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攻今天也在角色扮演》 2、002 楚泽看着那句“每一重危机均有致命风险”,神色有些微妙。如果这个游戏只是刺激人的感官系统,那么就不可能“致命”,但是如果对神经进行持续的刺激,强度把握的好的话,让玩家进入植物状态理论上还是行得通的。 他接往下看,地图没有边界,任务却是离开这里,这么矛盾的设定,显然解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他暂时没什么思路,索性先朝前走去。 神秘声音见他居然什么都没问就往前走,对这位玩家的兴趣更加浓厚了,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的行动。 楚泽不急不缓地往前走,一路风景都差不多,直到半个小时后,楚泽忽然停下脚步——他的眼前又出现了那根熟悉的旗杆,黑色旗面在风中猎猎作响,一道闪电划过,黑旗在刺眼的白光中渗人极了。 好家伙,营造恐怖片气氛呢这是。 楚泽超周围看看,周围环境和一开始如出一辙,没错,一路没有改变方向,但他又走回了原点。 中控室里,神秘声音一脸期待地看着显示器,且未雨绸缪地先调低了耳机的音量。 地图之所以没有边界,是因为这里是个巨大的莫比乌斯环,无论怎么走最后都只会回到原点。很多玩家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都会发出见鬼似的尖叫,再加上黑暗雨夜的渲染,恐惧、绝望的情绪一股脑涌上来,人一旦被这样的情绪所裹挟,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基本就没了一半。 然而神秘声音眼巴巴地看着显示器半晌,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等到尖叫声。 楚泽的神情甚至都没什么变化,好看的眼睛在间歇而过的闪电的冷光中显得又清又亮,他看了那黑色大旗片刻,抬手,屈起的食指关节轻轻将下滑的银边眼镜向上推了推,似乎正在思考。 然而他没有发觉,就在他望着那旗子的时候,隔着凌乱枝桠的远处,一双红色竖瞳在黑暗中折射出点点光芒。成人大腿粗的蟒身在树上缓缓而动,鲜红的信子嘶嘶吐着,宛如黑夜中等待美食的猎手。 蟒蛇骤然加快速度,消失在黑夜里。 神秘声音倒吸一口冷气,再看向楚泽,他似乎思考完了,不再看那旗子,不紧不慢地向前走了两步,抬起修长的腿,一脚踹向旗杆! 神秘声音:??! 这动作也算暴力,但偏偏楚泽做起来半点也不显粗鲁,倒像是在做舒展运动。他一脚之后,那旗杆没动,于是他就又补了几脚,片刻后那旗杆一歪,插在地上的部分松动了起来。楚泽上前一步,双手用力将旗杆拔起,拉到视野之内最高的那棵树旁靠住,而后快速离开。 然而他刚走两步,脚步猛停。 就见一条成人大腿粗的花斑蟒蛇赫然盘旋在另一颗树上,一双血红的竖瞳正死死地盯着他! 可能是许久没见过活人,那蟒蛇贪婪地注视着楚泽,粗壮的身子摇晃着,嘶嘶吐着信子,缓缓立起身来。 神秘声音再次激动起来,谁能想到,本次游戏的最大危机——野兽居然提前出现了! 原始森林里的野兽血液里都带着猎杀的天性,城市中亚健康的普通人碰上它们可谓没有半点胜算。当玩家们在地图上耗费大量时间时,在这里碰上野兽的概率也就逐渐增大,只是没想到这回的玩家有点倒霉,竟然这么早就碰上了! 神秘声音一边感慨着楚泽这运气没谁了,一边不自觉地上下打量他。想在这样的野兽下活命,强悍的体能和战斗力至关重要,如果足够强悍,能反杀也说不定。但楚泽…… 就见他皮肤冷白干净,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银边的眼镜,清冷儒雅,文秀矜贵,好看是真的好看,但一看就是书海里泡出来的知识分子,在这种环境里无异于小绵羊被扔进了狼窝,基本活不过三分钟。 神秘声音轻啧一声,往椅背上一靠,扣起了指甲,就等着楚泽游戏失败进入下一局。 然而楚泽没动,那蛇也没动。 一人一蛇仿佛默契地cos起了雕像,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僵着,楚泽甚至连呼吸都调整到了最小幅度,专心致志地作他的雕像。 片刻之后,那蛇迷茫地摆了摆脑袋,朝着前方走了。 扫了一眼屏幕的神秘声音被这个画面惊呆了。 【不是,你进游戏带挂了?!】神秘声音脱口而出。 “嗯,”楚泽好脾气地解释:“我属蛇的,蛇都怕我。” 【啊?】神秘声音更懵了:【这、这真的假的?】 楚泽抬手推了推有些滑落的银边眼镜,笑的温文尔雅:“你猜。” 神秘声音:【…………】 我觉得他在嘲讽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蛇类眼神不好,只要不发出声音,大概率不会被发现。”楚泽不再逗他,好脾气地就是:“不过你要觉得我带挂了也不是不行。” 神秘声音:【?】 楚泽:“知识就是力量。” 神秘声音:【…………】 我信你个鬼。 楚泽逗完它,似乎心情不错,然而下一秒目光却疑惑起来。 就见刚刚那条已经离开的蟒蛇赫然躺在前方地面上,心脏处被利器划开,血液还未凝固,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与此同时,中控室警铃乍然响起,黄色警示灯一闪一闪,机械报警声响起: 【错误!请注意!两名玩家同时进入“逃离黑暗森林”游戏,两个游戏世界发生短暂交互! 错误!请注意!两名玩家同时进入“逃离黑暗森林”游戏,两个游戏世界发生短暂交互! 错误!请……】 这游戏建立没多久,系统运行并不流畅,两个游戏世界短暂交互、共用了一个npc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神秘声音输入代码解决问题,输着输着突然一顿——等一下!居然有一个玩家把蟒蛇弄死了?! 这个游戏第一局是没有武器的,也就是说,这个未知的玩家,徒手弄死了一条蟒蛇??! 神秘声音已经懵了,可惜短暂交汇的世界已经分开,它想探究也没有办法了。 楚泽不知道世界交互的事,但他也没时间再去关心蛇了。游戏里,雷潮越来越近,轰轰的雷声几乎要把人的耳朵震聋。楚泽快速向后退去,离放置了旗杆的那棵树越来越远,直到走到一块较为空旷的路上才停下来,而后什么也不做,就施施然地站在那。 神秘声音心说,难不成这是要开始摆烂了? 从进入游戏开始,楚泽的每一个行动都在神秘声音的意料之外,它现在倒是开始好奇楚泽这局游戏的结果了。 天空越来越黑,一道又一道惨白光线闪过,闪电宛如一柄柄从天而降的巨型银剑,落在森林上方。下一刻,忽然就听“咔嚓!”一声巨响,一道雷正正地劈在依赖着旗杆的大树上,电流滋啦滋啦顺着旗杆向下传到地面,随着“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巨大的古树缓缓裂为两半! 而那裂开的两半树干中间,渐渐显示出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夕阳依旧,一望无际的草地上,高大的城堡巍峨耸立,鸟语花香。 中控室里,神秘声音的嘴巴张成了o型。 楚泽抬手轻推了下下滑的眼镜,就像是早就料到会如此一般,抬脚朝那劈开的大树走去。 