是不信……那我也没法子。” 她叹口气:“我是想和皇上长长久久的,想让皇上永远陪着我的,但皇上若是不爱惜自己身体,我能怎么办呢?” 她说着都要哭了:“到时候,谁能和皇上一样宠着我,顺着我呢?” 就是弘昼,怕是都不会如同胤禛这样吧? 也不一定,到时候她是太后,弘昼若是不顺着她,她就住到圆明园去,弘昼除非是不要名声了,否则,总要让步的。 她一边哭一边走神,顺便还要留意胤禛脸色,就见胤禛脸色慢慢变了。 耿文华起身,将胤禛推往外面:“皇上且去想一想吧,总之,在这事儿上,我一直都是这么一个意思。皇上,道医就是再厉害,您只让他把脉开方子不行吗?何必非得要吃那丹药呢?” 这话就好像忽然打开了一把锁一样,胤禛都觉得自己之前好像有点儿太混沌了,这会儿就像是眼前迷雾被拨开,是啊,那老道士既然厉害,为什么不只让他开方子呢?怎么就稀里糊涂的,非得要吃那丹药呢? 耿文华可不知道胤禛这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了,她将人给赶走,对胆战心惊的知春吩咐道:“将那丹药埋在花盆里吧,从今儿开始,永寿宫就不见人了,你也去和塔纳说一声,就说我没什么事儿,只有些身上懒散,想养一养。” 弘昼那边就不用管了,估计也快回京了。 知春忙应了一声,拎着点心去公主所那边传话。 耿文华当真是紧闭宫门,再不出来了。每日里一早就起床,先是看看书,然后去书房列大纲,编纂化学课本。午饭按时吃,吃完了就去午睡,午睡之后连动一动,活动一下身体。 下午则是抱着七阿哥在屋子里转悠,带着七阿哥玩玩具。都是弘昼和塔纳当年玩儿过的,别小看老玩具,玩儿的次数多了,这些玩具就变得十分光滑,更适合新生儿呢。 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六天,她都觉得自己变白了许多,大约是因为不出门晒太阳,捂白的。 中午摆膳的时候,知春就有些欲言又止的,耿文华抱着七阿哥,就问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儿?” 知春一咬牙:“宫里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是顾答应和陆答应那边……” 耿文华顿了顿,笑道:“是不是以为本宫失宠了,所以她们两个闹幺蛾子了?是在御花园里拦着皇上了,还是让人往养心殿去了?” 第228章 第 228 章 陆答应要不要试一试?…… 大约知道后宫这片地方是耿文华的地盘, 耿文华做了,她以前就掌管凤印,现在这宫里,她也已经管理了好些年了。所以顾答应她们两个, 并不是在御花园这地方拦截胤禛的。 但是, 也没去养心殿。这两个人也不是傻子, 养心殿那样的地方, 就是耿文华尚且不去呢, 她们两个若是得宠也就算了, 指不定能冒险闯一闯, 但她们自打进宫, 连皇上的面儿都没见过几次, 别说是得宠了, 侍寝这种事儿都没有,那她们能直接去养心殿吗? 她们两个, 另辟蹊径, 去了景仁宫。 没错,就是那拉氏生前所居住的宫殿。两个人去那边打扫,祭奠, 烧纸钱去了。若非是有宫人发现那边有火光, 怕是她们能在那边等到胤禛呢。 这发现了, 一询问才知道, 两个人竟是偷偷在那边祭奠了两天了。 这种事情,也不一定就非得是胤禛当面撞上, 也有可能是宫里有传言了,她们再花钱,让人往养心殿那边说一说去。胤禛心里若是当真有那拉氏, 那必然是对她们两个好奇,指不定要见一见的。 只要见了面,那剩下的就好说了。 就算是胤禛对那拉氏并不像是传说中的那样情深义重,但也必然不是怨偶,哪怕只念着一点点儿情分呢,指不定心里也要夸赞她们两个忠义。 哪怕是不见面,但只要有个好印象,来日方长是不是? 所以知春一听说这事儿,立马就以最坏的推测来评价她们两个了,这会儿都还有些愤愤不平:“看娘娘这几日不出门,又想着皇上也没来永寿宫,心里必然是起了争宠的心思。” 耿文华心思急转,要是按照她以往的性子,她是不愿意管这事儿的,首先进宫也不是她们两个的意思,而是那拉氏将人给留下来了。胤禛若是真有什么心思,他是皇上,耿文华拦是拦不住的。 男人嘛,女人管着他不出轨有什么用?他指不定到头来还要嫌弃你管得多,是泼妇,是悍妇,是妒妇。需得他自己心甘情愿守着,自己知道爱情的滋味,爱情的约定才行。 但现在她和胤禛刚吵架,她若是不愿意管,两个人心里都在怄气呢,胤禛会不会觉得,她是心里不在意他的?如此一来,可就弄巧成拙。 耿文华顿了顿就吩咐道:“既然她们要祭奠先后,你就给她们送些往生经过去,让她们抄写,就说这宫里不好见明火,怕有火灾,若是有心,就抄写了佛经为娘娘祈福就好。” 沉吟片刻,接着说道:“再让她们做些衣服,回头给娘娘烧下去。” 总之,就是将人给拘束在各自住处,不许出来乱跑。这抄经书抄写到什么时候,耿文华不曾说,衣服需要做多少,耿文华也没说。知春带着往生经到顾答应那边一送,转身再走,顾答应和陆答应两个人就面面相觑,忍不住红了眼睛。 陆答应有些难过:“皇贵妃娘娘如此死守,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皇上?” 顾答应犹豫了一下:“或许咱们之前的思路是错的,咱们只想着见到皇上,却忘记这后宫之中,管事儿的是皇贵妃娘娘。” 以前是皇后,但皇后空有权利没有圣宠,她们既不敢得罪皇后娘娘,也不敢去招惹耿文华。 现在这宫里管事的是皇贵妃,不管是权利还是圣宠,都集中在一人身上。那她们是不是可以改变思路,去讨好皇贵妃娘娘?哪怕……皇贵妃娘娘还是不愿意她们接近皇上,但若是皇贵妃娘娘愿意照看,那至少她们日子也能轻松自在些。 陆答应脸上就有些害怕:“可是咱们和皇贵妃娘娘并没有交情……” “交情这东西,走着走着不就有了吗?”顾答应更沉稳一些,又说道:“我听熹妃娘娘说过,皇贵妃娘娘是个很是心软的人,既如此,咱们回头也给皇贵妃娘娘做些针线活儿,先试一试……” 她停顿了一下说道:“反正咱们现在,除了做针线活儿,还能做什么呢?” 宫里就这样大的地方,御花园也不能每天去。屋子里,屋子外,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人,抬头那么一片四四方方的天空,低头那么一片巴掌大的地方。 陆答应抿抿唇,被她说的也有几分难过,一辈子那么长呢,她也才不到二十岁,难道这后半辈子,就当真要在这里空耗一辈子吗?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又忍不住齐齐叹气。 耿文华可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她觉得这样和胤禛怄气不是法子,又不是说胤禛宠幸了别人之类的……这个事儿,虽说十分要紧,但也不是特别要紧。所以,为这事儿和胤禛怄气,不太值得。 但是求和呢,又 不能她先低头,不然胤禛还要觉得他有理了,再将那丹药吃的理所当然起来,可就不太好了。 那怎么才能又和好,又不低头呢? 她眼睛转一转,就找出来了之前那老道士给自己的丹药,吩咐知春:“我等会儿吃下去,你就去找苏公公,说想请个太医问问,看这丹药到底能不能吃,已经吃了对身体可有妨碍……” 知春十分机灵,她是耿文华的心腹,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和皇上前两天的争吵的。耿文华一说,她立马就知道耿文华是打着什么主意的,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若不然偷偷扔掉,佯装吃了?” “那不行,做戏需得全套,万不能哄骗他。”耿文华摇头,催促知春:“去吧,算了,别去找苏公公,就直接去太医院,大张旗鼓。” 去找苏培盛,多了一道弯,胤禛那样聪明的人能看不出来她的目的吗?虽然看出来也无所谓,还正好顺应耿文华心思呢,但未免痕迹过重,脸面上不太好看。 等知春应了,耿文华就将那一丸药吃下去。 随即,知春就直接去了太医院。 养心殿里,胤禛正在皱眉烦闷呢,他知道耿文华现如今是有些脾气的,但哪儿知道耿文华现在脾气这样硬。是,他是知道吃丹药不好,不说更远的秦皇汉武了,就是前朝,也有吃丹药死了的皇帝。 但他吃的也不是丹药啊,而是药丸子。耿文华所说的那些,着实是有些危言耸听了。 当然胤禛心里也不是不嘀咕的,因为能做皇上的都不是傻子,既然知道秦皇汉武是因着吃丹药死的,那前朝皇帝为什么还要吃?是不是一开始,也是从这药丸子开始,觉得这药丸子是有作用的才要吃的? 然后吃着吃着,觉得药效不够了,就开始增加成分,再然后,就如同耿文华说的,那些吃到身体里的重金属排不出来,日积月累,就成了“吞金自杀”了? 他这两天脾气也有些大,朝堂上的大臣们没少被他斥责,折子写的啰嗦了,事儿办的拖沓了,说的建议不符合他心思了,逮着人就是一顿骂,大臣们这两天都有些心惊胆战的。 不说大臣们,跟前伺候的苏培盛,都有些害怕的。 胤禛瞧着那折子不顺眼,一伸手将折子砸在桌子上,正要喊苏培盛倒茶,就瞧见苏培盛一脸为难,他就忍不住皱眉:“你在想什么呢?” 苏培盛心一横,上前说道:“奴才刚听说了一件事儿。” 胤禛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苏培盛就赶忙说道:“永寿宫那边请了太医,说是皇贵妃娘娘吃了一个丹药……” 胤禛迅速起身,差点儿没将跟前的折子都带下来,他转身往永寿宫那边去。 进了门,本来是一腔怒火着急担忧呢,却是忽然听见一阵笑声,一抬头,就看见耿文华正抱着七阿哥坐在院子里玩儿,七阿哥现在略大了一些,可以坐的很稳当。所以院子里的地上,就铺放了垫子。 耿文华在边边上放了玩具,招呼七阿哥来拿:“拿到了就是你的。” 这是想锻炼七阿哥爬呢,胤禛一下子就想到弘昼小时候,耿文华也是这样天天带他到花园里,垫子一铺,娘儿俩玩玩具,吃点心。 七阿哥抓到个玩具开心,仰着脸冲耿文华笑。耿文华也开心,伸手掐住他腋下将他抱起来,使劲在他脸上亲一口,于是七阿哥就笑的更开心了。 胤禛伸手将七阿哥从耿文华怀里抱走,七阿哥正开心呢,对上自家亲爹的一张脸,这要是天天见,指不定能给点儿好脸色,这都好几天没见了,七阿哥怔愣了片刻,就不愿意给好脸色了,脸上笑容呱哒一下落下来了不说,还皱着小眉头,伸手使劲推他阿玛的一张脸,用身体语言和表情来告诉亲阿玛一句话——离我远点儿,不要靠近。 但好歹是胆子大,光是伸手推,还没有哭出来。 胤禛都有些无语了,伸手在那肥嘟嘟的小屁股上拍一下:“还敢嫌弃阿玛?” 耿文华从地上起来给胤禛行礼:“皇上怎么这会儿来了?可是前面不忙了?正想着皇上这两天若是还忙的话,让御膳房给准备些补汤送过去呢。” 胤禛来的时候是怒气冲冲,满怀担忧,见了耿文华却是心里多了几分不自在。就跟头一次和耿文华闹脾气,耿文华就常住圆明园,不愿意再回来一样,他又担心耿文华再来一次这种事情,又生气耿文华脾气太硬。 但现在耿文华笑吟吟的说话,他心里忽然就舒坦了许多,伸手拉住了耿文华的手抱怨:“朝堂上有些官员,简直就是没脑子,一件事情翻来覆去的说,用词累赘,造句艰涩,好像如此就显得他文采斐然一样。” “朕因此看的头昏脑涨,本想来永寿宫的,却也耽误了下来。”胤禛像是解释,又要做出不在意的样子来。顿了顿才将话题点到正题上:“今儿本来也正在忙,忽然听苏培盛说你请了太医,可是身体不舒服?” 他还要压着脾气不一上来就发火,可真是忍的辛苦。 耿文华笑道:“不是,是因着吃了一丸丹药,之前在英华殿,老道士给我的。” 顿了顿,她叹口气:“我说这东西是坏的,皇上非得说这东西是好的,咱们两个的分歧就在这里。现如今呢,我就陪着皇上一起吃,若是坏的,咱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若是好的,咱们也能长长久久,皇上说是不是?” 她捏了捏胤禛手掌:“那老道士若是再做了药丸,皇上也千万记得给我带一份儿,咱们也做一对儿比翼鸟,做连理枝。” 胤禛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斥责耿文华胡闹吧,人家说了,这是要和他同生共死呢,这种忠贞,难道不该感动夸赞几句吗? 但你非得要说夸几句……不好意思,夸不出来,胤禛内心处若当真觉得这丹药是好的,为什么找道士这事儿是悄默默的进行,将道士养在英华殿这事儿,除了他和耿文华,就再也没有第三个人……哦,也除了看门的侍卫,就再也没有别人知道了呢? 他能和耿文华分辨这东西不一定是坏的,但他绝不会在朝堂上去文武百官争辩吃丹药到底能不能治病,能不能延年益寿。 所以这东西到底是好是坏,胤禛内心里其实是有决断的。 他之所以和耿文华分辨,也是因着现在他吃的,是药丸,而不是丹药。真以为门口那侍卫是护着老道士的吗?不,也是监视,不许他往药丸子里放别的东西的。 耿文华说的其实是很有道理的,你现在吃着有效果,感觉是好的,那是不是要加大份量呢?是不是稍有不舒服,就会想到这药丸呢?人的底线,其实是一步步的退让的,你若是接受了这丹药是治病的救人的,那你病痛当头,太医只能缓着来的时候,你会不会想到丹药的快速效果? 能一下子止痛的,和三五天才能止痛的,你选择哪一个? 你会不会觉得,我先吃丹药,再让太医来给我排除丹药的毒也合适? 他可以无视自己的身体,也心疼十三那双腿疼起来要人命,但要说让耿文华陪着他一起吃丹药……胤禛脸色有几分铁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耿文华笑眯眯的点头:“我自然是知道的,反正……弘昼也大了,我就是真有个什么,他也是能照看好弟弟妹妹们的。” 反正,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了走,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哦,怀里这个小胖子可能会有些放不下,但他有哥哥姐姐呢。 胤禛深吸一口气,他本来口才很好的,和耿文华争辩都不落下风,还能将耿文华说的哑口无言。但现在,很多想说的,要说的,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这些说不出来的话,堵在他心口,憋的他胸口闷痛。 耿文华笑眯眯 的:“皇上,七阿哥要尿了,你快些松手吧,不然一会儿浇你一身。” 她有经验的很,一看七阿哥的身份反应,立马就知道了,赶紧将七阿哥给拎起来面朝外。七阿哥畅快之后就回头来抓耿文华的头发,小胖脸又是笑嘻嘻的了。 耿文华捏他脸蛋:“这是阿玛,阿玛给你买玩具,这些都是阿玛买的。” 她伸手指了指地上那些,七阿哥看胤禛的眼神就带了几分犹豫,还是有些不太喜欢吧,但是……玩具好多啊,好喜欢啊。 也不知道小脑瓜里都转了些什么,片刻,一伸手,要胤禛抱了。 胤禛嫌弃:“不抱,没个好脸色,谁愿意抱你啊?” 耿文华噗嗤一声笑出来:“皇上何必吃醋呢?你等个一年看,到时候他就是要你不要我了,小孩子都是如此的,一岁之前,更和娘亲亲近。一岁之后,则是更愿意和父亲亲近。” 不解释解释,以后胤禛真不喜欢七阿哥了怎么办? 胤禛笑道:“朕自然知道,弘昼两三岁的时候,一看见朕回来,就立马跑过来要抱抱的。” 弘时和弘历小时候,也都是如此,塔纳虽然是女孩子,但同样是如此的。 孩子怎么可能会和父亲不亲近?除非是真的一次都没抱过,父子之间十分生疏的那种。 胤禛并未再说丹药的事儿,而是陪着七阿哥在院子里玩耍了一会儿。随后就回了养心殿,听说是宣召了怡亲王进宫,后来耿文华就知道,英华殿的两个道士,被送出宫去了,英华殿又空了下来。 至于那两个道士去了哪儿,耿文华是叫了十三福晋进宫,悄默默的试探来着。 借口赏赐年礼,特意将十三福晋留在了最后询问。 知道怡亲王也并未收留,耿文华才算是略放心了些——至于胤禛会不会将人藏的更隐蔽,她是不会再去问了的。 该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她问心无愧,这就足够了。真要是有一天胤禛因着这个东西出事儿了,大不了她就实现自己的话,和他同生共死就成了。 这事儿也就算是过去了。 过了颁金节,内务府将做好的缝纫机送进来。 耿文华带了塔纳来看,熹妃等人因着闲得无聊,也来凑热闹。 “这就是缝纫机?”围绕着看一圈,熹妃就很是不解:“听说脚踩着就能做衣服了?到底怎么用?” 耿文华就给示范一下:“动作倒是简单,但也并不轻松,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当然快起来要能匀速也能快。” 要不然怎么提高工作效率? 她就是快起来了不能匀速了,这才会将线团弄成一疙瘩。 顾答应在旁边看着,忍不住问道:“娘娘,妾身能不能试一试?” 因着胤禛也并不曾过问这两个答应的事儿,耿文华就趁着颁金节,放她们出来散散心,年轻小姑娘家,总关着才容易出问题。 耿文华笑眯眯的:“试试呗,反正弄不坏,弄坏了也能修。” 顾答应就坐在缝纫机跟前,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脚下就开始动起来,随着脚踩的动作,两只手,一手按着布料往前走,一手拉着布料做准备,竟是十分匀速,那两块布很快就被缝合在一起。 耿文华拎起来看,忍不住夸赞:“没想到你竟是很有天赋,这布料缝合的,很不错啊。” 她顿了顿,忽然问到:“你想不想做个女先生?帮我去培训纺织厂那些女工?放心,本宫不让你白干活儿,给你月钱的,一个月五两银子,培训多久,就拿多久的银子,你觉得如何?” 熹妃立马打断:“娘娘,你忘记她的身份了吗?这是宫妃。” 顾答应脸上本来有了些惊喜神色,但是被熹妃这么一说,脸上就又忍不住失望沮丧起来,低着头不敢应声。 耿文华笑道:“宫妃怎么了?本宫又不是让她出宫嫁人,若是宫里妃嫔都学缝纫之事,那民间妇人必定争相效仿,对纺织行业来说,是好事儿才对,顾答应若是愿意,那就是妇人之典范,就是皇上也该夸赞她几句的。所以,顾答应不用考虑别的,你只管说,你愿不愿意就是了。” 这次不等熹妃再说什么,顾答应立马就点头了:“妾身愿意去。” 她以前不曾接触过,今儿是头一次,一上手就能做的这样好,这样的天赋,那当真是十分难得的。 若是换别的女工来学,没天赋,那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熟练掌握这个技能。现在有这样的天赋选手,耿文华自然是不能错过。 她转头看陆答应:“陆答应要不要试一试?” 陆答应看一眼顾答应,连忙点头,好姐妹都要出宫办差了,自己怎么能落后呢? 但可惜的是,天赋型选手当真是很难得的,有一个顾答应都已经是意外惊喜了,陆答应她……天赋平平,甚至缝合的两片布,还不如耿文华呢。 耿文华是属于有经验,有见识,上手也不慌张,陆答应就不行了,心里慌,手里没准儿,才一上手,那布料就因为她推的太快,拥挤到一起,然后,将缝纫针给带断了。 第229章 第 229 章 放些黄连,气大伤身。…… 陆答应都快哭出来了, 耿文华赶紧安慰道:“不要紧,我之前不是说了吗?这东西坏了是能修的,换一个缝纫针就可以了,别害怕。” 耿文华打开缝纫机下面的一个小抽屉, 从里面拿出来缝纫针来换上, 示意陆答应看:“这不就好了吗?没事儿的。”可别哭啊, 小孩子哭她还能哄一哄, 陆答应这样年龄的人哭起来, 她可是招架不住的。 陆答应仔细看一眼, 又忍不住笑。顾答应赶紧拉着她的手拍了拍:“若是一碰就坏, 娘娘定然不会随意让咱们碰触的。” 她带了几分期盼的看耿文华:“娘娘, 妾身若是教导人用这缝纫机, 是要在宫里还是到宫外去?” 是的, 她之所以答应去教导别人用缝纫机,就是冲着这出宫来的。熹妃说的, 她是宫妃, 在外人看来,做妃嫔可能是十分荣耀,十分尊贵的。但其实自己知道, 她在这深宫里就像是被囚禁起来了一样, 每日里看的是一样的风景, 每日里走的是一样的道路, 每日里吃的是一样的饭菜,每日里见的是一样的人。 再者, 答应能尊贵到哪儿去?整个皇宫,就是有头有脸的丫鬟嬷嬷,在她和陆答应面前也是有些傲气的。 与其继续留在宫里, 过整日里一成不变的日子,倒不如到外面去,见一见更多的人,做一些更多的事儿。 况且,教导人这种事儿,说起来多清贵啊,就算教导的是一群女工,但有教无类,这话还是圣人说的呢。所以耿文华一提,她就立马答应 了下来。 现在就盼着,耿文华能让她出宫去。 在顾答应的期盼中,耿文华沉吟了一下,还真笑道:“让女工们进宫来是不合适的,最好的法子就是你出宫去。这样吧,本宫和皇上商量一下,纺织厂那边,本宫还有个院子。” 本来是庄子呢,后来庄子里的田地就分出来了,分给了纺织村的百姓,当然,不是免费分的,而是纺织厂出现购买的,耿文华要了成本价,也不算吃亏。 分了田地,剩下的也就是一个院子了。 这院子还挺大,两进嘛,又都分东西厢房,又有倒坐房,还有前面厨房。再有当年为了孵小鸡建立的孵化室,养蚯蚓建立的养殖屋子。 这两样加起来总共是四间屋子,现在正好可以拜访缝纫机。顾答应可以住在内院里,女工就方便多了,她们大部分是住在纺织村,或者是在纺织厂有宿舍的,来回也方便。 耿文华这样和顾答应一解释,顾答应就立马点头应了。她正高兴,转头看见陆答应,顿了顿,又忍不住求耿文华:“虽说陆答应不会用缝纫机,但她在刺绣上是很有些天赋的,她是江南那边的人,也会双面绣……” 耿文华笑道:“纺织厂那边的产品,不管是衣服还是四件套,面对的都是中下市场,并非是有钱人。所以这个刺绣,暂且是用不到的。” 京城里有钱人家用的是什么布料?丝绸,锦缎。 去年江南那边上贡了两匹流光锦,那东西,是江南织造府用了整整三年时间来研究制作,才总共得了两匹的。当然,现在有了技术和经验,可能下次一年就能得两匹,甚至三匹四匹。 但现在,确实是很少的。所以那流光锦,甚至在市面上买不到,只宫中有两匹。耿文华给了塔纳一匹,剩下一匹则是自己留着了,她倒不是给自己做衣服,而是打算日后给弘昼媳妇儿——万一弘昼媳妇儿没赶上下一次的进贡呢? 所以有钱人家,是万万不会看上纺织厂的东西的。那么费劲儿的搞刺绣,提高成本,对纺织厂来说,并不适用。 看陆答应十分沮丧,耿文华沉吟了片刻问道:“陆答应可会算账?” 陆答应怔愣了一下,赶紧点头:“妾身小时候是学过一些的。”虽说后来家里定下了她要进宫选秀的计划,但一些管家理事的东西,她也多少是学过一点儿,免得进不了宫,又什么都不会,嫁出去也是被人吃的份儿。 “那你随着顾答应一起出宫,帮着她记账吧,每日里教导多少学生,教导时间是多长,园子里的花费是多少,你帮着顾答应将别的事儿给料理了,顾答应也就能专心来教导别人了。” 耿文华笑着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陆答应一脸惊喜,忙给耿文华行礼:“多谢娘娘大恩,妾身很愿意。” 顾答应也笑,赶紧说道:“多谢娘娘,娘娘体贴周到,妾身实在是感激不尽。” 耿文华摆摆手,示意她们不用多说什么。熹妃还是有些不太赞成:“这出宫也太随意了,咱们进宫这么些年,都还没出宫过呢,她们这说出宫也就出宫了?” 耿文华忍不住笑:“这话我听着怎么有点儿酸溜溜的呢?你也想出宫走一走是不是?既如此,不如我也和皇上说一声,让你到护国寺去念念经?” 熹妃立马摆手,她不喜欢去护国寺。 去护国寺就要吃素,她最不喜欢吃素,再说了,那地方除了和尚也就是和尚了,有什么好看的? 但她想去别的地方,听说江南繁华…… 这话头才刚露出来,耿文华就摆手:“少做梦了,连皇上都不曾去江南,你还想自己去?再者,去一趟江南需得多少花费你算过吗?你自己出这个钱,还是让朝廷给你出?还是让皇上给你出?” 熹妃顿了顿才说道:“我自己也是能出得起的。” 至于让皇上出,那还是算了吧,就那抠门性子…… 耿文华笑道:“就算是你出得起,你这一路过去,当地官员是要给你请安还是不给你请安呢?百姓要不要避让啊?所以这事儿你还是别想了。” 熹妃就叹气,看过了这缝纫机,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了,于是一群人各自散了。 耿文华回头就和胤禛说了顾答应的事儿 ,胤禛都没考虑,直接就点头应了下来:“你看着办就是了,回头这缝纫机的事儿,你不是说要弄一个工厂的吗?可考虑好了在哪儿选址?” 耿文华微微摇头,停顿了一下才说道:“这个工厂,我不打算自己办,或者是给朝廷来办,我想将图纸给到民间。” 就好像之前朝廷公布煤球的做法一样,在耿文华这边,经过她对民间公布的方子图纸,已经有许多了,所以她说这个缝纫机,胤禛一时有些惊讶,但仔细一想,有不是很惊讶。 因为耿文华就是这么个性子。 她总怕朝廷与民夺利,还总说,生意这种事情,一旦有贵人掺和,不管这贵人自己愿不愿意,也总会有人找他的空子,然后利用他的权势,作出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来。 就好像朝廷有规定,身为官员不许经商,但那些人家里就真的一点儿生意不碰吗?他们自己名下可以没有商铺,但下人名下必定有,而这些铺子,若是和百姓的铺子有摩擦争论,官员们就当真不看同僚脸面情分,秉公办理吗? 所以耿文华是宁愿让民间多些商人,也不愿意将所有的东西,都交到朝廷手里的。 内务府能做的几样东西,是因为这样东西皇家也用的比较多,朝廷也用的比较多。但像是水泥,民间用的更多,所以这水泥的配方也是公布出来了的。 他沉吟一下才说道:“你打算怎么送给民间?又打算送给谁?” 耿文华笑道:“我就是没有什么思绪,这才来请教皇上的。” “你想不想将你那三万两白银赚回来?”胤禛问道,顿了顿,补充:“再加上一些,弥补你出海的花费?” 耿文华眼睛都亮了,虽然她总说不与民争利,但该是她的,她也是半分不会让的,她自己凭本事赚来的,凭什么不能要呢? 这世上若是只提倡人人为公,半分私心也不能有,那这根本不叫人间,就连仙界也是少不了为自己考虑的纷争的。 她忙问到:“皇上可有什么法子?” 眨眨眼,她笑眯眯的拱手抱拳,凑到胤禛跟前:“求皇上教教我。” 胤禛很受用,笑眯眯的:“法子也简单的很,朕给江南织造府写封信,还有四川那边……” 耿文华有些不解:“这些地方,不是纺织业更繁盛吗?”缝纫机是用来做衣服的,又不是用来织布的。说到这个,她顿时有些心痛:“之前的织布机,竟是没用到赚钱的法子,没赚到一分钱。” 白白公布了出去构造图,现在全大清,十个地方有八个,用的都是新型织布机。 胤禛笑道:“你往好处想,织布机是免费的,但同样的,布料增多,你的纺织厂是不是也获利?” 耿文华没说话,胤禛继续说道:“请那些人来看看缝纫机,然后价高者得,总会有识货的人的。” 胤禛又说道:“你这缝纫机,也不光是做衣服,还有缝制被褥,鞋袜,但凡用针线的地方,几乎都可以用,所以,这天下,还是识货的人比较多的。” 他忽然问道:“对了,缝制被褥……” 那棉花铺的厚实的时候,一般是不太好缝制的,但这个也不追求像是衣服那样针线密集匀称,针脚大一些也并不成问题,所以这个缝制起来也不算难。 但也比较耗费体力,军中大量需要棉被棉服,若是能将这缝纫机做大些,针头更结实些,那军中所需,是不是就能变得更便利些? 胤禛低头看耿文华:“你那纺织厂,可要做一些棉被棉服试试?” 耿文华叹气:“做不是 问题,但皇上也知道,军中所需,也并非是我们做出来做不出来的事情,而是军中采买看不看得上的问题。我们用上好的棉花,上好的棉布,那军中能买得起吗?” 胤禛一时之间并未说什么,但大约是和耿文华说到了这事儿,胤禛第二天就忍不住留下了户部和兵部两位尚书,问起来这军需的问题。 单单问,是问不出来什么的。 所以没过几天,弘昼从山西回来,胤禛就一摆手,又将人给打发出了京城,命他往边疆去了。 耿文华是不太操心的,胤禛儿子少,对每个都十分珍惜,再者,弘昼又不是上战场去了,他就是到各处走一走,看看各处的棉被棉衣,询问一下价钱之类的,能有什么危险? 她将顾答应和陆答应给安置好,纺织厂那边就开始热热闹闹的培训活动了,耿文华虽说已经将纺织厂的事儿,大部分都交给了塔纳,但她也并不是什么都不过问的。 趁着这机会,又找了怡亲王来:“你们军营中,可有那种出身不算很好……但自己又比较争气的士兵?” 怡亲王有些反应不过来:“娘娘的意思是……” “我想举办个相亲会。”耿文华直接说到,纺织厂那边大多是女工,加上纺织村,现在大概有人口两千多,别看这个数字不算大,但在大清这都能算一个上上村了。 这两千多人里面,又有一千是女工。 除了逃离家庭的,还有寡妇,还有宫里年龄大的被放出来的,这一部分加起来,又有三四百。 这么多人,总不能大家都不成亲吧?就算有一些确实是看遍了婚姻冷暖,不愿意成亲,但三四百里面也有一两百还是愿意成亲的。 耿文华难道还要拿了名册来,一个个的给她们指婚吗? 所以她就想到了这个相亲,要问这世上,哪儿没成亲的男人最多,那肯定就是军营了啊。 她掰着手指给出几个条件:“身体康健,相貌端正,家世不用太出众……否则家里不一定愿意儿媳出来做女工,我让她们相亲成亲是为了夫妻和睦繁衍子嗣,可不是为了让她们辞工回去伺候公婆的,本人要有出息,不能赌不能嫖。” 怡亲王沉吟片刻:“这条件倒是不难找,不过,需得多少人?” 耿文华暂且给了个数字:“暂且五十个吧,这五十个若是成了,日后再说第二次,若是成亲后日子过得不错,那自然也就有第三次第四次了。” 怡亲王顿时笑起来:“那这相亲的地点和时间……” “眼看快三月,就定在三月初五。”三月三是上巳节,有些人家是要过清明的,就不好选在这时候,但踏青春游,也就是三月里,所以选初五就行。 至于地点,耿文华沉吟了一下问道:“十三弟可有什么好地方推荐?” 怡亲王也沉思了起来,过了片刻说道:“不如选在法华寺?那边有一片后山,山上之后青草,亭子,流水,并没有其他遮挡物。” 毕竟是相亲,要是有树林之类的,怕到时候闹出来什么不好的事儿了。 就算他从军中挑选的人,人品都还算过得去,但谁都有打眼的时候对不对?万一就有人隐藏的很深呢?对男人来说,出一次事儿,顶多是被革职没了前程,但对女人来说,那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耿文华点头笑道:“可行,既如此,也需得制定些相亲的流程,总不能大家伙儿去了,就是你看我我看你,设置些小游戏,男人能玩儿的,女人能玩儿的,既能展现男人的能力,也能展现女子的长处。” 相亲嘛,男的看上女的,女的也要能看上男的才行。 怡亲王就笑道:“不如娘娘将这事儿交给兆佳氏?” 兆佳氏是十三福晋。 耿文华就是打着这主意呢,立马点头应了:“好,回头你和十三弟妹说一声,让她有什么想法,只管进宫来找我。” 两个人很快就定下了这事儿,头一批只五十个人。所以纺织厂那边也需要报名挑选,这个事儿交给塔纳是不太合适的,她虽然聪明,但毕竟没开窍,挑选夫婿这种事情,她再说的头头是道,也是照本宣科,过日子要总照本宣科,那是没法子过的。 所以这事儿照样是拜托给十三福晋,谁愿意去,需得报名,然后十三福晋来挑选,先从年龄上挑选,年纪大些的,比较着急的,放在头一批。 这一批里面,也是有几个寡妇的。 朝廷并不禁止寡妇再嫁,但康熙时候,有许多当地上折子给自己管辖地的妇人申请贞节牌坊,康熙也当真是批准了几个,所以在民间,其实是倾向于寡妇守节的。 但到了胤禛这会儿,有耿文华横插一手,十个请封贞洁牌坊的,有八个能被耿文华拦住。再者,天下谁不知道纺织厂是耿文华的产业地盘呢? 耿文华只要让这些寡妇露头,让她们相亲,百姓也就知道这什么意思了。 所以,这名单是必得要有几个寡妇的名字的。 事儿虽然是吩咐了下去,但耿文华得空了也还是会询问的。 三月初五,两边将人拉到法华寺后山,那边是圈定了一个范围的,不管男女,都不许走出这个范围来。人是怎么来的,等相亲之后,就需得怎么送回去。 十三福晋隔三差五就往宫里送信,五十对人里面,当场看对眼的有十二对,有愿意接触的想法的,有十六对,剩下的就是没看上对方,也没被人看上的。 但首次相亲就能有将近五分之一的成功率,这已经是很让人惊喜的数据了。 耿文华很是大方,特意让塔纳到纺织厂那边说了一下,若是她们愿意举办集体婚礼,那纺织厂这边愿意给每个人准备一套四件套作为新婚礼物。 所谓的举办集体婚礼,就是她们同一天,同一时间,集体从纺织厂嫁出去,就是将纺织厂当娘家的意思了。 十二个人,有十个愿意举办集体婚礼,剩下两个则是回娘家待嫁——像是这种的,基本上都是和家里感情深厚的。 不管愿不愿意办集体婚礼,耿文华都是很高兴的,趁机又让塔纳宣传了一波纺织村。因为这些个士兵,就算是在京城当差,但大部分的老家也并非在京城。 现下成亲了,要在京城落脚了,那就必然是需要买宅子的。内城太好的买不起,外城太远又不愿意,那纺织村很显然就是个很好的选择了。 再者,住在纺织村,自家新媳妇儿又不耽误当差赚钱,又不用担心男人不在家会被恶邻骚扰,这一举两得的好事儿啊。 于是纺织村本就没剩下多少的房子,这下子几乎是全卖完了。 接下来就该是扩地重新建造房屋了,与此同时,纺织村也和衙门提交了申请——他们需得推选一个里长出来。 有一个里长,代表的可不光是他们村庄人口增多,还代表着纺织村,要从村落,变成一个大乡镇了。 十户为一牌,十牌为一甲,十甲为一保,村里户口越多,就表示这地方也是昌盛。 衙门的事儿自有塔纳去过问,她虽说也是女眷,但毕竟是公主,对于这种掺和朝政的事儿,不管是胤禛还是百官,对于公主的容忍度,明显是高于嫔妃的。 所以外面的事儿,耿文华也多是愿意让塔纳出面。 纺织村这边在慢慢发展,弘昼也从边疆送回来一封密信——他偶然一次发现,边疆最底层的士兵用的棉被棉褥,竟是那种破烂棉絮,很是不保暖。 经过私下调查,他认为,那军营里有人私吞军需。 这可是大事儿,胤禛接到密信脸色就沉下来了,立马宣召了怡亲王进宫。 胤禛在养心殿发了大脾气,耿文华知道的时候,都已经是快晚上了。她正抱着七阿哥看书呢,绘本,弘昼和塔纳小时候都看过的,现在轮到七阿哥了。 听小太监来说养心殿那边的事儿,耿文华就摆摆手:“回头让厨房做些下火的炖汤,放些黄连,气大伤身,皇上这性子……” 怕是改不了了,康熙在的时候他还能忍一忍。现在也没人压在他头上了,他高兴就哈哈笑,生气就发脾气,谁也拦不住了。既如此,干脆先提前准备些泻火疏肝解郁的饭菜吧,也免得他将自己给气出来个好歹。 第230章 第 230 章 宫里对于赌博的人会如…… 军中这事儿必然是要严查的, 京城这边的军营多是怡亲王管辖,再者又是天子脚下,倒是没有此类事情,但别处距离京城比较远的地方, 都有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于是胤禛选出了钦差, 命钦差巡视各处军中, 检查军需军火之类的。 一时之间, 整个大清, 但凡是有贪污的, 多是胆战心惊的。 有不少人还特意往就京城来走门路, 就连耿家那边也收到了不少帖子。不过, 耿文华提前就交代过, 耿家谁也没敢开门将这些送帖子的人给放进来。 耿文华是不管这些事儿的, 但钮祜禄那边就有些……没忍住,过了几天就拿了一盒子的东珠过来:“湖南那边的驻军, 有个叫何广的, 他是汉军旗出身,娶的媳妇是钮祜禄氏……” 耿文华眨眨眼,笑着问道:“和你同族?还是你的堂姐妹?” 钮祜禄氏摆手:“就是同族, 他也并非是贪污, 不过是因着这军需送到他手上就是如此的, 他怕这罪名最后落在他身上。” 成了背黑锅的。 耿文华笑道:“这定然不会, 钦差大臣又不是傻子,真若是有事, 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贪官污吏,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我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就是他这人胆子小,一听说有钦差出巡,自己就有些担忧,这不,想提前让咱们帮着说几句好话,免得真被人给推出来做枉死鬼了。” 钮祜禄氏笑着说道,将那一盒子的东珠推到耿文华面前:“民间传闻你喜珍珠,这东珠可是花费了大价钱才 买回来的,你看看,每一个都饱满圆润,颇有光泽。” 耿文华顿了顿才问道:“谁说我喜欢珍珠的?” 钮祜禄氏都不信:“你若是不喜欢,会做珍珠衫?早些年在王府,皇上都特意收集珍珠给你做珍珠衫,后来弘昼也买了不少珍珠,你若是不喜欢,怎么会要那么多珍珠?” 耿文华叹气:“因为珍珠便宜啊,我总不能说我喜欢金缕衣吧?” 当然,上好的珍珠也不便宜,比如眼前这一盒子的东珠,几乎是婴儿拳头那样大小,颜色又是完全一样,色泽度也饱满,这种的东珠,一个估计就得好几十两银子了,一盒子,大约能换五六个,甚至七八个金缕衣? 金缕衣贵是贵在了人工技术上,真要是称量,那其实是比不上眼前这东珠的。 她可算是知道什么叫上有所好下有所效了,耿文华摆手:“我并不是真心喜欢珍珠,我这人比较随意,穿戴这些,完全是看心情,今儿阳光灿烂,我就更喜欢带玉石的,今儿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我就喜欢带金子,春日里晴朗,我就喜欢珍珠,冬日里寒冷,我就喜欢白玉。” 再者,早些年她用珍珠,是想着还能养殖珍珠,迟早将这珍珠的价钱给打下来,虽然到现在,养殖珍珠的事儿还没成呢,但像是珍珠衫,她用那种米粒大小的珍珠的话,也并不算很费钱。 耿文华将东珠给推回去:“你一番心意,我心领了,但我并不能要,一来是朝堂上的事儿,咱们后宫不能掺和,咱们姐妹多年,就是你不喜欢听,我也要提醒你一声,钮祜禄家和外面官员来往也就算了,但你一个宫妃……” 见钮祜禄氏脸上有些不在意不耐烦,耿文华就没说下去了。 顿了顿才说道:“再者,那何大人是不是贪污受贿,这要看钦差的,并非是谁一家之言就能断定的。他若是当真两袖清风,那就不惧人言,有冤也能到京城来申,并不用花费这样大的价钱。” 她伸手点了点那一盒子的珍珠:“再者,能拿出这样一盒子的东珠……” 这东珠价钱可不便宜,更何况也不光是一盒子东珠,过了钮祜禄氏的手,那钮祜禄氏也必然是留下了一件儿,甚至可能是多件珍宝的。 一个寻常将领,能有如此家底,你说他没贪污,这话谁能信? 耿文华意味深长:“熹妃,不该伸手的,最好还是别伸手,免得一伸出去,就被人给抓住了。” 熹妃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他家里自己信誓旦旦没有收受贿赂,若是将来钦差当真是查出来了,那也是他们自家没说实话,和我有什么相干呢?” 耿文华沉默片刻才问道:“今儿熹妃来我这里的事情,四阿哥并不知情吧?” 钮祜禄氏原本还觉得自己十分有理,但听到这话,脸色就是变了变。耿文华就端茶送客:“熹妃妹妹,情分是情分,但现在这事儿,也不光是情分的事儿了。皇上好,大清好,咱们也才能好,若是大清出现了这种蛀虫,大清好不了,咱们做后妃的,能好到哪儿去呢?”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钮祜禄氏愿不愿意听,耿文华就不管了。 她就是有些感慨,历史上的熹妃就是个喜好奢华的,听闻乾隆曾用金子给她打了一座金塔,专门用来存放她梳掉的头发,这事儿当然有可能是野史,毕竟这样的金器,也没人见过。 但她喜好华服这事儿,却并不是假的。 何家送的若都是这样的东珠,或者是更好的首饰珠宝,钮祜禄氏动心,从而一冲动来找她了,这也是……比较正常的事儿。现在就看弘历是如何看这事儿了,弘历若是也觉得这事儿没什么不对,那他这辈子大约就是和皇位无缘了。 弘历若是能劝诫钮祜禄氏,私底下再去找胤禛请罪,将东西交给胤禛,那弘历就是还有机会。 耿文华让人特别留意了一下熹妃那边的情况,当天下午弘历就进宫来了,母子两个也不知道在屋子里说了什么,但很快弘历就让人抱着一个小箱子离开了熹妃那边,去了养心殿。 耿文华顿时有几分失望……弘历居然没犯蠢。 不过熹妃倒是怕了,也不知道是弘历说了什么吓着了,还是胤禛斥责了钮祜禄老大人,反正就是一下子病倒了。 耿文华前往探望,熹妃还拽着耿文华的手发愁呢:“皇上可会降低我位份?” 耿文华摇摇头:“你想多了,皇上虽说心里必定恼怒,但是看四阿哥脸面,也不会将你如何的。对了,听说弘历府上有个格格有了身孕?” 熹妃沉默一下才点头,又叹气:“是富察格格,之前富察氏过门没多久,就将这个富察格格给抬进门了,富察格格倒是好福气,这才没多久,就有了身孕。” 其实也不是没多久,至少是过了那拉氏的孝期了。 不是三年,不过皇室嘛,守孝这事儿很随心,也有快两年了。 熹妃是不太喜欢这个富察格格的:“之前富察氏带进宫来给我请安,长的那叫一个妖妖娆娆。再者,富察氏现在还没生孩子,嫡出的还没有,就先有个庶出的……若是个格格也就算了,但若是个阿哥,那就是庶长子了。” 就是寻常人家,有个庶长子,都说不定要引起纷争的。 远的不说,就说怡亲王。那府里也是有个庶长子的,原先十三福晋不受宠,是府里的侧福晋更受宠。但后来十三出事儿,十三福晋总陪着,夫妻两个患难与共,这才交心,于是又有了嫡子。 庶长子呢,得了好些年的宠爱,若是没有嫡子,他是能继承怡亲王的爵位,得怡亲王的家 产的。 但偏偏现在又有了嫡出的弟弟,那心里能没有半点儿怨言?能将那嫡出的弟弟当做亲生的弟弟照看? 嫡子年幼时候还好说,小孩子打打闹闹是正常的。但现下嫡子长大,庶长子也到了成亲年纪,听闻十三府上都闹了好几次了,庶长子因着要成亲,就想要当差,磨着怡亲王给他找门路。 怡亲王又素来忠君,不说铁面无私吧,但也绝不会为自家儿子走后门。 嫡子呢,也对这个庶出的哥哥十分不喜,就非得要将这个庶出的哥哥给赶出家门,成亲嘛,皇上的儿子们成了亲尚且要搬出宫去,你怡亲王的儿子成亲了,为什么就不能分府另住? 既没有爵位,也没有太大才能,就算是怡亲王心里最疼爱的孩子已经换成了别人,这和庶长子之间的父子情分也并非没有的,他怎么能放心将这孩子给分出去过? 怡亲王既要办差,又要忧心这两个孩子的事情,整日里连个眉头都舒展不开的。 这些内里的事儿,外人不知情,但熹妃岂能一点儿没听说过? 显赫如怡亲王,还因为府里的庶长子,闹成现如今这样。弘历现在可是……紧要关头,这有了庶长子,日后府里闹腾起来可怎么办? 因此耿文华一问,她连别的也顾不上了,就絮絮叨叨的说起来富察氏:“也是个不中用的,竟是看着富察格格怀孕,这要是生了阿哥,岂不是要压她一头?府里又不是没别人,不管是那拉氏还是高氏,抬起来一个不就能制住富察格格了吗?” 结果倒好,几个人压不住一个富察格格,硬是让人家有了身孕。 耿文华就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若是当真操心弘历府上的事情,那也需得尽快养好了身体,不然你现在病着,四福晋又要天天进宫来请安,怕是府里就更是富察格格说了算的。” 熹妃冷哼一声:“她一个格格,如何能说了算?我看那拉氏也是个不中用的。” 那拉氏还是侧福晋呢。 耿文华又劝说了熹妃几句,见她不再提起来那位何大人的事儿了,也就起身准备告辞了。正要走,熹妃却是忽然拽住她的手:“你能不能在皇上面前为我求求情?” 耿文华有些怔愣,熹妃苦笑了一下:“我并非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昏了头,这才鬼迷心窍,做了这错事。但我这一辈子,也只做了这一次,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皇上又不愿意见我,弘历大了,也不愿意和我说外面的事儿……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帮我和皇上求求情?” “我这几天也并未见到皇上。”耿文华有些为难的说到,胤禛忙着呢,军机处这几天灯火通明,听说户部尚书已经连着三天都是留宿在宫里了。 耿文华之所以知道,并不是她去打听了,而是因为大臣们要留宿,宫里就需得准备热水饭菜,总不能让大人们在宫里办差做事儿,还要饿肚子吧? 所以班房那边每日里是要送名单到御膳房,御膳房给准备工作餐的——按照标准,两荤两素一汤。耿文华出于好奇曾经尝过,怎么说呢,并不是很好吃,但也不是很难吃。 工作餐的目的是让大人们能尽快的吃完饭,以继续工作,所以不能太过于繁琐,多是炒菜为主。 从御膳房拎到太和殿那边,一大圈下来,已经是有些冷了,就算是食盒底下放了火炭,那肯定也不能和刚出锅时候相比了。 不过因着食材不差,再加上御膳房的手艺,所以也并没有难吃到难以下咽的地步,就是比不得在自家吃热腾腾的好而已。 耿文华这样说,熹妃就以为她是推脱,一方面是心里愤愤,一方面又有些惶恐,连耿文华都不愿意给她求情的话,难道皇上已经气的连耿文华的脸面也不愿意给了吗? 她拉着耿文华的手不松开:“我真知道错了,之前没听你的话,也是我的错,你看在咱们姐妹一场的份儿上……” 耿文华叹气,用另外一只手拍她肩膀:“你放心,我不是说了吗?看在四阿哥的脸面上,皇上也并不会将你降低位份的,顶多就是罚俸,但四阿哥现在已经当差,已经成亲眼看也要做阿玛了,难道没了这月例,四阿哥还能让你饿死?所以你只管安心养病,再者皇上这段时间忙着,也必然顾不上你,等忙完了,指不定也就忘记这事儿了。” 熹妃有些怀疑:“真的?” 她印象中,胤禛可是个小气又记仇的,这事儿用弘历的说法,那就是往皇家脸上打了一巴掌,行贿行到了宫中,皇上都跟着没脸面,这种事情胤禛能说忘就忘? 对上熹妃的视线,耿文华不知道怎么的,也略有些心虚起来,顿了顿才使劲点头:“真的,我和你保证,我回头若是见着了皇上,必然给你求情,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 熹妃这才略松一口气,脸上也才露出了几分笑意:“那我可得多谢你了,等我病好了,我请你吃茶赏花。” 耿文华笑着应了,这才拽出自己的手,出了熹妃这宫殿。 回到永寿宫,七阿哥正在吃蛋羹,见她进来,连蛋羹都不要了,身体一歪,就要往她跟前爬过来。知春赶紧伸手保住,这可是在软榻上呢,往下爬必定要摔的。 耿文华先去洗手更衣,这才来抱七阿哥:“七阿哥今儿这胃口很是不错,除了蛋羹,让御膳房再准备些米粉,两天一次水果或者蔬菜泥。” 等到十个月之后,就可以略添加一下肉糜了。 七阿哥笑哈哈的,小爪子在耿文华头上挪动,想拽耿文华头上的首饰,耿文华捏着他的小爪子,赶紧叫知春将自己的首饰给摘下来:“可不能让他拽,上次拽下来我一缕头发,疼死我了。” 知春笑道:“七阿哥的力气也越来越大了。” 耿文华点点头,抱着七阿哥往外面走:“御花园去转一转,晒晒太阳去,对了,塔纳今儿可有来?” 知春跟在后面,手里拎着每天出门要用到的装备,爬爬垫,水壶,碗筷,还有玩具,卫生纸——经过这么些年一次次的试验,卫生纸总算是略有些达到耿文华的要求了,十分柔软,颜色也洁白。 现下京城里的贵人,大多是采购这种卫生纸,虽说不能写字画画,但是平日里用来擦屁股倒是十分舒坦的,又比丝绸棉布便宜,很是很划算的。 “塔纳公主今儿还没来。”知春回话,听到塔纳名字,七阿哥也忍不住啊啊了两声,他最喜欢塔纳了,又温柔,又愿意带着他玩儿,还长得好看。 虽说七阿哥年幼,但七阿哥也是很喜欢长的漂亮的人的。就比如伺候的丫鬟们,知春长的更好看,他就更愿意让知春抱着。 胤禛一时还没察觉到七阿哥这性子,但是耿文华已经观察出来了,伸手在七阿哥小脸蛋上轻轻捏一把:“也不怕你汗阿玛说你好色。” 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喜好美好的事务是人之天性,你喜欢归喜欢,只要不是非得弄到手去霸占,那就不是大毛病了。” 小孩子嘛,还是要靠教导的,你告诉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再定好了规矩,他从小这么长大,大概率不会出问题。 再者,龙生龙凤生凤,耿文华对自己和胤禛的基因还是很有信心的。 胤禛也喜欢美好的东西,甚至亲自设计瓷器,但胤禛也没说这天底下的瓷器都是他的,不许民间拥有,不许百姓买卖啊。景德镇那边,有时候也会偷偷的烧一些瓷器卖出去,胤禛能一点儿不知情吗? 耿文华也喜欢好看的东西,但耿文华有更远大的目标和理想。 她就不信自己和胤禛生的儿子会太差。 到了御花园,放好了爬爬垫,耿文华就将七阿哥放下来,先任由他到处爬,他现在爬起来还略不熟练,所以耿文华也不怕追不上,丫鬟婆子那么多呢,能看不住个小孩儿? 她自己则是靠坐在栏杆上晒一晒太阳,等觉得太热了,就略换一个地方。亭子的另一边正好是湖水,她就让人去拿了馒头来,一点点儿掰开喂鱼。 看着里面的大胖金鱼,她就笑着问道:“可有人偷偷弄出来吃掉?” 知春犹豫了一下:“没人敢吃吧?这里面有多少鱼,应该是有数的?” 耿文华摇头:“有数什么啊,金鱼自己产卵,谁还会特意来数一数有多少新生的小金鱼?年复一年,这池子里的金鱼必然是会越来越多的。若是没有变出来太多,那必然是有人偷偷吃掉了。” 这个偷偷,说的是宫人。妃嫔是不吃的,金鱼的味道哪儿有别的鱼的味道好,它要是好吃,早在御膳房的食谱上了。 也就月例不是那么高的宫人,馋鱼肉了,可能会抓起来吃那么一两条。 宫里偏僻的地方多,找个无人之处烧烤一番,可能味道也不会太差。 说着话,耿文华就瞧见不远处的草丛里似是有人影在晃动,她眯着眼睛看半天,示意知春悄默默的过去:“看一看是在做什么,别惊 动了让跑走了。 ” 知春应了一声,带了两个太监绕一圈往那边去。 到了跟前花木给扒拉来,惊动了里面两个人影,那两个人影速度也快,立马站起来要逃走,但是被知春带的两个太监给按住了。 知春很快回来,面上有些无语:“是在赌钱,宫里不许赌钱,若是在在住处,被同屋发现可能会被举报。所以就在御花园里,找了僻静之处赌骰子大小。” 说着话,太监将人给押过来了,也是两个小太监,看那衣服的颜色,应该是杂役太监,就是做一些洒扫之类的粗活儿的,并不归属于哪个宫殿。 这两个被按在地上,面色也是有些发白,赶紧磕头求饶:“奴才也不是有意的,奴才知错,还请娘娘饶命。” 耿文华问知春:“按照宫规,对于赌博的人会如何处置?” “送到慎刑司,大赌罚没银钱,打二十大板赶出宫去。小赌罚钱十两,打十板子赶出宫去。”知春说道,最终都是要赶出宫的,免得留在宫里成了祸害,或者是带坏了小主子。 赌博之人,若是输红了眼睛,那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有朝一日若是想谋害皇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宫里是绝不许有赌博之人存在的。 230-240 第231章 第 231 章 她这会儿,愿意和他交…… 两个小太监连忙磕头, 说他们只是小赌。但宫中对此事规定十分严苛,所谓大赌,就是超过十个铜板的,但凡参与者, 桌子上所有的铜钱加起来, 超过十个就是大赌, 若是没有铜板, 就按照所使用的赌资的贵重来算, 玉石, 金银, 这要算在其中。 知春上前将她刚才在地上捡的铜板拿出来数, 总共是二十一个。 按照规矩, 这就是大赌。 耿文华没留情, 将人将这两个小太监给送到慎刑司,转头就去找了胤禛借人, 找了一些侍卫, 被嬷嬷带着严查宫中赌博的事儿。 她这边正查着,那边胤禛就忽然回来了:“之前你不是总说要去福建的吗?现下得空,可还要去?” 耿文华眼睛都亮了:“这时候去?走水路还是旱路?” 胤禛笑了笑:“自然是走水路, 水路快些, 估计七八日就能到。” 比骑马还要更快一些, 骑马若是日夜不休, 大概需要十一二天。 既然决定要去,那就需得尽快收拾。耿文华是要连塔纳和七阿哥一起带去的, 宫里的事情就暂且交给熹妃。熹妃听闻这事儿,立马就病情好转,不到半天就能亲自来给耿文华请安行礼了。 这速度快的……耿文华都有些感叹, 果然是心病还须心药医。但她也更盼着熹妃好转,毕竟这宫里的事情还得熹妃给出力呢。 也就两三天,她就跟着胤禛出了京城,上了停靠在外面的大船,然后顺着河流,直奔福建。 塔纳坐过船,但七阿哥是没坐过的,那一上来,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就是不愿意会船舱,就要在外面呆着,还非得让人抱着扒着栏杆往外面看,栏杆外面是还有一些比较宽阔的延伸空间的,所以只要小心些,倒也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不过因着七阿哥金贵,每次他要往外面看,不光是嬷嬷得抱着,旁边还有丫鬟侍卫守着。 胤禛是有些晕船的,自打上了船就不怎么愿意出来。耿文华就多陪着胤禛:“以前年轻时候,不见你有这样的毛病,现在上了年纪却是有些晕船了。” 胤禛有些没精神:“上了年纪自然是不能和年轻时候相比。” “皇上怎么忽然要去福建?”耿文华对这事儿还有些疑惑,之前她就说去,但胤禛一直没答应。现在她都没说了,胤禛却是忽然自己提起来了。 胤禛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听说船队带来了一些西洋药物,镇痛方面尤其有效。” 耿文华只一听就明白了:“怡亲王的腿疾又发作了?” 胤禛点了点头,耿文华抿抿唇,想到镇痛药的副作用,但顿了顿,到底还是没再开口,因为她也不知道,人疼到极致,是要用药物减轻一些疼痛好,还是知道镇痛的副作用,就硬生生的熬过去好。 疼到极致,对人体也是有很大的损害的。惊恐到极致都还能吓死人呢,更何况疼痛?真要发作起来,对肝脏也是有许大害处。 所以吃药……其实也并非是不行的。和疼痛对身体造成的损害相比,镇痛药物的副作用,其实也可以接受。 就一个问题,需得掌握好剂量。但这种东西呢,她自己不是大夫,自然也就不好有什么提议了。 耿文华就问道:“西方可有消炎药?” 胤禛有些不解:“消炎药?”他连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 耿文华的皱眉回忆:“就是……青霉素?这东西对于炎症是有很大的作用的,副作用也没有镇痛药物那样大。我想想这东西是怎么做的来着。” 她以前看小说,好像是看过土法制作青霉素?穿越到民国的同胞,十个里面有九个会想到做青霉素。 胤禛顿时来了精神,目光炯炯:“这东西你可会做?” 耿文华就有些不好意思:“我空有做法,但皇上也知道,药物这东西,差一点点儿,带来的效果就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我并不敢保证这东西就有用,就能用。皇上若是对此药物有兴趣,倒不如派人到西洋那边请几个大夫来问一问。” 但顿了顿,又忙说道:“不过,西洋那边可能也暂时没有这种药物。” 这东西在一切消炎药物被发明之前,就是神物。这样的东西,她还是有些私心的——只自己国家有,那日后她就算是真的拦不住这大势所趋,至少是能为自己的国家创造更多的便利条件,减少更多的伤亡。 趁着胤禛没反应过来,耿文华就忙说道:“我将做法写出来,皇上可以让太医们先研究研究,若是别处没有,只咱们有,这东西就能为咱们换来许多好处。” 胤禛深深看耿文华,看的耿文华有些莫名其妙:“皇上?” 胤禛伸手抓住她手:“你若是能做出这东西,对怡亲王有帮助,朕……谢谢你。” 耿文华有些别扭,她心里其实也是略有些担心的。她虽然用了逼迫的法子让胤禛将那两个道士给赶出宫了,但她这段时间也在想,胤禛既然请了这两个道士来,有哪怕三分之一的心思是为了怡亲王,那怡亲王若是死了……胤禛会不会迁怒到她身上来呢? 怡亲王可是早死的命,那拉氏去世也有两年多,接下来怕是就该轮到怡亲王了吧? 若是这东西,真的对怡亲王略有些效果,哪怕是只延长他半年性命,只略减轻他些疼痛,那她也算是有功劳了吧? 抿抿唇,耿文华就说到:“还请皇上让人准备些馒头和水果,不拘什么,就放在一个空房间里,不许太多人进去接触。” 顿了顿,她提前给胤禛打预防针:“妾身也是偶尔看见过这东西的做法,至于能不能做出来……妾身也不敢保证。” 因为她没少刷到短视频,就是大学生们在抱怨菌种难以培育,人家轻轻松松,随手一放就是大片菌种,大学生认真精心……培育个寂寞。 所以她也不敢保证这些东西会发霉,会长绿色的菌种。更多的情况可能是——干透了,或者被老鼠吃掉了。 想到这个,忙又说道:“需得保证不能有虫蚁,不能让别的东西将馒头或者水果吃掉。” 胤禛忙应了下来,又有些疑惑:“咱们只能等着吗?不能问问谁家有这样的东西吗?”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她就说刚才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呢,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她完全可以让人问问谁家现在有这东西,而不是自己干巴巴的等着馒头发霉。 她还要勉强为自己辩解两句:“百姓家谁会留着馒头或者水果直到发霉呢?有这样的好东西,怕是要早早吃掉的,有钱人家,那发霉了的东西还会要吗?估计也是早早 丢掉了的。” 胤禛恍然大悟,努力让自己别笑出来:“好,不过朕觉得,这世上的事情总有万一,说不定谁家就疏忽了,真的有这样的东西呢?朕让人问问?” 耿文华绷着脸点头:“好,皇上让人问问也好,早些做出来,还可以让人试一试,毕竟这东西……其实吃不对,也是有可能会死人的。怡亲王的病情并非是寻常病情,想要治愈,需得下重药,就是我不说,皇上也该知道,下重药是什么意思。所以这东西,并不是救命的解药,很有可能是要命的毒药。” 重药的意思就是对身体会有其他的极大的损伤的药物。 是药三分毒,寻常药方,要有君臣佐使配伍,为什么需要配伍呢?就是因为人体的这种病情,只需要主药的其中一个功效,那剩下的功效就需得抑制住。除此之外,需得控制药性,不让药性往身体的别的方面走,再就是调和药性,降低药物毒性。 重药就是要暂且疏忽这药物毒性,只将药物的最大的药性给激发出来,因此必定对身体有极大的损伤。 胤禛忙点头:“朕明白,若是真有你说的这个青霉素,朕先让天牢之人的人试一试,留一个全尸,总比被砍头了强。” 耿文华没说话,她并不同情试药的死囚。能被判处死刑的,必定是罪大恶极之人,十之八九,手里是有人命的,对这种人何必同情呢? 她只沉思了片刻,就去找纸笔,将自己暂且记得的步骤给写下来,有些记得不太清楚的,就需得来回做实验了。 胤禛跟在旁边,瞧着她写的那些东西,心里也是忍不住有些沉思的,难不成耿文华所来的世界中,什么配方秘方之类的东西,竟是如此大方的全都展示,谁想看就能看的吗? 要不然,怎么解释耿文华这好像有点儿十项全能的本事? 工匠的活儿她会做,器械的活儿她会做,算数她还会,洋文也是有不小的基础的,甚至连政务都能随口说两句,枪械也有几分了解。 到现在,好嘛,医术这东西,居然也有几分能耐? 人的精力是很有限的,上一个胤禛所见过的十项全能的人才,还是他亲爹康熙。但耿文华……一个女子,猜测年龄也必然不会大,她这所学所见,居然还远胜皇子阿哥们。 而且她这跨行跨的,也实在是太大了些。 对于耿文华这来处世界,胤禛是越发的好奇。 耿文华怕是也有些知道胤禛的猜测,但两个人就像是玩游戏一样,胤禛不问,耿文华不说。耿文华不说,胤禛也不问。 他知道她来历非凡,她知道他知道,仅此而已。 因着还是在船上,这东西就算是被提起了,暂且也没条件去做,但胤禛是谁啊?皇上,万万人之上,封建社会的权力巅峰的人,他叫了太医院的人来,将这东西吩咐下去,自有人会去做。 胤禛说的也很是光明正大:“别处听来的方子,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做出来,你们且先悄悄研究,若是……当真对炎症很有作用,日后这东西就作为太医院的独家秘方。” 耿文华是不太赞同的:“药物被生产出来,是要救济天下人的,作为独家秘方,那太医院可有能生产全大清都可以用的药量?若是做不到,那岂不是这东西对百姓来说,就没有用处?” 所以,这东西又要保密,若是能用,还要大批量生产。 这条件提的,胤禛也是有几分为难了。 但顿了顿就提议道:“那由皇家成立制药局?” “若是成立制药局,那只做这一味药是不是有些太简单了些?倒不如皇上让人拿秘方入股分红,多做些药。“耿文华立马说到:”止血药,止痛药膏,清凉油,我听说广东那边有个白虎清凉油,对于蚊虫叮咬,夏日中暑十分有用?这东西也不知道好不好携带。再有,药酒,丸药,但凡能做出来的,咱们都可以考虑一下嘛。” 胤禛就皱眉:“如此一来,摊子就要铺大了。” “宗室子弟众多,天下人才济济,皇上还用担心摊子铺太大?”耿文华笑着说到,顿了顿,竖起来手指头:“只一条,需得保管好配方,万不能让人给偷走了。尤其像是……那些弹丸小国,自己没多少底蕴,就总想着从咱们国家偷东西拿去用。偷也就算了,还要将咱们的东西说成是他们的。” 提起来就让人恼恨。 胤禛有些好奇:“哪些小国家?” 最著名的就是那两个了,小日本偷药方,韩国恨不能将整个中国都说成是他们国家的。 耿文华抿抿唇,哼一声:“咱们周边还能有几个小国家?皇上,您别不当回事儿,咱们自家的东西,得想法子保护好了才行。” 胤禛点头,哄她:“好好好,朕知道了,若是当真要成立这样一个制药局,朕保证,不会让人有机会偷走药方。” 那这制药局,就需得用忠心可靠之人了,宗室里面是可以挑选几个人用,但太医院也需得有一些便利,不然制药局的人不懂配伍,做出来的药万一不好用…… 胤禛沉思,耿文华也就没打扰,她起身往外面甲板上去。 有人弄了鱼钩在钓鱼,七阿哥被嬷嬷们带着,扒着那木桶往里面看,还要伸手去抓水桶里的鱼,周围的侍卫排排站,有紧盯着水面的,也有紧盯着七阿哥的。 耿文华走过去拍一拍七阿哥的脑袋:“抓到了吗?” 正在钓鱼的人忙转身,笑着给耿文华行礼:“给娘娘问安。” 耿文华笑道:“是七弟啊,七弟倒是好兴致。” 顿了一下,一拍手:“这可真是巧了,你是七阿哥,他也是七阿哥,大七阿哥遇上了小七阿哥。” 允祐怔愣了一下,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娘娘不说,我竟是没想到这个巧合,那我和小七阿哥,可当真是有缘分的很,既如此,我今儿这几条鱼,就送给小七阿哥了。” 小七阿哥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反正是立马伸出手双手,抱着那木桶不丢开了,咧着嘴冲耿文华笑。 耿文华拉着他小爪子给允祐行礼:“那你可得多谢谢你七叔了。” 倒也不是什么珍贵东西,所以耿文华收的一点儿负担也没有。 允祐说起来靠岸补给的事情:“要采买些蔬菜肉类,娘娘可有什么要买的?若是想下去走一走也是可以的,不过只有两个时辰,娘娘需得尽快。” 出了京城范围,他们就将船上的旗帜给收起来了,若是假扮成寻常富户,倒也是可以在岸上略走动一番的。但时间不能长 ,因为旗帜虽然没有打出来,但是船队的规模大小,还有船上的侍卫,这些都是掩盖不住的。 再者,皇上出了京城,这样的大事儿,有时候地方上也是会提前收到消息的。 所以,采买就需得抓紧时间,速战速决。 耿文华想了想,就带了塔纳下去买点心,没 带胤禛,因为胤禛身份贵重,万不能出事儿。再者,胤禛也还有事儿,他难得有些精神,就打算在船上办办公,处理一下政务。 娘儿俩打听了这城里最好的点心铺子,坐了马车去买,因着距离京城也有些距离了,这边的点心和京城那边的倒是略有不同,不过,就是不同,也能多买,现下天气也热起来了,买多了,可就放不住了。 于是只能挑着最感兴趣的买,买了点心再买路边小吃,买了路边小吃再买瓜果。走一路买一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耿文华才叫了塔纳,两个人急忙忙赶回船上。 船靠岸的次数并不是很多,一路上也就靠岸了两次。 一次是因着时间比较紧,倒是没让当地官府发现,急匆匆靠岸,又急匆匆启程。 但第二次,可能是第一次停靠的消息也传出来了,他们这边靠岸不到半个时辰,当地县衙就来了人。胤禛并未亲自见,只允祐下船将人给拦住,随后打发了。 很快到福建那边,耿文华是很着急去看看自己的船队的,船上的东西当然是已经卸下来了。但船队要修整,不光是船员要休息,船也需要检修,所以船队就还是停靠在的港口。 她着急的恨不能长翅膀飞过去看看,胤禛却是不着急,带了人先在当地转悠一圈,福建这边靠海,船队也多,西洋来的东西也多,当地还有专门的洋货街。 论规模,当然是比不上广州的十三行的,十三行当年也是康熙命人打造的,也有防范洋人的意思——聚集到一起肯定比分散开来好管理。 但后来就成了洋人驻扎地,不光是有卖洋货的街道,还有三个大教堂。教堂也有宣传教义之类的,不过,只有发放免费食物的时候,那地方才会有许多人,平日里是没什么人的。 求神拜佛这事儿,百姓们是有很自己的理解的——国内的神仙还不一定给你干活儿,不一定听得见你的请求呢,你找国外的神仙有啥用?指不定你说的话国外的神仙都听不懂,那你求的事儿,国外的神仙能给你办吗? 怎么说呢,这种逻辑……听着居然还真有几分道理。 反正皇上是不用担心他的子民会被这种外来的洋教给哄骗拐跑的。 但这次是冲着福建这边来的,广州这边一时半会儿也就顾不上了。 皇上在外面转悠,耿文华偶尔也会跟着,她那船队将蒸汽机的图纸给送到了京城,耿文华暂时没打算做出来。现在来了这边,索性就打听一下,看这附近有没有懂这方面的洋人。 若是有,重金聘请,她就不信没有钱拿不下的人,毕竟又不是买他们卖国的。 连七阿哥和塔纳都会被带着在外面长见识,塔纳先不说,七阿哥那是……被抱出去就没有合上嘴巴的时候,实在是长这么大,他不光是第一次出京城,甚至是第一次出宫。 宫里地方再大,能和在外面比吗?他看什么都稀罕,看什么都想伸手摸两把。 胤禛都忍不住和耿文华嘀咕:“好奇心如此重,竟是一点儿没有受惊吓,朕觉得,这孩子日后很是适合跟着你学你那些本事。” 耿文华纠正:“不是本事,物理化学这些,谁都能学,学好了,他自己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我做过的,已经是有了的东西,就不用他再来重复做了。若是有可能,我希望他日后来做电灯,火车……” 说了两个词,察觉到不对,就转头看胤禛,胤禛停顿了一下,略有些迟疑:“我刚才没听清?你说做什么来着?” 耿文华哼哼了一声:“电灯!就是不用蜡烛或者灯油就能亮起来的灯,用类似于闪电那样的能量。还有火车,这个我以前可是和皇上说过的,需得有蒸汽机,需得有轨道,需得有车厢。” 胤禛先问第一次:“电是什么?能量又是什么?火车这个且先不用说,你要求的那材料,朕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更好的,再者,你这蒸汽机不也还没做出来吗?等做出来了再说。” 他忍不住心里的欣喜,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耿文华既然愿意说,那是不是也说明,她这会儿,愿意和他交心了? 第232章 第 232 章 打算明年选秀呢。 什么交心, 完全是胤禛想多了。 耿文华还是那样的性子,想到什么说什么,想不到的,就一个字不提。胤禛等了好几天, 不见耿文华再提起那个他完全不了解的世界, 也就有些惋惜的……按下了激动情绪。 其实想想也就知道, 从耿文华平日里是露出的那一星半点儿的东西, 就能窥探出来, 她所来的那个世界, 必然是恢弘又强大, 繁荣又昌盛, 是他想象不到的……平和安定的。 那样的世界, 耿文华就算是要描述, 一时半会儿的,大约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来。毕竟这世上可说的东西, 那可太多了, 不说别的,光是这衣食住行,三两天能说得完吗? 所以他若是想了解, 就不能只让耿文华自己来描述, 还是要他来猜测, 然后抽丝剥茧, 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才可以,不然, 那样大的信息量,怕是他听完之后都得犯糊涂。 若是心神激荡之下再迷失了神智,那倒是得不偿失了。 耿文华还是得了机会上了大船, 她上的是领头的船,一上甲板,首先看到的就是正冲前面的红衣大炮,现下出行在外面的船队,十之八九都是陪伴了武器的。但能配上红衣大炮的,还是少数,耿文华这可是得了康熙的赏赐的,那红打一炮自然是要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哪怕是不开炮呢,光是有这么一个东西放在这里,都是一种震慑。 船队的人还生怕红衣大炮会被风吹雨淋,竟是给大炮做了木屋子,闲暇时候就将那木屋子给盖在上面,只露出炮口来。用的时候一掀就能将木屋子给掀开了。 耿文华伸手摸了摸大炮的身体,冰凉凉,光是摸着就有一种很厚重的感觉。 她问船上的管事:“一次可以放几个炮弹?打出来的射程有多远?若是不停打,最多能打几个?” 管事对这种数据十分熟悉,不用回想就能回答出来。他们之前去西洋的时候,也是有遇见过海盗的,顺便就将那海盗的事情拿出来距离:“对方是有三艘船的,船长叫……杰克,是个红头发的人,长的十分强壮,海面上遇到,他连招呼也不打,直接就要撞上我们的船,我们这边是何英带队,立即发射了炮弹,双方当时距离有二十米,炮弹正落在中间……” 当然,那是对方的冲锋船,就算是有伤亡,只要后面那两个没事儿,他们就还能继续进行进贡。 耿文华对对方的武器也十分有兴趣:“用的也是大炮吗?还是火铳?” 随着她过来的老七家的儿子,听的也十分感兴趣。他感兴趣的不是大炮火铳这些,而是那些海盗:“他们的国家对于这种事情,管理的不严格吗?而且,抢了船队之后,他们要如何将多余的船只带回去?是不是要将原本船上的人屠戮殆尽?” 还是里面胤禛招呼了,耿文华才带着便宜侄子,赶紧往船舱里面去了。 这样大的船,是分四层的。最下面是船舱,放的是船上的各种用具,还有粮食,以及衣服之类的东西,因为船舱比较冷,不太适合住人,有时候这里也会放一些需要低温保存的货物。 二层是住人的,三层和四层都是放的货物。 住人的地方都是分成那种小格子,一个小格子住两个人,上下两层的床铺,对面摆着一张小桌子,还有两张椅子,两个箱子,除此之外就再没别的了。 船上所有的东西都是特质的,茶壶是特质的,下面装的是磁石,整个桌子都是铺了一张铁皮的,以确保东西放在桌子上不会因为晃动就甩下来。 耿文华跟着胤禛上上下下的看一圈,对于船员和船上的士兵就新生怜悯,特意询问了管事,现下他们出海是按照年来算的,一年的工钱,船员是有三十两银子的,士兵们则是四十五两。 三十两——若是在陆地上,运气好,风调雨顺的年景,种地的话,至少十年才能攒的住。但在船上,这三十两,就全是赚的,因为吃住是不用另外花钱的,你甚至可以在你到西洋之后,先拿自己一半儿的薪水,在西洋那边采买了货物带回来,到了大清一倒手,指不定就能赚双倍的钱回来了。 所以,三十两是最基本的工钱,能赚多少,也看你够不够机灵,眼光够不够好了。 耿文华就吩咐管事准备些布匹:“一人两套衣服,一套四件套,也算是奖励了。下次出海,若是还愿意跟着去,就继续带着。若不愿意跟着去,还要再招些新的人手。” 新人手到船上不一定能适应,还不如用老员工呢。但你要用老员工,也得人家愿意跟着去,一下子就赚够了十年能赚的钱,大部分的人是更愿意拿着这笔钱回家买地盖房子,娶妻生子安稳下来的。 所以,想要让 这些老员工心动,一方面是这个工钱给到位,一方面呢,也需得主家大方仁义,很多的人,还是更愿意念情分的。 这些东西都是纺织厂那边出,从江南送过来也不用多少功夫,走水路也就是两三天的事儿,所以管事很快就应了下来。 又和耿文华商量下次出海的事情:“若是今年还要出去,需得抓紧时间了,赶在冬天之前出去,若是今年不出去,那就需得明年春天。” 耿文华沉吟了一下才说道:“那就明年春天,正好多一些时间来准备货物。之前你们准备的都是布料和瓷器,这次可多准备些别的,胭脂水粉在西洋可有市场?” 管事微微摇头,西方有自己的胭脂水粉,她们的化妆要求,和大清的要求也不同。大清的化妆是讲究一个浓淡适宜,可西方那边,更流行将一张脸整个涂成白墙一样。 耿文华就笑道:“既如此,那香水呢?我听闻西方很是流行香水。” 管事顿时来了精神:“这个确实是十分流行,那边的人……体味比较重,而且他们的街上很是脏污,无论走在哪儿,鼻子里都是一股子……” 这话说出来有些太恶心了,管事也就顿住了。 耿文华自能明白,就笑道:“那让人多带着香水香料之类的,香料嘛,就选那种味道比较强烈的,告诉他们可以熏衣服用,还有香露,回头让人多采购一些这方面的。” 和管事定下来了采购单子,眼瞧着时间差不多,耿文华才跟着胤禛一起下船。 胤禛拉着她的手,好确保她不会摔跤,等她踏上了码头站稳了,胤禛也没松开,而是笑着问道:“这一次船队,总管赚了多少?” 耿文华抿抿唇,偷偷对胤禛竖起来几个手指头,胤禛顿时吃惊:“三百万?” 朝堂上一年的税收,也才不到八百万。 耿文华点点头:“这是算上了带回来的那些宝石,但这些宝石并未出手,还有一部分压在手里,若是等出手,就是三百万。出不了手,那就是两百万,但目前来说已经是回本了,所以若是这些宝石不能出手,大不了我就自己留着了。” 她顿了顿才说道:“西方那边也有纺织业,并且和大清相比了,也是有些不相上下的。” 但她们那边是纺布比较厉害,丝绸这方面,还是只能看大清的。 耿文华若是要在布料这上面赚钱,她自己那纺织厂里的布料,就不好再运送过去了 ,所以这次是要挑选价值更高的丝绸。 胤禛笑道:“民间布料,现如今已经是大清最低的时候了,你难不成还想将布料再给降价吗?纺织业到如今这一步,你可以略缓一缓了,不然接下来,怕是会出问题。” 一个是棉花的种植问题,一个是低价棉布对市场的冲击问题。 耿文华若是步子跨的再大一点儿,怕是就要被市场给练手抗议抵制了。所以维持现在这个价钱,□□一段时间,是很有必要的。