【你、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出口的?】神秘声音懵了:【你不会真带挂了吧?!】 “你猜。”楚泽说。 神秘声音:【……】 楚泽笑笑,不再逗他:“既然说是‘逃离’,就一定有出口。以拥有的资源来看,‘暴雨’暂时没什么用,‘野兽’变数太大,只有‘雷暴’稳妥一些。” “刚才那棵树是整座林子最高大的,引雷的难度最小,而且就在旗子旁边。我试了一下,运气不错,成功了。” 神秘声音惊得已经不会说话了。 暴雨,雷暴,猛兽,这些对于别人来说要命的危险,在楚泽这统统变成了‘资源’!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它内心激荡,连语气都激动起来:【恭喜玩家楚泽,成功完成‘逃离黑暗森林’任务!成为本游戏记录中第一位完成……】 神秘声音说到这停住了,疑惑地看着榜单:【诶?怎么成第二位完成任务的玩家了?明明之前记录还是空的啊……】 然而楚泽压根没听他说话,定定地望着某个方向。 此时他已经跨过了出口,而十几米开外另一个世界的出口处,站着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他侧对着楚泽的方向,一身西装利落笔挺,器宇轩昂,纵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依然让人清晰的感受到那中来自上位者不怒自威的威压。 那人随手扔掉手中站了血的石头,优雅地整理整理袖子,而后似乎心有所感,转头向楚泽的方向望过来。 然而还没等他完全转过身来,他所在的世界就消散了。 楚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了空气里。 4、004 一整桌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过来,空气犹如实体,在虚空中凝滞住。 楚泽看着自己胳膊旁边、宿元禹精致笔挺的衬衫上那热热闹闹的一大滩红色汤汁以及零星的血肠,绝望的一闭眼。 “哎呦是不是烫着了!”陈乐女士噌一下站起身,着急地问:“快看看是不是烫坏了!” “没关系阿姨。”宿元禹飞快看了楚泽一眼,刚刚那部显示楚泽小时候画的结婚证的手机掉在桌面上,还亮着屏。 宿元禹迟疑一下,先伸手按黑了屏幕,又将屏幕倒扣放回桌面上,这才接着说:“没事,不太烫。” 楚泽看着他的动作,微微一愣。 “能不烫吗!那还冒着热气呢!”陈乐急声说。 “没关系,”宿元禹语调平静:“我去卫生间处理一下就好,您们聊。” “这……” “哎呀孩子都长大了,哪还用得着像以前那么操心?”宿元禹他爸和楚泽他爸碰了下杯,而后笑着朝陈乐说:“我说小泽他妈,你就别操心了!” “就是!”林阿姨朝陈乐招手:“来来,咱们接着聊咱们的!” 陈乐犹豫地看了眼宿元禹。宿元禹退后一步,转身走去包房配套的洗漱间,离开时还不忘交代一边呆愣着的服务员:“麻烦把这里收拾一下。” “……好!好!我马上收拾!”那服务员立马小鸡啄米的点头,转身飞快拿清洁用品去了。 楚泽看着那倒扣在桌子上的手机,愣了两秒,说了句“我去看看”也赶紧朝着洗漱间去了。 “孩子都长大喽!”两位父亲笑着又碰了下酒杯。 “也是,都长大了。”陈乐感慨一句:“就是看着这俩孩子长起来的,习惯了,一时间还改不过来。” “行了,别操心了!”林阿姨笑着说:“咱们聊咱们的!” …… 楚泽没听身后长辈们热闹的聊天声,他在洗漱间门外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没应,宿元禹的声音依稀传出来,似乎是在打电话。 洗漱间里,宿元禹电话的那头传来秘书惊讶的声音:“送件新衣服过去?宿总,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送过来就好。” “好的!”秘书不再多问,说完又犹豫地问:“不过……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您之前不是说去那边露个面就回公司的吗?” 宿元禹一边清理着衣服,一边淡淡地说:“让闻珂主持,我吃完饭再回去。” 秘书闻言愣了一下:“可是……这次的会议董事会也来了两位……” “闻珂能处理好。”宿元禹说:“有事等我回去再说。” “好的,”秘书再不多话,“我这就通知闻经理,然后把衣服给您送过去。” 洗漱间传来水声,楚泽约莫宿元禹的电话已经打完了,便又轻轻敲了敲门。片刻后门才打开,宿元禹已经把衣服重新整理好,油渍已经去掉一部分,但暗灰色条纹衬衫上红色的痕迹依旧触目惊心。 楚泽把目光从他劲瘦的腰身上移开:“还好吗?刚才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不用在意。” 宿元禹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又过了片刻,他还是再次开了口,问:“这么多年不见,你过得怎么样?” 宿元禹的声线比一般人要低许多,他语调放缓的时候,那声音就像是长了脚似的顺着耳道往心里钻,听的人酥酥麻麻的。 不知道怎么的,楚泽突然就又想起了那年夏天夹在书里送出去的情书,和几天后宿元禹就同意出国的消息。 “挺好的。”楚泽抬起头笑笑:“你呢?” 宿元禹点头:“也挺好的。” 而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好像到此为止,两人就再无话可说了。 楚泽沉默地站在那,内心莫名有点发酸发胀。 此时的他们,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距离很近,却连句客套都不知如何开口。 明明……他们也曾亲密无间过那么多年。 也是,从当年隐秘的心动开始,从送出那封情书开始,从错过了彼此最重要的成长过程开始,事情早就从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了。现在的他们依然熟知彼此少年的种种,但也不过如此了。 之后的一整顿饭,楚泽和宿元禹都没有再说话。 宿元禹全程都很严肃,他的手机屏幕间歇会亮起,宿元禹有时候会回复,有时候只是看一眼,后来消息太多,他干脆把手机收到了桌子下面。 楚泽一边吃饭一边听这几位不靠谱的长辈聊着不靠谱的天,间歇神游天外回回忆一些以前的事情,全程尽心尽责地当一个无关轻重的摆设。 饭后几个长辈开开心心去唱古早卡拉ok,没拉着两个小辈作陪,拒绝了宿元禹秘书送他们的提议,打个车就走了。楚泽要回实验室,没让宿元禹送。宿元禹也没坚持,和楚泽点了下头,转身进了那辆黑色慕尚。 楚泽目送着那辆豪车驶进车流,而后消失在车水马龙里。他长长地吐了口气,抬手将眼镜摘了,揉了揉眉心。 “真是……一点都不一样了啊。”他轻声说。 · 元科技大厦楼下。 秘书恭敬地打开车门,宿元禹迈着长腿下了车,整理了下西装,走进大楼。 随着他走出电梯,正忙碌嘈杂的办公大厅瞬间安静下来,员工都暂停下手里的事恭敬地打招呼,有些员工偷瞄他,眼里都是又敬又怕。随着他回来了的消息飞速传出去,还没等宿元禹走到总裁办公室,一群人已经见缝插针的围了上来,这个报表要签字,那个项目进度出现问题,林林总总无数的事找上门来。 元科技刚刚建起来,事情多如牛毛,整个公司天天加班,因为加班费给的诱人,员工们也乐得工作到这个时间。这些还都只是比较着急的事情,不那么着急的,都由王秘书整理了第二天放在宿元禹办公桌上。 宿元禹神色沉静,一路走一路处理。有些事情他给三言两语给了指示,有的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处理得快且有条不紊。 一路行至办公室前,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王秘书推开办公室的门,恭敬地说:“闻经理已经在办公室等您了。” 宿元禹点头,迈着长腿走进办公室,王秘书关上门时,外面员工窃窃私语地声音顺着门缝传进来: “宿总处理事情的时候好帅啊!” “对对,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但是给的方案都一针见血!” “就是看起来有点凶,我都不敢看他……” “这才是霸总嘛!你看哪个霸总整天嘻嘻哈哈的?” …… 隔音完美的办公室门关上,所有声音顿时被隔绝在外面。 “你可算是回来了!”沙发上西装革履的青年站起身,叽叽喳喳叫唤起来:“那帮老家伙真是个顶个的烦人!今天开会你没来,姓赵的一个劲的问我你干嘛去了。你说他怎么就这么担心你被人拐跑了没法和他家联姻啊?我都和他说了多少遍了,” 青年顿了顿,用比刚刚还高的声调一本正经地强调:“咱们宿总他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女的,他就不喜欢人类!” 青年激动半天,发现没得到半个字的回应,终于想起来回头去看一眼宿元禹。 谁承想一回头,就见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宿大总裁背靠门板,弯着腰,塌着肩,五官抽抽到一起,缓缓滑坐到地板上。 他哆嗦着解开衬衫口子,朝两边一扯,露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水泡来。 宿大总裁颤抖着伸出手,声音哆嗦的仿佛在打碟:“药药药药药!烫伤药拿来了吗?疼疼疼疼死我了……” 5、005 坐在沙发上那位西装革履的青年倏地起身,两步走过来,惊讶道:“不是,怎么了这是?” 宿大总裁摆了摆手,疼的没劲说话。 “我就说怎么突然要我从德国带过来的烫伤膏呢!”闻珂赶紧把带来的烫伤膏给宿元禹打开,而后指着那一片惨不忍睹的皮肤,倒吸一口凉气:“你就这么一路忍回来的?” 宿元禹有气无力地抹着药:“去医院也是一样抹药膏。” “宿总敬业!”闻珂一举大拇指,又奇怪地问:“你不就是去吃个饭吗?难不成是哪个竞争对手在你吃饭的时候,冲进酒店,往你身上倒盆开水又扬长而去了?咱们公司的商战现在也这么朴实无华了吗?” 宿元禹没理他,药膏冰凉的感觉缓解了烫伤带来的烧灼感,这才终于呼了一口气,指了指办公桌后巨大的真皮靠椅。 闻珂会意,扶着他艰难地走过去,宿元禹靠在柔软的黑色皮椅靠背上,这才呼了口气,说:“有人胆子小,怕吓着人家。” “呦?”闻珂听着话头不对,眉头一挑:“呦呦呦?人家?哪个人家?” 宿元禹闭着眼睛:“别犯病。” 闻珂毫不在意,笑的十分邪恶:“我记得你今天是和小时候邻居吃饭去了?不会是那个发小吧?怎么样?好看吗?有照片吗?” “又老妈子附体了?”宿元禹说:“说正事。今天会议说什么有用的了吗?” “没有,还是一样,”闻珂一耸肩:“董事那边最擅长的就是车轱辘话翻来覆去说,一个有用的主意都没有。不过赵老头一直拉着我问你的事,看起来要把闺女嫁你的决心挺强烈的。你别怪我没出力啊,我能说的都说了,就差说你阳·痿了,奈何人家就是不听啊!反正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这种话宿元禹听完都懒得睁眼睛。 “公司这边暂时没什么,不过有个事你得上上心。”闻珂往宿元禹身前放了一个资料夹:“最近京南大学研究出的那个脑神经刺激技术你有印象吧?我听说已经有同行公司去接触了,咱们是不是也得抓紧时间了?” 京南大学生科院的神经刺激技术一经发表就引起轰动,各行各业都在思考会对自己的行业带来怎样的改变,游戏行业更是首当其冲,如果这项技术和游戏结合,必然是颠覆性的改变。 这一点宿元禹自然一早就想到了,只是分公司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一时间没分出精力跟进这件事。 “拿下来是必须的。”宿元禹睁开眼睛:“这项技术可以应用的范围很广,我们能拿下专利转让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可以争取独占许可或者排他许可,最差至少也要拿下普通许可,无论如何这趟车元科技必须要跟上。” 即便是只拿下普通许可,只要有这项技术的使用权,以quelle公司对游戏的设计能力最终做出来的产品也必然无人能及,他们并不担心与别人的竞争。但如果有人先一步拿下排他许可,元科技没有这项技术的使用权,情况就比较糟糕了。 “明白!”闻珂点头。他指指资料夹:“这个是那位研发学者的资料,虽然专利转让的事不是直接和他谈,但是如果能和他打好关系,谈下来的机会显然会大很多。” 宿元禹看了一眼那文件夹,又抬眼看向闻珂。 “我的意思是,”闻珂说:“京南大学专利办公室那边我先去接触,了解下情况。但是这么重要的事,恐怕你得亲自出面。” 宿元禹没说话,看神色似乎有些犹豫,片刻后才“嗯”了一声,这事就算是答应了。 闻珂松了口气,他看宿元禹终于把文件夹打开了,于是接着说:“这位楚副教授可真不是一般人,他这简历看的我感觉自己就是来人间凑数的。小时候一路跳级就不说了,当年提前批进的京南,留在生科院之后没多久就做出了成绩,和另一个天才以‘双子星’的名号上了好几次报纸,再加上形象好,甚至拉动了第二年京南大学生科方向的报考率……” 资料夹里是一份简历,左上角印着一张两寸照片,照片上的人文质彬彬,眉眼秀气,单从照片上就看出一股温文尔雅的书卷气。照片旁第一行写着名字:楚泽。 宿元禹没看一眼那些惊人的成绩罗列,目光一直停在那张照片上,心说那不废话吗,这可是我小泽弟弟,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闻珂瞄着他的神色,感觉宿元禹此时的眼神有些不一般,然而还等问,宿元禹已经合上了文件夹,神色严肃:“还有一件事。” 闻珂:? 宿元禹把今天的游戏大概讲了一下。 闻珂听傻了:“这、这……京南大学的研究不是才出来没多久吗?!” “和京南大学的研究并不完全一样。”宿元禹说:“京南大学的研究用的是有线链接,需要在实验室进行操作,而这个用的是远程干扰,途径不同,至少稳定性要差很多。” “只是路径不一样,核心技术应该没什么区别吧?”闻珂怀疑地说:“就以他们的能力来看,想要换种方式肯定不是难事,你说会不会是他们搞科研压力太大,抽时间给自己做来放松的?” 闻珂说完又觉得奇怪:“不对啊,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会把你拉进去呢?你才刚回国没几天,肯定也不认识什么京南大学的人啊?” 宿元禹:“……” 倒也不是完全不认识。 宿元禹脸上一闪而过一丝疑惑。 难不成……真是楚泽? 没道理啊。 “还有一点,强制性拉取玩家进入游戏且不能退出,只有有两种可能,要么这家公司足够疯,仗着神经影响现在难以取证,把所有游戏条款都忽略掉,要么就是还不了解这个行业的规矩。”