至于她说的在新疆种植棉花这个事儿,胤禛近期也在考虑。 新疆那边,是不用考虑耕地够不够用的问题的,地广人稀,那边只有人不够用,没有地不够种的说法。 所以这个迁移人口,就可以考虑一番了。自古这人口迁移,只两个法子,一个是强硬的,朝廷发布召令,但如此一来,难免百姓抱怨,民怨起,那朝廷可就两头顾不好了。另一种呢,是朝廷给与奖励,愿意迁移过去的,朝廷可以给银子给土地,甚至可以分房子。 但朝廷需得有钱,现如今,国库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一个是之前摊丁入亩,将税收给取消了一部分,另一个呢,是火耗归公,但朝廷又需得补上官员们损失的那一部分,哪怕不能全补上,至少也得补上三分之一,否则长此以往,怕是会滋生官员贪污受贿的心思。 朝廷这进的少的,出的多了,本身康熙那会儿留下来的国库不足的问题才略得到缓解,现在又开始紧张起来。 所以让朝廷拿出这部分迁移人口的钱……朝廷也是囊中羞涩,拿不出来。 那就还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流放。 大清流放罪犯的地点多是宁古塔,少部分才是西边,日后,指不定能往新疆西藏这两边考虑考虑? 他正想着,就听耿文华提醒道:“皇上,这迁移人口是个法子,但也有另外一个法子啊,皇上总觉得人口少,那是因为大部分的人口,并不是在朝廷手里,而是在奴隶主手里,皇上既然取消了大部分的贱籍,那可曾想过取消奴籍?” 胤禛立马皱眉,奴籍和包衣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制度,但也是有些相似之处的。最重要的是,满人入关之前,这个奴籍,也是满人的一个很重要的统治政策。 若是要取消奴籍,怕是会动摇满人根基。 胤禛并未说话,耿文华也就没继续说下去了,她现在要对一个帝王说,解放奴隶,解放人民,打倒封建主义……怕不是嫌弃自己脖子上的这个脑袋太重了,想要扔掉了。 两个人在福建这边停留了十多天,随后转道广州,因着耿文华想见识广州十三行,所以他们是特意绕道到这边的。 因为胤禛很是不喜欢南方这天气,总觉得又湿又热,他本身就是个不喜欢热的人,这种潮热地区,若非必要,他绝不会主动来。但奈何耿文华喜欢,因为这种环境,虽然蚊虫多了,但是水果也多啊,虽然总会下雨,但也能见识更多菌菇啊。 再说了,她以前是没少来这边旅游的。广东这边怎么说呢,饮食文化全国闻名。 所以既然难得来了,她自然是要吃个够的。 自打进了广州,她就嘴巴不听了,不到饭点的时候是吃水果,过了饭点吃点心,饭点的时候必要吃汤水,得空了还要去外面找糖水铺子溜溜缝。 为了感受这边的煲汤文化,她还特意请了当地的大夫来咨询这个煮汤的事儿,看她现在这个体质,吃些什么好。 胤禛看她有兴趣,也免不了跟着凑趣——毕竟大夫都请过来了,那给一个人把脉和给两个人把脉,有什么区别? 还真有区别。 耿文华身体好,所以她可以吃汤,胤禛身体内燥又热,所以他喝凉茶。 一个鲜的舌头都要吞下去了,一个苦的舌头都没办法收回去。 但怎么说呢,效果还是挺明显的,耿文华吃了半个月,脸色红润莹白,胤禛喝了半个月,大肚子就缩下去一点儿了。 耿文华也见识了广州十三行,见了不少从西洋那边来的东西,什么西洋镜就不说了,大清早就有了这种镜子,不算稀罕。但是西洋有一种布料,叫提花布,在耿文华看来,就是那种蕾丝花边布料,这种大清是没有的,十三行这边就 卖的有些贵。 另外还有丝袜,她一直以为丝袜是五十年代的产物呢,没想到现在西方竟然就有。当然,质量是比较一般的,而且因着价钱昂贵,是很少有人买的,因为不划算。 西洋和大清的文化是很不一样的,在大清,几千年来的认知了,脚这个东西是非常私密的,不可以随便给人看的,所以你那丝袜再好,穿在里面有什么用呢?再者,穿着也不如棉袜舒服啊。 所以这个东西就很滞销,耿文华当然也没买,她买了也用不着是不是? 还有就是她比较感兴趣的钢笔的雏形了,类似于抽拉的那种针管,下面是钢片,中间有一道很小缝隙,是给墨水提供下滑的通道的。这种东西,鞋带十分方便,写字也很流畅,耿文华很是喜欢,索性多买了好几个。 再有就是西洋服饰了,因着胤禛比较喜欢装扮,所以也买了些。 胤禛实在是不愿意喝凉茶了,催促着耿文华赶紧启程,他们就绕四川那边回了京城,顺道见了四川的大将军岳钟琪。 耿文华也顺便见了一下这个很是有名的,大清难得的汉人将领之一。 怎么说呢,岳将军那相貌倒是极好的,可能是因着四川多出美人,无论男女? 看见美好的东西,耿文华也是欣赏居多,这一欣赏,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岳将军府上的公子,今年多大了,可曾婚配?” 岳钟琪忙恭敬回到:“回娘娘的话,犬子今年十五,不曾婚配。” 耿文华先想到的塔纳,但顿了顿,也就岔开了话题:“小将军年少有出息,将来必定能有一门美满婚姻。” 小将军也是要上战场的,再者,岳钟琪家里妻妾不少……若是子肖父,那对塔纳来说,这婚事就不一定好。 她是女眷,顶多也就是问几句岳钟琪后院的事儿,所以问完也就赶紧走人了。 等胤禛和岳钟琪谈完话回来,都已经是月亮挂在半空中了。耿文华等的都快睡着,被开门声惊醒,一抬头,看见是胤禛,就忙起身去更他更衣。 胤禛还记着她那问话呢:“你可是打算牵线赐婚?” “不过是问了一句,岳将军相貌英俊,想来岳小将军该也不差。”耿文华笑着说到,顿了顿说道:“再者,为将领者,英雄气概,若是能嫁给这样的人才,多的是女子愿意。” 私心里的话就不要说了,说也不好听。 胤禛就点头:“你倒是提醒朕了,那回头朕可以给岳小将军赐婚,宗室之中……” 他压根就不提塔纳,倒不是怕岳小将军上战场,而是在他心里,塔纳还小呢,至少还有七八年才能成亲,岳小将军都已经十五,能再等八年吗? 就算是能等,那身边必然也是有不少侍妾了。 这种事情呢,若是放在儿子身上,只要内院安稳,胤禛还觉得多子多福呢,但若是放在女儿身上,那就不行了。 就是如此双标。 倒是宗室里面也有不少适龄的,不过,还是那句话,满汉不通婚。若是要赐婚,首先就是要打破这个壁垒。 胤禛如何沉思,耿文华就不去管了。她连着赶路一段时间,十分疲惫,帮着胤禛更衣之后,就只想倒头睡下,幸运的是这一晚上也睡得好,一夜无梦。 等回到京城都已经是快腊月了。 这一趟出去,从京城走山东,又到福建两广,再绕四川到甘肃,从甘肃过蒙古回到京城,总共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不说胤禛整个人黑瘦了许多,就是耿文华,都觉得疲惫的很。 回到永寿宫,先是是大睡了一天一夜。 至于胤禛,就没这样的好福气了,他这一回来,朝中堆积的折子需得看,有些事情早些时候不是那么要紧的,就没送到巡视途中的,这会儿也需得解决。 胤禛忙的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还是弘历和弘昼进宫帮忙,才算是让胤禛也略松口气。 随后就是册封弘昼和弘历了,不管是弘昼还是弘历,之前的差事都办的很好,再加上这段时间守在京城,兄弟两个也算是和睦相处,遇事儿有商有量,虽然年幼,却并不冒进,稳重得体。 胤禛很是高兴,觉得这两个儿子还算是有出息,所以就册封他们为贝子。 弘历是四贝子,弘昼是五贝子。 除此之外,弘历也做了阿玛了,富察格格生了个阿哥,是他的大阿哥。钮祜禄氏很是喜欢,来永寿宫请安的时候也时常提起来这个大阿哥:“和弘历长的简直是一模一样,十分机灵,现下才两个月大,看着竟像是认人了,除了亲额娘,竟是谁也不要抱。” 耿文华笑着点头附和:“是吗?那可真是个聪明孩子,回头等三个月了,也抱进宫来我瞧瞧。” 她自己算一算日子,点头:“过年就差不多能带出来了。” 现如今小孩子夭折率比较高,所以小孩子不到三个月,是很少会被抱出门的。有些人家,甚至养到一岁上下,才会抱出门让人看。 一个是怕外面风邪,二来是怕人多,小孩子容易被惊吓住。 耿文华就算是带弘昼和七阿哥在外面玩耍,也多是在府里宫里,少有带出去的,也是大了些,才带出门。 钮祜禄氏点头应了下来,就问耿文华:“五阿哥年龄也不小,现如今也做了贝子,这婚事是不是也该提起来了?他和弘历差不多年纪,弘历都做了阿玛了。” 耿文华就笑道:“确实是该提起来了,之前皇上还正说,打算明年选秀呢。” 钮祜禄氏有些诧异:“选秀?那这个年龄……” 耿文华沉吟片刻:“就按照上次的来,上次不是已经改成十五到十八了吗?女孩子,其实还是成亲略晚一些才好,生育时候身体也才更结实,也更容易生出健康的子嗣来。” 她不想和钮祜禄氏讨论未来儿媳的话题,就问道:“富察格格生了大阿哥,那弘历可是要给她请封侧福晋的位置?” 钮祜禄氏立马摇头:“那倒是不用,虽说是生了大阿哥……但孩子还小。” 还不知道能不能站得住呢。 第233章 第 233 章 皇上放心,我也才能安…… 再者, 最重要的事儿,弘历也不过是个贝子,按规矩,也只有一个侧福晋的名额, 现如今已经册封了那拉氏, 那别人就是再如何, 也只能是等着了。 不说弘历府里有个生了阿哥的富察格格了, 那还有个很是得宠的高氏呢, 谁不想晋封侧福晋?那是她们自己不愿意的事儿吗?那是规矩不允许的事儿。 耿文华和钮祜禄氏说了一会儿的话, 顾答应和陆答应也就过来了。她们两个之前在庄子上教导女工用缝纫机, 本身纺织厂的女工是没多少的, 就算是一次教导二三十人, 一次教导半个月, 也顶多半年就能完成。但架不住弘昼那边又将江南纺织厂的女工给送过来学。 而且,周边有听闻有这消息的小户人家, 自觉能买得起缝纫机的, 也要凑过来学一学手艺——就算是自家将来买不起缝纫机,那不还能到纺织厂来应聘吗? 所以耿文华和胤禛在外面转悠了多长时间,顾答应和陆答应就在外面消磨了多长时间。 这次回宫, 也是给耿文华请安, 之后还是要去纺织厂那边的。 那边日子清苦, 但是过的有声有色啊, 整日里被人包围着,恭恭敬敬喊先生, 那滋味别提多痛快了。而且,大多女工是十分有良心的,会自己私底下做些东西送给她们, 或者是荷包,或者是手帕,或者是鞋垫子,或者是自家腌制的小咸菜。 东西不是很贵重,但顾答应和陆答应本身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身的人家,还觉得这些东西也挺好。 耿文华一问起来纺织厂的事儿,两个人就笑起来:“现如今已经有八成的人都会用这缝纫机了,娘娘所托,妾身不负娘娘。” 陆答应就又有些忐忑:“若是都学会了……娘娘,妾身和顾答应可是要回宫来?” 在外面自由自在时间长了,再回到这逼仄的皇宫……说实话,皇宫看起来大,但这么大的地方,分成了一个个的小宫殿,单独一个宫殿,那当真是地方不算大,再加上伺候的人,那真是狭小的很。 若是耿文华这种位份高,得宠的也就算了,住的地方就算不大,但能到处走走散散心。像是她和顾答应这种不受宠的,整日里除了住着的宫殿,连御花园都不怎么能去,皇宫这地方,对她们来说,真不算什么……很让人真心喜欢的地方。 宫墙还高,一年到头连点儿风都不常有。 耿文华沉吟了一下:“畅春园那边有几位太嫔生病了,本来该是本宫亲自去探望的,但本宫这段时间有些忙,所以想让你们过去看一看。” 这就跟组织人去养老院一样,耿文华心里忽然浮现的这念头,将她自己都给囧了一下。其实畅春园现在还剩下的太嫔们也不算多了,她们都是无儿无女的,留在畅春园被统一照顾,吃喝方面是不愁的。 当 然,也怕伺候的奴才有背地里虐待之事儿,所以年年呢,宫里都是要派人前往畅春园探望的。真若是出现了先帝妃嫔被奴才磋磨的事儿,那胤禛的名声估计得再被人给糟蹋一次。 那拉氏在的时候,也偶尔会亲自去,或者是叫了齐妃去。 现在是耿文华做主,耿文华之前也亲自去过,也打发钮祜禄氏去过。 陆答应只要听见不用回宫,那眼睛立马就亮了:“这去畅春园,可要妾身准备什么?” “并不用特意准备,回头太医院那边自会安排太医过去请脉,你们若是愿意,带一些手帕荷包,也算你们的心意。再者呢,这不是眼看过年了嘛?你们到内务府去问一问,可有戏班子闲着,到畅春园去走一趟,太嫔们年纪大了,等闲也没个打发时间的,唱两出戏,也能高兴高兴。” 耿文华笑着说道,又叫钮祜禄氏:“再让御膳房准备些点心,适合老年人吃的,不要油炸的,免得吃了上火。” 钮祜禄氏也应了下来,说完了正事儿,耿文华也就打发她们各自回去了。 这宫里的事情呢,就看你操心不操心,你要是操心,处处都是事儿,你若是不操心,那事事有定例。耿文华不太喜欢操心,但也不得不操心,她若是不知道这宫里的猫腻也就算了,但偏偏不凑巧,又让她给遇上了——是塔纳回来好奇的问了,她听人说起来对食,对食是什么呢? 对着脸一起吃饭吗? 耿文华刚听的时候差点儿没忍住火气,但看着塔纳那懵懂眼神,又不得不按下火气:“对食就专门说宫里的太监和宫女的,他们就像是民间普通男女一样,结为夫妻,男人力气大,能帮忙做一些粗活力气活儿,女人细致,可以帮忙做一些缝补浆洗的活儿,你读书的时候不也读,阴阳调和吗?虽说太监和寻常男子不同了,但毕竟也是从男人过来的,不过也因着他们和男人不同,所以这不叫成亲,这叫对食,也就是互相帮衬。”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但这事儿……也并一定就是好的,民间尚且有看上女子美貌就强占民女的,这宫里有点儿权势的太监,怕是也更愿意做个威风凛凛的。” 这事儿说出来是有些龌龊恶心的,但塔纳年纪不算小,再者,一味的隐瞒哄骗可不是什么好的教育法子。耿文华多少年前就不用这法子了,该说的就说,该教导的就教导。 所以这对食的事儿,也是需要彻查的。 两个人若当真是有情义——也并非是非得做那种事儿才算是夫妻,两个人困境之中相互扶持,共同度过难关,这也算是夫妻之间情分,情分是真,情义是真,那耿文华就可以罚一顿板子,或者罚没些财产,再将人给驱赶出宫。 若是有人靠着身份权势强占,这种事情不光是发生在太监对宫女身上,也有宫女对太监。有些刚入宫的小太监,眉清目秀,长的也算是可人。 宫里这地方……就算是清朝有规定,年满二十二就可以出宫去,但大多时候,有些人是知道了太多主子的秘密,是不会被放出宫的。 要不然,也不会每次主子开恩的时候,有许多人要走门路,送银子,这才能在自身条件都满足要求的时候,得一个出宫的名额。 男人会心理变态,女人自然也会。 所以两方面都要查,查问清楚,强迫的一方会被送到慎刑司,被强迫的一方则是会得到强迫一方的财产做补偿。 当然,出了这事儿,宫里也是不会将人给留下的。 也幸好是这几年宫里的主子越发的少了,否则耿文华这样处置,估计宫里又要小选了。 这事儿是赶在年前完成的,耿文华特意让嬷嬷们各处都说了,宫里是不许有对食的事儿的,若是实在忍受不住寂寞,就自己申请出宫去,到了宫外想如何就如何。 但既然进了宫,谁想再被赶出宫去呢? 一时之间,宫里的宫女太监们,竟是连走路都要分成两边,多看对方一眼都要小心翼翼了。 转眼也就过完年了,胤禛兴冲冲的来找耿文华:“给你看个好东西。” 耿文华本来正在看书呢,听着这话,就来了几分兴致,端正的坐好了:“什么好东西?可是谁又进贡了什么宝物?” 胤禛是不收这种私底下的孝敬的,因为他怕一旦开了先例,就会引发下面官员进贡宝物的风向。若是官员自己掏钱买也就算了,但万一是听说谁家有,人家不愿意给,又强硬夺取来的呢? 最怕的是那种,当地特产,但采摘又十分困难,获取一点儿就需得无数人命去填的那种野生宝物。 传出去人家不会说是官员谄媚,只会说是他这个皇帝昏庸奢靡,喜好宝物。 所以就算是有什么稀罕东西,他也都是让人给遣送回去,还顺便要斥责这个官员一顿的。顶多了,是在遣送回去之前,拿过来和耿文华一起欣赏欣赏。 耿文华还以为,这次也是如此呢。 没想到那盒子打开,露出来一个长满了绿毛毛的馒头。 是的,就是一个长满了绿毛的馒头。 耿文华张张嘴,一时之间,觉得自己的心情上下起伏的有点儿多。她还以为自己能看见什么绝世珍宝,就一个发霉的馒头……等等,发霉的馒头! 耿文华目光炯炯的看胤禛,胤禛笑眯眯的:“总共二十多个馒头,全都长毛了,按照你说的,都是这种绿色的。接下来是不是就能按照你说的,刮下来,然后用来做青霉素了?但是,你确定这东西,真能治病?这馒头长成这样,该是坏了吧?人吃了会拉肚子的吧?” 胤禛还是有些不太明白:“吃了会拉肚子,严重会脱水死亡的东西,能治病?” 耿文华很严肃:“皇上也说了,吃了会死人,所以这东西,如何用,用多少,就是个需得仔细认真对待的事情了,否则是真会出人命的。” 胤禛也严肃了几分:“你说得对,那朕就让太医院去做了?” 这东西培养出来了,再做成青霉素就是比较简单的事儿了,大清也是有蒸馏法子的,以前耿文华还自己弄过蒸馏装置呢。 太医院花费了两三天时间,得到了一小碗儿的透明的,青霉素液体。 用玻璃瓶子装好了,再用橡胶圈一套,盖子就能严丝合缝,一点儿不会让里面的液体接触到空气。 剩下的事儿,耿文华就不用管了,她又不会试药,也不会用药,那一个人该用多少,她就没什么主意了。当然,她也会提醒这些太医,这药是不能入口的,毕竟发霉的馒头谁也不会去吃,吃了就可能拉肚子死人。所以最好的用药办法就是注射,注射也是需得针管的。 针管这东西,大清现在有比较先进的烧制玻璃技术,还是能做的出好用的针管的。 再有就是要做皮试,若是有严重反应的,那就是不能用。若是没有严重反应,那就能用。 幸好的是,怡亲王并没有严重反应。 本来这药刚做出来,是不能用在怡亲王身上的。但事情就是那么凑巧,怡亲王在倒春寒的时候病发了,他那病情拖了好些年 ,一年比一年更坏。 这次一生病,整个人立马就动弹不得了,双腿红肿僵硬,身上高热,而且浑身骨头疼的就像是里面有许许多多的蚂蚁在啃咬。 太医院将这病情一报上来,胤禛当即就忍耐不住,亲自出宫探望去了。 胤禛和十三十分要好,见十三生病,恨不能以身相代,但他就是再怎么想,也没法子代替。 十三素来要强,但此次病情严重的他在胤禛面前都有些绷不住,时不时要喊一声疼。 胤禛红着眼眶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叫了太医院的院正来:“那青霉素,你们试了多少人?” 院正一听这问题,就知道胤禛打算,顿时有些心惊胆战:“不过才试了十来人而已,病情各不相同,有发热的,有受了外伤 的……” 但没有一个,是怡亲王这种病情。 胤禛只问道:“那病愈了多少?” 院正就好像看见了点儿微末的希望:“总共十二人,病愈十一人,死亡一人。” 十二个就死了一个,这个比例,其实是很高的。 胤禛有些犹豫不决,怡亲王却是主动提出用药:“反正也已经如此了,死马当活马医,若是这药对我有用,那臣弟就是得天垂怜,还能再为四哥分忧。若是这药对我无用……四哥也不要迁怒别人,我老十三疼了这么些年,四哥就只当我是终于解脱了。” 最坏也不过是死了。 他并不是不能接受死亡的人,他担心的是他四哥接受不了他的死亡。 胤禛深吸一口气,怡亲王又说道:“四哥,求求你,臣弟愿意用药。” 十三疼的一脑门的汗水,身上的衣服换了一件又一件,可只要疼痛在,他就一直没办法安歇,连闭上眼睛休息片刻都做不到。 胤禛闭眼片刻,眼泪都下来了,睁眼再看见十三恳求的表情,他才点头:“好,用药。” 太医也是心惊胆战的,先做了皮试,然后按照耿文华说的,在胳膊上找血管,他不敢用多了,只按照最小剂量来用。 药被推进去,不光是胤禛,十三也是目光紧随着那针管。 注射进去,谁也不知道那药多久才能起到作用,胤禛为分散十三注意力,索性就坐在床边陪他说话,又怕他耗神,就不说朝堂上那些事儿,只说自己去福建的那一趟见闻。 说着说着,忽然没听见回应了,胤禛怔愣了一下,低头一看,就见十三闭着眼睛,脸上一片祥和。 胤禛心里大骇,身体都要哆嗦起来了,一声太医,怎么都喊不出来,正在焦灼之际,就见十三的胸口有起伏,猛的一下,他这一颗已经跳到了嘴里的心,就又猛然落下来了,砸的他有些头晕眼花,险些连坐都坐不住。 这会儿,堵在喉咙里的声音才算是被放了出来:“太医!快,太医!” 屋子角落里站着的太医立马冲上来,伸手就给怡亲王把脉,然后,脸上就露出些喜色来:“王爷是睡着了……” 胤禛凌晨时候才回宫,都快天亮了,他带着一身冷气进来,也不管耿文华是不是在睡觉,抓着耿文华的手就笑道:“十三好转了些,你说,这药起效如此快,又如此有用,十三是不是很快就能痊愈了?” 耿文华被他吓一跳,等听清他的话,本来半夜被吵醒的怒气,就忽然变成了……可怜心疼。 治愈是不可能的,十三的病情,在现代都不一定有特效药能治愈。 所以这药,顶多是能让他略减轻一些症状,消除一些并发炎症,缓解一下痛苦。不过这个,胤禛暂且是不知道的。 但这样,也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毕竟在这之前,太医都是对十三的病情束手无策的,十三疼起来,甚至连止痛药物都不能多用的。 她默默坐起身,反握住胤禛的手:“皇上,我知道您和怡亲王素来兄弟情深,怡亲王生病,您恨不能以身相代,但是……” 这话可怎么说好呢?怎么说才能让胤禛觉得,她不是在诅咒十三,而是实话实说呢? 难怪历史上少有魏征这样的人,实在是……不是谁都有二凤那样的容量的。实话不好听,所以,有时候这实话,也是不太好说的。 但胤禛多聪明的人,耿文华这一停顿,他就察觉出了问题。 他有些艰难的问道:“所以,这药,并不能治好十三?” 耿文华叹口气:“妾身并不曾学医,现如今太医院的几位太医,就已经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夫了,若是他们都没法子,那这药,也就只能是缓解一下怡亲王的病痛。” 从没听说过青霉素能治疗骨结核的。 就算是十三从没用过消炎药,第一次用,效果十分显著,但耿文华也不敢打保证,说这药就真的能治愈十三的病情。 当然,她心里也有点儿隐秘的期盼,就是说,从未接触过这一类药物的,头一次用的,或许有超越期待的疗效,但这种事情呢,哪怕是做大夫都不敢保证,她一个外行,还是少给人许这种空头梦了。 胤禛顿时沉默,黑暗中坐在床边,那身形就像是个失意人。 耿文华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一下一下的伸手拍着胤禛后背。 良久,胤禛伸手擦一把眼泪:“算了,就算是……至少十三今晚上能睡个好觉。若是能减轻他痛苦,就算是有朝一日……他也能走的安心些。” 耿文华这边不敢给胤禛打包票,然而她没想到,第二天太医院竟是给胤禛打了包票了——说是怡亲王此次病愈的可能性很大,但因着骨痨是极易复发的病情,所以若是怡亲王日后稍有劳累,怕是就要复发,说是治愈,但又不是彻底根除。 饶是如此,胤禛就已经很是惊喜了,连忙将太医院全部召集到一起,一起为怡亲王会诊,然后共同制定药方。 耿文华都没忍住询问了胤禛:“那药方是怎么配置的?” “以清热消毒为主,激发肾脏为辅……”胤禛是懂得一些药理的,说起来头头是道。 总之,就是趁着现在怡亲王体内炎症消除,激发怡亲王体内生机,再将病灶给灭掉。 耿文华好奇的很,趁着胤禛再去探望怡亲王,她自己索性也跟着去了。 怡亲王正在扎针,那双腿上,甚至脑袋上,都密密麻麻的扎着许多针,耿文华只看一眼就觉得自己眼睛疼,赶紧转过头来,抓着十三福晋的手问道:“十三弟这几日如何了?” 十三福晋脸上也稍微有些笑意:“好多了,晚上能睡得安稳了,白日里也不如何喊疼了,以往若是病情复发,他总是疼的夜不能寐,白日里连饭菜也吃不下去。” 人呢,就是得睡觉得吃饭,生病了尤其是要睡觉吃饭,不然你这精神不足,病情就越发的不容易好转。 十三福晋也知道这青霉素的事儿,她给耿文华行礼:“多谢娘娘,若非是娘娘,怕是十三这次要撑不下去了。娘娘就是我们夫妻的救命恩人,娘娘大恩大德,妾身铭记于心。” 耿文华忙摆手:“不用不用,不过一些小事儿,我既然想起来了,若不说出来,岂不是耽误了十三弟?再者,这天下百姓若是能因此受益,也才算是我的功德了。你们若是有心,日后可得好好养着身体,如此皇上才能放心,皇上放心,我也才能安心。” 总之,她就是为了胤禛,为了天下百姓,可不是为了拉拢十三。 十三福晋只弯腰行礼,至于耿文华说的话,她自会记住的。 胤禛要留下来陪着十三说话,耿文华就和十三福晋到花园里面转悠,又说起来十三的庶长子:“已经成亲 ,十三爷做主给分了家,他带了他额娘在外面住,现下只剩我们娘儿几个,倒是清静的很。” 第234章 第 234 章 有段时间没见着人了。…… 十三的嫡子, 是生在十三最艰难的那一年里,也因着十三福晋那会儿一心是扑在十三身上,所以难免有些疏忽这孩子。孩子大了,才发现略有些木讷, 胆子有些小。 哪怕这些年十三这一字并肩王做的, 满朝堂, 满天下都知道怡亲王得宠, 甚至官场上还有一种比较隐晦的流言——皇上的话你可以不当回事儿, 但怡亲王的话你必得当回事儿。若是皇上和怡亲王对一件事儿的处理方式相反, 那务必要按照怡亲王的法子来。 后面这句, 那是真是发生过的, 当地官员上了折子重新询问, 胤禛还特意批示是他写错了, 让人谨遵怡亲王叮嘱。 饶是十三如此有权有势,那孩子的性子已经养成了, 就不好改了。 十三福晋和耿文华说这些呢, 也是因着马上要举办的选秀的事儿。她想给这孩子挑选个性子比较活泼些的福晋。 这种事情呢,耿文华就笑道:“回头我让人将那秀女的名册给送过来,你先看一看, 若是有看上的, 回头到宫里再见一见。” 见个面, 问问话, 也好了解一下真实性情。 毕竟这儿媳妇儿进门呢,大部分时间是要和丈夫婆婆相处的, 还是要十三福晋自己来选才好。 再者,耿文华还打算给弘昼相看呢。 以前她还想着,历史上弘昼和他的福晋感情是十分要好的, 要不然就还选了这历史上的人选。却不料呢,人家去年成亲了,年满十七了。 男孩儿嘛,像是弘昼,如今还没成亲也不用很着急,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同样的,皇帝的儿子不愁娶不到媳妇儿,所以弘昼能耽误到现在。 可女孩子,到了十七八,年岁正好,若是这时候不嫁人,再等就是老姑娘了。再者,宫里也没什么信儿,人家也没参加上一次的选秀没留牌子,所以到了年龄成亲,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没了这个人选,耿文华就不得不重新开始挑选起来。 这次她看上的是章佳家的一个姑娘,今年十六,她阿玛也是胤禛心腹大臣,为人耿直,素有才能,前年才回的京城,之前一直是在外面做武将。 那姑娘生的不算是花容月貌,却也清秀可人。最重要的是性子好,和气,又很有主意——她额娘去的早,家里就一直是她做主。她阿玛并未再成亲,她上面有个哥哥,也是前年成亲。 弘昼那性子呢,爱玩儿,这是天性,改不了的,哪怕有耿文华压着,从不会耽误正事儿,但办完了正事儿若是有空,也照样是会玩儿几天的。 他这样的性子,要找个同样喜欢玩儿的,那指不定夫妻俩越玩越嗨,什么正经事儿都给耽误了。 就是这样性子比较包容,又有耐心,又有主意的,指不定才能制住他。 耿文华既然是看好了,她问过胤禛的意思,见胤禛并不反对,自然是要留牌子了。弘昼找了借口去御花园那边偶遇,怎么说呢,初见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的,只觉得这姑娘的眼睛生的好,相貌呢,也就那样。 但等成了亲,弘昼慢慢就发现,她额娘是真给他费心了。就他媳妇儿这性子,他在外面甭管多闹心,多着急,只一回来,看见他媳妇儿坐在那儿,他就觉得心里猛然冷静下来了。 这个好处,弘昼现在暂且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自家额娘是不会害自己的,所以虽说见人家生的寻常,却也是抱着要好好经营这婚姻的态度的,等送秀女出宫的时候,他还特意骑马来相送。 等他将人送到门口,这赐婚的圣旨也就下来了。 胤禛干脆得很,一步到位,既然要成亲了,那顺便就将府邸给建造起来吧,也不要太远,廉亲王已经死了,弘旺也已经带着家小搬走了,那王府现在还是空着呢,正好,修一下,给弘昼做府邸吧。 至于说这个逾制的问题,毕竟那府邸现在是亲王府,弘昼现在也就是个贝子,也无妨,暂且将用不着的院子给封了就是了。 弘昼搬家,弘时是挺高兴的,他这几年不用进宫去请安,十二叔也不会天天来对他念孝敬,更不会一天三问问他对不对的起汗阿玛了,他这精神头就慢慢的养回来了。 但大家都知道他是被皇上厌弃的,所以也没几个人和弘时交好,弘时等闲也不出门——想出也出不去,十二虽说不担任教导的责任了,但毕竟是名义上的父子,还是要确保弘时不会闯祸的,再者,胤禛也交代了他读书,相当于是半圈禁的状态,之所以说是半圈禁,是因着弘时福晋董鄂氏,是能随意出门的。 整个府里,也只弘时不能随意出门。 现在弘昼住过来了,就算是弘时还不能出门,可哥儿俩若是站在墙边上喊两句,对方也还是能听得见的。 就这样的,赶在八月之前,弘昼的府邸修好了,这婚事也就办起来了。 耿文华坐在上面,看着一对儿新人在她面前跪拜,那心思,一时之间真是复杂得很。她刚穿越来的时候,被迫做娘,那真是,想死的心都有的,然而看着弘昼一日大过一日,小孩子嘛,一天一个样子,从红皮猴子变成白胖胖的奶娃娃。 她就一天比一天更喜欢。 现在,那当初也就和胳膊一样长的孩子,要成亲了。 耿文华心里高兴的很,忙示意嬷嬷将人给搀扶起来,跪拜了高堂,接下来就该是夫妻对拜,随后送入洞房,这洞房自然——暂且还是在宫里,阿哥所。 七阿哥今儿是送福童子,在床上滚动了两圈,被塔纳给抱走。 然后这整个空间,也就留给了新婚的小夫妻。 耿文华第二天才又见着这两个人,她看着章佳氏,那嘴角的笑容也是合不拢:“日后你们夫妻两人,可要相互扶持,相互体谅才好。弘昼的性子有些过于活泼,他要是哪天又不着调了,你只管说他,实在是管不住,就来找我告状,我帮你收拾他。” 又叮嘱弘昼:“你媳妇儿离开了家里人,来和你过日子,你就需得保护她,爱护她,爱重她,不能惹她生气,多体谅她辛苦,多照顾她情绪,明白吗?” 弘昼赶紧应了下来,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静鞭响,章佳氏就有些紧张,弘昼伸手拍了拍她胳膊,就拉着她一起起身,耿文华到门口去迎接:“皇上来了?给您请安,皇上吉祥。” 胤禛大踏步进门,顺便将耿文华捞起来:“估摸着时间,弘昼该带着媳妇儿来请安的,既然成亲了,日后就好好办差,再不能孩子气了。因着你新婚,暂且也不用出京,正好呢,户部那边有些账目要料理,你之前曾在户部做过,现如今再去帮个忙,赶在颁金节之前,将那些账目给整理出来。” 因为这会儿呢,秋收也快到了,颁金节前后,全国各地的税收就要送过来了。 怎么说呢,朝廷这国库,有进就有出。 新进京的税收,全国各地都在盯着呢。等着吧,这笔钱一到京城,地方上立马就会伸手要。 这个说自家地盘遭灾了,那个说军营需要换武器了,也不光是地方上的,京城的官员也要伸手,这个地方需要维修了,那个政策需要银钱了。 一个钱袋子,几乎整个朝堂都盯着,生怕自己伸手太慢,到时候这钱全给了别人,自己一文钱落不到——虽然这钱要到手也不会是落到他们自己腰包,但做官的,谁不想自己干出点儿政绩吗?没钱干啥啊?你说你是守城门的,那城门破烂成那样看不见吗? 小到一个城门,大到一个河堤,甚至城墙,是砖瓦不要钱还是水泥不要钱? 所以户部每年这时候都要盘账,先将去年的花销给算出来,看看国库还剩下多少,再将今年的税收给算进来,看看国库能支出多少。 然后等各地的报表送上来,户部就要开始和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吵架了——凭什么给这笔钱,不给你们会怎么样? 胤禛就要做个调停的,这笔钱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呢?给了修河堤的,给不给修城墙的?买了棉被的,要不要再给买长枪? 弘昼赶紧点头应了下来:“是,儿臣明天就去户部报道。” 胤禛点点头,对新儿媳,也没什么好叮嘱的,就让苏培盛拿来了托盘,上面放了一对儿玉佩,算是他给的见面礼。 弘昼一成亲,耿文华就有感慨:“像是又老了许多一样。” 岁月催人老,一转眼,她就做婆婆了。指不定一转眼,明年,她就可能做祖母了,但天杀的,她也才三十六而已,和胤禛比起来,至少还年轻的很。 然而三十多,在这个年代,就是老婆子了。 想一想都心痛的很,感觉自己的人生像是被偷走了一段时光。 胤禛完全不明白耿文华在感叹什么,有些莫名其妙的安慰:“你看着也不是很老……嗯,徐娘半老?” 耿文华一口气憋在心口,真的,要是 不会安慰人,就别开口了好吗?你这一开口,简直就是个暴击,怎么就是徐娘半老了?就不能叫风韵犹存吗? 算了,风韵犹存也不见得就好听了,不都是说人老了吗? 她果断岔开了话题:“怡亲王好些了吗?” 胤禛点头:“已经能起身行走了,这两天也回了军机处。” 因着太医这次是冲着治愈去的,所以就强硬的要求怡亲王多休息了一段时间。以往他是止住了疼痛,能行走了,就要当差办差。现在,主要是胤禛也不给他差事办,所以硬生生在家里躺了三个月。 正赶上他儿子成亲。 但怡亲王也是劳碌命,闲不下来,这不,等太医一宣布可以下床走动,他立马就到宫里来了。 胤禛这两年也是在考虑将怡亲王留在京城,摊丁入亩的事儿已经是走上正轨,并不用怡亲王亲自去盯着了。外派的差事……虽说他能信任的人不多,但也并非是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的。 既如此,索性就将怡亲王留在京城,有什么事儿,也能和怡亲王商量一番。 他和耿文华说这些,耿文华就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的,她说不用怡亲王,胤禛能听吗?人家兄弟情深,她只要听着就成了。 不过胤禛又说起来另一件事儿,就是耿文华之前提到过的奴籍的事情:“两广那边可以暂且取消蜑籍。” 蜑籍就是生活在两广,以及福建等地的渔民,说是渔民,还和寻常渔民不同。寻常渔民呢,有正常户籍,就能分地,有地就有家,除了捕捞之外,还能耕种。 但蜑籍,是没有田地的,甚至因为户籍的缘故,不能拥有房屋。大多数的蜑籍,只能生活在船上。有些甚至没有自己的船,只能弄个甲板之类的。 他们捕捞上来的鱼虾,需得分给衙门六成。而且,于是捞上来了好东西,比如说珍珠,就需得全给了朝廷了,自己不能私下截留。 本身这种捕捞的收获,就不一定能维持温饱,还要上交这么多,蜑籍的百姓那日子过的就可想而知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日子过的连野人都不如。 胤禛在福建那边走一趟,见识过,所以这事儿就一直是放在心里的。 奴籍的事儿是不能着急的,那就暂且先解决这个蜑籍的事儿:“取消蜑籍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个分田地的事儿,正巧呢,摊丁入亩,福建那边也有不少隐藏起来的田地,将这一部分拿出来分,也还是能解决一部分问题的。” 田地有了,那就能建房子,就能有个落脚之地。有落脚之地了,这日子,慢慢也就能过了。 耿文华听着,并不插嘴。她知道胤禛素来是心善之人,最是能看见底层百姓的艰苦的,从乐籍到贱籍再到蜑籍,说不定什么时候,这奴籍也就取消了呢? 说完这外面的事情,胤禛就又提起来岳子程,岳子程就是岳小将军,岳钟琪的儿子。趁着这次选秀,胤禛也顺道,给这位岳小将军赐婚了,人选是汉军旗出身的。 满汉不通婚,选汉军旗的,也是一种试探。 现在若是要强硬的打破祖宗规矩肯定是不行的,那就慢慢来,温水煮青蛙,先从一件儿小事儿改变,再慢慢的到满蒙八旗,再到宗室,再到皇室,上上下下,也就会默认这种改变了。 果然这赐婚的圣旨一下来,朝中也就稀稀落落几个反对的声音。 汉军旗并不是正经的八旗,也不是纯粹的汉人。 他指婚的这一家呢,也是武将人家,和岳钟琪算是见过面,两家也是互相知道的。 指婚嘛,婚姻是通家之好的事儿,所以胤禛必然也是提前暗示过的,若是人家愿意,自然会将闺女送过来选秀,等着赐婚。若是不愿意,报个病,求个免选,回头将闺女另外嫁出去。 所以这事儿也算是圆满。 耿文华就问道:“那需要我给准备些添妆吗?” 这就是宫里看重的意思,是为这门婚事撑腰。 胤禛点头:“回头我让内务府送来一些成套的东西,你给赏赐下来。” 因为这家要送嫁,所以很快内务府那边就送来了东西,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耿文华直接赏赐下去就好了。 胤禛很少选秀,所以这猛的一选秀,结束之后,整个京城都热闹起来了——成亲的人多。 这家的那家的,嫁闺女的,娶媳妇儿的,连带着她那纺织厂的成品四件套都卖出去不少。 大户人家是不愿意用,但是买一下用来备着,将来赏赐家里下人也是极好的。 纺织厂那边一直都是很赚钱的,耿文华看过账本之后,就又找了塔纳商量:“除了这衣服,床上四件套,可还有别的东西,能用的上这布料?” 衣服这个市场……是和现代不一样的,现代人是换季了要买新的,流行变了要买新的。但大清不一样,一般人家,这衣服至少要穿三年才会送人或者干脆做抹布之类的。穷苦些的,那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所以做布料生意的,就不能总盯着服装市场,要开拓新市场才行,就像是这四件套。 塔纳眨眨眼,也为难:“这……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别的主意啊,不如我问问去?” 耿文华就摆手:“那你问去吧,尽快拿出来个主意才行。而且,咱们是不是也得有个高端些的产品?专门赚有钱人的钱?” 不光要开发新产品,还要定价很高? 塔纳眨眨眼,就问道:“那做假花?通融草?” 带在头上的,或者是系在树上的,冬天看着一院子的花……有些人家是觉得很富贵很好看的。 不过这种需要的技术也高。 并不是人人都能将假花做的和真花朵一样好看的。 耿文华就想到七八十年代流行的那种塑料花了,弄一盆摆在家里,什么时候看都新鲜。但塑料这东西是没有的,可布料她们多的是,再者,能不能用羊毛线勾出来毛线花呢? 这种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市场。 打发了塔纳,她让知春找来些羊毛线,自己在屋子里折腾了几天,然后不得不认输,有些人呢,在这方面,可能就是真的没天分。她能织围巾,因为实在是太简单了,针法就那两种,完全不带变的。 但做这个花朵…… 她将羊毛线送给了知春:“回头你们自己琢磨琢磨,要是能做出来好看的花朵,我有赏赐。”顿了顿,补充道:“就说本宫承诺的,若是做的好看,十两银子的赏赐。” 知春忙笑道:“娘娘当心,奴婢保证今儿不到天黑,整个宫里都知道这消息。” 不到天黑,连钮祜禄氏都来问了:“你又要折腾什么呢?一朵花十两银子,我要是用绢布给你掐一段花儿,你给钱不?” 耿文华哼笑一声:“当然不给,说了是用羊毛线编织,必得用羊毛线,换了材质就不算数。对了,还要恭喜你呢,老四媳妇儿怀孕了?” 钮祜禄氏也笑起来:“这宫里的事儿就瞒不过你,是有了身孕了,今儿才请了太医,不到三个月呢,不好大肆声张。” 不过虽然不到三个月,却也两个多月了,富察氏自觉是坐稳了胎,这才请了太医的。 怀孕嘛,这种事儿放在明面上就挺好。 你放在背地里,谁想伸伸手,你也有苦说不出来——人家并不知道你怀孕了,并非是故意的,怎么办? 所以你放在明面上,大家都知道,至少明面上,不会有谁胡乱伸手。至于背地里的,那你一旦抓住了,就能立马将这手给剁掉了,也算是除掉个威胁了。 富察氏是聪明人,所以在确定坐稳了胎之后,就赶紧请了太医。 钮祜禄氏也免除了富察氏请安:“这段时间让她在府里歇着,等回头五六个月了,稳定了,再出来走动。也不好总在屋子里躺着,以免到时候不好生。” 耿文华就夸赞她:“可真是个好婆婆,很是疼爱儿媳,日后我可得和你学一学。” 钮祜禄氏又想得意又要绷着:“哪里哪里,你也是很慈爱的,我听说你不要章佳氏每天来给你请安,只逢一逢五才进宫来?我和你说,这样不行,太松散了些。新媳妇儿,你若是不先提前给定好规矩,这养成了懒散习惯,日后怕是想改都改不好的。” 耿文华问道:“那富察氏刚进门的时候,你每天让她请安,就是为了先定好规矩?” 钮祜禄氏点头:“是啊,做儿媳的,不就是要孝敬长辈,伺候婆婆的吗?不过,说起来,那会儿富察氏也是在宫里,你这个,章佳氏住在宫外,确实是不太好办。” 耿文华没说话,要是钮祜禄氏再撺掇她让章佳氏每天进宫请安,她就要挤兑回去了。 她剥开了一个花生,一边捏花生皮一边问道:“弘历最近在办什么差?有段时间没见着人了。” 第235章 第 235 章 看我是不是醒着呢。…… 弘历最近在办刑部的差事, 也是因着快到年底了,各地衙门都要送折子进京。朝廷对于当地官员的考核呢,是看两 个方面的,一个是人文教化, 这其中又分为学子数量, 科举考中人数, 还有百姓读书人数之类的。另一个呢, 就是治安管理, 这个包括的方面就多了。 治安, 顾名思义嘛, 就是看刑讯方面的事情。管理, 一个是看税收, 一个是看人口, 还有一个是看当地的赋役。 当地若是出了人命案子,当地衙门就需得将案子整理好, 送到京城刑部来, 刑部要审核,若是觉得这案子没什么疑点,当地处置的很好, 就给与回复, 然后当地将杀人犯送到京城, 京城这边统一行刑。 若是刑部觉得这案子有疑点, 当地没处置好,那京城这边就可能会派人再去前往审查。当然, 后者这种情况是很少的。 而且,杀人犯若是觉得自己冤枉,一路被送到京城也是有喊冤的机会的。 于是每年到这时候, 当地送来卷宗,刑部就需要一一查看,以防止里面有被冤枉的,或者是有那种比较重大的案件,可作为典型的,就需得加重处置的,刑部忙不过来,于是弘历就被抓派到刑部去了。 偶尔弘历也会和钮祜禄说一些比较奇怪的案件,就比如说,做儿媳的砍杀了公爹婆母这一类的,这种案子就很典型,因为杀人已经是重大案件了,还是杀了公爹婆母,有违人伦,就更说明这个杀人犯穷凶极恶。 但当地百姓却是很愿意为这个杀人犯求情,那想必这杀人的背后,也是有隐情的。 弘历就更喜欢挖掘这里面的隐情,偶尔说给钮祜禄氏听,钮祜禄氏这会儿也拿过来和耿文华显摆:“整日里都是这种案子,要抽丝剥茧,要为人伸冤……我都觉得他过于心善。”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心善是好事儿啊,总比那种明知道案子有古怪,却视而不见的人强,弘历有善心,对百姓有怜悯,那就说明咱们皇上教导的好。” 钮祜禄氏赶紧点头,她是想耿文华夸赞她几句呢,但这会儿怎么办?还能说是胤禛没教育,弘历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教养的吗? 那胤禛之前为弘历弘昼请的先生算什么?胤禛每天不管多晚回来,总要询问哥儿俩功课算什么? 弘历和弘昼到了十六岁,哥儿俩的文章作业,还是经常会被胤禛拿去批改的。 钮祜禄氏觉得耿文华有些不会聊天,索性告辞了:“富察氏有了身孕了,我正打算给她做些小孩子要穿的衣服呢。” “这可是正事儿,那你先忙着去。”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冲她摆手:“得空了再来说话,反正咱们离着近,抬脚就来的事儿,你若是来,我也能打发打发时间,你若是不来,我一个人也无聊呢。” 钮祜禄氏露出个假惺惺的笑容,起身行礼,抬脚就走。 因着弘昼已经成亲,她就不过问他那院子里的事情了——以前还总操心阿哥所的丫鬟嬷嬷们不上心呢,现在,成亲了,大人了,总不能还要亲娘追着问一天三顿吃不吃得饱吧? 所以她这空闲时间就又多出来一些,正巧呢,手里几本教科书也算是完成了。她这段时间就打算带七阿哥呢,启蒙。 七阿哥其实还年幼,话都说不太清楚呢。 耿文华抱着他点书本上的字:“来,跟着额娘念啊,白日依山尽……” 七阿哥说的快:“白日啊啊啊。” 耿文华于是一字一顿:“白日依山尽。” 七阿哥跟着学:“白日……山……” 耿文华重复三遍,七阿哥就没耐心了,既没有故事听,又要重复说这句话,实在是无聊,于是就挣扎着要从耿文华怀里出来,耿文华掐着他腋下将人给举起来:“到御花园里走一走?” 这个可以,七阿哥高兴的很。 被耿文华抱到御花园,这才进门,嘴巴就张圆了,仰着脸看新出现在御花园里的庞大建筑——胤禛让人将雍亲王府里的小游乐场给搬进来了。 也不是彻底搬进来,因为大部分的建材都是木料,所有有些是不能用了。再者,弘时也有儿子,也不好将所有的东西都拆掉。 所以,只取了还没坏的主框架,有些框架是钢铁焊接的。 然后呢,让内务府给重新配上了楼梯滑道,绳索,秋千架之类的。 总共耗费了一个月时间,算是重新打造了一个新的儿童游乐园。 弘历弘昼那会儿,胤禛还是个亲王呢,都愿意为亲儿子这样耗费人力物力。现在七阿哥……若思不出意外,那就是最后一个儿子了,又是心爱之人所生,他若是连个儿童乐园都给不起……那可太可怜他的七阿哥了。 七阿哥之前没见过,但小孩子,好像天生对游乐场这些东西有兴趣,尤其是男孩子。 只呆愣愣看片刻,七阿哥就兴奋的尖叫起来,跌跌撞撞的往里面进,他会自发的钻到那绳索编制的通道里面,一条道走出来,再从小木头棚子里面伸出来脑袋,就好像打洞的地鼠,一会儿从这个洞口冒出来,一会儿从那个洞口冒出来,耿文华就站在边上伸手,用手帕做打地鼠的工具。 七阿哥乐疯了,整个人都抓不住了,小身体忽然爆发了无穷的活力,这边呲溜一下滑下来,那边刷刷刷爬上去。 耿文华只跟了片刻就跟不上了,她还是习过武,身体倍儿棒的人呢,索性就只跟在后面慢慢走。 等胤禛忙完了前朝的事情过来,见到的就是七阿哥拽着耿文华,非得让耿文华陪着他一起攀爬的样子。 那攀爬的架子是个斜坡,因为怕孩子摔下来,所以斜坡的坡度是比较大的,上面安装了低矮的棍子,或者是那种厚实的木头块,可以用手扒着上去,也可以拽着绳子用脚踩着上去。 但这种东西是只适合小孩子玩儿的,因为小孩子手掌 脚掌都比较小,东西用着正正好,大人的话……难免有些硌脚。 耿文华见了胤禛就像是看见了救星:“额娘爬不动,让你阿玛陪着你好不好?” 七阿哥看胤禛,胤禛笑道:“阿玛来,七阿哥,咱们比一下,看谁爬得快?” 七阿哥连连点头,小爪子扒着木棍,撅着屁股就往上面爬。下面太监赶紧张开手护着,免得力气不足,从上面掉下来。 耿文华摆手:“不用这样护着,下面不是放了棉褥子吗?再者,又不是很高,摔下来也不会有有事儿,小孩子嘛,摔两次就知道怎么做了。” 总这样护着,他无知无畏,才是危险呢。 太监只好在一边站着,不过哪个也不敢真就放松了,小主子一旦出了事儿,他们这些跟着伺候的,指不定就得跟着陪葬了。就是不陪葬,一顿皮肉之苦,这后半辈子也就算是完了。 耿文华让人端了奶茶来,就坐在一边喝奶茶。等着这父子俩在游乐场里转一圈下来,她就递上毛巾:“先洗手,吃点儿点心,肚子饿不饿?” 七阿哥是饿的,吃点心有点儿狼吞虎咽。 胤禛一边擦手,一边说起来海军的事儿:“已经出海,在海上漂了两三天了,真打算,先让人往福建一带,试试身手。” 这试试身手就不是小事儿,不可能说那么多人,就出海抓几个海盗。 要做肯定是要做一票大的,要么呢,是驱逐倭寇,肃清沿海一带的风气。要么呢,就如同□□,到外面几个岛屿转一转。 耿文华没出声,胤禛说道:“之前听你说过,日本那地方,有不少银矿?”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她说过这事儿吗?记不太清楚了,就好像她会对胤禛灌输闭关锁国不是良策,西洋那边的人也会成为大清的敌人一样。对于这个小日本,她必然会夹带私货,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的。 所以,有可能提过银矿这事儿? 她转头看胤禛,眨眨眼:“皇上是想去……占据几个银矿?这样师出无名,不太好吧?” 胤禛笑道:“怎么会是师出无名呢?福建那边有倭寇,咱们派海军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吗?既然抓了人,就需得要个公道……” 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出兵攻占日本肯定是不行的,但若是找借口,要日本给赔偿,然后占据几个银矿,这还是能做得到的。 现在国库已经不像是他刚登基那会儿空虚了,国库里的银子,应该是能撑得住海军这一次的发兵的。 耿文华问道:“皇上打算派谁去?” 胤禛就有些沉默,过片刻叹气:“本来是打算让弘鐓去的,但他毕竟年轻……再者这事儿,朕也是有些私心,可惜大哥走得早,若是大哥还在……” 那允褆就是很合适的将领人选。 耿文华嘴快:“虽说大哥没了,这不是还有十四的吗?” 提起来十四,胤禛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但到底是没立即反对,为什么呢?因为银矿这事儿,是不好宣扬的。否则就算是你大清师出有名,最后也会变成因为觊觎日本银矿发兵,成了侵略者,这就不是师出有名了,这是残暴不仁。 没有天朝上国的风度。 想占据人家的银矿就发兵,那周围的小国家,谁还没点儿好东西了? 到时候若是周边的小国家联合起来……就算是大清不惧,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光是拖着都指不定能拖垮一个朝廷,所以这事儿不光是要找一个能带病打仗的,还要找一个嘴巴严,能领悟胤禛的意思,能将这事儿给做的……正义在自家这边的人。 不能随便攻打别的国家嘛,但有理由就不一样了。 这个理由,还必得是能放在明面上的,不能是你看上了人家的银矿这种。 所以,外臣就有些信不过了。不说信不过他们的忠心,而是……大清这种制度,就和汉唐不同。汉唐时候,武将是忠心与帝王,但大清……八旗和汉人,那是分裂开的。 胤禛不喜欢十四,非常不喜欢。不喜欢到哪怕是亲兄弟,说圈禁也就圈禁了,况且十四还撺掇年羹尧造反,虽然事儿没办成,但可以肯定的是,十四自己有这个心思,他想让亲哥哥给他腾地方。 胤禛心里衡量半天,耿文华笑道:“皇上,咱们现在就算是没有攻占日本的打算,那能不能找人……在日本搞一些乱子呢?” 最好是搞的日本四分五裂,国破家亡。 胤禛摆摆手 ,没说话。耿文华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张张嘴想再说点儿什么,但顿了顿,还是只说道:“十四若是不行,皇上觉得十七如何呢?十七虽说没上过战场,但也素来勇武。” 胤禛沉吟片刻:“让朕想一想。” 其实按理说,最好的人选该是十三,但是太医说了,怡亲王的一条命是捡回来的,不能过度劳累。领兵打仗这事儿,最是累人了。 胤禛还是很顾惜十三的这条命的。 他也就是来御花园散散心,陪着七阿哥玩儿了片刻,就起身往前面去了。 到了晚上,耿文华就知道他出宫去了。 至于去了哪儿,耿文华也没问。因为问也问不出来,皇上的行踪,那自然不是谁都能问的,否则出了事儿怎么办?耿文华让嬷嬷将七阿哥带下去休息,她自己在屋子里看书。 看了良久,觉得眼皮子要抬不起来了,这才去睡觉。 第二天问起来知春,知道胤禛一晚上没回来,她就忍不住微微皱眉。 不过好在,中午胤禛还是回永寿宫用的午饭,也说起来昨晚上的事儿:“去了十四府上一趟,十四现在,苍老的很。我问他,想不想到日本做个皇帝,他应下来了。” 耿文华手里的筷子都没拿稳:“什么?” “你昨儿不说,找个人到日本搅风搅雨吗?”胤禛问到,耿文华侧头,她是这么说的吗? 胤禛点头:“朕想来想去,既要要个公道,又要搅风搅雨,何不干一票大的。十四在领兵上十分有天赋,若是将海军交给他,这些事儿,他必然是能做到的。但是做到之后呢?” 银矿迟早有挖完的一天的,到时候十四必然回来,就十四那性子,他在京城能安安分分的吗?与其让他回到京城闹事儿,做搅屎棍,倒不如留在那边…… 十四有野心,若是自家这边再给与一些帮助,那拿下那小小弹丸之地,也不是没可能的吧? 就算是拿不下,十四也是建功立业去了,他若死,自己是必然会给他一个爵位的。到时候,也不用担心儿女前程,也不必担忧没办法见地底下的亲爹了。 十四一旦没了,他是皇上亲弟弟,胤禛是不是就能对那边派大军了? 耿文华怎么说呢,她张张嘴,觉得自己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其实就是想收拾收拾那边,然后胤禛说,考虑一下拿下这地方,这个发展有点儿出乎意料。 有一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片刻之后,她问到:“就算是拿下了,那边会不会反抗?会不会不好治理?就是台湾,咱们尚且用了许久来收复,那还是咱们的同胞。” 什么是同胞呢?说一样的话,吃一样的饭,受一样的教育,读同一本书,同样的思维,同样的信仰,同样的理念。 饶是如此,康熙□□,也用了不少年。 拿下一个国家,并不仅仅只是攻占占据了这个地方,还要统治这个地方的人。一个王朝的覆灭,后面还会有数不清的人要复国呢。一个国家的覆灭……那可不是小事儿。 亡国和亡朝,那是不一样的。 所以她觉得这事儿……哪怕是她心中所想,心中所盼,但她自己其实并没有多少信心:“不好管理,又远离中原地区。” 再者,打下来必然要派兵驻扎,大清现在并没有太多兵力。一个是西边才平定,有这个管理弹丸之地的兵力,倒不如彻底平了西藏那边。 另一个呢,准噶尔时常叛乱,又有红毛子在边境虎视眈眈,若是抽调许多兵力往别处,那蒙古……就不一定还能和以前一样顺 从平和了。 能当王的,为什么要屈就一个跟随者呢? 耿文华没敢多说,胤禛吃着饭,也慢慢停下来了动作。他深深看耿文华片刻:“我还以为你听到这消息,会高兴呢。” “若是那地方能成为我们的附属,或者是彻底成为我们的地盘,我自然是高兴的,但也不能因着我要高兴,就将大清的兴亡不放在心上。” 耿文华笑着说到,给胤禛夹菜:“我只是一个女眷,我所担忧的,或者皇上有法子能解决呢?不过,我还是想说……平稳些好。” 胤禛这才笑了笑,并未再说什么。 但很快,耿文华就听说,十四悄悄出京了,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满京城,都还以为他照旧被圈禁着呢。 福建那边也发动了海军 ,是要清理倭寇海盗。 耿文华因为耿大哥在那边的缘故,也是比较关心福建那边的事情的。听说是发生了几次小小的战争,有抓到一批海盗。但并非是倭寇,而是前明之人,因为王朝覆灭,就落为海盗,平日里是藏身于山林。 这批海盗呢,居然还是个女人带领。 耿文华顿时对这消息十分有兴趣,赶忙询问了胤禛。胤禛作证是确有其事,这位女首领,叫张金花,据说力大无穷。 耿文华就问道 :“若是按照律法,这些人被抓,是不是要被判处死刑?” 胤禛摇头:“这需得看他们是否有作恶,是否有戕害百姓,危害百姓的事儿。” 若是有,自然是要判处死刑。但若是没有,就只是逃避朝廷征税赋役,那就可能会放宽处置——有很大的可能会诏安。 朝廷也并不是说,非得要将所有的人都打死什么的,也是能尽量避免伤亡,就尽量的避免的。 耿文华对这个张金花就很有兴趣:“能不能见一见?若是不方便,就当我没说,我只是觉得,一个女人,能在男人堆里做首领,必然是十分有本事的人,我对于有本事的人,从来是十分敬仰的。”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儿,胤禛一声令下,自会有人将张金华押解回京。 耿文华是在刑部大牢里见的张金华,和想象的不一样,她听说张金花力大无穷,就觉得必然是长的十分高大壮实,但没想到竟是个寻常个头,寻常身型。 大约是因着常年在海面上,面色也有些黝黑,手掌粗糙宽大。 身上的亮点就是那一双眼睛里,如同夜空中的星星,十分耀眼。 耿文华是悄悄的来的,看过之后也并未上去打招呼,而是悄悄的带人走了。 回头她就求胤禛:“若是并没有人命在手,不如放在军中,她既然有这样的才能,若是当寻常女人处置了,难免可惜。” 张金花手里自然是有人命的,不过,并非是寻常百姓人命,而是另一伙海盗的性命。他们这一队呢,在海上竟还有侠盗之名,若是商家愿意掏钱,他们甚至还能护送商家过那一片不太平的海域。 所以对于张金华,并不是穷凶恶极之人,朝廷是很愿意网开一面的。她毕竟是首领,若是能诏安,那她手底下那些人,也就不用朝廷费兵卒拿下了。 耿文华并没有报多少希望,因为大清的军中,从没有女性。但她没想到,胤禛居然应了,然后,海军之中,就多了个张金华女将。 胤禛将任命书给耿文华看了,耿文华一时之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伸手就捏自己脸颊,胤禛笑道 :“怎么了?” 耿文华喃喃自语:“看我是不是醒着呢,总觉得这两日里……有些不真实。”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胤禛太顺从她了些。 她提一个事儿,胤禛就办一件事儿,她该不会是有了能让男人听话的女主光环吧?或者,成了祸国殃民的奸妃? 第236章 第 236 章 她别越过了皇贵妃就好…… 以前朝堂上的事情, 胤禛顶多是会拿过来和她说说,现在居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吗? 有一种……从宠妃变成奸妃的感觉。 胤禛忍不住笑起来,顿了顿,没忍住, 伸手捏了一下耿文华的脸颊:“那是因着这些事情, 除了你, 朕也也不知道该问谁了, 若是朕在朝堂上忽然提起来对外出兵, 你信不信, 参奏朕穷兵黩武的折子, 会将整个太和殿给塞满?” 肯定没有一个人会理解胤禛为什么会忽然对外出兵, 还是对那么个弹丸岛国。 胤禛也不能直接说自己想要银矿, 他想要银矿, 那他为什么会知道那边有呢? 胤禛若是说自己对西方国家十分防备,那些人也必然觉得胤禛是脑子有问题了, 因为不管是法国还是英国, 他们的国王女王,在信件上,都是和大清维持了一个很好的关系的。 尤其是英国女王, 素来喜欢诗词, 之前还特意写信请大清这边给带了些纳兰容若的诗集过去。 现在来往也还算友好的国家, 你对朝堂上的人说, 他们再过几十年要来攻打大清,大臣们必然觉得胤禛可能是癔症了。 对兄弟们不能说, 对大臣们不能说,对儿子们不能说,胤禛还能和谁说呢? 耿文华恍然大悟:“原来是将我当树洞了。” 这个梗胤禛是理解不了的:“什么树洞?” “就是不能对人说的话, 找个树洞倾诉一番,不用担心树洞会将你说的这些话给泄露出去。”耿文华简单解释一下,摆手:“好了,既如此,那是不是过段时间,可能就会有战事发生?” 胤禛并没有反驳:“十四现在,估计是快到了日本了。” 耿文华伸手摸摸下巴,她之前看视频的时候总看见下面的评论说要是打小日子自己会捐献什么什么之类的,现在这种好事儿终于要落在她身上了吗? 她可以提供纱布,还有棉布,纱布纺织厂也是能纺织的出来的。 还有……青霉素。 这个东西,是能大量的运用在战场上的。 然后耿文华等啊等的,等了小半年,终于等到了十四的消息——他到了那边之后找了人合作,说自己是大清的十四皇子,康熙当年原本是看中他做太子的,是被胤禛偷走了皇位。若是日本这位将军能助他夺回皇位,他愿意给人什么样的报酬。 十四的身份是真的,十四甚至还伪造了一份儿圣旨。 那边让人来回的打听了消息,因着胤禛的插手,他们打听到的,和十四说的,自然是没什么出入的。 十四将人带到之前曾和胤禛约定好的地方,来了个包抄。 然后自己也顺利的回了东北。 大清这边立马就对日本宣战——理由就是大清的十四皇子到了日本之后就失踪了,十四皇子在大清是谋反嫌疑的,怀疑日本那边是掩护藏匿了十四阿哥。 要么日本将十四阿哥送回来,要么日本那边对大清作出补偿。 十四暂时是不能在京城露头的,他去了哪儿,除了胤禛,谁也不知道。 连十四福晋也不知情,十四福晋还以为外面议论纷纷的十四偷渡日本是真的,那这简直就是……通敌卖国。吓的一早就递牌子,求见耿文华。她原本是想求见胤禛的,但没这渠道,也就只好是先求见耿文华。 耿文华见了十四福晋。 原本太后过世之前,十四福晋还算的上是光鲜亮丽,年轻貌美。现在也不过才几年,十四也被圈禁了这么些年,十四福晋看起来竟是有些显老。 她进了门瞧见耿文华,脸上就有些无措,慌慌张张的要下跪行礼。耿文华赶紧将人给拉住了:“请吧,一家人,不用如此客套。本宫知道你进宫是为了什么,十四的事儿……本宫和你保证,不会牵连到孩子。” 十四福晋怔愣了一下,随即眼泪就下来了:“十四他,真的通敌叛国了?” 要不然怎么会说不牵连孩子呢? 耿文华叹口气:“现如今是没查到证据的,到底是被挟持出国还是自己偷 渡出国,谁也说不清。但你只管放心在家好好照看孩子,无论如何,孩子也是要叫皇上一声皇伯父的。” 其实,轮亲近,十三家的孩子和胤禛才是更亲近。十三家的孩子,都还能叫胤禛一声汗阿玛。 十四家的,胤禛其实见的并不是很多。 现下这关头,自然是更不会见的。 耿文华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再者,他做的事儿,你们娘儿几个又不知情,哪怕是为太后娘娘……皇上也并不会迁怒你们,你若实在是不放心,回头就紧闭府门,现下也是太后过世四年之际,你带着孩子们,为太后娘娘祈福去吧。” 十四福晋又是心焦,又是惶恐,又有些……被安抚到。耿文华是皇贵妃,她说的话,有一定的可能,是代表着皇上的态度的。再者,她既然说了不牵连到自己和孩子,就算是皇上将来真的生气,皇贵妃也必然会拦着一些。 所以,大约自己和孩子是真不用为这事儿赔上性命。 但她咬了咬嘴唇,又有些不甘心:“娘娘,并非是妾身护着十四爷,实在是妾身了解十四爷的性子,他这人一向是一条道走到黑,当年哪怕罪人廉亲王失势,他也并不曾作践……” 这也是真的,十四当年顶多是拉拢了八爷党的人员,对于胤禩,他还是尊着的。胤禛在朝堂上训斥胤禩,十四也多会出面护着。 但他也是护着,胤禛就越是生气恼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胤禩才是亲兄弟呢。 “十四脑子不聪明……”十四福晋又说道,耿文华差点儿想笑,十四若是不聪明,这世上就没几个聪明人了。他能得康熙喜欢,又能在八爷党后面摘桃子,还能在战场上战无不胜,这样的人你说他不聪明? 他就是太聪明,所以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有些瞧不上别人而已。 “他对大清必然是忠心耿耿,他可是皇子,是皇阿哥,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背叛大清的,这其中必然有隐情,指不定是他被挟持了,对,他可能就是被挟持了。” 十四福晋说着,自己都开始慌张起来:“还请娘娘和皇上求情,求皇上救出十四爷。” “你放心,皇上也是相信十四的性子的,所以现在正派人在找十四,无论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耿文华安抚十四福晋:“咱们大清素来没有杀亲兄弟的例子,就是……皇上也必然会让人将十四给带回来的。” 允禟当年是自己非得要寻死,自己将自己给饿死的,廉亲王是病死的,八爷党胤禛尚且都能忍耐住杀心呢,更何况十四是亲兄弟呢? 所以耿文华是有些不太理解史书上记载胤禛残暴之类的评语的,他对谁残暴了呢? 哦,也是有的,对大地主,对贪官污吏,对某个阶层。 正巧了,这些人,十个里面有八个是会写字的。 耿文华都觉得胤禛冤枉的很,于是在打发了十四福晋之后,很是善心大发的,让御膳房给准备了一份儿补汤,给养心殿的胤禛送了过去。 送的胤禛很是莫名其妙,因为耿文华是没事儿绝不会往养心殿送东西的,这主动送一次。难道是出事儿了? 这样一想,就连忙到永寿宫来。 进门见人正在悠哉的摘花,就忍不住先松口气:“怎么忽然想到往养心殿送补汤去?” “皇上可用了?我最近才翻找的新的食疗方子,皇上不说这两天总觉得有些胸闷吗?”耿文华赶紧说道,顿了顿,笑道:“里面放了理气的药材呢。” 胤禛想到那补汤古怪的味道,忍不住沉默了一下:“药材味道有些太重了。” 苦不苦甜不甜咸不咸的味道,真的是一言难尽。 胤禛岔开话题:“忽然让人送汤过去,朕还以为你是有事儿。” “并没有什么事儿,只十四福晋来了一趟,我让她闭门念佛祈福去了。”耿文华说道,胤禛点点头:“这段时间,他们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才是好事儿。” 见桌子上放着一本书,他就顺手拿了过来,看了两页就忍不住皱眉:“这什么?话本?神仙鬼怪的?” 耿文华眼睛一亮,忙凑过去:“皇上觉得写得如何?” 胤禛又翻看了两页,沉默片刻才说道:“倒是引人入神,就是言辞有些直白,典故用的也比较浅显。” 耿文华笑眯眯的:“这样的才有更多人喜欢看,是弘时写的,董鄂氏拿过来,想问问我能不能印刷的。” 毕竟夫妻一体,董鄂氏见弘时现在也能找到点儿事情做,就很是大力支持的。因着耿文华自己手里有印刷铺子,平日里自己印刷绘本之类的很方便,董鄂氏就将这书给送进来了。 一来呢,是问一问耿文华意思,看这书有没有什么妨碍,能不能印刷。二来呢,也是想让耿文华给些支持,免得胤禛不允许,到时候皇上发火,齐妃必然是扛不住的,也只皇贵妃才能求求情。 耿文华才看了一半,觉得弘时果然是有些天真的,怎么说呢,天真的人,也就更纯粹些,写文章也只专注在这上面,写的很是有些吸引人。 就是吧,里面的反抗精神太重了些。 大约对于胤禛,心里还是有些不太服气的。 胤禛也是能看出这一点的,所以一开始才皱眉。 耿文华就笑道:“和皇上可真是亲父子,这性情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皇上更稳重些,弘时还是太年轻。”再者,胤禛当初是有所求,要的是皇位,自然是能压下自己的真性情,以康熙喜欢的性子展露人前的。但弘时嘛,人家现在无所求了,皇位轮不到,父爱要不到,妻子儿女就在身边呢,人家有什么可顾虑的? 更更重要的是,胤禛当年是兄弟多,群狼环伺,弘时现在……两个兄弟,也并没有什么压迫。 强压环境下长大的人,和单纯环境里长大的,能一样吗? 耿文华说的一样,是因为胤禛性子里也是有反抗精神的,要不然他能在太子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开始转念自己的想法吗? 嗯,说反抗不对,因为胤禛这属于……谋夺? 不能深思,耿文华也将话题给赚回来:“皇上若是觉得写得还好,回头我就让印刷铺子的人给印刷了。” 胤禛哼一声,也并未说好,也并没有说不好。 耿文华微微挑眉,就将话本从他手里拿走了:“皇上若是看不上,不看就是了。对了,还有个事儿需得和皇上说一声,顾答应和陆答应也已经回宫,她们这次也算是有功劳,皇上不如册封一下位份?” 两个人在畅春园那边也是很辛苦的,又要照看那些太嫔们,又要查畅春园的账本。 她们若是不管这事儿,耿文华自己还得抽时间来做。所以,人家做了,那就是人家的功劳了。 胤禛沉吟了片刻才问道:“依你之见呢?给个什么位份比较妥当?” 他自己来做主,说高了耿文华不高兴,说低了耿文华不乐意,那倒不如让耿文华自己来做主。 耿文华沉吟了一下才说道:“不如册封她们为常在?” 答应上面是常在,常在上面是贵人,贵人上面是嫔,嫔上面是妃。 算是提拔了一个等级。 胤禛并无意见,只点头应道:“好,回头朕让礼部拟旨就是了。” 因着耿文华这边并无大事儿,所以胤禛又回了养心殿。 他这边走,那边钮祜禄氏就来了,还气鼓鼓的。耿文华瞧着就有几分好笑:“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儿能将你气成这样?” 钮祜禄氏噼里啪啦的开始抱怨:“还不是弘历福晋?既然有了身孕 ,就该在府里好好养着,我又让人送了药材,送了布料,你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派人来宫里说一声就是了。我做婆婆的,也算是尽心了,结果,她自己有着身孕,不说好好养着,一日三次的往富察家去!这像是什么话!” 一日三次说的是有些夸张了,估计也就一两天一次,最多一天一次。因为最近也不曾听说富察家有什么大事儿发生,富察氏又素来是个安静的人,怎么可能会忽然变了性子,整日里往富察家跑呢? 耿文华还是按照以往惯例,先劝说钮祜禄氏:“说不定是娘家出了什么事儿,又不好惊动你,这才自己来回奔波,你若是心疼儿媳,回头让人打听一下就是了。” “我怎么没让人打听?我也让人打听了,说是富察大人病重。”这富察大人,说的是富察氏的阿玛。 耿文华就皱眉:“病重?可请了太医了?” 钮祜禄氏叹口气:“我也不是那狠心之人,既然是知道了,那必然是要让太医去看看的,太医只说是年纪大了,该好好养着,若是……” 太医这话一说,大家也就都知道是什么意思,运气好呢,熬过去了,就没事儿了。运气不好,没熬过去,那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人心嘛,肯定是偏的。 那是富察氏的亲阿玛,做亲闺女的,知道父亲身体不行了,那不惦记吗?怕是更愿意整日里守在床边尽孝呢。但钮祜禄氏呢,心里更惦记的是嫡出的孙子孙女。 富察氏这才怀孕没多久,如 此奔波,那肚子里的孩子能好吗? 耿文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顿了顿才说道:“也是不凑巧,赶上了。不过,你也是做额娘的人,总不能拦着人家尽孝去。实在是不行,就给富察氏多找几个嬷嬷照看着,衣食住行,全都给考虑周全,半点儿不用她自己操心。” 人的精力有限嘛,她顾着亲爹那边多了,放在自己身上的心思自然也就少了。 如此一来,怕是也就顾不上身体了。 钮祜禄氏又说道:“我也是想过这个的,但又怕富察氏多心。” 她叹口气:“以前哪儿会有这种顾虑,想给人就直接了,现在却是要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生怕她心思重,以为我这是对她不满,要嬷嬷过去教导她呢。” 这事儿耿文华也不好说什么了,换了她是富察氏,她大约也会这样猜测的。不然好端端的,做婆婆的忽然赏赐人下来是要做什么? 她只好又收回刚才的话:“也是,倒是我没考虑周全了,富察氏是个孝顺的,倒是不好让她想太多。” 她就不给出主意了,钮祜禄氏抱怨来抱怨去,总算是提到了重点——富察大人现在身上是有官职的,他这一死,富察家是否能得些安抚呢? 耿文华就有些无语,人还没死呢…… “这个是皇上和百官们考虑的事情,你来问我,我也不知道呢。”就像是皇上特别看重的,生前有大功劳的,皇上会让牌位摆放在功臣阁,或者是死后赐下谥号,文成多以文字为重,武将多以忠字为重。 不管是哪个,得一样,就是莫大的殊荣,对于后代来说就是一种政治资本。 你要是上了朝堂,皇上一听说,哎呀这是谁谁谁的儿子或者孙子,那皇上能不念着一点儿旧情吗? 就是百官,也多少也顾着一些同僚情分的。 但你要是死了,皇上别说是给谥号了,简直提都不愿意让人提,那大家都是善于揣测的,能不在心里悄默默的琢磨点儿什么吗? 富察家的定海神针就是富察大人了,他若是死了,皇上和朝廷的态度就十分重要了。 若是皇上看重,那富察家就要留在京城。皇上若是厌恶,那富察家就不得不考虑这个守孝的事儿。 守孝嘛,自然是要辞官的。 耿文华知道胤禛是不太喜欢富察家的,一个是因为当初马齐支持八阿哥,一个是因为富察家势大。若是他当真看中弘历,富察家怕是将来尾大不掉。 但她这会儿可不能告诉钮祜禄氏,只笑道:“朝堂上的事儿,皇上如何会对我说?后宫不得干政,你又不是不知道。” 钮祜禄氏哼哼了两声,后宫不得干政?你干的还少吗?不过是没有放在明面上而已。 她压低了声音问到:“你说,若是弘历现在谋个外放的差事……” 耿文华差点儿没反应过来,这什么歪主意,岳父快死了,你让他谋个外放的差事?这么冷血的吗?传出去弘历还能有什么名声? 她皱眉看钮祜禄氏:“是弘历自己的心思还是你的主意?” 钮祜禄氏挑眉 :“我能害他吗?” “你还真就是在害他,算了,你有什么想法,你先找弘历问一问吧,他现在已经娶妻生子,是做阿玛的人了,不是什么事情都由着你拿主意的小孩子了。”耿文华提醒道,她但凡一提醒,钮祜禄氏就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 沉默片刻,钮祜禄氏才说道:“还不如娶了那拉氏呢。” 不等耿文华说话,她就摆手:“算了,富察家倒了这一个,还有那一个呢,就算是……”马齐当年还在朝堂上被康熙直接命人摘了顶戴花翎呢,不照旧有个女儿做了皇子妃吗? 富察家人多,人多就代表起复的希望大。 耿文华岔开了话题:“过几天内务府要给三格格置办嫁妆,你可要添妆?” 三格格说的是五阿哥家的女儿,因着在宫里排行第三,所以又被称之为三格格,前面两个是已经嫁出去的淑慧和慧敏。 然后一转眼,也就轮到了三格格了。 钮祜禄氏就皱眉:“我和三格格并无交情,她平日里也不怎么去我那边请安……” 对上耿文华视线,飞快改口:“到底是晚辈,我既然是做长辈的,这么好不给添妆呢?你给准备了什么添妆?我到时候略减一些。” 耿文华是皇贵妃,她别越过了皇贵妃就好。 耿文华让知春去拿了礼单来:“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五阿哥现下倒是很得皇上信任。”人家亲阿玛有前程,所以别抠门。 第237章 第 237 章 这段时间,十四遭遇的…… 不管钮祜禄氏是怎么给的添妆, 反正耿文华这边按照惯例来就是了。她对于宫里的格格们,自来是一视同仁的。哦,除了塔纳,父母爱孩子, 这是天性。