闻珂一边想一边说:“有技术,又不懂规则,越说越像是京南大学做的!” 宿元禹目光放在桌面那个合上的文件夹上,没说话。 如果真是楚泽做的游戏,拉自己进游戏的理由是什么? 另一方面,如果真的是他拉自己进的游戏,那为什么后来在聚会上又一句都没和自己聊这件事? 还是没道理啊! 闻珂看他一眼,误会了,一拍大腿:“没事,我今天就联系京南大学,必须得把这技术买下来!” 宿元禹回过神,嘱咐说:“稳妥起见再查查别的公司动向,别落下别的可能性。” “还是你想的周全,”闻珂点头:“我明天就去查。” 闻珂转身要出去,宿元禹叫住他:“等会。” “嗯?”闻珂转过头:“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宿元禹眉头微蹙,犹豫了半天也没说出下半句。闻珂看他神色凝重,顿时心也跟着提起来。 宿元禹又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如果有人生气了,怎么哄比较好?” 闻珂:? 宿元禹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楚泽从小不是爱生气的性子,但容易害羞,别人夸两句都要脸红,现在长大了,被家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小时候的糗事,尴尬还来不及,偏偏那个显示着结婚证的手机递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还接了! 不仅接了,还偷瞄了!两眼! 宿元禹怀疑楚泽是发现了,要不然为什么后半程一句话也没和自己说? 难不成还在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可是就算是放不下以前的事,尴尬也应该是他宿元禹尴尬,又怎么会轮到楚泽呢? 宿元禹这些年在商场摸爬滚打,学到的最重要的经验之一就是,永远要做最坏的打算。 不管楚泽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做好准备总是不会错的。 “不是,你不就去吃个饭么,就给人家弄生气了?”闻珂乐了:“再说你居然会想哄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宿大总裁年轻、多金、单身,可谓是实打实的钻石王老五,每年想着法往他身上扑的男男女女不知道有多少,每年被气的哭着跑走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宿元禹气人的功夫炉火纯青,要不然也不会王老五了这么多年。 “说点有用的。”宿元禹说。 “行,说点有用的。”闻珂说:“方法就两种,要么放低姿态赔礼道歉,配合上投其所好的礼物,让对方原谅你。要么就是提高姿态,散发你强烈的人格魅力对对方产生欲罢不能的吸引力,让对方忽略掉你那点微不足道的错事。” 闻珂说完,宿元禹思考片刻,满意地点头:“退下吧。” 闻珂夹着文件夹跑了,宿元禹瘫在巨大的老板椅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发愁。 第二种方法想都不想用了,分开十四年,彼此错过了人格养成的过程,他都不知道楚泽喜欢什么类型的人,散发个鬼的魅力? 而第一种方法……其实也差不多,他倒是不怕道歉,但是投其所好的礼物就很难搞。 小时候楚泽生气倒是一罐糖就哄好了,实在不行就两罐,长大一些的楚泽就已经不是送东西就能哄好的了,一气起来也不发火,就是不理人,上一次他生气…… 宿元禹回想起他出国前那段时间的事,轻轻叹了口气。 少年人的心动总是不可捉摸又悄无声息的,一场游戏、一个动作、一句话甚至只是一个眼神,事情就变了样。 那个时候的他心肺比别人都大,等到反应过来来的时候已经失控了,疯狂的喜欢就像飞出界的篮球,根本控制不住。 若是换做别人,他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展开追求,成功了很好,失败了也不过一笑而过,大不了毕业后老死不相往来,多年后茶余饭后聊起这些年少往事,还能笑着多喝一杯酒。 可偏偏是楚泽。 是他这些年一直在他身边的小泽弟弟,是那个乖巧、爱读书、一直把他当成大哥哥的小泽弟弟。 他觉得自己很恶心。 他不敢让楚泽知道一点点,可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是被楚泽发现了什么。不知什么时候起,楚泽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他,一起放学的勾肩搭背少了,饭桌上的沉默多了,甚至两人眼神相撞楚泽都会不自然地转开目光。 再后来,自己生日那天,楚泽送了他一本书。那时候的他心性简单,但因为自己那见不得人的心思,愣是抱着那本书想了一晚上背后的含义,直到天亮终于确定,楚泽这是在用书名提醒他,想回到两个人小时候的状态。 可是怎么可能回的去呢? 这场闹剧一样的心动总归要有个了结,楚泽那么厉害的小天才,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耽误了学习。于是他一大早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就去敲爸妈的房门,说同意和他们一起出国,吓得他爸妈还以为他撞着不干净的东西了。 直到逃也似的上了去欧洲的飞机,他都没敢和楚泽见面。 时隔十四年,他依然记得那次将近十个小时的航程里飞机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充斥在耳道里的巨大噪音哄哄闹闹,就像是那场荒唐的年少心动仓皇落幕的尾声。 宿元禹仰躺在巨大真皮老板椅上望着天花板,有些出神。 十四年过去了,楚泽的气……应该消了吧? 6、006 同一时间,京南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实验楼。 楚泽坐在电脑前,抱臂思考良久,打开网页,搜索栏输入“元科技”。 相关报道很多,元科技作为世界上最知名的游戏公司quelle的子公司,今年刚刚建成,扎根于国内市场,是quelle进军中国市场的里程碑,为表重要性,quelle总裁甚至亲来中国坐镇。 相关链接里还有quelle公司之前的新闻报道,有篇报道专门在讲quelle公司努力探索最新技术、立足于用科技改变游戏的出发点,报道里还有公司总裁宿元禹的采访视频。 视频里,西装革履的宿元禹眉眼冷肃,平静地说着公司会尽一切努力,用科技来给玩家们最好的游戏体验。 楚泽点了暂停,看着视频里那张一个小时前刚见过的面容,陷入沉思。 楚泽在想今天饭局前被强行拉入的游戏。 单从已发布的技术上来看,似乎全球范围内只有自己的实验室刚刚发布了类似的技术的研究成果,但如果从技术能力上来说,能研究出类似技术的实验室并不少——quelle公司在德国卡尔斯鲁尔的实验室算其中一个。 楚泽并不玩游戏,但因为宿元禹的原因对quelle公司关注并不少。quelle公司成立时间不长,之所以发展飞速、以极短的时间在游戏领域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主要就在于他们看重技术上的创新,让玩家能获得其他游戏所不能有的体验。 神经传感技术,游戏,两大元素结合在一起,今天楚泽被拉进去的游戏似乎有很大概率是quelle公司做出来的。 但是,为什么要拉自己进去呢? 这件事情宿元禹知不知道?或者说,就是宿元禹做的决定? 如果真的和宿元禹有关,后来的饭局上他为什么又一点没提这件事呢? 楚泽这个高配的大脑疯狂转了十几分钟,愣是想不明白。 他感觉这事甚至比科学研究还难搞,于是烦躁的打开文档看了几篇文献,缓缓过载的神经。 晚上,楚泽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又到了半夜十一点多。 忙了一天的实验腰酸背痛,他拿了钥匙和外套走出实验室,随着“咔哒”一声关门声响,楚泽就感觉自己眼前一花,耳边响起呼呼风声。 他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场景一换,又变成了游戏里的世界。 这里是逃离黑暗森林后的“新世界”。脚下是翠绿的草地,远处耸立着一座古老的城堡,天上鸟群飞过,一片生机盎然。 楚泽一愣,怎么又被拉进游戏了?! 神秘声音再次出现:【当当当!~欢迎玩家楚泽回到游戏世界!~】 楚泽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地说:“你们拉人进游戏的时机还真够随机的。”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神秘声音说:【再次恭喜玩家楚泽在上一局游戏“逃离黑暗森林”中成功完成任务!在继续游戏之前,我先为玩家介绍游戏规则和进行设定哦!】 楚泽脑子里还转着“这个游戏和宿元禹到底有没有关系”,闻言无所谓地说:“你说吧。” 神秘声音简要地介绍了规则。规则很简单,每局游戏根据难易程度有不同的积分。玩家成功完成游戏会获得积分,游戏失败则扣除积分。积分可以兑换物品,如果总积分为负数,玩家会被留在游戏世界中进行下一轮游戏,直到总积分为正为止,如果一直为负,则会一直被迫留在游戏中。 上一局“逃离黑暗森林”的积分为500积分,因为用时非常短,奖励100积分,所以楚泽现在的总积分是600。楚泽懒得去游戏商店逛,所以也不知道能换些什么。 【以后的游戏中我们会有很多交流,游戏设置第一步,请玩家先给我起个名字叭!】 “名字?”楚泽想了想,说:“nature吧。” 【好的呦!】神秘声音好奇:【你很喜欢自然?不会是环保人士吧?】 “那倒不是,”楚泽推了推有些滑落的银边眼镜,平静地说:“我计划在《nature》主刊上发表十篇论文,然后光荣退休。一叫nature就有回应,是个好兆头。” 【……】 《nature》,全球最顶级学术期刊,传说只要能在该期刊上以第一作者发表一篇论文的学者,就可以在全世界任何一所大学找到工作。 而十篇……神秘声音一时间有点懵。 【好的,设置成功。之后的游戏均为多人游戏中,玩家可以拥有不同的皮肤。无论是林黛玉还是伏地魔,只要玩家想的出来,都可以设定!设置第二步:请设置本轮游戏的皮肤。】 nature又补充说:【友情提示:本局游戏地点为中世纪城堡,推荐欧洲中世界贵族的穿着哦!】 楚泽对cosplay兴趣不大,直接跳过了。 【好哒!设置已完成,】nature说:【请玩家前往古堡领取本局游戏任务叭!】 楚泽点点头,朝着古堡走去。 玩家们的世界纷纷融合,一路上不少凭空出现的人,从四面八方向古堡而去。这些人有的穿着现实世界的普通衣服,有的穿着欧洲贵族的服饰,也有穿奇装异服的。 楚泽对那些超人、哆啦a梦、特工等等的不感兴趣,扫了一圈,没看到想见的人。 ……也许这局游戏宿元禹没有参与? 楚泽觉得有些没劲,连走路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忽然之间,他感觉衣袖被人拉住了。 楚泽一愣,回过神之前已经下意识地把衣袖抽了出来。 他转头看去,就见旁边站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长相清纯,眼神干净,笑起来还有一个甜甜的小酒窝。小奶狗看了看自己空了的手,也没在意,再看向楚泽时眼睛亮晶晶的:“小哥哥,相逢就是有缘,这个游戏我们组队好不好?!” 楚泽:“不好意思,我……” 小奶狗疯狂摇摆的尾巴慢慢耷拉下去。 楚泽:“……” 反应这么大吗? 小奶狗看他没接着说下去,先委委屈屈地说了起来:“我听说那个地方很可怕,组队会保险一点……”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古堡看了一眼。 就这一个动作,楚泽瞬间宛如雷劈似的僵住了。 楚泽看着小奶狗耳后那不起眼的一块皮肤,回忆山呼海啸般扑来。 “小禹哥哥……”小楚泽肉乎乎的小手抱着一罐糖果,跟在小哥哥身后,奶声奶气地说:“哎呀小禹哥哥你走慢点呀!” 纵使两条小短腿很努力地在倒腾了,小楚泽还是落在小哥哥后面半步的地方,他仰起头,刚好看见小哥哥耳后,顿时急了:“小禹哥哥小禹哥哥!林阿姨是不是又打你啦?你朵朵后面都破啦!” “这叫耳朵,不叫朵朵,”小宿元禹拨了拨耳廓,发现不疼,无所谓地耸耸肩:“可能吧。” “唉,这个月你又被打了两次啦!”小楚泽非常惆怅。 一个月前,小禹哥哥学电视剧里的叔叔放狼烟,于是背着稻草爬上房把屋顶烧了个窟窿,被发现之后被揍的三天没下来床。 一个星期前,小禹哥哥想探索一下世界上有没有鬼,于是在后半夜披着白床单出门找鬼玩,学鬼叫了半天,没引来真的鬼,但是把隔壁出门查看的李爷爷吓出了心脏病,为此小禹哥哥又是挨了他爸妈一顿胖揍。 “哎呀无所谓!”小宿元禹一挺胸,学着不知道从哪听来的中二台词,小胳膊一挥,豪迈道:“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小楚泽顿时满眼崇拜,心里想,小禹哥哥被揍了那么多次都不在意,甚至连朵朵后面有伤口都无所谓,也太厉害了! 后来过了很久之后,小楚泽才知道,小禹哥哥耳朵后面那个水滴形的东西叫做“胎记”,是人一出生就有的。 此时,二十几年后早已长大成人的楚泽呆愣愣地看着那枚熟悉的胎记,眼前的委屈小奶狗与不苟言笑的宿大总裁的身影重叠又分开、分开又重叠。 就在楚泽挣扎在虚幻与现实、荒诞与严肃、离奇与逻辑、甜豆花还是咸豆花中感觉大脑被分裂成无数个碎片的时候,小奶狗突然打破了沉默,一脸认真:“小哥哥,别犹豫了,组队吧,听说这次任务很吓人,” 楚泽:? 小奶狗一拉楚泽袖口,脑袋微垂,语气里带了三分可怜四分委屈:“……我害怕。” 楚泽:………???!!!!!! 7、007 古堡小奶狗 这个小奶狗自然是宿元禹宿大总裁。 十分钟前。 “孽子。”宿元禹平静地开口。 刚被重新命名的系统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应:【在呢。】 “你们这个游戏,只要伪装的好,其他玩家就不会知道彼此的身份是么?” 【是的,】孽子说:【除非对方玩家没有选择更换皮肤,以自己的样子出现。】 宿大总裁满意地点点头,心里闪过闻珂那句“散发你强烈的人格魅力对对方产生欲罢不能的吸引力”。 还有什么机会比现在更去探究楚泽喜欢的类型? 天助我也啊哈哈哈! 宿元禹内心狂笑,表面稳得一批,问:“现在什么类型的人比较受欢迎?” 孽子网上冲浪一番:【根据搜索记录和论坛讨论来看,现在最受欢迎的是小奶狗人设。