塔纳是她亲女儿, 她多偏疼塔纳, 这才是正常的。 若是她不偏爱塔纳, 反而是偏疼别人, 那才是有毛病。 富察大人很快过世, 弘历福晋回去守灵三天, 之后就有些见红, 富察家也不敢疏忽, 忙请了太医。但太医的意思也是卧床休息, 偏富察氏要强,钮祜禄氏又来耿文华这边抱怨了几天, 原想着是请耿文华出面劝诫富察氏几句的——再如何守孝, 她肚子里是皇家子嗣,她都应该是以子嗣为重。 但耿文华并没有应承,她又不是皇后, 为什么要操这份儿心?再说了, 富察氏是弘历的媳妇儿, 弘历是钮祜禄的亲儿子, 你亲婆婆一句话不说,让她个外人去插手这种事情? 耿文华不管, 钮祜禄氏又不想做个恶婆婆,就只好是多提醒弘历几次。 富察氏倒是也没有蠢笨到家,死了的已经不能再复活, 活着的才是最重要的,她既然有了身孕,就应该分得清轻重。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倒是愿意略休息片刻。 胤禛并不曾给富察大人什么追赠,富察家的事儿也并未提起。 过了一段时间,他就叫了耿文华收拾行李:“也快到了秋天,今年就去蒙古一趟,好些年没去,蒙古那边也是略有些想法的。” 本来大清兵强马壮,蒙古那边一直是很安分的。但是今年年初,福建那边一直在动作,不是捉拿倭寇,就是剿灭海贼,连两广那边现在也管的严,进城都需得带户籍文书,就是怕有山贼之类的混进来。 蒙古那边呢,就觉得有机可乘,尤其是准噶尔部落,原本就不是很安分的。 因着国库有限,胤禛现在并不打算让人去单挑噶尔丹,所以就打算今年往蒙古一趟,一来是安抚和大清亲近的部落,二来是震慑那些和朝廷不是很亲近的部落。 除了带上耿文华,胤禛还带上了京城前几年成立的火器营。就是耿文华的侄子所进的那火器营,人人佩戴火铳,还是那种比较先进的火铳,然后整个军营配备大炮,机关火铳。 火器营原本一直是存在于谈话中的,现在总算是在大众面前露面了。 就连耿文华,对于这传说中的火器营,也是十分好奇。坐上了马车,还要掀开车帘去看:“机关火铳是什么样的?单独使用的?还是合伙使用的?” 胤禛正在看折子,抽空回答:“单独使用,放在地方支起来,优点是比较灵活,想打哪个方向就能打哪个方向,缺点是是后坐力太强,站着怕是受不住,需得趴着,一次能发三十个子弹。 ” 子弹现在也是经过了改造的,原本用的是散弹,因着材质缘故,打出来很容易变成碎片,若是距离近还好说,能对人造成伤害,可若是距离太远,就会散落在地上。 现下因着炼钢技术的提升,这东西也是有些改变,从原本的射程二十米,现在已经是能达到五十米了。 武器的杀伤力,基本上就是集中在这几个方面,射程,力度,准度,还有连发的次数。 耿文华就眯着眼睛看,但实际上是看不见的,因为作为秘密武器,这东西是放在 马车上的,此次去蒙古露面之后,这东西才会大批量的往军营中送,火器营那便是已经积攒了许多武器了。 另外,拿出来这一个了,另一个新的,也已经是做出来了,就能大批量生产了。 她看也就是看个马车壳子,于是看了片刻就收回了视线。桌子上的折子她不能动,索性就拿了旁边放着的书本去看,等下午,不想看书本了,胤禛就干脆让苏培盛拿了些账本来:“学院那边的账本,你也给看看,这两年,朝廷投入甚多,朝堂上已经颇有微词。” 他顿了顿就问道:“学院这边可有让他们自己赚钱的法子?” 耿文华眨眨眼,笑道:“自然是有的,学生在学校期间的所有研究发明,可以通过学校和外面售卖,然后和学校进行分成。不管是农具上面的,还是交通上面的,生活所用器械,甚至军中器械,但凡是有想法,就算是不能创新,能改进,就能带来利润。” 这才是科技发展给生活带来的改变。 “当然,为了防止学校侵吞学生的发明,这方面需得有个比较周全的规定。”顿了顿,补充道:“也要防止学生不经过学院,私底下和人进行售卖,尤其是售卖到别的国家的。” 总不能控制人全靠思想教育,就是现代还有卖国贼,将自己手里的科研项目卖出去的呢,更不要说这大清了,对朝廷不满的,那可不是少数。 所以最好是一开始,就将各种规矩给制定好了 ,让双方的利益和责任义务都有一个很清晰的界限。 胤禛笑道:“你若是闲着……” 他微微一挑眉,耿文华无语了一下:“你想让我来做就直接说,何必还问我闲着没有呢?我若是不闲着,难道你就让我来做这事儿了?” 胤禛忍不住笑:“若是你不闲着,那就过段时间,朕是并不如何着急的。” 着急的是耿文华,她想尽早让学堂这边安定下来,能形成规模,成为……几百年传承下来的名校。 胤禛伸手摸一摸她脑袋,知道她必然是有想法的,就纺织村的规章制度,那是随意一个人能制定出来的吗?每个人不光是能享受纺织村带来的便利好处,还必得有付出,权利和义务是相等的,这句话就是耿文华明确写在规章制度里面的。 胤禛才不会告诉耿文华,他第一次听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有什么样的复杂感受的。 反正,也就是从防止村上,胤禛就看出来了,耿文华不光是对研究发明有兴趣,她其实,还是有很大的管理才能的。 连纺织村几千人,她都能打理的井井有条,那小小几百人的学院,怕是更不在话下吧? 所以这事儿交给耿文华,那是一点儿问题没有的。 耿文华见他低头看折子,也就顺手抽过来几张纸,开始草拟学院这边关于这些研究发明的规定了。现代大学对于这方面,都是有比较成熟的规定的。 大学生要是想申请科研项目,也是可以的,做出来结果之后呢,可以自己联系外面的公司,也可以通过学校这边联系。 她大学有个室友是学霸,曾做过水果嫁接的项目,就是研究如何让芒果核变的更小,成绩也是很不错的。这个研究成果是卖给了当地的政府,政府牵线给果农培训,然后大力发展了当地芒果经济。 这个交易,就是通过学院和政府来联系的。 耿文华也不能自己凭空想,在胤禛的应允下,她还见了学院现在的负责人,一个院长,两个副院长,还有女学那边的院长。 大家共同商量,有些不太合适的,就再修改一番。 这样一路上,她也忙个不停。到了蒙古,因着阔别多年再次过来,她还有些小兴奋,特意让人去挑选了马匹,自己骑马,就在草原上溜达了两圈。 草原这地方,让人看着就有一种很开阔的感觉。 皇上巡行草原,从康熙到胤禛,都是一样的流程——第一天扎营,第二天见人,第三天打猎,第四天比试,举行宴会联络感情,第五天开会,各部落需要什么,朝廷需要什么,双方需要进行什么交易。 基本上正经事情就是这几天——第五天的事情肯定不是一天能办完的,若是快,两三天,若是慢,五六天,甚至十来天都是有的。 因为交易不光是要看双方能给什么,皇上还需得了解各部落的情况,远一些的部落来的也会比较慢。有些部落可能是遭受了雪灾,有些部落可能是突发了羊瘟,有些部落可能是被老毛子给打了。 总之,皇上要问清楚,再找佐证,然后该发救济粮的发救济粮,该给棉花的给棉花,该给武器的给武器。 第三天打猎的时候,胤禛就特意让火器营出场了,并非是全部出场,而是特意挑选了五十个功夫比较高强的,刷一下整整齐齐站出来,端着火铳,经过阵法演变,将火铳的运用给展现到极致。 真的,一排火铳连发,那场景当真是十分震撼的,耿文华跟在胤禛后面,不光是能看见那火铳将地面给轰成了一个坑,还能感觉到地面在震动,连身下的马匹都十分惊慌,有些暴躁不安起来。 这才几十个人,若是火器营能有几千人数万人……这么些人全都拿着火铳连发,对面怕是有千军万马,也得被这火铳给轰平了吧? 别管别人旁观是个什么心情,耿文华反正是挺开心的,因为她明显能感受到,她旁边那些蒙古福晋们,放在她身上的眼神,比前两天,更多了几分谨慎小心。 胤禛的目的之一,震慑,现下就是完美的达到了。 打猎这事儿,耿文华也是参与了 ,不过她并不和八旗子弟们一起,而是和女眷们一起 。此次出宫,除了塔纳,她还带了另外两个小格格,宫里是钮祜禄氏那边在打理,她就没出来。 蒙古这边的女眷们都是比较活泼彪悍的,那打猎的事儿,她们自然也是不甘落后。 一群女人骑着马,各自追着自己的猎物跑。 耿文华用的是火铳,她之前找胤禛要过那种比较小巧的火铳,胤禛命火器营做出来的——大概半臂长,女性握着也很是合适。耿文华得了好几个,她特意给带了来。 弓箭她用的不是很熟练,就算是习武的时候特意学过,但这东西,真的太考验臂力了。火铳也考验臂力,但是火铳上有准星,比弓箭摆动的姿势小,也就更好掌握些。 子弹划破空气打出去,只听见嘭的一声,前面就有一只肥硕的兔子爬下来了。后面跟着的宫女嬷嬷们就十分捧场,连连鼓掌:“好,娘娘枪法如神!” 耿文华听着这叫好声音就忍不住笑,示意人去捡那兔子,有些可惜:“火铳对皮毛的损伤太大了,若是子弹能不在外面炸开,那说不定皮毛就更完整。” 知春笑嘻嘻的:“到时候裁剪一番,也可以给娘娘做个袖筒。” “不用袖筒,回头凑一凑,看能不能做个披风。”耿文华笑着说到,摆手带着众人继续往前:“走,刚才我瞧见还有另外一只兔子呢。” 五福晋就凑过来:“娘娘只要兔子?妾身刚看见一只红色的狐狸,那皮毛,烈如火,瞧着可不多见。” 她是来考察未来女婿的。 耿文华摆手:“我想凑一个兔子披风,那狐狸你若是喜欢,只管追去就是了。” 五福晋笑眯眯的:“那妾身可就不推辞了。” 耿文华又摆摆手,五福晋就催马往另一边去。 在蒙古的日子,那简直就是自由又奔放,白天打猎,晚上烧烤。白天骑马,晚上篝火晚会。 也不是没人献殷勤,给胤禛跳舞的,但胤禛现在清心寡欲——他爱惜身体的很,不说长命百岁吧,至少能看着耿文华后顾无忧。再者,身边又有醋坛子整日里跟着,他就是多看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一眼,醋坛子都要似笑非笑,他又自来不是重色的,那何必为了 这么点儿事情,就惹的耿文华不开心呢? 所以下面跳舞的人长得再是好看,媚眼抛的再是殷勤,他也只当看不见,只专心听着蒙古这些个老王爷们说话聊天。 说这家的女儿嫁给了那家的儿子,那家的儿子生了嫡子,这家的儿媳难产没了,生下来的孩子因为被妾室磋磨,所以人家外公打上门来了。 这些消息虽然琐碎,但胤禛确实能从中推测一些部落之间的关系。 在这边停留了大概十天,胤禛就命人拔营,往了热河行宫那边。 刚到热河行宫,胤禛就偷偷的见了人。 为防止被人看出不对,他是一大早就带了耿文华出来,说是要到外面走一走——热河行宫并非是建造在荒凉之地,这周围还是很繁华的,出了行宫没多久,就有很大的城镇,很繁华的街道。 所以说出去走一走,谁也不会起疑。 找了当地最大的酒楼,胤禛带着耿文华进门,才点了饭菜,没多久,外面窗户就翻进来一个人,耿文华紧张,迅速起身,却是被胤禛按住了手臂:“别慌,不是外人。” 那翻进来的人摘下了帽子,笑哈哈的和耿文华打招呼:“小四嫂。” 耿文华看清楚他那眼睛,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十四弟。” 十四十分自在,随意给胤禛行礼,不等胤禛开口,就在胤禛对面落座了:“那边已经乱起来,估计要顶不住了,你想好了是要那四个矿区吗?” 胤禛点点头,又问道:“若是让你驻扎在那边……” 十四随即露出几分嘲讽:“你放心让我驻扎在那边?若是我联络了那边幕府将军,再反过来攻打大清呢?” “那你就试试,看你能不能打的过。”胤禛顿了下才说道,过了片刻,又问道:“你一个人去,你福晋和孩子就留在京城。” 十四一拍桌子:“我就知道你不放心我,你自来就十分多疑,这是要留下我福晋和孩子做人质?” 胤禛有些无语:“你在那边可站稳了脚跟?你搅乱了那边,你觉得,那边会不会有人想刺杀你?” 耿文华跟着点头:“你误会你四哥了,我们留下你福晋和孩子,也是想照看他们。再者,在京城,你儿子还能有个爵位,跟着你去了那边,能有什么?日后颠沛流离,随时被人刺杀的生活?” 十四沉着脸没说话,胤禛又说道:“我也不指望你能收服日本,当然你要是能有这本事,搅合的天皇和幕府将军大打出手,你渔翁得利,那你得到的,朕也并不会抢夺,你能守住就是你的。” 十四露出些怀疑的神色,胤禛就有些气恼,暗运一口气才又说道:“那地方本就偏远,朝廷若是派人打理,怕是需得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才能完全收服。算一算,并不划算。” 要这么点儿地方,又要费心费力,还不如给了十四,一来是十四也算是有功劳,胤禛自认自己是很公平公正的,赏罚分明。二来呢,十四好歹是爱新觉罗家的人,就算是有朝一日,十四要反过来攻打大清,他就不信在自己的统治下,大清还能怕了他? 时间长了,十四再有子子孙孙,指不定这地方,不用战争也能收入囊中了? 回头给十四的儿子册封一个爵位,若是愿意来帮着十四治理日本,一代代传下去,这地方还能便宜了别人不成? 十四没说话,胤禛顿了顿才问道:“朕回到京城,就册封你一个爵位,你再回去……” 十四抬头看他一眼,亲兄弟,胤禛就算是皱眉,也还是问道:“你还要什么?” 十四笑了笑:“我前几天听说你在蒙古用了机关火铳?” 胤禛有些无语,军营中的事情是不能往外宣传的,火器营的武器有多少,长什么样子,也并不会特意对外宣传,基本都是处于保密的。十四能打听到……可见在蒙古,还是有些人脉的。 他从不小看十四,但十四也总能出乎他的意料。 兄弟俩你来我往,十四答应那四个银矿的产出,拿出来八成送给胤禛,胤禛则是答应送给十四一百个火铳。 就是十四不说这八成,他送多少,胤禛也并不敢保证。但他自己说了八成,那这八成,就一定是够数的。 兄弟俩达成交易,十四是怎么来的,就又怎么翻窗户走人了。 耿文华看的稀罕:“大白天,就这样翻窗?” 胤禛嘴角抽了抽:“咱们进了酒楼之后,里里外外,就都是御林军了。朕给了他们命令,他们会放十四进来。” 耿文华无语了一下:“所以,其实十四走房门也是可以的?反正外面侍卫都会放他进来?” 胤禛点点头,颇有些头疼:“大概是在府里圈禁时间长了,脑子有些不太好用了,算了,不说他了,你看看这菜单,可有什么想要的?” 耿文华就将十四扔到脑袋后面,一心一意的去研究那菜单了。 她也不问胤禛是如何将火器送给十四,也不问十四这会儿怎么返回日本,反正这些个事情,该她知道的,胤禛迟早是会说的,不该她知道的,她就是问了,胤禛也不会说。 回了京城,胤禛就册封了十四,一是感念太后,说是梦见了先皇和太后,让他友善兄弟,二是感叹十四被日本戕害,死得惨,总之呢,就册封了个忠勇王的封号。 这忠勇两个字,自然是也是包含了胤禛的一点儿想法的,也不知道十四听见会怎么想,反正耿文华觉得他可能不会太开心。 因为册封了十四,就顺便册封了十四的嫡长子为世子。 这会儿也并未传出十四还活着的消息,但大清里里外外,就都是在讨伐日本那边了。 再然后,十四就带兵返回了日本,说是要帮朝廷驻守那四个银矿。 这会儿日本那边要还是反应不过来,那就是纯纯的傻子了。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十四应该不会好过,就算是天皇和幕府是两股势力,但一时之间,十四就是他们共同的敌人,那两边反而是有些关系缓和。 就像是胤禛说的,这段时间,十四遭遇的刺杀必不会少。 耿文华作为皇贵妃,自然也是要安抚一下十四福晋的。她就时不时的叫了十四福晋进宫,今儿赏赐些布料,明天赏赐些头面的,反正做好后方安抚工作就好了。 到了年底,弘历福晋,富察氏就生了。经过一天一夜的发动,生了个小阿哥,小阿哥大约是因为前期没养的很好,身子骨有些弱,但太医也说了,好好养着,还是能养的住的。 第238章 第 238 章 再者,弘历也不是没亲…… 因着胤禛定下的秘密立储制度, 所以现在朝堂上并没有人冒着不要脑袋的风险来提册封太子的事儿。但是自来这种受益是风险的几十倍 的投机倒把的事情就是少不了的,赢了就鸡犬升天,输掉了……也可能就是辞官回家,也可能是全家抄斩。但万一就赢了呢? 皇上现在成年的能干的儿子也就两个, 一个弘历一个弘昼, 这赌赢的概率, 可比当年先皇在的时候轻松多了——先皇那会儿, 大千岁, 太子, 三阿哥, 雍亲王, 一直往下数到十四阿哥, 皆有可能。 但现在, 不是弘历就是弘昼,不是弘昼就是弘历。 六阿哥病歪歪, 七阿哥年幼, 这两个首先就被排除掉了。 二选一啊,就算是明面上大家谁也不会议论,但谁心里会没个嘀咕呢? 于是大家就开始比较, 弘历办差灵活, 弘昼倒是有些像是皇上了, 铁面无私。弘历很和善, 弘昼很圆滑。弘历有了两个阿哥,弘昼才刚成亲。 弘历和八旗大臣来往亲密, 弘昼倒是更亲近汉人官员。 比较来比较去,谁心里作出了选择,也并不会告诉别人。 钮祜禄氏有了两个孙子, 倒是改不了炫耀的本性,又来和耿文华说新出生的小阿哥:“聪明的很,才几天就能对着人笑了,眼睛也十分明亮,对了,弘昼也成亲有段时间了,章佳氏可曾有了喜讯?” 耿文华摇头,章佳氏那边没信儿呢,不过她也不着急,新婚夫妻,又不是说三四十了还没孩子。就算是三四十了还没有,那到时候纳妾也来得及。 再说了,弘昼这身体,该是没问题的,历史上子女的数量也并不是很少的,当然,和先皇没办法比,先皇总共五十多个子女,大清史上第一人了,无人能超越。 “富察氏这月子该坐时间长些,最好是坐个双月子。”耿文华将话题拉到富察氏身上,钮祜禄氏笑眯眯的点头:“你难不成以为我是恶婆婆吗?这坐月子的事情我是一早就交代了下来,那府里,现在是那拉氏暂且管着呢。那拉氏别的不说……这品行却是和先皇后一模一样,十分端正。” 毕竟人家教养女儿就是这样的,再者先皇后的品格,那是皇上夸赞过无数次的,甚至连先皇在的时候,也总夸赞四福晋贤惠端庄,有这么个榜样在前面,侄女儿必定是要学着两三分的。 钮祜禄氏也是看中她这份儿端正,至少不会有对孩子出手的想法。 两个人说了片刻的话,钮祜禄氏就趁机提起来六阿哥的婚事:“身体本来不算很好,若是早早成亲,能留下来个血脉,也算是幸事了。” 耿文华就皱眉:“难不成对六阿哥的婚事,你还有什么想法不成?“ 钮祜禄氏笑眯眯的:“我娘家有个侄女儿……” 耿文华摆手:“还是算了,你娘家那侄女儿,我也是见过的,相貌实在是普通。” 六阿哥的相貌,那可以说是继承了年氏八成,长的那叫一个风光霁月,再加上素来是病歪歪的,耿文华看着都有一种……病美男的效果。 钮祜禄氏的娘家侄女儿,说好听了是相貌普通,说不好听了,就是长的太敦实。 钮祜禄氏就撇嘴:“看什么相貌呢?就六阿哥这身体,能娶一个身材强壮的,就是幸中之幸了,若是找个身体和他自己一样的,那夫妻俩,谁照顾谁呢?为今之计,是为子嗣,别的一概可以不用考虑。” 耿文华摆手:“六阿哥好歹喊你我一声妃母,这婚姻大事儿,乃是一辈子的事情,你如何就知道六阿哥日后不能痊愈?” 钮祜禄氏到底是比以往长进了些,张张嘴,不敢应了,她要是非得再坚持,那可就成了她诅咒六阿哥了,她觉得六阿哥活不了很久,这话传出去,六阿哥可能不会和她计较,毕竟听得多了,但对胤禛来说,那可是亲儿子。 别看没了年氏,越是没了年氏,胤禛对六阿哥才也是上心呢,生怕这宫里有踩地捧高的,将他的儿子给亏待了。是,耿文华不是那样的人,耿文华管着后宫并不会亏待了六阿哥,但耿文华也是一个人,并非是神仙,还总能留意到六阿哥那边的事情不成? 那明面上糊弄住了人,私底下做了什么,想应付过主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否则,宫里明令禁止不许赌博,为什么还有人赌博吗?宫里也明确规定不许对食,为什么还有对食的呢?下人也是人,并非是机器。 所以胤禛时不时的,就要将六阿哥叫到养心殿问一问,一来是看他自己说,二来也是告知天下人,六阿哥还是很得宠的,你们若是想踩地捧高,那也得仔细想一想。 钮祜禄氏不出声了,耿文华倒是将这事儿记在了心里,等胤禛来了永寿宫,就和胤禛商量:“这成亲的人选,需得仔细寻摸才好,一个是得身体好,二来是要六阿哥自己喜欢……说句不好听的,他这一辈子,可能就是离不开汤药的,既如此,那活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他又不争夺皇位,将来哪怕为身体呢,办差的机会也不是很多。既如此,那和不放开了享受生活呢? 胤禛皱着眉思虑半天:“这事儿,还是你来和他说,我最近有些忙,顾不上。” 也是最近,福建那边上了折子,说是青霉素这东西,竟是十分有效,用在伤者身上,十个有八个能救回来性命。对照往年的伤亡人数记录,一个很鲜明的对比——同样的伤亡人数下,这次的死亡人数,竟是减少了一半。 也就是说,靠着青霉素,他们救活了至少一半儿的人。 虽说救活之后也不一定能继续上战场了,但不管是伤残还是什么,拿了朝廷抚恤金,回头照样娶妻生子,也能繁衍子嗣,为朝廷贡献大量人口。所以并不是说,在战场上伤了残了,就没用了,朝廷就不用管了。 每一条人命,那都是十分贵重的,该要珍惜,能挽留就挽留的。 所以福建那边请皇上再给五万瓶青霉素,这消息是瞒不住人的,福建那边要,山东那边也立马上折子,他们也要。 十四都已经快到日本了,也写信回来要东西——他可是出国立功呢,皇上该不会连这点儿东西都舍不得给吧? 可青霉素这东西真不是好做的,再者要让玻璃作坊做密封瓶子,还有密封针管——这东西是和青霉素配套使用的。耿文华原本建议的是一次性的,毕竟碎玻璃也能回收,但奈何实在是做不到大批量生产,所以她也只能是提议太医们尽量每个人使用之后,用热水煮一煮来清理消毒。 青霉素不够用,玻璃瓶子不够用,玻璃针管不够用。 再加上要打仗,各处粮草也要准备,胤禛确实是忙的分身乏术。这次来永寿宫,也只坐了片刻,喝了一碗汤,就又急匆匆的往养心殿了。 耿文华没法子,只好自己叫了六阿哥来。 六阿哥来的时候,七阿哥正在院子里推着小车走。他现在要学走路了,就不爱在地上爬,工匠打了那种下面宽厚上面狭小的手推车,六阿哥扶着就能往前推,当学步车来用也是可以的。 但刚开始学,推着就总掌握不好速度,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六阿哥刚进门,七阿哥那车子就嗖一下,撞在了六阿哥腿上。六阿哥低头看七阿哥,七阿哥胆子大,毕竟这院子里,甚至可以说整个宫里,除了汗阿玛和额娘,谁都得听他的,不能违逆他。 所以眨眨眼,他就伸手拽六阿哥的衣服:“抱抱。”推累了,不想走了。 最关键是,眼前的这个人,长的可真好看,他喜欢。 六阿哥伸手将七阿哥抱起来,也就走两步,六阿哥走不动了——怀里的小孩子像是个秤砣,还是那种很重很重的秤砣,他自来体弱,实在是抱不动了。 七阿哥踢腾两条腿要下来,他拉着六阿哥的手往里面走,喊耿文华:“额娘,好看的哥哥。” 耿文华忙出来,笑着招呼六阿哥:“瞧着有些气喘,是走的累了吗?坐着平息一下,喝口水。” 又吩咐知春:“倒一杯白开水,不要茶水,六阿哥这身体,不好多喝茶水。” 等人坐下来喝了水,气息平稳下来了,就问道:“最近如何?太医可把脉了?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吧?”该是没有的,若是有,太医院那边是要来回禀的。 六阿哥有些腼腆:“回妃母的话,最近身体还好,太医说,若是按照现在这样子,等天气再略暖和一些,甚至可以在到京郊去走一走。” “若是能出门去,你也只管和我说一声,带了人出宫去玩儿,我知道你们年轻孩子最是不愿意在宫里拘束着,不过,我答应你出门,你也得先答应我,带够了人手,再问过太医,不能自己单独出门去,身体是你自己个儿的,你也需得多留意才是。”耿文华叮嘱道,闲话了几句,这才问起来年家那边:“你那表妹,可曾嫁人了?” 六阿哥摇头:“前段时间大舅母那边写信来说,想将表妹给接到大舅舅那边去,说是这年龄,也该学起来规矩,日后若是不选秀,就要直接说亲了。” 耿文华点头:“既如此,那你这年龄也差不多的,你对于婚事,是个什么想法?” 六阿哥怔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他 赶紧说道:“妃母之前曾说过,表兄妹成亲不太妥当,我记着这话呢。” 这话就算是以前他怀疑是耿文华糊弄自家额娘的,但他也有眼睛有耳朵有嘴巴,能问能看能听,京城里那么多的人口呢,表兄妹成亲的,子嗣会如何,寻常人家成亲的,子嗣会如何。 这都是能查出来的。 所以他现在就很老实:“我的婚事,自然是妃母和阿玛说了算。” 耿文华就赶紧摆手:“不能是我们说了算,这成亲之后过日子,是你们夫妻两个,所以要娶一个什么样的人,还是需得问问你的意思,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性子安静的还是活泼的,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说一说。” 又生怕六阿哥害羞,就笑道:“就是不愿意和我说,回头你和你四哥五哥说,这事儿需得慎重,万不能随意做决定,明白吗?” 六阿哥又是害羞又是尴尬的点头,耿文华又问他月例的事儿:“之前针线房给做了棉衣,你那边可换上新的了?还有那棉被棉褥子,你那边的用了多久了?若是时间长了,就需得换一换。” 棉被用时间长了,里面的棉花会结块,到时候就变得很硬,盖着也不保暖了,需得重新拿出来弹一弹。 当然,这是寻常百姓家的做法,对于六阿哥来说,棉被两三年就需得换新的,至于旧的,内务府自会处置,倒是不用他操心。 耿文华关心了一下六阿哥现如今的生活,然后就打发了他回去。回去也没敢让他自己走回去,而是派了太监抬着春凳给送回去的,免得再将人给累着了。 倒是六阿哥十分有精神,要成亲代表什么?代表他能出宫建府了,到时候就不用将自己局限在这小小的巴掌大的阿哥所了。 也不知道他的新府邸能选在哪里,会是多大的规模,到时候也不知道汗阿玛给不给自己爵位。 六阿哥也是学过画图的,来了兴致,就拿了执笔自己在屋子里画,这房子到时候应该如何建造,花园如何打造,还有屋子里的摆设如何放。 六阿哥是很有钱的,年家虽然不成了,但以前年家算得上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人家,那会儿送进宫的,再加上年氏这些年积攒的,六阿哥可以算是宫里最有钱的阿哥了。 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会有儿子,所以现在这个花钱的事儿,就不用很节制——实在是不行,钱花完了,生了儿子了 ,那就想法子再赚钱就是了。 六阿哥忙着的时候,耿文华也没闲着,一个是章佳氏怀孕了,也才刚两个月,刚把脉把出来的。弘昼实在是太高兴,一下朝,就连忙来报喜了。 一个是弘历那边出了乱子,他府里还有个高氏,不知道怎么的,小产了。 弘昼来报喜的时候,耿文华正在看账本呢,一听说这事儿,顿时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连连叫知春收拾东西,布料,药材,乱七八糟的,想到什么说什么。 弘昼忙拦着:“现在还不到三个月,不好对外声张,额娘还是先将东西给收起来,等日后再说。再者,这刚怀孕,肚子,都不明显呢,也用不着做新衣服。” 耿文华这才稍微降温了点儿,忙点头:“也是,不到三个月呢,你媳妇儿怀孕了,那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老实些,别惹你媳妇儿生气,女人怀孕期间,情绪是十分敏感的,一些小事儿就忍不住伤心难过,你若是再外面胡来,你可别怪我不念母子情分。” 顿了顿,补充道:“孩子这会儿在母亲肚子里,也是十分敏感的,若是孕妇情绪不好,那孩子就容易感受到,若是气得很了,指不定就留不下了。就算是能留下,日后生出来,也必然是疾病缠身。所以这期间,孕妇必得要有一个好情绪,吃得好,用得好,心情好。” 弘昼诧异:“还有这说法?” 耿文华点头:“那是自然,要不怎么说母子连心呢?因着孩子在胎中,就是和做额娘的心意相通的。所以你就是有什么花花肠子,也得忍着,等你媳妇儿生了再说。” 弘昼连连点头,不管额娘说的是不是真的,反正应下来就对了。就算是错了……难不成他就非得这段时间纳妾吗?让章佳氏心里留下疙瘩,夫妻之间有了裂隙,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 夫妻夫妻,那章佳氏,就必然是和别人不同的,需得多在意些的。 娘儿俩说了话,弘昼出宫去,耿文华这边正高兴呢,钮祜禄氏就阴沉着脸色过来了,说的就是这高氏的事儿:“原先谁也不知道她有了身孕,现下一小产,又哭着说是福晋害她,又说是富察格格害她,又说是那拉氏害她,倒是那府里都成了害她的人了,偏弘历……” 说一半儿,忽然反应过来 ,忙改口:“心疼她落胎,正要府里彻查。” 这也是她恼恨的原因,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弘历不说让人将事情给遮掩下来,哪怕你心疼高氏,日后再查不行吗?你非得现在闹起来,落在有心人眼里成什么了? 成了你堂堂四贝子,连个后宅都管不了,任由后院女子胡闹,后宅不稳,内帷不修。 弘历是不曾见识过胤禛夺嫡的,但钮祜禄氏知道啊,当年雍亲王的后院安稳,四福晋那拉氏都得康熙夸赞,这也是雍亲王脸上有光的事儿。再看看隔壁允禩,因着八福晋胡闹,先皇不止一次斥责八福晋,还说良妃不曾尽到教导责任,又说安亲王府没有尽到教养责任,因着八福晋,连允禩都有好几次,得了差事又被夺了差事。 后宅这个事儿,看着就是你内院自己的事儿,实际上皇家哪儿有自己的事儿?不都是要摊开来放在大家面前的吗? 大臣们会评价你不稳重拿不住事儿,百姓会笑话你内宅争斗。 钮祜禄氏来找耿文华自然也是有原因的:“那高氏实在是不懂事儿了些,还请娘娘让人训斥一番,再者,我也想求个教养嬷嬷,高氏自己不懂事儿,就需得有人来教导。” 耿文华出面训斥了,总比让胤禛出面训斥弘历来的好。 耿文华一出面,那就将整个事情给定位在内宅里面了。但若是胤禛开口,那就成了弘历无能了。再者就胤禛那张嘴……钮祜禄氏想着都忍不住哆嗦一下,就怕他将弘历给骂成那种一事无成的废物。 耿文华无语了一下,摇头:“高氏不懂事儿,该是富察氏来管教的,若是富察氏进宫来求助,你给她一个教养嬷嬷也无所谓,但本宫却是不好插手。” 她又不是弘历的亲娘。 再者,弘历也不是没亲娘。 弘历和弘昼就算是明面上没说什么,但他们兄弟自己不知道现在正处于考察期,正在被文武百官挑选,正在被胤禛审视吗?这种时候,弘昼的亲娘,往弘历的后院送个教养嬷嬷? 她语重心长的说钮祜禄氏:“孩子到底是大了,成亲了,他若是自己能解决,你就不要插手。他若是来找你求助,你到时候再给出主意不迟。再者,富察氏素来能干,这眼看也快出月子了,倒不如将事儿交给富察氏来办。” 至于之前说的双月子……有条件你就坐,没条件也就算了。 富察氏若是不愿意管,那也没什么,就看钮祜禄氏愿不愿意伸手了。 至于斥责的事儿,耿文华就更不愿意了:“一来是不知道事情真相如何,就算这事儿不是有人谋害,但高氏毕竟是失去了一个孩子,正是可怜的时候,我这时候去斥责她,再将人给逼急了呢?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 钮祜禄氏停顿了半天才叹气:“我原先还以为那拉氏能干……” “倒也不是那拉氏不能干,那拉氏也不曾怀过孩子,并没有多少经验。再者,高氏怀孕也不曾对外说。”耿文华笑着说到,冲钮祜禄氏摆摆手:“高氏那边,你还是多留意些。” 打发了钮祜禄氏,耿文华就立马叫了嬷嬷来问:“弘历府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说是弘历要亲自查问,可查问出来了?高氏那孩子,是自己没的,还是真有人作乱?” 嬷嬷也不知道啊,四贝子是住在宫外的,又不是住在阿哥所。但既然自家娘娘好奇,那可就派人打听打听,也不过是两三天,耿文华这边就知道信儿了。 第239章 第 239 章 既然没什么大事儿,就…… 高氏怀孕这事儿呢, 一开始就没告诉任何人。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生怕有人害她?民间虽说有不到三个月不好声张的说法,那说的是不好声张,不是一味隐瞒。 若是怀相不好, 早早的说了出来, 到时候孩子没保住, 知道的不知道的, 到时候该如何惋惜? 你若是一味隐瞒, 初怀孕, 孕妇是有些忌讳的事情的, 比如说, 不好踮脚, 不好拎提重物, 不能长时间跪坐。你不说,别人不知道, 你怎么确保你一定不会做这些动作呢? 高氏隐瞒的紧, 就是连换洗的衣服都只交给贴身的丫鬟,也就是说,除了那贴身的丫鬟, 谁也不知道她怀孕了。 富察氏正在做双月子, 又因着大阿哥生下来有些爱闹, 整日里哭, 福晋就有些分身乏术。这府里的事情呢,就是交给了那拉氏。 巧的是, 富察氏的大阿哥,因着这几日里天气变化,有些着凉咳嗽。 孕妇的体质是比不得常人的, 高氏自己知道自己怀孕,于是见着富察格格带着大阿哥,就想避开来。正巧那拉氏过来,一前一后,高氏没留意,这脚底下就没站好,一下子摔了。 摔的有些严重,当场见红,自然是这孩子也没保住。 高氏心里就怨恨,又怨恨富察格格将大阿哥给带了出来,又怨恨那拉氏的那会儿过去挡在了她后面。于是这话里话外的,就说是那拉氏和富察格格合谋要害她的阿哥。 弘历心疼高氏,面上就应了,定要仔细查查这事儿。 弘历要是将这事儿给遮掩下去也就完事儿了,回头私底下查明白了,给高氏一个说法也成。但偏偏他心疼美人儿,当场要拿下那拉氏和富察格格身边伺候的人。 那拉氏是个自尊心比较强的,我什么也没做呢,平白被人泼这么一盆脏水能行吗?一气之下就紧闭院门,要念佛去了。富察格格也哭啊,儿子生病咳嗽你不过问,现在偏着高氏,怎么的,是不是还要治大阿哥一个咳嗽的罪名? 一个人闹腾,闹的有限。但三个人闹腾,得宠的得宠,生了阿哥的生了阿哥,有家世的有家世,谁是好相与的?不都要闹个天翻地覆吗? 这事儿到现在,就是弘历想瞒都瞒不住了。 耿文华听完就叹气:“也是高氏太谨慎了些,若是她一早说了自己怀孕……富察格格素来是周全人,还能带着大阿哥到她跟前去吗?” 富察格格谨慎到什么地步呢?富察福晋怀孕,她都拘束着大阿哥,不许往富察福晋跟前去,生怕小孩子没个轻重,磕碰了福晋的肚子。 再说了,你自己后退时候没看后面,那拉氏又不是故意要撞上你的。 “伺候高氏和那拉氏的丫鬟也有些不太妥当。”主子走路的时候不上心,不知道在走神什么,你们做丫鬟的,竟是也不看路的吗? 耿文华摆摆手:“这事儿咱们听过也就算了,不管是熹妃面前还是富察福晋面前,都不要再提了。不过,这府里人多,到底是事儿也多。” 知春就笑道:“事儿多不多的,也看各人性子,宫里人也多,事儿不照样没那么多吗?” 耿文华也忍不住笑:“宫里的事儿如何不多?也不过是因着没人闹腾到咱们跟前,之前我还听说,养心殿那边因着一套茶具,处置了两个人?” 也是那宫女胆大包天,养心殿那边是有专门的茶房的,胤禛是皇上,那些珍贵的茶叶呢,他过一道水,顶多是再冲泡一次,绝不会有第三次。 但是茶叶这东西,有时候你冲泡个三五次,都还是有味道的。 皇上这边冲泡了一次不用了,那茶叶就这么扔掉多可惜。于是掌管茶叶的小宫女,就将胤禛这边用过的茶叶,偷偷的倒腾出来给晾晒干,然后拿出去卖掉。 当然这茶叶也不是一天一卖的,而是积攒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两个人,凑够多少了才会拜托人拿出去卖掉。 那没卖出去放在哪儿?放在专门放茶叶的房间里的茶罐子里。 另一个小宫女不知情,也是她马虎大意,给胤禛用的茶叶,那都是有专门的茶罐子的。她自己看错了罐子,用错了茶叶,用了这冲泡过之后又重新晾干了的茶叶。 胤禛那嘴多叼啊,喝一口就察觉不对,再喝一口,更不对了。 他一开始可没想过这是又晒干的茶叶,还以为是用了次品茶叶呢,于是就吩咐了苏培盛去看看怎么回事儿,是不是连这御用的茶叶,都有人敢做手脚,以次充好。 然后就不得了了,这样的事情岂能藏得住? 胤禛给恶心的,当场就让人拿下了这两个小宫女,送往了慎刑司。 这事儿耿文华是没插手的,一来是养心殿的事儿,都是苏培盛在管着。那养心殿虽说是挨着后宫,但进进出出都是文武百官,所以这里面的事情,那都是朝堂上的事儿,耿文华并不能随意过问。 二来呢,胤禛没用死刑,也没一句话打死完事儿,只让人送到了慎刑司,那慎刑司自有规章制度,耿文华确实是不好插手的。 再说了,犯了错,合该杀鸡儆猴。那小宫女伺候的是皇上专用的茶叶,她今儿随随便便将宫里的东西拿出去卖,哪天是不是就要随随便便替换胤禛的茶叶了? 此等事情,确实是该严惩。 之所以说是因着一套茶具就处置了她们,是因着这置换茶叶的事儿,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让人知道养心殿是有这么一个漏洞的。 再者,胤禛也好面子,难不成对外宣称他是喝了二道茶水?所以明面上也只说她们是偷盗了养心殿的茶具茶叶。 耿文华冲知春摆摆手:“那边的事情,咱们也需得引以为戒,万不能让宫中的器皿,再有什么别的原因流落在外,你和各处说一声,有人来报损坏,一点儿要查清楚是不是对得上,损坏的是哪儿,能不能修补,若是不能修补,又是如何处置。若是能修补,就送到内务府去。” 宫里用的器皿多,像是木器瓷器金器这些,谁也不敢说自己用的东西就一辈子没损坏。 像是家具这些大件儿的,损坏的概率是比较小的,但损坏之后也是能修补的,你不修补没法子,因为家具都是成套的,总不能一套黄花梨里面混进去一个杨柳木的吧?所以大多是修补为主。 但像是瓷器这些,盛放食物和茶水的,若是一套损坏一个,就要整套换掉了。那换下来的怎么办呢?也不过是少了一个盘子一个碟子,又不是说一整套都坏掉了。 有些小太监机灵,专门将这些给藏起来,回头拿到宫外去卖掉,就能换一笔钱。 对这个事儿,耿文华是管的不严的,只要这一套用损坏的名义报上来了,说是销毁了,她就不再过问了。 但有些贵重的,像是金器,玉器,那就不能随意丢弃了。报了损坏之后,如何处置,那必得要说清楚,是送到内务府重新打造了,还是送到内务府,让人修补了呢,都必得记载个一清二楚。 各种器皿是有不同处置方式的,隔三差五的,耿文华就要让人到各处说一声。水至清则无鱼,但是也不能让这河里的鱼虾将东西都给吃掉了,有那胆大包天的,明明没损坏,非得要报个损坏,回头再将物件给偷出去卖掉,那宫里一年得损失多少? 真以为宫里的主子们是冤大头吗? 知春应了一声:“三月里检查了一次,七月里检查了一次,回头就该是十二月里检查了。” 耿文华点头:“这事儿你来负责就是了,对了,之前皇上请了雷家的人来,说是要修缮圆明园,雷家可送了图纸来?” 雷家是京城有名的工匠人家,那本事……这么说吧,这整个皇宫呢,其实是前朝建立的,但在前朝修建好之后,曾发生过一场大火,烧掉了三大殿。自此之后,皇宫发生大大小小的火灾,不下十次。 满人入关,既然入住了皇宫,必然是要修葺宫殿的。三大殿不好修啊,怎么办呢?当时就是请的雷家来修复。 三大殿建造时候是留着有数据的,房屋高多少,房梁长多少,屋脊倾斜多少,柱子用多少,又是什么尺寸。这东西呢,并不是说你看一眼,记住了数据,就能将宫殿给建造起来的。 雷家家主当年用了一套积木,就是将各种数据缩小一定比例,然后用这套积木做了模型,一下子拼凑出来了,有了这个东西,工匠们才按照当年的数据将三大殿给修复了出来。 这事儿,就奠定了雷家在建筑行业的地位,雷家自称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雷家也一直是皇宫御用的建筑工匠,因为满人入关之后,皇宫也是发生过大大小小的火灾十几次的,每次都有房屋受到损坏,所以每次都是需要有人来修补的。 雷家这样的地位,胤禛要修葺圆明园,就必然要邀请雷家出面。 耿文华问那图纸,就是想看看这圆明园,和后世的还差多少——她是看过后世的修复3D建模的。 虽说……这圆明园并非是胤禛修建完工的,是后来弘历又花费了几十年,祖孙三代用了将近一百年才给修建成后世所见到的那样子的。但提前看一看,还是挺让人激动的。 知春就笑道:“雷家之前往养心殿送了图纸 ,皇上不是说,等得空了,带来让娘娘看看的吗?” 得空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胤禛这段时间也正忙着呢,并不曾有空过来。 主仆两个说了一会儿闲话,塔纳就过来了,塔纳拿着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的是一套钢笔和墨水。耿文华之前在广州的时候感慨过这东西好用,于是胤禛吩咐了内务府来做。 钢笔的笔尖实在是不好打磨,再加上墨水也总容易干,所以内务府花费了不少时间,才总算是做出来比较好用的钢笔套装。然后,外面大学就卖的很受欢迎了,所在是学生们上课要做笔记,有这么个快速写字的东西,当真是很好用。 但塔纳的一拿过来,耿文华就看出来了:“不是内务府做的?” 塔纳笑眯眯的点头:“外面的铺子有卖的,这个是别人买来送我的。” 耿文华就眯眼:“谁送你的?” 塔纳说了个名字,耿文华一时没反应过来,塔纳就提醒道:“佟家的,阿林保的堂叔。” 阿林保是胤禛的二格格的儿子,因着二格格走得早,李氏就十分照看阿林保。后来又因着弘时的事儿,李氏心灰意冷,深居宫中并不露面,阿林保进宫的次数也就比较少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阿林保就不受宫中待见了。他若是想进宫,胤禛绝对是很欢迎的,他又不是只是李氏的外孙,他还是胤禛的外孙呢,胤禛当年对二格格,也是十分疼爱的。 阿林保的堂叔,就是那拉氏的堂侄子。 大户人家,再说那拉氏又是长辈,所以这位堂侄子……估计年龄不算大。 塔纳就笑道:“长的倒是相貌堂堂,不过太稚嫩了些,我瞧着是有些想尚主的意思的。” 那拉家毕竟是娶过一个格格的,所以再动这种心思倒是不算难猜。 耿文华就问道:“阿林保可知道?” 塔纳就点头::“阿林保岁数也不小了,该知道的能不知道吗?” 再者,听说阿林保都有房里人了。阿林保的岁数,比塔纳还略大些。当年二格格过世的时候,都还没塔纳呢。 耿文华就忍不住皱眉,她对阿林保也算是不错的,逢年过节该有的赏赐不会少,宫中宴会也绝不会落下阿林保,内务府有什么好东西,耿文华要给宗室们分的时候也不会遗忘了阿林保。 虽说她并没有多少亲自见阿林保的次数,但宫中嘛,不少了赏赐就已经是看重了。 再者,李氏都尚且不如何见亲外孙呢,耿文华又不是亲的。 耿文华自认为是问心无愧了,结果阿林保居然向着他自家堂兄,来讨好塔纳? 塔纳看出耿文华的不高兴,忙劝说道:“额娘不必在意,虽说我是他姨母,但人家是那拉家子孙,本来这人就有个亲疏远近的。再者,他也并不曾算计我,只是在见我的时候,带了个人去而已。我若是看得上,那算是他的功劳,我若是看不上,难不成他还能强迫我不成?再说了,我也让人打听了,这位那拉家的公子,也算得上是个端正之人,并没有什么不堪之处。” 塔纳忍不住挑眉:“要说这事儿最有问题的,那也是我到了年纪,该嫁人了。“ 耿文华摆手:“你这话才是错的,男孩子女孩子,到了年纪,就像是鲜花盛开,若是开得好,自会引来蝴蝶蜜蜂,这不是花儿的错,错的是想要摘花的人。” 花儿嘛,就该好好的养着。最不济了,也该移植到花盆里面,而不是只单单掐走了那一朵花,掐下来的花朵,顶多三五天也就死了。 养在花盆里,若是精心养育,那倒是也能养的好。 耿文华顿了顿,伸手摸一摸塔纳的脑袋:“倒是额娘疏忽了,没想到这一眨眼,我的女儿,就长大了,到了该要相看的时候了。” 塔纳笑眯眯的:“我才不相看,我就要一直陪在额娘身边,永永远远的陪着额娘。” 她轻轻靠在耿文华身上,耿文华笑了一声:“我也想你永永远远的陪在额娘身边呢,但是呢,你长大了,就算是不成亲,你也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 雏鹰长大了,哪儿能永远赖在老鹰身边呢?总要自己飞出去在天空翱翔的。 耿文华就说塔纳:“若是你不喜欢,这一套笔墨……” 塔纳挑眉:“我回了一套砚台墨条。” 算是礼尚往来,而且价值相似,这就算是表明她自己的态度了,并不愿意多和那拉家的小公子打交道。 耿文华见她自己心里有数,就点头笑道:“阿林保那边……你若是还愿意带着,就带着,不愿意带着的话,我回头给你阿玛说一声,他这岁数,不管是做个侍卫还是什么,该有一份儿差事了。” 塔纳正要说这事儿:“阿林保算数方面很有天赋,纺织厂那边,我正打算招聘一个账房。” 耿文华有些诧异:“阿林保愿意给你做个账房?” 不是她看不起账房,户部的大人们,做的不就是算账的事儿?但是你做账房也得看是在哪儿做,在朝廷做,那就是朝廷的官员,是掌管天下钱袋子的人。在纺织厂……纺织厂就算是再如何,也只是个人私产。 做得再好,也就是一个账房,哦,顶多算个掌柜。 阿林保好歹也是八旗出身,又是胤禛的外孙子,血脉在这儿放着呢,他能屈尊去做个账房? 塔纳笑道:“人为财嘛,那拉家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拉家了,再者,做了我这边账房,也并不妨碍他出仕。” 那拉家现在已经是分崩离析,老大一家在奉天,老二一家在京城,老三一家去了南边。 因着胤禛不喜,再加上性子平庸,所以到现在,也就算是中等人家了。阿林保倒是有自己的产业,但他作为晚辈,能不奉养祖父祖母吗? 再者,他性子也算是,比 较喜欢享受的,手里银钱只有出的没有进的,心里也是有些发慌的。 塔纳并不是要他专业做账房,而是偶尔盘盘账。 她伸手:“一年去两次,每次大概要半个月,我给他按照次数算,一次五十两银子。”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算了,你们小孩子之间自己的事情,我就不管了,不过你到底是长辈,万不能亏待了阿林保,不然怕是你汗阿玛要说你。” 塔纳撇嘴:“你还说汗阿玛最疼爱我呢。” “是最疼爱你,但你也得有疼爱后辈的心才好。再者,阿林保毕竟是失怙……”说起来更可怜些,世人嘛,还是更同情可怜人一些的。 顿了顿,耿文华忍不住问道:“你这婚事,真没有什么想法?” 她以前就问过的,但那会儿塔纳小,不开窍,现在……估摸还是不开窍。但既然有人送到跟前来了,耿文华还是忍不住想多问问。 塔纳摆手:“没什么想法,若是能不成亲,我就想不成亲,但若是非得成亲,回头汗阿玛和额娘帮我相看就是了,汗阿玛和额娘又不会害了我。” 她现在又不能去找个人来培养感情,但凡将来的额驸人品不差,那婚后,她也愿意慢慢磨合。 若是人品太差……和离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和离过一次,她可就不用再嫁人了,到时候当个快乐的有钱的单身妇人就好了。她是公主,还担心和离之后没有娘家可回吗? 所以她比耿文华更想得开,因为她是公主,她有这个资本。 耿文华就叹气:“果然是不操心的人更快乐些,操心的人就会有许多烦恼,你也不怕我和你阿玛,到时候给你找个长得丑的。” 塔纳笑嘻嘻的:“我知道额娘绝对不会,若是长得丑,额娘自己就会看不下去了。” 耿文华伸手推开她脑袋:“行了,既然没什么大事儿,就赶紧回去吧。不然你汗阿玛来,又要问你功课了。” “虽说没什么大事儿,但我既然来了,额娘就不能留着我多说说话吗?”塔纳抱着耿文华胳膊不撒开:“咱们娘儿俩聊聊天儿。”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和你个小孩子有什么可聊的?问你今儿喜欢吃什么?还是问你今儿这衣服谁给你搭配的?”总不能是闲聊一下别人家的后院吧?就比如说弘历府上发生的事儿。 倒不是觉得塔纳年幼不好接触这些后院争斗,而是和她个小姑娘说,没意思。再者了,做长辈的,亲额娘,和女儿说这些,有些不太好张口,总觉得像是个长舌妇。 第240章 第 240 章 人生才几个十年呢?…… 不过就算是耿文华不说, 塔纳自己想打听,也是能打听到弘历府上的事情的。原本是打听不到的,富察氏贤惠,管家有方, 就像是当年的那拉氏, 内宅的事儿, 无论如何也是传不出大门的。但现在不凑巧了, 富察氏在养身体吗? 人嘛, 难免力有所殆, 顾得了这头顾不上那头。府里的那拉氏呢, 又是头一次管家, 没经验, 再加上这位那拉氏的性子, 大约是有些刚烈的,被高氏冤枉了, 立马就将其他事情扔到一边, 专心致志的和高氏辩论起来高氏落胎的事情了。 这样的性子,倒像是做诤臣,不像是做内宅女眷的。 做内宅女眷的, 该像是富察格格那样, 被冤枉了, 找弘历哭, 让弘历来查。而不是那拉氏这样,还要自证清白, 自证不了,就傲骨铮铮的和高氏争辩。 耿文华不爱管弘历府上的事情,弘昼福晋现在有了身孕, 她只盼着弘昼福晋能平安生产,其余的都是要放在一边的。 六阿哥的婚事虽说已经准备相看了,但他年岁也不算很大,再加上自来体弱,所以这事儿也不算很着急。 耿文华就开始准备章佳氏生产的事儿,今儿让人做小棉衣,明天让人做襁褓,后天给打一个悠车。 任谁看着,都觉得耿文华是个十分慈和的长辈。 这慈和的长辈,并不太愿意被人当老太太——一想到自己都是祖母辈的人了,她就有一种自己满头白发的幻觉。 正巧胤禛这两天得空,朝堂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忙一阵缓一阵。 她就和胤禛商量,要不然再找人画几幅画,没有照相机,总得有东西能留住她的年轻美貌才行。不能到了后世,让人一看,哎呀,这位皇贵妃如此老相……她还想几百年后了,有了AI修复之后,能还原一下她的美貌呢。 大清人不敢想的事情,她都是经历过的,所以,必得不能给人一种自己很老气的印象。 胤禛对这种事儿也是兴致勃勃:“之前让人画了西洋风格的,不如现在画国画风格的。” 因为西洋风格是外来的,所以本土的,就是国风的。 天儿热,胤禛让人找来短褂子,裤腿也挽上去,作出下地干活儿的样子来。 耿文华就相对应的,得穿的跟个农妇一样。她就很不高兴,她想展现自己的美貌,现在穿的灰扑扑的,展示什么美貌呢?于是胤禛穿着短褂子下地,她就穿着汉家裙子坐在旁边亭子里看。 胤禛拿着叉子打老虎,她就穿着光鲜亮丽躲在胤禛背后。 两个人好一阵笑闹,胤禛说起来圆明园的事儿:“已经定下来了图纸,回头你可要去看看?” 耿文华忙应了:“现下天热,皇上可要去园子里避暑?若是去,咱们一起去看看就是了。”若是胤禛不去,她也就不去了,等着圆明园修葺完毕再去。 胤禛沉吟了片刻:“那就去吧。”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要去,索性就立马吩咐人准备了马车。至于行李,自有宫人会留下来收拾,又不是说要去承德,圆明园就在京城,和皇宫也不过是小半天的路程。既如此,来来去去就十分方便,自然也就用不着非得要收拾整齐了才出发,那是抬脚就能走的。 正巧两个人穿的是寻常衣服,胤禛就建议偷偷的去。 偷偷的去,并非是不带人,而是要鱼龙白服。侍卫还是要带的,不过侍卫也需得隐藏起来。 出宫之后也不着急去园子那边,而是就在京城里走一走。京城现在最热闹的地方就是琉璃街那一带,那地方呢,以前是内务府专门卖……一些宫里出来的东西的地方。 之前也说过,宫里的东西呢,有损坏的,有些修不好了,比原物更好看,那主子们爱用,就会留着,但有些修补过了 ,不如原先好看,再者有些主子会觉得有些膈应,觉得不是原先的了,就不爱用。 那修好了,总不能再扔了是不是?总得有个地方能将这东西给变成钱。 于是呢,就有了琉璃街。 康熙那会儿呢,这地方是只卖宫里出来的东西的。但到了现在,也不光是宫里的,还有官窑烧坏了的瓷器,还有内务府烧坏了的玻璃摆件。 说是烧坏,但其实有些并不碍事,瞧着反而有一种野趣。但这种好东西需得下手快,你下手慢了,就只能挑些瑕疵比较明显的东西了。 所以这地方,都是早上比较热闹,天刚刚亮,就会有人开始摆摊,到下午基本上是没什么人的。但是天亮之前,距离早市一个时辰之前,还有一拨,这一拨呢,卖的就是见不得光的东西了,比如说没有在内务府报备过的,哪个主子不常用,时常放在库房里,放着放着就失踪了不见的东西,这个叫鬼市。 胤禛领耿文华来的,就是早市。他堂堂皇上,也不能来逛鬼市。 来摆摊的,肯定都不是内务府的大人们,那些小吏小厮,也肯定没见过胤禛和耿文华,所以这两个人就是随意走动,也不怕被人拆穿了身体。 耿文华并没有什么看上的东西,但是胤禛看上了一个鼻烟壶,这个鼻烟壶原本该是玉石做的,但摔坏了,底部就用金子镶嵌了,做成了一个小人儿抱瓶子的形态。 胤禛拿着一边看,一边就和耿文华说话:“这小人儿做的是栩栩如生,瞧着倒是好看的很,十三素来喜好鼻烟壶,这个倒是可以送给他。” 鼻烟壶里一般装着醒神的药膏或者药水,闻一下,一股子凉气直冲头脑,让人瞬间清醒。怡亲王跟着胤禛,那真是……当差当的死来活去,一天十二个时辰,有时候一个时辰睡觉时间都不一定有。 所以,鼻烟壶这东西,就是胤禛和怡亲王最为需要的东西了——胤禛也是办差上头,三天三夜都能不睡觉的人。 耿文华瞧一眼,就点头:“爷觉得好,那就买下来,回头让人给十三弟送过去。” 胤禛就问价钱,那摊主漫天要价:“这上面的瓶子,那可是宫里出来的,早年皇上用过的,后来不小心摔了,这才流落出来……”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侧头看胤禛,微微挑眉——真是你当年用过的? 胤禛摇头,若是他用过的,他能买回去再送过十三吗?不过,被提醒了,再仔细一看,确实是有些眼熟。 胤禛只好遗憾的放下这鼻烟壶,眼熟就是说不定见谁用过,这要是他自己,或者是别的兄弟,那倒是无所谓了。但要是哪个奴才用过的,他再赏赐给了十三,这可就不是赏赐了。 两个人转悠半天,耿文华就叹气:“这琉璃厂呢,就不该咱们来。” 看不上的也就算了,看得上的,有一半儿是瞧着眼熟的。 一无所获,索性就出了这街道往另一边去,既然出来了,那肯定是要买些东西才行的。京城最大的金楼,还有古玩店,那都是在同一条街上的,胤禛陪着耿文华先去金楼。 金楼不光卖金子,还有各色珠宝。 掌柜很热心的给耿文华介绍好东西:“夫人若是不怕麻烦,我们店里,还有一盒子的宝石,大小都是一样的,颜色也一样,只是略有些小,用在首饰上有些不起眼。若是找了能工巧匠,花费些时间,用金丝银丝编织,做成串珠,做一个凤冠,倒是十分精美。” 耿文华略有些好奇,掌柜就捧出来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着的都是粉色的宝石。这种粉色宝石,是同一种,叫粉碧玺。众所周知,碧玺的颜色有很多种,就算是粉色系列,也分深粉色,浅粉色。 这东西其实单个看并不值钱,但巧的是,掌柜收了一整盒子,全都是一样的颜色,并且是一样的大小,那一整个盒子看着都透着几分粉色。 掌柜还拿出了图纸:“楼里的师傅做了样式,这样打出来,必然好看。” 前面是凤冠,后面是流苏,两边是凤衔珠,层层叠叠,一个凤冠加起来大概得有半米高——带上流苏的长度。 耿文华就有几分心动:“虽说我这个年纪,用粉色不好看了,但若是塔纳来,这个正好合适,给她做一个凤冠,爷觉得如何?” 胤禛也看一眼那图纸:“这图纸……略有几分扣扣索索,掌柜的,这粉宝石,可还有?大块儿的也要。” 他转头对耿文华笑道:“回头我来做一个设计图,保准做出来十分惊艳。” 耿文华自然信任胤禛,胤禛之前设计的青花瓷,那叫一个好看,还有粉彩瓷,珐琅瓷,那比专门的匠人勾勒的更精致些。 掌柜的自然是有珍藏的粉色宝石的,有拳头大的,甚至还有人脑袋大的,拳头大的本来是能掏镯子的,但胤禛愿意给钱,那掌柜就愿意卖。 首饰这些东西,其实玉石的更为贵重,一方面是因着玉石的质量,一方面也是因着工匠的能力。 有名的工匠,能在一粒米上雕刻文章,这样的人做出来的首饰,光是这工匠的名声,就能再加上三层利润。若是做得好,精美绝伦,那更是无价之宝了。 买了这粉色宝石,胤禛又看上一套蓝宝石的头面,他让掌柜的拿出来,亲自给耿文华插在头上,退后一点儿仔细看:“这个颜色稳重,你带着正正好。” 耿文华笑眯眯的伸手摸一下,算了,老就老吧,她这个岁数,在胤禛心里,真就是……老了。总不能回头让胤禛问到脸上——粉色娇嫩,你今年多大了? 不够丢人的。 女人嘛,要有承认自己年老的勇气。她耿文华,有什么不敢的? “这套我要了,爷,我还想要那一套红色的,我瞧着这珊瑚红色正,带着也必然端庄。”耿文华趁机提要求,要是还有皇后,她自然是不好带这正红色的,但宫里没有皇后,她是皇贵妃,位比副后,那这正红色,她就是能带的。 胤禛很是豪爽:“买,可还有喜欢的?” 自然有,一套紫色翡翠,瞧着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耿文华也是一眼就看上了。 这三套首饰,总共是两万多,再加上那一盒子的粉色宝石,几样加起来就三万多了。 胤禛半点儿不手软,银票立马掏出来。现在内务府可不是他刚继位那会儿了——康熙心疼儿子,儿子也多,就是十四,成亲了都还从内务府领月例呢。但胤禛儿子不多,他也不偏不倚,弘历和弘昼成亲了,那就需得自己顾自己的小家庭了。 内务府的开销,那简直是就是……一下子从瀑布一样落水,变成了从茶杯里面倒水。 所以胤禛现在是有钱的很,当然 ,他自己也很是节俭。 康熙几乎每年要出宫,不是在去蒙古的路上,就是再去江南的路上,亦或者是在去行宫的路上。胤禛继位这么些年了,也就出过京城两次。 那巡行虽说是用的国库银子,但若是带了后妃,带了内侍,康熙能一点儿银子不出吗? 光是这方面,胤禛就比康熙多节省许多。 他买的不心疼,耿文华更是带的不心疼了。当即又挑了几对东珠耳坠,还有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有了翡翠头面,总得有个镯子搭配着吧? 这买买买的,去古董店的时候,耿文华后面那小太监,都已经抱了好高一叠的首饰盒子了。 等他们赶到圆明园,已经是天色微微黑。耿文华看不太清正在修葺的圆明园,因着时候不早,索性就先将这事儿给放下了。 第二天她是在一片鸟语花香中醒过来的,推开窗户,竟是发现外面摆放了不少花盆,每一盆都开的正好,浓郁的花香也是扑鼻而来。 她笑着问道:“这些花是花匠搬过来的?种的很是不错,回头给些赏赐。” 知春一边帮她梳头发,一边笑道:“是,能得娘娘喜欢,那花匠们很是尽心呢。娘娘今儿可要用新首饰?” 耿文华点点头,于是知春将那一套蓝宝石的首饰给拿出来。 梳妆打扮好,耿文华自己到院子里转悠两圈,挑选了开的最好的花朵摘下来,从后面鬓边斜插进去。对着镜子看半天,她忍不住笑:“不是当年了。” 当年是人比花娇,现在是花儿衬人。 知春赶紧笑道:“娘娘保养的好,走到外面,别人还以为娘娘才二十多岁呢。” 听听,丫鬟都只说是保养的好,并不说是娘娘还年轻。 娘娘不年轻了,所以不能昧着良心说娘娘还年轻了。 耿文华放下镜子,带着知春往外走。 圆明园比原先扩大了许多,又多了一个水亭,外面还多了一圈喷泉。 水亭就是建立在水面上的亭子,说是亭子,但其实是一个小院儿,有三四个屋子,并且前后是互通的,水面上有风吹过,再加上屋子下面有水流经过,所以夏天这房子必然是十分凉爽。 当然,住是不能常住的,白天在这里避暑很好,晚上若是睡在这里,必然会有湿气,到时候对身体也有妨碍。 另外还弄出来一个院子,这个院子里栽种了许多竹子,品种也各有不同。 耿文华转了一圈,确定这时候并无竹笋,对这些竹子也就不感兴趣了。 另外还有些房屋上的修葺,原本朝向东边的,因为过于炎热,就改造一番,朝向西边。 耿文华转悠一圈,也就心里有数了。 中午让厨房炖了一锅汤,她让人给胤禛送了些过去。剩下一半儿自己吃,午饭并未吃进去多少,不过倒是吃了些莲藕,莲藕是圆明园水池子里种着的,这会儿挖出来不过是手掌长,特别嫩。 她吃过了午饭,就让人将这嫩莲藕给收拾出来,自己挽着袖子带着厨房里的人腌制嫩莲藕:“这种的,和泡椒一起腌制,到时候做出来是又嫩又脆,酸酸辣辣,十分爽口。” 顿了顿,吩咐知春:“回头给弘昼福晋送些去,也不知道她是喜好酸的还是辣的。” 酸儿辣女,知春就说到:“必然是喜欢酸的。” “那不一定,酸儿辣女这话就很是没根据没道理,不能信。再者,头一胎,无论儿子还是女儿,我都觉得很好,她又年轻,又不是说,只能生这一个了。你去送这东西的时候,宽一宽她的心。” 耿文华叮嘱道,知春忙应了下来。 “孕妇,这种腌制的东西还是要少吃,我瞧着院子里有杏树,不过可惜,这会儿是晚杏子了,味道不如早杏好。”耿文华说道,打发人去摘杏子:“用冰糖熬一熬,回头用玻璃罐子装好了,能多放一段时间。” 其实京城不缺罐头吃,但耿文华还是更喜欢自己做,因为买回来的,谁也不知道里面的水果清洗干净没有。既然有条件自己做,那干脆自己做算了,干净吃着也放心。 而且,外面的罐头多是酸的,舍不得放糖,她自己做,舍得放东西,那做出来的自然也就比外面的好吃了。 等胤禛从前面回来,看她还在院子里忙碌 ,就忍不住笑:“也才头一天,你就将这园子里的东西给搜罗了个遍。” 不光是让厨房腌制了嫩莲藕,还让人做了罐头,还让人将田园那边的鸡鸭给抓了一些,还做了腌鸡蛋,咸鸭蛋,松花蛋等等。 这一天功夫,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忙的。 耿文华笑眯眯的:“瞧着东西多,放着也是白浪费,倒不如我让人给收拾了。忽然就有一种我重回年轻时候的感觉,那会儿我在庄子上忙活,也是每天一睁眼,就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那庄子,她是花费了很大的心思的。不过可惜,现在已经瓜分的差不多了。 耿文华忽然来了兴致:“要不然我将之前那农庄的经营方式写下来,若是传到民间,有人能照着办,也算是造福百姓了?” 胤禛摇头:“你这样弄是因着庄子上人多,但百姓家,除非是大家族,否则是少有这么多人可用的。” 但要是大家族,人家经营农庄本就有自己的法子,又何必用你的呢? 耿文华算一算自己庄子上的人口佃户,再想一想百姓家里的,也就有些惋惜:“人还是太少了些。” “若是多了,田地不够,粮食不够,哪儿来的力气再做别的?”说来说去,还是粮食产量低的缘故。只种着田地,勉强够糊口,自然也就没精力做别的。可若是不种粮食,粮食价钱贵,去买粮食,更是不合适。 再者,种地的百姓嘛,靠天吃饭,你和他们说别种粮食,种些能卖钱的,他们也不会听——到了荒年,谁给他们粮食呢?没粮食,那不就是要命的事儿了吗? 所以民间还是要种粮食为主的。 胤禛说起来皇庄上那些粮食:“之前按照你的想法,让人在皇庄上试着种植杂交的水稻和麦子,这已经……十来年了。” 从胤禛还是雍亲王的时候,弘昼出生没几年的时候开始做的,到如今,也才略见一些成效。 “以往年的收成能多两成,但也只是在京城种植,若是拿到外面,又要再用十年来挑选。”胤禛叹口气说道,人生才几个十年呢? 耿文华倒是不觉得沮丧:“你自己用三十年,等日后,你的儿子再用三十年,三十年又三十年,实在不行就三个三十年,百年时间,难道还不能让大清全部换上各地合适的良种吗?” 大清也没有很先进的科技技术,既如此,也只能是用笨方法了。再说了,种植本就是个漫长的驯服的过程。 耿文华安慰胤禛:“往前想,大明,大宋,甚至到大唐,那会儿的粮食产量才有多少呢?和他们想必,皇上做的已经是很好了,将来必然史书留名,既如此,皇上又何必着急呢?静下心来慢慢做,只要有进展,皇上能定下来一个大概的方向,那就已经是王朝之幸,百姓之幸了,十年百年,日后总能有更多的产量的。” 240-250 第241章 第 241 章 谁宴客,谁掏钱。 胤禛是个急性子的人, 但是再急的性子,对上庄稼是没法子的,这庄稼,什么时候发芽, 什么时候破土, 什么时候结穗子, 这都是顺应天时的事儿。不能说你做皇上的, 伸手一点, 我要你明天发芽, 它明天就发芽了。 皇庄上的种子, 胤禛是年年问, 但年年也只是比去年好。然而这好的也是有限, 今年的产量高了, 但是不凑巧,不耐雨水了。明年的耐雨水了, 但是不凑巧, 又不抗风了。 年年要重新开始,年年复年年,再急的性子, 到如今也是着急不起来了。 所以耿文华这一劝说, 胤禛也只能是叹口气, 随后就将事情放到一边去了。到了圆明园, 那暑热就像是被拦在外面了,胤禛怕热, 这一凉爽下来,整个人精神都多了三分。 白日里要处理政务看折子呢,于是到了黄昏, 得空了,就赶紧来找耿文华,要坐船去摘莲蓬,要到湖边去垂钓,要到珍兽园去看那里面的猫猫狗狗,胤禛早年还特意挑选了两只狗赐了名字,以前忙,顾不上,现在得空,也就两只狗给带在身边,一人两狗,在院子里追鸡赶鸭。 耿文华在旁边看的嘴角直抽抽,深觉得胤禛大约是自小被约束本性,从没做过纨绔子弟,所以现在是要往纨绔子弟这方面发展发展? 也幸好是爱玩儿了点儿,但朝政还是不耽误的,要不然,怕是也被喊一声昏君了。 耿文华也愿意玩儿,但她玩儿的和胤禛不一样。她喜欢弄点儿莲花莲叶之类的,再加上那园子里抓来的鸡鸭,做点儿好吃的。 今儿是荷叶鸡,明天是八宝鸭,天天不重样。 在圆明园住三个月,两个人分别胖十斤。 耿文华穿着自己的裙子觉得这不是办法,千金难买老来瘦嘛,这人上了年纪,一旦发胖,许多老年病就要找上门来了。什么高血压高血脂,她现在也算是老年人了,这体重必得要控制住才好。 于是重新捡起来自己的功夫,以前还梦想自己做个武功高手呢,现在嘛,花架子摆的很好。反正她就是练出来了功夫也没地方用,这一出门,丫鬟婆子还有侍卫,连遇见个地痞都没机会,哪儿有自己亲自动手的可能? 连功夫,不是说你架子 摆的好就可以了,你得有经验,耿文华上哪儿积攒经验去? 每日里早早起来打拳,然后钮祜禄氏就会带着顾氏和陆氏来请安。李氏不来的,李氏明面上没出家,但也和出家差不多了。所以世人才说,少年少女是不好常年住佛堂接触佛经的,会移了性子。 李氏以前还对弘时十分关心,也会叫了董鄂氏进宫来询问,也会赏赐孙子孙女。 但这两年,这种事情就做得少了,一心一意的关在自己宫里念经。若不是耿文华不许,她都要剃头了。 只要不剃头,耿文华大部分时候也是不干涉她的。喜好自由嘛,每个人喜欢做什么,她又不是天王老子,还能总管着? 钮祜禄氏今儿来请安,就又说起来这运动会的事:“娘娘一早吩咐下来,妾身也和富察氏说了,富察氏愿意领这差事。不过她没经验,以前没办过这差事,还请娘娘呢,将早年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嬷嬷,赏赐与她。” 耿文华就笑道:“这事儿倒是我疏忽了,既然四福晋已经有主意,那回头你自己看一看,问一问内内务府那边,若是有愿意去伺候四福晋的,就让她跟着四福晋走吧。” 四福晋大约也是想找人来料理一下府里的事情。 先皇后身边的嬷嬷,那就是弘历,也需得多思量一番,若是这嬷嬷能管着高氏,倒是能让高氏安分一些。 钮祜禄氏就有些发愁:“老四家的也是劳碌命,本来高氏小产的事儿,就耽误了她坐月子。现如今,那府里的富察格格又生病了。” 耿文华就有些关心:“富察格格?大阿哥的额娘?生了什么病?” “受凉了。”钮祜禄氏含糊说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已经请了太医看过了,毕竟是大阿哥的额娘。” 弘历府里也不敢耽误了。 其实这事儿说起来挺不好听的,还是因着高氏的事儿,富察格格深夜里跪在外面外面剖白自己……她和府里的那拉氏不是一条路子,人家那拉氏怼过弘历之后就看高氏杯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人家不委屈自己。富察格格呢,就跪在外面哭,要证明自己清白。 这跪来跪去的,也不知道就病了。 事儿不好听,钮祜禄就不想让耿文华笑话。 但她不说,耿文华就不能自己问吗?这一问出来,那简直就是,对弘历的后院是叹为观止,什么人都有,贤惠富察氏,诤臣那拉氏,解花语高氏,小白花富察氏。 跟集卡一样呢。 不过她也没去嘲笑钮祜禄氏,这种事情怎么说呢,说不定弘历很是乐意呢?毕竟妻妾性子各不相同,如同百花盛开,就说那种花的,有哪个是一心一意只专门养一种花的?不都是看牡丹喜欢,看梅花喜欢,看兰花更喜欢,就连一朵儿小雏菊,瞧着都野生野趣,很愿意伸手摸一下呢。 她觉得乱,人家弘历可能是觉得正好。 男人嘛,风流一些没问题,只要差事办得好,人有能力,风流指不定还是一桩好名声呢。 正在被耿文华腹诽的弘历,现下也确实是在办差,因为现在是八月份儿了,眼看中秋,每年这时候呢,江南那便是要送来盐税的。但今年,江南那边却是上了折子,说是今年的盐欠收,盐税收不上来。 皇上就命弘历,往江南去查这事儿。 所以说富察格格这病,估计是白生了。 弘历一出门,四福晋富察氏那边就接了内务府给的几个嬷嬷回去,听说府里从那拉氏到高氏,人手一个。 对高氏呢,那说的是尤其好听的,高氏刚小产了一个孩子嘛,就是怕她没经验,不懂得怀孕的事儿,特意求了个有经验的嬷嬷照看她提点她呢。 这话说的高氏都没办法反驳,只好接下来了那嬷嬷。 转头耿文华就听说,高斌上了折子,高斌也是在江南那边呢,说是江南这盐税的事情有猫腻,他得了一个名单,据说这名单上的人,都曾在盐税上伸手。 皇上就给高斌下了密旨,让他配合弘历办差。 高斌得了这差事,高家当即就派了嬷嬷去弘历府上探望高氏。 耿文华瞧着这一出出的,也是有些无语,富察氏又不是说不贤惠,你高家的女儿是什么身份进的弘历后院,你们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现在倒是要闹着出头了。 耿文华转身就找了胤禛商量:“我思来想去呢,这包衣进后院,实在是个后患无穷的事情……” 说到这话,又想到乌雅氏,略有些心虚,但瞬间又转回来,乌雅氏现在可不是包衣了。在胤禛登基之后,乌雅氏就已经抬旗了,现在是上三旗之一的镶黄旗呢。 再者,乌雅家也不是本来就是包衣,人家也是功勋之后,后来不过是被贬为包衣。 “宫里用的伺候的人,多是包衣,这包衣之间呢,互相联姻,盘根错节,也是皇上并不好女色,若换个人,选了包衣家的女儿进了后院……就如同这高氏,来来回回都有人帮衬,那可就不一定是好事儿了。” 耿文华提醒道,弘历的继承人,就是包衣所出。 包衣的存在,耿文华其实也是有些不太喜欢的,但清朝这制度和别的朝代大不相同,就算是耿文华有心想劝说胤禛取消包衣这制度,她也是无从下手的。 因为包衣,不光是皇家的奴才,就说整个八旗,谁家不用奴才呢? 满人原先是生活在草原上的,不说远处的,就说现下,蒙古那边,奴隶制度不还是正当家吗? 现下的包衣,能出仕,能做高官,已经是和以往大不相同了。但要说取消……她今儿敢提起来,明天八旗就敢跪在宫门口要求胤禛除掉她耿文华这个奸妃。 胤禛沉吟片刻,说到:“汗阿玛当日里,也曾说过这事儿,之前宫里曾经有两次大清理。” 说的是康熙那会儿,岂止是两次,但之前主要是清理前朝留下来的太监宫女,所以倒是可以暂且排除。 康熙有一次主要就是清理这包衣盘根错节,在内务府贪污藏匿财务的事情。 包衣的事儿,不光是胤禛,康熙很久之前就也留意到。包衣之中,甚至有世家的存在。世家这东西,没有哪朝皇帝是喜欢的,但怎么说呢,人家不犯错,你做皇上的,也不能看着人家繁荣昌盛,顺口就来一句砍头抄家吧? 再者,既然人家家里能繁荣昌盛,那就说明人家这个才能,是你做皇帝的正需要的。既然正需要,正用得着,你怎么能下狠手除掉人家呢? 所以这事儿就难在这里了,既知道包衣家联姻盘根错节织出来一张庞大的网,又没办法阻止这张网的形成。做皇帝的也不能不讲理,直接一道圣旨下来不许包衣之间联姻吧? 婚姻嘛,讲究个门当户对,你不让包衣之间联姻,不让满汉之间联姻,那怎么说呢,京城里适合成亲的人家没几家。 而且,这里面还有权臣联姻,文武联姻,各种各样的联姻呢。 做皇上若是因着怕人家联姻就不许人家成亲……这窝囊的倒不如直接退位算了。 耿文华提起来,胤禛也只沉吟片刻,就又接着说道:“朕知道你担心什么,但若是继任者不是傻子,你所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再者,这世上哪儿有总一样的利益?包衣就算是联络在一起,但凡他们之中,有人的利益和别人的不同,追求也不同,那他们这张网,就总有漏洞。到时候,一下子就能戳破。” 就连夫妻,也不一定一辈子利益与共呢,那么多的家庭,怎么可能一直是利益一致呢? 娶进来的嫁出去的,一心为婆家的,一心为娘家的,怎么可能会同心同力? 胤禛伸手摸一摸耿文华的脑袋,也不说她是想多了,只笑道:“得亏你想到这一点儿,对于这成亲的事儿,朕回头也得下个圣旨,表亲之间,不许成亲。” 耿文华有些诧异:“皇上之前不是说,此事不能太着急来,只能缓缓的潜移默化吗?” 否则这以前成了亲的怎么办?让他们去死吗? 胤禛笑道:“以前不提,只说日后。再者,这圣旨,并不是宣 告天下,而是要对朝堂,对百官。” 政令是需要一层层传达的,胤禛的意思就是这圣旨现在朝内宣告,然后是各地衙门,到官媒这一层就结束。重点是落在官媒身上,日后说亲,这一条就必得要遵守了。 而不是你既模模糊糊的知道表情之间不能成亲,又要怀着侥幸心思,来说成这样一门婚事。 耿文华就笑道:“皇上还是要多缓着些。” 胤禛点头应了下来,笑着问道:“弘昼这两日里可进宫?” 耿文华点头:“每日里下朝之后都要去请安,皇上怎么想起来这个?” “朕这里有个差事,正打算找一找弘昼。”胤禛说道,耿文华也没仔细问,只笑道:“可是要出门的差事?若是要出门,回头我叫了章佳氏来叮嘱一番。” 章佳氏正在怀孕中,若是弘昼这时候出门,耿文华就需得安安她的心。孕妇嘛,敏感多思,不过几句话的事情,她还是很愿意安抚一下的。 胤禛摇头:“不出京,就在京城。” 至于什么差事,他倒是没说。 不过耿文华还是将章佳氏给叫进了宫,因着她现在月份大了,耿文华特意让人抬了春凳给她。 章佳氏这一胎怀的有些辛苦,肚子很大,腿上也有些浮肿,脚面更是虚高的连鞋子都穿不上了,另外让人给做了硕大的拖鞋,才算是勉强能有鞋子穿。 脸上也有些发黄,还长了许多斑。 耿文华看着都觉得心疼,忙问道:“叫你进来,也是问问这产婆和奶娘的事儿,另外,这眼看也快生了,你可和你大嫂说过了?” 耿文华是不能出宫去照看的,也就只能是章佳氏的大嫂,或者是娘家什么人来照看一番。 章佳氏笑道:“额娘不用担心,产婆早一个月前就说好了,现在已经住在府里了,奶娘也已经选好了,就等着生了。” 那奶娘的产期是要比章佳氏早一个月或者半个月的,正好到时候能赶上。 另外,因着是头一胎,娘家那边是她嫡亲的嫂子来。 耿文华一一点头,又问到给孩子准备的东西,这些也早已经准备好了。章佳氏就算是没经验,她身边的嬷嬷也是有几分经验的,再者这些东西呢,就算是偶尔疏忽也并不要紧,小衣服小棉被,针线房抓紧了做,也不过是小半天功夫。 章佳氏难得到宫里来一趟,塔纳那边得了信儿也赶紧过来,带了自己做的几件小衣服:“等大侄子或者大侄女儿出生了,给她们用,五嫂,还有多久要生?” 章佳氏笑道:“还有一个月呢。” 塔纳就感叹:“这孩子倒是个会生的,九月里,秋高气爽的,坐月子也舒畅。”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说得好像你多有经验一样。” “我是没经验,不过也瞧着别人坐月子过。”她的经验来自于弘历府上,弘历府上已经是两个阿哥了,大阿哥是富察格格生的,二阿哥是富察氏生的。 说起来弘历府上,塔纳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到底是没说出来。 等章佳氏走了,她才笑道:“外面都说四哥好福气,一下子得了两个阿哥,要是五嫂这一胎是个女儿……” 刚才也是怕章佳氏心里有什么想法,所以塔纳才没说。 耿文华笑道:“你五嫂能生,就说明你五哥和你五嫂是没问题的,现下生不了阿哥,以后也会生……” 塔纳提醒道:“就跟我大伯,还有九叔一样?” 大千岁当年连着得了四个女儿,这事儿让他在朝堂上差点儿成了笑话,要不是允礽当年成亲晚,生孩子晚,指不定大千岁得因着这事儿和允礽互相攻击呢。 还有允禟,也是生了好几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儿子的,这儿子还是个遗腹子。虽说现如今允禟的三格格,在塔纳手里做事儿,在女学也是十分出彩。但当年这事儿,在京城里也挺有名的。 朝臣们这会儿若是要结党,必然是要考虑下一代的事情的。 也就是说,弘历先生了儿子,在朝臣们眼里,大概就是稳当了。 弘昼第一个生了女儿,那在朝臣们眼里,大约爱新觉罗家有这传统,就是不太稳当。 你要想上船,肯定是挑选一个稳当的船上,而不是特意找个不稳当的船上。 所以章佳氏生不生儿子这事儿,其实还是挺重要的。 耿文华抬手摸一摸塔纳的脑袋:“你这样想也不算有错,但是,你得先算算你汗阿玛的寿命,当年的允礽,多风光呢,到后来,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到底是没能稳当下去。” 若是胤禛长寿,弘历和弘昼生孩子这事儿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若是胤禛不长寿……那弘昼就需得赶在胤禛死之前生个阿哥。说到这里,耿文华就忍不住皱眉了,巧了不是吗?胤禛……不是个长寿的。 她掐指算了算,又将提起来的一颗心放下去了,还有好几年呢。总不能六年之内,弘昼都生不出来一个阿哥吧? 再说了,现如今十三还活着,胤禛既没有经受锥心之痛,也没有缺失左膀右臂,该是不会累死吧? 塔纳见耿文华沉思,就自己捏着点心吃起来。 耿文华回神,伸手将点心盘子给端起来:“吃了一半儿了,可不能再吃了,今儿这点心是糯米做的,吃多了容易积食,不好消化。” 塔纳笑眯眯的应了:“我知道了,不过今儿这点心好吃,额娘让御膳房明天再做一些。” 耿文华应了下来,塔纳又问道:“我想在宫里举办个赏花宴。” 耿文华挑眉:“举办赏花宴做什么呢?” “也不做什么,就是想玩儿。”塔纳老老实实的说道:“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就想找个空闲时间玩一玩。” “行,你回头将帖子写好,我让人将御花园那边给空出来,既然是赏花宴,没有花也不行,正好有一批菊花,上好的,从皇庄上送过来的,回头我让人拿到御花园里去。” 耿文华也就不追问了,孩子大了嘛,再说了,塔纳是公主,堂堂公主,在宫里办个赏花宴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剩下的事儿你自己来负责?”耿文华问道,办赏花宴,可不光是只有花卉,茶水点心,甚至时间长了,中间还有个午膳呢。 耿文华虽然不知道塔纳办这赏花宴到底是要做什么,但女儿既然开口,又不是大事儿,她就没有不答应的。 塔纳点点头:“剩下的额娘就不用管了,我回头找钮祜禄氏妃母,茶水点心都用我的月例。若是不够,我另外拿出来一笔钱,不会让钮祜禄妃母为难。” 宫中份例是有定数的,钮祜禄氏管着厨房那边,若是这茶水点心用的多了,她这边账目上也不好填。 所以谁宴客,谁掏钱。 塔纳又说起来女学的事情:“到时候也邀请了女学的同窗们来,额娘到时候可要见一见?” 耿文华摇头:“见不见都行,既然是你的宴会,我若是出面,难免不妥当,就算是要见……回头再说吧,我问一问你汗阿玛,看能不能出宫,到女学走一趟。” 再者,女学头一批的学生也到了十七八,日后是个什么打算,耿文华也需得仔细想一想。若是要用,如何用,若是要成亲……她也不能拦着,至于成亲之后出不出门做事儿,这个耿文华也需得过问一下。 第242章 第 242 章 赐婚成亲一条龙。 耿文华和胤禛说了要去女学看看的事情, 胤禛并未拦着。他原本还打算陪着耿文华一起去,但被耿文华给拒绝了——现下不是他去女学的好机会,女学就如同新生的嫩芽,现下是需得好好呵护才能长大的。 胤禛呢, 是帝王, 说起来帝王, 那就是雷霆雨露, 但新生的嫩芽需要的是阳光大棚, 而不是雷霆雨露。露水也不行, 露水多了也是能浇死嫩苗的。 所以耿文华只自己去, 当然, 带了塔纳。 女学是用了当年允祉府上的一个园子改建的, 原先耿文华是打算自己修建, 后来允祉 为了差事嘛,一来是想讨好胤禛, 二来呢, 那园子有些逾制了,他也不好用了,索性就拿出来给耿文华做女学用了。 前面是门房, 中间是花园, 绕着这花园有一排小院子, 各个园子就用来做不同的教学场地了。 这个时间段, 是正在上课的时间。耿文华带着塔纳先在各个园子里走了一圈。有正在上算术课的,耿文华一眼就看见了允禟家的三格格。三格格这年纪, 也到了成亲年纪,之前塔纳还说过,三格格很为这事儿发愁呢。 她额娘是想给她说个富裕人家, 但三格格自己并不愿意嫁人,后来娘儿俩争吵半天,三格格吵赢了,到现在还没说好婚事。 塔纳笑眯眯的:“若是她一直不成亲,我就打算将她选做女学的院长。” 耿文华挑眉:“你怎么就确定日后这女学一定是你的?” “那要不然额娘给谁?给我五嫂吗?五嫂怕是和您的理念不同。”塔纳笑嘻嘻的,伸手挽着耿文华胳膊:“也只有我才知道额娘想要的女学是什么样的。这么说吧,若是我做院长,算数和格物这两个科目,必然是要倾尽资源,作为女学最要紧的科目的。但若是换了五嫂,算数和格物就算是一时不会取消掉,但也必然会从第一位,落到最末尾。五嫂看重的科目,大约是琴棋书画之类的。” 到时候,耿文华这专科学院,就要变成艺术学院了。 耿文华伸手捏了捏塔纳的胳膊:“你倒是机灵,不光是给自己找好了差事,还顺带给自己找好了办差的人。” 塔纳做个鬼脸:“之母莫若女嘛,额娘想要做的,我一清二楚,额娘有顾虑,我却是没有的。不过额娘也放心,我若是实在是做不了,我也不会逞强。” 耿文华点头:“这样想就是对的,就好像这种子,有立马就能发芽的,也有存放了几十年几百年才会发芽的。不要着急,着急是做不成事儿的。” 两个人又去看别的院子,格物那边也正在上课,有许多的实验小器材,都是耿文华让人打造的。她早些年为了哄弘昼,做了些物理化学小实验,后来就写在儿童绘本里去了,一来是启蒙科学,二来也是从小培养人才。 这些小实验虽然简单,但放在这里玩一玩,还是可以的。 再有就是琴棋书画的教室,不过这边上课的,寥寥无几。 塔纳就笑道:“来女学的,家世是……两极分化的,要么就是我这种出身的,不愿意学琴技的,要么就是家世比较普通的,更愿意学算数来精通管家理事看账本这些的,所以琴技这个教室,确实是很少有人来选。” 但也不是完全没人来选,学别的功课之余,弹琴画画来陶冶一些情操还是很可以的事情。、 学习嘛,不分高低贵贱。 算数和格物是有用的,但也不是说琴棋书画就要完全被摒弃。 耿文华转悠一圈,然后让先生将年龄最大的学生给请了过来,这其中就包括了三格格。 人进门,耿文华就先问道:“你们当初要来上女学,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什么?十几个学生你看看我我看你,有些不太明白耿文华的意思。耿文华笑道:“这一转眼,女学的创办也有三年了,算一算,你们也最大的,也有十七岁了吧?家里是不是都已经催过你们的婚事了?” 三格格率先点头,那岂止是催过啊,她额娘简直要将她扫地出门了。说她若是不嫁人,就干脆别回家了,幸好女学这边是有宿舍的,她住宿舍同样可以,这才拦住了自家额娘的疯狂。 “你们既然是读了女学,也算是我的学生了。”因为女学大部分的科目,都是用的耿文华编写的教科书。所以她这话,其实也是没错的。 “不管是婚事还是别的什么,今儿我既然来了,就能为你们做主。”耿文华笑着说到,三格格率先出列,很是给耿文华脸面:“娘娘,我不想嫁人,我学到如今,并不愿意为了嫁人,就白白浪费了我的学识,我想自己开一个厂子。” 顿了顿,她说道:“前段时间,我用构思了一个锁边机。” 锁边机,就是为布料锁边的,寻常布料裁剪开之后,那一道裂边就会有线头,时间长了,线头脱落,布料就很容易裂,而且,穿衣服总有线头,这也很是让人不舒服。 所以裁剪之后,在缝合之前,都是要先锁边的。 耿文华的纺织厂,锁边是采用了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将裁剪开的这边,叠三下,然后缝合起来,这样就是将线头给裹在了布料里面,不会让线头冒出来。 这种方法虽然会将线头遮掩的很好,但是比较费布料,虽说叠的那三下也不会太多,就是细细一道边,但一件儿看着不多,一百件就能错出来一件儿衣服了。 三格格所说的锁边机,就是不用将那布料给折叠起来,而是直接就着那道边,用现给密密的锁起来。 耿文华顿时来了几分兴趣:“可有图纸?” 自然是有的,甚至还有三格格自己做出来的简易版本的锁边机,和缝纫机的外形构造是一样的,但内里肯定不同,因为缝纫机走的是直针,这个锁边机要斜着走。 当然,这个简易版本的,是用木料搭建的,并不是很坚实,用起来也摇摇晃晃的。 三格格很有信心:“若是将底座换一换,就十分稳固,用起来和缝纫机一样,脚踩着,双手移动。” 耿文华亲自上手试了试,问道:“若是你自己开办厂子,你需要多少钱?” 三格格早有计划:“大约需要十万两……另外,我还想做一个刺绣的机器。”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三格格这一步跨的有些大吧?不过她回忆了一下自己印象中的刺绣机,也就只能是鼓励三格格:“好,你若是做出来,本宫给你银子,你建造厂房之后,三年之内将这笔钱连本带利的还给本宫就是了。” 她并不占用三格格的劳动成果,就是鼓励她自己赚钱。 三格格信心满满:“我还有几个同窗,她们愿意帮我一起做这个事情。” 耿文华点头:“这个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就是了。”反正她只要给钱就行。 还有另外一个女学生,求的是进内务府观摩学习,耿文华没有立即应下来,打算先回去问问再说。 再有一个是求的婚事,她家里给她相看好了人家,但她自己并不愿意,求耿文华帮忙拦一拦。至于成亲的事儿,她心里是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只不过,需得是她自己喜欢的人。 耿文华也给了时间:“三年之内,你需得有想要成亲的人,本宫能帮你拦三年,却不能帮你拦十年。” 十几个学生,她一一过问,想要做事业的就给钱,想要婚姻自由的就她先出面帮忙拦着她们家里,想要继续深造的就答应给找地方。 等全部问完,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等她和胤禛说起来将女学生往内务府放的事情之后,胤禛就先皱眉了:“内务府……虽说也有做管事的嬷嬷,但嬷嬷们只是管事儿,并不插手将作监的事情。” 但女学出来的,怕是管事儿上不会比这些嬷嬷更精通。 耿文华笑道:“那不如就另外分一个部门出来?” 胤禛摇头:“现如今内务府的将作监,已经是将能分的都分出来了,做钟表的,做瓷器的,做弓箭的,做玻璃的,做水泥的……” 但凡宫里要用的东西,将作监都能分出来一个部门自己做。只有那些没必要自己做的,比如说布料,才会出去采买,才会有各地进贡。 既然是能做的都分出来了,怎么再分一个新的出来呢? 耿文华沉思片刻:“既如此,不如先放到做首饰的那些地方?” 这些东西是和女眷相关的,该是能将人放进去的。 胤禛没松口,耿文华也并不气馁,她特没打算这一次就能成功。内务府进不了,那不是还有纺织厂的吗?纺织厂那边的待遇也并不差。 不过,在她死缠硬磨之下,胤禛最终还是无奈松口,以监造的名义,放了两个名额给耿文华。 这个事儿并没有引起很大的轰动,因为胤禛自始至终没露面,所以外面也只以为是皇贵妃娘娘为女学的脸面好看。不过,因为上学之后能得娘娘亲自询问见面,这一条还是很吸引人的。 万一哪个长得好,讨好了娘娘,指不定能给五阿哥做个侧福晋呢? 一时之间,再次招生的时候,女学这边还迎来了一个入学人数新高。 塔纳是有些哭笑不得的,但耿文华并未拦着,等她们学习三年下来,也就知道女学能给的是什么,不能给的是什么了。 在这之后没多久,章佳氏就生了。一早就有人来宫里报信,耿文华立马打发了弘昼回家去守着,她自己也是有些心神不宁,在永 寿宫来回踱步。 七阿哥还年幼,半点儿不知道耿文华操心,看耿文华在院子里转圈,自己也跟着在后面晃 。 耿文华停下来,七阿哥一时收不住,就撞在了耿文华小腿上。耿文华赶紧回头看,就见七阿哥一屁股正在地上,他自己还迷茫呢,怎么就摔了呢? 一手去拽耿文华裙子想站起来,一手还要往后面去揉一揉自己小屁股。 耿文华就蹲下来帮他揉,顺便拍一拍屁股上的灰尘:“小七啊,一转眼,你也该启蒙了是不是?” 七阿哥眨眨眼,不太明白启蒙这两个字:“做什么?” “就是描红啊,认识几个简单的字儿。”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顿了顿,忽然一拍手:“要不然,咱们娘儿俩弄个拼音字典?” 现下的字典就是用字来注音,怎么说呢,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看见这个字,就知道该怎么读,坏处就是若是连简单的也不会,难的就更不会了。 若是将拼音给弄出来,那可就简单多了……算了,也不简单。 打破人固有的思维,这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再者,她怎么和胤禛解释这拼音的事儿?做梦梦见的?虽然说,他们两个,对于她的来历,是有些心知肚明的,但没说出来就可以当不知道啊。 她捏一捏七阿哥的小鼻子:“先从认字开始?” 七阿哥掰着手指头:“我认识字,天地人,大小上下……” 耿文华笑眯眯的点头,并不打算七阿哥的话,但是很快思绪就又飞走了——也不知道章佳氏生了没有。 章佳氏这是头一胎,生的是有些艰难的,弘昼守在外面,听着里面一声比一声惨烈的呼痛声,脚底下简直像是长了轮子,快要飞起来了,在院子里一圈圈转悠:“怎么办?能不能止痛?福晋喊的这样大声,是不是……” 不好的话不能说,弘昼紧急闭嘴。 停顿片刻,又问道:“接生嬷嬷呢?怎么样了?太医要不要进去看看?” 太医有些无语,还是劝道:“五爷别着急,生孩子就是这么慢的,您要实在是担心,不如先到书房去坐一坐?” 可别在这儿碍事儿了。 弘昼不愿意,福晋在这儿疼的死去活来的生孩子呢,他去书房做什么?去书房就能放心了?不照样是在操心呢吗? 在弘昼快要将院子里的青石砖磨掉一层之前,章佳氏终于生了个阿哥。 弘昼瞧一眼那红通通的孩子,虽说就是头一次见,这孩子现下也不算好看,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心里立马涌上来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酸又软,有觉得一股子喜悦直冲上来,冲到喉头,梗在那里,让他话都说不出来。 好半天,才红着眼睛喊:“爷做阿玛了!好好好,赏,都赏,来人,去宫里报信。” 于是宫里的胤禛,还有耿文华,就都得了信儿,章佳氏头一胎就生了个阿哥。 趁此机会,胤禛又想到弘历家的两个阿哥还没取名字,干脆一气儿给取了名字。弘历家的两个叫永璜,永琏。弘昼家的这个刚出生,暂且不能取名字。 耿文华让知春拿账册来:“我记得之前还得了一些黄芪,给收拾出来,回头给章佳氏送过去。” 至于小阿哥,现在也就是能送些金锁布料之类的,送别的他也不能用,干脆就多给章佳氏送一些,章佳氏好,小阿哥也才好。 章佳氏若是有丁点儿不好,小阿哥也好不到哪儿去。 胤禛看着她忙活,等她好不容易空下来,就赶紧问道:“章佳氏刚生了阿哥,弘昼府上要不要派个人去伺候着?” 耿文华有些吃惊:“怎么忽然操心起来这事儿了?” 胤禛和康熙呢,一脉相承,对儿子的后院,只要不是说快要断子绝孙了,比如说八阿哥那后院,其余时候,都是不怎么过问的。 就好像胤禛,若不是耿文华和钮祜禄氏进府,胤禛只一个弘时,康熙也没如何过问。 五阿哥那府上,侧福晋得宠,嫡福晋和侧福晋闹成什么样子了,康熙也不过过问。 弘历府上,高氏之前闹腾的多厉害,胤禛听过也就算了,并不下旨说什么,他该用高斌还照旧用,该用那拉府上的人也照旧用。 现在忽然问起来弘昼后院的事儿,耿文华自然是有几分诧异的。 胤禛笑道:“并非是我忽然操心,而是钮祜禄氏今儿提起来了,她说她娘家有个侄女儿……”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她说你就问?她这人糊涂……” 但不可避免的,心里对钮祜禄氏还是略升起来些厌恶。你要将你侄女儿塞到弘昼府上是个什么意思?再者这事儿,后宅的事儿,你就算是要提,也该是找耿文华来提,你找皇上说是什么意思?让皇上来下旨不成? 因着这点儿厌恶,她越发觉得,当年自己刚穿越过来,和钮祜禄之间的那情分,就……烟消云散的感觉。 胤禛伸手拍一拍耿文华手背:“朕就是和你提醒一声,钮祜禄氏心里很有成算,你若总是看低她,怕是要吃亏。” 胤禛是不太喜欢钮祜禄氏的,功利心太强。 那拉氏还在的时候,她能巴结那拉氏,讨好那拉氏。那拉氏不在了,她原本还想找年贵妃卖个好的,也就是见耿文华得宠,这才没有捧着年氏来踩耿文华。 现在年氏也没了,宫里也就数得上耿文华了,钮祜禄氏一边想巴结耿文华,但另一边,也存着想另外的心思的——能站在上面,谁愿意站在下面呢? 弘历府上闹腾,那弘昼府上就不能太平和。 将自家侄女儿塞给弘昼,一方面可以搅乱弘昼后院,一方面呢,弘昼那里有个什么动静,她也好提前知晓。 之所以不和耿文华说,是因着她知道耿文华的脾性,耿文华不止一次说过,若是章佳氏自己不提,她这个做婆婆的,就绝不会插手弘昼后宅的事儿。 她是盼着胤禛能直接下旨的,毕竟胤禛是亲爹嘛,做阿玛的,心疼儿子,特意给儿子指个侧福晋,多正常的事儿。 胤禛拿出来和耿文华商量,她也不是没想过的,但耿文华心软,回头她再解释一番,想必耿文华也能理解她? 胤禛一个大男人,提醒了一句,也就放下来这话题:“既然你没有这打算,那回头朕可就不管了,但还有一事儿,你需得上心。” 耿文华眨眨眼,福至心来:“六阿哥的婚事?” 胤禛点头,沉吟片刻,又说道:“六阿哥……也该出宫建府了,朕给他选了一个人家,陈家。” 耿文华想了一下才问道:“礼部尚书陈大人?” 她有些疑惑:“汉军旗的?” 胤禛又点头:“是,陈大人家的嫡女,今年十六,听说是性情温和,喜好读书,性子文静。” 耿文华笑着问道:“那六阿哥自己的意思呢?成亲是大事儿,人这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日后是要夫妻俩生活的,六阿哥若是喜欢,那往后日子,尽是美满,六阿哥若是不喜欢,那岂不是对坐也难受?”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朕也不好问六阿哥,你回头问一问。” 他拍拍耿文华的手背:“朕知道有些为难你,但你现在是皇贵妃,六阿哥的婚事,还是要你来操持的。” 耿文华笑道:“我不为难,到底是皇上的儿子,我就是看皇上脸面,也需得将这事儿认真办了。且放心吧,回头我问问六阿哥,若是……那自然好说,回头让钦天监挑选了好日子就是了。” 若是六阿哥不喜欢,那这事儿就不行,需得换个人。 耿文华当然不会大大咧咧的自己去问,她是让弘昼去打听的。弘昼和六阿哥是亲兄弟,就算是两个人的额娘有些不太对付,但兄弟之间情分还是有的。 弘昼带着六阿哥在自家转悠一圈, 就将这个事儿给问明白了。转头进宫,就先笑道:“宫里又要有喜事儿了。” 这就是看上了。 既然看上了,赐婚成亲一条龙。 六阿哥的府邸是选在了弘昼府邸的后面,这也是胤禛的意思,想要兄弟之间互相照看几分。因着是原本就有的宅子,倒也不用重新建造,只需要修葺翻新就好,这个用时比较短,也正赶在了六阿哥成亲之前。 第243章 第 243 章 她打算让塔纳去。 六阿哥成亲之后, 按理说是该领差事了,但六阿哥素来体弱,他小时候,胤禛还总担心他站不住。现在好不容易养大, 成亲了, 若是连子嗣也没有就……才更是让人伤心。 于是思来想去, 胤禛就将六阿哥打发给了刚回京的允祉。 允祉原先是一直在外奔波的, 但大清再大, 这藏书楼也总有修完的时候。前两年, 允祉就已经回京来了, 他喜好文学, 回京之后就一直在翰林院呆着, 当然, 因着修建藏书楼也是有功劳的,所以回来之后就得了亲王的爵位。 虽说比不上十三, 但在胤禛这一群老兄弟里面, 允祉也算是比较突出的了。 做文学嘛,并不劳累,愿意多做点儿就做多点儿, 愿意少做点儿就少做点儿。 胤禛是一道圣旨下来, 将六阿哥交给了允祉, 允祉接到圣旨之后, 是摸着胡子为难。康熙朝那会儿,他就在修书, 最有名的古今图书集成这一部大作了。现在从外面回来,他是又打算修书,想要修的是古往今来, 韵律词曲之类的书籍。 六阿哥呢,允祉是很听说过的,但见面次数并不多。再者,每次见面呢,顶多就是打个招呼。六阿哥因着体弱,也并不如何出宫,在允祉印象中,就是个娇娇弱弱的。 这样一个人送来给自己修书,这万一没照顾好,出个什么事儿可怎么办呢? 不过就是允祉再为难,这圣旨都下来了,他也只好赶紧吩咐翰林院的人:“收拾个屋子,需得冬暖夏凉,该弄暖炕弄暖炕,该开窗户开窗户,光线也需得好……” 不管这位六阿哥能不能修书吧,反正他要办差的屋子先给修建好了。 他这边正吩咐着,那边弘昼就先过来了:“听说汗阿玛下旨,让六弟到这儿来帮衬三伯了,回头还要请三伯多多费心,老六那身子骨,热了不行,冷了不行的。但是怎么说呢,这翰林院又不是自家,若是要大动,只为老六舒坦,难免是让三伯为难了。” 他拿出来一个荷包塞给允祉:“做晚辈的要麻烦长辈,这点儿心意,还请三伯收下,您多多费心。” 允祉挑眉,笑道:“你这是寒碜你三伯呢?你左一句三伯右一句三伯的,那我这做长辈的,照看晚辈不是应当的吗?你这银子给的……三伯可就收下了啊。” 弘昼怔愣了一下,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还是三伯敞亮,您看这翰林院,又不是咱们一个人的翰林院对不对?三伯要动屋子,总需得让别人也喝杯茶,若是有不凑手的,三伯只管和我说就是了。” 允祉点点头,揽着弘昼的肩膀往外走:“三伯不和你见外,三伯就和你打听打听,这六阿哥的性子如何?是个心思敏感的,还是个性子随和的?” 这要是心思敏感,那回头就需得多掂量,说个话也要多过一过脑子。允祉很是知道自己的性子的,他就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当初胤禛继位,他不过是抱怨了几句,胤禛差点儿没给他贬到皇陵去守着,听说还是宫里的皇贵妃娘娘,当时给出了主意,让他领了这修建藏书楼的差事。 要不然啊,他这些年,怕是就要和十四一样,和皇陵作伴去了。 允祉自己就是个嘴上没个把门的,他做事儿少思量,一心是扑在修书上。若这位六阿哥心思细腻,回头他就得少接触,在翰林院寻摸寻摸,找个舒朗的派给六阿哥用。 弘昼笑嘻嘻的:“这话您可找对人问了,老六的性子我最是知道的……” 允祉在他后背上拍一下:“你在三伯跟前喊谁老六呢?” 他们这些兄弟们大多还在呢,他们辈分在,六阿哥等人在他们跟前也就只能称小六,不能喊老六。当然了,要是在别处,没他们兄弟在,那就随意喊了。 弘昼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一下:“是侄儿的疏忽,侄儿给您赔罪。是小六,小六那性子呢,其实很是爽快的,最是想得开了。” 想不开说不定已经人没了,当年年氏那么逼迫他娶年家的姑娘,六阿哥要是个性子细腻的,回头不得惭愧没完成额娘的遗愿吗? 他是久病之人,若是想不开,这身体指定是更差的,不会能活到成亲的时候。 允祉听着只管点头,是个好相处的就行。 弘昼这边告辞,不多久,弘历那边就派人过来了,说的也是六阿哥的事儿,请允祉多照看。 允祉送走了弘历派来的管事儿,就忍不住和允裪笑道:“这看起来,小四还是少点儿诚意。”弘昼是亲自来的,弘历是打发人来的,这里面的情谊可不一样。 允裪笑道:“宫里皇贵妃娘娘到底是管事儿的,弘昼若是不亲自来一趟,皇贵妃娘娘那边难免显得薄情了些。” 但钮祜禄氏不管事儿,弘历派个人来也算是展示了当兄长的关怀了。 允祉并不是很认可允裪的话,宫里娘娘们如何,那是娘娘们自己的事儿。六阿哥现如今已经出宫建府,那六阿哥在外面,看的就是兄弟们情分。 无论怎么看,弘昼这亲自来一趟,都显得他对六阿哥更关心些。 但允祉并不和允裪争辩,允裪的嫡福晋,那四阿哥的福晋富察氏是堂姐妹,有姻亲关系在,允裪心里偏着四阿哥也是有的。 不过允祉心里也仔细琢磨了一下,他毕竟是经过康熙朝夺嫡的人,虽说胤禛是下旨,说了这秘密立储的事儿,但做臣子的,哪个不想揣摩揣摩呢? 若是猜测对了,押对了赌注,那可是好几代人的荣华富贵, 所以,允裪这是更希望弘历上位? 允祉思忖了半天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不管允裪支持哪个,他说了又不算。有胤禛那秘密立储的圣旨在,做臣子的但凡本分,就不会去掺和这些事儿。 你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差事办得好,新皇登基就会用你。 他自己都是夺嫡失败的人了,自然是不会想不开再去掺和这些。所以甩甩头,就将这些个念头扔到一边去了,转身叫了人来:“回头请雷家的人来看看,这屋子如何改动更舒坦些,银子嘛,爷我自己出,不用翰林院的公费。” 耿文华在宫里也是操心 六阿哥的事儿:“六福晋瞧着是个文静的,只盼着夫妻俩,能早日生个阿哥。” 孩子生了,这六福晋也算是后半辈子有靠了。 “但六阿哥这身子骨……若是用药,又怕伤了六阿哥。”若是不用药,又生怕六阿哥生不出来。 知春就笑道:“娘娘,这事儿您不用操心的,生不生的,难不成还是您能做主的?回头吩咐了太医院,让太医时常去请平安脉就好了。” 耿文华就点头:“我自是知道,但好不容易长这么大了……” 就算是养个猫猫狗狗的,这么些年也有些感情了,何况是个人呢。不过说了几句,耿文华也就放下了——她又不是大夫,她就算是再操心,也没用啊。 有这操心的功夫,倒不如派人送些上好的药材给六福晋。 吩咐了知春去库房里拿东西,耿文华就又问道:“小阿哥是不是能进宫了?” 小孩子不到三个月,不好随意出门,怕见风,还怕受惊吓。 耿文华心里就是再想见小阿哥,也忍耐到了这时候。 知春应了,特意叫了嬷嬷出宫和章佳氏说一声。到了第二天,章佳氏就抱着孩子进宫来了。 三个月的孩子,已经会看人了,听着声音辨别耿文华的方向,然后伸手来耿文华特意拿着的拨浪鼓,耿文华自己有经验,小孩子就喜欢抓颜色鲜艳的东西,她今儿是特意将首饰都摘掉了的。 那拨浪鼓是用大红色的油漆给涂色的,上面又用金色描绘了娃娃,不管是哪个颜色,都正好是小孩子最喜欢的。 抓到手就要往嘴里塞,耿文华赶紧拦着:“乖乖,这可不能吃。” 说着又看章佳氏:“是不是能翻身了?” 章佳氏忙点头:“是,昨儿夜里,正哄着他玩儿,他自己忽然就翻身了。” 耿文华笑眯眯的:“三翻六坐,也该翻身了。会翻身了呢,不管是软塌还是床上,都需得让人看仔细了,身边不能离开人,免得翻出去掉下来。” 这个时候的孩子,一直到一两岁,都需得防护好的。 章佳氏笑道:“奶娘和丫鬟时时刻刻看着呢,额娘放心。” 耿文华就点头,看章佳氏脸上有些犹豫神色,就问道:“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了。” “儿媳想着,我们爷身边,是不是该添个伺候的人了?”章佳氏抿抿唇,小心翼翼的问道。她原本是没想起来这事儿的,生完孩子,这孩子就吸引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 小孩子嘛,一天一个样,她初为人母,一天十二个时辰,就连睡觉都得摸一摸小阿哥,哪儿有空去想别的呢?要不怎么说这一孕傻三年,不就是因着生了孩子之后没心思去留意别的事情了吗? 但四福晋上门探望的时候,就问起来了这事儿,还感叹说她运气好,府里没侧福晋。若是再给身边的丫鬟开脸,那丫鬟也是自己人,将来必定是少有纷争的。 章佳氏听的心里不太自在,她也没和弘昼说这事儿。 今儿进了宫,就忽然想问问自家婆婆。若是婆婆也有这心思,那自己这一提,也算是端庄贤惠了。若是婆婆没这心思,回头自己在弘昼面前也有话说了。 这事儿呢,她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不能主动提。要么是弘昼自己要,要么是自家婆婆安排,无论哪一个,将来这人进了府里,自己都得防备起来。 偏这贴身的丫鬟……她觉得四福晋这话是错的,这丫鬟是人也不是物件,现下对你忠心,那日后生了孩子呢?丫鬟背叛主子的事儿,又不是没有。 丫鬟就是丫鬟,她们忠心,自己保她们后半辈子平安富贵,这就可以了,剩下的,别给自己找麻烦,也别给她们找麻烦。 耿文华听着这话,就忍不住皱了皱眉,过了片刻才问道:“这事儿,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弘昼的主意?” 章佳氏没敢说是弘昼的意思,有些尴尬不自在:“儿媳也是想着小阿哥年幼,儿媳总关注着小阿哥,难免对贝勒爷有些疏忽……” “你疏忽他了,他就不能多关注你和小阿哥几分吗?现下孩子小,你该让他也多照看孩子,这样父子之间才有更深的情分。”耿文华慢慢说道,顿了顿:“添人的事儿,现在暂且不提,等小阿哥两岁了再说吧。” 到时候孩子略大了些,也更容易站住了。 章佳氏顿时满脸感激:“多谢额娘体贴,是儿媳小人之心了。”反正她不说,耿文华也是能看出来的,那干脆自己请个罪,也算是敞敞亮亮了。 不是亲母女,那就最忌讳这话说的遮遮掩掩了。 耿文华摆摆手:“用不着谢我,弘昼是我儿子,我也是为弘昼想的更多。” 她轻轻摸了一下小阿哥的脸蛋儿:“嫡长子嘛,养得好,也是弘昼的福气。” 若是养不好,弘昼将来也要遭受康熙那样的疼痛 ,她也心疼。 看时候不早了,耿文华就笑道:“今儿特意让人到养心殿说了,弘昼知道你在宫里,等会儿就要过来了,你们在永寿宫用个午饭再出宫去。” 章佳氏忙应了下来,说着话,就听见外面有静鞭声,耿文华也忙起身,带着章佳氏往外走。 胤禛正大跨步过来,不等耿文华蹲下去,就伸手拉住了她:“免礼,小阿哥呢?” 虽说弘历也有了两个阿哥,胤禛也是有孙子的人了,但这可是弘昼的嫡长子,胤禛也还是十分关心的。 小阿哥这会儿正活泼,在奶娘怀里蹦着要往外面去。他对弘昼和章佳氏是十分熟悉的,见了弘昼,就伸手要抱抱。 弘昼赶紧将孩子接过去,正要递给胤禛看,那孩子就一泡尿赏给了弘昼的衣服。 弘昼自己都怔愣了一下,章佳氏赶紧来抱小阿哥:“哎呀,这可真是……幸好是天儿不冷。” 不然小阿哥的裤子也湿掉了,会冻着的。 耿文华也忍不住笑,忙叫了丫鬟:“去拿皇上的常服来。” 儿子穿一下亲爹的衣服,只要不是龙袍,那就没问题。 小阿哥撒尿之后就肚子饿,哼哼唧唧的往奶娘那边伸手,章佳氏索性就交给了奶娘下去喂奶。 胤禛视线就转回来:“这小子和弘昼小时候一模一样,弘昼小时候,也是一泡尿撒在朕身上。” 耿文华就笑道:“那会儿弘昼都快一岁了。” 说起来小时候的事情,耿文华就有许多话要说:“性子十分霸道,带着在花园里玩儿,那垫子上的东西就不许别人碰,熹妃带了弘历去,他一看见弘历,就连忙将那些东西往自己跟前搂,有个鲁班锁,比较尖锐,扎在身上疼的很,他忍着眼泪都必得要扒拉在自己怀里。” 弘昼尴尬:“是吗?我现下可不霸道,但凡四哥来,要什么我给什么的。” 耿文华点头:“你做弟弟的,该孝敬你四哥的。不过,我听熹妃说,你找你四哥要东西了?” “四哥之前画了一幅画,荷花图,说的是天上有地上无的,我就想讨来看看,没想到四哥大方,给了我,那四哥给了,我能不要吗?我要说不要,四哥得多没面子啊。” 弘昼笑着说到,他四哥现在在文人之中可是很有……名声的。 喜好做诗词,人人都夸他做得好。弘昼也听过几句,怎么说呢,就跟那荷花图一样,他就是去看看的,但被塞到了手里,不要的话,也未免太伤四哥的脸面了。 看看,他都想到不要的后果了,那心里指定是不想要的。可想而知那画的水平了,再对比一下那诗词…… 算了,不提了,四哥总觉得自己写得好,他要是说不好,四哥又要训斥他文学功底弱了。 弘昼就岔开了话题:“汗阿玛,山东那边今年这雪是不是来的有些早?” 胤禛点头:“需得防备有雪灾,去年河南那边发了一次水 ,幸而不是很大,那边的粮库怕是挤不出来粮食,需得让别处准备。” 这别处,也就是江南,两广等地了。 爷儿俩开始说正经事儿,耿文华就去吩咐嬷嬷们准备午饭了。 耿文华虽然不是什么恶婆婆,但章佳氏今儿既然进宫,那午饭就必得是要伺候一筷子的,随后得耿文华吩咐,这才能落座。 小阿哥吃了奶已经睡着了,出宫的时候都是被弘昼裹在被子里抱着的。 等弘昼出宫,胤禛才想起来七阿哥:“今儿怎么没见到人?” “皇上可真是……有了孙子就忘记儿子了。”耿文华吐槽了一句,笑道:“小七今儿一早就出宫去了,塔纳带出去的,说是带他到国子监看看去。” 胤禛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问道:“之前你说给小七启蒙呢,朕想着,是不是该请先生了。” 胤禛子嗣少,现如今在宫里读书的……没有了。 原先还有宗室子弟,但随着六阿哥出宫建府,宗室子弟也都各自回家去了。 若是要请先生,那就相当于是单独给七阿哥请。 耿文华沉吟了片刻:“先生们只单独教导小七……孩子没个对比,难免懒散,倒不如皇上看看宗室里可还有同龄的……对了,弘历家的大阿哥,也该启蒙了吧?” 胤禛摇头:“永璜年幼,既如此,回头朕问一问允裪,看宗室里可有适龄的孩子,回头照旧在上书房读书。” 他顿了顿补充道:“朕请了张廷玉来教导,你觉得如何?” “这种事情,皇上做主就是了,妾身连大学士都不认识,怎么也不可能比皇上挑选的更好。”耿文华笑着说到,大孙子小儿子,小七是胤禛幼子,胤禛自然是百般疼爱的,她可不担心胤禛会亏待了小七。 胤禛又为塔纳的婚事发愁,宫里前段时间又嫁出去一个格格。 眼看呢,就快轮到塔纳了,但塔纳的额驸人选都没定下来。这定下来,再需得一两年来准备婚事,到时候塔纳怕是要拖成老姑娘了。 耿文华笑道:“老姑娘就老姑娘,她是公主,只要没超过二十岁,谁还敢嫌弃她不成?” 她可没教导过塔纳不想成亲就不成亲的话,塔纳虽然是公主,但胤禛又不能护着她一辈子。你现在教导她成亲是拖累,不成亲自由自在一辈子最好,那她若是当真,这一辈子,岂不是都要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以及被世人议论斥责的负面舆论中? 耿文华觉得自己尚且不一定能承受得住,她自然也不愿意塔纳来承受。 所以,该成亲还是要成亲的,顶多是过的不好了,和离就是。和离之后,那可就是再嫁由自己了。 当然,这种不太好的想法,她是半点儿不能和胤禛分享的。 胤禛发愁塔纳的婚事,她还得安慰胤禛:“好饭不怕晚,说不定缘分在后面?再者,皇上挑选的时间长了,那不就能最大限度的,将不好的人选给剔除出来了吗?回头咱们塔纳,必然能找一个,八角俱全的婚事。” 十全十美就不说了,这种的,估计也没人能找到。 顿了顿,她问到:“皇上,若是塔纳出京……” 胤禛顿时皱眉:“去哪儿?什么时候去?” “若是皇上答应,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广州那边,要建立第五纺织厂。”耿文华立即回道:“现如今连锁边机也做出来了,纺织厂能做的东西更多了,衣服,四件套,布艺,鞋袜……京城和江南的纺织厂,都很赚钱,我就想将纺织厂给再分出去一间。而且,不光是建立纺织厂,还有纺织村,也要一并建立起来。” 江南那边的纺织厂,当初是弘昼去的,并没有附带建立纺织村。所以这个第五纺织厂,她打算让塔纳去。 第244章 第 244 章 额娘!您醒一醒啊!…… 胤禛并未立即答应下来, 耿文华也早有心理准备。先不说胤禛,就是她自己,也不是那么舍得塔纳出京的。塔纳长这么大,去过……算了, 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蒙古, 她并非是没出过门的小姑娘。 耿文华这样一提醒胤禛, 胤禛也就叹气了:“她自己也想去, 你……” 顿了顿, 到底是没再反对, 不过因着是塔纳第一次一个人出门, 还是出远门, 胤禛到底是不放心, 转头就给调拨了许多侍卫, 再加上女学那边的人,队伍虽说不是庞大吧, 但也不算小了。 塔纳出了京城没多久, 京城这边纺织厂就出了事儿。还是大事儿,因着纺织村和纺织厂在那一片是相当有名的,在纺织村里生活, 只要你遵守纺织村的规章制度, 就算生活不是大富大贵, 但也必然是小富安康。 外面不知道多少人想住到纺织村去, 然而纺织村这边接纳却是有条件的,并不是说谁想来就能来的。 一个是家中有人需得在纺织厂工作, 而且必得有多长的工作年限。二来呢,需得在纺织村有房产,这个房产呢, 你可以自己全部掏钱买下来,也可以用家眷多少年的工钱来抵,反正不是免费白送的。第三呢,需得经过村子里的人同意,也并非是所有人,而是全村开会,投票决定,有半数人同意,就能进。 这越是住进来的条件严苛,也越是吸引人想往这里挤。 毕竟生活在纺织村,那简直就是,生老病死,都有了寄托,哪怕是没有子嗣后代呢,也绝不用担心自己死后没地方安葬。 前段时间呢,有个纺织厂女工的哥哥,就想住进纺织厂。然而没能住进去,因为这个人好赌,性子又十分野蛮粗鲁,他这妹妹,若非是进了纺织厂做女工,怕是也要被他给卖掉的。 所以不光是纺织村不让他进,他妹妹本身也是没同意这事儿的。 然后这人发了狠心,偷偷藏在了送货的马车里进了纺织村,砍杀了纺织村好些个人,死了四个,伤了六个。他进村那会儿,因着正好是上工时间,青壮年要么是在厂子里,要么是在外面地里,留在村子里的多是老者,所以才一下子被他得手。 这事儿呢,其实在律法上来说是一件儿很好判决的事情,恶意杀人嘛,该处斩就处斩。 但是朝堂上是立马就有了折子,参奏耿文华——理由就是纺织村这样的存在是很不合理的,若是没有纺织村,也就天下太平。不然平日里大家都是如此生活,偏有一个纺织村硬生生的勾起别人的嫉妒,以至犯下如此大错,那就很是不应该了。 这折子还不是一两个,几乎半个御史台,都觉得纺织村的存在不合适。 当然,像是上面那种混账想法,是只有一两个。剩下的,则是看出了规章制度上的不同,以及这样的纺织村,对大清会造成的影响。 若是天下百姓都知道纺织村有这样好的规章制度,那他们是不是会觉得朝廷也该有这样的规章制度呢?但纺织厂总归来说,还是一个以纺织为盈利的场地,朝廷是什么?朝廷可不是做生意的场合。纺织厂能养得起一个纺织村,朝廷能养得起几百个几千个纺织村吗? 但天下百姓分不清这些,他们只会知道,皇贵妃都能弄这样一个纺织村,为什么皇上对天下百姓,还不如皇贵妃呢? 真要说,其实那混账想法,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不患寡而患不均,同为天下百姓,大清子民,凭什么有些人就能享受到这样优渥的生活,而有些人,甚至连活都活不起呢? 所以,就只能是朝廷有错了。 朝廷若是错了,会有什么后果?民间起义,可是从来都没有停过的。康熙在的时候,平均一年就会有一起民间起义,胤禛登基之后虽说是略好了些,但两三年也会有一次。 纺织村是没有大错,但纺织村也有错,若说民间起义是一头恶兽,那纺织村就是被人特意放在恶兽面前的一块儿肉,这块儿肉太香,将恶兽从睡梦中给叫醒了。 这些折子,胤禛自然不会告诉耿文华。 但耿文华也能知晓,她虽然并不过问朝堂上的事情,但是——纺织村也是有人中举的,就算是目前并不能站在朝堂上,但只要有人接触衙门,这些消息也并不难打听。 这就是御史台要参奏纺织村的另外一个罪状了——虽说纺织村并没有明确的说党争,但从纺织村出来的有功名之人,会自成一派。 这一派系的主要理念,就是将纺织村的规章制度,推广到整个大清。当然,他们明面上不会说,但他们做事儿的时候,会自然而然的带出这种理念。 这种事情是很奇妙的,一个人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但他的言行举止,就会主动带出他的想法。 就比如同样一个案件,其他人是如何看,而纺织村出来的官员,又会是另外一种看法。 纺织村出来的这些小官员,都是将耿文华看做自己的头领的,所以宫里的耿文华,也被悄悄询问了,这事儿可怎么办呢? 现如今的纺织村,就像是个新生的小狗,被人踢一脚,说不定就会死掉。若是半个朝堂都要参奏纺织村,那最大的可能就是纺织村会被解散遣散,只留下纺织厂。 毕竟,赚钱是没什么错的。错的是名义上依附着纺织厂而生,实际上却是有自己的规章制度和生存知道的纺织村。 耿文华坐在书房沉思了半天,让人请了胤禛来。 胤禛进门瞧见耿文华那神情,顿了顿才问道:“你知道朝堂上的事情了?” 耿文华笑了笑:“我若说不知道,皇上信吗?不过,皇上放心,我并未让人去养心殿打听,而是这事儿……整个京城都知道,我还知道有许多人都在追问纺织村的规章制度是不是真的呢。” 胤禛点点头:“事情闹得有些大,有许多人觉得,纺织村是一个……妖魔之地,朝廷该出面荡平妖魔鬼怪。” 耿文华有些好奇:“皇上也觉得纺织村是一个妖魔之地吗?” 胤禛叹气:“朕虽然并不觉得它是一个妖魔之地,但朕也知道,若是任由纺织村发展,日后大清若是出现十个二十个三十个,甚至一百个这样的纺织村,那皇权,就岌岌可危。” 纺织村对朝廷最大的威胁是什么?并非是纺织村对村民生老病死的负责,而是纺织村但凡做决定,都要投票的制度。 胤禛为什么建立军机处? 因为他要确保自己的权利,要将整个朝堂 抓在自己手里。朝廷大事儿,都是军机处商议,但军机处只有商量的权利,并没有做决定的权利。 若是有朝一日,朝堂上有人提议,政务也该投票决定……这岂不是和前朝的内阁有些相似了吗? 前朝的灭亡,胤禛始终觉得,臣强主弱就是一部分原因,甚至有皇上十多年不上朝……内阁几乎是把持了朝堂上八成的权利。 再者,大清本就和前朝不同。大清是满人入关,是少数人统治多数人,若是满人也用内阁制度,怕是早就被汉人把持了朝堂。 耿文华沉默片刻,问道:“那皇上,是要将纺织村取缔取消吗?” 胤禛也沉默,好一会儿才问道:“朕知道,你素来不做无用之事,这纺织村,对你来说,是什么用处呢?” 他是真的疑惑,纺织厂确实是赚钱,但纺织厂赚的钱,有八成都是投入到纺织村里面去了。剩下两成,才是耿文华自己的收入。 耿文华并不喜欢锦衣华服,衣服有的穿,她就不挑剔。吃饭也是,好的她能吃,不好的她也能吃。首饰呢,她更是欣赏居多,有做工十分精致的,她顶多就是看看,夸几句。 头上时常带着的,也就是那几件东西,多还是轻巧的,而非是贵重的。 她不讲究吃穿,也没有攒着金银珠宝,那纺织厂赚的钱,她都用来做什么呢?用来开新的纺织厂,建立新的纺织村了吧? 可为什么呢? 纺织村又不能给她带来钱财,她为什么要建造纺织村? 耿文华抿抿唇没说话,胤禛又说道:“你信不过朕?” “我若是信不过皇上,这天底下,我也就没有可信之人了。”耿文华笑了笑说到,她看着胤禛,微微摇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总说,皇上别小瞧了西洋那些国家……我总说,虽说格物不能科举,但皇上也不能疏忽,因为格物能制造出来许多利民利国的东西……” 胤禛点头,耿文华说这些的时候,也总会带出些别的。 胤禛并并不是蠢笨之人,从耿文华的只言片语中,他是能推断出来一些事情的。比如说,西洋国家在格物这方面十分重视,所以他们的火器可能是发展的更快速,甚至会远远超过大清。 若是有了十分便利好用的火器,若是再用了更好的大船……他们会不会远渡重洋,来到大清呢? 以前他没将西洋国家放在眼里,但若是西洋对大清有觊觎之心呢? 他和法国皇上,还有英国女王都写过信,他们对于大清,都是有很大的好奇心,以及,羡慕。 耿文华没再说话,胤禛停顿了片刻问道:“还没想好怎么说吗?” 耿文华叹口气:“这种事情,怕是我说了,皇上也不会信。说不定我说了,皇上还要以为我是胡言乱语,危言耸听,妖言惑众……” 胤禛忍不住笑:”朕许你一个承诺?” 耿文华停顿了一下,连连点头:“好,皇上若是愿意给我个承诺,那我就愿意对皇上坦诚。” “无论你说什么,朕都不会说你是胡言乱语,危言耸听,妖言惑众。”胤禛记性好,将耿文华刚才的话又给重复了一下:“朕也保证,绝不会将你如何了,说与不说,你都还是朕的皇贵妃,朕保你性命无忧,安稳一辈子。” 就算耿文华说的话会让他生气恼怒,但耿文华毕竟还是他喜欢的人。 耿文华也抓住了胤禛话里的漏洞:“皇上并未保证不动纺织村。” 胤禛沉吟片刻,老实摇头:“这个保证,朕并不能给你。实话和你说,若是你接下来的话并不能说服朕,今儿朕从永寿宫出来,纺织村就可能……不复存在了。” 他来,本就是要提前告诉耿文华这事儿,免得她在后面忽然得知圣旨,心里生了怨恨。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赶紧抓住胤禛胳膊:“纺织村是我的心血……”若是当真被胤禛给取缔取消,那她怕是拦不住。 真要拦不住的话,那也就没办法了,说明现下这火种,并不适合在这片土地胜仗,也只能是暂且将这火种给埋起来,静等日后了。 只可惜,没了她,这日后,指不定又要数百年。 想明白之后,耿文华忽然就多了几分轻松,她放开胤禛胳膊:“皇上还是多思量思量吧,有什么事儿,也等我说完了再做决定。” 她说完这句,又顿住了。 胤禛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又一口,又忍不住起身去了个净房。 回来推一推在发呆的耿文华:“还没想好吗?若是还没想好,朕先回养心殿……” 耿文华就嗔怪他:“皇上一点儿耐心也没有,这样的大事儿,我不得想想该从何处说起来吗?我现下想到了,就从八国联军开始说吧。” 这段历史,但凡是个中国人,都熟记于心。她都不用看地图,掰着手指就能将八国给一一数出来:“火烧圆明园开启了中国的屈辱史……圆明园,就是现下皇上让人修建的园子,后来,继任者又花费了六十年,一次次的修建,将圆明园修修建成了天下第一园。” 胤禛有些吃惊,但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朕的继任者,做了六十年皇上?” 耿文华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做皇上的,关注点就都是在这皇位继承上吗? 她没说话,只看胤禛,胤禛只好摆手:“好好好,朕不打断你了,你说吧。” 耿文华也不知道这些话算不算泄露天机,但既然已经决定要说了,她就必得要说完整了。就好像现代很多人总说的那句话,来都来了。 是啊,来都来了。 若是能趁机放一把火,烧掉这腐朽的万恶的封建社会,那她也算是有大功德了。但要是扰乱了历史的进城,破坏了历史发展,大不了,她就以魂飞魄散来承担这个结局。 放火这种事儿,简直就是,振奋人心。就好像人人都喜欢看爆炸场面一样,绚烂的简直让人心动。 耿文华想到什么说什么,说的胤禛面色发白,攥着茶杯的手慢慢收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咔嚓一声,那茶杯就碎在了手心里。 随着这一声咔嚓,耿文华就忽然觉得心中一梗,眼前开始有些发黑。 她有一种直觉,若是不赶紧说,怕是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于是,她说的越发的快:“南京大屠杀,短短几天,死了三十多万人……” 耿文华自己看不见,但胤禛能看得见,有细细的血丝,从耿文华口鼻,甚至眼睛,耳朵之中冒出来。 他想拦着耿文华,却又有些迟疑,然后那血丝就变的厚重起来,耿文华整个人,也像是走火入魔,眼神开始发直,声音开始轻飘起来。 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怕是再说下去,她这条命就要保不住了。 胤禛迅速起身:“耿文华!住嘴!” 耿文华停不下来,那些话就像是河流,已经冲到了她嘴边,咽 不回去,只能往外吐:“攻占中原地区……” 胤禛伸手来捂住她嘴巴:“不要说了,耿文华,醒一醒,朕命令你,不许再说了。” 他不愿意要一个死去的耿文华。 因为剩下的,耿文华就算不说,他自己也能推断出来。可若是耿文华要继续说,他就要失去耿文华,相比较之下,他更愿意要一个活着的耿文华。 耿文华被强行闭上嘴巴,就好像那飞速奔涌的河流又被强行灌回到她肚子里,她只觉得像是心脏肚腹之间像是被什么猛烈的撞击了一下,随即一张嘴,大口的鲜血就喷涌而出。 她觉得自己耳朵里,鼻子里,眼睛里,也有炙热的液体在往外奔涌,那河流太过于湍急,有排山倒海之势,撞的她五脏六腑都觉得要碎掉了。 她眼前是一片血色,她嘴里是浓厚的血腥味,她鼻子被堵塞住,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胤禛却是着急,因为他手掌里都是耿文华吐出来的血,那血里甚至还带着……肉块。 胤禛大急,连忙冲外喊:“太医,太医呢?” 外面丫鬟婆子一团乱,有惊慌的哭喊声,也有急速的奔跑声音,这些声音就像是鼓锣,在耿文华耳边一下又一下的砸着,再然后,猛然就寂静了下来。 什么声音也没有了,身体里也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就好像她忽然被关在了一个狭小的漆黑的地方,五感断绝。 太医来的很快,而且不是一个,来了一群。 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弯腰,就被胤禛吼道:“快来给皇贵妃看看,朕命令你们,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皇贵妃性命!皇贵妃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朕要你们陪葬!” 他以前是不说这样的话的,大夫就是再如何,也不是神仙。 但现在,他顾不上了,他只知道,无论如何,耿文华都不能死。 若是她死了……他日后可怎么办?恨不能跟随耿文华走了算了。 太医急哄哄来把脉,一个个把脉之后,脸色惨白,只觉得怕是今天要性命不保了——从脉象上来看,皇贵妃已经是命悬一线,几无生机,全身上下,五脏六腑,没一处好的,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个只剩下一口气的活死人了,这可怎么救治? 可眼见皇上双目赤红,神色狰狞,谁敢说这样的话?再者,太医们心里也是十分好奇的,早上来请平安脉,人还好好的,怎么就这么短短时间,不过一上午,人就成了这样子呢? 无论如何,只要人还没咽气,太医就需得使出浑身的力气来保住皇贵妃,自己死了也就算了,可若是再被皇上迁怒,诛九族,那才是……死都不敢死。 也就片刻功夫,宫里宫外也都得知了消息——宫里的皇贵妃娘娘怕是不太好了,皇上将整个太医院都叫了永寿宫。 至于是如何不太好了,怎么就忽然不太好了,谁也不知道。宫里的消息就是传的再快,有些能穿,也有些是传不出去不能传的。 就比如皇上来了永寿宫,之后呢? 和皇贵妃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些谁也不能知道。 弘昼进宫的时候,连衣服鞋袜都没穿整齐,跑的太快,跌倒了,摔的。 进了永寿宫就拽知春:“我额娘呢?” 知春也眼睛通红:“娘娘在里面,皇上和太医守着。” 弘昼松开手,往屋子里面,被门槛被绊住,人直接摔到了屋子里面。 胤禛转头看是他,连一句话都没说,又转回头,盯着床上耿文华去了。 宫女已经将耿文华脸上的血迹给清洗掉了,但如此也越发显得耿文华面上没有活人色,看着就像是已经死掉了一样,脸色透着青白。 弘昼只看一眼,立马就憋不住了:“额娘啊,额娘,额娘您看看我啊……额娘!您醒一醒啊!” 胤禛呆愣愣不说话,太医们冒死来回禀:“需得针灸,留住这一口气,然后开方子,修复这体内伤……” 弘昼愣一下,转头恶狠狠的盯着他们:“你们说我额娘体内有伤?这内伤是如何来的?” 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家汗阿玛动的手,不然这普天之下,谁敢将皇贵妃给打出内伤来?于是又转头看胤禛:“汗阿玛?是您对额娘……” 胤禛摆手:“不是朕,是……”天罚,但这两个字,到了舌尖,他又咽回去了——皇贵妃是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惹来天罚?这话说出去,耿文华就是被救活了,怕是也要死在御史的折子上了。 第245章 第 245 章 心里一焦灼,就睡不着…… 胤禛斥责道:“你这是在质问朕?朕对你额娘心意……” 说了一半顿住, 帝王之心,这是能随意说出来的吗?但凡说出来,不是对他不好,就是对耿文华不好。朝堂上那么多人, 虎视眈眈的盯着呢, 你对外说皇上忠心与一人, 这不等着被御史台上折子吗? 弘昼也缩了一下肩膀, 他也是话出口才反应过来不对, 汗阿玛何等人, 怎么会对女眷对手, 再者, 这么些年下来, 他对额娘如何, 自己难道不知道吗?他就是再如何,也不会对女人动手的。 他也是昏了头, 竟然对着汗阿玛质问。 胤禛也并不是要找弘昼的茬, 他转头不打理弘昼,而是盯着太医行针。 耿文华青白的面色,逐渐开始略有些转换, 不过和将死之人也没多大区别, 之前就是尸体的面色, 现在是即将要死的面色。 胤禛在太医后面站不住, 又嫌弃弘昼碍事儿,拽着他将他推到门外去:“你在外面候着吧。” 弘昼不愿意走, 扒着门框往里面看,心里十分惶恐,他既不知道自家额娘是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又不知道自家额娘还能不能有活命在,若是额娘……他可怎么办? 太医一下午都在忙。 开方子,扎针,研究药方,两个时辰换了两次方子。不光是有喝的,还有贴的。 胤禛跟着太医转了一下午,只等到一个不太确定的说法——若是能熬过今晚上,说不定还能有救。若是……怕是今晚上就会咽气。 当然太医的话不会说的这样直白,但胤禛和弘昼都是能听出来的。 弘昼呆愣愣的在门槛上坐了片刻,问胤禛:“可要让塔纳回来?” 塔纳现下怕是已经快到广东那边了。 胤禛摇头:“不用,我相信你额娘,你额娘肯定会没事儿的。” 他站起来,看向耿文华的书房,靠着窗户放着一个地球仪,应了耿文华的药企,这地球仪做的很大,他站在这里,一眼也能看见上面的字迹标号。 现在胤禛心里是一团乱,一会儿是耿文华之前说的那些话——百年国殇,一会儿是躺在床上的,面如金纸的耿文华。 他信耿文华说的话,他没有理由不去信。就算是没有这天罚,他也信。 毕竟,耿文华为什么要诓骗他呢? 若是后来大清落入到那样的境地,史书上要是提起来,会说什么?如今史书上是如何记载五胡乱华的呢?大清真的要像是那些帝王一样,背负上永生永世的骂名吗? 背负骂名也就算了,胤禛觉得自己还算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从继位,就一直觉得自己是不怕被人评价的。因为不管是摊丁入亩还是火耗归公,他损害的,都是掌握着毛笔纸张的那些人的利益。 但若是……百年之后,大清的土地上,真的发生那样的惨绝人寰的被侵略的战争……爱新觉罗的列祖列宗,可对得起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他现在若是阻拦了纺织村……那是不是,历史就要按照耿文华说的那样发展了,那他,胤禛,可对得起后世那惨死的人命? 胤禛站在门口就像是雕塑,面上一点儿表情没有,身体也没什么动作。 弘昼看了片刻,最终还是上前劝说:“额娘还在床上躺着,您要是再有个什么……让儿子可怎么活?汗阿玛,您还是多保重身体,您好 好的,额娘才能好好的,您若是这会儿倒下,额娘可怎么办呢?” 说句不好听的,胤禛若是这会儿生病,那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只会围绕着胤禛转,耿文华就算是皇贵妃,又算得了什么呢? 胤禛没出声,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弘昼说着话,声音都哽咽了:“我现在也惶恐的很,原本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呢?我原还想着,快到额娘生日了,我要给额娘准备一份儿大礼,之前汗阿玛让人给塔纳做了一个粉色宝石的凤冠,我就想给额娘做一个宝蓝色的,我都让人收购了许多宝石了。” 这种东西呢,若是有心,需得提前一两年来做。 耿文华也快到四十岁了,就算是今年赶不上,但四十岁的时候能赶上,也算是弘昼的一片孝心了。 他甚至还想着,明天进宫来了,和额娘抱怨两句,章佳氏最近只顾着照看儿子,竟是对他有些疏忽了。四哥前段时间得了一个琉璃盏,偷摸摸的送给了熹妃。 那么多的小事情,他进宫来和额娘唠叨唠叨……可怎么忽然之间,就这样了呢? 弘昼十分不明白,但他又不能再去质问胤禛。质问一次,已经是很大逆不道了,那不光是皇上,还是他的汗阿玛。他怎么能怀疑,是自己的亲爹,要害死了自己的额娘呢? 弘昼只能暂且将所有的疑惑压在心里,若是额娘能醒过来,一切都好说,自己只听额娘说就行了。可若是额娘醒不过来……他视线转了转,就问道:“知春呢?” 知春还在屋子里呢,耿文华躺在床上,知春几个也吓的要死。做奴婢的,若是主子有个万一,她们就不一定能有活命的机会了。 听着弘昼问,知春就赶紧出来:“五爷安。” 弘昼抬抬手,想问,但又不敢问,张张嘴又闭上。 胤禛转头:“你跟朕到书房来。” 弘昼跟着胤禛往书房去,胤禛伸手将窗台上放着的地球仪拿下来,伸手点了:“你额娘说,八国联军……” 他说的很慢,也一直留心着身体的变化。然而,身上并没有什么异样,连嗓子痒这种小毛病都没有。 胤禛心里有些诧异,是因为耿文华已经说了,所以这些就已经不算是天道秘密了吗?还是说,说出来了,就已经表示改变了,那这些就不算是历史的走向了? 他顿住,弘昼越发的不解了,这时候,汗阿玛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难不成在额娘晕倒之前,他们是正在商量这个? 可这个,和额娘的晕倒,又有什么关系呢? 总不能是讨论的太激烈,将额娘给气着了吧? 但额娘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并不轻易和人讨论朝堂上的事情,那怎么可能会随意点评西洋的那些国家呢? “你说,他们会不会有野心,联合起来,将我们大清给吞下去呢?”胤禛问到,弘昼心头猛地一跳,他觉得嗓子有些干,良久才说道:“汗阿玛见了传教士?” 也只有传教士,才会提起来西洋那边的情形吧? “你看,咱们想知道西洋国家的动静,只能通过传教士,剩下的,就是他们自己所说了。”胤禛说道,皱眉:“若是他们当真有吞并大清的意思,那必然会麻痹咱们吧?这种事情,也定然不会在明面上讨论提起。” 想要更多的知道西洋那边的动静,要怎么办呢?开商路是最简单的,最直接的办法。 现在轮到弘昼一脑袋的乱麻了,所以在额娘晕倒之前,额娘和汗阿玛,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胤禛只有满心考虑耿文华之前的话,才会暂且不会去想耿文华现如今昏迷不醒的惊慌。他将地球仪转动了好几圈,上面那些个大的小的国家,他一一思量。 现如今能和大清实力相抗衡的,有三个,英国和法国,还有红毛子俄国。 俄国其实和大清是有不少……战争的,也就是当年索额图带着人签订了合约,两国之间才暂且平和了这么些年,但明面上的平和,也是盖不住私底下的争斗的。要不然,噶尔丹哪儿来的胆量总叛乱呢? 两国之间夹着一个蒙古,私底下的摩擦并不少。 你看,连俄国,有和平协定的,都还能私底下有摩擦战争。那若是别的国家也起了心思……就隔着一个海洋,他们想攻打的话,也还是能打的进来的吧? 他不管弘昼有没有在听,他只说自己的猜测,自己的疑惑。 弘昼原本是听不进去的,可慢慢的,就被胤禛的话给吸引住了。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隔着一个蒙古是俄国,隔着海洋是西洋国家,既然俄国都尚且能和大清有纷争,那别的国家,凭什么就因为隔着一个海洋,就和大清没有关系了呢? 太阳的余晖照射在书房里,父子两个盯着一个地球仪,谁也不敢去想还昏迷着的耿文华,只能将注意力更集中的放在这些海外的国家上。 耿文华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但是她自己也并没有挣脱的想法,因为这个地方除了黑了点儿,并没有其他不好的地方,呆在这里,虽说是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感觉不到,但同时,她也没有了那么多许多烦恼,也不用整日里发愁自己现在做的够不够多。 就好像,在睡一个很长很长的觉,完全不用去想起床之后的事情。 皇贵妃昏迷的消息是隐瞒不住的,头天弘昼进宫之后就再没出来。于是到了第二天,弘历和六阿哥也都进宫来了,七阿哥昨天回来已经很晚,被人瞒着,今儿就哭着冲进了永寿宫。 谁拦着都没用,七阿哥哭着喊着要额娘。 弘昼心疼的抱着亲弟弟,笨拙的哄:“额娘生病了,在休息,你这样哭闹,她休息不好,那病情就好转的慢,你体谅一下额娘,安安静静的,让额娘睡一觉好不好?” “不好不好,你骗我,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都知道了,那么多太医在,额娘肯定是生了大病,她最疼我,我叫她她肯定会应我的,额娘肯定不好了,你骗我!” 五福晋也进了宫,劝说弘昼:“不如让七弟进去喊一喊……” 有那昏迷之人,不都是要让人叫一叫的吗?额娘就是不操心弘昼和塔纳这两个大的了,也必然还操心七阿哥这个小的。 说不定七弟喊一喊,额娘就能听见呢? 弘昼犹豫了一下,转身抱着七阿哥进去。 七阿哥扑到床上抓耿文华胳膊,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都落在耿文华的脸上:“额娘,额娘您醒一醒,我是小七,额娘不是说给我做一个蹴鞠的吗?额娘您不能说话不算数,额娘,您醒一醒啊,您看看小七啊。” 耿文华并没有什么反应。 七阿哥嚎啕大哭,他又不是弘昼成了年,一时的失态之后就能稳住自己的情绪,他不过一个孩子。 他不光哭,他还伸手来抓耿文华的手臂:“额娘起来陪我,额娘,我要额娘!” 小孩子尖利的哭声像是一把匕首,一下一下的在人心里扎下去。 弘昼的眼泪也跟着往下掉:“不许这样哭,额娘好好的,太医说过了昨晚就有机会,现在额娘还有……”气儿,所以根据太医说的,是不是就算是熬过去了呢? 现在没醒,不过是因为身体还没好。 太医也说了,现在额娘的身体是千疮百孔的,需得一点点儿的来修补。 只要时间长了,修补好了,额娘是不是就能醒过来了呢? 章佳氏也在外面掉眼泪,富察氏揪着自己的手帕,皱眉问道:“昨儿额娘还好好的,四爷还和我说,这两日该进宫给额娘请安了……” 耿文华是皇贵妃,位同副后,就算是弘历和富察氏不能喊一声皇额娘,喊一声额娘也算是符合规矩的。 胤禛从书房里出来,让知春将人都带走:“皇贵妃要养病,需得 安安静静的,不管是谁,从现在开始,都不许进永寿宫。” 章佳氏,富察氏,还有弘昼,七阿哥,都被赶出去。 熹妃和顾氏也不过是来晚了一会儿,就进不来永寿宫大门了。 七阿哥被弘昼给带走,他在宫里也是去阿哥所,他一个小小孩子,现在又正惶恐害怕,扔在阿哥所保不准会出事儿,倒不如带到自己家里,有章佳氏照看,七阿哥也能好好的。 弘时和董鄂氏来打探消息,弘昼并没有见。六阿哥和六福晋也来了,弘昼也是没有见。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会儿是想胤禛说的那些话,一会儿是想耿文华。 两三天,耿文华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怡亲王亲自来永寿宫找胤禛,他若是再不上朝,朝臣们可就要议论起来了。 但胤禛摆摆手:“说就说吧,皇贵妃现在如此……我就是上朝,也是心不在焉,朝堂上的事儿,你暂且多搭担待几分,实在不行,你叫了弘历和弘昼去帮忙。” 他在没有思索明白之前,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纺织村的事儿……他现在心里也没主意。 怡亲王就叹气:“听太医说,皇贵妃的脉象已经有些好转……想必果断时间就能好转,四哥也实在是不用太伤心,再者,就算是……她看到四哥如何,难道就不会难过吗?四哥就是为了让皇贵妃安心,也该振作起来。” 胤禛微微摇头,他是得振作,但也并不是说,不上朝这几天,大清就要亡了。 一直到第五天,御史台那边也出面,奏请胤禛上朝,允祉也被迫到宫里走了一趟,还有允祺等人,宗室和八旗,都想着打听宫里的消息,看皇贵妃是不是要死了。 看皇上对皇贵妃这份儿情谊,说不定皇贵妃要是死了……皇上也可能会伤心之下,跟着出事儿,那到时候,这皇位要给谁呢? 这种想法当然是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但是心里想一想又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带来灾祸。 弘昼闭门不出,整日里在家抄写药王经。弘历提起来皇贵妃,面上倒是很有悲伤神色,还总和人提起来他小时候,皇贵妃是如何照看他之类的事儿。 但外面纷纷扰扰,永寿宫里却像是与世隔绝,半点儿吵闹也没有的。 耿文华的脸色已经不是之前那种死人的脸色了,虽说还是有些苍白,但至少看起来像是个活人了。 太医也说,她的五脏六腑修复的很快,不像是吃药能达到的速度。但不管怎么说,她身体里的里那些伤,确实是在修复。按理说,也该醒过来了。 毕竟,修复到这种程度,也算是好了七八成了。 胤禛从一早就守在床边,他过片刻就喊一喊耿文华的名字,说一下弘昼和七阿哥。 塔纳那边,他还是没下旨让回来,但京城里人人都知道皇贵妃病重,怕是消息也快传到两广了,说不定到时候她就自己回来了。 他絮絮叨叨的,这几天谁做了什么,他自己做了什么,全都说给床上的耿文华听。 耿文华就觉得,原本她像是被隔绝开了,现在却是被关在了笼子里,笼子外面却还有嗡嗡嗡的苍蝇声音,叫个不停。 她心里就一股一股的火气往外冒,谁睡觉的时候听见蚊子苍蝇的叫声能没有火气呢? 她就觉得,得起来,将那蚊子苍蝇给打死才行。可那笼子,特别坚固,她怎么都找不到出来的缝隙,着急的身上都要冒烟了,然后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狠劲儿,竟是冲着笼子一头撞过去了。 这撞上去,就觉得一阵剧痛,随即身体猛的一坠,就好像是从冲出了笼子,掉到了悬崖外面,身体直直的往下落。 这种下坠的感觉,有一种马上就要跌到地府的感觉。 她猛然睁开眼,胤禛原本还在絮叨呢,看见她这么突然睁眼,顿时有些愣住,随即狂喜,大声喊道:“太医,快,太医!” 外面冲进来四五个人,围着耿文华开始把脉。 那种笼子外面嗡嗡嗡的声音,忽然就凝固变成了更真实的存在,耿文华忍不住皱眉,她想让这些人都闭嘴,可张张嘴,却发现没力气,张不开,索性就又闭上了眼睛。 胤禛顿时慌了:“怎么回事儿?皇贵妃怎么又晕过去了?她刚刚明明睁开眼睛了!” 太医一边把脉,还要安抚狂躁的胤禛:“娘娘并不是混过去了,大概是刚醒过来,精力不济,睡过去了,从脉象上来看……娘娘的脉象已经凝实,体内内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接下来就是休养……” 病患嘛,最怕的就是昏迷不醒,只要醒过来了,一切也就好说了。 皇贵妃没睁眼,谁也不敢确保皇贵妃还有命在。但皇贵妃睁眼了,那就是快好了,绝不是回光返照,这个脉象他们还是能区分开的。 胤禛顿时有些犹豫,是睡过去了……那还要扎针给叫醒吗? “皇贵妃什么时候再醒过来?”他决定还是问一问太医的意思,免得耽误了耿文华的休养。 太医斟酌了一下:“今天晚上之前,该是还要再醒过来一次,若是晚上还没醒过来,到时候臣为娘娘施针。” 胤禛这才放心,点点头,等太医都散开,这才上前来摸一摸耿文华的头发,略有些委屈的叹气:“你还是快醒过来吧,这次快吓死朕了,你要好好的……” 要不然,他这后半辈子可怎么办呢? 因着要等耿文华醒过来,他索性让苏培盛去养心殿将折子都给拿过来了。 养心殿那边,怡亲王顿时就心里有数了:“皇贵妃娘娘的病情可是好转了?”要不然自家四哥哪儿来的心情看折子?这五天,他可是一直守在养心殿,别说看折子了,连朝政都一句没问过呢。 养心殿这边的折子,这些天是全靠怡亲王自己,有一种梦回两年前的感觉。 看苏培盛点头,怡亲王就笑道:“皇贵妃娘娘是有福之人,自得上天庇佑,能好转,那可真是太好了,只盼着娘娘能早日醒过来,也能让皇上安心。” 耿文华可不知道这么多人盼着自己醒过来呢,她那往下坠的惊慌过去之后,就真的……睡着了,没有了烦人的苍蝇和蚊子,她觉得自己这次一定能睡个好觉。 然而,没多久,她就有些睡不着了。虽说没有了蚊子苍蝇,但她心里,总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疏忽了什么,遗忘了什么,心里一焦灼,就睡不着了。 想睡和不能睡两种想法在心里拉锯,拉着拉着,耿文华就又睁开了眼睛。 第246章 第 246 章 这几天可做功课了?…… 耿文华醒了过来。 这消息立马就传遍了京城, 胤禛并未拦着。醒过来了,怎么说也是好事儿一桩。但他还是下令,暂且不许人探望,耿文华昏睡这么长时间, 就算是身体内部在修复, 但毕竟是……重病之人。自来这病重之人, 最好的休养就是睡觉。 所以, 永寿宫暂且是不好放太多人进来的。 永寿宫的大门还是紧闭着, 胤禛坐在床边亲自喂耿文华吃药, 太医院开的药方, 耿文华并不是很喜欢吃, 因为这药的味道实在是太古怪了, 甜不甜苦不苦, 还带着酸味和腥味,喝下去简直是……五脏六腑都要收缩到一起去了。 她皱着脸, 从胤禛手里接过来这药碗, 仰头一饮而尽。 这边放下碗,那边嘴里就多了一个薄荷糖。 冰凉的气息瞬间压下了嘴里的苦味,胤禛笑着问道:“再吃三天, 就要换药方了, 到时候朕让人看看能不能将这味道给改善改善。现在嘛, 你且将就将就, 良药苦口,你身体实在是太糟糕了些。” 耿文华就点头:“我知道, 皇上费心了。这段时间,皇上也受煎熬了。” 胤禛伸手摸一摸她脸颊:“你醒过来,我才算是活过来了, 你若是不醒过来,我真要随你去了。日后……这些话就不要再提了,我心里有数,你再说反而是会害了自己性命。” 耿文华忍不住笑了笑:“就是我想说,怕是也说不出来了,我现下心里就像是蒙着一层布,隐隐绰绰能看见,却又看的不清晰……” 她知道有历史上有很糟糕的事情发生,国家遭受了很大的苦难,但是具体的,却是说不上来了。 就好像沉睡的那几天,有人将这方面的记忆,剥掉了一样。但这种苦难偏又是刻在心里的,于是剥下来的不彻底,就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她说着话,眼神就有些怔愣:“我估计,再过段时间,我怕是会连自己的来处也忘记。” 上辈子刷过的视频,走过的道路,做过的事情,也好像一起被剥除掉了。 倒是这辈子的事情,从她生了弘昼,一直到今天,都非常的清晰明白,就像是记录在摄像头里,她稍微一拨动那摄像机,那画面一帧帧的,就从她眼前播放了出来。 