现代社会人们普遍压力很大,小奶狗乖巧又贴心,可以安抚人们平日在工作中产生的负面情绪。】 “小奶狗?”从来对于网络词汇不屑一顾且一窍不通、专心搞事业从不谈风月、网上冲浪从来只搜自己公司名字的宿大总裁微微蹙眉,疑惑地开口:“……会吃屎的那种?” 孽子:【……………………】 这他妈………… 而后的十分钟里,孽子在崩溃边缘终于给某位上古时期穿越过来的古董老人讲明白“小奶狗”是人。 但显然讲的不是很清楚。 因为在宿大总裁在理解这词指的是双足行走的智人之后,脑中一道智慧的亮光闪过——没错!楚泽应该是喜欢这种类型的,至少不讨厌。 当年小泽弟弟天天跟在自己身后的时候,自己不也是个小奶狗吗? 楚泽爸妈觉得他奶,自己爸妈觉得他狗,完美凑齐了小、奶、狗三大要素,没毛病啊!! 宿总内心十分欣喜,但多年的商场厮杀早已训练的他心有惊雷而面如平湖。他轻咳一声,平静地说:“给我换成小奶狗的样子,五官也要换。” 孽子动作很快,噼里啪啦一串代码输完,宿元禹身上加一起超五位数的衬衫西裤皮鞋瞬间换成了宽大的卫衣、牛仔裤和篮球鞋,腕上那一块顶一辆奔驰e300的手表也换成了运动手环。 突然之间的变装显然让宿总不适应,他搓了搓卫衣的布料,微微皱了皱眉,又看了看露了两个洞的牛仔裤,眉头蹙的更紧了些。 “这种大学生是什么性格?” 【乖巧,贴心,让人有保护欲。】孽子高度总结。 宿元禹自信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孽子看着他信心满满走向城堡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感觉心里有点悬的慌。 · 草地上,宿元禹心中默念着“乖巧、贴心、让人有保护欲”的概念,对比现在,以自己小时候为参考,得出对于小奶狗初步的结论——弱了吧唧。 弱小,才会让人有保护欲,“乖巧”和“贴心”才顺利成章。 宿大总裁坚定认为楚泽答应组队源于看到了他的“弱小”,于是趁着势头正好再加一把柴,叹口气说:“小哥哥你可得保护我啊!” 楚泽看着他那比自己还高了半个头的身型:“……” “小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楚泽微微垂首,抬手把略微下滑的银边眼镜向上推了推,声音干涩:“……没什么说的。” 隔了几秒钟,又抬头问:“那个……你是不是很喜欢cosplay?” 关于宿元禹为什么要搞这么个游戏,楚泽突然间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 “啊?”宿元禹一愣:“cosplay?” “哦没什么,抱歉啊。”楚泽偏开头。 既然要cosplay,当然希望别人完全相信自己的角色,这么问显然不太礼貌。 也许……这位大总裁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所以借这个机会,想依靠cosplay来逃避现实生活?要在虚拟的想象里得到心灵上的抚慰? 话说他这cos的谁啊?难不成是什么网红小鲜肉? 楚泽偷偷瞥了宿元禹一眼,想不到啊想不到,宿大总裁居然还好这一口! 啧啧,啧啧啧。 原本见到宿元禹的紧张荡然无存,楚泽吸了口气,倒是重新感觉到了自在。 宿元禹感觉楚泽刚偏过头去的时候眼神有一点奇怪,可那感觉转瞬即逝,宿元禹也没太在意。 两个人组完队,一起向城堡走去。 虽然城堡外这一路的景色非常美,但走近之后景色却截然不同——这古堡十分荒凉,高大的黑色栅栏门上满是铁锈,门是半打开的,门上布满铁锈,看不出原本刻的花纹。透过大门看进去,庄园里尽是枯树残枝,荒草遍地,连主路也被遮挡的不清晰。最让人心慌的是,庄园建在悬崖之上,城堡大门的另一下面就是海,水流湍急,海浪拍在礁石之上,发出让人不安的声响。 两人沿着被杂草掩盖的主路走进城堡,刚进大门便是一个巨大的门厅,约有半个足球场的大小,装饰华丽,最远处的墙上装着流彩玻璃,尽管蒙着一层灰,但仍能看出原本该是怎样的绚丽,流彩玻璃下面有三座雕像,正中间的一座最高大,是一个年轻女人,衣着华贵,目光温柔地望着入口。女人两边各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男孩手里捧着一只向日葵,女孩则是握着一只铃兰,神色娇憨又可爱。 此时城堡内已经有了不少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看起来都是在找队友。楚泽和小奶狗造型的宿元禹外貌气质都很出众,看着都属于靠谱的一类人,于是一进门立刻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好多玩家直接奔着他们就过来了——然后又被某小奶狗的目光吓退了回去。 不是,那不就是个长相乖巧的大学生吗?怎么会有那么威严又可怕的眼神? 一众玩家心里满是问号,身体下意识地离两人远了点。 楚泽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朝他们走了一半又都逃也似的跑了,不过他乐得清闲,和宿元禹找个角落站着。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对打扮成了欧洲贵族的样子的小情侣,不知道为什么女生眼睛红红的,像是在努力忍眼泪,男生则是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别处。再远一点的地方,地上坐着个穿格子衫的年轻人,腿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正佝偻着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屏幕,十指动的飞快,约莫是还在加班。另一边的的角落里坐着个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三角眼冷冷的在这群人中扫来扫去,看着不像什么好人。 陆陆续续还有人从城堡外走进来,人数越来越多。忽然之间,大厅响起一阵骚动。 “诶你看!那是什么?” “哈哈,居然真的有人这么装扮……” “天,下次我也要扮成这样哈哈哈哈哈!” ……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门口。楚泽跟着大家一同望去,就见一个“人”从外走进来,还没看清头,先看见两个巨大的鹅蛋似的眼睛。 那“人”长着个尖尖的脑袋,浑身闪着银色的耀眼光芒,红色的铠甲霸气外露,双手叉腰走进来,仿佛一道金光闪闪的正道的光——赫然是一个迪迦奥特曼! 卓尔不群,独树一帜,别出心裁,独有千秋。 那奥特曼显然十分满意自己的造型,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大厅,双手叉腰站定,环顾了下城堡的内部,又看了看众多玩家,并且对于自己吸引到这么多注意力感觉很骄傲。 楚泽没忍住错愕了一瞬。 然后奥特曼目光扫向楚泽两人所在的方向。 然后奥特曼眼睛瞬间亮了。 然后奥特曼他张着双臂飞奔了过来。 楚泽:…………??? “学长!你也在啊!!”奥特曼兴奋大喊:“我是夏阳啊!” 硕大的身躯带着高亢而熟悉的嗓音,所有目光齐刷刷的汇聚过来,落在楚泽身上。 