想到这个,她又忍不住皱眉,转头去看胤禛——好了,经典问题来了,胤禛喜欢的,到底是拥有着那许多才能,和现如今的女子大不相同的,带着前世记忆的她,还是这辈子陪在他身边,为他生儿育女,和他生气斗嘴的她呢? 她有些犹豫:“若是我以后再也不能做出来那些让你好奇的东西……” 胤禛怔愣了一下,有些不解:“自打进宫之后,你不是除了纺织厂,就只一心写书,再没有做过什么稀罕东西了吗?” 耿文华不认这话:“怎么没有,那切割机,缝纫机……” 胤禛打断她的话:“那些是你亲手做的吗?难道不是你亲手给的银子,别人做出来的吗?” 耿文华张张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虽说是她提出了想法,哦,她也只提出了缝纫机的想法,像是切割机,还有锁边机,都是别人的功劳,都还是大清子民的功劳。 胤禛笑道:“朕知道你要问什么,但爱这个东西,并非只是一时好奇。可能你以前和别人与众不同,我留意上了,这才有了后来的相伴,可爱到最后,就只是相伴相知了。我说我要火耗归公,你会如何想?” 耿文华眨眨眼:“自然会赞成,不过火耗归公并不能彻底的解决问题,这个铸钱的事儿,还是朝廷要拿出一个张程才行最好是用别的,来代替民间使用金银。或者,做金银生意的,需得在衙门备案。” 胤禛点头:“看,这就是你和别人的不同了,我若是问熹妃,熹妃必然会说,火耗归公不好,你拦住了别人的利益,衙门若是少了这一项收益,是不是就该在别处寻找回来了呢?” 他要做的事儿,耿文华只会赞同。就是不赞同,耿文华也必然会将利益得失,一一说明白,来劝服他,而不是阴奉阳违,表面上赞同,实际上却是通知自己的家族,做出不同的选择来。 耿文华迟疑了一下:“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心意相通,你对我的爱,是来自于彼此之间的……心有灵犀?” 胤禛摇头:“也不算心有灵犀,只能算是,彼此了解。” 他点了点自己:“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我生气的时候会如何,我也知道你生气的时候会如何。你脑子有那些稀奇古怪的主意,我不过是给你几个工匠。你脑子没有那些稀奇古怪的主意,你给出赏银重金求赏,我也不会反对,我如此说,你可明白?” 耿文华点头,所以她脑子中的那些记忆并不算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这个人的性子,遇上事情会做出的决定,以及对人对事务的看法。 心里松一口气,耿文华笑眯眯的往前倾身,在胤禛唇上亲一口。 弘昼正进门,一边哎呀呀,一边赶紧伸手捂住眼睛:“给汗阿玛请安,给额娘请安,我可什么都没有看见。” 胤禛没好气:“你来做什么,不是说了没事儿少来永寿宫,让你额娘安心的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吗?” “我也不想来的啊,不过塔纳要到京城了,估计明天一早就能到城门口,我得先来和额娘说一声,免得到时候塔纳那眼泪将永寿宫都给淹了。” 按理说,塔纳都已经快到广州了,就是快马加鞭也是赶不回来的。但谁让当初的传信是皇贵妃要不行了,再不来就见不到最后一面了呢? 塔纳不光是快马加鞭,她是日夜不休,整整六天时间,在马背上就没有下来过,这才快要到了城门口。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你打发人迎一下塔纳,顺便安抚她,你额娘现下没事儿了,让她不用着急了。” 不等弘昼说什么,胤禛就摆摆手:“没事儿就出去吧,朕和额娘还有话要说。” 弘昼赶紧应声:“有事儿有事儿,王叔让我和汗阿玛说一声,江西那边上了折子,说是有两家械斗,出了人命,死了三个人。” 说是两家,不是两个村子,就有可能是当地豪族。这种事情呢,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往大了说,那就是豪族无视朝廷律法,私下里争斗,出了人命。往小了说,那就是两家置气。 但不管大小,既然出了人命,朝廷就必得有个说法态度,一来是安抚当地百姓,二来呢,也是要彰显朝廷威严——朝廷若是不管,日后两家争斗,都随意打,不管不顾,那死伤可就不是一两个了。而且,次数多了,朝廷没有了威严,那律法也就成了笑话,日后百姓们就只看当地豪族脸色了。 说句不好听的,那到时候百姓还会是朝廷的百姓吗?不,那时候,百姓就都是豪族的家奴了。 胤禛皱了皱眉,耿文华推他一把:“我既然已经好转了,你就不必守在这里了,回头让苏培盛将折子都还搬回去,你在前面做完了事情再来。再者,我本来就要养着,你不来,我倒是还能清静些。你若是来,我还要打起精神来陪着你。” 胤禛无奈,只好起身:“那我先去养心殿看一看。” 路过弘昼,警告道:“不许让你额娘操心劳累。” 弘昼忙应了下来,等着胤禛出门,才三两步窜到床前:“可真是大好了?额娘您不知道,前些天吓死我了,我晚上都不敢闭眼……” 生怕半夜里宫里忽然响起来丧钟。 耿文华笑道:“真没事儿了,你看你汗阿玛都放心了。小七呢?” “今儿早上非得要闹着回来,我先来看看,若是额娘大好,等会儿就送他回来。”弘昼说道,顿了顿,到底是没忍住好奇心:“额娘,汗阿玛说那些西洋国家……” 不等他说完,耿文华就摆摆手:“我实在是记不清了,有话你只管问你汗阿玛去,你们是亲父子,你问什么,他难道还会不告诉你答案吗?你只要知道……” 她皱眉苦苦思索,到底是什么来着? “不要关着门?”她犹豫的说道,弘昼不太明白,耿文华叹气:“到底是上了年纪,这病一场,立马就有些忘事儿,我以前和你说过的,外面有许多国家……咱们要出海,咱们要和别人来往……” 说着说着,就又有些想不起来了,她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脑门,弘昼赶紧拦着:“额娘怎么还打自己呢?想不起来就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难不成您想不起来这天还能塌下来不成?反正汗阿玛也和我说了些,我大概是能明白的。” 不能关着门,那不就是要和外面多联通吗? 既要知道别的国家的水平,又要提高自己的国力,就这两点嘛。 弘昼笑着将话题岔开:“章佳氏本来要进宫来请安的,汗阿玛说是不许人打扰,她就想先问问额娘,额娘让她来,她就来。” 耿文华若是不见,那就不能来了。 耿文华摆手:“先不见吧,回头再说。”说着话就打呵欠,弘昼赶紧扶着她肩膀给她挪动枕头:“还是睡下吧,汗阿玛说您的身体需要都休养,外面也没什么可让您操心的事情,睡吧。” 耿文华连句回话都没力气说了,刚躺下来,眼睛一闭上,不过一瞬间,这呼吸就平稳了下来。 弘昼帮着耿文华将被子给盖好,出门叫了知春:“额娘睡下来了,你们好好留意着,若是出汗,就及时给她更衣。这段时间,不可让人来打扰,吃喝上面尤其是要留意,不许见荤腥,太医说了需得清淡,白粥最好,蛋羹也成。” 但肉不行,不好消化,她现下肠胃也是虚弱的很。 顿了顿,弘昼就问道:“你们也上心些,太医不是每天来把脉的吗?问一问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知春忙应了下来,弘昼也没着急走,在院子里站了片刻,这才往书房去,伸手将桌子上的地球仪拨动了一下,又将上面的地图看一遍,这才往宫外去,小七还在家里等着呢,需得将他给送回来。 弘昼刚进了府门,一个小小的身影就炮弹一样冲过来,直接抱住了他大腿,仰着头问道:“额娘怎么样了?不是说好多了 吗?怎么还不让我进宫?是不是你在骗我?额娘根本没好?” 弘昼伸手将他拎起来:“骗你做什么?额娘好不好,你回头进宫一看不就知道了?先回去吃饭,吃完饭有几个事儿交代你,你记好了,能办到,我下午就送你回去。” 七阿哥顿时瞪大眼睛:“不吃饭,你现在就和我说。” “不吃饭不行,你不吃饭,额娘还要以为我做哥哥的没照顾好你。”弘昼很强硬,伸手揉一揉七阿哥的肚子:“再说了,得说好一会儿呢,你坐着吃饭一样说。” 不等七阿哥反驳,就叫人去准备午饭。 一边吃饭,一边和七阿哥说道:“首先呢,你进宫之后,需得安静,不许大吵大闹,额娘病了一场,身体要紧,需得静养,你若是大吵大闹,到时候也轮不到我去接你出宫,汗阿玛就能打你一顿,将你扔到阿哥所去禁足,到时候你别说是去看额娘了,你就是去看谁都不行。” 七阿哥抿抿唇没说话,弘昼拿筷子在他脑袋上敲一下:“说话。” 七阿哥只好不甘不愿的点头:“我安静。” 弘昼继续说道:“再一个,不许别人进永寿宫,额娘这次生病来的蹊跷……” 七阿哥顿时像是斗鸡一样来了气势:“你说额娘是被人害的?” 弘昼停顿了一下,还是摇头,倒不至于,有汗阿玛在,宫里那地方,谁还谋害自家额娘?再说了,额娘又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娇娇儿,她管理后宫也有许多年了。 “这话日后不许再说,免得招人避讳。反正额娘需要静养,你只要守好了永寿宫就好了。” “第三,这功课需得抓紧了,你之前还会描红呢,这几天耽误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忽然变蠢笨了,额娘让我照看你,你总不能说你不会描红是因着我吧?所以,功课还需得抓紧,回宫了就要每天按时做功课了,知道吗?” 七阿哥有点儿不服气,额娘都病着呢,他想要在额娘跟前好好伺候,才不想做功课。 但对上弘昼的视线,七阿哥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万一他不答应,五哥就不送他回宫呢?那还是答应吧,反正回宫了,他的功课,五哥也看不到。 弘昼哼一身:“我日日是要进宫的,到时候必要查看。” 七阿哥顿时有些委屈,抽了抽鼻子,到底是没胆子反驳,只好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写功课。” 弘昼又伸手:“第四点,你不许调皮,不许让额娘操心,额娘现在养身体呢,不能操心劳神,你知道吗?” 七阿哥赶紧点头,弘昼继续伸手,七阿哥顿时承受不住了,张嘴就哭:“还有啊?我我我……我有那么多规矩要遵守吗?我听话都还不行吗?” 弘昼轻咳一声,赶紧哄:“好了好了,最后一条了。” 手指头都伸出来了,总不能自己打脸再收回去吧? 弘昼赶紧说道:“最后一条就是现在这样,不许随意哭闹,你看看你在外面哭了多少场了,我都不耐烦哄你了,你要是回宫了,当着额娘的面儿哭,额娘得有多心疼,这一心疼,是不是又要操心了?你都是男子汉大丈夫了,总这样哭闹怎么能行呢?我不在宫里,你就需得长大,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来护着额娘,照看额娘,怎么还能哭哭啼啼让额娘反过来为你操心呢?你要是能做到这一点儿,我可就能放心将额娘交给你了。” 七阿哥赶紧手忙脚乱的擦眼泪:“那我不哭了,我可以做到的。” 那样子看的弘昼都有些心疼,再想想自家小弟弟,自打出生那就是宫里的宝贝蛋,小霸王,额娘汗阿玛都恨不能他捧起来,整日里放怀里揣着,哪儿受过惊慌啊。这额娘一病倒,他要是能守着也就算了,偏偏被送出宫来,见也见不着,心里能不受惊吓吗? 他伸手摸一摸七阿哥的脑袋:“好了,知道你是好孩子了,那快些吃饭吧,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七阿哥忙低头吃饭,心里着急,也没吃多少。 不过弘昼并不在意,小孩子吃多了反而容易积食,少吃点儿,回头肚子饿了,宫里有点心,还能少了他吃的? 哥儿俩又进宫,这次正巧耿文华还醒着呢,毕竟要吃饭要吃药。 见了七阿哥,耿文华都有些眼眶发红:“怎么瘦了这么多?” 弘昼看一眼,有些不太确定:“瘦了吗?我瞧着还是和以往一样的。若是瘦了,那估计是这两天不好好吃饭,小孩子嘛,胖瘦很明显的。” 就像是他儿子,之前胖嘟嘟的,现在一开始吃辅食,立马就感觉瘦下来一圈,但太医把脉又说一点儿问题没有。 七阿哥本来想冲到床上去的,但是想到弘昼的交代,冲到了床边就不敢往前了,只小心翼翼的打量耿文华:“额娘你好些了吗?” 耿文华伸手将他搂在怀里:“好多了,以后会越来越好,你最近有没有听话?” 七阿哥赶紧点头,他可太听话了。 他絮絮叨叨的和耿文华说自己在弘昼府上的事情,弘昼则是端着茶杯,一边留意着耿文华脸色,见她脸上有疲惫神色,就招呼七阿哥:“现在额娘该睡觉了,你要是想出去玩儿,就先出去玩儿,不想出去玩儿,就陪着额娘睡觉,不许再说话了。” 七阿哥当然要陪着额娘睡觉了,不等丫鬟来伺候,自己脱掉鞋子往床上钻,靠在耿文华身上,仰头,眼睛亮晶晶的看耿文华。 耿文华笑了笑,冲弘昼摆摆手,自己也躺下来,伸手摸一下七阿哥的脑袋:“好了,睡觉吧。” 七阿哥一开始睡不着,但更稳还睡的很快。七阿哥就睁着眼睛看耿文华,看着看着,又觉得委屈,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哭一会儿,又想到弘昼的话,赶紧拎着被子擦一擦眼泪。 然后使劲吸一吸鼻子,闻着额娘身上的味道,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又觉得好开心啊,又忍不住咧着嘴笑起来,生怕自己发出声音来,赶紧伸手捂住嘴巴。 他自己哭哭笑笑片刻,就觉得困劲儿上来了,眨眨眼,伸出手,轻轻抓住耿文华的一缕头发,也紧跟着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踏实,七阿哥睡醒之后,耿文华都还没睡醒。 他自己朦朦胧胧的坐起来,发了一会儿的呆,轻手轻脚的越过耿文华爬下床,知春赶紧来问道:“小阿哥怎么了?” 七阿哥摆摆手,自己去净房。 回来也不乱跑,拿了凳子坐在床边等耿文华,一边等,一边看书。 耿文华醒过来之前,胤禛先回来了,将他拎到外面:“这几天可做功课了?来写几个字让阿玛看看。” 七阿哥怔愣了一下,顿时委屈:“我担心额娘,这几天没做功课。” “没做就没做吧,不过现在你额娘好了,你也需得好好做功课了知道吗?”胤禛说道,七阿哥赶紧点头,弘昼说的他能阴奉阳违,但汗阿玛也说了,那他还是好好做功课吧。 耿文华一旦醒过来,这身体好转的速度也立马像是飞起来了一样。头两天还只能在床上躺着,第三天就觉得浑身长毛了一样躺不住,非得自己起来,竟是在屋子里走了好几圈。 所以等塔纳进宫,看见的就是站在门口等着自己的额娘,怔愣片刻,她就小跑着过来:“额娘,之前不是说……” 这瞧着,也不像是生了重病的样子啊。 第247章 第 247 章 还是很有必要的。…… 身体好转了的耿文华, 这段时间就只顾着见人了。 见了七阿哥要安抚,见了塔纳要安抚。随后是进宫的五福晋,四福晋,六福晋, 老一辈的还有怡亲王福晋, 十四福晋等人。 宫里的熹妃也要上门, 顾氏和陆氏也不敢落后。 来来回回十来天, 大约是终于确定了她不会死, 所以这宫里宫外, 也都逐渐的平静下来了。 然而这份儿平静, 并不是真的就毫无波澜了。宫里宫外对于耿文华生病这事 儿平静下来了, 但另外一件事儿, 就是耿文华生病的起因, 关于纺织村的事儿,却是再次被提起来。 这次不光是朝堂上官员出面了, 连八旗, 宗室,也都开始上折子。 不要以为朝堂上的官员都是傻子,那经过一次次的科举选拔上来的, 就没有哪一个是蠢笨之人。也就是第一个纺织村, 一开始就在耿文华名下, 地方小, 人数少,更多人觉得那些人是属于耿文华的, 一种类似于佃户的存在。 但现在,纺织村的学子站在了人前。 所谓的佃户并不是奴隶之身,反而是自由身, 甚至可以是官身,那纺织村的存在,就不再是属于耿文华的一个村子,而是属于大清的一个地盘,一个村落。 朝廷律法,应该是针对于所有的百姓,适用于大清境内所有的地方。连宗族这样的存在,在上位者看来都是可能会影响到皇权的东西,那么纺织村这种地方,就更是……对皇权的一种威胁,说的严重点儿,甚至是相当于耿文华在大清境内,打造了一个国中国。 那么这个国中国,属于谁? 之前耿文华病重,这事儿就暂且平息了一段时间,因为谁也不敢确保这关头要是耿文华死了,在胤禛心里,他们这些参奏皇贵妃的人会不会是逼死皇贵妃的凶手。 怎么说呢,活人是永远争不过死人的,这话放在这里也很合适。 死的是他深爱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皇贵妃,逼死皇贵妃的是朝堂上对他咄咄逼人的大臣,你说皇上心里会如何想?还不得恨得牙痒痒,但凡有机会,所有参奏过皇贵妃的,怕是都要被皇上给灭了。 所以大家就等着,要么皇贵妃死,皇贵妃只要死了,纺织村也就不成了,就算是有五阿哥和塔纳,两个小孩子能成什么事儿?五阿哥就不要说了,皇位的诱惑之下,他还能记着纺织村这三个字就算是孝心了。塔纳公主嘛,女孩子,嫁出去也就完事儿了。 要么呢,皇贵妃没死,活过来了……这是朝臣们最不想看见的场面。 因为皇贵妃醒过来了,就表示天平的两端又要被放平了,他们想要争夺更多的权利,就必得要在皇上面前参奏皇贵妃,将纺织村这事儿给彻底平了。 所以能给耿文华十来天的缓和时间,已经是给胤禛这个做皇上的退让了。 太医说,皇贵妃没事儿了,身体棒棒的,不用担心会被参奏的折子气死。 于是,这参奏的折子就像是雪崩了,铺天盖地的就冲着养心殿砸下来了。 大约是因着耿文华的这场“天罚”,胤禛几乎是忘记了女人不得干政的铁律,反而是将折子带过来给耿文华看:“这个刘仲,最是狡诈,你看看,这折子话里话外的说纺织村是法外之地,怎么就法外之地了?之前那案子,难道不是依法判决的吗?” 纺织村制定的顶多是规章制度,就是每家多少人,每个人能分到多少地,这些地又需得上缴多少公粮。然后医保费是多少,每年看病能花费多少。 纺织村从不会制定律法。 杀人就要偿命,偷东西就要挨板子,抢劫就要蹲大牢,这些罪犯,可都是朝廷官府派人去抓的,纺织村也从不会私底下动用刑罚,纺织村只会将人送到衙门去。 耿文华不太想看这些折子,觉得看的头晕:“关于纺织村……皇上是什么意思?” 大臣们的想法并不是很重要,因为清朝——是一个君权比前面任何一个朝代都要集中的朝代,别看明朝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明朝的权利,也并不会抓在皇帝一个人手里的。 可大清,就能皇上一个人说了算。 胤禛沉吟,他以前肯定是容不下纺织村这种挑衅君权的存在的,什么投票,票箱子给你砸了。 但现在……大清真的要做历史上的罪人吗?爱新觉罗家能背得起这样的大锅吗?就算是不考虑大清和满人的名声,他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日后历史上发生那样的事情吗? 耿文华笑道:“皇上比我有见识,这种事情,皇上说如何,我是不会反对的,所以皇上并不用担心我。若是皇上觉得纺织村的存在并不合适,那回头取消了就是了。若是皇上觉得还能容忍,那留着也不是坏事。” 胤禛有些诧异:“你不觉得纺织村是你的心血,毁掉了可惜?” 耿文华笑眯眯的:“自然是可惜的,但是……既然皇上觉得不合适,那就说明,它确实是不合适的。若是我非得强硬的留着,那谁能保证下一个皇帝,会不会因为一些私人的情绪,就更加容不得纺织村的存在了呢?” 她是想留下一个火种,但若是这火种现在并不能发芽,强留下来,反而只能让着火种更陷入沉睡,那岂不是和她所盼望的,所期望的,刚好相反吗? 若下一个皇帝是弘昼,弘昼可能会留着纺织村。但若是下一个皇帝是弘历呢?弘历……在历史上,是一个比胤禛更加将君权集中起来的皇帝,他可不会想着这是耿文华的心血不能毁掉,他怕是巴不得斩草除根,彻底将这火种给毁灭掉呢。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也没雨追着问,她只笑着说到:“天气越发的有些热了,回头咱们到圆明园住几天?” 胤禛笑着点头;“好,你若是想去,咱们随时都能去。” 他命苏培盛将那些折子给收起来。 起身拉着耿文华:“今儿天气也还不错,咱们到外面去走一走,正好呢,塔纳这两天也还在宫里,叫了塔纳来说说话?” 塔纳没日没夜的骑马回来,知道耿文华没事儿,这两天就总在公主所睡大觉,要补充体力,她打算明天再去广州呢。朝堂上的事儿,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但是纺织村和纺织厂之间,可以说是一体的,也可以说是分开的。 所以她并不担心这事儿会妨碍到她建立纺织厂,事情既然开始做了,那必然是得做成了,怎么能中途而废呢? 听到宫女说汗阿玛请,她洗脸之后,就一张素颜往御花园里去。 进了园子,就瞧见汗阿玛摘了一朵花插在了额娘的头发里,额娘仰头笑着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汗阿玛也跟着笑起来。塔纳瞧着,也忍不住跟着笑,拎着裙子小跑着过去:“汗阿玛,额娘,给您请安。” 胤禛抬抬手,直接问道:“朝堂上这两天的动静你可听说了?” 塔纳点点头:“是,汗阿玛是要问我的意思吗?我的意思就是这些人在放屁,若是担心纺织村成为法外之地,那就派人盯着就是了,就因为担心,要取消纺织村的存在,这简直就是因噎废食。我从不曾 听说,历史上有哪个大人因着将管辖之地治理的太好,就要被上官容不下,就要被同僚们参奏,让皇上砍头的。” 塔纳是很聪明的,这一番话,也只将纺织村当成了大清境内数百上千的寻常村落一样。 村落若是太小,那就用县城来对比。 纺织村就如同一个县城,哪个县令是因为太能干,将管辖之地治理的又富裕又安宁,然后被治罪的? 朝臣们是糊涂的,但汗阿玛肯定是英明的,还顺带小小的拍一下自家汗阿玛的马屁。 胤禛哪儿能听不出她这点儿小心机,因着是亲生的女儿,他不光不觉得塔纳这点儿小心思好笑,反而觉得女儿十分聪慧贴心,忍不住笑到:“若是纺织村当真要被取消……” 塔纳怔愣了一下,立马说道:“那必然是因为汗阿玛还有别的顾虑,取消就取消呗,我知道这纺织村是如何的,回头等汗阿玛没有顾虑了,再给建起来就是了,就算是我没办法,我子孙总还是有法子的,只要有纺织厂在,纺织村既然存在过,就不会如同烟花,了无踪迹,再无影踪。” 塔纳也是十分洒脱,要不然怎么办呢? 汗阿玛说不许了,自己哭闹撒泼,去朝堂上和那些大臣们吵架争论?就算是……能争论赢,也不过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额娘说了,明天的太阳升起来就又是新的一天了,昨天天大的事儿,放在今天可能就是不值一提了。 所以,万不能因为意气之争,就将所有的活路都给掐短,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要怕日后没柴火用。 现在要是非得分出来个上下,那纺织村在那些人眼里,怕是更不能留了。 胤禛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问起来塔纳去广州的事儿:“若是有遇见合心意的,回头写封信回来,汗阿玛给你做主。你是公主,所以你的婚事,完全可以只由着你自己心思。” 满汉不通婚的祖宗规矩,也已经被撬开了一条缝。所以只要塔纳看上了,胤禛总归是有法子为她扫除万难的。 婚姻……对寻常百姓来说是大事儿,对皇家公主来说也不算小事儿,却也不是那种到了后半辈子必得捆绑在一起的大事儿。 若是日后过的不如意,自是有和离的法子的。 塔纳不光是他现在活着的唯一的公主,还是他和耿文华唯一的女儿。所以塔纳的婚事,胤禛并不愿意用来在朝堂上换取什么,只要她自己高兴,她觉得好,那就是好。 当然,他也不会担心塔纳会看上个乞丐,做了十几年公主,又是耿文华亲自教导,这样的骄阳,怎么可能会看得上一个乞丐?她若是有喜欢的人,也必然是和她一样的骄阳才对。 塔纳说起来自己的婚事,也没有半分小女儿的羞涩,只笑嘻嘻的:“那汗阿玛早些让人给我准备公主府才是,到时候我就住在外面了。” 胤禛顿时心痛:“住在宫里……” 被耿文华看一眼,这后半句就收住了,公主住在宫里天经地义,但哪朝哪代,额驸是跟着一起住在宫里的?可成了亲,夫妻总是要住在一起的吧? 耿文华拍拍他胳膊安慰道:“现在塔纳也并不是总在家。” 日后嫁人了,得空了进宫,和现在在宫里,得空了出宫,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胤禛微微挑眉,那区别可大了……一个是探亲,一个是回家。 胤禛实在是不喜欢这话题,叹口气就岔开了,交代起来塔纳去广州的事情:“广州现在的知府是叫曾文杰,是个很有才华的人,是康熙四十八年的进士,为人谨慎……” 塔纳就点头。 说了半天的话,又陪着胤禛和耿文华到永寿宫用了午饭,塔纳这才又回到公主所。 她下午正打算收拾一下行李,就听见外面宫女叫道:“公主,说是有圣旨到了永寿宫……” 塔纳怔愣了一下,圣旨?自己不是刚从永寿宫回来吗?怎么刚才没听说有圣旨,现在就来了?这样想着,心里就是一紧,该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你去问……算了,我亲自去一趟。”塔纳忙说道,又带着人急匆匆往永寿宫去。 进了门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太对,自家额娘脸上的表情,像是惊喜,又像是无措,又像是茫然。 传旨的礼部官员正笑着将那明黄色的卷轴递给自家额娘:“娘娘,圣旨已下,恭喜您了。” 耿文华本能的转头看知春:“给这位大人赏赐。” 塔纳过来扶着耿文华,耿文华按着塔纳胳膊:“你汗阿玛刚才……册封我为皇后了。” 塔纳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再将耿文华的话在心里重复一遍,面上表情也有些茫然了,册封皇后?她要是没听错,是这四个字吧? 不等塔纳再问,永寿宫大大小小的宫女嬷嬷太监,已经全部跪下,恭敬无比的喊娘娘千岁,恭贺皇后娘娘了。 耿文华伸手在自己脸颊上掐一把,又去掐塔纳的:“疼不疼?我是不是在做梦?还是说,我之前病着,其实一直没醒过来,现如今这一切,都是我梦里所发生的?” 塔纳疼的嗞了一声:“额娘,您下手太重了,就算是您自己不疼,您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但我可不是,我疼得很,所以必然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她伸手去拿那圣旨,展开来看:“奉天承运……” 真的是册封皇后的圣旨。 一道圣旨,从皇上起心思,到最终落成来颁布,至少是需要一个时辰的。 皇上想到了这件事儿,于是叫来了礼部官员,口述一番,礼部官员回去拟定圣旨,再拿回来给皇上看,皇上觉得没有错误,就会盖章。 从宫里到礼部,从礼部到宫里,光是这跑腿儿的功夫,一个时辰。 胤禛从十点之后,就一直是在永寿宫。他刚回了养心殿,这圣旨就来接了。 可见,是在来永寿宫之前,他就已经下了圣旨了。所以刚才赶回养心殿,就是将这圣旨给盖章了。 想明白这其中的过程,耿文华心里也有些复杂,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圣旨,顿了顿才说道:“你汗阿玛有心了。所以,这算不算是补偿?纺织村,是真的保不住了吧?” 塔纳也不知道,汗阿玛的心思,她怎么可能猜得到呢? 她顿了顿,只能说道:“我让人到外面去打听打听?不过,额娘做了皇后,这总归是喜事儿,需得先赏赐下来。” 知春机灵,忙去屋子里捧了钱匣子出来:“娘娘?” 耿文华笑道:“赏,永寿宫上下伺候的,无论是谁,都赏赐半年月例,宫里上上下下,也都 赏赐三个月的月例。” 她喜气洋洋:“让内务府那边尽快准备礼服和金册,回头我需得到奉先殿去将圣旨供起来。” 册封皇贵妃的圣旨是她自己收着的,就算是位比副后,那也带着贵妃两个字。 但是皇后就不一样了,那是妻子了,这圣旨就需得拿到奉先殿去,让列祖列宗都知道,胤禛现在又有了妻子。 塔纳也帮着料理事儿:“再派人到宫外,去……四哥五哥六哥的府上都说一声,另外呢,让钦天监定一个日子,好宣召命妇进宫朝贺。” 有塔纳帮忙,耿文华也很快就将事情给理顺了。 第一个来的是熹妃,熹妃一进门就赶紧问道:“娘娘,圣旨可是真的?” 耿文华就笑道:“圣旨还能作假?既然传遍了宫里,那自然是真的。” 熹妃差点儿没遮掩住脸上神色,片刻才勉强笑道:“那真是要恭贺娘娘了,妾身给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熹妃心里都快成一团乱麻了。 就算是耿文华做了皇贵妃,弘历占着先出生的名分,也算是和弘昼旗鼓相当。再者,她从来都认为,弘历是比弘昼更能干更聪明的。 可现在,耿文华做了皇后。 她做了皇后,弘昼就是嫡出的了。 嫡出的…… 熹妃深吸一口气,还不到最后,就算是嫡出的,胜负也还未明呢。嫡出的又如何呢?废太子允礽,不也是嫡出的吗?这事儿不到最后,谁也不能说自己是赢家。 她将心里的各种念头都按下,笑盈盈的给耿文华道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娘娘之前病重,皇上十分担忧,对娘娘一番情深,现如今娘娘大好,皇上也册封,也算是安慰娘娘这一番吃苦了。” 耿文华笑道:“倒不算是吃苦,熹妃今儿倒是机灵的很。” 这话说的没什么大毛病了。 或许,是针对人的?以前她在那拉氏跟前,好像说话也不曾出过大差池? 熹妃眼珠子一转,视线落到塔纳身上,就笑道:“那咱们塔纳公主,是不是也是固伦公主了?” 嫡出的是固伦,妃嫔生的是和硕,再往下是多罗。 不等塔纳说什么,熹妃就笑道:“这一转眼,咱们塔纳也出落成大姑娘了,现如今又是嫡出公主,日后这求亲的岂不是要踏破门槛?说起来,富察家有个孩子……” 不等熹妃说完,耿文华就打断她的话:“我还想留塔纳到十八岁呢,现如今说婚事太早了些。再者,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素来心疼塔纳,只怕她这婚事,连我这个额娘都做不了主。” 所以熹妃你做的什么主? 对上耿文华的视线,熹妃脸色略僵硬了片刻,随即勉强笑道:“也是我多嘴,皇上疼爱公主,必然是要精心给公主挑选驸马的。” 正说着话,齐妃也过来了。她虽然平常不出宫殿,但封后可是大事儿。这么说吧,耿文华是皇贵妃,说扣除掉她宫里的香烛,她还能找耿文华理论理论,但耿文华作为皇后,说不许在宫里烧香点纸,她就是有钱,她也找不到香烛可用。 齐妃进了门,脸色也是略有些复杂的,她还以为,就胤禛那性子,这辈子,估计宫里就是这样了。却没想到,到这会儿了,竟还又册封了皇后。 但仔细想想,好像胤禛这年纪,也并不算很大?这还不到五十岁呢,就老爷子康熙那岁数,胤禛就算是不能齐平,至少能活到六十吧? 还有十多年呢,册封个皇后怎么了?万一再生个嫡子呢? 当然,她不像是熹妃那样想不明白——熹妃就是蠢的,就算弘历占了个长字又如何?弘昼那可是兄弟俩呢,二对一,稳赢啊。皇上总不可能为了弘历一个,就放弃弘昼两个。 所以讨好一下耿文华,这还是很有必要的。指不定日后弘昼做了皇帝,还能用一下弘时呢,但凡弘时有个差事,都不能和现在一样,几乎是圈禁的状态了。 第248章 第 248 章 人活在世,不都是为子…… 册封皇后的消息一传出来, 不说宫里如何了,弘昼的府上就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那送进来的帖子,装了一筐又一筐。门房回到章佳氏这里,章佳氏让人将帖子都给处理了:“一来是还没到宫里为皇额娘庆贺, 二来呢, 也不知道皇额娘的意思, 万一是要咱们收敛些, 那如此大张旗鼓就不太好了。” 弘昼点头:“收拾一下, 咱们一会儿进宫给皇额娘请安去。” 夫妻俩收拾妥当进宫, 他们不是第一个来的, 第一个来的是七阿哥。 之前耿文华也算是大病一场, 好转之后, 胤禛就做主, 让七阿哥搬到阿哥所去住了。一来呢,是避免耿文华操心。再者, 阿哥所距离永寿宫也不是很远, 七阿哥每日里来回也不超过一炷香时间。二来呢,七阿哥毕竟大了些,也上学了, 就不好总在永寿宫里玩耍了。 册封的时候塔纳是在的, 随后七阿哥就得了信儿, 课也不上了, 忙忙就来了永寿宫。 现下正在被耿文华搂在怀里问话呢,七阿哥别提多乖巧了, 耿文华问什么就回答什么,老老实实的。 弘昼夫妻进来行了礼,在下面落座, 弘昼就伸手将七阿哥给拽出来了:“额娘身体弱,你别总腻歪在额娘身边。” 现在可不是七阿哥住在弘昼府上了,七阿哥立马伶牙俐齿:“我瞧着五哥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不好让额娘抱着了,这才羡慕我,也不想让我被额娘抱着吧?那可惜了,你怎么也变不成小孩子了,我就可以,我就要在额娘怀里!” 弘昼伸手捏七阿哥的脸颊:“你就要你就要,你什么都要,我看你会不会长大。” 说着看耿文华:“皇额娘,这册封的圣旨……” 耿文华就笑道:“这是好事儿,你汗阿玛心里自有思量。他既然下旨了,咱们接着就是了,不过,那纺织村,正巧塔纳也在,你们兄妹商量个法子,将这纺织村大而化小。” 弘昼就笑道:“额娘这不是现成的法子吗?大而化小,若是那村子有两千人,就分成两个村子,或者三个村子,再或者,分成一条街。” 将人给散开不就好了吗? 说起来还是纺织厂的人,待遇基本上是可以保持不变的,比如说缴纳医疗费,会得到报销之类的。 塔纳点头:“纺织村最重要的是人,而不是一个村子。所以,人还在就好,不过是取消掉了纺织村这个名字,而不是将纺织村的人给灭掉了。” 顶多是没了纺织村这个名字之后,纺织村的一切可能会变得……不那么出名。不是特意打听,估计就不会知道有这么一种存在了。 弘昼又说道:“甚至咱们可以给制定一个牌子,持有牌子的人可以享受纺织村的待遇,如此一来,咱们也有便利之处。额娘之前总在纺织厂周围买地,那一片能卖给咱们的,都已经卖给咱们了,不能卖的,咱们不管用什么法子,人家都不会卖。既如此,倒不如将村子给取消,每个人散开来,到时候额娘只给买地的银子就好。” 耿文华就摇头:“如此一来,开销必然大增。” 纺织厂现在的盈利就已经有一半都是用来建设纺织村了,若是再挪用一笔银子来给纺织厂工人的家眷买地,那纺织厂的盈利至少要再减少三成。 耿文华很明白人心,没有盈利的东西,谁会要吗? 纺织厂若是没有多少盈利,现在塔纳作为她的女儿,可以为她的心愿信念来买单,但塔纳之后呢?塔纳的儿孙,愿意要这么个不赚钱的厂子吗? 没人管,那这厂子是不是就要走向破亡了? 这么说吧,纺织村若算是耿文华精心栽培的一朵花,那么纺织厂,就是纺织村这朵花的根。根都没了,纺织村还会存在吗? 相比之下,纺织厂才是最要紧的。既如此,那纺织厂,也必得有盈利,让人有心动的,愿意掌管的地方。 以前纺织村的人种地,是要缴纳公粮的,这些公粮正好可以提供给纺织厂的工人们用。如此一来,纺织厂少了采买粮食这一项,纺织村的土地也算为纺织厂提供利润了。 现在弘昼说只给钱,让他们自己买地,那公粮这一块还能收的上来吗? 弘昼沉吟了一下:“对半,比如说良田的价钱是四两银子,咱们只给二两。或者,以租代买。咱们出面买,将地契挂在纺织厂名下,谁家若是要种地,可以来租用,以粮租代替公粮缴纳。” 塔纳笑道:“我觉得倒是租地更合适些,而且,地契挂在纺织厂,也免得将来有什么意外,纺织厂至少还能借着这片地来翻身。” 弘昼又说道:“额娘不是说,在新疆那地方种植棉花最好吗?不如咱们干脆将纺织厂,再往那边建立一个。” 耿文华叹气:“你汗阿玛说过,纺织厂建立在哪儿不是问题,问题是,没有人。” 尤其是内地这边,谁会抛家舍业的去新疆种棉花呢?棉花就算是能换钱,但是钱能填饱肚子 吗?你不还要用钱来换粮食吗?再者,去了新疆,那就代表着,要和自家这边所有的亲朋好友,全都断绝关系,永生永世再不来往了。 就是在现代,交通那么发达了,想要人口往新疆迁移,国家也是不得不提出各种利好条件,什么高考优惠政策啊,免费房屋啊。可说实话,生活能过得去的,有几个会想要去那边呢? 更不要说这古代了。 “除非实在是在本地活不下去了,要不然干脆和你汗阿玛商量一下,日后流放罪犯,全都流放到那边去。”那边也不是没流放罪犯的,大清流放罪犯,一般都是两个方向,一个是北边宁古塔,一个是西边新疆。 以前两广那边也在被贬范围内,现在嘛,两广也是四季如春的好地方了呢。 耿文华摆手:“这事儿你们兄妹自去商量,反正这纺织厂,到最后也还是……留给塔纳的,但弘昼也必得帮忙。等会儿你们汗阿玛来,指不定会问起来这事儿,你们商量就是了。” 说完看章佳氏:“不是不给你,而是日后……你的身份怕是不方便经管商务之事。” 就连耿文华,自打进宫之后,这纺织厂,基本上也就只担一个名字了。塔纳稍微能管事儿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宫里纺织厂两边跑了。 为什么呢?不就是因为这身份的缘故吗? 章佳氏先是怔愣了一下,但随即心里就是抑制不住的狂喜:“是,皇额娘的意思我明白,您放心,塔纳是五爷的亲妹妹,自然也是我的亲妹妹,额娘疼她,我日后也会和额娘一样疼她。” 耿文华点点头,其实不用问胤禛的意思,她自己就能猜出来——怕是胤禛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了。 只说弘昼和弘历,弘历能干,但弘昼也不遑多让。弘历和弘昼,其实他们两个都可以。 但区别还是有的,那就是弘昼是耿文华抚养大的,弘昼亲自去海外见过世面,弘昼和洋人也多有打交道,弘昼比弘历更清楚纺织村的规章制度,也更了解纺织厂的发展方向。 耿文华在很早以前,也影响到了弘昼对于海上贸易的看法,对于西洋国家的看法。 现如今册封皇后,其实也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基本上这个继承人就已经是选定好了。 耿文华做了皇后,弘昼就成了嫡子,七阿哥也成了嫡子。若是将来别人继承皇位,弘昼和七阿哥还能得个好吗? 就像是齐妃说的,二对一,皇上该如何选,他心里一清二楚。 不过就是没有直接册封,也没有直接宣布而已。 毕竟,做了太子还有被废的时候,若是直接册封了,那日后发现了弘昼不合适呢? 现在这样,日后发现弘昼不合适那还有七阿哥,七阿哥也不合适那到时候大不了他提前一步给弘昼兄弟俩想退路,威逼日后的继任者不许为难弘昼兄弟俩。 所以不到最后时候,这册封太子之类的事儿,是必然不能做的。 但一个是为了纺织村的补偿,另一个是为了安耿文华的心,这个册封皇后的事儿,还是很有必要的。 弘昼和塔纳去讨论这纺织村的事儿,耿文华和章佳氏说那些帖子的事儿:“最好是关门闭户,什么人也不见,其实算一算,也没什么可见的人。弘昼日日上朝,该见的也都已经见过了。” 后院女眷,章佳氏其实很没必要多接触。 弘昼不是允禩,章佳氏也不是八福晋。最重要的是,胤禛并非康熙,康熙是儿子太多,胤禛才这么几个儿子,自然不能拿来养蛊。 所以章佳氏不用做什么,她只要是弘昼的福晋,就完全能代表弘昼的脸面。 章佳氏忙应了下来,耿文华又说道:“就说孩子还小,经不得热闹,你们夫妻现在最要紧的也是照看孩子,剩下的事儿,自有你们汗阿玛呢。” 章佳氏又应了下来。 七阿哥听不太懂,就靠在耿文华腿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听到后来,忍不住问:“额娘,那姐姐有纺织厂,我呢?” 耿文华笑着摸一摸她的脑袋:“你有船厂,你舅舅现在还在福建呢,那边的船厂,还有……船队,将来都是要给你的。” 她又看弘昼,弘昼赶紧摆手:“我知道额娘要说什么,额娘放心,额娘已经将最好的给了我,我若是还盯着弟弟妹妹的这些东西,那也实在是太贪心了。” 江山都要给他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再者,他要真做了皇帝,不管是纺织厂还是船厂,他都是一点儿不能碰的。至于船队……倒是可以和七阿哥商量商量,用私房参一股。 当然,最好是别参与。上位者,最忌讳与民夺利。 耿文华就笑道:“这话不可再说,再者,现如今,你该学着谦逊起来,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你现在还没满呢,更需得小心谨慎。” 弘昼忙起身,束手而立,恭敬领训。 说胤禛,胤禛很快就到了。 进了门,扫一眼,挑眉:“今儿这人倒是多的很,热闹的很。” 一群人忙起身行礼,七阿哥行礼之后就抱着胤禛大腿:“汗阿玛,我要去福建!” 胤禛疑惑不解,看耿文华,耿文华笑眯眯的:“刚说起来话,纺织厂给塔纳,船厂给他……” 胤禛恍然大悟,伸手在七阿哥脑门上弹一下:“就是想去,也不是现在,等你长大了些再去。” 他看耿文华,皱眉:“你身体好转了,日后就不要再提这些事儿。”就跟临死分家产一样,不太吉利。 耿文华点头:“好,我知道了,不过是话赶话说到了,皇上可下定主意了?” 胤禛沉默片刻才说道:“纺织厂还留着,但纺织村……需得和寻常村庄一样,衙门选定里正人选,日后不管是服役还是纳税,不能再由纺织厂出面,需得和寻常村庄一样。” 寻常村长呢,就是衙门做决定。 比如说朝廷今儿要修路,要服役,下达命令给县衙,县衙派遣差役到里正那边说要求,要多少人,多大年纪,总共服役多少天。然后里正再到各村去通知,村子里挑选,至少一家一户一个人。 纺织村那边呢,之前都是挂在纺织厂名下,纺织村也有服役,但并不是里正传达,而是村子里各家自己选出来的,并且可以用银钱来赎回名额——这条在别的村庄也合适,但别的村庄的人,可能没那么多钱。 总而言之,就是大的规矩需得改变。 和弘昼之前说的,大而化小很接近。 耿文华点头,看塔纳,塔纳顿了顿,就上前来:“汗阿玛,儿臣有本参奏。” 胤禛怔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出来,本想说这是做什么怪样子,但忽然又想到塔纳也是有官服的人 ,顿了顿,就一本正经点头:“有话就说。” 塔纳就将刚才和弘昼商量的那些,一一复述出来。 胤禛听着也觉得可行,本想让弘昼记下来,回头在朝堂上说,但话到嘴边,看着塔纳,忽然就改变了主意:“既然你皇额娘将纺织厂给你了,那回头你写一封折子送过来。” 塔纳顿时愣住,侧头看耿文华,耿文华笑眯眯的:“你汗阿玛让你写,你写就是了。怕什么,那是你汗阿玛,又不是外人。” 对啊,那是自家汗阿玛,做女儿的有什么事情,和汗阿玛商量,不也很正常吗? 纺织厂的事儿,很快就定了下来。 看起来……改变很大,实际上改变也确实是很大。但最核心的东西,比如说,生老病死一条龙这些,却是保住了。再比如说,投票决定这个,明面上是没有了,可私下里还是存在的,大家可以投票决定一下自己服役或者纳税的事情嘛。 朝堂上的喧嚣声在看到胤禛的态度之后也就逐渐降低,到现在,几乎也就消失了。 但新的纺织厂,却是已经在广州建立起来了。 甚至,第七纺织厂,都已经开始在新疆那边选定地址了。 日后这些纺织厂,会遍地开花,就如同被风带走的蒲公英,选定了地址就会扎根。 不过这些,现在就算是有人看到了想到了,也并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纺织厂越来越多,女学出来的学子也就都派上了用场。 耿文华也逐渐将精力都放在了写书上面,教科书嘛,只有一门怎么能行呢? 转眼就到了新年,这一年的信念,自然是和往年的不同的。往年宫里没皇后,耿文华又不太喜欢见人,命妇和诰命们也就是到太和殿门口一磕头,就算是请过安了,拜过年了。 现在嘛,宫里有了皇后,怎么能随意一磕头就算完事儿了呢?耿文华再不喜欢见人,也需得端坐在上面,看着下面命妇们请安磕头。 熹妃和齐妃落做在两边,等着命妇们起身,就忙开口寒暄,问一问家里的老人,问一问家里的孩子。 问完了,打发人下去就成了。 一上午都是忙活这个了,眼看快中午,耿文华就打发她们两个:“瞧着钮祜禄老太太和李老太太都等了很久了,你们也各自回去陪一陪老人家吧。” 至于她自己,耿老太太还在后殿呢。 耿老太太一见着耿文华就激动:“之前见娘娘穿着这一身,就总觉得十分威严,现如今又见着,除了威严,娘娘还多了几分端庄。” 耿文华噗嗤一声笑出来:“额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说我之前没有端庄的气势呢。” 耿老太太忙摆手,耿文华笑道:“我知道额娘的意思,我和额娘开玩笑呢,额娘先做,我让人摘了这帽子。” 今儿是大年初一,见命妇嘛,一早起来就穿了大礼服,皇后也是需得带帽子的,上面硕大的东珠,那帽子带着沉甸甸。 宫女赶紧来帮耿文华取掉,又将里面盘着的头发给拆开,用梳子轻轻的梳一下,也算是揉按一下头皮,让头发放松些。 将头发打理好,又去取了家常的衣服来,帮着耿文华换下身上的大礼服。 大礼服上的金银丝线都是实打实的份量,这一件儿衣服穿在身上,像是佩戴了五六斤的金银,再加上脖子上的东珠项链,耿文华还需得端坐一上午,这会儿也只觉得腰酸背痛的。 衣服肯定是好看的,穿上也像是老太太说的,满身威严气势。就是有些累人,累的她都有些不太想说话了。 耿老太太瞧见她疲惫,就心疼:“才病好呢,也是赶上这过年了。不过,现在你做了皇后也是好的,也算是熬出头了。” 耿文华就笑起来:“也没熬,皇上对我还是很好的。” 她也没经过什么大事儿。 哦,唯一的大事儿就是和胤禛置气了,不过也没受罪,她自己住在园子里,虽说是冷清了些,但吃喝上面并没有受委屈。至于后面去庄子上,那更是她自己做的决定,谁也没有逼迫她。 能做点儿自己喜欢做的,想要做的事情,那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了,怎么能算是熬呢? 老太太也只觉得耿文华是安慰自己,朝堂上谁不知道当今是个十分严厉,有些刻薄的人呢?差事办的好了是应当的,差事办的不好就是无能,不堪大用,皇上可不从问你什么原因没办好差事。 和先帝比起来……先帝可真是仁君啊。 也幸好耿文华不知道老太太心里那些念叨,要知道,必然是要腹诽几句的——先帝是仁君,可也就是太仁慈了,为了那仁君的名声,留给胤禛的江山那可真是……八百万两的国库,勾心斗角的朝堂,习以为常的贪污受贿,无处不在的党争。 耿文华笑着问道:“额娘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儿?” 瞧着老太太好几次欲言又止了。 耿家很有分寸,老太太欲言又止,那就必然是遇上事儿了,不知道该不该找她做主。既然耿家有分寸,耿文华肯定要问一问了。 老太太顿了顿点头:“是有一件事儿……你做了皇后,咱们家得你的恩,你阿玛现在也是承恩公了,可这承恩公的爵位……” 耿文华有一个大哥有一个弟弟,按理说,这爵位该是给老大的,但老大残废了,可老大残废了,老大还有儿子。 这闹不好,就要跟那拉家一样了,一个爵位,哥哥要,弟弟也要。 耿文华沉默片刻:“这爵位,给大房。不说理法如此,就说大哥这些年在福建,为我办事儿,也算是尽心尽力,十分辛苦,大哥如此辛苦,为了什么呢?” 人活在世,不都是为子孙吗? 顿了顿,她又说道:“至于小弟,暂且别急,咱们府上,能有一个爵位,怎么就不能有第二个了?回头我问一问皇上,看能不能给小弟个差事。” 这言下之意就很明显了,若是差事办得好,估计就是能再有个爵位的。若是办的不好……耿文华没说,老太太也没问。 第249章 第 249 章 情深似海。 等送走了耿老太太, 耿文华也忍不住叹口气。人之常情,尤其是做父母的,一个爵位又不是几两银子,银子可以平分, 但爵位分不了。但爵位这东西, 又是十分重要。 多少人家, 几代人付出都不一定能得个爵位。耿家……也是机缘巧合了, 有一个爵位至少是能保家里三代富贵荣华的。所以老太太发愁也是正常的, 两个儿子嘛, 不患寡而患不均。 她虽说是等日后……等日后其实也不一定有机会。 这又不是乱世, 乱世一个军功拿到手, 就算是没拿到爵位, 那也必能升官发财。可现在, 太平盛世,上哪儿弄个功劳让耿家弟弟得呢? 下午弘昼进宫来, 耿文华就难免将这事儿拿出来和他唠叨。 弘昼就笑道:“额娘也是多心, 二舅舅有本事,自然是能有可立功的机会的。他若是没本事,功劳放在他跟前他也看不见。回头我去外祖父家看看, 若是二舅舅有心思, 我让他到山东一趟。” 耿文华诧异:“去山东做什么?” “剿匪。”弘昼说道, 顿了顿解释道:“山东那边最近出了个悄悄会, 和白莲教勾结,宣扬什么真神救世, 邪教这东西,危害深重。” 多少寻常人家,但凡遇上邪教, 都是家破人亡的结局。 尤其是那白莲教,之前曾听说江南那边,有个女人毒杀一家七口之后投奔白莲教,入了白莲教做了仙姑。而且,令人发指的是,这女人毒杀一家子,并非是因为一家子亏待她虐待她了,而只是因着白莲教承诺给她一个仙姑的位置,让她带着家产投奔。 一家七口啊,公婆小姑子,丈夫孩子……鲜活的人命,说没就没了。 以前耿文华看电视,还觉得白莲教这种收容穷苦女人的地方,就算是有罪孽, 罪孽也应该是有数的。但听闻了这事儿之后,她就觉得白莲教当真如同一块儿腐肉,散发着让人恶心的味道。 而且,大多数的穷苦女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分辨力。她们以为白莲教说几句好话就是为她们着想了,却从不知道,白莲教不做赔本生意,白莲教看上她们,就是为了要她们一条命的。 所以对于邪教,耿文华也是觉得,必得连根拔除才行。 山东那边既然出现了邪教,那朝廷派兵剿灭,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就是对耿家弟弟的本事有些怀疑:“他能分辨的出来谁是被逼迫的,谁是本就心存歹念的吗?” 弘昼笑道:“回头我找个有能耐的照看着二舅舅就是了。” 有事儿谋士上,有功劳耿家小舅舅领。 耿文华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可真是……人家能平白将功劳让出来?” “额娘,这天底下有许多聪明人,有些能入仕,有些却是因着各种理由,并不能入仕的。既然不能入仕,他们凭什么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呢?再者,人生于世,总要有个赚钱养家的渠道吧?空有一肚子聪明,没个赚钱的渠道,那怎么养活妻子儿女?” 聪明和赚钱,从来都不是相等的。有才华,有谋略,并不代表就能在商场上肆意纵横了。 所以这世上,也才有谋士这种存在。 当然谋士也是要谋前程的,就比如耿家这事儿,他帮着耿家得了功劳,耿家就祝他一臂之力,让他能有个出仕的机会。 耿文华点头:“那这事儿额娘就交给你了,不过,你也量力而行,若是能,也算是耿家的福气,若是做不到,那是耿家无福,你也不用自责。” 弘昼笑嘻嘻的:“额娘放心,我从不是会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推的。” 说着耿家的事儿,弘昼又提起来噶尔丹那边的事情:“不老实,怕是年后又要起战乱。” 又要打仗。 耿家的长处并不在打仗上面。 耿文华就有些好奇:“那你汗阿玛可能会派谁出征?” 弘昼沉吟了一下:“怕是章佳阿桂?亦或者是富察家的人。李荣保也算还在壮年。” 耿文华也就是问一下,领兵打仗这事儿,她是没有什么经验的。 不过等出了年,这出征的旨意下来,耿文华这才知道,弘昼竟也是在其中的。当然,他年轻,不可能做元帅,就是一个小将领,算是督军的角色。 弘昼来宫里辞别,耿文华颇有些担忧:“你自己并没有多少经验,就要多听大将军的指挥,不要自己逞一时勇猛,不能鲁莽。” 弘昼一一应下来 :“额娘放心,我肯定不会自己随意走动,就连吃饭睡觉,也只听大将军吩咐。倒是章佳氏,额娘多叫她进宫来陪着您。” 婆媳两个,也算是互相照应。 耿文华眼眶就有些发红,七阿哥很懂事儿的说道:“额娘,我也去,我帮着你去监督五哥。” 耿文华又忍不住笑,伸手摸一摸七阿哥的脑袋:“你要是再跟着去,倒不如我也跟着去了,你们兄弟俩,也不知道谁照看谁呢。” 弘昼也伸手摸七阿哥脑袋,但七阿哥不愿意,晃着脑袋将弘昼的爪子甩掉:“我是大人了,五哥你不要总摸我脑袋。” 弘昼笑眯眯的:“好,那就再等几年,等你从上书房出来,不用读书了,你就来帮五哥做事儿,五哥好忙啊,你要是不帮我,我忙的都没空吃饭睡觉了。” 就好像自家汗阿玛和十三叔一样,那才是真正的兄弟。 他也不盼着自己和四哥能如此了,毕竟自从自家额娘做了皇后,四哥看自己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所以,他也只能盼着自己亲生的兄弟,将来和自己一条心,就如同汗阿玛和十三叔。 弘昼在宫里吃了一顿饭,转天一大早,天不亮就出发了。 耿文华时不时会将章佳氏给叫进宫来,婆媳两个就逗弄孩子,弘昼的大阿哥,一天比一天大,这养孩子就跟看景儿一样,一天一个景色。 今儿大阿哥会哈哈笑了,明天大阿哥会拍手了,后天大阿哥会做哭脸了,这么一个小胖孩子,那可比养宠物好玩儿多了。 进入到三月,耿文华正如同以往一样,打算让人去叫了章佳氏进宫,就见知春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了,手里拎着的篮子的盖子都掉了,她也没发现,一脸的惊慌,进了门就扑倒耿文华跟前,跪在那里,浑身发抖:“娘娘……” 看她那样子,耿文华一颗心就忍不住往下沉。 她看不见自己的脸色,但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下窜上来,整个人就像是被冻住了,想问什么,竟是有些张不开嘴来。 知春脸色惨白:“奴婢刚才去御膳房,听说前面来了战报,五阿哥……” 耿文华只觉得眼前发黑,人有些站不住,知夏连忙来扶着耿文华,又看知春,知春一咬牙:“失踪了,生死未卜。” 找不到尸体,所以也不能断定是死是活。但这种情况下,一般都是人已经死了,只有死了,才会回不来,找不到踪迹。但凡活着,五阿哥那样的身份,必然也会想法子传递消息回来。 没有消息,那就是凶多吉少。 耿文华只觉得像是有锤子在自己脑袋上砸了一下,她站不住,整个人直挺挺的往后面倒下去。 知夏一个人扶不住,知春也连忙爬起来搀扶耿文华:“娘娘,娘娘您可千万要撑住了……” 耿文华觉得自己像是要死了,她良久才在眼前看见了一点儿光线,凭着感觉,她抓住知春:“消息当真?五阿哥真的……” 知春看知夏,她现在才发现自己有些鲁莽,娘娘之前生病,虽然太医说是已经养好了,但那是大病,哪儿能真的一点儿不留痕迹?必然是要有后遗症的,损伤了根基也是有可能的。 现如今猛然听说这样的消息…… 知春不知道该说什么,耿文华却是确定自己刚才没听错了,她猛的闭眼,好一会儿,感觉那晕眩的感觉能控制住了,就起身:“我去一趟养心殿。” 养心殿是收到消息最快的地方,若是有弘昼的消息,胤禛是必然最先知道的。 她在这里胡乱猜测是没用的,要问一问胤禛才好。 看她那脸色,知春和知夏也不敢拦着,两个人跟在后面,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追得上耿文华的脚步。 耿文华到养心殿外面,一眼就看出来养心殿里大臣们的气氛是略有些不对的。 往日里,人来人往,哪怕是死对头呢,见了面也要哼一声,或者是挤兑几句,若是有大事儿,大家的表情也就是严肃,脚步顶多是再急促些,说话顶多是再低沉些。 不像是现在,人人不吭声,活像是死了人…… 耿文华脸色越发雪白,只觉得身上的力气都被抽调了,险些没站住,也幸好是知春和知夏赶紧在后面扶着了。 门口的太监看见是她,忙来请安:“娘娘万福金安,皇上正忙着……” “本宫要见皇上。”耿文华打断他的话,小太监犹豫了一下,但顿了顿,还是压低声音说道:“娘娘请稍等,奴才这就进去禀告。” 皇上可没说不见人,再者,这又不是别人,这可是皇后娘娘。 小太监一溜烟儿的去找苏培盛。 苏培盛有些为难,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内室,看胤禛趁着脸色,他心里也是有些打鼓,可到了这会儿,就是不说也得说了——胤禛又不是无知无觉,能没发现他进来了吗? “娘娘在外面请见。”苏培盛低声说道,胤禛脸上带了几分沉痛,张张嘴,好一会儿才说道:“带娘娘到暖阁去。” 不等苏培盛动,他又说道:“算了,朕亲自去带娘娘过去。” 他起身往外走,苏培盛忙跟着。 胤禛到了养心殿门口,看见耿文华那脸色,心里就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顿了顿,伸手来拉着耿文华:“怎么这会儿来了?可是有事儿?手怎么这么冷?” 又斥责两个丫鬟:“虽说是三月里,但这天儿还冷的很,怎么也不给娘娘穿一件儿披风?这样冷的天气,连个毛领子都没带着,你们若是不会伺候娘娘,那就换了会伺候的人跟着。” 知春和知夏不敢辩驳,立马扑通跪在地上请罪。 耿文华抓着胤禛的手:“不怪她们,是我自己着急……” 话到嘴边,想问,却又不敢问,她生怕会从胤禛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不太好的消息。 是不是因为她做了皇后,改变了历史,所以历史的车轮就要覆盖上她改变的痕迹,强行再将行驶的方向扭转到原来的方向上?所以,弘昼不能活着,因为弘昼活着,弘历就不能做皇上了。 胤禛拉着她往暖阁去:“你也顾惜着自己的身体,你又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了,怎么还这样不懂事儿呢?你本来身体虚弱,若是再生病,那可不是吃两天药的事儿了。再者,你这个岁数,也不年轻了,年轻人生一场病,说好也就好了,但咱们这岁数了,不好再生病了知道吗?” 耿文华浑浑噩噩,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点头:“我知道了。” 进了暖阁,胤禛让苏培盛去倒茶:“先喝杯茶暖一暖。” 耿文华抿一口茶水,热水顺着喉咙进了肚子,她这才觉得僵硬 的身体像是有一点点儿软和下来了。 她沉默了片刻,终于是鼓足了勇气:“我听说,弘昼失踪了?” 胤禛就皱眉,转头斥责知夏她们:“谁和娘娘胡说八道了?不知道娘娘现如今受不得惊吓吗?” 又拍耿文华胳膊:“没有的事儿,你最近对宫里的管制还是有些松懈了,竟是让人在后宫胡说八道!弘昼好着呢,之前还上了折子,说是打赢了,他要带人追踪噶尔丹,但是被大将军给拦住了。” 顿了顿,胤禛又说道:“要不了几个月,弘昼大概就能回来了,他好着呢,你不用担心。” 耿文华盯着胤禛:“他真的好着吗?” 胤禛点头,看耿文华:“真的好着呢,我骗你做什么?你若是不放心,问问十三?正好今儿十三也在宫里,你是知道的,十三可不撒谎。” 十三不撒谎?这话可真是……他要是不撒谎,哪儿来的养蜂夹道十年圈禁? 耿文华没说话,还是盯着胤禛看,胤禛被看的有些绷不住:“是不是熹妃在胡说八道?你也知道熹妃,自打你做了皇后,就十分不服气,她必然是等着看你失态,看你笑话呢,你可得放宽心,不能让熹妃看了你笑话。” 耿文华有些小小的动摇,可能真的是熹妃在夸大事情? 不对,夸大事情的前提是有这么个事情存在,所以,弘昼是真的出事儿了? 耿文华抓住胤禛的手:“皇上,若是弘昼真的出事儿了,您现在告诉我,总比日后……我要再遭受一次这样的痛苦好。” 是啊,现在是已经知道了,若是现在被哄住了,那日后呢? 胤禛上哪儿找一个完好无损的弘昼来还给她? 只这么片刻沉默,耿文华的眼泪就下来了:“弘昼真的出事儿了是不是?他现在,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胤禛叹口气,伸手给耿文华擦眼泪:“没那么严重,只说是他带人深入草原深处,不见了影踪。” 耿文华的哭声就控制不住了,没有影踪,这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没了踪迹,不知所踪了吗? 她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啊,她从胳膊长养到了七八尺的男儿啊。 耿文华伸手捶胸口,实在是太疼了,心脏就像是被人用匕首搅动起来一样,疼的她都想将这颗心给挖出来了。 她按着胤禛的手:“我要去找他,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他必定也想回家,我要见见他,哪怕是最后一面呢,我要知道他在哪儿……皇上,我要去找他,我的弘昼!” 胤禛眼眶也发红,那也是他的儿子,他不疼吗? 收到折子到现在,他疼的都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去的。 但他是男人,他不能像是耿文华这样哭闹,他还得安抚耿文华:“你先别哭,不一定是最坏的结果,可能是他在里面迷失了方向,一时半会儿没找到出路,你也知道,草原那地方,一望无际,想找个人烟不容易……” 所以死在哪儿也不会有人知道。 耿文华的眼泪掉的更急,她说不出来话了,嗓子被堵住,逐渐的连气都喘不过来,脸色都憋的有些发紫。 慌的胤禛忙让人去叫太医,太医来给耿文华扎了两针,耿文华这口气才算是出来,她放声大哭起来。 胤禛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拍后背:“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现在这事儿不能宣传出去,弘昼吉人天相……” 耿文华哭一场,越发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弘昼。若非是她,弘昼再不济了,还能做个王爷,就算时不时得办个活丧,那也是大清的和亲王。 她直起身体来:“皇上,我能否去一趟……” 不等她说完,胤禛就打断她的话:“你去了能有什么用?你是会在草原里找人,还是能领兵打仗,将噶尔丹给击退?” 胤禛伸手捏一捏眉心:“弘昼已经出事儿,你就在宫里,你在朕跟前好好的,朕也才能安心,才能让人去找弘昼,哪怕是……也必得带回来入土为安。所以,你就等着,别添乱,好不好?” 耿文华抿抿唇,她会什么呢?指南针……她就算是做得出来,大清又不是没有司南。 无人机……她做不出来。 领兵打仗她更是不行,就算她行,她现在说要去,那些将领也必然不会听她的。大清,又不是大唐,还能有女将。 耿文华越发觉得失望沮丧,是啊,她能做什么呢? 胤禛叹口气:“我话说的有些重了,但是……你确实是帮不上忙,你就在宫里好好等着,行吗?” 耿文华木然点头,除了等着,她也做不了别的了。 胤禛点了点知春:“送你们娘娘回去,另外,这次看你们娘娘脸面,朕不和你们计较,若是再有下次,你们谁再拿了外面乱七八糟的事儿来吓唬你们娘娘,你们看朕能不能留着你们。” 他摆摆手:“下去吧。” 知春和知夏就忙扶着耿文华起身往外走。 胤禛看着耿文华出了养心殿,就让人去叫了十三来:“你亲自去一趟……无论如何,得将人带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是朕的儿子,朕绝对不能让他暴尸荒野。” 任由草原上的野物,将弘昼的尸体给糟蹋了。 十三领了圣旨,急匆匆出宫去。 耿文华也很快得到了消息,她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边翻找书本,一边苦苦思索,找人方面,到底还有什么更便利的工具呢?地震时候,更多用的是搜救犬,可搜救犬一时半会儿能培养的出来吗? 宫里因着胤禛的命令,倒是也没人议论弘昼的事儿。但外面却是禁不住的,军机处有大臣,战报送来,军机处都是能看的。尤其是章佳家,章佳氏很快也得知了这消息。 章佳氏和耿文华一样,初得知,几乎是要痛死过去。 她和弘昼少年夫妻,弘昼到现在也还没来得及纳妾,所以夫妻之间感情甚好,再加上孩子年幼,可以说是,情深似海。 这猛然之间得知这样的消息,差点儿就要跟着寻死了,也幸好是有孩子在,章佳氏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两天,也总算是振作起精神来,抱着阿哥进宫来看耿文华了——若是弘昼真有个万一,这孩子是弘昼的血脉,她必得养大了,护好了才行。 可光凭着她一个人,小阿哥日后的前程也就那样了。宫里的皇后娘娘是亲祖母,若是能得皇后娘娘照看,小阿哥的前程,才是一片光明呢。 耿文华还正在昏头昏脑的查找书本呢,听见章佳氏带着孩子来,怔愣片刻,这才点头,让人将这母子俩给带了进来。这一进来,看见孩子,耿文华差点儿又没忍住——孩子大了,越发的和弘昼像了。 第250章 第 250 章 也并没有人敢发表意见…… 等章佳氏带着小阿哥出去, 耿文华对着门口怔愣了片刻,忽然就起身:“七阿哥呢?” 七阿哥正在上书房呢,他倒是想守在永寿宫,奈何胤禛不许, 怕他在这里, 再引得耿文华想起来弘昼。本身耿文华这身体……就算是太医说好了, 胤禛也是有些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井绳的感觉。 耿文华原本是想让人将七阿哥给叫回来的, 但听说人在上书房, 也就摆摆手不去理会了。 她叫了知春来:“现下我的库房还有多少银子?” 知春大概估算了一个数字:“本来是有六百万的, 但之前塔纳公主去广州带走了一百万两。” 建立新的纺织厂呢, 也并不是只买个地, 盖个房子就完事儿了, 需得做机器,需得招女工, 需得有行原材料。这乱七八糟的加起来, 其实一百万是远远不够的,但广州那边还有耿文华的船队,船队是第二次出海, 算一算时间也快回航了, 若是塔纳到时候用钱, 从船队那边支取也是很方便的。 再者, 广州距离福建也并不是很远,福建那边还有船厂呢。 耿文华点头:“见现银给准备好, 我有用处。” 她总是沉浸在悲伤中也不好,现在弘昼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状态,她做额娘的, 现在可不 能整天只哭哭啼啼,那岂不是成了她以往最是看不上的人吗?所以,她需得做点儿什么。 不管弘昼现如今是生是死,她都得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人去找。生要找到人,死要找到尸体。 “传令给各个纺织厂,命人打量收购羊毛牛皮。”耿文华停顿了一下,继续和知春说道:“除此之外,各种野物的皮毛也要,蒙古那边多牛羊,让人往那边走……和采购的管事们说清楚,此行最重要的是找人。” 就算是那边正在打仗,但越是打仗,生意才会越是好做——利润会远比平和时期更高。 她现在大量高价的收购,必然会有很多人愿意冒险往那边去。 弘昼若是和军队失散,若是活着,说不定会藏身在哪个小部落里,若是死了……只要有尸骨在也是好的。 知春忙应了下来,耿文华伸手捏了捏眉心:”若是有找到的,本宫会答应他一个条件,无论是钱财还是什么,只要不违背良知道德律法,本宫都可以答应。” 耿文华摆摆手,先示意知春去传话。几个纺织厂虽然看着是独立的,但其实内部都是有沟通联系的,毕竟这个纺织厂的布料从那边调过来,那个纺织厂的产品送另一边售卖,这都是常有的事儿。 所以,知春只要将消息传达到京城纺织厂这边,不用几天功夫,广州和江南那边也就能收到消息了。这世上消息传递最快的,就是商人之间了。 “另外,叫了纺织厂研发部的人来,我有另外一种想法。”那就是羊毛毯,现在也是有羊毛毯的,但因着制造工艺的问题,羊毛毯的保暖度比不上羊皮,柔软度又比不上羊毛褥,所以更多时候,人们是宁愿将羊皮制好直接用的,除非是要挂在门口遮挡寒风,或者是铺在地上当地毯。 耿文华要做的,是那种现代很常见的毛毯,并非是羊毛做的,便宜,但又好用,冬天铺在床上,又绵软又舒服又保暖的。寻常百姓家,就算是买不起羊皮褥子的,大概是能舍得买这样一个毛毯的。 羊皮褥子之所以贵,是因着带羊皮来制作的,一个羊皮还只能做那么点儿大。若是做毛毯,寻常羊毛就能做,羊毛线还需得精挑细选,但毛毯可以放更宽的条件。 再加上下面可以用棉布,棉布是比羊毛便宜许多的。两相结合,这成本没那么高,售价肯定也不会太高,那么市场也必然更宽广。 耿文华沉默片刻,又仔细想还有没有更多的渠道来找人。 一直到七阿哥放学,她也并没有太多头绪,也只好想打起精神来招呼七阿哥:“今儿上课可有什么听不懂的?” 七阿哥仔细看着耿文华脸色,眨眨眼才说道:“今儿先生忽然对我严厉许多。” 耿文华只一怔愣就明白了,弘昼和七阿哥一母同胞,她又是皇后,若是弘昼有个什么万一,那么有很有可能皇上会越过弘历,直接选中七阿哥。 以前先生对七阿哥的功课是得过且过,这词儿用的不是很准确,但只看字面意思就是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今儿忽然严厉起来……要么是朝堂上的消息已经私底下传播开了,要么就是有人在七阿哥面前说了什么。 她皱了皱眉,过了片刻才说道:“先生对你严厉是因着……”顿了顿,到底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七阿哥倒是懂事儿:“我知道,五哥失踪的消息,现在很多人都知道。” “我担心你五哥出事儿,并不是战场上出了意外。”耿文华忽然说到,七阿哥有些不解:“可是打仗出事儿也是很正常的啊。” “出事儿是很正常的,但失踪,人了无踪迹,这才是不正常的,你五哥又不是寻常人,他是皇子阿哥,他无论做什么,身边怎么可能一个人也没有呢?就算是你五哥不听指挥,非要带着人胡闹,做将领的,能眼睁睁看着一个皇子阿哥涉险吗?” 再者,这又不是寻常的皇子阿哥,这现在已经是嫡子了。 弘昼可以死,被敌军杀死,被流箭射死,但失踪的可能性只有一成不到——这一成还是因为他在战场上,战场上的事儿,瞬息变化,耿文华实在是拿不准。 “但他活着,会对谁造成威胁呢?他若是赢了,我们大清将士士气高涨,这是荣耀。他若是死了,敌军必定弹冠相庆,嘲讽大清。” 所以不管是死是活,两边都不可能瞒着他的音信。 弘昼也不是不懂事儿到明知道自己的生死会连累许多人,还藏着不声不响的人。 耿文华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夺嫡,她甚至已经将目标定在了熹妃母子身上。 弘时已经没有什么可能,六阿哥自从一开始就没希望。 只一个弘历,以前他和弘昼还有分庭抗争之力,但现在耿文华做了皇后。 耿文华像是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往里面剥皮,然后就想到了一件事儿——熹妃已经很久没来给她请过安了。 七阿哥瞪大眼睛看耿文华:“额娘的意思是,有人谋害五哥?” 他年幼,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夺嫡上来。也只耿文华,从来多心,又亲身经历过九龙夺嫡,更是熟知历史上有关夺嫡的各种风波,更知道若不是她,原本的皇位继承人是弘历——她天然的,会对弘历更多一份儿戒心。 孩子小的时候,她看见的多是孩子的可爱天真稚嫩。 但弘历……她也有很久没见到了吧?每次见,弘历也总是笑着,温文尔雅,像是怎么也不会生气的样子。 她抿抿唇,并没有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七阿哥。毕竟她现在只是猜测,她没有证据,若是冤枉了弘历呢?再者,若是弘昼真的……胤禛又如同历史上那样早死,皇位还是落在了弘历手里呢? 她总不能带着年幼的七阿哥逃亡吧? 她伸手揉一揉七阿哥的脑袋:“你要知道,就算是银子,也并非是所有人都喜欢的。就是圣人,也总还有人觉得他做的不完美,你五哥又不是圣人,也不是银子,所以有人想对付他,也是可以理解的事儿,现如今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你自己。” 都能对弘昼动手了,那想必对七阿哥动手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吧? 再者,七阿哥就在宫里呢。宫里的小孩儿……嗯,在宫里谋害人还是不太好做得到的。 耿文华就叫了七阿哥的随身太监来:“日后要更加小心照看七阿哥,但凡入口的东西,不管是食物还是茶水,但凡是离开过你们视线的,或是不清楚来历的,经过了他人之手的,都不许再用。不许七阿哥离开侍卫视线,不许七阿哥冒险做事儿……” 耿文华絮絮叨叨,叮嘱了十几条,听的七阿哥脸色都有些发白。 等吩咐完这小太监,耿 文华又叫了御花园那边的总管来:“游乐场那边的东西,一天需得检查三次,除了照看这些设施的人,其余有人靠见,一律要问清楚身份,谁碰过什么东西,也需得记清楚,然后再做检查,不得有一点儿疏漏,之前本宫让你们做检查记录表格,每次检查是谁检查的,什么时辰检查的,检查之后设施情况如何,都必得写的清清楚楚,现如今,在那记录本上,再添加一个指纹,记录的时候需得按上指纹,明白本宫的意思吧?” 宫里现如今都有记录表,谁什么时候当值,当值期间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东西,异常的事情,都需得记录下来,然后签字画押。所以但凡出事儿,一条线都能抓出来。 宫里戒备森严,想要在宫里动手,那就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了。 七阿哥有些苦哈哈的:“是不是在五哥回来之前,我都只能在永寿宫,上书房,还有阿哥所这三个地方了?” 耿文华笑眯眯的:“还有御花园啊,你若是想带着你的小伙伴儿们去游乐场玩儿,也还是可以的。” 七阿哥抿抿唇,没出声。 他下午照旧是要去上书房的,耿文华在永寿宫坐着也是没事儿,索性起身到御花园里转悠,看能不能有点儿什么灵感,能再有个找人的法子。 现下三月,御花园里也只有迎春花开着。 耿文华盯着那一簇簇鹅黄色的迎春花,颇有些怔愣,也不知道弘昼到底在哪儿…… “给娘娘请安,娘娘安好。”正想着,就听见有人说道,耿文华皱眉转头看了一眼,就见顾氏正在不远处蹲着,她就点头:“起吧。” “娘娘可是心情不好?”顾氏对外面的事儿知道的更少,尤其是胤禛不让往后宫传,顾氏自然也就不知道弘昼的事儿,她还笑盈盈的:“妾身让人做了鲜花饼,娘娘可要尝一尝?” 耿文华摆手,没什么心情。 顾氏抿抿唇,小心翼翼:“娘娘,心情若是不好,能说的话,和奴婢说一说?说出来了,说不定心情就好了呢?” 耿文华看她一眼,说道:“本宫想要找一个人,但大海捞针,又不能让人知道这人的身份,一时之间,想不到更稳妥的好法子。” 顾氏也皱眉苦思起来,找人,又不能大张旗鼓。 她想半天,就问道:“娘娘,那这人知道您在找他吗?” 耿文华也不知道弘昼知不知道,他万一是受伤昏迷了呢?万一……是死了呢? 她不说,顾氏就明白过来了,顿了顿就说道:“那这人可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说,胎记,相貌?” 耿文华又摇头,胎记是有的,相貌嘛,也就是中人之姿,弘昼并不算是特别英俊。 顾氏就为难了 ,这么一个没什么特色的人,也不能让人在人群里一眼发现,那怎么找呢? 顾氏就说道:“娘娘这样找是不好找的,不过这人若是找娘娘,估计还是比较好找的。”毕竟皇后娘娘嘛,就这一个。 耿文华却是起身:“多谢你了,我想到了法子了。” 不等顾氏反应过来,耿文华就急匆匆赶回永寿宫,到了书房,提笔刷刷刷写了一张纸,吹干之后塞到信封里叫了小太监来:“将这封信送到养心殿去,给皇上。” 小太监应了下来,拿着这封信急匆匆去养心殿。 胤禛正在看折子,因着弘昼的事儿,本也有些心烦意乱,但看见小太监送信过来,还是忙拆开来了。等看完,就叫了人进来:“需得有人往蒙古跑一趟,选大内侍卫好手一百人,让殿前集合,朕有话要吩咐。” 等人来齐,胤禛就站在养心殿台阶上:“你们隐瞒身份前往蒙古,到了蒙古之后,就往各处宣传,重金收购黄金甲。” 这是耿文华信件上说的,她不相信弘昼已经死了,所以就打算让弘昼自己找上门来。 弘昼若是被人害,必然是不敢回到军营中去的。或者,是暂时没办法回到军营中去。那么这会儿找过去的人,弘昼不能辨认善恶,自然也不会信,不会信,自然也不会跟着走。 既如此,那就只能是让弘昼自己找过来。 黄金甲是耿文华和弘昼之间的秘密,只耿文华和弘昼讲过这个故事,并且,是外面的绘本上不曾有的故事,是独独弘昼一个人知道的故事。 重金收购,弘昼若是活着,就必定会现身。 胤禛虽说对弘昼还活着的事儿并没有几分信心,但他是做阿玛的,为人父母,但凡没有见到孩子的尸体,总要想着这事儿是不是误会,或者是有别的不能说的事儿。 若是有一线希望,他们都是愿意试一试的。 耿文华给了法子,胤禛就给人,给银子。 双管齐下,要么是找到弘昼的尸体,要么是找回弘昼这个人。 但凡今儿能来养心殿的,都必然是胤禛的心腹,所以也不用担心这些人会对弘昼不利。 钱财和人手,能给的,耿文华都想法子给了。她也并不能亲自去找,所以接下来的时间,也只能是在宫里等消息。 她对熹妃母子起了疑心,自然是要派人盯着熹妃那边的。 不过,熹妃倒也是能按捺的住,整日里呆在自己宫里,不是念佛经就是做衣服鞋袜,当然是给胤禛和弘历做,耿文华现在是没有得到过熹妃的孝敬的。 耿文华并没有对熹妃出手,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是她的猜测,她若是没有证据光凭着猜测就对人下手,那和屠夫有什么区别? 她生而为人,又受过教育,怎么会允许自己落到那样的地步? 人在焦急的时候,时间就过得很慢。耿文华几乎是每天晚上闭上眼,熬到了天亮,再一睁眼,继续熬着。 这样一直熬到四月,侍卫那边没得到消息,纺织厂那边却是先传来了消息,江南那边的纺织厂,疑似找到了弘昼。 耿文华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人都有些控制不住想哆嗦起来:“是找到了活人还是……” 自然是活人,死人的话怎么能确定是弘昼呢?就算是江南纺织厂的人,也并非是每一个都见过弘昼的,更何况找到蒙古去的,也不过是和纺织厂采购那边的人,和弘昼也并没有什么见面机会。 他们之所以确定那人是弘昼,是因为弘昼拿出了江南纺织厂的印章。 纺织厂虽说耿文华是答应了给塔纳的,但现在,耿文华还没死,江南纺织厂,也还是弘昼在管着,毕竟那也是弘昼一手建立起来的。 人虽然是活着,但情况有些不太好,受伤太重,现在几乎是勉强还有气息在。 耿文华顿时着急:“让太医院送了青霉素来。” 青霉素这东西因为制作比较……也不算难,就是比较复杂,而且保存也难,再加上使用的时候需得控制剂量,所以太医院这边做出来的,除了少量留存,大多数都是立马送到各处军营了。 弘昼既然是在蒙古那边出了事儿,自然也不能找蒙古那边的军印要药。 这事儿其实不用耿文华来吩咐,胤禛已经派人快马加鞭的去送了。 等到了五月份儿,天气都已经开始炎热起来了,耿文华也总算是见到了弘昼。 活着的,活生生的弘昼。 和去年上战场之前相比,弘昼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看着就像是个黑乎乎的骨头架子了,并且,大热的天儿,也还盖着一件儿羊毛毯子。 耿文华看见人,怔愣片刻,这眼泪就忍不住下来了:“弘昼,你可算是回来了。” 弘昼眼圈也发红,拉着耿文华,笑道:“额娘,是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儿子回来了。” 他起身,无论如何也要跪下来给耿文华行礼,耿文华没拦着,等他行完礼,就伸手搂着他哭起来。 胤禛在旁边安抚:“好了,都已经回来了,他现在身体还比较虚弱,不能情绪起伏太大,先让他回去休养一段时间,人都已经回来了,你还担心什么呢?” 再者,还有战场上的事儿需得处理。 弘昼虽然是失踪了,但也立功了。噶尔丹之所以一次次谋反,朝廷一次次的出兵,就是因为这个部落实在是太能躲了,打不过就躲起来,等积攒够了势力就再次谋反。 弘昼明面上是失踪了,可弘昼也摸到了噶尔丹的藏身之处。 他之所以受伤很重,就是因着被噶尔丹那边的人给发现了。追杀之下,这才差点儿被杀掉。 再有就是他失踪之前的事儿,也确实是被人所害。 至于是被谁害的,这还需要查明,一时半会儿并不能解决掉。 弘昼身体看起来确实是很虚弱,耿文华忙让人送他回去,顺便还让太医跟着去,专门负责给弘昼调理身体。弘昼什么时候变得个和以前一样了,这两个太医也就可以回太医院了。 这事儿并没有遭到阻拦,因为胤禛以前干过类似的——专门给怡亲王配备了太医,还特意给这太医册封了官职,就为了上朝时候也能跟着怡亲王。 那弘昼还是亲儿子呢,还是嫡子呢,所以这同等的待遇,也并没有人敢发表意见,有意见也要憋着。 回来就已经是幸 事了,剩下的也就是调理身体了。这个事儿,有太医在,耿文华能做的,也就是将她库房里的好东西,流水一样让人送到弘昼府上。 她现在也得抽出精力来办纺织厂的事儿——纺织厂这次立功了,她有两个事儿要做,一个是给纺织厂求个护身符,有了纺织村的事儿,她并不敢保证纺织厂日后就永存。趁着这次立功,她需得求胤禛给个护身符。 第二个呢,纺织厂那边带来了不少羊毛牛皮,这些东西,总得要有个处理的法子。 250-260 第251章 第 251 章 那么,会是谁呢? 弘昼身上的伤养了两三个月, 天气都已经冷下来了,他才算是能出门。和之前相比,面色还是有几分苍白,身形也显得有些单薄, 但总归是活着。 耿文华之前已经听胤禛说过他受伤的事儿, 说起来, 也确实是被人谋害。 原本他跟着章佳大人上战场, 冷不丁从后面射箭出来, 若非是弘昼身边侍卫知机快, 弘昼怕是直接要命丧当场。随后弘昼就知道, 必然是有人要他性命的。 但他这时候转头去查不一定能查出来, 战场上用弓箭的人多了去了, 就算是查到了, 对方一个没瞄准,射偏了, 也是能糊弄过去的。 索性弘昼就将计就计, 带着自己贴身侍卫滚进了尸体堆里面,趁着双方正在交战,就换了敌军的衣服跟着敌军那边溜走了。 当然, 溜走只是暂时的, 并不能在那边停留, 敌军那边又不是傻子, 自家队伍什么人,能不进行排查吗?所以弘昼只是脱离了章佳将军这边的视线, 就立马和噶尔丹那边也脱离开来了。 再然后才是立功的事情。 至于受伤,是他联系章佳将军之后,和对方里应外合, 上了战场留下来的伤。这次之后,他也没有直接回军营,而是找了牧民家居住,随后才是被纺织厂那边的人找到。 这整个事情说起来简单,也就是三两句话,但其实内里复杂危险,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在弘昼休养身体的这段时间,胤禛已经将当初放冷箭的人给查到了。弘昼不能查,是怕动摇军心。但胤禛查出来了,就并不怕那人会狡辩。 顺着这条线,就查到了京城里,但到了京城,线索就断开了。也只查到是有人在大军出发之前,给这人送了银票。至于送银票的是谁,却是没办法知道了——毕竟这人也死了,与其等被押送到京城受刑,不如自己先自我了断。 胤禛是颇有些气恼的:“朕怀疑是当初的八爷党余孽……” 他并非是没怀疑过弘历的,就像是耿文华说的,弘昼死了,谁才是得利最大的那个呢? 但作为亲生父亲,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并不打算直接将罪名扣在弘历身上,甚至还要再弘昼面前遮掩一番:“不过你放心,经此一事,朕必定会将八旗子弟再给整顿一番。再者,你此次立功,之前是要养病,朕就没有大张旗鼓,现如今,一个贝勒的爵位还是可以的。” 胤禛说话算数,很快朝堂上就下了圣旨,册封弘昼为贝勒。 如此一来,弘历就有些小尴尬了——他现在还只是贝子呢。做哥哥的,居然在爵位上屈居于下,这可真让人郁闷的。但不管弘历心里怎么想,这册封的圣旨又不可能收回来。 所以,弘历也只能是更加努力办差,上朝的时候也是认真。 整顿八旗这个意思一透漏出来,弘历就立马上了折子,自请领这个差事。 就跟胤禛当年为国库追债一样,看着这差事是十分得罪人的,但要是办得好了,那在皇上心里,必定是大功劳一件儿。整顿八旗也是,再者,整顿八旗可没有追债那么得罪人。 追债是实打实的从人家口袋里面掏银子出来,能拿得出来的也就算了,但拿不出来的怎么办? 可整顿八旗又不要人性命,顶多就是多制定一些规矩考核,将那些混日子的人给筛下来。 反正那些不合格的人,本也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光吃白饭不干活儿,留着也是浪费国库里银两,那何必要为了点儿脸面就手下留情呢? 看允禩就知道了,你做王爷,八面玲珑是没问题的。但你要是想要做皇帝,那就不能怕得罪人,甚至,得罪人才是好的。毕竟说来说去,这皇位给说,十之八九还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说了算的,而不是朝中百官说了算的。 弘历既然自己兜揽这事儿,胤禛也就没有反对,直接将这事儿交给了弘历。 转头,怡亲王那边就带着弘昼往京郊大营去了。 弘昼去那边自然也是有差事的,并不是随着去观看人家练兵的。 两个儿子都有差事,胤禛大约也是想一碗水端平,转头就给六阿哥也送了一样差事——将耿文华这些年编纂的教科书,给全部整理梳理一遍儿,然后专门负责这方面的事情。 六阿哥觉得这差事有些莫名其妙,有什么可整理的呢?人家皇后娘娘写的时候就已经分好了,第一册第二册第三册,每一本都有编号的好吗? 但既然是皇上定下来的,六阿哥还是进宫谢恩来了。 这进宫来,见了耿文华,他才明白胤禛说的整理梳理是什么意思。 耿文华还高兴终于有人来帮忙了呢:“这些都是初级版本,也就是说,适合初学者使用,但若是想更进一步,我现在是编写不出来这样的书本的,所以我只能定下来一个大纲。” 初中知识她还是很熟悉的,可高中物理,高中化学,她也就记住一个大概,所以这部分,她就只能给出一个大纲来。至于大学物理,大学化学……不好意思,没接触过。 她当年上大学,学的并不是物理化学。 这方面,她连大纲也编写不出来的,所以早晚有一天,这部分的差事,她是要交出去给别人的。 她只是没想到胤禛挑选好的人会是六阿哥而已。 “当年你皇祖父呢,拿自己的私库出来,给你三伯修书用。现在,你也只管大胆的找人,我给你银子。”耿文华笑眯眯的,钱财这东西就是王八蛋,没了再赚就是了。 她之前为了找弘昼,一下子就将自己的库房给腾空了,现在嘛,那些银子换了货物回来。只要等着这批货物出手,她的银子指不定就回来了。 所以,她不愁没钱的事儿,她只发愁没人。 “我知道你读书上面素来有天分,我也可以给你推荐个人,你该叫堂姐的,原本是你九叔家的女儿,现在她自己开了府带着她额娘住,也一直没成亲,你若是找她做助手,那这些事儿,你想必也会轻松些。”耿文华笑着说到,生怕将六阿哥给累死了。 “还有,量力而行,身体好了就多忙些,身体不好就先放着,先将身体养好了再继续。这些书,我也不着急用。”耿文华叮嘱道,六阿哥点头表示明白,伸手翻一下那些书本,顿了顿就说道:“皇额娘放心,您信任我,我就必定不让您失望。回头等编写好,我必定先送进宫来,让皇额娘您先看一看。” 耿文华应了下来,看了看六阿哥单薄的小身板,还特意让人将那些书本给他送回去,既然是按照她大纲来编写,那必然是要看看以前的那些的。所以这些样本书,也全都得给六阿哥带回去。 纺织厂那边到了年底,京城这边所有的布料作坊,就都开始展出新品了——大红色的毛毯。 价钱只有羊毛毯的三分之一,轻薄,摸着也十分柔软,手放在上面,大冬天的,立马就觉得暖融融的,当然,这或许是心理作用。但不管怎么说,只有羊毛毯三分之一的价钱,就能买到可以刚好铺满一张床的毛毯子,这个东西还是十分划算的。 再者,现在是年底促销,买一个床上的用的,还能送两个枕头上用的呢。 纺织厂这边呢,根据耿文华的提议,还专门推出了新年礼品包装,一整套给你搭配好,铺着的,盖着的,枕头上的,用一个小小的包袱皮裹着,不管是自家买还是出门做客送礼,都是十分拿得出手的一份儿年礼。 甚至有些店铺门口都已经开始排队了,每个进门的,都是要拎着这样一个小包裹出来,有许多还会顺带买一些衣服之类的,毕竟快过年了,大人不穿,小孩子总得有两件新衣服吧? 纺织厂那边还顺带送了许多货物往广州那边,这东西,怎么能只自家人用呢?还要大价钱卖到西洋那边才行。 大清百姓来买呢,那就是几十个铜板的事情,但送上了去西洋的船队,那就是几百个铜板的事情了。 塔纳在广州那边将算盘扒拉的要冒烟:“今年咱们的船队还没回来,就暂且只能和别家船队合作,咱们现在直接出手,也能赚,等自家船队回来,纺织厂那边刚好能跟上第二批货物……” 到时候自家来卖就正好。 算完账,塔纳对着地图看片刻,伸手,果断在甘肃那边点了点:“我原本想着将第九纺织厂开在四川那边的,但现在看来,甘肃那边才更合适。让账房将银钱准备好,现下要过年了,我先回京 ,等过完年,我从京城回来,就带着银子往甘肃那边走一趟。” 旁边嬷嬷忙应了一声。 塔纳端着茶杯摩挲片刻,忽然问道:“我让人买的八音盒买好了吗?这可是我要送给皇额娘的礼物,需得仔细小心才好。” 门口丫鬟忙笑着行礼回话:“公主放心,奴婢带着人亲自检查了好几遍,保证万无一失,八音盒无处不精巧,打开来音乐也能播放,总共八个八音盒,每一个盒子里的音乐都不相同。” 塔纳满意的点点头,看时候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出门,今儿都已经是小年了,按理说她应该是在小年之前赶回京城的,但今年不是有特殊情况嘛?纺织厂促销新产品,她无论如何也得留下来看看情况。 这不,顺便再和别的船厂来个合作。 之前皇额娘撒出去的银子,她也记着呢,无论如何,总得将皇额娘的库房再给填充起来,免得她哪天用钱了忽然发现没钱,那岂不是糟糕? 为人子女,怎么能让父母没钱用,捉襟见肘呢?羞也羞死了。 更何况,她还管着纺织厂呢,这纺织厂,可也是皇额娘给的。 检查之后,确定她要带回京城的礼物没什么差池,塔纳才开始吩咐起来回京的事情。 塔纳这边在忙,章佳氏也忙,弘昼也是一样的心思,之前自己没有送信回来,让皇额娘又操心又花钱的,那这过年,不得好好尽尽自己的孝心吗? 他又不像是塔纳,在广州这边,有许多新奇稀罕的西洋东西给他挑选。所以,他只能是买些贵重的,让人在江南那边采购。新出的首饰,新出的衣服样式——首饰能买,衣服嘛,就需得做了,毕竟耿文华不一定能看上普通的布料。所以这事儿,就落在章佳氏身上了。 章佳氏对耿文华也是十分感激的,所以就算是忙的不可开交,她也并无怨言。 整个京城都在忙忙碌碌,寻常百姓忙活了一整年,到了年根底,就是采买,好吃的,好穿的,一年到头了,总得有些什么东西能犒劳一下自己这一年的辛苦。否则,这一年到头,还有什么盼头? 宫里也忙,耿文华又是皇后,内务府的总管几乎是每天进宫,今儿是要检查祭祀用的器皿,明天是要问一下采购肉类的事情。 耿文华也没忘记顾氏之前的提醒之恩,特意让人给顾氏送了两套头面。顾氏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但她不傻,肯定不会傻乎乎的去问,再将这赏赐给推辞掉。 天上不会白白掉馅饼,但既然掉了,接到手就是自己的了,哪儿能让给别人呢? 这忙忙碌碌,一转眼也就是大年三十了。 太和殿举行晚宴,耿文华正在梳妆,胤禛就从养心殿过来:“听说内务府今年还准备了两出新戏?” 耿文华笑眯眯的:“是,一个是仿照弘昼之前的经历编写的武戏,一个是写的文戏。” 这文戏呢,就是民间孝子,本来是上京赶考,忽然听说家里老母亲生病,于是顾不得前程,又连忙返回伺候老母亲的事情。过年嘛,结局肯定是很美满的,因为他回来的及时,所以救下来了老母亲性命,又因为他很有孝心,得了当地知县的推举,做了孝廉。虽说没赶上科举,但也并没有断掉仕途。 鼓励民间百姓孝顺,这也是朝廷的宣扬。 胤禛见耿文华拿着一根簪子在头发上比划,就伸手拿了那簪子,亲自帮她扎在头发里:“这个位置正好,既不会被挡住,也不会喧宾夺主,可还要别的配饰?” 不等耿文华说什么,他自己就摇头:“朕瞧着现在这样就挺好,若是再用别的,就显得繁杂,你本身相貌清秀,并非是那种盛气凌人的相貌,若是这首饰,不宜太多。”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想说她不是浓颜系美女就直接说嘛。 不过她转头看一眼镜子,也确实是不好打扮的太盛,不搭配,她就比较适合那种淡妆,看起来显得很是温柔可亲,又很是和善和气。 怎么说呢,忽然有一种年华老去的心酸——上辈子的这种年纪,该是正在考虑事业,尽量打扮的让自己显得很精英的,现在倒好,得让自己显得和善些。 一听就有一种宅斗小说里,那种明面行和善可亲,实际上心狠手辣的反派人物形象。 胤禛可不知道耿文华在想什么,见她犹豫,顿了顿,退步:“你要真想再用些,就带这个。” 他拿了一个小小的珠花,插在耿文华耳朵上面:“不是很起眼,但有一种锦上添花的感觉。” 耿文华赶紧笑道:“我并非是不信皇上,我只是觉得,忽然像是老了许多一样。” 胤禛也不知道是哪根筋终于搭对了,笑眯眯的摸了一下耿文华的脸颊:“不老,你看着和年轻时候一样,顶多就是气质更沉稳了些,但人嘛,总是要长大的。” 他脸上带了几分怀念:“想当年,你还年轻,总是叽叽喳喳,朕一到你那玉兰院,就像是进了养鸟的地方,但偏偏你说话又好听,朕就觉得,就算是呱噪,听起来竟是也挺好。” 耿文华无语了一下,她起身:“皇上,时候怕是不早了,咱们先往前殿去?” 胤禛点头,伸手拉着耿文华一起往外走,在屋子里的时候,耿文华是无所谓的,但是到了门槛这儿,她就顿住,松开自己的手,示意胤禛先过去:“我就在皇上后面呢,皇上只管大步往前走就是 了。” 胤禛看她一眼,果然大踏步出来。耿文华就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一步不离。 两个人先后进了大殿,分别落座,随后就是众人喊万岁的声音。 耿文华将视线放在熹妃身上,怎么说呢,就跟老师常说的那句话一样,你以为你自己在下面做小动作很隐蔽,其实站在讲台上,站在高处,对于你们的小动作,老师能看得一清二楚。 熹妃虽说是跪在地上,但那两只手捏成了拳头,嘴角往下耷拉的角度,耿文华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耿文华面上很淡然,随着胤禛叫了起,就特意招呼熹妃:“你身后可是四福晋?瞧着那肚子有些明显了,是又有了身孕立马?既如此,快些让人搬个绣墩来,有了身孕就不好久站了。” 熹妃忙笑道:“是,多谢娘娘挂记,也是刚诊断出来没多久,之前宫里事情多,也就没来得及和娘娘说。” 耿文华笑眯眯的:“添丁是喜事儿,四福晋是有功之人。” 四福晋后面的是那拉氏,高氏和富察格格就算是得宠,也不过是庶福晋,并不能进宫参加晚宴。 耿文华看一眼四福晋,四福晋脸色略有些苍白,看着这一胎应该是怀的比较辛苦的。 她垂下眼帘,吩咐了知春:“让人将四福晋面前的酒水收一收。另外,吩咐厨房,四福晋这边需得上心些,别上那些冷硬的东西。” 知春应了一声,忙下去吩咐。 随着胤禛一声令,晚宴就算是正式开始了,先是教乐坊出场的一个舞蹈,几个貌美小姑娘随着音乐声舞动。 这种节目是很赏心悦目的,小姑娘们长得好,动作也好看,看得人心情就很是愉悦。 胤禛一边看,一边还很留意下面臣子们的神色。过片刻,又转头来叮嘱耿文华:“少吃些油腻,有清淡的蔬菜再多吃两口,到了晚上了,不好克化。” 耿文华应了一声,压低声音和胤禛说道:“我瞧着十二弟像是有些不太高兴。” 十二弟说的是允裪,胤禛就叹气:“年前,他府上一个侍妾生了小阿哥,不到一个月就没了……” 耿文华有些惊讶:“不到一个月?那可真是……” 十二阿哥太可怜了,这府里的孩子,没一个站得住的。唯一一个格格,活到了快成亲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一场病,就也没了。 胤禛并未说话。 耿文华也跟着他一起打量这下面坐着的宗室王爷们。 若是弘历要谋害弘昼,他一个人怕是做不来这种事情,必得有人帮衬,或者,有人出钱,有人出力气,那他的帮手,会不会就隐藏在这些人里面呢? 毕竟,她是皇后,弘昼登基的概率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他们现在找上弘昼,弘昼还不一定看得上他们。 自来呢,雪中送炭是必然要比锦上添花更给人施恩的。 所以,扶持了弘历,将来弘历登基,带来的利润,也必然比扶持弘昼所带来的更多。 那么,会是谁呢? 她可不是白问起来十二阿哥的,历史上,弘历登基之后,十二阿哥是胤禛这一群兄弟里面,唯一得到了重用,并且活的长久的人。 再者,光是富察家和十二阿哥 ,以及弘历的关系,就值得耿文华多关注几分了。 耿文华视线再从其他人身上扫过,允褆和允礽已经买了,允祉现如今也年纪大了,坐在这里一边看歌舞,还要一边打瞌睡,他估计是没心情也没精力去参与新一轮的夺嫡的。 五阿哥允祺郁郁不得志,七阿哥允祐自来低调,十阿哥自打八爷党倒塌,就很少再过问朝中之事……再者,他现在在理藩院呢,估计也不愿意掺和这新一轮的夺嫡。 第252章 第 252 章 也可以时常接进宫来陪…… 过完年, 因着外面暂且也没什么事情,宫里也比以往安静了许多。耿文华正在书房里看书,知春就过来了:“皇上请娘娘去养心殿。” 耿文华还有些好奇:“这会儿过去?” 养心殿是办正事儿的地方,耿文华也就上次弘昼出事儿的时候去过一次。平常时候, 她是能不去就不去的, 免得被人误会, 再被人上折子参奏。 数一数大清的这些个皇后, 估计除了有名的孝庄太后, 也就她耿文华, 有这样大的能耐, 被朝臣们上折子给参奏了。参奏纺织村, 也相当于是参奏她, 毕竟谁会不知道纺织村是她耿文华的呢? 这样一想, 忽然就觉得自己竟是十分荣幸,居然能和孝庄太后相提并论。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事情, 耿文华一点儿没耽误, 换了衣服就往养心殿。 胤禛面色有几分沉,见她进来,就示意她先往屏风后面去:“弘昼的事儿, 朕说过要给你一个交代的, 你且好好在后面听着。” 与其等之后耿文华自己查, 倒不如一开始就不瞒着。 耿文华点点头, 按照胤禛的意思,站在了屏风后面。苏培盛知机, 能去搬了凳子过来,耿文华又给苏培盛道谢,这才落座。 没多久, 她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随后是熟悉的声音:“汗阿玛吉祥,给汗阿玛请安。” 耿文华在屏风后面忍不住抿抿唇,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是弘历。她原本就猜测是弘历,因为除了弘历,也没有谁,和弘昼是非死不可的仇恨。 也只有弘历……弘昼若是死了,他就必然是胤禛唯一能选的继承人了。 外面一片沉默,胤禛也并未出声,弘历跪在地上片刻之后,心里就开始有些紧张——汗阿玛不出声不叫起,这是……对自己有意见? 弘历就忍不住将最近做过的事情在心里给过了一遍,确定自己并没有任何的疏漏,才又壮着胆子喊道:“汗阿玛,儿子给您请安。” 耿文华轻轻起身,正好在她眼睛的高度,屏风上有一条缝隙,她能通过那缝隙看见外面,弘历还穿着一身便服,像是刚从府里过来的。 胤禛将手里的折子放下,折子在桌子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然后,他问道:“朕记得你身边有一个侍卫叫图海?” 弘历顿了顿,点头:“是,图海是镶红旗的人。” “图海五月份曾出京,去了哪里?”胤禛问道,弘历抬头看胤禛,脸上有些迷茫,但又赶紧低头,皱着眉苦苦思索片刻,摇头:“儿臣记不清了,若不是儿臣吩咐了差事,这些侍卫告假,多是找他们的头领。” 头领也是镶红旗的人。 胤禛点点头,示意苏培盛,苏培盛就往外面喊道:“带钮祜禄赫柱。” 很快外面就有两个侍卫带着一个人进来,中间这个,就是钮祜禄赫柱。 胤禛问道:“钮祜禄赫柱,四爷府上的侍卫,图海,五月份曾经出京,是去办什么事情了?” 钮祜禄赫柱先跪下请安,这才忙忙应道:“他说是家里老母亲生病,要去探病,他阿玛是在甘肃那边当差,他额娘跟着他阿玛在甘肃。” 胤禛问道:“你确定他是去了甘肃?” 赫柱自然不能肯定的说确实是去了甘肃,只应答:“他是这样说的,到底是一片孝心,奴才也就批准了。不过他去的很快,六月底也就回来了。” 事情都过去大半年了,皇上现在问这个事儿,难不成是图海在外面做了什么错事儿? 这样想着,赫柱脸色就有些发白:“可是图海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儿?” 胤禛点头,将一本折子扔在弘历面前:“你看看吧。” 弘历带着几分疑惑将折子给捡起来,一目三行,看完之后,脸色比赫柱的白许多,立马将脑袋磕在地上:“汗阿玛,儿臣……儿臣实在是不知道,图海竟是去了蒙古那边,他和军中的联系,儿臣也完全不知情。” 那是一份儿认罪书,是章佳将军那边送来的,当然,不是章佳将军的认罪书,而是军中一个小将,当初往弘昼身上放冷箭的人。 虽然不好排查,但章佳将军还是将人给拿下了。 之前一直说是查到一半儿线索就中断了,但那是明面上的东西,查到京城这边,因着线索中断,胤禛也就让人将调查给断了。但实际上,胤禛怎么可能会将这事儿给搁置呢? 弘昼是他的儿子,是他看中的继承人,若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没了,那先不说他有没有脸面见耿文华了,就说他百年之前,能闭的上眼睛吗? 他今儿能将弘历叫过来,那些证据,就已经是收集的差不多了。 弘历说不知情,但胤禛不会信。 弘历转头去看赫柱:“钮祜禄大人,这事儿,你可知情?” 钮祜禄赫柱一脸惨白,眼神也有些呆滞,这该说自己知情还是不知情?知情的话,谋害皇子是什么罪名?自己一点头,指不定九族都没了。 可说不知情……皇上能信吗?就是皇上能信,四皇子…… 弘历着急给胤禛剖白:“汗阿玛,儿臣和五弟一起长大,从小兄弟之间就亲如一人,他自打跟着章佳将军上了战场,儿臣这心里,没一天不在担忧。儿臣是宁愿伤在自己身上,也绝不会伤害五弟的,这事儿必然有误会,还请汗阿玛明查。” 胤禛只盯着地上的赫柱,赫柱心里已经衡量明白,不管自己知情不知情,谋害皇子这罪名,自己是洗不脱的,皇上心里已经认准了……那现如今能做的,就是护着四阿哥。 若是四阿哥能念着自己这一番心意,自己的家人,也还能有一条活路。 所以这事儿,绝对不能和四皇子扯上关系——其实,他就算是供出了四皇子,也绝不会有好下场。别说是皇上了,就是寻常人家父亲,谁愿意看见自己的两个儿子互相谋害? 皇上更有权利,所以皇上能无所顾忌的迁怒。四皇子要谋害五皇子,那必然是他们这些下属没安好心,是他们撺掇的。 他能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这点儿忠心。 希望四皇子能看在自己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放过自己的家人。 钮祜禄赫柱沉默好一会儿才说道:“皇上赎罪,四阿哥对于此事并不知情,此事都是奴才自己心生妄念,自作主张。” 胤禛冷笑一声:“你倒是个好奴才,只可惜,你想要为你主子担这罪名,也得看你主子愿不愿意,弘历,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此事,到底是不是你的吩咐。” 弘历 连忙摇头否认,胤禛又叫了苏培盛:“去将图海带上来。” 弘历怔愣了一下,图海还活着? 他一直以为图海已经死了,从一开始,图海最先被提出来,但一直没露面…… 图海身上有伤痕,那是经过了审讯的。弘历只看一眼,就觉得一颗心重重一跳。然后,图海就当真供出了他——图海出京的事儿,弘历是知情的,弘历不光知情,弘历还特意送了他一把火铳。 很可惜,他没用到哪火铳,不是他不愿意用,而是那火铳在他要送给那军中小将的时候,凑巧被人看见了,军中除了火器营,其余士兵,是不能私自携带火器的。 顺理成章的,这火铳 ,自然也就被上缴了。 若是……若是他将这火铳成功送过对方,那五阿哥现在早已经成了尸体了。就算是皇上能查到四阿哥身上又如何呢?都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了,七阿哥还年幼,看不出来好坏,那除了四阿哥,皇上还能选谁呢? 也实在是运气太不好了。 耿文华站在屏风后面抿唇,这世上,哪儿有什么运气好不好的呢?九成九的运气,都是人的谋算。 军中进了陌生人,章佳将军又不是傻的,如何能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战场上杀掉一个人是很轻松很简单,也很容易遮掩痕迹的事情,却不知道,在有限的条件下,想要杀掉自己人,还不想让别的人看见,那也并不是什么轻松事儿,毕竟军中,少有能独来独往的机会,一天十二个时辰,所有的人,几乎是有十一个半时辰,都是和别人在一起的。 在胤禛拿出的证据越来越多的情况下,弘历脸色也越来越绷不住。 随后,他将事情推到了钮祜禄氏身上。 是的,推到了他亲额娘身上,他说,钮祜禄赫柱,是钮祜禄氏的族人。钮祜禄赫柱的媳妇儿,很得熹妃喜欢,时常会进宫陪着熹妃说话。 这个事儿,耿文华也是知道的。 她做了皇贵妃之后,熹妃就很是不愿意去给她请安了。她做了皇后,熹妃就更是不怎么愿意去给她请安了。 可宫里就那么大的地方,不给她请安,也不和齐妃等人来往,熹妃能怎么打发时间呢?她又不是有什么爱好的人,女红也并不情愿多做。 所以,她大多时候,会叫了宫外的诰命来说话。 外面的人对她只会捧着,熹妃就越发的喜欢和宫外的人来往了。 说实话,这么一瞬间,耿文华都有些代替熹妃觉得悲哀。她甚至觉得,自己感受到了胤禛的情绪,胤禛大概也有一种……错愕又失望的情绪。 胤禛让人去叫了熹妃来。 熹妃一开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进门见弘历跪着,旁边还有人,她脸上的疑惑不要太明显。但还是规规矩矩上前,给胤禛行礼:“妾身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可是弘历这孩子犯错了?他若是犯错,皇上只管打骂,他做儿子的,能得皇上教训,也是他的幸事。” 俗话说,不打不成器。做父母的,愿意教导孩子,那是孩子的幸运。尤其是在皇家,皇上若是不闻不问,那对于一个皇子来说,才是最可怕的。 胤禛示意了一下苏培盛,苏培盛快速上前:“熹妃娘娘,您可认识此人?” 苏培盛说的是钮祜禄赫柱。 熹妃自然是认识的,自家儿子府上的侍卫统领,赫柱的夫人又时常会进宫来请安。 她点了点头,苏培盛就又问道:“此人曾在五月份的时候,得了一大笔的银子,这笔银子,可是娘娘赏赐?” 熹妃皱着眉回忆半天,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并非是她主动赏赐,而是弘历说此人有大功劳,他不好明着赏赐,就拿来了银票,希望她通过赏赐女眷的方式,将这笔银子给赏赐下去。 熹妃一颗心就提起来了,这笔钱……难道并非是赏赐? 她并没有立即点头,而是先去看地上的弘历,弘历垂着眼帘不敢动,他倒是想提醒自己额娘,可现在是在皇上跟前,皇上就在上面坐着呢,他别说是点头了,就是一个眼神,皇上都是能看得见的。 到时候,可别没提醒道自家额娘,反而是弄巧成拙,让皇上觉得自己是在让额娘认下罪名。 耿文华看熹妃,熹妃从弘历身上得不到提醒,迟疑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的点头了。 从雍亲王府到皇宫,她了解胤禛,胤禛这人,若不是拿到了真凭实据,他绝不会空口来问话。 再者,就算是现在胤禛在空口问,她否认了,胤禛就不能查出来了吗? 胤禛面无表情,又将钮祜禄赫柱和图海做的事情给说了一遍儿,重点是那笔银子的用途。 钮祜禄氏的脸色越发的白,她忍不住转头去看弘历,弘历低垂着眼帘看地面,并不和钮祜禄氏对视。 钮祜禄氏张张嘴,想说自己没有那样的胆量,但一张嘴,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若是否认了,那这事儿,是不是就落在了弘历身上?就成了弘历的罪名? 弘历若是背上了谋害兄弟的罪名,他这辈子,别说是和那个位置有缘了,怕是就要直接落个圈禁的下场。 她是嫉妒耿文华,心里也想过取而代之,也想着弘昼赶紧死了,好没人和弘历争夺那个位置。但她胆子不大,也就是想一想,甚至还只能挑晚上来想 ,白天是一点儿不敢想的,生怕自己脸上遮掩不住,被人看出来了什么。 耿文华若只是和那拉氏一样,她就必然会想个法子,让她失宠,让她连累她的儿子。但偏偏,耿文华一个人,在皇上心里,那份量加起来比得上一整个后宫所有人。 她不敢去想,若是她陷害耿文华的事情被暴露出来,皇上会她怎么样。所以,在没有十全的把握下,她是绝不会轻举妄动的。 可弘历不能等,也不敢等了。 现在是耿文华做了皇后,那等弘昼从战场上回来,带来了战功,那他是不是就要做太子了? 弘昼若是做了太子,那他弘历,还能有机会吗? 与其等弘昼带着战功回来,倒不如让他死在战场上。战场上死一个人,是多正常的事儿啊。 熹妃越是想,越是觉得心里没底,嘴里都有些发苦。 弘历能将罪名往自己这个额娘身上推,但她这个做额娘的,却不能说弘历才是主谋。 熹妃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将脑袋磕在青石砖上:“是,是妾身心怀歹念,妾身素来嫉妒皇后娘娘,又不愿意将来五阿哥登基,妾身起了贪心妄念,这一切,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做错了事情。” 胤禛沉默不语,他视线落在弘历身上,弘历绷紧了身体,也将脑袋磕在地上:“汗阿玛赎罪,额娘之所以作出此等错事,也是因着为儿子,儿子愿意代替额娘受罚,还请汗阿玛看在额娘伺候您多年的份上,饶过额娘。” 钮祜禄氏眼泪都下来了,跟着念叨:“还请皇上赎罪,妾身一时猪油蒙了心,妾身知错……” 胤禛看着弘历半天,摆摆手:“来人,先将四阿哥送回去,从今儿开始,四阿哥府上暂且关门谢客。四阿哥弘历,不悌不孝,回去反省去吧。” 至于熹妃,也带回去,清朝没有冷宫,但封锁宫门,自此住处也就成了冷宫。 熹妃还被夺了金册,贬为答应。 人都被带下去了,胤禛才起身往屏风后面,伸手拉住了耿文华手腕:“你心里若是还有怨……” 耿文华摇头:“皇上处置的很好,不说皇上是亲阿玛,就是我,看着弘历长大的,我能怎么样呢?我能让他去死,去给弘昼赔命吗?” 先不说弘昼没了,就是弘昼真的死了,已经死了一个儿子的皇上,能舍得让另一个儿子去死吗?顶多了,也就是圈禁。 但现在,有不悌不孝的罪名在,弘历这辈子,就和皇位是真的没有缘分了。哪怕没有弘昼了,就是从六阿哥和七阿哥里面挑选,也绝不会再是弘历了。 再就是熹妃。 虽说自打进宫之后 ,她和熹妃之间,就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的情分了。可回想自己刚穿越过来,自己对上的第一个心怀善意的,就是钮祜禄氏。 那时候多年轻啊,就算钮祜禄氏总是嘴上没个把门的,但她还想着,人无完人,她自己都不是什么完美的人,怎么能要求朋友是个完美的人呢? 那会儿她有什么话,也都愿意和钮祜禄氏说。钮祜禄氏有个什么事儿,也从不会忘记和她说。 她们就像是这世上最最寻常的一对儿朋友,她们一起议论王爷,一起讨论福晋,一起说年氏的小话。 她还想着,历史上的钮祜禄氏和耿氏,好像也算一辈子的朋友,那她和钮祜禄氏,指不定也能做一辈子的朋友。 可人啊,走着走着就散了。 就算是朋友,也开始慢慢的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了,不再是和以前一样,拿着女红,一上午不一定动两针,但嘴巴是从没停下来过的。 “好歹以前也有情分在,皇上真要将她怎么样了,我心里指不定还要难过,现在这样也挺好。”耿文华笑了笑:“等以后……说不定她还有出来的机会。” 说不定,弘昼就念在她在他小时候,也照顾过他的份儿上,就将人给放出来了。 亦或者,到时候胤禛没了,弘昼不愿意在宫里养闲人,将她给送到弘历府上去。 反正,熹妃,哦,现在是钮祜禄答应了,总归是不会一辈子被圈禁在宫里的。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朕还以为你要觉得委屈,一来是事情拖得太久,二来……到底是冲着要弘昼性命去的。” 耿文华抿抿唇,又摇摇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说,她确实是很想要弘历的命,杀人未遂也是犯罪。 可弘历年幼时候,也是和弘昼一样天真可爱的。她也是看着弘历长大的,最重要的是,皇上必然舍不得。既如此,她又何必步步紧逼,寸步不让,让胤禛为难呢? 再者,胤禛连弘时都没有杀死,能愿意杀了弘历吗? 她反握住胤禛的手:“我知道皇上心里也难过,皇上,倒不如回头让弘时进宫来走动走动?” 反正都是被皇上厌弃,那让皇上总惦记弘历,倒不如将弘时给拎出来。要知道,在没有弘历弘昼之前,弘时可是做了相当长时间的雍王府独子的,他小时候,胤禛难道不曾宠爱过疼爱过吗? 要论起来父爱,弘时得到的,指不定比弘历弘昼多了去了。 她抿抿唇,又说道:“宫里就这么小猫两三只,钮祜禄也被关起来了,总不好还让齐妃呆在自己宫里念经,也让她出来走动走动,宫里多少也有些人气在。” 再就是顾氏两个:“也没个孩子,指不定在宫里寂寞,回头不如问问,若是愿意将娘家侄女儿接进宫,一来给公主们做个伴读,二来呢,也抚慰人心,皇上觉得如何?” 宫里人一多,皇上就想不起来熹妃母子两个了。 胤禛提起来弘时还是有些皱眉,但怎么说呢,亲父子,就算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都好些年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他顿了顿就点头:“你看着办就是了,至于顾氏她们两个,若是有喜欢的侄子,年幼的,也可以时常接进宫来陪伴。” 第253章 第 253 章 这是红宝石做的? 齐妃也不一定真就是喜欢念经, 往日里是没办法,一来是没有皇上宠爱,二来是弘时不能进宫,深宫寂寞, 她总不能每天去找耿文华打架吧?她又不像是钮祜禄氏能舍得下身段, 时不时来找耿文华说几句闲话。她拉不下面子, 不愿意奉承耿文华, 又不愿意得罪了耿文华, 那也只好是将自己困在宫里, 念个经, 求个心安。 现如今皇上开了口, 允许弘时进宫来了, 齐妃高兴的简直坐不住, 一会儿让人开自己的钱匣子:“看看还有多少银子,也不知道弘时手里有没有可用的, 若是没有, 回头我还的贴补他。” “上次董鄂氏来,说弘时有些咳嗽?太医院之前不是送了枇杷膏吗?先准备着,弘时来了让他用一些, 若是味道还喜欢, 就给他带回去。” 董鄂氏虽然是能进宫的, 但是这儿媳妇和儿子能一样吗? 齐妃这边忙叨叨, 相比之下,钮祜禄氏答应那边就冷清了许多。 她被贬了位份, 身边伺候的人自然也不能留着太多。但打发了谁,留下谁,却不是钮祜禄氏自己能做主的事情了。 耿文华叫了内务府的人来领人, 带走的,自然都是钮祜禄氏的心腹,留下的多是原本的二等或者三等丫鬟。也可能是知道钮祜禄氏失势,她们对钮祜禄氏并不是很……精细。 是,精细。 寻常丫鬟伺候主子,茶水冷了热了,都必得要自己留意到,需得主子一伸手,拿到的就正好是能入口的茶水,而不能是太冷太热。 但钮祜禄氏一伸手,拿到的是空杯子,还要叫了丫鬟来斟茶。 倒也不是丫鬟不听命令,这宫里,哪怕是钮祜禄氏失势,但她还有个四阿哥呢,谁敢光明正大的不听从主子的吩咐?哪怕没有四阿哥,皇后娘娘也是不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所以钮祜禄氏叫了人,必定会有人来伺候,不光是茶水,别的事儿也如此。 她说让人做什么,没人不听从,大家也必定做得好。 可就是不太一样,就好像这些人是木偶,拨一下动一下,硬是让整个宫殿,变得更冷清了几分。 两边对比这样明显,外面路过的宫女太监都能察觉出来,于是越发的不喜欢往钮祜禄氏那边凑,钮祜禄氏那边也越发的冷清。 耿文华并没有去探望钮祜禄氏,去做什么呢?难道像是电视剧一样,追问钮祜禄氏为什么要那么做?这还用吗?或者她学了电视里的主角,问一句钮祜禄氏有没有后悔? 都是做亲娘的,为自己的亲儿子,哪怕是后悔,那能承认吗?若说是不后悔,耿文华想听吗? 所以倒不如不见。 不过,弘历暂且被圈起来,这事儿在朝堂上带来的风波还是挺大的。胤禛虽说并没有宣扬弘历做的事儿,但这天底下也并没有不漏风的墙壁,有许多人立马就上了折子参奏弘历。 胤禛只将折子留中不发,不过倒是越发的看重弘昼。弘昼既然身子骨还没养好,那暂且也就不用去 外面办差了,留在京城,接手弘历之前的差事——整顿八旗。 整顿八旗这事儿并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八旗儿郎,但凡出生,朝廷都按月发送粮食和银钱。 想要整顿八旗,这方面,也就是老祖宗的规矩,就必得要动一动。但若是动这一条,那朝廷就还需得想到另外一方面——没有这米粮和银钱,八旗子弟靠什么生活呢? 老祖宗还有规矩,八旗没有圣旨,不许出京,八旗子弟,也不许经商。 可京城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不出京,该做些什么谋生呢?买地买不到,生意不能做,总不能一出生就让饿死吧? 这条条框框都是事儿,所以整顿八旗也不只是要在军营内部将那些偷奸耍滑的人给开除掉,这是关系到整个八旗,甚至会影响到八旗女眷的事情,所以想在短时间内作出成绩来,根本不可能。 弘历因着当时要急切表现自己,所以先将手伸到了军营那边,整顿了军营。现在弘昼接手,弘昼就打算从八旗寻常人入手。之前因着耿文华的缘故,内务府那边其实是有许多生意可做的,比如说,钟表生意,水泥生意,玻璃生意,滑板车扭扭车生意等。 有些始终是捏在内务府手里的,比如说,煤炭,钢铁。 但也有一些,内务府是不太看得上的,耿文华也更愿意公之于众的,比如说水泥,玻璃这些。 还有一些,是内务府愿意做,但内务府偏又做不起来的这种,比如说钟表——当初跟着耿文华学的都是些贵人,这样的人,内务府也不可能收进来做工匠。再者,你做出来卖给谁呢? 所以京城里有些勋贵人家会做这个,但也只做那么几个,大价钱卖给同样是勋贵人家的人家,钟表这行当,一直没有完整规模的生意。 弘昼要做的,就是将这一行给整理出来,拿给八旗来做。 八旗这身份,说高也挺高,比汉人高,比包衣高,出生之后,男孩儿就是记录在册的兵丁,女孩儿就是记录在册的秀女。但说不高贵,一家子若是有几十口人,那真的,一天三顿饭都不一定能凑得出来,相比较之下,不说汉人了,就是包衣里面也有做了告官,八旗需得巴结的呢。 让他们做工匠,他们也必然不愿意,但若是开月钱,并不入工匠籍贯,甚至这个钟表厂是挂在朝廷名下,所有盈利是归于朝廷,是为朝廷立功,换一种说法,他们就是很愿意的了。 耿文华知道弘昼的打算,就让他索性也将自行车建造给归属于朝廷,让八旗参与进来。 毕竟,自行车这一行也是有很大的发展空间的。现在是自行车,以后会有三轮车,再之后会有电动车,然后是小汽车……科技发展,不就是一步步来的吗? 若是自行车能站稳脚跟,说不定在大清灭亡之前,还有可能会造出小汽车呢?小汽车的出现,是要比电动车更早的。 弘昼忙于这些事情,甚至还去女学那边找了几个人帮忙——格物这方面,女学还真有几个十分出色的,身份也不算低,也有汉军旗出身的。 女子能走出家门,就算是耿文华不在明处说什么提高女人地位,男女平等之类的话,但只要女子开始赚钱,就能改变处境,就能改变她们自己的想法。 她当年洒下来的种子,也总有开花的时候。 日子这么简简单单的过着,耿文华也不是没烦恼的,比如说,六阿哥成亲多年,一直没子嗣。胤禛不好直接问,就旁敲侧击,耿文华能怎么办呢? 她也不好意思问六阿哥,只好叫六福晋进宫。 六福晋也颇有些无奈:“本打算给六爷纳妾……但六爷自己也不愿意,我并不挑拣孩子出身,哪怕是……我倒是愿意和庶福晋一起养着。” 府里能有个孩子,哪怕是庶出的,她也高兴也喜欢。 真的,小孩子那欢笑声,是这世上最美妙的声音。 可六阿哥就是不愿意纳妾,六福晋也不好逼迫,六阿哥那身体,万一再给逼迫出点儿什么事情可怎么办? 宫里都来问了,六福晋也只好实话实说:“太医也说,六阿哥最好是多保重身体。” 既然太医都这样说了,耿文华能有什么法子?皇上着急……着急去吧,反正她也没法子,她又不是神仙能塞给六福晋一个孩子。 这边六阿哥夫妻没孩子,那边弘历府上倒是又传出来好消息了——说是高氏又有了身孕。 弘历虽然是被圈禁,但府里有了喜讯,这事儿还是要上报的。 耿文华当即叫了太医过去把脉,回来就说确实是有了身孕,已经两个月了。 大约是因着弘历想寻个契机,所以高氏也没有和上次一样瞒着,而是一到两个月,能确定脉象了,就立马找了人来回报。 四福晋这边就给耿文华送了信儿,说是担心高氏没经验,上次又小产,吓坏了,这次怀孕就有些惶恐,想请耿文华给派个有经验的嬷嬷过去照看。 耿文华拿着这封信都有些忍不住夸赞四福晋:“倒是个心思玲珑的,不过这事儿我却是不好沾手的,回头你和钮祜禄氏说一声,看钮祜禄氏可有人选送过去,若是钮祜禄氏那边也没人选,就让内务府的管事,带了嬷嬷往四阿哥府上,让四福晋亲自挑选。” 她又不是弘历亲娘,这种事情怎么沾手?万一高氏就是个运气不好的,怀胎不好,半路出事儿了呢?就算不是人为的,那高氏没了孩子,能不迁怒吗? 耿文华倒是不怕高氏迁怒,就算高氏的爹在胤禛跟前很有些分量,但高斌是能冲进后宫来还是能在前面对胤禛进谗言? 她就是觉得,不想多事儿。 钮祜禄氏那边并不很在意高氏的孩子,一个庶出的而已,能有多贵重? 但耿文华让她派人过去,这倒是个机会。钮祜禄氏思来想去,将之前曾在自己身边伺候过的一个嬷嬷给找了过来。 这嬷嬷……在她被贬了位份之后,又回了内务府。因着伺候过钮祜禄氏,一时也没人敢用她,若是再没个去处,怕是就要被内务府分到一些不太好的去处了,比如说浣衣局之类的。 现如今能去四阿哥府上伺候孕妇,好歹比打发去刷马桶强吧? 就这样,这嬷嬷收拾了包裹,很快就去了弘历府上。 自打高氏怀孕,弘历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今儿抄写几卷佛经让人送到宫里给钮祜禄氏供奉,明天抄写孝经让人送到耿文华这边。他倒是聪明,知道胤禛大概心里还有怒气,也不敢去胤禛那边说什么。 但钮祜禄氏和耿文华这里,就时不时能收到他一些孝敬。 钮祜禄氏是很激动的,吃的用的,她有些自己留着,有些也会送到各处去——说是各处,也就李氏和顾氏,还有陆氏那边。 顾氏和陆氏就免不了在耿文华面前说。 耿文华就觉得弘历这一招怎么说呢……难怪人家是做皇帝的人呢,阳谋用的光明正大的。 你看人家多孝顺,亲娘孝敬,嫡母也孝敬。 就算耿文华不愿意将弘历送的孝敬说给胤禛听,但胤禛自己没长耳朵没长眼睛吗?顾氏和陆氏难道就必定会保守秘密么?若是耿文华自己说,她就少不得要为弘历说几句好听的。 若是耿文华不说,那胤禛知道了,岂不是要觉得耿文华不厚道? 可胤禛又正在气头上,耿文华若是说,胤禛又会不会觉得耿文华是别有用心呢? 她正感叹弘历心思巧,知春就又急匆匆的来:“宫里这两天忽然有了些流言,说是弘历阿哥当年曾在您跟前养过一段时间,您也是弘历阿哥的养母。” 耿文华愕然片刻,简直哭笑不得:“这可真是……是不是还说当年弘昼和弘历是换过来养过?” 知春有些诧异,但沉思了片刻,还真点头了:“有这么个意思,说当初您养了弘历阿哥一段时间,钮祜禄答应 又养了弘昼阿哥一段时间。” 虽然没有明确的说是换过来养的,但意思是一样的。 耿文华就摆摆手:“既如此,你回头叮嘱一下五福晋,下次进宫,可别忘记给钮祜禄氏答应带一些吃的用的,若是四福晋有什么事儿,五福晋能帮一把就一把。” 指不定历史上的换养,也是有缘故的。 不过,说起来,她也确实是算养过弘历一段时间。至于钮祜禄氏……在她在圆明园养病的时候,钮祜禄氏也确实是照看过弘昼一段时间。 但男孩子嘛,尤其是弘昼那会儿也已经住到外院去了。 算了算了,不好斤斤计较,人家非得要揪住这个事儿说,她若是大张旗鼓的去反驳,倒像是她小气,忘恩负义容不得别人提起来以前的恩情一样。 既然有恩,那让弘昼夫妻多关照几分也是应当的。 耿文华在胤禛来永寿宫的时候也提起来这事儿:“钮祜禄氏既然要说,我也不好让人觉得弘昼是个白眼狼,不过一些吃的用的,能花费多少?只管给就是了。” 就算钮祜禄氏是个长寿的,但弘昼又不是个没底线的对不对? 钮祜禄氏要个花生,弘昼也绝不可能给她打个放金花生的仓库是不是? 所以耿文华是很不用担心这方面的,就是弘历的事儿,耿文华就叹气:“他还说今年这千秋节,要送我贺礼,这要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提起来这养育之恩,我是受还是不受?” 千秋节这事儿,是胤禛早早就定下来的。 因为也算是耿文华做了皇后之后第一次过生日,胤禛是素来不好大摆宴席的。他自己的生日,从继位到如今,也只办过一次。 那拉氏在世的时候,压根就没过过千秋节。 但耿文华毕竟不同,胤禛还是很愿意彰显一下耿文华的得宠的,年前弘昼身体好转,他就和耿文华商量了,定下了今年的千秋宴。 哦,皇后办千秋宴,弘历身为皇子阿哥,就一点儿表示也没有啊? 弘历他就算是被暂时圈禁了 ,那不也是皇子阿哥,该在嫡母生日的时候送一份儿贺礼的吗?这是规矩,是礼法,不是耿文华说,我不想要他的礼物,所以你们将这事儿给瞒住不要上报就能瞒住的事儿。 内务府那边要记录,要入账,礼部这边也是要记下来的。 所以弘历说要送礼,那是必然能送到耿文华面前来的。顶多就是耿文华不喜欢,回头将东西扔在库房里不拿出来而已。 胤禛皱眉,片刻才说道:“他人不能出来,若只是送礼,不管什么,你只管拿着就是了。” 耿文华有些无语,只管拿着,那钱不办事儿,不得被人讲究啊? 胤禛笑道:“他既然是孝敬,那你只当是他给了孝敬,被子孙孝敬,要办什么事儿?” 耿文华就抽了抽嘴角:“这不是无赖吗?” 无赖就无赖了,弘历是能到外面嚷嚷还是能做什么? 这很快也就到了千秋节,耿文华穿着大礼服,坐在上面笑的完美无缺,先是弘时带头,恭贺她千秋,然后送了两身衣服,是董鄂氏亲手做的。 然后是弘历,弘历人没能出来,但礼物还是能送得到的。 还是两个太监给抬上来的,一打开,好家伙,一箱子,满满当当的,都是弘历亲自抄写的孝经。 这礼物看的耿文华脸色险些维持不住,但又赶紧扯出来笑容:“四阿哥有心,抄写这样多的佛经,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他有如此恒心毅力,也算是有心了。” 然后光明正大的吩咐:“既然是四阿哥的一番孝心,白白放在库房里倒是可惜了,回头让人送到护国寺,让大和尚们给舍出去吧。” 这也算是为四阿哥扬名了。 这对弘昼来说并不是妨碍,弘昼又不是不孝之人,还能和弘历做对比吗?弘历孝顺,只能说弘历是个好的,并不能说弘昼是个坏的。 弘昼送的就很是实际了,给耿文华送了一个一人高的座钟,中间才是表盘,下面是一个小桥流水的园林,上面是穿着仕女服装的仕女,随着钟表的走动,几个仕女还能作出动作来,有抬手的,有弯腰的,再随着轮盘转动,看起来就像是在跳舞。 耿文华看着就喜欢的很:“放在书房里,回头看时间也有几分趣味。” 六阿哥七阿哥,还有塔纳,还有养在宫里的公主们,也一个个都准备了礼物,有钱的准备的好一些,比如说塔纳,就准备了一个宝石做的凤冠。没钱的就只凭心意,比如说有一个格格就只送了两双鞋子。 不管是便宜的还是昂贵的,耿文华都喜欢的很。 收完了礼物,就正式开宴。 这一天千秋宴办下来,高兴是真高兴,但累人也是真累人。 等宾客出宫,胤禛又去养心殿,耿文华一边让人给自己拆了头发,一边问道:“东西可都登记在册了?” 知春笑着应道:“是,娘娘放心,都已经入了库房。娘娘,齐妃和顾答应陆答应那边,也都送了贺礼来。” 还有钮祜禄氏那边,钮祜禄氏那边送的是一个玉如意。 耿文华看见那玉如意,就忍不住叹口气:“钮祜禄氏可真是……这玉如意,还是当年在王府的时候,我送给她的呢,现如今,竟是又送了回来。” 这是指望着耿文华想起来府里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情谊? 耿文华摆摆手,示意知春将东西收起来:“回头若是要赏赐人,将这个给拿出来放进去。” 不过一个物件,一点儿不重要。 看着也是徒增烦恼,倒不如送出去。 耿文华也并没有去见钮祜禄氏,而是趴在镜子跟前感叹:“我这里好像有一个白头发?” 知春忙笑道:“就一根,娘娘,奴婢帮您剪掉?” 不能拔掉,拔掉生疼,而且,民间都说,白头发是越拔越多的。所以,只能从根部剪掉,别让人瞧见了。 耿文华忽然笑道:“想起来以前我和钮祜禄氏染头发那事儿了,也是先后宽容,没治我们一个肆意妄为的罪。那会儿还年轻,就是顶着一脑袋红头发,看着也还好看。现在嘛,要是再给头发换一换颜色,那可真就成了老妖婆了。” 知春安慰耿文华:“娘娘看着一点儿不老,就像是二十来岁的人。” 耿文华哈哈笑:“你说我像是三十来岁我还能信,你说像是二十来岁,这话你自己能信吗?” 知春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就传来七阿哥的声音:“额娘额娘,快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耿文华转身,七阿哥冲进来,手里捧着东西给耿文华看:“快看。” 耿文华看一眼,哭笑不得:“这是红宝石做的?” 一个红色的星星,正躺在七阿哥手心里,哭笑不得之后,耿文华心里就是一片复杂:“你知道额娘想要这个?” 第254章 第 254 章 到底是没敢再言语什么…… 七阿哥笑嘻嘻的:“我以前听额娘哼唱曲儿, 总唱什么红星闪闪放光芒,不过额娘,为什么是红星?星星不都是明黄色的吗?” 额娘哄他睡觉的时候也会唱满天都是小。 不管是红色的还是黄色的,总这么提, 那额娘肯定就是喜欢的。 耿文华抬手摸一摸他脑袋:“因为红色的星星更耀眼啊, 额娘确实是很喜欢, 你有心了, 额娘多谢你。” 七阿哥很一本正经的点头:“额娘喜欢就好, 也不枉费我挑选红色的宝石, 额娘生辰快乐。” 耿文华点头, 将红色的星星放在自己荷包里:“回头让人打一个簪子, 将这星星镶嵌在上面, 这样额娘一照镜子就能看见了, 一看见就高兴。” 母子两个说了片刻的话,因着时候不早了, 七阿哥就又忙回了阿哥所。 耿文华兴致勃勃的让人拿了纸笔来, 自己开始画图,要打一个簪子,肯定是要她自己喜欢的样式才行。但她自己画了五 六张图纸, 却是都有些看不中。 太细致的, 倒是有些遮掩这星星的光芒了。 最后干脆只留下一个金簪, 就像是打那种戒指托一样, 将星星给镶嵌上去就行了,不用另外的点缀。她试着将星星往头发上放了一下, 然后忍不住笑:“倒真是闪亮的很。” 知春也忙捧场,夸赞了几句七阿哥的孝心。 内务府的动作还是很快的,于是耿文华这头发上, 就忽然多了这么一个装饰。 胤禛来永寿宫,一眼看见,还有些诧异:“怎么……孤零零的这一个星星?而且是不是太大了些?”寻常做首饰,要做星星的,必然是小的,多的,放在一起金光灿灿,那才叫一个好看。 这孤零零一个的,胤禛几乎是从没瞧见过的。 耿文华伸手摸一摸,笑眯眯的:“七阿哥一番孝心,再者,我也确实是喜欢,我自己喜欢就成,何必管他人眼光呢?” 胤禛顿了顿,只好点头:“也挺好看,今儿是来和你商量塔纳的婚事。” 六阿哥已经成亲,宫里适龄的孩子也就剩下塔纳一个了。塔纳今年已经有十五岁,按照以前的惯例呢,都已经是指婚了要准备成亲了。就算是宗室里的格格,要抚蒙,也对是十三四就嫁过去了。 因着耿文华觉得太早成亲不好,胤禛登基之后,连选秀的年龄都改了,所以民间跟着改,女孩子也大多是及笄之后成亲。 满人不办及笄礼,但塔纳既然及笄,现如今就该将这婚事定下来。 胤禛还拿来了名单:“你和塔纳看一看,商量一番,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我,或者是让弘昼再去问一问就是了。这些个人,都是礼部精心挑选出来的,相貌必然是十分端正,身体也康健,身边也没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伺候。” 总结下来就两个词,相貌人品端正,家世清白。 胤禛毕竟是亲爹,这唯一的女儿,他连抚蒙都舍不得,自然也不会给塔纳挑选个不怎么样的人家。 这些名单,不光是礼部查过,他还让侍卫也一一查了一遍儿。里面不光是有书生,还有武将,甚至文武双全的,就看塔纳喜欢哪一样了。 这样周全……耿文华也总算是有了一种另一只鞋子终于掉下来的感觉。 从塔纳过了十三,她就一直在忧心塔纳的婚事。 这么说吧,清朝并没有明确的女户这方面的律法,因为康熙年间呢,也可能是为了更好的统治汉人,康熙是学了不少汉文化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考虑,或者是因为大清人口太多了,不用再为生育率发愁了,或者是因为这样会给他们满人披上一层仁义礼智的人皮,反正就对于前朝的程朱理学,一方面是贯彻的更彻底,一方面是略加改动,让这些东西更适合于清朝的统治。 于是,什么贞节牌坊啊,烈女传啊,贞女传啊,这些东西大行其道。 这导致了一个什么结果呢?别说是立女户了,寡妇再嫁都成了难事儿,死了爹娘成了孤女怎么办?赶紧找个人嫁出去。嫁了人死了男人怎么办?守着吧。 塔纳就算是公主,她不想嫁人,这事儿也有些行不通。 再者,就因为她是公主,所以她才万万不能不嫁人——上行下效,公主都能不嫁人,那有些势力的人家,女儿就不嫁人,长此以往,必然是要生出来些问题的。 耿文华就总在想塔纳会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婚后日子会过的如何之类的。 想嘛,就是空想。现在,胤禛将名单给拿过来了。 耿文华决定自己先筛选:“这个年龄是不是有些太小了?太小了怕是不太好,自己都不成熟,如何会照顾女孩子呢?这个,是不是长得太矮了些?咱们塔纳穿上花盆底,都要比他高了,这站在一起能般配吗?” 吹毛求疵。 胤禛就这么一个感觉,他能拿过来,那定然是因为他查过了,并无什么明显的缺陷。 谁说年纪小就不会疼人的?男孩子嘛,因着要养家糊口,从小就读书受教育,那娶妻了,就是长大了,怎么就不会照顾人了? 还有那给个子高矮,谁天天在家穿花盆底呢? 但他很明智的不反驳:“那这两个就先排除了?” “也不用,等塔纳来看看,说不定塔纳不喜欢个子高的呢?”耿文华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算了,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喜好了,她做父母的也不能总什么事情都替她做主。 耿文华眼不见心不烦,将名单给合上,交给了知春:“给塔纳送去,她若是想去见见,趁着这会儿在京城,赶紧去见一见,若是有喜欢的,就先指婚,等过两年成亲。” 顿了顿,到底是怕亲闺女受委屈,又说道:“成亲也并不可怕,她自己有公主府,若是不愿意和婆家多接触,就住在公主府,若是日子过的不开心,有她汗阿玛在呢,和离也是小事儿。” 知春悄默默看胤禛神色,见皇上并不觉得娘娘说的不妥当,就忙接过来了名单,急匆匆往公主所送过去。 耿文华又说起来宫里的事儿:“顾氏接了自己娘家侄女儿进宫,那孩子有六岁了,聪明可爱,顾氏带来给我看了,我瞧着也喜欢的很,顾氏的意思是想让她宫里住半个月,再回家住几天。” 孩子到底是有亲生的父母,不好让孩子和父母太疏远。 顿了顿,耿文华说道:“回头等这孩子长大了,要嫁人,皇上不如封赏个爵位?” 胤禛笑道:“好,她陪着顾氏在宫里,也算是尽孝心了,回头朕就给个爵位。” 这会儿给更合适,因为给了爵位,就能表示是晚辈了,也不用担心长大了会在宫里传出来什么流言蜚语了。胤禛示意了一下苏培盛,苏培盛就将这事儿给记住了。 陆氏那边也是接了个娘家侄女儿进宫,不过,她接的这个是没有了父母的,父母双亡,往日里是跟着她大嫂在家过活儿。本来她挑选孩子进宫陪伴,这是个荣耀,就好像耿文华刚才提议的,那到最后必然是有些赏赐的,就算不敢奢求一个册封,那至少陆氏手里的东西也会留给孩子。 再者,在宫里长大,不说别的了,那规矩礼仪,在外面谁敢挑拣?日后嫁了人,她在这方面,就占据了很大的优势了。 又是宫里长大的,就算是不能和阿哥们有什么感情,那宫里娘娘们会不护着呢?赏赐个金簪手镯之类的,出了宫遇上事儿了,这些东西也能救命用。 所以除了不能在父母跟前之外,进宫是利大于弊的——当然,也是因为耿文华在外面还有个菩萨的名声。耿文华要是个善妒不容人,性情暴虐的,谁敢将孩子送进宫来? 但她那大嫂,就有些转不过这弯儿,总觉得陆氏在宫里不得宠,没有个子女,叫孩子进宫也是陪着坐冷板凳,所以就不愿意将这事儿给自家女儿留着。 于是才落在这孤女头上。 胤禛一视同仁,不等耿文华说完就点头:“也给个封号,既然是在宫里长大的,总不好什么也落不着,让陆氏好好养着,回头这婚事,也她们自己看着办。” 这意思就是不抚蒙。 不抚蒙,这才是最大的恩典。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皇上这几年少有将公主嫁给蒙古了。” “有别的路子,何必非得和亲呢?”胤禛说道,他虽然不喜欢打猎,但是每年也往蒙古那边送不少火器营那边快被灰尘给盖住的火器。 有这样的东西在,蒙古岂敢有什么二心? 再者,不管是羊毛还是牛皮,或者羊奶牛奶,蒙古还要仰仗大清。人嘛,只要快活不下去的时候才想着拼命,都有好日子过,能吃饱穿暖,还能有钱喝酒玩耍,谁喜欢打仗呢? 所以这几年,对蒙古那边,胤禛也是略改变了些策略的。 宫里也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再收养过宗室格格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外面 小丫鬟就急匆匆的来了:“钮祜禄答应生了病,想请娘娘过去见一面。” 耿文华就有些吃惊:“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是生了什么重病?” 按照固定思维,必然是病得快要死了,这才想要见一见故人。 耿文华话问出口,小丫鬟就有些无措了:“说是受寒,有些着凉了。” 耿文华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摆手:“既然不是什么重病,你就回去说一声,本宫这里正忙着,抽不开身,让她好好养着,回头病好了,我再去看她。” 又叫了知春:“我记得库房里有柴胡?拿一些给钮祜禄氏送过去。” 小丫鬟带着一把药材回去,钮祜禄氏瞧着有些发热,双颊通红,看见小丫鬟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脸上就有些遮掩不住的失望:“娘娘不愿意来探望我?” 小丫鬟就点头:“奴婢去的时候,皇上正和娘娘说话,娘娘要陪伴皇上,自然是没空来的。不过小主您别担心,娘娘说了,等您病好了,她就来探望您。” 钮祜禄氏张张嘴:“她是怕我过了病气给她?” 这可说不准,小丫鬟没敢应声,钮祜禄氏就开始落泪:“我还以为我们多年交情,她能看在我生病的份儿上,和我说说话呢,没想到,她倒是将我当瘟疫了。” 小丫鬟更不敢吭声了,钮祜禄氏本就有些鼻塞,这一哭,更是喘不过气来。 她现在可不是熹妃了,身边大丫鬟尽心尽力,她这身边就两个小丫鬟,那都是属算盘的,不拨不动,哭半天,没人搭理,还是自己喊道:“还不快些给我拿了帕子来,要温热的。” 她要不说清楚,那小丫鬟拿来的就是干的。 湿热的帕子捂在鼻子上,没一会儿,就觉得有鼻涕要下来,忙捏着鼻子使劲擤一下,又带了几分厌恶的将帕子丢掉:“扔了吧。” 顿了顿,又叫住小丫鬟:“还是洗一洗吧,今年内务府也没送布料来……” 越是觉得悲从心来,竟是连个帕子都舍不得扔了,想她以前做熹妃的时候,用的都是上等布料做的帕子,但凡有点儿脏污就立马扔掉换新的……现在可好,连个棉布做的都还要再洗一洗用。 越是想,越是觉得悲愤。 她叫小丫鬟来:“就和娘娘说,我有重要的事情找她,她若是不来,我就上吊自缢。” 耿文华才不来呢,既然连朋友都做不了了,走到这一步了,何必再见面呢?又不是演电视呢,到最后,还要再去听反派剖白一下心思? 再者,万一钮祜禄氏不服输,要亲自上阵谋害她呢?她才不会傻乎乎的,去上这样的当呢。 钮祜禄氏就是有再多心思,见不着耿文华,那就一个都施展不出来。她这风寒一直拖了半个月,后面又咳嗽起来,险些一病不起。 还是耿文华让太医院尽心救治了,这才赶在变成肺炎之前好转了。 钮祜禄氏这边的事儿,也并没有在宫里引起太大的反向。 因着圆明园已经修葺的差不多了,胤禛就决定带着耿文华再去圆明园住一段时间。 塔纳也跟着来,带着那名册来了,她大大方方的告诉耿文华:“我选中了这个。” 耿文华低头看,先是一张小小的画像,五官很是端正,身材高挑,瞧着也壮实。 随后才是看到名字,叫马佳茂林,今年十七,现下是个一等侍卫。 别小看了侍卫,宫里的侍卫,那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有许多二三十了都还只是个二等或者三等的侍卫呢,他年纪轻轻就做了一等,必然是因为身手很好。 耿文华忽然反应过来了:“你见过?” 塔纳大大方方的点头:“之前我去广州,汗阿玛就是派了此人跟随,为人比较沉默寡言,做事儿却是十分细心。他家里兄弟三个,都是嫡出,他阿玛身边并没有妾室通房之类的,家风很是不错。” 这个马佳茂林,是个嫡长子,因着是嫡长子,自幼也是家教很严。 既然是个御林侍卫,耿文华要见就很方便了,等胤禛来,她提出来见一见,不到一刻钟,人就站在跟前了。 长的是真高,瞧着都快两米了,相貌是端正的,还有几分忠厚,为人也确实是沉默寡言,行礼之后就站在一边等着吩咐,耿文华不说话,他就站的笔挺,一动不动的。 耿文华就忍不住皱眉——若真是老实的,又怕塔纳受不住他沉闷。若是装出来的老实……他今儿这样站在这里,那必然所图甚大。 再者,就怕他不是喜欢塔纳,他是有所图,这才以这样的样子,出现在塔纳面前。 顿了顿,耿文华就让人去叫了塔纳来。塔纳进门,耿文华一边应和塔纳,一边用眼尾看马佳茂林。然后,就瞧见马佳茂林有些想侧头,但偏偏要忍住,略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耿文华就吩咐道:“之前你不是说要去花园里摘一些槐花的吗?你自己去我也不放心,让人跟着你去,多摘一些,回头做了槐花包子,槐花饺子,还有槐花蒸菜。” 塔纳也知道耿文华的意思,就笑眯眯的应了下来。 等塔纳一出门,胤禛就问道:“若是塔纳喜欢,直接指婚就是了,他难不成还能抗旨?” “成亲嘛,就算是……”一开始奔着和离去的,但少年男女,哪个没想过婚姻美满?就是耿文华,也没想过弄死胤禛自己做寡妇啊。 日子能过,那就要过。实在是过不了,和离就是最后一条路了。 所以,就算是心里存着什么想法,那必得是冲着和和美美来的。 “若是能顺心如意自然是好,若是不能,趁着还没成亲,换一个人来就是了。”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又不是认准了这一个。 塔纳到底是年幼呢,选人只看相貌品性和家风,要说她自己多马佳茂林有多少喜欢,那是丁点儿没有的。 他们两个老夫老妻,说说话,喝喝茶,床边又有微风习习,索性就拿了棋盘出来,耿文华下棋水平不算很高,但在胤禛指点下,也能下。 那边少男少女,一个大大方方,一个略有些羞涩。大大方方的是塔纳,羞涩的是马佳茂林。 塔纳说外面槐花开得好 ,马甲茂林就摩拳擦掌上了树。 马佳茂林是真不善言辞,并非是沉默寡言。塔纳说两句,他能接上一句都算是急智了。所以时间一长,他就额头冒汗,天儿当然是还没热到这程度,也就是心里紧张。 七阿哥从花丛中窜出来,一头撞在马佳茂林腿上,被塔纳拽着耳朵拎起来:“这会儿正是上课时候呢,你怎么在这儿?” 七阿哥跳脚:“好姐姐,你快松开我,一会儿小太监该追上来了。” 塔纳挑眉 :“你还没说,上课时候,你怎么在这儿呢。” 七阿哥看塔纳,不言语,眼珠子咕噜噜转,还能是怎么回事儿呢?不就是逃课吗?他就不信自家亲姐姐,小时候没逃过课。大家都一样做过小孩子,那还追问什么呢? 塔纳看他脸色就知道心里在嘀咕什么,伸手捏他脸颊:“逃课不好,我送你回去。” 她拽了两下没拽动,再看看七阿哥体型,长大了,抱不动了。只好转头看马佳茂林,马佳茂林不等塔纳吩咐,一手拎着七阿哥,就将人放在自己胳膊上了:“奴才将七阿哥送回去。” 塔纳笑道:“我和你一起去。” 七阿哥在茂林的胳膊上往上窜:“你快放开我,我要告诉我额娘,让我额娘打你板子!我要告诉我阿玛,让我阿玛将你赶出宫!你放开我,放开小爷!” 茂林充耳不闻,只跟着塔纳一步一步往前走。 七阿哥喊的累了,气喘吁吁的扒着茂林肩膀:“姐姐你从哪儿弄来的侍卫?跟个榆木疙瘩一样。” 茂林赶紧偷偷去看塔纳神色,塔纳脸色淡淡:“你还是想想等会儿见了先生你该怎么说吧,还有,不要总说阿玛额娘怎么怎么的,你逃学被我抓了,不说老老实实认错,还威胁人,先生平日里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七阿哥脸上闪过惧怕:“好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别和阿玛额娘说好不好?我下次不这样了。” 塔纳哼一声,并未言语,七阿哥顿时沮丧,过片刻,又看茂林:“那我给你道歉?” 茂林赶紧摇头:“不敢当,不过小爷年幼,还是该认真上学才好。” 七阿哥顿时气哼哼,有塔纳在旁边跟着,到底是没敢再言语什么。 就是好生气啊,好不容易逃课出来……下次必得先让人打听打听姐姐在哪儿,她若是在园子里,自己就需得躲着她走。不然再被抓住,额娘指不定要生气。 七阿哥被拎着送回书房,塔纳才笑着看茂林:“今儿劳烦你了,你先回去吧,下次再叫你说话。” 这次表现好,才有下次。 第255章 第 255 章 你怎么就知道是小侄儿…… 既然是相看, 那事情也不是立马要定下来的。今儿塔纳叫了人一起捕捉知了,茂林就拎着水桶跟着。明天塔纳要去纺织厂那边看看,茂林就骑马跟随。后天塔纳要钓鱼,茂林就在旁边给串鱼饵。 