楚泽:…… 就在奥特曼要扑过来的一瞬间,旁边的宿元禹眉头一皱,出手如电,钢铁般的手臂横在楚泽身前,扑过来的奥特曼顿时反弹回去坐了个屁股蹲。 夏阳:“啊呀!” 这时候宿元禹才想起自己自定的“弱了吧唧”人设:“……” “小哥哥,”下一刻,宿元禹一转头,一只手捂着自己胳膊,头微垂,眉微皱,委委屈屈的:“胳膊撞得好疼啊!” 楚泽:…………??? 楚泽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此时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片刻后,他四肢僵硬头脑空白地走过去把夏阳拉起来:“这是我学弟,叫夏阳,那个,就在我隔壁实验室工作。” 宿元禹微楞,听着话的意思,看来和楚泽很熟。 说不定也是个信息渠道。 宿元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夏阳两眼,然而看着他这装束,又觉得怕是用不上他什么,于是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 “刚才实在不好意思啊,把你胳膊撞疼了吧?”夏阳人虽然不聪明,但是受楚泽影响,脾气贼好:“都怪我看见学长太激动了,刚才多亏了你,要不然我肯定把学长扑倒了,你胳膊还行吧?” 宿元禹一愣,“嗯”了一声,也说:“抱歉让你摔倒了。” “害,没事没事!我抗摔着呢!” 楚泽和夏阳聊了几句。夏阳晚上刚打完一局游戏准备睡觉,刚摘下耳机,眼前一花就进到了这里。这是他第一次进入游戏,看什么都新鲜,系统直接让他到古堡里来领取任务。 “这是你第一次来这?”楚泽有些疑惑:“黑暗森林那个副本没有做?” “啊?什么黑暗森林?”夏阳睁大眼睛,惊讶地问:“学长你不是第一次来这?” 楚泽朝周围看看,也对,按照nature的说法,完成上个副本任务的人不会很多,这里现在这么多玩家,不可能都是完成了上个任务的。 楚泽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些玩家的出现只是为了能让这个游戏继续进行下去似的。他目光瞥向宿元禹,就见对方似乎也在思考什么,眉头蹙起一个微小的幅度,明明是个青春大学生的样貌,神态却俨然成熟靠谱的多。 夏阳往楚泽身边凑凑:“学长,我刚进来就觉得奇怪!脑神经刺激技术才刚研究出来不久,怎么就出现这个游戏了?我开始还以为是你们组同时走了两个方向,后来一想不对啊,你从一开始就说过出于安全性的考虑,不做通过振动频率来链接的无线方式,这肯定不是你们做的!” 楚泽点头:“嗯,不是我们做的。” “那会是谁啊?”夏阳奇怪:“有这么好的技术,居然藏着掖着不发表?” 楚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一个女生从夏阳身后站出来,夏阳一拍脑袋,也顾不上聊技术了,连忙把她拉到前面,开心地说:“学长学长,这是陈静,刚刚我们在外面遇到的。既然都进了这鬼游戏,不如大家组团啊?” 那位叫陈静的姑娘穿着一身白裙子,长发飘飘,眉清目秀,一双干净的眼睛看看楚泽又看看宿元禹,腼腆又羞涩。 楚泽还没等说话,夏阳已经兴奋地和陈静说起了话:“咱们可真是撞了大运了,只要有我学长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陈静微微睁大眼睛看向楚泽:“这么厉害?!” 楚泽:“……” 楚泽长相斯文,看起来并不强悍,甚至有些文秀,但是他身上就是有一种温和的力量,莫名的就让人心安,好像只要在他身边连时间的流速都会慢下来,颇有一种岁月的静好的感觉。 陈静看起来也很期待:“那……” 楚泽看了眼旁边的宿元禹,宿元禹意识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乖巧地说:“都听小哥哥的。” 楚泽目前对他这乖巧的行事风格还有点接受障碍,僵着脖子转回头,对陈静笑笑:“欢迎。” 陈静腼腆地一笑,她想了想,又重新介绍了自己的名字,而后问:“请问你们两位……?” “我叫楚泽,楚河汉界的楚,君子以泽的泽。这位……” 楚泽目光看向宿元禹的时候卡了个壳,顿了两秒,问:“那个,你叫什么?” 宿元禹一顿。 糟糕,忘起名字了! 宿大总裁临危不乱,脑中神思纷飞,面上却没有丝毫异样。 就见他沉默两秒,而后看着楚泽,一脸认真,语调郑重:“有容乃大的乃,苟利国家以生死的苟。我叫……乃苟。” 楚泽:………………… 8、008 古堡小奶狗 “奶狗……这个名字好特别啊!”夏阳感慨一声,陈静也跟着点头。 宿元禹并不在意他俩,目光一直落在楚泽的脸上。就见楚泽神色微妙,喉咙动了一下:“……好名字。” 宿元禹这才放下了心。 利用各个方面加强楚泽对于自己是个奶狗的印象,这也是一种无孔不入的心理暗示。 不愧是我。 宿元禹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这个游戏怎么感觉这么吓人呢?”陈静说话声音很轻,看起来小心翼翼的,“我刚听见别人说这次是恐怖主题……” 楚泽和宿元禹不约而同露出一个有些微妙的神色。 恐怖主题,一个利用吊桥效应拉进双方关系的绝佳条件。 宿元禹微微转开头,楚泽扶了下眼镜,不着痕迹的掩盖了眼中的亮光。 “啊?”只有夏阳在认真害怕,神色惊恐地说:“别啊!我最怕鬼了!不会第一局就把我困在这里吧?” “我、我也害怕……”陈静小声说。 他们正说着话,就听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残破而厚重的城堡大门徐徐关上。随着大门投射进来的光线一点点缩小,巨大的彩色窗户投射进来的阳光也渐渐黯淡下去,短短十几秒中之内,整座城堡便陷入了黑暗,唯一的光源竟然是那位社畜玩家笔记本屏幕的亮光。 “灯呢?怎么没有灯?” “不对啊,窗户外面怎么没有光线,现在不是白天吗?!” “对啊!难不成一下子就到晚上了!” “怎么回事!” …… 人群喧哗起来,陈静因为害怕声音更飘了些,“是、是鬼要出来了吗?” “应该不不不不会吧?”夏阳也没比她好哪去,“游戏任务还没公、公布呢……” 一片喧闹里,宿元禹往楚泽身边近了一步,小声说:“小哥哥你不要怕,我一直都在这。” 楚泽微微一顿,突然想起来小时候自己怕黑,那时候的小宿元禹也是这样站在自己身边,说“小泽弟弟你别怕,我一直都在”。 楚泽像是掩饰什么似的抬手推了推眼镜,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他妈什么鬼地方?连个光亮都没有!”一个粗糙的嗓音响起,一直坐在一边的三角眼啐了一口,神色不满:“不是玩游戏吗?能不能快点!” 这一声把其他玩家吓了一跳,而后也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始终坐在地上加班的那位也不满地说:“就是啊!赶紧的吧,结束之后我还得赶紧赶项目报告呢!” 一个社畜说完,又有不少社畜附和着点头,就连楚泽都跟着想起还在进行中的实验,默默叹了口气。 同是天涯加班狗,相逢何必曾相识。 下一刻,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听那脚步声来人像是一路小跑过来的,期间还夹杂些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大家别急,来了来了,这就来了哈!