两个人相处机会总会比别人多一些。 耿文华瞧着, 就知道马佳茂林这人大约还是不错的, 少言寡语估计也是真性情。 她索性就撩开手了, 反正成亲的是塔纳, 这事儿最后还是要塔纳自己点头的。塔纳觉得好, 那婚事定下来, 等到了年纪成亲也就行了。塔纳要觉得不好, 回头胤禛再找个借口将人给打发出去就行了——实在不行, 就赏赐个出身, 也算是陪着公主这一段时间得的奖励了。 住在园子里, 那和宫里是一点儿不一样的。宫里一到了夏天,那屋子里就像是个蒸笼, 放了冰盆也觉得气闷。园子里则是宽敞的很, 又有竹林又有树林还有诸多花草,还有池塘,那一天天的, 只要你想, 就永不会觉得无聊。 耿文华也很是兴致勃勃, 她更愿意去栽种的园子里。那里不光有她早些年让人移栽过来的嫁接果树, 还有这些年,她让船队从西洋带过来的各种……原本大清没有的东西。 比如说, 橡胶树。 不过,大概是因着气候缘故,虽说是精心养殖了, 但总共十棵树,到现在也只剩下三个了。 耿文华摸着树干站了片刻,询问那栽种的太监:“若是栽种在南边,可能会更好一些?” 那太监赶紧点头应是,他这些年观察,这种树木应该是更喜欢温热的气候的。京城这边,到了冬天,实在是冷得很,就算是用了各种保暖手段,但又干燥,确实是不利于这种树木的生长。 耿文华就笑道:“若是让你去南边栽种,你可愿意?这种树木的作用你也看见了,若是栽种成林,到时候朝廷就可以办一个橡胶厂。” 橡胶这种东西,那应用可太广泛了。 小太监就哆嗦了一下,不是怕的,而是激动的,若真是如此,那自己栽种成功,岂不是大功一件?就是……到时候自己手持这东西,也必然能大赚一笔吧? “娘娘放心,奴才若能得娘娘差事,必定赴汤蹈火,竭尽全力。”小太监忙应下来。 耿文华笑眯眯的点头:“好,回头我本宫和皇上说一声。” 看完橡胶树,再去看面包树,但这种东西怎么说呢,也不是栽种不成,就是用途不如耿文华想的那样大。这东西实在是不怎么好吃,而且,栽种条件比橡胶树还更苛刻。 橡胶树顶多是要一个温暖潮湿的环境,这面包树则是要一个炎热的环境,南方天气虽说冬天不会冷,但也不代表冬天也是炎热似酷暑。 耿文华看过之后,就表示很遗憾,这东西,大概是要从大清移植目录里面排除掉了。 除了这些树木,还有一些花花草草,原本也是大清没有的,有些是能栽种的,不过大约是因为气候土壤发生变化,和以前是大不相同的,发生了很大改变。 耿文华就像是在考察自己的士兵,一个个走过去,一个个都要亲口问一问,甚至还要看一看各自负责这些东西的小太监们的栽种手册。 像是橡胶树这种的,她就打发出去弄橡胶园。 像是玫瑰花这样的,她就弄出来许多用来做赏赐——既能脸上有光,又能不花大钱。 耿文华巡逻完自己的种植园,一个上午也就差不多过去了。 她现在也不怎么习武了,太医说她身体是受过大亏损的,并不合适天天出汗,否则更容易气血两虚。所以呢,她早上就是打个太极拳,或者是练一练八段锦,随后在种植园里转悠一上午。 活动量其实还是和以前一样大的,但因着动作是舒缓的,也就是微微出汗,不到那种大汗淋漓的地步,如此,才是对养生有益。 知春领着几个小丫鬟,伺候着耿文华换了衣服,就笑着问道:“眼看要用午饭了,娘娘今儿是想在哪里用午饭 ?” 耿文华想了一下,就笑道:“不如去七孔桥那边,让人做两条鱼,配上鱼丸汤,再来一个爽口的鱼皮菜,用笋丝拌一拌,今儿不吃米饭,就吃馒头吧。” 知春忙应了下来,转身出门找了嬷嬷吩咐。 耿文华不太愿意走路了,干脆就叫了轿辇来,乘坐着去七孔桥,七孔桥因着设计的缘故,上面有孔洞,所以到了夏天,风吹过,这边就凉爽的很。 耿文华才在亭子里落座,七阿哥就冲过来了:“额娘,午饭我和您一起用?我今儿下午不用上课。” 耿文华就好奇:“为什么不用上课?” “先生布置了功课,我在自己书房做功课就行了。”七阿哥笑嘻嘻的说道,扒着桥栏杆往下看,招呼人去拿钓鱼竿:“我来钓鱼,钓上来的鱼咱们做烤鱼吃?” 耿文华无所谓:“好,你钓上来咱们就做烤鱼。” 钓不上来就算了,反正他们不差这一条鱼吃。 七阿哥钓鱼很有派头,特意让人弄了遮阳伞来挡着阳光,自己坐在凳子上,神色紧张的盯着手里的钓鱼竿。 他正忙活,胤禛也过来了:“苏培盛说你们在这边,内务府前段时间送了些果子酒来,江南知府上了折子,说是今年江南那边水果大丰收,果子酒的产粮比往年要高一些,询问朝廷的意思。” 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果子酒,但也需得朝廷调度。 朝廷若是不闻不问,果子酒没销量,对于江南地方来说,可能就是一笔亏损。 耿文华就问道:“那两广那边,皇上可要下旨,今年不多做果子酒,只做罐头?” 水果越多越是好的,虽说价钱会降低,栽种果树的人会收入少,但更多的普通百姓却是会受益,吃上价钱寻常的水果。这样算的话,其实对果农来说,也不算坏事儿。你五文钱卖,大约只有一个人买。你卖三文钱,那到时候可能会有五个人来买。 不过是需要照看栽种的果树更多了些。 皇上之所以是皇上,是因为皇上从来不会只看一个人的得失利益,皇上要看的是整个天下的百姓,日子过的好不好,能否吃上好的,能不能穿暖。 所以水果酒是个小事儿,但也不是个纯粹的小事儿。 胤禛就笑道:“罐头的储存时间也并不是很长,早些年你说若是有橡胶树更好,现如今咱们也有橡胶,所以这罐头的存储,倒是可以再延长些时候了。” 正好耿文华要说这橡胶树的事情,干脆就趁此机会说了。 皇上点头:“那小太监,回头让他到前面回个话,朕要仔细问一问。” 若是为朝廷办事儿,那自然得有个朝廷的名头了。大清吸取前朝教训,是绝不会允许太监插手朝中事情的,但这种植橡胶树,若非得要说,也不能算是朝廷的事儿。 再者,朝廷还有个内务府呢。 内务府虽说也是官员统领,但内里也是有太监总管的。到时候,先将人挂在内务府名下? 胤禛如何想,耿文华是不管的,她说了事情,就去看七阿哥钓鱼 了。 胤禛索性也先放下这些事儿,让人拿了钓鱼竿来,和七阿哥一起凑热闹。父子两个,分别占据一边,一个闲散,一个紧绷,一个虽然拿着钓鱼竿,但那态度是愿者上钩。一个捏着钓鱼竿,手心都快要出汗了。 耿文华两边看看,就忍不住笑,和当爹的比起来,这儿子,也确实是年幼,略少了几分耐心。 “我钓上来了!”正想着,就听七阿哥欢呼起来,手里钓鱼竿猛然上扬,然后,欢呼的声音就中断了,别说是钓鱼了,钓鱼钩上,连个饵料都没有了,一根水草都没挂上来。 胤禛摇头:“就算是看见鱼漂动了,也不一定就是鱼上钩了,你需得多几分耐心等一等。” 七阿哥不服气:“等一等就鱼就将饵料吃完了。” 吃完了也就跑了,哪儿还能等自己钓上来? 胤禛不是钓鱼高手,但胜在经验丰富,当即开始指点七阿哥。 七阿哥只好又将鱼饵挂好,将鱼钩扔进水里。 小太监在一边帮忙,撒了些饵料在水面上,以此来吸引更多的鱼过来。 嬷嬷拎着食盒过来,耿文华就让人摆膳。鱼丸汤是用新鲜的鱼肉做的,细腻滑嫩,又很有弹性。两条鱼,一条是清蒸的,一条是红烧的,用的也是不同的鱼。 耿文华看着就觉得喷香,招呼两个人先来吃饭,于是胤禛领着七阿哥过来。 大约是惦记钓鱼,吃饭也吃的不安心。 耿文华也没拦着,毕竟这天气,就算是吃两口冷的也没什么。她自己吃了八分饱,就让人将躺椅放在桥边上,自己躺在躺椅上,一边吹着小风,一边看那两个人钓鱼。 不知道过了多久,困意上头,索性就闭上眼睛睡觉,反正有胤禛和七阿哥在,也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来打扰。 七阿哥好不容易钓上一条鱼,正要欢呼,就见自家汗阿玛竖起来手指对他嘘了一声,又往另一边指了指,七阿哥看过去,就见额娘睡得香甜,他立马压低了声音:“我钓上来一条大鱼!” 胤禛笑眯眯的看了看,只微微点头算是夸赞,于是七阿哥更来了劲儿,今儿必得要钓上来一条更大的鱼才行。 耿文华一觉睡醒,都还有些发蒙,七阿哥就凑上来了:“额娘额娘您快看,我钓上来一条大鱼!” 耿文华眨眨眼,伸手在脸颊上揉一揉,这才笑道:“是吗?那我这会儿还能吃得上你的烤鱼吗?” 七阿哥立马说道:“那没问题,额娘等着就是了。” 七阿哥亲自抱着鱼去让人宰杀,胤禛凑过来看耿文华:“睡醒了?” 耿文华点点头,伸手搂着胤禛手臂坐起来:“我睡了多久?” 知春在旁边应道:“半个小时。” 耿文华打着呵欠点头:“是吗?也没很久,不过,这也可以了,再睡下去,怕是会走了困,晚上就不好入睡了。皇上可钓上来了大鱼?” 胤禛点点头,将自己脚边的水桶拎起来让耿文华看,耿文华看一眼就忍不住笑,这条鱼看着是比七阿哥的那条更大一些的,再看胤禛,脸上果然是遮掩不住的得意:“七阿哥还年幼 ,到底是耐不住性子,有点儿什么就宣扬的到处都是。” 真男人,就该和他一样,喜怒不行于色。 耿文华噗嗤一声笑出来,又怕胤禛羞恼,赶紧点头应和:“皇上说的是,不过七阿哥还小呢,皇上多教教他就好了,那皇上这条鱼打算怎么吃?” 胤禛沉吟了片刻:“午饭已经过了,不如留着晚上吃,让厨房做个酸汤鱼,我记得塔纳喜欢吃这个,叫了塔纳一起来吃。” 耿文华一一应下来,苏培盛亲自拎着水桶往御膳房送。 七阿哥又是折腾柴火又是折腾烤架的,弄的脸上都是一层黑一层灰,还是胤禛看不过去了伸手帮忙,要不然他这烤鱼,估计到晚上都不一定能吃得到。 耿文华很是不留情的,烤鱼吃了,就立马撵七阿哥走:“不还要做功课的吗?赶紧的,不然赶不上晚上吃酸汤鱼了,你若是不愿意吃,那倒是可以磨蹭一会儿,不过今儿你姐姐也来用膳,所以你要不要赶紧做功课,还是要你自己决定。” 七阿哥当然要赶紧做了,她姐姐打他可不会手下留情,要知道他磨蹭不做功课,少不得一顿打。 七阿哥赶紧溜走去做功课,胤禛又去前面书房。转眼,这七孔桥就又剩下耿文华了。 耿文华让人拿了两本书来,索性就在这边看书。 大约是她日子过的太悠闲,很快宫里就来人传了信儿,说是弘历府上的高氏又小产了,弘历大怒,非得要查出来一个幕后凶手,还要请太医过去。 因着弘历现在算是被圈禁,所以他要人去查案这事儿,就需得经过胤禛和耿文华同意了。 胤禛是很不高兴的,觉得弘历实在是……连个后院都弄不清楚。耿文华就安慰他:“也不一定就是后院出了事儿,富察氏一向贤惠,那拉氏又低调谦逊,富察格格 既然有了大阿哥,她但凡不是脑子进水了,何苦去谋害一个高氏呢?倒不如让人将事情给查清楚了,还无辜者一个清白,也让受害者有个公平公允。” 既然要查,那就是让宗人府和刑部的人一起出面了。 有断案子的高手在,这事儿没一天也就弄清楚明白了——并非是有人谋害,而是高氏自己不小心的缘故。 她这顿时间因着天热,吃了不少寒凉之物。孕妇嘛,女子怀孕时候,体质大多是会发生一些改变的,有些是会变得更怕热,有些会变得更怕冷。高氏是前者,本就体热,怕热,若是不吃寒凉的东西,甚至脸上身上都会长疹子。 偏她是弘历喜爱之人,若是顶着一脸的疹子见弘历,那就算是生了阿哥,弘历一见到她,怕是也只会想到她满脸疹子斑块的样子。 如此一来,她后半辈子,岂不是只能靠着一个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婴儿了吗? 可这寒凉东西吃的多了,哪儿会不出事儿。 高氏在察觉到孩子又要保不住的时候,就起了心思,想要将富察福晋给拉下来,就算是不能废除福晋的地位,也要让她失去弘历的看重倚重。 刑部来和耿文华回话的时候,正巧胤禛也在,顿时皱眉:“那高斌也算是个能人,怎么生个女儿,如此的……” 心思狠毒呢? 耿文华笑道:“皇上,这事儿倒是不太好办了,高氏再如何,也是弘历的妾室,弘历若是不处置,咱们做长辈的也不好主动开口,这事儿怕是还要看弘历自己的意思。” 弘历是舍不得高氏的,但弘历又不傻,一次两次的,每次都是高氏闹出来事儿。这次尤其是闹的……不太好,汗阿玛和皇额娘怕是都要觉得 自己连内宅都打理不好了。 康熙朝时候,康熙也并不如何管儿子们的后宅的,但一个八福晋,让康熙都说允禩是受制于后院女人。这话一说,允禩脸面扫地。 现如今,难道他要走允禩的老路吗? 可如何处置高氏,弘历也是有些头疼。一来他到底是爱高氏颜色,二来高斌也得重用,他现在处置了高氏,和高家就断绝了关系。 他现在被圈禁,富察家几乎是要舍弃他了,若是连高家也舍弃他,他别说是再有机会了,怕是连出府都没什么机会了。 思来想去,弘历还是只将高氏给禁足了。 耿文华听到他这样决断,就忍不住摇头:“弘历有些优柔寡断了,就是没了高斌和高家,难道这事儿,还需得他给高家解释吗?” 高家养出来这样的女儿,不该是高家给他赔罪,给他一个解释的吗? 要用高家,就将高家高高捧起来,连自己都能忍一口气,也着实是……太可惜了些,太看重利益,少了几分情分。 胤禛听过也就算了,但耿文华还是来找了胤禛商量:“弘历这样糊涂,富察氏怕是要受委屈,倒不如让富察氏将她的大格格,送到宫里来抚养。” 反正也不用她费心,有嬷嬷有丫鬟,小孩儿养在宫里将来也能有个前程。 胤禛顿了顿就笑道:“这样孩子,也不是养个猫猫狗狗,只放在宫里让嬷嬷照看,难免可怜,不如等略大一些再说。” 现在孩子年幼,还是让她跟着亲娘一起过活吧。 耿文华也就应了:“也行,那我回头赏赐富察氏一些东西。” 也算是为富察氏撑腰。 耿文华并不因为自己曾经做过侍妾,就觉得侍妾日子艰难,非得要怜惜同情侍妾。做了正妻,那就得有正妻的权利和义务。做了侍妾,那就需得守着侍妾的规矩。 宠妾灭妻为什么在前朝会是大罪?不就是因着一旦有了这样的事情,家宅之中必得要出人命吗?就算不出人命,也必得混乱闹腾。 将规矩给定好了,谁也不跳出来这个规矩定下来的筐子,那就不会出更大的事儿。 胤禛也并不拦着,于是耿文华转头就收拾了东西让人送去给了富察氏。 弘历府上的事情才消停,弘昼这边就传来了信儿,不过这次是好事儿。弘昼媳妇儿,也就是章佳氏,又有了身孕。现如今已经三个月了,因为之前有三个月不好往外宣扬的说法,所以之前只他们夫妻自己知道。 现如今,就能往耿文华这边送信了。 耿文华大喜,她原以为弘昼之前身体不好,这要孩子至少也得等两三年呢,没想到,这就有了。 不等和胤禛商量,她就忙忙叫了知春来:“我记得我那库房里还有一些上好的益母草,让人给五福晋送过去,另外还有些西洋参,说高句丽去年进贡的,也给五福晋送过去。” 顿了顿,又笑道:“和五福晋说,已经有了大阿哥了,这一胎,无论男女,她都要安心养着,不用担心什么。” 七阿哥从外面进来,一脑门的汗水,身上衣服也是脏兮兮的,估计又是在哪个园子里乱钻了,一边让人拉着洗手,一边笑哈哈的问道:“额娘,我是不是又要做叔叔了?我五嫂又怀孩子了?我今儿刚得了一个新弹弓,我可以送给我小侄儿。” 耿文华笑眯眯的:“还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你怎么就知道是小侄儿?” 七阿哥凑过来坐在她身边:“一定是个男孩儿,我喜欢小侄儿,我可以带他玩打仗的游戏,若是侄女儿的话……” 他颇有些苦恼,也不是说不喜欢,就是吧,不知道该怎么带着玩儿?小女孩儿喜欢玩儿什么呢?玩偶吗?那自己是不是只买些玩偶送给她就行了? 而且,女孩子大多娇滴滴的,自己怕是不能带着她打仗玩儿吧? 耿文华看的哈哈笑,伸手捏住他脸颊:“你怎么忘记了,你五哥家还有个大侄儿呢?” 第256章 第 256 章 管天下不平事。 在弘昼的女儿出生之后, 塔纳的婚事也就定了下来。 并无意外,定下的是马佳茂林。 婚事一定下来,胤禛就下旨册封了塔纳为固伦公主,并开始让内务府准备嫁妆等一系列事情。嫁妆是包括一个女孩子嫁人之后, 后半辈子所用的所有东西的, 大到家具, 小到甚至一个掏耳勺, 再就是布料香料这些。塔纳是公主, 除此之外, 还需得有公主府, 这公主府自然是要修建在京城里。 胤禛盯着京城的地图看了好几天, 终于决定是要在弘昼府上附近给塔纳选一个地方。 有了宅子, 就需得开始修建。 工部的人领了这差事, 请了雷家的人帮忙画图。 然后还要挑选伺候的人,公主府诺大一个府邸, 里里外外, 光是伺候的人就需得小一百,除了原本在公主所伺候的,另外还需得填补上几十人。 谁都知道塔纳是个脾气好, 性子温和的公主, 所以内务府那边也是有不少走门路, 想要被选到公主府去的。 不过耿文华并没有让内务府全权做主, 她让内务府圈定了一百多个人,自己慢慢筛选, 然后才定下来的的名单。 这些人是要在塔纳入住公主府之前,先被送到公主府去打理公主府的。 大半年的时间,耿文华都一心只扑在塔纳的婚事上。 今儿内务府送来了布料, 她需得一一检查,有颜色不好看的,或者是花纹不喜欢的,就需得尽快换下来。 明天内务府送来了首饰,她也得一一检查,有没有以次充好,有没有样式过时,有没有用料充足。 反正每日里都有事情做,忙的晕头转向。 索性就将七阿哥抓过来帮忙:“你帮额娘登记在册,整理嫁妆册子,不然额娘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她倒是想找顾氏和陆氏帮忙,但是不凑巧,到了换季时候,顾氏的侄女儿有些着凉,这两天正上吐下泻,顾氏照顾孩子都有些忙不过来了。至于陆氏,陆氏这段时间在做香露,深宫之中嘛,给自己找个事儿做也挺好。既然她有的忙,耿文华也就不用非得找她帮忙了。 七阿哥对于额娘能找自己帮忙这事儿是有很大的兴趣,挽着袖子就来找笔墨:“额娘放心,我肯定将这嫁妆册子给您整理好了,保证一个东西都不落下。” 只要不上学,不做功课,让他做什么都行。 耿文华岂能看不出他这点儿小心思?但七阿哥又不用做皇帝,他就是稍微松散些也没关系,再者,不过是松散些,又不是说让他彻底不学了。 她就指点七阿哥:“这嫁妆册子也是有规矩的,先大厚小,先木器后金器……” 然后是布料,香料,压箱底的银子是不用写上去的,那个银子就是给女孩子用的,但有多少,双方心里也要有数,免得被夫家给用掉了。 七阿哥那字写的……差强人意。 但塔纳并不计较:“我亲弟弟写的嘛,我嫌弃什么?将来等有了孩子,我还能告诉孩子,这是他们小舅舅写的嫁妆单子呢。” 反正丢也不是丢她的人。 七阿哥很有胆气:“谁想笑话就笑话呗,我又不是写给他们看的。” 不过,私底下到底还是更加勤奋的练习写字去了。字是人的脸面,字写的不好,长得再好,别人也会觉得他一肚子草料。汗阿玛说的话,那必得是要铭记于心的。 在雍正十二年的八月,秋高气爽之日,塔纳一身大礼服,坐着大红色的轿子,从宫里出发,下嫁给了马佳茂林。 耿文华随着胤禛站在宫墙上,看着那轿子越走越远,就觉得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样,有些钝钝的疼。 胤禛笑着安慰道:“又不是不能回来了,你看,她的公主府就在那边,马车到宫里,也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的事儿。”连三刻钟都不到。 “你若是想她了,让人去传信,一来一回,连午饭都不会错过。”胤禛又说道: “孩子大了,总是要学会自己飞行的,塔纳的本事是你亲自教导的,你还担心她过不好日子吗?真若是过不好,你不是常常念叨着和离了也行的吗?” 耿文华和塔纳说过这婚姻最坏的结果,最好的就像是她和胤禛这样——当然,这说法略有些厚脸皮,但耿文华走到如今,也确实是觉得,自己和胤禛还算是比较圆满的。 最坏的,顶多就是过不下去,两个人和离。 但是无论好坏,人都需得先爱自己,才能有余力去爱别人。 塔纳是个聪明孩子,她八岁就开始陪着耿文华看账本,十岁就能为纺织厂的事儿拿主意,十一岁开始掌管纺织厂的宣传部,十二岁彻底掌管纺织厂,十四岁开始接手女学,甚至有了官服,十五岁能自己去广州建立新的纺织厂。 她有本事有能力,若当真是在婚姻里没过好,相信以她的心性能力,必然是能再作出一个对她更有利的选择的。 七阿哥今儿是送亲兄弟,一早就跟着弘昼,随着花轿出宫去了。 胤禛就岔开耿文华的心思:“还有个七阿哥等着你忙活呢,塔纳嫁了人,你也该将注意力多放在七阿哥身上。” 耿文华一时没反应过来:“七阿哥成亲还早呢。” 她忙活什么呢?总不能七阿哥十来岁就成亲吧? “不是说他成亲的事儿,他现在也该仔细想想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了,文臣还是武将。”胤禛说道,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胡子,自打塔纳的婚事定下来,胤禛就开始蓄胡子。 他这胡子,那就跟女人的头发一样,照看的十分精心。 早起有太监专门负责梳理,然后一点点儿修剪,耿文华有幸见过一次修剪场面,那真是……几乎是一根根在修剪。白日里修剪,晚上要洗,还要用专门的护理膏涂抹,保证每一根胡子都是顺着自己的心意长,他想要山羊胡,就需得往中间顺。他想要八字胡,就需得往两边顺。 若不是胡子没有头发多,光是每天花费在胡子上的时间,都要比女人打理头发的时间长了。 耿文华一时是有些接受不了胤禛蓄胡子的,但胤禛自己很是乐意:“再者,朕都当祖父了,朝中大臣,有到了三十就蓄须的,朕如今也有五十,蓄须才是正常的,不蓄须,那是为老不尊。” 耿文华不喜欢八字胡,当然,朝中也没有人蓄八字胡。武将多是络腮胡,文官多是连鬓胡,谋士多是山羊胡,胡须也是分种类的,什么身份什么胡须,虽不是强硬的规矩,但就好像九凤衔珠这东西不能乱用一样,用了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但给人的印象就是不太好。 胤禛蓄的胡子,准确来说,也不是山羊胡,而是那种垂胸胡,但奈何刚开始蓄,时间短,尚且没有长出来那么长,所以耿文华才开玩笑说这是山羊胡。 好好一个人,长了胡子就好像忽然老了十多岁一样,耿文华转开视线,让自己别去看那糟心的胡子:“等小七成亲,若是有人能作出用水蒸气带动的车子,咱们倒不如去外面转一转。” 小汽车嘛,蒸汽机其实是带不动的。 她之前说的火车,因为她要求高,不许煤炭烧的不充分,所以到现在也只是一个模型。 不过耿文华并不着急,有模型在,有构思在,就算是胤禛这会儿做不出来,那再等五十年,八十年,或者一百年,说不定就做出来了呢?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视线往更远处看过去:“咱们也像是那戏本子里说的一样,微服私访,哪里有不平事,咱们就去哪里,管天下不平事,走天下不平路。” 胤禛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你倒是志向挺大。” 但顿了顿,也没反驳。若是有机会……他倒是也愿意和耿文华一起出门走一走,不带别人,只他们两个,像是寻常百姓一样,过寻常夫妻那样的日子。 不过,现在朝堂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他暂时是脱不开手的。而且,弘昼到底是年轻,他自己继位的时候都已经四十了,性情稳重,任何事情都能考虑好,但弘昼…… 胤禛还是有些不放心。 也就是耿文华不知道胤禛在想什么,若是她知道,必然要嗤之以鼻。也有脸说自己稳重啊,是谁特意下旨让允禩和允禟改名字的? 这种小事情上斤斤计较,平白给自己添一个刻薄的名声,也好意思说自己年龄大了宽厚? 苏培盛来提醒胤禛和耿文华:“起风了,虽说今儿天气不冷,可若是吹风太久,也难免头痛……” 胤禛就伸手来拉耿文华:“走吧,花轿也看不见了,再过两三天,他们就该回门了,到时候塔纳过的好不好,你亲自问一问就是了。日后若是要见她,也只管让人去叫一声。” 耿文华就笑:“孩子长大了,嫁人了,我也就是伤感那么一下,毕竟是从这么点点儿大,好不容易养到如今的。但我毕竟还是有理智的,孩子也有自己的事情做,哪儿能整天进宫来陪着我说话?再者,我难道是没有自己的事情做,整日里只想有人陪着的吗?” 塔纳要管理纺织厂的事儿,弘昼原本管着江南那边的,现在也逐渐将自己的人从里面抽调出来,让塔纳安排人进去,准备将江南那边纺织厂过给塔纳了。 耿文华自己除了管理后宫这些事儿,也就剩下审核了。 审核六阿哥送来的新编写的教材,审核印刷厂那边送来的绘本和话本。 她自觉自己上了年纪了,其实这段时间,也是正想着,要不要将印刷铺子那边的事情,也交出去呢。这个,她是很有些发愁的,从她得了这印刷厂,一直到雍正五年之前,这铺子一直是出于亏损状态。 基本上所有的绘本,都是在亏钱售卖,因为又要涂抹色彩,又要做硬装本,她卖的价钱也就是成本的三分之一。 后来之所以盈利,是因为她添加了教科书生意。 不管是技术学院,还是女学那边,甚至启蒙学堂,都是用的她的印刷铺子里出来的书。而且,允祉在外面建立藏书楼,也需要大批量的书,这些书,也是耿文华的铺子里负责的——国库给钱。 但这些东西怎么说呢,也不是天天有这样的生意的。 教科室完全可以用两三年,藏书楼那边建立起来了,就不需要再印刷了,因为各地都有贫穷的需要抄书的学子,他们抄写的书本抵得上从京城这边进货的路费了。 于是,印刷厂那边就又开始入不敷出了。 这样一个铺子,她能交给谁?现在印刷铺子那边的开销,大多还是从纺织厂走账。 若是将印刷铺子交给塔纳,塔纳必然是不会嫌弃纺织厂给钱的。 若是给了别人,塔纳会不会觉得这一笔开销是很没必要的呢? 可若是给塔纳……这样一个咽喉一样的存在,给她并不是为她好,反而是有可能会害了她。她心里其实是有更好的选择的——章佳氏。 还是那句话,赚钱的生意给亲女儿,赔钱的生意给儿媳妇儿,你若是儿媳妇儿,你心里会如何想?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要先让印刷铺子开始赚钱才行。 耿文华就开始列赚钱的印刷生意——教辅材料,报纸,杂志…… 报纸是不能碰的,宋朝出现过小报,这算是报纸的前身。后来朝廷就严厉禁止了这种东西,为什么呢?因为里面可夹带的信息可太多了,对朝廷来说,是很不好的。 清朝本就和别的朝代不同,若是报纸盛行,对于满人的统治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漏洞了。 白莲教在江南宣传教义用的是什么?小报。 悄悄会在山西盛行,是如何招的人?小报。 这东西除非是完全掌握在朝廷手里的,但朝廷也并没有没有类似的东西——官报。 那耿文华何必费心思,弄个报纸去和朝廷抢生意,论长短呢? 教辅材料倒是能搞一搞,但她的印刷铺子要是寻常人开的,这生意也就无所谓了。偏是皇家人开的,那日后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会押中朝廷科举题目?那到时候,是不是就被牵扯到科举舞弊里面了? 所以,综合以往的科举试卷是没问题的,这个耿文华已经做过了,但出三年科举这种试卷,就大可不必了。 到这会儿,耿文华的视线也只能是落在最后一个上面了——杂志。 杂志又分为好几种,小说杂志,时装杂志,八卦杂志。 耿文华在纸张上将她所能想到的东西都列出来,然后让人去请章佳氏:“顺便带了大阿哥进宫。” 小格格还年幼,倒是不好随意出门。 至于大阿哥,都两岁了,正是好玩儿的时候呢。 没多久,章佳氏就抱着大阿哥到了永寿宫。 耿文华冲大阿哥招手:“大阿哥,来看祖母给你准备了什么。” 大阿哥圆溜溜的眼睛看耿文华,片刻,咧着嘴露出八个小米牙齿,笑的乖巧:“皇祖母,给您请安啦。” 这话是父母教的,从一岁就开始教导,但凡见了胤禛和耿文华,都提醒他要说,所以现下大阿哥已经很熟练了,等章佳氏放他下来,他还有模有样的 行礼,撩着衣服下摆要下跪,然后差点儿没一个倒栽葱摔下来,幸好旁边奶嬷嬷眼明手快给拽住了衣服领子。 大阿哥也不害怕,笑嘻嘻的挣扎开,非得要行礼,章佳氏也不拦着,这次大阿哥倒是没栽下去,而是顺顺当当的行了礼。 耿文华赶紧将他抱起来:“咱们家大阿哥可真乖,行礼也很规矩,真棒。” 她就喜欢夸奖教育,小时候弘昼和塔纳也是被她夸出来的,现在七阿哥也经常被夸。轮到孙子了,哪怕是打个喷嚏,耿文华都要夸赞声音大,中气足。 大阿哥害羞,将脑袋藏在耿文华脖子上。小家伙的皮肤软软嫩嫩,又带着几分热气,还能闻到身上的奶香味儿,耿文华那一颗心啊,顿时像是河水,软踏踏的。 她伸手摸一摸大阿哥脑袋,顺便也摸一下脑门——小孩子小时候多容易生病,时不时摸一下脑袋确定一□□温也是她的习惯了。 “今儿叫你来,是有个事儿和你商量,我有个印刷铺子,这个你知道吧?”耿文华将让人准备好的点心给大阿哥,又拿了让木匠新做的小木马给大阿哥玩儿,一转头,就和章佳氏开门见山。 章佳氏忙点头:“儿媳知道,之前五爷带儿媳去看过,给大阿哥和小格格都买了绘本,五爷说他小时候就是看着这些绘本长大的。” 耿文华点点头:“不瞒你说,这些绘本的制作成本并不低,但我卖的价钱不高,为的就是让寻常百姓也买得起,所以这铺子,一直是亏本的状态,以前呢,是多亏了纺织厂填补。但现下,塔纳既然已经成亲,我就想着,彻底将纺织厂给她,那印刷铺子和纺织厂也就需得分割开来。” 章佳氏也是做主母的人,瞬间就明白这意思,一个亏本的,一个赚钱的,若是在同一个人的手里,那倒是没问题,左手倒右手的事情嘛。可若不是一个人的,那就不能放在一个锅里搅合了。 她心里就是一动,额娘今儿特意叫了自己进宫…… 但那印刷铺子是个亏钱的…… “我有新的主意,想将这铺子给再整顿整顿,不说盈利多少了,至少不能亏本。”耿文华说道,章佳氏心里微微松一口气,只要不是让自己管着这亏本铺子就行。 “你看。”耿文华将之前整理的纸张递给章佳氏:“事情呢,我打算先交给你来做,你按照这上面的来整改,头一次呢,也别着急,等印刷出来了,你拿过来让我先看看,我觉得可行,你就可以让人售卖了。” 她强调道:“若是做小说杂志,最好是分短篇,中篇,长篇。短篇呢,不能超过两页。中篇,不可以超过十页,长篇可以做连载,一次印刷三成,或者两成,分四五次印刷完毕。” “中间可以刊印广告,广告你知道吧?”耿文华问到,章佳氏忙点头,三年一次的弘晖运动会,打出了广告语的那些商家,做的就是广告之事,广而告之。 这广告,可以是一段简单的介绍,也可以是一句简洁明了的话语。 “当然,一开始不用刊印广告,先看看这杂志有没有市场,能卖得出去,咱们等着广告商上门就是了。”耿文华说道,顿了顿,又改变主意:“或者,找塔纳要钱去,给纺织厂刊登广告。这笔钱,得能支撑至少两期的杂志印刷。” 章佳氏是精明之人,心里迅速就有了将具体步骤。 她连连点头应下来:“是,正好铺子里也有常用的书生,写的故事都还算是可以的,儿媳回去了,就立马将这要求给说了,争取十天……不,八天之内,就给额娘送来样本。” “还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最重要的。”耿文华笑着说到:“定位,市场定位,就是你这个杂志,准备卖给谁。所以,你们要写的故事,得是谁喜欢看的。” 这点儿不用耿文华仔细说,章佳氏也是能理解的,就比如她自己和弘昼,还有大阿哥,三类人,喜欢看的书就是不同的。 她自己喜欢看一些神怪奇谈,弘昼喜欢看一些山水游记,大阿哥就喜欢看一些动物乐园。 她沉思片刻,问道:“额娘觉得,该将市场定位在哪儿呢?” 耿文华笑了笑:“后院女眷。” 她掰着手指给章佳氏算:“如此一来,这杂志上可以刊登的东西就多了,甚至你可以专门出一期关于女子穿衣打扮的,或者京城里有名的胭脂水粉点评,一个好的杂志,除了文章写得好,还必得有互动性,否则,人家买话本就成了,何必买你这杂志呢?杂志,还是要和话本区分开来的。” 第257章 第 257 章 朕自己的身体,朕心里…… 塔纳再回宫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就算是平日里冷静自持,这会儿见了额娘,也是脸色羞红,尤其是在被耿文华拉着询问新婚之后的日子过的如何的时候。 总的来说, 塔纳觉得还是没问题的。三天时间虽然短, 但是两个人都请了婚假, 无时无刻不在一起, 还是能察觉出来对方的性子的。再者, 成亲之前也相处了一段时间, 也并不是一掀开盖头才算是认识了对方的。 塔纳就安慰耿文华:“额娘不用为我担心, 我无论什么时候, 都是能将自己的日子过好的, 就是真的过不好, 我也定然会和额娘说,肯定不会和额娘的那些话本一样, 为了不让你们担心, 就将各种事情都给隐瞒着。再者,我就是不能告诉父母,我还有兄弟呢。您若实在是不放心, 回头让小七多到我那公主府走一走。” 小孩子嘛, 看到什么说什么, 若是塔纳真的在府里受苦, 七阿哥岂能忍住不说? 耿文华就笑道:“好,回头我就让小七过去。现如今, 你也成亲,你阿玛说,你驸马的差事也该换一换, 不好总在侍卫这位置上呆着了,你回去也问一问额驸,看他自己想往哪里去。” 塔纳笑道:“这个不用回去问,我现在就能说。之前我就已经和额驸商量过了,我们打算去甘肃一段时间。” 耿文华有些诧异:“去甘肃?” 塔纳笑道:“是,之前额娘为了弘昼,不是收购了许多羊毛吗?我忽然发现,甘肃那边牛羊也很多。我打算将纺织厂再往甘肃建立两个。若是要建立,一两年必然是不够,我一个人去是一两年,额驸跟着也是一两年,索性他外放,我们一起去。夫妻嘛,他有他的事情,我有我的事情,总不至于耽误了彼此。” 顿了顿,塔纳继续说道:“等日后,自然是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了。等大清的土地上都开满了纺织厂,我们也就能回京来了。到时候额娘和汗阿玛若是不嫌弃我烦人,我就带着孩子额驸,天天往宫里来。” 耿文华一时说不出来话,顿了顿才笑道:“你刚才还说让小七时常到你府里去玩儿呢,这一转眼你们就要出京去……” “并不耽误小七去找我们玩儿,公主府那边也需得有人经常去照看,免得房屋破损,他也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去甘肃。”塔纳笑着说到:“小七也不是小孩子了,他现在略大了些,额娘若是舍得,我们就是带着他又何妨呢?” 就看耿文华舍不舍放手,以及七阿哥自己想不想出门去玩儿了。 耿文华自然是舍不得的,顿了顿就摆手:“这一两年还是让他留在京城,日后再说吧,再者你们新婚,让他跟着像是什么话?好了,回头再说这事儿,今儿我特意让御膳房准备了你平日里喜欢吃的,对了,公主府那边的厨子,也是平日里你喜欢的,今儿可要带一个点心师傅回去?” 塔纳忙摆手:“暂且不用,现在那师傅也可以,再者,我偶尔也愿意到外面去买。” 家里的吃多了,总想尝尝外面的。 说着话,胤禛就带着弘昼过来了。 马佳茂林忙起身行礼,他今儿还是休沐,一进宫就跟着塔纳直奔永寿宫来了。这会儿见了胤禛,脸色 也有些紧张,同样是男人,想想就知道了,将来若是非得要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嫁出去,他能对娶到了自己女儿的男人有好脸色吗? 再者,胤禛一进门就是绷着脸色,他不紧张才奇怪了。 弘昼打圆场:“额娘是不是又偷偷给妹妹什么好东西了?我瞧着额驸这脸色,倒像是一看见我们就紧张的不行。” 塔纳笑道:“就是给我好东西来,你难道还能抢过去不成?” 弘昼赶紧摆手:“那不能,倒是你,要是想要什么,也只管开口,就算是什么奇珍异宝,我也得给你找过来,免得额娘和阿玛说我不疼爱你。” “那你疼爱我就是因着有阿玛和额娘压着?若是阿玛和额娘不说,你就不疼我了?”塔纳立马问道,弘昼笑道:“这一成亲,果然是不同了,立马开始护着额驸了,好好好,我疼你自然是真心的。就是阿玛和额娘不说,我也对你十分疼爱,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呢?为了展示我对你的疼爱,额驸,来来来,咱们到外面来说说话。” 他笑道:“我这妹妹呢,时常出门在外,我听说你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因着你要护送我妹妹去广州?她千金之躯,总在外面行走,身边也必得有个本事高强的才能护得住她,往常这种事情都是交给侍卫,现如今她成亲了,总不好还是什么事情都交给侍卫,我也来讨教讨教你身手,也好看看你能不能护得住她。若是不能,说不得我还要求阿玛,再给妹妹找两个身手好的侍卫呢。” 马佳茂林先去看塔纳,见塔纳点头,这才笑着起身:“五爷,比划可以,点到即止。” 弘昼点头,还特意让人伺候着换了的方便行动的短衫,拉着马佳茂林到院子里。正好七阿哥也放学回来,七阿哥书包一扔,也不管小太监接住了没有,自己摩拳擦掌:“小爷也来。” 弘昼在上面光明正大的攻击,七阿哥在下面,个子小嘛,就胡乱钻着攻击。 马佳茂林到底是本事高,上面一边应对弘昼,下面还能转着圈的躲着七阿哥。 弘昼还能和马佳茂林有来有往,十下里面总能有两三下落在马佳茂林身上,七阿哥就不行了,自己累的气喘吁吁,落在马佳茂林身上的拳头没几下。 最后是七阿哥累得不行,他还差点儿将弘昼给绊倒了,这一场比试才算是结束了。马佳茂林还是风度翩翩,虽说额头上也有些汗,但也没有输掉。 对上皇子嘛,没有输掉就是赢了。 他转头对塔纳笑,沉默寡言的人,这会儿笑起来就十分灿烂,塔纳看着,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耿文华悄悄对胤禛说道:“看来是不错的,马佳茂林还算是靠得住。” 胤禛点头:“朕仔细挑选的人,定然是不错的。” 耿文华招呼大家伙儿都进门,又说起来塔纳打算往甘肃去的事儿。胤禛沉吟片刻,想起来甘肃那边还有一个总兵的空缺,总兵呢,四品武将。 原本马佳茂林做侍卫,是御前侍卫,这种御前侍卫呢,也是有品级的。马佳茂林这一种,就是三品的。 现在若是去做总兵,看着是下降了,但实际上,这总兵才是通往仕途的一个转折。侍卫总不能做一辈子吧?现在他年轻长得还算可以,所以才做了御前侍卫。 那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呢?人一旦开始上了年纪 ,不管是体力还是反应力,都是不如年轻时候的,他如何敢保证自己就一定能保护的了皇上? 所以,总归是要谋一个别的官职的。 要么呢,是上战场。要么呢,是去军营。 总兵就是去军营,不过是没留在京城,而是去了甘肃那边而已。 甘肃那边停留三年,若是能立功,指不定就能调回到京城来。若是没立功,在那边也能熬资历熬上去。至于日后跟不跟着塔纳到处跑,这是日后的事情。 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确保两三年后的事情呢? 塔纳也知道,忙扯着马佳茂林起身谢恩,事情就算是暂且定下来,回头等胤禛的旨意下来小两口就可以启程了。 塔纳在宫里硬是磨蹭到了黄昏才回去——新媳妇,不走夜路。所以,必得赶在天黑之前到家才行。 耿文华都忍不住催促她:“这几天还在京城呢,你想进宫就进宫来了,不要这样依依不舍。再者,你往日里又不是没出过京城,长大了,你有自己的事情做了,额娘也不能总将你困在身边,好了好了,不要做小儿女姿态,赶紧走吧。” 塔纳哭笑不得,舍不得是您,赶人走的还是您! 但到底是跟着马佳茂林,一起出宫去了。 耿文华站在永寿宫门口瞧着人走远,叹口气往回走。 七阿哥正在院子里搂着自己的摇摇马玩耍呢,笑嘻嘻的安慰耿文华:“额娘不用伤心,回头等我长大了,娶媳妇儿了,咱们家就能又多一个人了。” 耿文华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一下:“光胡说八道。” 儿媳妇儿,那能和亲生女儿一样吗?就算是她愿意将儿媳妇儿当亲生女儿看,但儿媳妇就能将她当亲额娘吗? 亲生的母女若是吵架了,今儿吵架,下一刻钟就能和好,一起讨论吃什么好。但儿媳妇儿,就算是没吵架,一句话,她心里估计也得琢磨半个时辰,看你是想试探她还是想敲打她。 所以说,对儿媳妇儿,那必得是小心谨慎的。一句话说不对,指不定儿媳妇儿心里就落下什么痕迹了。 胤禛从养心殿回来的时候,就见耿文华有些无精打采的,他就问道:“过几天带你去园子里住?” 圆明园嘛,也并非是只有夏天才能去避暑的,冬天也是有独特的风景的。尤其是下雪的时候,白雪皑皑,景致可比皇宫里的好看千百倍。 也不是皇宫不好看,而是皇宫的景致看了几十年,胤禛甚至连宫墙上哪儿有一道划痕,墙根底下哪儿有一个老鼠洞,都一清二楚。 去圆明园,,也就是看个稀罕。 再者,圆明园现如今有许多景致,都是胤禛自己亲手画出来,和园林大家一起讨论定下来的稿子,那院子自然是景致精美,一步一景都不算夸张。 耿文华想了想就应了下来:“也带了顾氏和陆氏她们去吧,年纪轻轻,只在宫里过日子,难免可怜。” 胤禛就忍不住笑:“你倒是有空可怜她们,当初她们留牌子也不知道是谁自己生闷气,好几天都不愿意给朕好脸色看。” “我生气针对的是将她们留牌子的人,而不是她们。说到底,她们也是可怜,身不由己。若是她们自己知道留牌子要在宫里过这样的日子,你觉得她们会愿意自己留牌子吗?”耿文华问到。 胤禛挑眉:“说不 定还真愿意。” 据他所知,顾氏和陆氏在娘家,也并不是过得就怎么自在随意的。 不过,这话他到底没说满,人嘛,各自不同,有人可能只追求清净过日子,不管在哪里,只要清净了就行。但肯定也有人是追求夫妻美满,有亲生的儿女承欢膝下。 胤禛行动很快,说搬去圆明园,没几天就立马通知了耿文华,行礼已经收拾好了,可以准备出发了。 耿文华也不是第一次去了,没了之前的紧张兴奋。到了圆明园,如同以往一样安排住处。 胤禛忙的时候顾不上她,她就自己给自己找乐子。胤禛闲暇时候是来找她说话的,也说起来两广那边的变化,,因为开放了海上贸易,那边现在已经修建了许多码头,但凡码头,都必然昌盛。 那边的西洋物件也是最多的。 耿文华的船队,也第二次返航。 这次不光是将纺织厂的东西给卖出去了,还按照耿文华的吩咐,买了不少西洋那边比较有技术含量的东西,比如说,西洋那边新的武器,西洋那边新的机器。 那边现在又出了一种新的裁剪羊毛的机器,很庞大一个,将绵羊塞进去,再赶出来,身上的毛就掉了。 当然,不像是剪刀那样修建的十分整齐,但对于纺线来说,这种程度的还是可以的。 若是用剪刀,熟手用半个小时可能修剪完一只羊,但用这个机器,也就是三分钟的事儿。 胤禛对于剪毛器是没什么兴趣的,他感兴趣的是西洋那边的武器。当然,按照大清的情况来衡量的话,对方这说是最新的,但能流落出来的,必然不是最新的。 但和大清的想必,还是有许多不同的。那边是猎枪毕竟盛行,而且枪支不怕走火,杀伤力是很大的。 耿文华的船队这次还带来许多宝石,是因着正好遇上了一个小部落,那部落正在闹风热呢,船队带的草药正好对症,救治了那小部落的头领,于是得到了对方的谢礼——皮毛和珠宝。 这些东西大多是直接送到京城,耿文华看过之后,将她喜欢的留下来,不喜欢的就给弘昼章佳氏,或者是赏赐了别人。 反正经过这一次,耿文华原本空下来的库房,就又填满了。 可能是胤禛这段时间总在琢磨那西洋的武器,耿文华也想起来自己很长时间没问起来十四阿哥允祯了,趁着胤禛又来她这边,她就赶紧问了一声。 胤禛就笑道:“也是巧了,前几天刚写信回来,密信。他素来机灵,在那边还算是过的可以,风生水起的,总说自己是被我容不下,逃到那边避难去的,实际上这段时间,已经挑拨了几个幕府将军大打出手,天皇那边也被他挑起来了野心。” 那边是幕府将军掌权,但天皇也并不是心甘情愿做傀儡的。 但凡不是铁板一块儿,十四总能找到机会撬开那一条缝的。 他又有银矿做后手,有银子用,只要自己本事高强不怕谋杀,基本上就算是站稳了脚跟了。 耿文华就好奇:“皇上不怕他做大了?” 胤禛笑着摆摆手:“就算是做大了又如何?守着那弹丸地方,难道他还打算和大清抗衡不成?他若是识趣,朕自然会送人给他用,他若是有反叛之心,你真以为他在那地方能立住脚?” 他以前和耿文华说过的,打下来一个国家容易,但治理并不容易。先不说那些仇恨埋在心里,总想要复国的人,就是两边国家的生活习俗不同,都够上位者心烦的。 大清也是满人统治江山,大清的皇上们,用了多少年,才走到现如今这地步的? 就是现在,下面百姓们,还时不时来个起义呢。 民间用朱家的名声,造反了多少次? 从皇太极到胤禛,这中间,几乎是走了一百年。 耿文华也就是好奇问一问,见胤禛并不担忧,也就将这事儿给放下了——就算是收复不了小日本,能搅动他们内乱几十年,也还是很划算的。 说着话,胤禛就皱了皱眉,耿文华忙问道:“怎么了?”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可能是这两天太忙了些,总觉得有些心悸。” 耿文华也跟着皱眉:“既然身体不舒服,可让御医给看了?御医是怎么说的?” “御医也只说需得静下心来养一养。”心脏上的不舒服,唯一的办法也就是不要去劳累,养一养。但偏偏多事之秋,南边有水患,东北今年的大雪来的比往年早。 云南南边又有匪患,江西那边又出现起义——说是当地县令太过于贪婪,竟是越过朝廷,自己又制定了许多税收项目,什么进城税,穿衣税,穿个棉衣都得交税。 百姓实在是苦不堪言,干脆造反,将衙门给围住,打死了那县令。 这事儿呢,县令当然是有罪的,打死算活该,但是那些造反的人也是要抓起来的,不然日后各地有学有样,但凡有点儿什么不满,都要打死朝廷命官,朝廷颜面何在? 今儿是打死了县令,明天是不是就该打死知府了?打死了知府,是不是又该打死巡抚?这样一层层往上跳,最后是不是就该打死他这个皇上了? 所以就算是厌恶痛恨那贪官,带头造反的人也必得严惩。 胤禛并不想说这些事情,就又问起来耿文华:“前段时间听你说要办杂志?” “是,交给了章佳氏去办,就是一种娱乐的东西。”耿文华并不隐瞒,将自己之前打下来的稿子拿给胤禛看:“皇上若是觉得有哪儿不妥当,我这就让人改一改。” 只说改一改,没说不办。 胤禛只浏览了一下就放下了那纸张:“回头让章佳氏也送一份儿到我这里,或者让弘昼带进来。” 耿文华点头,又将话题给扯回来:“御医可曾开药了?” 胤禛点头:“开了,不过朕不爱喝汤药,觉得麻烦,让他们做成了丸药。” 他拿出来自己随身带着的瓶子,倒出来几个让耿文华看,黑褐色的药丸,一粒大概有花生豆那样大小。 胤禛说道:“说是叫保心丸,朕吃着觉得还好。” “皇上……”耿文华顿了顿,到底是没说出来,她倒是想劝胤禛休息一段时间呢,但胤禛是皇上,天下无小事,哪怕是两个村子械斗这种事情,胤禛但凡拖延一天,都可能会出人命。 再者,胤禛若是要休息,这朝堂上的事情交给谁呢? 她要是没儿子,她倒是坦坦荡荡的劝说胤禛放权了。 但她有儿子,她自己还是皇后,她劝说胤禛放权,胤禛心里会怎么想? 话到了嘴边,耿文华又换了话题:“这种病,最忌讳情绪波动太大,皇上还是要克制一下自己的脾气,别总发火,有什么事情呢,太生气了,就先放一放。到园子里走一走 ,打一下太极拳,发散一下。” 她顿了一下又说道:“毕竟咱们也都上了年纪了,不好总坐在屋子里不动弹的,皇上还是要早早开始锻炼身体才好。” 胤禛笑道:“你倒是操心,好了,朕知道怎么做,朕自己的身体,朕心里有数。” 耿文华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但是思来想去,想不起来,干脆不为难自己:“皇上前段时间还说要作画,可请了画师进宫来了?” 胤禛点头,这次是请了国画的画师,西洋画嘛,稀罕两次,过了那新鲜劲儿也就提不起来兴趣了。说到底,还是这自古传下来的画法,才是最让人欣赏喜欢的。 毕竟审美这东西,多少年培养下来的,怎么可能会立马发生转变呢? 说起来画画,胤禛又来了兴趣,让人去准备衣服:“咱们这次扮做唐时之人,我让人准备了襦裙,你也去换一下。” 第258章 第 258 章 所有人都只能等着。…… 耿文华睡到半夜里, 忽然一阵心悸,她满头大汗的从睡梦中醒过来。 脚踏上睡着的知春朦胧中察觉到动静,忙起身,就见耿文华已经坐起身来, 她赶紧起来将夹袄给耿文华披上, 虽说已经过了年, 但二月的天气, 乍暖还寒, 尤其是这晚上, 晚风一吹, 凉气就像是渗入到骨头缝里来了。 “娘娘可是要喝水?”知春一边问, 一边伸手摸了一下耿文华的后背, 察觉到她后背上都是汗, 就忙又去拿了新的衣服来:“娘娘,先擦擦身子吧。” 趁着耿文华换衣服, 她就又到外面去倒了温热的白开水来。 耿文华抿了两口, 只觉得这水进肚子,就好像是将刚才猛然惊起的心悸给压下去了一样。 她问道:“什么时候了?” 知春笑道:“才十一点多。” 耿文华索性下床往外面走,知春忙跟上:“娘娘, 天冷, 穿上鞋袜?” 耿文华又停下来穿鞋子, 然后走到门口张望:“皇上今晚上又没回来?” 开春之后事情多, 一个是春汛,各处河堤的事儿都要关心一遍。一个是春耕, 有些地方该栽种稻谷了。 塔纳小夫妻,开年之后就直奔甘肃去了。七阿哥呢,又被关在上书房, 耿文华每日里闲着无事,也就只关心关心胤禛的事情。 毕竟,儿 女们大了,也用不着她很操心了,就连没成亲的七阿哥,现在也有自己的主意,自己的事情。 尤其是在耿文华过完年之后,忽然反应过来,今年已经是雍正十三年了的时候。 她脑子里对于后面事情是忽然变得模糊了,但却是还对这个年份要发生的事情,却还是有些印象深刻的。毕竟,改天换地这种事情,谁会轻易忘记呢? 所以自打开了年,她就总想着,要不要劝胤禛多保重保重身体。 但这种话,她自己偏偏又不好说,她若不是皇后就好了……皇后这身份,是一种看重,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并肩的情深。可对于她现在的处境来说,就又有一点儿束缚了。 她若是直接去劝说胤禛,你干脆别干活儿了,将大大小小事情都交给弘昼吧,胤禛会如何想呢? 可若是一句话不说,耿文华更不愿意。 若是胤禛真的没了……她后半辈子岂能心安? 知春应道:“苏公公十点钟的时候打发了小徒弟来说了,皇上今儿歇在前面,今晚上怡亲王也在。” 朝中大事儿,胤禛多是和胤祥商量着来办的。既然是留下了胤祥,那想必是又有大事儿。 耿文华皱了皱眉:“让御膳房那边准备些的清淡的东西送过去,这忙活一整天了,不吃点儿东西怎么能行?身体怕是撑不住。另外,让人到太医院叫了院正来,请他去给皇上和怡亲王把脉。” 胤禛那性子,就算是她真的出口劝说,让他多保重身体了,他会听吗? 倒不如,自己先将事情做了。 “日后呢,让太医院那边遵守此例,但凡皇上熬夜,超过十点钟没睡觉,太医院就必得有人过去请平安脉。”猝死这事儿,必然是有预兆的,总不可能是说,要死了,立马一闭眼就死了。 在死之前,心慌,燥热,不安……应该还是有的吧? 耿文华抿抿唇,又叫知春:“各种急救的药材也需得准备好,明日里让太医院送过来一份儿药单,本宫要看看。” 皇上身边其实是跟着有御医的,两个御医,是专门负责胤禛的身体的。 但御医也并不像是苏培盛一样,一步不离的跟着的。而是守在养心殿的班房里,等皇上叫,皇上叫了,他们才去。 历史上胤禛猝死,是被什么事情刺激了?还是因着御医被调离了呢? 耿文华不知道。 她只能防患于未然:“两位御医明天也叫了来,本宫有话要吩咐。” 仔细想想,好像她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暂且没有什么疏漏之处了。耿文华这才察觉到腿上有些冷,她哆嗦了一下,忙扶着知春的手臂往回走:“定要记住了,明天先将这些事情给解决了。” 知春忙应了下来。 到了第二天,先是太医院那边院正来请安,耿文华就说起来这夜间值班的事儿,但院长有些犹豫:“一来是已经有两位御医随伺在身边,太医院若是再派人去,各自推诿,怕是更容易出现纰漏。” 原本是御医的事儿,太医院这边觉得御医会负责。但偏偏太医院被派过来了,那御医又觉得太医院这边会负责,两边互相推诿,岂不是更坏事儿吗? 耿文华沉吟了片刻,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既如此,那皇上那边,就还是交给两位御医,值夜班这事儿呢,你们太医院也只派人到班房那边守着,皇上晚上要熬夜,必然不是只一个人熬夜,其余大臣,还是你们来负责。” 这样也行,太医院也是有值夜班的规矩的,不过以前都是在太医院里面,太医院也就在宫中。现在嘛,不过是将值班的人分为两批,一批还是留在太医院那边,一批则是送到皇上跟前而已。 至于急救的药材,耿文华特意点了几样针对猝死心悸之类的:“皇上前段时间总说心悸,虽说并未有什么大病症,但做些准备总是没什么差池的。” 院正也忙应了下来,太医院药材齐全,不过是将皇后说的这几样给单独拿出来放,等用的时候不费力就能拿走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儿。 院正这边告辞,御医就赶过来了。 进了门,两个御医还有些紧张,生怕耿文华询问起来胤禛的身体。 关于皇上的身体状况,这都是需得保密的,除非皇上点头,否则谁来问,都是不能说的。但偏偏,皇后又不是别人,皇上对皇后情深,万一就愿意告诉皇后呢? 但没想到耿文华没问,而是说起来这熬夜的事儿:“熬夜伤身体,两位御医也都是明白的,回头你们也帮本宫多劝一劝皇上,有什么事情呢,尽量在白天做完,实在是不行……略等一等也无妨,何必总熬夜呢?” “再者,若是熬夜,你们需得一个时辰给皇上把脉一次。”如此一来,就需得有人总要去通报了,但凡通报,胤禛应不应的,总得有个动静。 就不怕他单独相处,万一昏厥耽误了治疗了。 顿了顿,又觉得一个时辰太长,就改正:“干脆一个小时把脉一次,顺便给皇上揉按一下,最好是尽快让他入睡。” 御医互相看一眼,也应了下来。 这宫里的事情,哪儿有能瞒得住胤禛的? 到了下午,胤禛就抽空来了一趟:“你将御医也训斥了一顿?” “并未训斥,不过是让他们更警醒些。”耿文华叹气,伸手摘掉胤禛的帽子看一眼:“皇上这个年纪了,不是我非得要操心,而是皇上自己也该上心些,我总盼着皇上能活的长长久久,永生永世陪着我,可皇上却是如此不爱惜身体……” 她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 说让胤禛别看折子了,每天就回来陪着她?这话传出去,她怕是立马要被大臣们给参奏,要求胤禛废除皇后了。 对于大臣们来说,皇上累死了这种事情,好像是很不可思议,压根不可能发生的。 若非是耿文华知道历史,耿文华十有八九也会觉得是谣言。 所以,与其相信皇后是真的在担心皇上身体,倒不如猜测是皇后想要勾引皇上 荒淫无度,为自家儿子谋求皇位。 话虽然没说完,但耿文华眼圈红红,胤禛瞧着还是有些心软,赶忙说道:“也就是忙这一段时间,广西那边出了些事情,本该春种了,结果却是发现留下的稻种被水淹了,不是一家两家,而是整个县城,因着今年天气反常……” 南边是有回南天这种天气的,但凡遇上这种天气,稻种就需得小心谨慎。 偏今年呢,回南天来得早,往年都是三月四月,今年却是二月就来了。来得早也就算了,还持续时间长,从二月初到现在,别说是稻种被水淹了,家家户户,几乎 连个干燥东西都没有。 稻种的事儿是大事儿。 而且,回南天也不只是广西有,广东那边更严重些。 胤禛笑着摸了摸耿文华的头发:“你放心,朕心里清楚,人嘛,有性命在,才能做别的,朕想做的事情尚且没做完,自然不会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儿。” 他顿了顿,笑道:“你之前那话说怎么说来的?身体是一切的本钱?这话朕觉得还是很有几分道理的。” 耿文华趁机问道:“那我让御医给你一个小时把脉一次……” 胤禛就皱眉,他来就是说这事儿的,太繁琐,有时候他批复折子,忽然有人进来打断,一时之间思绪就很难再续上了。 再者,他身体现如今也没有大毛病,何必那样繁琐呢? 早晚一次把脉不就好了吗? 可对上耿文华视线,胤禛就不好反驳了——他刚才说耿文华说的有道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呢。若是反驳了耿文华这建议,那岂不是在说,他就是在糊弄耿文华,并没有将耿文华的话真正放在心里? 胤禛顿了好一会儿才点头:“既如此,就按照你说的来。” “还有,皇上若是熬夜,需得让苏培盛来和我说一声,免得我心里总惦记着。昨晚上我久等你不来,晚上都被惊醒了。”耿文华连忙说到,胤禛忙问道:“是吗?可是做噩梦了?” “不是做噩梦,就是心悸。”耿文华说道,叹口气:“现下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才是能陪伴彼此的人,在我心里,也最是惦记你,你若是能听我的,让我少几分惦记就好了。” 胤禛无奈:“要不然,朕晚上将折子带回来看?” 耿文华眼睛立马亮了,胤禛忙摆手:“朕开玩笑呢,有些事儿需得找人商议,再者,每日里带来带去的,也是麻烦。况且,朕看折子,有时候生气,难免要抱怨几句,再打扰了你睡觉。” 胤禛是个急性子,有时候看折子上说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就控制不住会发脾气,臭骂几句都是轻的,有时候都忍不住要拍两下桌子。 他自己不睡觉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来打扰耿文华呢? 耿文华也并不敢很撺掇胤禛将折子给带回来,后宫干政这话可不是一句闲话。她之前病重,昏迷不醒,胤禛要守着她,巴不得将她吵醒,这才能将折子带回来。 现如今,她好好的,胤禛再将折子带回来,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数多了,那些大臣们会不会怀疑她也看过折子? 虽然大臣们就算是怀疑了,只要胤禛不承认,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这容易留下隐患。 耿文华思来想去,又想到好主意:“皇上若是不愿意打扰我,那我去陪着皇上?” 胤禛都有些无语,连连摆手:“你还是好好留在自己屋子里安睡吧,你且放心,朕说话算数,既然听了你的会让御医把脉,就不会随意作践自己身体。” 他还有事儿,连晚上都不能早早入睡,白日里能抽出的时间自然也不会长,说了几句话就忙起身,耿文华将人送到门口。 耿文华心里是盼着不会出事儿的,但偏偏,到了三月一日,她半夜里就听见外面有动静,忙起身掀开帘子喊了知春:“外面有人走动?” “是苏公公来了,说是皇上忽然昏迷……”知春忙说道,耿文华立马起身,知春忙拎着衣服快速给她穿上:“娘娘您别急,御医都在,太医院那边已经全部过去……” 耿文华着急的鞋子都没穿好,急匆匆的赶到前面去。 苏培盛脸色傻白:“皇上今晚上是自己看折子,到了十点钟,发了一次脾气,奴才不知道那折子上写了什么,但皇上很生气。” 胤禛不光生气拍桌子了,还砸掉了茶杯。 苏培盛知机,生怕那些瓷片扎到了胤禛,就忙自己亲自收拾,又去拿新的茶叶被茶杯。 等他回来,就发现胤禛脸色通红,双目怒睁,他以前肯定是会觉得胤禛发怒,不敢乱看的,但今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可能是耿文华总提起来心悸之类的事儿,他放在心里了,今儿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胤禛脸色,就发现胤禛的唇色有些发青。 这可不得了,苏培盛就连忙要叫御医。 他这边才叫了御医,那边胤禛就一头栽倒在桌子上了。 御医进门,苏培盛一边忙着让人看守大殿,不许人随意走动,一边赶忙亲自来叫耿文华。 耿文华赶到的时候,御医已经将胤禛给放在了床上,胤禛的十个手指头上都扎着金针。顺着金针,有殷红的血滴往外冒。 胤禛头上,也扎着一脑袋的金针。 两个御医神色紧张,一边说着自己这边的发现,一边念着药材名字,旁边太医院院正亲自拿着笔墨在记载药方。 耿文华大气不敢出,就站在一边等着。 片刻,院正拿着药方去熬药,御医也总算是抽出空来给耿文华请安来了:“娘娘安。” “皇上是怎么回事儿?”耿文华忙问道,御医斟酌了一下:“身体过于疲惫,又大怒伤肝气,心神受损。” “可要紧?”耿文华追问道,这个怎么说呢,肯定是要紧的,稍有不慎,人可就没了。但现在,因为御医来的及时,用金针疏通,再加上汤药辅助,性命大约还是暂且能保住的。 但只是暂且,若是胤禛这脾气还是那样着急,情绪压不住……这心脏上的毛病,十之八九是因着情绪上的问题来的。 “皇上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今儿能醒过来吗?”耿文华又问道,御医就摇头,这个问题比较好回答:“皇上本就疲累,现如今昏迷,身体必然不会轻易清醒,再者,若是强行叫醒,难免损害身体脏器。” 所以,倒不如让皇上还是这么昏睡着。 睡一觉,有时候比吃药都管用。 耿文华自然也能听明白这道理,她皱了皱眉,并未再说话,而是坐在床边看胤禛脸色。 过了片刻,也到了拔针的时候。御医双手很稳当,胤禛昏迷中大约也是感受不到,脸上神色半点儿变化也没有。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汤药才算是煮好。 人是昏迷着的,不好喂药,耿文华就让人拿了汤勺来。 御医抚着胤禛咽喉,迫使胤禛微微张嘴,耿文华直接用勺子来喂。 幸好呢,胤禛吞咽的本能还是有的。一碗药喂下去,耿文华就让御医在旁边守着,自己则是先到内室去更衣——她来的匆忙,衣服也只是胡乱穿的,倒不如趁此机会先将衣服给整理好。 万一明天早上胤禛还是醒不过来,到时候她需得叫怡亲王等人进宫,不好这样衣衫不整的见人。 等整理好衣服,也就和御医们一起在外面守着。 那汤药是两个时辰一次,行针也是如此。 扎针的时候大约是有些疼的,耿文华能看见胤禛会微微皱眉。 不过她心里倒是更高兴,能皱眉好啊,说明有感知,有感知那就是好事儿。 到了大概四点钟,她就叫了苏培盛来:“让人去通知怡亲王,还有弘昼。” 苏培盛忙应了下来,叫了自己的徒弟徒孙亲自去通知。 也就是半个小时,怡亲王先赶过来的,耿文华就先将情况对他说了一下:“现下是昏迷着的,但御医说,再过两个时辰就能醒……偏今儿是大早朝。” 大早朝是五点半就开始的,距离现在也就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怡亲王先去看胤禛,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发青,两个御医都在旁边守着,就知道耿文华所言不虚——他并不是怀疑耿文华,自家好四哥,既然是疼爱信任这位四嫂,那他对这个四嫂,也只是敬重。再者,因着青霉素的事儿,他也算是被这位四嫂救回来的,有救命之恩在。所以,他也并不愿意怀疑耿文华。 他就是想确认一下情况,以防万一。 又仔细询问了御医几个问题,都说久病成医,怡亲王早些年也是身体多病,对于一些身体状况,还有药材的疗效,都是比较了解的。 问完之后,他才说道:“请四嫂让苏培盛跟着我走一趟,大早朝的事儿,今儿只能是暂停一天了,但暂停是需要理由的,皇上……” 他等着耿文华决定。 要停大早朝,用什么理由呢?直接说皇上病了吗?那怕是会人心惶惶。 耿文华皱了皱眉,过了片刻说道:“还是直接说吧,皇上这身体,也不知道醒来之后还需得养多久,若是隐瞒……怕是也不一定能瞒多久,出尔反尔,才更容易引起恐慌。” 再者,现在有什么可人心惶惶的呢? 有怡亲王压阵,弘昼又是皇后的儿子,弘历被圈禁,六阿哥体弱,七阿哥年幼。就算是皇上当真有个什么,那也完全不用担心这王朝的继承人的事儿啊。 所以,慌乱肯定是有的,但若是胤禛真的没熬过这一关,那也不至于会造成多大的乱子。 怡亲王点头应了,带了苏培盛一起往前面。 怡亲王因着是住在圆明园外围的,所以赶来的快。弘昼是因着住在府里,来的就比较慢,他赶过来的时候,怡亲王都已经宣布完暂停大早朝的消息了。 弘昼也是先进来看胤禛,然后问道:“过两个时辰,汗阿玛确定能醒过来?若是……是不是也该考虑侍疾的事儿?四哥和六弟,还有七弟这边,都需得安排。” 不然万一真出了事儿,这些个兄弟们不在场,怕是也容易起乱子。 怡亲王微微摇头:“侍疾的事情暂且等皇上醒过来再说,不用着急。” 御医也不敢保证胤禛两个时辰后确实是会醒,只能说是尽量。 所有人都只能等着。 如此一来,就显得屋子好像变狭小了一样,站着的,坐着的,墙角里蹲着的,到处都是人。 第259章 第 259 章 娘娘,皇上醒过来了。…… 一直熬到九点钟, 又是一碗汤药灌进去,片刻之后,胤禛眼睫毛才略动了动。耿文华就坐在床边握着胤禛的手,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一张脸呢, 这点儿微小的变化, 也并不能逃过耿文华的眼睛。 她连忙趴在床上, 一手摸着胤禛脸颊:“皇上?皇上?可听见了?皇上, 您醒一醒, 时候不早了, 该起了。” 胤禛没什么动静, 耿文华着急, 转头去问御医:“我瞧见皇上眼皮子有动静, 你们不是说今儿早上会醒过来吗?” 御医赶紧应是:“从脉象上来看, 这会儿确实是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但能不能醒过来……也是要看皇上自己的。” 顿了顿, 又补充道 :“皇上之前因着疲惫, 又因着情绪起伏过大,心脏上是有些心悸的毛病的,但更重要的是脑袋里面怕是会有出血……” 古代的说法和现在的不太一样, 古代没有脑出血脑梗的说法, 但有出血性中风的说法, 其实大概病症是一样的。 胤禛本就有心悸的毛病, 这毛病也不是新得的,而是随着年纪增大, 他呢,又是个性子比较急躁的,容易着急愤怒, 所以才增添了这毛病。 平时注意点儿是没有大问题的,但偏他这几天劳累,再加上又是情绪起伏过大,于是引起出血性中风。 虽说因着耿文华的安排,御医下针比较及时,但这病情并非是一两天能治疗好的。甚至有许多,就算是能醒过来了,也避免不了一个鼻歪嘴斜的下场。 康熙当年,也曾有过中风,不过他那会儿治疗的比较及时,最后也就是落了个手抖。 大约是因着康熙曾得过这病,所以现下御医在这方面还算是略有些经验。 耿文华听着他们拽文,心里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的——只要不危及性命即可,就算是真的中风,但后期康复做得好,就算不能完全好转,好转个五六成,她也还是能接受的。 或许,这辈子的胤禛,和历史上的胤禛的区别,也就在于吃没吃丹药了。 吃了丹药,又遇上脑出血,救治不是很及时,于是嘎嘣一下,人就死了。 没吃丹药,又被耿文华催促着锻炼身体,苏培盛不敢走远,御医来的及时,所以就算是中风,也还能保住性命。 耿文华一边问御医接下来的救治,一边捏着胤禛手掌的虎口位置,片刻,又察觉到胤禛手指头有些动静,她连忙转头去看,这次胤禛眼睫毛颤巍巍的动了两下,眼皮子竟是掀开来了。 耿文华大大惊喜,忙喊道:“皇上,可看清楚了?皇上,现在觉得如何了?” 胤禛盯着耿文华看了片刻,又转头去看其他人,怡亲王也忙过来:“四哥,您昨晚上中风了,因着御医来的及时,现如今才能醒转过来,您若是还想身体好转,往后可需得多控制自己脾气。现如今,感觉如何了?” 弘昼也挤在耿文华身后看胤禛:“汗阿玛,可还认得我?” 胤禛撇他一眼,张张嘴,说出来的话却是有些含糊不清。胤禛素来要脸面,听自己发出的声音,顿时脸色有些涨红,耿文华赶紧安慰道:“别着急,您这才病了,哪儿能说好就好?需得好好养着才行,这朝堂上的事情,您暂且放一放,我陪着您好好养病,回头让怡亲王和弘昼陪着您说话。”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就问道:“那些折子,不如让怡亲王先去批复了?” 怡亲王是胤禛最信任的人,这种信任远超过对子嗣的新人——毕竟儿子们可能是盯着他屁股下面的那张椅子的,怡亲王却绝不会对这个椅子有什么觊觎。 所以耿文华也只提起来怡亲王。 胤禛顿了顿,却是点了点弘昼,又看怡亲王。 怎么说呢,不愧是史书上都盖章的情谊深厚的兄弟,怡亲王立马问道:“四哥的意思是,让我带着弘昼暂时监国?” 胤禛立马点头。 怡亲王笑道:“好,不过四哥也知道,我也是需得静养的人,所以四哥还是尽快养好身体才是。” 胤禛没说话,怡亲王就行礼:“那我先带着弘昼去书房了 ,四哥若是有事儿,让人来叫我就是了。” 有苏培盛守着,耿文华也没有别的儿子,后宫也没有第二个比弘昼还合适的皇子了,所以怡亲王是怎么都不用担心胤禛会在后宫被人谋害的。 耿文华也问清楚了御医,这种病呢,是只能慢慢养,慢慢治疗,着急是最没用的。就是施针,也只能是两三天一次。所以这会儿御医守着 ,已经是没太大的用处了。 她顿了顿,也并未再收回之前的规矩,还是让他们两个轮班倒:“每天十二个时辰,皇上身边总需得有人,太医院那边呢,也要派人过来守着,也就是每个时间段,皇上身边不得少于两个人,每次也需得是不同的搭配。” 太医院大夫多,御医虽然只有两个,但若是分开搭配的话,还是能分出来许多个搭配方式的。 除了现在要陪着皇上的,剩下的就能先退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耿文华就守在胤禛身边,知道他心里也必然是放不下朝堂上的事儿的,索性也就将他留在这边养病,免得他被带到后宫,心里更惦记着。 “皇上先睡一觉?”耿文华自己也困,昨晚上从后半夜到这会儿,眼睛都没闭上过,铁打的身体也有些受不住的。 她打着呵欠,让人去将外面的软塌挪进来:“就放在这边,将这边的书架给搬走,离着皇上近一些,皇上略有些动静我就能知晓。” 胤禛说不清楚话,干脆就不吭声,只看着人忙来忙去。 耿文华见他不闭眼,也不管他,只自己说自己的:“我也有些困,皇上现在醒过来了,我也总算是能略歇一歇了,皇上有事儿只管叫我就是了。” 正要躺下,忽然又想起来事儿,赶紧叫苏培盛:“先服侍皇上起来去净手,再喂皇上用一些白粥。” 苏培盛忙应了,赶紧叫了两个力气大的小太监来,抬着胤禛去洗漱——也得刷牙,不然总觉得那白粥吃不进去。胤禛的这些习惯,苏培盛也是明白的。所以哪怕耿文华没有吩咐道,苏培盛也能做好。 耿文华脑袋放在枕头上就睡过去了,屋子里再大的动静也没将她吵醒。 再次醒来都已经是黄昏了,坐起来就觉得肚子咕噜噜叫了,她略有些迷茫的捂着肚子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去看对面床上胤禛。 胤禛正睡着。 耿文华轻手轻脚的起身,走到床边来摸一摸胤禛脑门,再摸一摸胤禛手心,这才起身往外走,知春她们几个就在屏风外面等着,听见脚步声忙过来伺候,给她穿了衣服又给端来洗脸水 ,刷牙水。 耿文华忙活完,到外面看一眼天空,就叹气:“这一天,这么快就过去了啊。“ 顿了顿,又问道:“怡亲王和五爷可有派人来?” “中午派人来问了皇上和娘娘的情况,知道皇上早上和午后都吃了白粥就说,能吃东西就是快好了。知道娘娘睡着,五爷就说今儿晚上他来侍疾。” 知春笑着说道,耿文华点了点头:“让人去叫了七阿哥来,晚上让七阿哥陪着皇上用饭,另外呢,这侍疾,最好是两个人来,今儿就是七阿哥和五爷吧。” 她顿了顿才说道:“再让人去和三爷四爷六爷说 一声,明天让三爷和六爷来 ,后天让四爷和怡亲王府的二爷一起来。” 怡亲王府的二爷也就是允祥的嫡子,他上面有个庶出的兄长,所以他也就成了二爷。 自打胤禛登基,因着胤禛对于允祥十分看重,连带着这孩子也几乎是在宫里长大,从小就是跟着弘昼他们,一起叫胤禛汗阿玛的。 既然这孩子和胤禛亲近,那不管是为了怡亲王还是为了……弘昼,都必得要将他安排进来。 至于让他和弘历一起,那是因着他绝不会和弘历勾搭在一起的。 若是胤禛并未清醒,耿文华还要顾虑一下这个侍疾的事儿,但现在胤禛都已经能睁开眼了,那若是不让弘历来侍疾,才是会落人口舌的事儿。 吩咐完了知春,耿文华又叫了苏培盛:“皇上在这边养病,你需得将门给守好了,夜里阿哥们来侍疾,也让里里外外伺候的人们上点儿心,别阿哥们有什么动静他们都听不见。 ” 这话说的很有深意,苏培盛忙应了下来:“是,娘娘放心,奴才必定会安排好了,御前侍卫是章佳大人统领,章佳大人乃是皇上最为信任之人。” 这位章佳大人,是章佳将军的儿子。 除了御前侍卫,还有御前行走,御前行走也是侍卫,不过御前侍卫能带刀,御前行走不能,品级也不同。 内有苏培盛,外有御前侍卫。 耿文华夜里是不用额外操心的,她只白天陪着胤禛就好了。 她将这安排又给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下,确定是万无一失,这才略松一口气。 正在门口这边站着,就听见里面大宫女的说话声:“娘娘,皇上醒过来了。” 耿文华赶紧转身回去,走到床边,对上胤禛视线,就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醒来了?我让人给你洗脸漱口,等会儿就要吃晚饭了。” 胤禛张嘴,有些含糊不清的说了几个字。 第260章 第 260 章 你略等,我这就让人去…… 他倒是顾忌脸面不想说呢, 但不说又不行,中风之后若是想恢复正常,那无论如何也都是要锻炼的,他若是不说, 怎么好转呢? 外人在他需得顾虑, 但现在只有耿文华在跟前——丫鬟太监都远远在外室等着呢。 耿文华就笑道:“要请怡亲王过来?好, 你略等, 我这就让人去叫。” 耿文华叫了苏培盛打发人去, 没多久, 怡亲王就过来:“四哥, 可是担心朝堂上的事儿?” 胤禛点点头, 示意他说。 怡亲王顿了顿, 就干脆从胤禛最惦记的事儿说起来:“昨晚上四哥看的那折子, 是湖北巡抚上的,说是发觉湖北总督有谋反之意……” 但那总督, 也是胤禛提拔上来的, 也可以说是胤禛信任重用之人。 这就不亚于是自己亲手给人递了一把刀,然后那人一转身,将自己给捅了。 再者, 这三四月, 春耕时候, 若是湖北忽然出现这种事儿, 少不得要动刀枪,到时候吃苦受罪的是百姓, 说不定牵连甚广,使整个湖北都出现大问题。 又急又气,胤禛这才出了事儿。 怡亲王不紧不慢的说道:“当务之急, 是派人前往调查,看这事儿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弟弟的意思是先安抚住总督,若是能不动兵戈是最好了,若是假的,那就需得追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儿被报上来。” 他又说道:“弟弟打算派七哥走一趟,一来是七哥身份足够重,他先带着赏赐过去,如此那总督也就不会怀疑什么。二来呢,七哥为人谨慎细致,蛛丝马迹都不会逃脱他的视线,四哥觉得如何?” 胤禛点头,怡亲王就笑道:“除此之外,今儿臣弟还和弘昼商量了几件小事儿。臣弟将张大人提拔为了军机处行走,另有曾大人,可为御前行走。” 再比如说广西有个地方的县令生了重病,怕是不行了,朝廷需得派人去接管这个活儿,怡亲王觉得现在翰林院有个叫林广材的很不错。 再比如说,四川那边有人说是发现了吉兆,通体雪白的食铁兽。以前胤禛就不爱看这种折子,但凡看见,都直接压下,可自来朝堂上就是少不了这样钻营的官员的,所以这样的折子,也还是年年都有。 很快弘昼也过来了,怡亲王就顿住了话头。 耿文华忙问道:“皇上,怡亲王也累了一天了,这会儿正好用晚饭,不如留下怡亲王陪您用膳?” 胤禛微微点头,耿文华就吩咐人准备了晚饭。胤禛病着,这饭菜也不用非得拿到大堂去用了,就在室内摆了桌子。 怡亲王和弘昼吃的,肯定和胤禛吃的不一样。人家两个坐着屏风另一边吃正常饭菜,胤禛只能吃白粥。 耿文华肚子也饿,她刚才起来的时候就饿的不行了,但因着要先办事儿,就一直耽误到现在。闻着外面饭菜香味,再看看胤禛面前的白粥,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一勺子喂给胤禛吃,一勺子塞到自己嘴里。 胤禛都忍不住有些无语了,真差这一碗白粥吃吗? 可心里又有些忍不住感动,生病了嘛,耿文华能不嫌弃自己,还和现在的自己分一碗粥吃,可见还是患难见真情,她并没有因着自己生病就嫌弃自己。 耿文华可不知道胤禛心里那么多戏——她也是知道胤禛起来之后有人伺候着刷牙洗脸了,这才愿意吃胤禛碗里的粥的。 真的,若不不是肚子太饿……她才不吃白粥,没滋没味的,有什么好吃的? 人嘛,越是有什么,越是不想吃什么。越是没有什么,也就越是想吃什么。 以前她喜欢吃清淡的,一想到那味道重的就皱眉。但今儿大约是太饿了,吃着白粥还要想着火锅,就该要一份儿红油的,吃起来酸辣,又开胃,又提神。 想的入神,该喂给胤禛的白粥接连几次都塞到了自己嘴里。 苏培盛都看不下去了:“娘娘,不若奴才来伺候主子爷?”您赶紧自己吃顿饭去吧,可别再将主子爷的白粥给吃完了。 耿文华这才回神,忍不住讪笑:“大约是今儿饿过头了……还是我来吧,苏公公也赶紧下去用饭吧,等会儿也就轮到你伺候皇上了,吃饱了饭,这才有精神是不是?” 打发了苏培盛,耿文华才嘘一口气:“差点儿丢了大脸了,皇上不埋怨我吃了你的粥吧?我让人再给您端来一碗。” 这东西,御膳房要多少有多少。 胤禛还难得的给耿文华一个微笑,耿文华也笑眯眯的:“皇上就该这样,心情好, 这病才能好的快,心情若是不好,再好的身体也被磨垮了。今儿我让人去叫了弘时几个,让他们按时来给您侍疾。” 她将自己的安排说了一下:“皇上若是觉得哪儿不妥当,就和我说,我再调动一下就成了。” 胤禛点头,很妥当的,并不用改动。 耿文华又说道:“回头让人给您做了轮椅,等御医说您能动了,我就推着您到外面走一走,看一看。” 胤禛微微皱眉,不是很愿意。虽然他鼻子没歪嘴巴没斜,但话也说不好,动一下手指头都困难,他并不愿意去做个废人被人围观。 耿文华就当没看出来他的不愿意,继续说道:“晒一晒太阳对身体好,再者,现在外面四月天,正是一年四季最好的时候,看看花儿,吹吹风,皇上是不是很久没清净下来过了?” 她笑眯眯的:“到时候我陪着皇上钓鱼,咱们也比一比看谁钓上来的鱼大。” 胤禛斜睨她一眼,欺负自己不能动是不是?话都说不出来了,如何钓鱼? 他自己都没发现,原本有些不愿意见人的恼怒,这会儿已经被转移掉了,什么春风花草,阳光池水,想一想都让人觉得暖意融融,所以到外面走一走……其实也挺好? 喂胤禛吃完粥,耿文华才到外面来吃饭。 怡亲王已经告辞走人了,只留下弘昼在这儿。弘昼帮着耿文华盛饭,笑着问道:“额娘,儿子让章佳氏明天进宫来陪着额娘?” 好歹也能帮耿文华分担一些。她是儿媳,也不好亲自贴身照顾公公,但是吩咐丫鬟做些事情,比如端茶倒水的,倒也能帮衬耿文华些,让耿文华少为别的事儿操心些。 耿文华摆手:“你府里孩子还小,她照看孩子尚且分不出精力来呢。再者,你阿玛的事儿,也不好让旁人经手。你也不用操心我,有嬷嬷有丫鬟有太监的,我也就是动动嘴,真正累的能有几分?等你阿玛这两天能动了,我带他到后面去住着,到时候才是轻松。” 她低头吃饭,弘昼也就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了,而是说自己查阅的医书:“还是需得多走动,多动弹,让血液流通起来,日后也是不能多操心的……” 耿文华没做声,弘昼又说自己让人去做玉玲珑球了:“到时候拿在手里把玩,从手里到腿上,自有一条筋脉,到时候活动起来,人也就能站着了。不过,这锻炼是个辛苦事儿,而且,人累了就容易发脾气……” 这是担心耿文华受气。 耿文华摆手:“我知道,我心里有数,你去帮你阿玛按摩一下吧。” 伺候病人嘛,她上辈子也是伺候过自家爷爷奶奶的。那还是老年人,到了重病那会儿,一来是脑子有些糊涂,二来也确实是控制不住脾气——这个是身体缘故,并非是本心愿意发怒的。 那会儿动不动也是怒骂,摔摔打打的。 她也有钱请护工,爸爸也专门给找了护理师。但她还是要在旁边守着,为什么呢?因为谁也没有亲人更精心。 她和胤禛走到如今,爱情也有,亲情也有。胤禛对她好,她自然也会对胤禛好,总不能胤禛一生病,她立马转头将人给扔到下人手里,自己去享受生活吧? 而且,许多事情都不用她亲自动手,本来就已经是轻松了许多的。 弘昼在屋子里给胤禛按摩,从手上到脚上,一边按,一边喋喋不休的说今儿朝堂上的事情:“张大人很想见见您,儿臣和他说,过两天您好些了让他来请安,汗阿玛您看什么时候让他来?” 胤禛皱了皱眉,伸出来两根手指头,弘昼就点头:“好,那儿臣让他两日后来。陈庆陈大人上了折子,说是年老想乞骸骨,儿臣说让他等汗阿玛病好了再说。” 胤禛微微摇头,弘昼又点头:“现在就准了?行,那明日里儿臣和十三叔商量商量。”这种一看帝王生病就告老的人,本来也就是软骨头,既然汗阿玛说不用留,那自己就不留了。 耿文华吃完饭过来看了一眼,见他们说的热闹,也没打扰,转身去另一边暖阁拿了几本书,她特意挑选了山水游记之类的,免得胤禛听了再有情绪起伏,这书晚上可以读给胤禛听一听。 今儿是弘昼留下来侍疾,所以这读书的事儿,也就安排给了弘昼。 260-266 第261章 第 261 章 张弛有度才行。 虽说养病有些难, 但过了五六天,按照御医的说法,也是能将胤禛给推出来略见一见太阳了。 胤禛还活着,哪怕现在是弘昼监国, 怡亲王辅政, 朝堂上都还能安安稳稳。再者, 胤禛还活的……挺好, 有什么朝堂上的事儿, 怡亲王拿不定主意的, 胤禛也照旧能提点。 点头摇头, 点点眼前的字迹这些, 都还是挺轻松能做到的。 不过, 御医说了不能耗神。所以, 不是大事儿,等闲怡亲王和弘昼也问不到他面前来。 胤禛就被耿文华给挪到了后宫来, 至于侍疾, 因着胤禛现在也算是好转,自然也就不用几个阿哥们再劳心劳力了。之前让他们进宫,也是显示耿文华母子光明正大, 并没有谋害胤禛的心思和行为, 免得被人一盆脏水给泼过来的。 现在胤禛也陆陆续续见了不少朝中重臣, 那这些阿哥们的看法意见, 也就不是很重要了。于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三阿哥照旧回去写自己的话本, 最近听说是对海盗的事儿十分感兴趣,正请了福建那边几个航海的人在说话。 四阿哥无所事事,等闲不能出门, 现如今听说正在研究古物件儿。 六阿哥现在已经不编写教科书了,正跟着允祉,两个人打算再编写一个类似于永乐大典的旷世之作呢。 塔纳也终于赶回了京城,她一得信儿就忙忙回来了,连行李都不曾收拾,还是马佳茂林让人跟在后面快马加鞭的送行李过来的。 塔纳也住在宫里,还照常住在阿哥所。 每日里早上,来帮着耿文华将胤禛给推出来。耿文华不耐烦塔纳陪着,就催促她出宫:“我和你汗阿玛多年夫妻,我们两个自己相处还自在些,你在这里挺碍眼,还是赶紧回去吧。” 塔纳都有些哭笑不得:“我还能帮额娘做些事情……” “用不着你,有宫女太监呢,对了,你这成亲也有一段时间了,还没动静?”耿文华想到这个,顺口问道,塔纳脸色顿时羞红:“额娘,不是您说的,太早生孩子对身体不好吗?我和额驸也说过了,等过两年……需得准备准备。” 耿文华就笑道:“我并不是催着你生孩子,我是怕你自己有了身孕自己不知情,若是因着这段时间忙乱再出了意外,我到时候难免心疼,所以你该回去养着还是回去养着吧。” 塔纳笑起来:“可见额娘是关心则乱,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能不清楚吗?前两天刚来了……” 耿文华摆摆手:“那也需得多留意才行,你阿玛这边,你真不用操心,最难的一个关卡已经闯过来了,接下来就是慢慢养病了,这是一个极其缓慢的过程,你用不着耗费在这儿,有我照看你阿玛呢。” 塔纳顿了顿,没再说什么,帮着耿文华将轮椅推到御花园里面,又叫了嬷嬷们来搀扶胤禛起身。 这中风之后,就是需得多锻炼,身体才能慢慢恢复的。 站起来当然是很艰难的,嬷嬷们帮他站起来,他自己就需得维持住站立这个动作,也就是片刻,胤禛脑门上就一层汗水,耿文华拿帕子给他擦,又拉着他手问道:“皇上,咱们今儿试着抬一抬脚?” 胤禛点头,这个动作现如今是做的最利索的,因为怡亲王和弘昼时不时来问事儿,他不是点头就是摇头。 耿文华就等着他动作,胤禛努力半天,两条腿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他心里不停打劲儿默念,但奈何双腿 就像是石头一定稳稳当当的固定在地面上。 耿文华索性蹲下来,一手扶着胤禛膝盖,一手托着他小腿:“咱们再试试。” 有外力托扶,这次胤禛倒是略勉强的抬起来一点点儿。 耿文华就笑道:“我回头让人做个架子,上面系上拉带,下面系在脚脖子上,上面可以用双手拉着,这样就可以上下都能锻炼到。” 胤禛不说话,只看耿文华,耿文华笑着问道:“是不是累了?” 胤禛眨眨眼,耿文华照旧笑眯眯的:“皇上得说话啊,您不说,我怎么知道您心里想什么?您累了,得说累了,要休息一下。” 胤禛说出口的声音还是有些含糊,但是和几天之前相比已经好很多了。 耿文华才不扶着他坐下来呢,面带鼓励:“皇上还是再站片刻吧,我问过御医了,皇上现在最好是一次站一刻钟,然后休息一刻钟。” 张弛有度才行。 胤禛就瞪眼,他是急性子,又素来是做主惯了的,哪儿能等? 耿文华就凑过去亲一亲他脸颊,亲一亲他嘴唇,胤禛那怒气就有些消散——怎么说耿文华也是为自己想。她一个有儿子的皇后,难道不知道自己恢复不了,对弘昼来说才是最好的吗? 这天下女人,做太后,绝对比做皇后要好。哪怕是胤禛,都得承认这个事实。 可耿文华并不曾放弃他,反而宁愿他发火生气,都要让他锻炼,不就是看自己比弘昼更重吗? 塔纳在旁边也是看的目瞪口呆,父母私底下相处,是这么随意的吗?难怪要嫌弃自己碍眼呢,人家老夫老妻,还能这样……恩恩爱爱,她在旁边杵着,确实是挺碍眼的。 这次塔纳倒是机灵了,也没惊动耿文华和胤禛,自己悄默默的后退几步,这才转身悄悄走人了。 就像是额娘说的,最危险的一关已经闯过来了 ,接下来就是静养了,自己何必在跟前碍事儿呢?倒是自己那纺织厂,趁着汗阿玛现在还好好的,自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也免得……兄弟虽然好,但到底是比不得亲爹的。 耿文华硬是等胤禛站够了一刻钟,这才扶着他坐下,不等他生气,就将茶杯塞到他嘴边,抿一口茶,再给一个小点心吃。康复锻炼也是个力气活儿,得让人吃饱了才行。 “我昨儿打算写一个话本。”忙完了,就坐在胤禛旁边,一边帮他揉按手腕,一边和他说话:“名字就叫我和雍正皇帝的一辈子,皇上觉得如何?” 胤禛瞪大眼睛,耿文华笑眯眯的继续说道:“就从我十六岁进入雍亲王府开始写,写皇上是什么样的人,写我和皇上是如何相爱的。” 胤禛脸色有些红,怎么说呢,相爱这两个字,就好像是带着魔力一样。说是不好意思说的,胤禛这一辈子总共也没说过几次。但听的话……就像是用小羽毛在心上刷,又温柔又细腻,就像是春风从心里吹过,带来花开的声音。 耿文华觉得该给胤禛找些事儿:“我写一段儿,给皇上念一段儿,也好让皇上知道我并不曾胡编乱造,皇上觉得如何?” 胤禛轻咳一声,这倒是可以有的。再者 ,不同的人,看同一件事情,也总有不同的看法和视觉。他也很想知道,在自己表达爱意之前,耿文华心里是如何想的。 耿文华很无情,絮叨完毕,一看怀表,立马要搀扶胤禛起身:“该锻炼了,皇上,我忽然想起来,坐着的时候也不能闲着,需得将那两个铁球给转动起来。” 原本用的是玉石雕琢的,但后来胤禛手不稳,给摔了,耿文华心疼东西,就给换上了这铁器。份量是肯定够,沉甸甸的,放在手里只往下坠。 胤禛站着的时候是拿不住的,可坐着,将手腕放在腿上,有个借力的地方,这东西的份量就是正正好了。 两个人在花园里消磨时间,一直到吃午饭的时候再回去,弘昼大多数时候会回来陪着父母用膳——他现在白日里都是在宫里,也只晚上才会出宫。 下午午睡之后,耿文华又会带着胤禛去御花园。不过下午就不用很锻炼了,多是耿文华读书,胤禛听着。或者耿文华钓鱼,胤禛看着。 晚上照顾胤禛睡觉,也是耿文华亲力亲为。 胤禛也会发脾气,觉得锻炼太累,觉得汤药太苦,觉得自己现在说不清话走不了路甚至连吃饭都吞咽不好会往身上洒的样子很丢人,让耿文华这样伺候着很没尊严。 他每次发脾气,耿文华也只默默的听着,等他发完脾气了,她再问一句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点心。随后,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到了五月底,胤禛终于能轻松的站够一刻钟了,在有辅助的情况下,他也能微微的抬起来双腿,手指也比以往更灵活了些。 耿文华说自己要写话本也并不是糊弄人的,她每天会写那么一两章,念给胤禛听,胤禛有不同看法的,她就只在一边做标注——至于修改,那是不可能的,这是她自己的话本,从她自己的角度来写的,她当时是什么感受就是什么感受,绝不会因为胤禛现在的解释就去修改自己当时的想法的。 这话本是不能被弘昼和塔纳看见的,毕竟做父母的,将感情摊开来和孩子们讲,这还是有些……让人害羞的。 所以她打算,写出来了先留着,等日后交给章佳氏。 章佳氏将那印刷铺子经营的挺好,现如今京城报刊已经快成了京城里最流行的杂志了,总算是,将这个一直亏钱的铺子,给扭转了过来。 第262章 第 262 章 禅位给弘昼。 她让章佳氏给铺子定下了规矩, 那些不赚钱的绘本,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许取消掉,每年也必得有三百本的印刷量。无论日后谁接手这个铺子,这个规矩不能坏。但凡坏了这规矩的, 印刷铺子上上下下, 都可以罢工, 重新为自己换个主子。 那些绘本就是火种, 指不定什么时候, 能烧起来一片火海呢? 到了六月底, 胤禛也就可以扶着墙走动两步了。 大约是自己感觉到了康复锻炼的好处, 他现在倒是很少再发脾气了。甚至, 比生病之前脾气还好了些, 耿文华说将自己的话本给胤禛看, 他就当真很认真的看,很仔细的听, 然后提出自己的修改意见, 拿着笔颤巍巍的在上面在批注——此处不对,明明是皇后当日里自己闹脾气,怎么能说是朕严酷呢? 耿文华一日比一日轻松, 她特意让人在自己住的院子里搭建了康复用的器械, 什么单杠双杠, 高的矮的, 手转轮盘 ,在现代各个小公园里常年存在的那些器械, 现在全给照搬过来。 胤禛也慢慢开始在朝堂上露面,但也并未取消弘昼监国的职权。他多数时候,是听了臣工们的, 再问弘昼自己的看法意见,若有不同,也是父子两个回头再说。 耿文华原以为,又会回到半年前一样,胤禛上朝,自己在后宫呆着。但没想到,胤禛在朝堂上露面一个月之后,忽然就下了一道圣旨——禅位给弘昼。 这圣旨一出来,别说是朝堂上了,整个京城都是一片哗然。 自古以来只听说皇上因为生病没办法,才传位给儿子的。没听说这皇上生病,又养好了,结果还传位给儿子的。 连弘昼也有几分不解,在推辞了一次之后,赶紧又来宫里给胤禛请安询问这事儿。 胤禛说话已经有几分清晰了:“朕想过了,你做得很好。你十三叔,又能辅助你。” 说得多了还是不太清楚,索性就几个字几个字的说。 “朕这身体,需要静养,养着。朕想,多陪你额娘。”胤禛说着去看耿文华,见耿文华茫然,就皱眉:“你前段时间,说,这几个月,是和朕,相处时间最长,和朕最亲近的时候。” 他生一场病,性子倒是更直白急躁了些:“你说,这段时间,你最高兴。”胤禛见过耿文华不开心还要佯装开心的样子,也见过她真正开心的样子。 他这段时间想了很多,生病嘛,不用上朝,事情还多有兄弟儿子分担。所以,也就多了很多时间来想事情。难道这大清,就真的是非他不可吗? 可耿文华,没了他怎么办呢?大清可以有新的帝王,甚至弘昼就是耿文华一手养大的,弘昼所学,也有受到耿文华的影响,他压根不用担心耿文华所说那些为难,弘昼不知情,所以没办法带领大清躲过去。 但耿文华没有他,会怎么样呢?难道还能再嫁一个,如同他一样对她好的?还是说,要后半辈子,只能被关在后宫里,凄冷,孤寂的过完剩下那几十年?他当真忍心让她如此吗? 一个是没了自己也可以,一个是没了自己就不行,这选择在他心里衡量了这么长时间了,他总算是作出了决定。 耿文华眨眨眼,她倒是真的说过这样的话,但这不是为了哄胤禛开心吗?谁家夫妻天天腻歪在一起的?人与人之间,是需要有距离的,这才能产生距离美,每天腻在一起,早晚要觉得厌烦。 胤禛顿了顿,缓口气,继续说道:“反正,弘昼做得好。” 再者,他又不是要死了,他难道做了太上皇,弘昼就将他 给圈禁了吗?朝堂上的事情,就不许他插手就不许他过问了吗?弘昼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难道还不能找他问了吗? 就算真的不许插手不许过问……那也行,反正他现在精神头没那么大,多点儿时间修养,多陪一陪耿文华,他更高兴。 不等弘昼再说什么,胤禛摆手:“给你,你就接着。” 弘昼去看耿文华,最了解自家阿玛的就是皇额娘了,所以现在阿玛说的,是真心话还是试探自己的话?这皇位,自己是要再推辞几次,还是干脆就接下来了? 弘昼对于海上贸易是一种鼓励的态度,所以在他继位之后,对于海上贸易,他又作出了几条规定,甚至允许民间船队和海军合作。 另外就是对海域的规定,什么范围内,是属于大清的——这个规定一出来,简直就是,全世界都哗然,因为大清是第一个针对海域作出规定的国家。 有许多国家甚至派了使者来打探这事儿,海上资源丰富,很明显的是鱼类,海带之类的,不太明显的就是矿产,甚至海上石油之类的。 但矿产这些,确实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 弘昼对外解释,自然是只说能说的,不能说的是一个字不提。 胤禛原本还有些担心弘昼操之过急,但在圆明园冷眼看了一段时间,发现那些外国来使,也只是打探,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慢慢也就将担心给放下了——弘昼年纪不小了,都二十多了,又有了孩子,做阿玛的人了,他做事儿还是有分寸的。 他也不能,总将弘昼当孩子看了。孩子是做不好皇上的,甚至孩子也做不好男人。 对弘昼放了心,胤禛也就开始计划带着耿文华出去走走的事情了。 远处的暂且去不了,那就近便处先看一看。旁人谁也不带,胤禛很坚决的拒绝了六阿哥跟随的请求,只带了七阿哥。 至于怡亲王,非得要跟着,胤禛也没办法,也只能让他跟着了。他不让跟,怡亲王能自己坐着马车在他后面晃悠,与其看着闹心,倒不如将怡亲王叫到马车上来,兄弟俩至少能下下棋,说说话。 史记载,雍正帝与雍正十四年禅位于皇五子弘昼。 皇五子登基次年改年号为乾盛,是为乾盛元年。 胤禛虽然不在京城里,但京城里还到处都是胤禛的传说。 大早朝之前,百官们汇聚在太和门班房里,就有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说话。 “听说那位转道去了贵州?” “不知道,谁敢胡乱打听?也不怕被发觉了,被皇上治一个心怀不轨之罪。” “之前说是到了云南,将云南土司杀了一个。” “云南那边确实是有些乱,这云南土司,据我说知,死的不冤,听闻他喜好年少貌美女子,性情暴虐,杀害了十多个少女。正好犯到皇太后手里。” 说话的官员是略有些瞧不起前面几位的:“你们都敢在宫里议论太上皇和皇太后的行程了,那有什么不敢提的?还那位这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说什么忌讳之人呢。” 皇上孝顺,若觉得你们忌讳太上皇老人家,怕不得给你们小鞋子穿。 这话说的,几位大人都有些讪讪的。 有人又赶紧岔开了话题:“太上皇眼里揉不得沙子,这次若是去贵州,怕是贵州上上下下,都得绷紧了皮子,谁有个什么罪名,怕这次都是躲不过去了。” “别说太上皇眼里揉不得沙子了,我看太后娘娘,也是女中侠客,比太上皇还侠义心肠。云南那事儿,据说就是太后娘娘正巧遇上。还有之前湖南的事儿,说是被家族沉塘,太后娘娘怒斥那宗族恶毒。” “你们年轻,不知道怡亲王年轻时候,那也是有侠王的称呼的。再者,太上皇年轻时候,也是嫉恶如仇,喜憎分明,也就是后来做了皇上,需得稳重,这才一年比一年严肃。” 现如今,一个侠义心肠,一个侠王称呼,一个嫉恶如仇,还有一个小孩子不嫌事儿大,这凑在一起,怕是走到哪儿,都能带起来腥风血雨。 随着外面传来静鞭声音,也没人再敢议论了。 乾盛十年,塔纳终于在西藏也建立了纺织厂。她在别处建立纺织厂是很轻松的,有钱有人就可以,但在西藏这边,却是困难重重。西藏有农场主,其余所有人,都是农场主的奴隶。塔纳就算是贵为公主,想要和农场主抢人,那也不是简单的事儿。 但幸好,她还是做到的。她写信给耿文华,耿文华和胤禛,都各自给她回信,大大的将塔纳给夸赞了一番。 塔纳看完来信,长长舒口气,去找马佳茂林:“咱们将英儿给阿玛和额娘送过去吧?” 英儿是他们的长子,现如今已经八岁。 马佳茂林沉吟片刻,点头:“好,也好让英儿代替咱们两个在阿玛和额娘面前尽孝。既如此,我现在就让人给他收拾行李,直接送去最好,免得写信过去询问,阿玛和额娘再躲开不见。” 塔纳笑眯眯的点头:“好,那就这样办。”她自己不能在阿玛额娘跟前尽孝,能让孩子代替自己,让他在父母跟前彩衣娱亲,让父母开心,也算是她的孝心了。 英儿能在阿玛和额娘跟前长大,也是他的福气了。 第263章 第 263 章 弘昼就应了下来。…… 史书记载, 固伦慧敏公主于乾盛十五年在西藏遇刺身亡,驸马马佳茂林为护公主,亦身亡。 消息传出,孝诚宪太后心头大恸, 自怨自责, 常说塔纳身亡是因她之故。不到一月, 孝诚宪太后亡故。上皇悲痛, 携孝诚宪太后棺木回京, 随后亡故于圆明园。 于是乾盛帝封上皇皇七子为平西大将军, 命其带兵三十万出征西藏。 耗时十年, 彻底收服西藏, 废除西藏农奴制度。 “皇上。”弘昼正在看折子, 就听见大太监王河在旁边轻轻唤了一声, 弘昼捏了捏眉心,这才抬头看过去。王河面色有些悲痛:“刚六爷府里来了人, 六爷……去了。” 弘昼怔愣了一下, 心里难免涌上伤心,但对这消息,他却是并不意外, 老七去了西藏之后, 老六这身子骨就越发的不行。原先还能坐在书房里写写字看看书什么的, 半个月前就吐血, 只能卧床静养了。 太医天天去,然而六阿哥的身子骨, 娘胎里带来的弱,就是太医也束手无策,说是只能熬着。 这熬着熬着……或者说, 弘昼对于这消息,心里早已经做了好久的准备了。伤心难过肯定是有,但意外却并没有多少。 他抬手揉了揉脸颊,这才问道:“皇后那边可让人去说了?” 王河点点头,六爷是半夜里人没的,当时宫门没开,因着事关重大,消息报到他这里,才算是传了进来。后宫那边,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的。 弘昼顿了顿才说道:“让礼部的人来,准备拟旨。” 原先六阿哥已经是做了贝勒了。 他身子弱,并不能担任差事,所以在仕途上,其实并没有什么能往上走的机会。然而,自打皇太后过世,六阿哥帮着整理了皇太后生前所有笔记,又整理了太上皇所有文章诗词,还将当年年贵妃的诗词文章也给翻找出来,一一整理印刷。 弘昼不看年贵妃的,但也要看自家亲额娘和汗阿玛的,所以就以辛勤的功劳,封了六阿哥为贝勒。 但现在人都死了,这爵位,自然也是该升一升的。 弘昼沉吟了一下,就说道:“他好文书,又文采斐然,不如就封为毓郡王。” 王河不敢应声,皇上做的决定,他们伺候的太监怎么可能敢应和或者反对?弘昼也并不指望有人能说什么,只叹口气,随即起身:“让礼部一早就去宣旨……另外,到阿哥所说一声,命二阿哥明日里出宫,去主持毓郡王丧礼。” 六阿哥,也就是现在的毓郡王,体弱,六福晋当年十分艰难才生了一个格格,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开怀。丧事嘛,需得有男丁 帮衬,要帮忙招呼来祭拜的,要帮忙打番,还要主持哭灵事宜。 这总不能都让毓郡王家的格格出面吧? 不过,既然毓郡王没有子嗣,就需得过继。 弘昼回到后宫,就问了章佳氏的意见:“老二或者老三……你看哪个合适?”毓郡王毕竟还有个爵位呢,总不好将这爵位白白便宜了别人。 章佳氏就摇摇头:“无论哪个,我都是舍不得的,不过皇上既然问了,那就……老二吧。” 不然过继了老三,留下老二,再让老二心里生了贪念,那可怎么办?所以,倒不如按照顺序,将老二给过继出去,兄弟里面,他先得了爵位,还一上来就是郡王爵位,也算是做父母的对他的顾念了。 弘昼心里也是这样想法,于是等毓郡王的丧事之后,这过继的圣旨也就跟着下来了。 弘历是有些不太高兴的,特意进宫来抱怨:“我和老六都说好了,要过继我家老四的……” 弘昼继位之后,为了让胤禛高兴,索性将弘历给放了出来。弘历呢,才干自然是有的,但同样的,为人风流这本性也是改不掉的。从他得了郡王的爵位,府里就一下子抬了三个侧福晋——一开始的那拉氏,还有生了大阿哥的富察格格,再有接连小产了两次,到现在都不曾再有身孕的高氏。 然后,又广纳姬妾。 弘昼继位嘛,周边国家也都有来庆贺的。高句丽等附属国也送来了美人,弘昼没要,给了弘历。 弘历说的老四,就是这位高句丽的美人生的。 他家里光是阿哥,现如今就有八个,还有格格三个。这子女数量,连他亲爹胤禛都超过了。 虽说弘历能干,银子也赚的不少,但爵位这东西不是那么好赚的啊,生了孩子,做父母的,哪个不想给安排的周周到到的?弘历也早就盯着六阿哥那府里呢,反正他儿子多,过继出去也并不心疼。 但没想到被弘昼给半路拦截了。 弘昼并不以为意,你是当爹的,那我也是当爹的,你为你儿子着想,我为什么不能为我儿子考虑呢?你技不如人,还来抱怨,那可就有点儿太厚脸皮了。 他就说西藏的事儿:“老七眼看要回来了,我打算让你过去接应一番,将那后续的事情料理了,此次,不管是老七还是你,若是能彻底解决了那边事情,你们这功劳,我自然不会忽略。” 七阿哥肯定是一个亲王的爵位了,他虽然年轻,但战功赫赫啊。 七阿哥主要是对和谈的事儿并不擅长,否则也轮不到弘历去接应。 弘昼这样说了,弘历就叹气:“那我去一趟……不过你可得说话算数,我也不要多的,就一个贝勒,我家那老大,我打算将他分出去。” 老大永璜是庶出的,弘历虽然好色,但还算是明智,知道嫡庶不能乱,他自己的爵位必然是要留给老二永琏。但老大毕竟也是他心爱的儿子,总不能将老大白身给分出去吧? 家宅要是想安宁,就需得学当年的怡亲王,庶长子成了家就分出去。 弘昼很敷衍的点头:“我知道了,你该启程就启程去吧。” 等过几日,他就收到了七阿哥送过来的密折。 弘昼看完之后,也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这一场仗,他本来就心里有数,现在也就是到了验看结果的时候,所以也并不用太意外。 弘昼只写信回去问了英哥的情况,英哥是塔纳的儿子,当年塔纳夫妻遇刺,因着英哥恰好被送到了胤禛和耿文华身边,倒是让这孩子保住了性命。 本来七阿哥去西藏,英哥也是想去的,但弘昼不许,塔纳就这么一个儿子,这么一滴骨血,若是在战场上出了事儿可怎么办? 可没想到,英哥机灵,硬是哄骗了伺候的人,绕过了侍卫宫女嬷嬷,自己偷偷的跟着出了京城。 等弘昼派人追上去,英哥是死活不回来。 又有七阿哥帮衬,说是愿意照看英哥,必定会将活蹦乱跳的英哥给带回来,弘昼这才没法子,紧急下旨,封了英哥一个小将的名号,这才许了他跟着去。 现如今七阿哥要回来,弘昼也是忙先询问英哥。 写完信,他又回后宫找章佳氏:“之前和你说的事儿,你最近可挑好了人选?” 章佳氏听他询问就叹气:“哪儿是那么好挑的,七弟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是桀骜不驯,这若是他自己喜欢,皇上直接下旨赐婚就好。这若是我挑了个出身好的,他不喜欢,回头这一闹,人家心里能高兴吗?若是再坏了名声,他这婚事就更难了。” 七阿哥在打仗这方面素有天赋,年少就上了战场,也多是赢得多,而且因着心里有仇恨,他对于被俘虏之人也多是砍杀以儆效尤。 但慢慢的传到京城来,就变了说法。 也可能是因着七阿哥七八年都没回过京城,也有许多人记不得他长相了。 所以现在京城里流行的说法就是七阿哥相貌丑陋,如同恶鬼,性情暴虐,随手杀人,那名声简直是……提一次名字,都能止住小儿夜啼。 弘昼很是焦虑七阿哥的婚事,从一年前就开始让章佳氏挑选对象。 结果,一传出去是给七阿哥相看,十个闺秀里面有七个会立马有定亲对象,剩下三个,还有些一言难尽,不太好说。 章佳氏也知道自打太上皇和皇太后过世,弘昼对于七阿哥和英哥,那就是疼到骨子里的,英哥年幼暂且不说,七阿哥这婚事,无论如何,也得尽量美满。 她也十分尽心尽力,但凡有半点儿看不上七阿哥的,她立马就将人给排除掉。 家世,性情,相貌,但凡有一点儿不满意的,也不能要。 这挑了一年了,简直比给自己亲儿子永壁相看都难。 弘昼就皱眉:“他这眼看也二十来岁了……再不成亲,我都怕皇额娘晚上托梦来骂我,你将那名单给整理出来,回头我让他自己挑选。” 章佳氏有些犹豫:“他常年在外面,如何知道哪个好哪个不好?不如到时候办个赏花宴,让他见一见人?” 这倒也是个法子,弘昼就应了下来。 七阿哥也绝没想到,自己从战场上刚回来,刚吃过庆功宴,就立马要参加名义上的赏花宴,实际上的相亲宴。 第264章 第 264 章 儿女不在多。 七阿哥端着茶杯坐在亭子里, 很是无奈的看御花园里的那一群女孩儿,他还不能不看,他少看一眼,旁边他的亲哥哥, 当今皇上, 就要亲手将他脑袋给拧过去让他看。 “五哥, 我真没有成亲的心思… …”七阿哥就维持着转脑袋的动作, 嘴上还要喋喋不休, 他是完美继承了胤禛的话痨的, 不管什么时候, 嘴上就没个休息时候, 就像是那嘴巴是租来的, 不用就亏本一样:“我这几年都没怎么休息, 我现在就想回去好好躺着,过几年舒坦日子。” 弘昼就冷笑:“娶妻之后的日子才舒坦, 吃饭有人伺候, 穿衣有人打理,后院的事儿一点儿不用你操心,这还不够舒坦吗?你快些挑选, 你这个岁数了, 若是再不成亲, 等日后, 我怎么见汗阿玛和皇额娘?” 听到弘昼提起来汗阿玛和皇额娘,七阿哥脸上也有些黯然, 片刻才说道:“五哥,我想学汗阿玛和皇额娘,走遍这大清江山, 等我手头的事情交接完了,我就启程……” 他一人一马,不成亲也就不用操心别的事儿了。你娶了人家女儿,结果你将人扔在京城,自己跑出去逍遥自在,那像话吗? 若是带着妻子……这京城里的女孩儿,大多是不会愿意的。就算是现如今的马车和以往也大不相同,各地的交通都已经变得十分便利,朝廷甚至有了比较完整的交通规定,但更多的女孩子,还是愿意安安生生的坐在家里,而不是整日里一睁眼就是在路上。 吃喝不方便也就算了,但洗澡如厕更衣,没一样能和在家里的时候比,人家家里养的娇滴滴的女孩子,凭什么一成亲,嫁给你了,就需得在外面风餐露宿,吃苦受罪呢? 但七阿哥又十分坚定:“汗阿玛和皇额娘没走完的路,我想接着走完,我不光是要走遍大清,我还要出海,我想要走遍整个地球。所以,成亲的事儿,五哥还是别劝我了。至于汗阿玛和皇额娘会不会怪罪你,我想肯定不会的,汗阿玛就不说了,皇额娘那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当日姐姐嫁人,她都时常说,若是过的不舒服,就和离。你看,她那样豁达一个人,我说不成亲了,她是不是也不会责怪我呢?” 弘昼皱眉还要说什么,七阿哥却是抢先说道:“至于子嗣的事儿,反正五哥你有儿子,将来送一个给我……” 不等七阿哥说完,弘昼脑门上的青筋都要跳起来了:“一个个的都只想打朕儿子的主意,难道朕的儿子就很多吗?” 他总共也才四个儿子,老大是嫡出的,老二和老三是侧妃生的,老四是嫡出的。 现如今老二已经过继出去了,老大……若是没什么意外,铁定不能过继出去,那也就只剩下老三和老四了。 七阿哥倒是无所谓的很:“五哥要是舍不得,那四哥的给我一个也行,反正咱们家兄弟多,也不怕我哪天死了没人埋。” 他其实有句话还没说出口呢,指不定将来他是死在外面的?到时候,也只让侍卫太监,将他的尸体带回来就成了。 人嘛,活着的时候灿烂热烈就可以了,何必管死后的事情呢? 他既然是打定主意不想成亲,这相亲宴也就算是白办了。 弘昼回坤宁宫——永寿宫是耿文华住过的,弘昼就将坤宁宫给腾出来,给了章佳氏住。 一边伸着胳膊等章佳氏帮他更衣,一边抱怨七阿哥:“说不成亲,要到外面去走一走,这像是什么话!也不想想我们辛辛苦苦是为了谁!他一点儿不领情!” 这也是在章佳氏面前为七阿哥描补。 毕竟这宫里办个宴会,那可是相当的劳累人的。当年耿文华在世,那是除了新年,颁金节,中秋节,基本上就不在宫里办宴会的。 章佳氏这办的还是相亲宴,还是在七阿哥的名声在未婚闺秀中很不好的情况下办,那可不是劳累一两天就能办好的。 结果七阿哥转头一句我不成亲,章佳氏能没点儿怨气吗? 弘昼虽然是男人,也细心,若是七阿哥日后真不成亲,这后宅的事儿,就难免少不了章佳氏来操心。既如此,得罪了章佳氏肯定没好处,所以他做哥哥的,就必得要为弟弟付出一下。 他抱着章佳氏肩膀叹气:“让你忙前忙后一场,这臭小子实在是太不识抬举,我今儿将他臭骂一顿,回头你也将他叫进来,替朕狠狠的教训他一顿。” 多年夫妻,章佳氏哪儿能看不出弘昼这点儿小心思?就忍不住笑:“我若是狠狠骂一顿,你可不许心疼。” 弘昼赶紧点头:“我自然不会心疼,就是他这婚事……” 章佳氏顿了顿,就劝说道:“既然他现在不想成亲,我们若是强逼着他成亲,也不一定是好事儿。万一夫妻之间互相憎恶,你看不上我我看不上你的,那还不如陌路呢。” 她抿抿唇:“成亲这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不想成亲,咱们何苦做个坏人呢?说不定等再过个三五年,他过了这劲头,看别人都有妻子儿女陪伴,自己心里就愿意了呢?” 男人嘛,又不像是女人,年纪一大就不好成亲了。 七阿哥若是想成亲,哪怕是到了四十岁,照样是有貌美的小姑娘愿意排着队的和他成亲的。 章佳氏温声细语,弘昼心里那堵着的一口气,总算是被疏散开来了。他摆摆手:“算了,既如此,朕也就不管了,他想如何就如何把。” 第二日里,还是立马下了圣旨,册封七阿哥为亲王,因着七阿哥出征有功,所以封号为定,也就是定亲王了。 七阿哥和兵部交接完成,给弘昼留下一封信,转头就一人一马,出了京城。 然而,没等他走到下一个府城,就被弘昼的人给追上了——想一人一马走天下,别做梦了,只要他这个亲哥哥还活着,就必得要派侍卫跟着,以免他路上遇见不测。 于是,七阿哥也只好勉为其难,带着三五侍卫,开始自己行走江湖,闯荡天下去了。 至于英哥,倒是想学他七舅舅来着。然而他年纪小,没有七阿哥这种坚定心性,被章佳氏亲自劝说了好几次,就忍不住点头了。 英哥的婚事是定在了十月里。 秋高气爽,他一身大红衣服,迎娶了章佳氏的娘家侄女。 三年之后,七阿哥转头上了出海的船队。这船队,还是当年耿文华组建的,因着耿文华过世,弘昼自己不能接管,再加上 耿文华早些年也有话留下来,所以这船队就给了七阿哥。 前些年七阿哥能无所顾虑的打仗,也是因着这船队的缘故——船队每年的盈利能有几十万两银子呢,哪怕是朝廷不给粮草呢,他这边也绝对不会耽误了打仗的事儿。 现如今船队也不是只三五个大船了,而是发展成了十多艘大船,总共能分为三班,每年都有船队出海,每年也都有船队回来,所以也才每年都有收入。 造船厂那边呢,经过弘昼和七阿哥的商量,索性就给了耿家,两边算是彻底将生意给分割开来了。耿家也已经分家,老大这边走的是仕途,老二家则是走的商路。 因着当年曾在东北发现了油田,也算是有功劳,弘昼就守着当年耿文华的遵嘱,到底是给了二房这边一个爵位。耿家两房呢,各有发展,也就没有因着一个爵位内斗起来。 等弘昼知道七阿哥上船的事儿之后都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这海上又不是陆地上,不是他说要追就能追得上的。于是也只能跳着脚骂一顿,再让人留意着那边的消息。 倒是章佳氏还开玩笑:“指不定老七哪天回来,给你带回来一个西洋的弟妹。” 这话听的弘昼汗毛都竖起来了,但又一想,反正老七不愿意成亲,若是真能带一个媳妇儿回来,就算不是大清的……也还算能接受? 但很让弘昼失望,七阿哥在西洋溜达了五六年,再次回到大清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别说是女人来,他身边,简直连个母蚊子都没有。 这会儿弘昼都已经四十多了,他考虑了几天,还是决定将自己的儿子过继一个给老七——总不能真的让他后继无人,孤苦伶仃的自己在外漂流吗? 过继个儿子给他,至少这路上,还有人能陪着他。 弘历对这事儿已经没什么想说的了,他儿子多,但弘昼一个过继的机会都不给他。那老父亲能怎么办?只要不死,只能往死里干,好歹能多赚些功劳,临死之前,能将儿子们都给安排好。 到了老,弘历也不是不后悔的,你说,生那么多儿女做什么呢?男的娶,女的嫁,一年年的,家里光是办喜事都要花费许多。 他这一辈子,几乎是没攒下来什么银钱。到了老,身上连个十两的银票都没有——但凡有,孙子们一喊,他就得掏出来。 可见啊,儿女不在多,少也有少的福气。 第265章 第 265 章 你什么时候对历史感兴…… “文华, 文华?”耿文华正睡的沉,就听见耳边有呼喊声,她使劲的睁眼,这种睁不开眼, 灵魂昏昏沉沉的感觉她可太熟悉了, 几次濒临死亡, 她已经有了很丰富的经验。 “你可算是醒过来了。”在她的努力下, 眼皮子终于被掀起来, 没等她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就听见熟悉的声音抱怨道:“阿姨给我打电话, 说她去搞卫生, 发现你晕倒在卧室里, 怎么都喊不醒, 连忙打了急救电话,又给我打了电话。” 她很费劲儿的才看清楚说话的人, 然后眼 眶就忍不住有些发酸, 眼泪有些想往下掉——是她的爸爸,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爸爸。 耿老板见闺女眼眶发红,忙停下来了抱怨, 伸手拍耿文华肩膀:“好了好了, 别怕了, 医生说你是低血糖, 以后你手边尽量准备着糖,也别总长时间一个人呆着了, 这次是急救的及时,要是……” 阿姨两三天没去,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耿文华努力抬手, 耿老板说道:“你等下,我叫医生过来。” 等耿老板带着医生过来,耿文华已经将手给抬起来了,这个动作就像是疏通了她身上所有的血管,整个身体都像是活过来了,身上也慢慢有了力气。 医生让她自己下床走一走,耿老板忍不住扎开双手在旁边护着,耿文华扶着床沿,慢慢走动了两步。 医生很是冷酷无情:“能走动了就没事儿了,现在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回去好好养一养,吃点儿补血气的东西,红糖水,红枣,瘦肉,鸡蛋,牛奶这些,以后自己多留意,身边最好是准备点儿能快速补充能量的东西。一旦有晕眩的感觉,或者是手脚忽然无力,都要立马补充能量,情况严重就需要赶紧到医院来。” 叮嘱完毕,摆摆手,耿老板这才赶紧来扶着耿文华:“感觉怎么样了?要觉得能行咱们就出院,要觉得还晕乎,咱们就再住几天。” 反正他不办理出院手续,医生也不能来强迫出院。 耿文华勉强笑了笑:“好多了,还是回家住着比较好,医院里太嘈杂。” 阿姨叫了救护车,人家救护车将她弄过来,直接办了普通病房手续。耿老板从过来到现在,一心只着急亲闺女情况了,也没来得及升病房。 耿老板见她这会儿脸上确实是略有了些血色,就点头:“也行吧,不过你这次得听我的了,找个住家的阿姨,要不然你这三天两头不吃饭的,三两天吃一顿饭的,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要不答应请个住家保姆,那你就搬过去和我一起住。” 耿文华赶紧笑道:“那我还是请个住家保姆吧。” 她爸爸又不是老头子,既然有钱,怎么可能会委屈自己呢?她一个做女儿的,要三不五时的看亲爸爸领人回家……啧,不够尴尬的。 再者……她很急切的想回去弄清楚,自己到底是穿越了一场,还是做了一场梦。 若是穿越了一场,那自己能回来,胤禛呢?还有自己和胤禛死了之后,其他的人呢?若是做了一场梦……她现在有些暂时接受不了。 父女两个说着话,司机就过来了:“老板,东西都收拾好了。” 耿老板就扶着耿文华往外走,也就一条走廊的长度,耿文华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更灵活了,四肢像是重新被自己的大脑给连上了,就摆摆手,不愿意让耿老板扶着了:“我自己走,我现在可以了。” 走出病房大楼,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她伸手搭在额头上,问耿老板:“今天几号了?” 耿老板笑道:“今天十五号,你忘记了你是每五天让阿姨上门一趟的?”也不是每五天,而是一号五号十号这些比较方便记忆的日子。 阿姨早上一上门就发现晕过去的耿文华,连忙送到医院,这算一算,也才大半天的功夫,眼下是下午四点钟。 今天住院,今天出院,她是今天的住院大楼第一人。 耿文华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她穿越的时间也是十五号啊,穿越时间是上午。 所以,这多出来的一辈子,在这一辈子竟是连一天时间也没有吗? 耿老板又说道:“我改主意了,你还是先和我回去住,住家保姆还没找到呢,你一个人住我也不放心,你想想你房子那边有什么东西是要必须拿的,我让司机拐过去一趟。” 耿文华没什么要必须拿的东西,她现在的脑子有些糊涂,一会儿是现代的东西,一会儿是古代的那些事情。 耿老板就说道:“你手机就在你包里,阿姨给你收拾的住院的东西,也有换洗的衣服,既然没什么必须拿的东西,那今儿就先不拿了,回头让服装店给你送几套衣服过来就行了。” 耿文华默默点点头,又伸手去拿自己的包,将手机拿出来。 手机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她将上面那些APP一一戳开又关上,又有一种茫然的情绪浮上来。 耿老板说道:“又看手机,你们这些年轻人,身体素质都不行,一个个的,都是看手机看的,颈椎不好啊,头疼啊,气血虚啊,要我说,手机放下来,每天在外面跑个小半天,什么毛病都没了。” 从看手机说到看电脑:“在家是拿着手机看,上班是对着电脑看,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有至少十八个小时是看着屏幕,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这窗户开的时间长了,是不是这心灵就容易受累?那中医都说了,眼睛耗神……” 耿文华转头默默他片刻,打断他的话:“爸爸,你是不是忘记你自己是个老板了?你公司那些人,要都是不办公,你靠什么赚钱啊?” 耿老板被噎住,片刻才说道:“你也就在我跟前抬杠,回头我给你找个中医好好调理一下身体,手机能不看就别看了,以前不是喜欢旅游吗?我记得你有段时间没出门了,回头养一养,你还是出门玩儿吧。” 人就是要活动,活动了这气血才能上来,有了气血就没毛病了。 耿文华不理会他,又盯着手机看片刻,就干脆打开了浏览器。 耿老板趁机偷看一眼——雍正皇帝。 顿时好奇:“你什么时候对历史感兴趣了?这个雍正皇帝,是不是就是前段时间演的那电视剧里的皇帝?” 耿文华应付到:“爸爸你还有时间看电视?” “我没时间,但架不住公司有人讨论啊,天天都说这个的,我难免听几句,再说,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还说这电视是根据当年孝诚宪皇后的手札来改编的,说是最贴近历史的。” 耿老板说道,耿文华一时没反应过来:“孝诚宪皇后?”她怎么记得雍正的皇后不是这个封号,应该是孝敬宪,至于弘历的亲娘,好像是叫孝圣宪? 手指像是有自主意识,将已经输入进去的雍正皇帝给删掉,换成了孝诚宪皇后。 只看一眼,耿文华的心脏就像是装了一个鼓风机,声音大的像是再也听不见外面的动静了,她眼睛里,只看得见三个字——耿文华。 耿老板也看了过来,还在絮絮叨叨:“哟,还和你一个名字啊,我以前都没留意过,那看来我闺女的命格也很贵重嘛……” 耿文华手指头机械的往下点,康熙四十九年被赐予雍亲王为格格,后生阿哥弘昼,得雍亲王喜爱,又生了格格塔纳。 耿文华脸色发白,伸手捂住胸口。 耿老板正在絮叨,也赶紧顿住了:“这是怎么了?心口不舒服?那咱们赶紧回医院。” 说着就要喊司机,耿文华忙拦着:“不用,是晕车。” 耿老板连忙吩咐:“车窗开一条缝,打开换气。文华啊,你再忍忍啊,马上就到了,以前也没晕车的毛病,怎么现在忽然开始晕车了。” 耿文华脑子里一团乱,只下意识的抿抿唇,又将熄灭掉的屏幕打开,再将孝诚宪皇后的生平,逐字逐句的看一遍。 看到弘昼在位二十四年,又传位给永壁。 看到七阿哥终身未婚,后半生只在海上漂泊。 耿文华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 她心里又有疼惜,又有骄傲,同时也有一种,很荒谬的不真实的感觉。她耳边,耿老板的声音还在继续,耿文华却蓦然升起来一个疑惑——那这个爸爸,还是她的亲爸爸吗? 两个世界既然不是同一个世界,她的爸爸,是不是也不是她的爸爸了?或者,她是又占据了一个叫耿文华的人的身体?再或者,是她的灵魂去了另外一个不同的世界转了一圈? 再或者,这是她的第二次穿越? 她搞不明白,她忍不住转头去仔细观察耿老板。 眉眼还是记忆中的眉眼,甚至连眉毛中隐藏的一颗痣都一模一样,大小位置没有半点儿不同。 耿老板被她看的心里发毛:“怎么了?是不是我说太多你觉得吵了?那我不说了,你闭上眼睛睡会儿?说不定睡会儿就不晕车了。来来来,我给你拿靠枕,你睡吧。” 一边说,一边给她拿了小枕头。 第266章 第 266 章 这无所谓。 耿文华低下头, 这个肯定是她的爸爸,不管是相貌还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做事儿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这世上绝不可能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的, 除非是克隆。 所以, 她只是回来了?可改变了的历史又是怎么回事儿?是因为时空的扭曲, 导致所有人的认知都出现了偏差? 想了一路想不明白, 再次下车的时候, 因着头晕, 差点儿没一脑袋栽在地上。 幸好旁边耿老板伸手拽了她一下, 不然她就要脸着地了。 耿家是有住家保姆的, 还不止一个。有厨房做饭的阿姨, 有打扫卫生的阿姨,外面还有管理花园的阿姨, 甚至还专门有开车接送这些阿姨们买菜买东西的司机。 比耿文华一个人单独住的时候, 简直不要太 舒服。 因为她完全可以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吃的有人送过来,床铺有人帮忙打理, 她要是愿意, 甚至可以弄个轮椅坐着, 连上厕所都不用自己走动一步。 但耿文华也仅仅只是躺了小半天, 她甚至用这小半天时间,在手机上搜了一遍儿大清的历史, 然后确定,这个时空,真不是她的来处。这个大清, 也不是她记忆中的清朝。 耿文华,哦,应该说是孝诚宪皇后,在这个时空里,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历史也在胤禛登基之后,就悄无声息的拐了个弯儿。 她甚至还查到了今年最热的一步清宫剧,打着改编孝诚宪皇后当年亲笔所写——我和雍正皇帝二三事为剧本拍摄的电视剧。 网上对于这部剧的评价也是……褒贬参半。 有一半是觉得改编太多,和孝诚宪当年的话本相差太大。另一半是觉得,虽然改编了很多,但看着更符合时代特色了——怎么可能会有皇帝,真的只忠心与一个女人呢? 耿文华实在是躺不住了,索性起身到客厅里,开了电视机开始追剧。 追了两集,实在是看不下去,又关上电视。若要非得说历史,这世上谁会比她对这点儿历史更清晰明白呢?当然,她也没想着去网上和人争辩。 实在是历史这种东西,都是记载在书本上的。一个字尚且能有不同的解释,若是再搭配上不同的读音,更是能有好几种不同的意思。记载在书本上的东西,有人能从里面看出爱情,有人能从里面看出阴谋,有人能从里面看出嘲讽。 所以和这些人争辩她的话本是有八九分的真实性的,这完全没必要。 她现在唯一想弄清楚的是自己还能不能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去。 这个世界,和大清不一样。 刚穿越到大清,她是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会如何。而且,那个大清,她是举目无亲,并不敢轻易做决断。 现在这个世界,她又怀疑耿老板不是自己的亲爸爸,一日日里总对着那张脸,实在是又愧疚又心酸又疼。 愧疚的是可能因为自己的到来,让真正的耿文华没办法醒过来了,自己占据了他真正的女儿的身体。心酸疼痛是因为想念自己的爸爸,这个耿老板疼惜自己的女儿,那她的亲爸爸,说不定也一直在等着她回家。 耿文华并不能主动去自杀,所以她只在手机上搜一些奇异人士,或者是奇景壮观。 再者,她也是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免得……一闲下来,就忍不住去想胤禛。 她一直觉得自己会是比胤禛活更久的,毕竟她不操心,整日里悠闲度日,又早早开始养生。却没想到……因着塔纳,她竟是比胤禛先走一步。 都说走在前面的人是比较幸运的,也不知道她走了,胤禛心里得多难受,还要操办她的丧事。 “文华啊,我听阿姨说,你这两天一直没出门?”耿老板下班回来,坐在还窝在沙发里的耿文华身边:“你这样不行的啊,医生都说了让你稍微运动运动,散散步什么的,你总待在家里不见人怎么能行呢?这样吧,你明天跟着我去上班,正好明天我有个合作要谈,你帮我拎包拿资料行不行?” 耿文华想拒绝,耿老板拿出银行卡:“上班一天给你十万。” 耿文华眼睛都瞪大了,哪儿来的冤大头?上班一天就给十万,这种好事儿,她还是头一次遇见啊。 几乎没有犹豫,耿文华就点头了:“好,那我明天早点儿起来,八点上班?” 耿老板点头:“八点到公司,你最好是六点半起床,毕竟谈合作,你得收拾一下,有个好的印象,然后吃个早饭,路程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还有十分钟是出小区,从踏出屋门开始算,上车,发动,出小区,上大路,十分钟车程到公司的地下停车场,然后再上电梯,打卡的那一瞬间,正好二十分钟过去。 耿文华虽然觉得起床时间有点儿早,但她这段时间都是在家里躺着,早起一点儿也并不耽误什么,索性就应了下来。 她虽然心里常常警告自己这不是自己的世界,可不管是屋子里的摆设还是她自己放东西的一些微小习惯,再或者是衣柜里的那些东西,全都和她自己是一模一样的,甚至连梳妆台上划转办公品摆放的位置也没有任何的变动。 所以偶尔,她也会迷糊,是不是第一个世界,才是她的一场梦呢? 怀着这样的疑惑,她从衣柜里拿出自己挑选好的衣服——黑色的职场裙子,上班嘛,这样是最不会出错的打扮了。 耿老板也没挑刺,反正在他看来,自家闺女穿什么都好看。 车子进了停车场,耿文华先下车给自家爸爸开车门,她今儿是打工人,务必要将打工的事儿做的一点儿差池都没有。 这边上了电梯,到了十二楼,电梯门一打开,秘书就过来了:“甲方已经过来了,就在会客室等着。” 耿老板叫耿文华:“去将我办公室里那个蓝色的文件夹,上面贴着甲字,给我拿过来。” 又看秘书:“文华今天陪我谈判,你跟着她,帮她做事儿。” 秘书也认识耿文华,赶紧笑道:“耿小姐随我来。” “我今儿是助理。”耿文华说道,秘书从顺如流,换了称呼:“耿助理,咱们先去拿文件夹,今儿要商谈的是一个商务楼的建造,甲方出地,咱们 负责建造……” 他们这边要出图纸,要出建筑材料,要算花费,出一个项目书。 要是甲方能满意,这笔生意就能拿下来。要是甲方觉得他们的图纸不好,或者是报价太高,这笔生意就拿不下来。 耿文华应一声,跟着到办公室去拿来了文件夹。 等到了会客室,她站在门边正要抬手敲门,就透过没关好的门缝,看见了一张眼熟的脸孔——胤禛。 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那边相貌和胤禛一模一样的人也抬眼看过来,然后,就猛然起身往门口走过来:“耿文华?” 耿文华眼眶都要红了,连连点头:“是我,胤……老四?” 胤禛也点头,眼眶跟着发红,却是面上带了几分笑意:“是我,我现在是宝宏地产的老板,有什么话……我们稍后再说。” 耿老板也已经过来了:“你们认识?” 不等胤禛回答,耿文华就抢先回到:“认识的,以前我出门玩儿,遇见过他,后来换手机了,没了联系方式,就一直没联络过了。这是我爸爸,这是我朋友。” 胤禛忙喊道:“叔叔好,我叫金振。” 耿老板有些莫名其妙:“我知道你叫金振。” 他莫名觉得这名字不是在给他介绍,而是说给自家女儿听的。 耿文华当着耿老板的面儿拿出手机:“那重新加一个联系方式,你扫一下我。” 胤禛立马拿出手机,扫码,添加,看着耿文华点同意,又刷新自己的联系人列表,确定有新的头像出现,这才微微松口气,冲耿文华笑了笑,这才问耿老板:“那咱们继续?” 认亲是认亲,但是这个生意还是要做的,并且还不能让步,不然不赚钱,他拿什么养媳妇儿呢? 以前不知道耿文华也在,他倒是能随随便便,赚得多就多赚点儿,赚的少也无所谓。但现在不一样了,媳妇儿也来了,他必得要多赚钱才行。 他媳妇儿,以前可是皇后,后来又做了太后。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想吃就吃,想用就用的,哪儿为银钱发愁过呢?他现在不是一国之君了,那若是想要让媳妇儿和以前一样,做个养尊处优,想花钱就花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皇后,那就必得要多赚钱才行。 至于这笔钱是不是从未来岳父大人手里赚的…… 这无所谓。 毕竟,他有赚钱的本事,岳父大人也才会放心将女儿嫁给他。他要是没赚钱的本事,指不定岳父还看不起他,不愿意将闺女嫁给他吃苦呢。 金振这边的人也不知道自家老总是怎么回事儿,就好像忽然间,背后就燃起来了熊熊大火一样。 他们互相看一眼,也连忙跟上,顺便拿出自家这边的项目书。 两边对于这个合作,前期也是有所了解的,但金振这边今儿提出了新的要求——设计图纸他们这边给,只要求耿家这边出人出力,按照他们给的图纸来建造,然后,要求耿家这边退让三个点的利润。 毕竟,图纸也是很耗费财力的。金家这边给了图纸,那也就相当于是代替耿家节省了图纸的本钱了。 【全文完结】 第267章 第 267 章 往后排去吧。 耿文华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但今儿她是来做助理的,倒是也没忘记自己的工作,笔记本打开,手指不停敲动, 得将双方的商谈给记录下来, 回头要整理的。 也可能是胤禛着急, 原本这种扯皮的会议, 至少一个小时才能有个进展的。但十多分钟之后, 胤禛这边就让步, 然后, 整个商谈就算是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敲定细节, 然后拟定合同, 书房再各自带各自的律师检查合同, 再然后就是盖章签字,准备合作了。 但后续这些是用不着胤禛出面的, 并且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所以现在一决定合作, 胤禛就起身了:“后续的事情,我这边让人专门来接洽,耿小姐, 不知道能不能约你喝杯茶?” 耿老板转头看自家闺女, 再回头看看胤禛, 不等耿文华回答就自己先点头了:“好好好, 你们年轻人,共同话题多, 一起喝杯茶,出来玩一玩也是好事儿。” 闺女老大不小了,他有段时间总怀疑闺女是不是上网太多, 受到了一些言论的影响,不愿意结婚。 他也没催过,毕竟年代不同了,就算是耿文华自己不愿意结婚,那国家不还改变法律,未婚生育也能上户口了吗?大不了以后,让闺女挑选给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只生个孩子也成。 但现在嘛,既然有人冒出来要追求自家闺女,耿老板表示自己还是很开明的。 一来是胤禛这相貌是很不错的,能年纪轻轻就坐稳这个董事位置,说明脑子也是不错的。至于家世……好的算锦上添花,不好耿家也不差养孩子这笔钱,所以家世反而是耿老板最不在乎的一方面。 再说,谁说接触过了就一定要结婚? 只谈恋爱不行吗? 闺女这年纪,风华正茂,谈个风花雪月的恋爱怎么了? 所以老父亲不光很赞成,还给发恋爱经费:“不要到路边摊上随便买,去喝茶就去三环那边的一个清羽茶楼,那边茶叶挺好的,还能看节目。” 耿文华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节目就是听相声之类的。 她这年纪听相声……好吧,这些年,好像相声评书这些,都有年轻化的趋势,听一听也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年轻了,胤禛也不年轻了,两个人的身体里,装着的都是几十岁的老鬼灵魂。 在耿老板很欣慰的目光互送下,两个人出了办公室,上了电梯,一转眼就出现在胤禛的车子上了。 胤禛捏着耿文华手腕:“先别说话,我缓一缓。” 他盯着耿文华的眉眼仔细打量,然后笑:“这相貌,果然是一模一样。” 说完就转头,启动了车子往外开:“我先找个稳妥的地方,在车子里说话到底是不方便。再者,咱们一直呆在车子里,怕是岳父一会儿就该找下来了。” 年轻男女,说是要出去玩儿,结果下来就藏在车子里没动静了,谁会往好地方想? 耿文华没说话,只点点头。她生怕自己一张口,问题太多,胤禛若是要一一回答,岂不是太耽误事儿? 大约是两个人都着急,车子也就开的飞快,也幸好胤禛车技还算是好,一路畅通无阻,车子来到了一个小区停车场。 胤禛拉着她从电梯上去:“我之前买的一个房子,这地方也比较僻静。” 指纹锁开了门,这边进门,那边耿文华就被胤禛给抱住了,也仅仅是抱住,耿文华顿了顿,抬手先将房门给关上,再回手来抱着胤禛:“好了,我知道我不该丢下你……” 但是,生老病死,她能有什么法子? 胤禛好半天才叹口气:“你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去的,你刚……”他很是不愿意说那个字,顿了顿,跳过去:“我恨不能跟着走了,但一想到你的尸身还没回家,我就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将你带回到京城里,弘昼亲自带人来接,我进了京城之后,又强撑着办了你的丧事。” 弘昼和七阿哥没了额娘,就总守在胤禛身边,生怕胤禛也跟着走了。 胤禛到底是没舍得直接走,再者,他也担心自己猛然走了,弘昼对于朝堂上的事儿理不清,干脆就又勉强自己,将自己能想起来的治国良策,全都说出来。 他说他的,他自己问心无愧也就好了。至于弘昼要不要听,会不会听,他就不去管了。 他管了大清一辈子了,现如今,也只一心想随着耿文华走,生怕再晚点儿,就错过了奈何桥上等着的人。 胤禛将那小半年的事情一一说给耿文华,说完又说起来自己来这个世界的事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变了人,原先这个身体,是喝多了醉死过去的,医生说是什么酒精中毒……” 喝酒喝死的人,胤禛也并不是没见过的,哪个朝代都有嗜酒如命的,也多半会将自己给喝死。 他也就是惋惜了一下原主的死因,就立马振作精神,开始熟悉这个世界了。在医院整整住了五天,他不光将原主的家世身份性情摸的一清二楚,还顺便给自己弄了点儿产业,也就是他现在的公司。 金家也算是豪门,金振并不是长子,次子嘛,只要别吸毒杀人,家族可以每个月给几万块的零花钱以供挥霍。 但金振要自强,金家也并不拦着,也不是提前分家,就是提前给金振一些产业,他能干就干,不能干也不至于会连累整个金家破产。 算到如今,胤禛成了金振,也有了半年多时间了。 耿文华是很不明白的:“明明是我先死的,怎么反而是你先来的呢?” 胤禛这段时间可没闲着:“大约是因着我们两个穿越的虫洞并非是一个?我原本还想研究一下这个穿越的事情,但现在你既然来了,那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又有缘分做一世夫妻了。” 耿文华抿抿唇,到底是坦白了:“但我觉得,这并非是我原本的世界,我还是想回到我原本的世界的。” 胤禛沉默片刻,摇头:“这个事儿,怕是我们有生之年,做不到。不过 ,你既然想回,那我们将这事儿做为一个目标也好。” 若是耿文华三番两次的能穿越,那岂不是说,穿越这事儿,也能变成永生?虽说身体在变化,但灵魂长存不灭。 反正他现在不是皇帝了,若是能赚钱做一些这样的科研,也不会有御史来指责他臭骂他了。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反而倒过来劝说胤禛:“你不用将这事儿当成一个目标,我们既然很是幸运,比别人多了一辈子,那该是享受人生才对,将自己困在这样一个穿越的难题里,有些不值当。” 顿了顿,她又说道 :“再者,世上绝不会有这样一个漏洞,能让人总经历这样的事情,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不灭。” 她摇头:“如果当真有这种可能,那只能说明,在人类之外,还有另外的未知的可怕的力量,这样的力量,你我目前肯定是接触不到的,反而咱们若是研究起穿越这事儿来,指不定会被这股力量察觉,蚂蚁对上大象,咱们两个可真是……” 连抵抗都抵抗不了。 胤禛笑道:“你这话倒也有道理,好,那咱们就按照你说的,既来之则安之,先安安生生的过日子才好。” 他兴致勃勃:“我看了不少电视剧,有求婚的环节,不如我再和你求婚一次?” 耿文华忍不住笑:“老夫老妻了……” “就算是老夫老妻,但我们现在是年轻人,该有的仪式自然是不能少的。”胤禛伸手摸一摸耿文华的头发,笑着说到:“再者,我总觉得亏欠与你……若你只是大清的人,那我三妻四妾,与你来说,也算常事儿。但你偏不是大清的,反而是此间世界穿越过去的人,既如此,我觉得寻常之事儿,你心里怕是委屈的要命。” 胤禛既然是已经了解过这个世界,自然也就知道一夫一妻的制度,在世人心里,才是正常的。 胤禛叹口气:“你将就了我一世,如今,我也必得补偿你一世。再者,上辈子我也并未给你婚礼。” 耿文华安慰他:“有封后大典呢。” 胤禛摇头:“不够,所以,这结婚的事儿,你交给我来办?我必定给你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 耿文华沉默片刻,点头:“好,那我就不操心了,凡事等着你来安排。这辈子,咱们两个还在一处,还做夫妻。” 胤禛嘴快:“再生一双儿女,我了解过政策了,现如今的国家,是很鼓励生三个的,但生太多难免伤身,咱们又不是没生过,何必要那么多呢?只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字,将来既能享受儿子的孝顺,又能享受女儿的贴心就好了,再多要一个,纯粹就是多余了,你觉得如何?” 耿文华觉得不如何,白他一眼:“想生你自己生去,我好不容易回来,我想做的事情多着呢,生孩子……往后排去吧。” 第268章 第 268 章 那谁知道呢…… 耿老板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一对儿青年男女 , 说实话,这两个人要不说话,那当真是男人英俊女子美貌,看起来十分养眼。但偏偏, 两个人都长了嘴。 他身后掏一下自己的耳朵:“你们说什么?我刚没听清楚, 再说一遍来着。” 耿文华想开口, 但被胤禛按住了手臂, 胤禛等她坐稳了, 这才伸手拎了桌子上的茶壶, 给耿老板倒茶:“耿叔叔, 我想和文华结婚。” 他顿了顿, 重新自我介绍:“我家里的情况您是知道的, 我以前可能是爱玩了些, 但现在已经是改了,我自己就不夸我自己了, 但我保证, 您要是愿意将文华嫁给我,我这辈子肯定对她好,绝不会让她伤心难过。我名下的资产, 我也可以全部过户给文华, 也算是婚前的一份儿保障。日后但凡我有什么对不起文华的, 我净身出户。” 他特意打印了自己现下的名下财产, 这会儿放在文件夹里交给耿老板:“虽然现在不是很多,但也是我的诚意。日后我会更加努力赚钱, 保证让文华衣食无忧,和现在一样,不为生计发愁, 每日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耿老板皱着眉拿起来那文件夹看了下,里面大多是房产居多。 他转头去看自己的亲闺女,财产什么的是小问题,就算是金振这小子没出息,他自己又不是养不起闺女,他也没有别的子女,将来他这一摊子,不还是文华的吗? 现在就是要看闺女自己的态度。 对金振这小子,耿老板是没有太大的偏见的,因为之前项目的事情,他也派人打听过金振,以前年纪小爱玩儿这是事实,但也从没闹出来过事儿,更没有听说包养之类的传闻,在感情方面也算是洁身自好。 总的来说,现在改邪归正,也算是有小有成就,能称得上一句年轻有为。 但不管他怎么看,最终这日子,还是要闺女自己和他一起过的。 他作为一个开明的父亲,连催婚这事儿都不干,那闺女要是愿意结婚,他也不拦着。 他这一个眼神动作,耿文华就明白过来了,笑眯眯的点头:“爸爸,我要是不愿意,就不会将人带到你面前来了。我以前和他谈过一段时间,我那会儿一心想玩儿嘛,没想过结婚的事儿,就和平分手了。” 不然没办法解释她对胤禛那么熟悉,胤禛也对她十分了解的事儿。 干脆就编纂一段恋爱经历。 反正她之前也确实是喜欢在外面旅游瞎逛,年轻男女嘛,旅游半年,恋爱半年又分手,这都是很正常的事儿。 “现在重逢了,他觉得还很喜欢我,我也觉得安定一段时间也还能接受,反正也到了年纪了,那就结婚嘛。人嘛,不好瞻前顾后,现在想结婚就赶紧结,以后要觉得过的不好,离婚也是很简单的事儿。” 就算是有离婚冷静期,但两个人要是商量好,也不是不能离的,不存在什么对方不愿意放手之类的事情,有钱人家,不愿意放手,那就是筹码没谈好,再谈谈也就行了。 胤禛侧头看耿文华,脸上带几分笑意:“是,我自从和她在一起了,眼里心里就没别人了,偏她喜欢玩儿,不愿意早早结婚,非得要分手……” 耿老板听着这语气,都觉得自家闺女像是网上说的那种渣女。 既然两个人年轻人自己谈恋爱在一起的,又奔着结婚来的,家世上呢,也算门当户对。相貌上呢,也算般配,耿老板左思右想都觉得,这门婚事好像没什么可反对的。 既然不反对,那就是赞成了。 耿文华二十八了,在耿老板看来,那就是一把年纪了。既然一把年纪了,结婚这事儿就只求个快速,也别磨蹭了。 于是,订婚的日子就选在了下一周。 耿老板广发请帖,不光是邀请了自己的生意伙伴,还有耿家的亲戚,包了大酒店来办订婚仪式。 胤禛也很配合,整个过程,也确实是和他说的一样,这事儿完全没用耿文华操心。甚至连订婚的礼服,也全都是胤禛拿主意,订婚当天的妆容,也是胤禛自己找了化妆师来沟通。 耿文华要做的,就是在早场六点钟起床,然后坐在椅子上被人化妆,更衣,再然后被耿老板带着走上舞台。 订婚已经是很盛大了,结婚更盛大。 距离订婚也不过是一年,结婚的日子就到了。之所以结婚要等一年,是因为胤禛专门找了绣娘,重金定做嫁衣,又专门买了宝石,找了手艺大师,定做了凤冠。 他熟知耿文华的身体,所以这衣服,凤冠,甚至鞋子,也都半点儿不用耿文华来费心,仅仅就是试穿了一次。 等耿文华穿着这一身衣服走上了红毯的时候,再看到对面也是一身红衣的胤禛,眼眶就忍不住有些发红了。 耿老板挽着耿文华的手,喋喋不休的交代:“现在你结婚了,就是长大成人了,以后做事儿呢,成熟稳重点儿,不过也别受委屈,爸爸养得起你,你要 是觉得过的不好,你随时回来,生了孩子也不怕,反正爸爸就你一个,你带着孩子回来,爸爸还高兴呢,就当找了个借种的……”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这最后一句才是耿老板心里话吧? 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胤禛的性子,她不觉得她这婚姻会以离婚收场。 啊呸呸,结婚呢,大喜日子,这还没走到新郎跟前呢就先去想离婚的事儿,太不吉利了,赶紧呸呸掉,童言无忌——对,还没成礼,所以她还不算成人,就厚着脸皮自称儿童了。 胤禛笑着伸手从耿老板手里接过耿文华的手,先笑着给耿老板道谢:“谢谢爸爸。” 耿老板龇着牙笑了下,现代社会了,嫁出去的闺女不是泼出去的水,反而是自己多了个半子。所以大喜日子的,必得高兴些。 随着司仪喊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两个人抬头对视,也都忍不住笑,礼成,他们这辈子,再一次结为了夫妻。 婚后的生活,怎么说呢 ,老夫老妻了,早上醒过来很熟练的亲一亲对方,然后各自起床。 胤禛要工作,他素来勤勉,就算是换了个世界,也并不是说就能安心的偷懒享受生活了,该上班还是要上班的。 耿文华事情也多,技多不压身嘛,万一这辈子活到头,一睁眼,又是另外一辈子的开头呢? 所以照旧和以前一样,在家看看视频,跟着学点儿技能。家里呆着时间长了,就到外面去走走,旅游一下。现在这交通可比大清时候好多了,所以她也很愿意出门。 出门十次,有六次,胤禛是能跟着一起的。 但剩下四次,就耿文华自己了。 夫妻两个也并不觉得这就是分别了,以前胤禛是皇帝,忙起来的时候,三五天不进后宫,这都是常有的事儿。甚至,巡视蒙古的时候,一去小半年,耿文华也并不是每次都跟着去的。 久别胜新婚嘛。 可能是走过的路多了,看过的风景也多了,慢慢的,耿文华就想开了。 何必总纠结这个世界那个世界的呢?她无论在哪个世界,不都是耿文华吗?用了人家的身体,就还了人家的因果,该孝敬父母孝敬父母,该交朋友交朋友。 至于原本的世界……她就是再着急,再焦虑,她能立马回去吗?既然不能,何不安安心心的,先将这一辈子给过完呢? 再者,她现在并非孤身一人,又有胤禛陪伴,那这日子也就不算是熬,而是两个人互相扶持着过。 过日子嘛,在哪儿过不是过呢? 耿老板也并没有觉得女儿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等耿文华怀了孕,他就是天底下最最和蔼可亲疼爱外孙的好外公。 但凡外孙子看一眼的东西,无论什么,他都能想法子给外孙子买回来。 甚至,因为外孙喜欢看飞机,还专门买了个飞机回来。 这种疼爱,连胤禛都自愧不如。但胤禛也并不担心会将孩子给宠坏,毕竟,有耿文华呢,也还有他呢,他们能教导出来一个弘昼,还用担心家里的臭小子变成败家子吗? 就算真的变成了败家子——有家给他败啊,又不是败不起。只要他人品好,三观正,为人正直良善,那就没有别的毛病了。 胤禛是真的弄了个研究室,但因着耿文华的劝说,他倒是没有着急,非得要研究出个结果来。这事儿呢,随缘吧,若是他死之前没有什么成果,也就只当他拿钱为国家做贡献了,推动国家的科技发展了。 若是有结果,也不枉费他出钱出力了。 不过可惜,在他和耿文华闭眼之前,当真是没研究出来什么东西。什么虫洞,时空穿越机,亦或者大脑的思维保存,一样都没达到胤禛的预想。 所以,他只能是很遗憾的,和耿文华一起闭上了眼睛。 至于会不会再有新的一辈子,那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