我是艾维德城堡的管家,大家久等了哈!” 话音刚落,大厅中烛光逐个亮起。在一片灯火辉煌中,就见二楼的楼梯平台上出现一个中年男人。那人穿着黑色的燕尾服,鼻子下方两撇打着弯的黑胡子,装扮到是个正经欧洲管家的装扮,只是身形瘦小,佝偻着腰,干巴巴的,看起来不仅没有半点英剧美剧里庄园管家大方得体的气质,反而像点头哈腰的丑角。 “这管家看起来也不吓人嘛……”夏阳终于放下缩着的肩膀,嘟囔一句:“不过他身后那俩看起来好凶。” 管家身后还站着两个女仆,黑色连衣裙加白围裙,身材略胖,双手交叠在身前,双眼淡漠地看着前方,由于脸上没有丁点表情,在明灭的烛火映照下仿佛两个木偶,恐怖效果拉满。 “大家久等了,让大家久等了哈!”管家气都还没喘匀,再次朝着楼下的玩家道歉。他长得干巴,声音更干巴,一张嘴活像是在钢管上拉锯。他清了清嗓子,郑重道:“诸位宾客晚上好,欢迎来到——艾维德城堡!” 有好心的玩家稀稀落落地给他鼓了鼓掌。 管家感激的朝那几位鼓掌的玩家点头致意,而后面露难色,说:“欢迎诸位宾客远道而来拜访公爵夫妇和小洛小姐。可是非常遗憾,在诸位来到这里之前,这里发生了一场悲剧,诸位无法见到他们了……” 管家沉痛地讲起了故事。 故事大概是说,从前有个姑娘叫小洛,长得美丽又善良。小洛是这座城堡的大小姐,身份尊贵,但她却喜欢上了一个贫穷的小花匠。作为贵族,小洛的父母显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但小洛和小花匠情比金坚,不肯分开。后来小洛的父母因病去世,小洛和小花匠还是走到了一起,两人决定结婚,并给诸位宾客发了请帖。 然而婚礼那天小花匠却没出现——婚前他表示为了证明自己如大海一般波澜壮阔的爱,要去远方一座岛上寻找最美丽的珍珠,婚礼时嵌在新娘的头纱上。 谁成想小花匠在那座岛上遇到了另一个姑娘,小花。小园丁爱上了对上,最后留在了那里。 小洛听到这个消息悲痛欲绝,婚礼当天跳下了悬崖。从此之后,城堡每天晚上都会响起歌声,所有来参加婚礼的宾客都离奇消失,甚至后来路过的船只也会不见踪影。 总体来说,是一个渣男移情别恋导致的悲剧。 管家锯刚管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希望各位客人能够找到小姐,如果可以,也找到失踪的客人们。” 与此同时,楚泽耳边响起nature的声音: 【恭喜您开始游戏:小洛:变成反派后我真香了! 本轮积分:1000积分 任务1:查明古堡闹鬼原委 任务2:解救受害人 注意: 1.任务过程中存在真实的鬼魂,请玩家不要迷信科学; 2.任务期间系统仅会在某些场景下提供必要信息; 祝玩家游戏顺利!】 “果然有鬼!”夏阳惊呼:“居然还提示还不要迷信科学!” 玩家对此热闹了一阵,而后又开始关注这个故事本身。 “父母因病去世?不会是这俩人为了在一起搞出来的吧?” “那谁知道了?恋爱脑什么做不出来?我看这个小洛是上头了,要不然也不能变成鬼。” “唉,女孩子可一定不能恋爱脑,不仅害了自己,还要害别人。那些失踪的宾客可太可怜了!” …… “这故事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夏阳挠挠后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听过似的?” “听起来像是参考了一位古希腊传说中的人物,只不过人们通常只对那个传说故事的后半部分比较熟悉,”楚泽推推眼镜:“在悬崖上用歌声迷惑船员、引诱触礁沉船的女妖,洛列莱。” “是她!”夏阳瞬间瞪大双眼,惊道:“居然还是位传说中的大佬!” 楚泽点头:“传说中,洛勒莱变成女妖的原因只简单归结为‘遭到爱人的背叛’,德国诗人海涅甚至还专门为她写了诗,广为流传,后来甚至成为一首非常有名的儿歌。” 陈静佩服地看着楚泽,小声说:“你知道的好多……” 楚泽没说什么,一边的宿元禹嘴角弯了弯。 他小泽弟弟从小就是大院里的小神童,别的孩子都在上蹿下跳的玩泥巴的时候小楚泽就只爱看书,天文地理什么书都看,知道这些有什么稀奇的? 夏阳一拍大腿:“啊呀!别管什么诗不诗了!不管怎么说都是位大佬,肯定不好对付!我们得快想想办法啊!” “那个,我能说一句吗?”陈静小声说。 “说呀,这么客气干嘛?”夏阳说。 “嗯……”陈静还是很腼腆,组织了下语言,说:“这个游戏一共给了两个任务,一个是查明原委,一个是解救受害人。解救受害人好说,可能是之前的宾客还活着,藏在这个城堡的某个地方。可是查明原委这一项,刚刚管家已经把原委解释很清楚了啊……” “诶?好像还真是诶!”夏阳眼睛睁大:“难不成是送分题?” 夏阳双手叉腰,哈哈一笑:“跟着学长果然有好运气!” 突然被点名的楚泽:“……” “也有可能,是把故事补充完整?”陈静并不确定:“再添些细节?” 这位叫陈静的女生显然比夏阳靠谱的多。楚泽点头:“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 与此同时,二楼平台上管家又一次开口:“我们已经为诸位宾客准备好了房间,就在二楼。诸位在一个小时内安顿好,而后前往一楼的餐厅用餐。提示一下,每位宾客的房间不同,请一定要进入自己的房间,进错房间或者不进房间,就会……” 管家目光闪烁,没说下去。 “就会怎么样?”有玩家扯着嗓子问:“你倒是说啊!” “到时候诸位就知道了。”管家神色畏缩,活像怕别人冲上他打他似的,说完这话一转身撒丫子跑了,背影充满了npc完成任务下班回家的欣喜。而与此同时,城堡内的烛火再一次熄灭,偌大的城堡里只剩下两个女仆手中的两只蜡烛,晃动着微弱的火光。 原本这古堡里就鬼气森森,此时晃动的烛光将人们的影子投射到墙面,更显得鬼影重重。 “什么呀,也不说清楚……”有玩家不满。 “就是,故弄玄虚!” “还是得小心点,不是提示了么,不能迷信科学,万一有恐怖的事情发生呢?” “这城堡是差这点蜡烛吗?”玩家一边说着却也一边下意识的往人群中挪了挪。 “哎呀,不搞的这么暗怎么营造恐怖氛围?” …… 玩家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闲话,在女仆们朝他们走来的时候又不约而同地闭了嘴。就见两个女仆木偶一般从楼上走了下来,身体僵硬,面无表情,站在楼梯口,昏黄的光线下看起来,活像是引人上路的牛头马面,站了大概一分钟,又木然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这么多玩家凑在一起,竟然没一个敢跟着往前走。那两个女仆走到楼上后发现没人跟上,木然地转回身看着楼下的众人,两双眼睛空洞洞的,恐怖效应瞬间又拉高一个程度。 于是更没人敢上前了。 宿元禹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还是适时地拉住楚泽袖子以示害怕。楚泽的社交距离比大多数人要大一些,下意识就抽走了袖子,宿元禹一愣,而后在楚泽看过来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微垂下头,露出一个委屈巴巴的神色。 楚泽:…… 拉,拉,不就是一个袖子么,给你拉! 楚泽把袖子重新递过去,宿元禹立刻露出一个标准奶狗笑,尾巴又翘了起来。 这人设真好用啊,宿大总裁想。 9、009 古堡小奶狗 一众玩家磨叽了半天,就是都不肯往前迈步。 楚泽袖子被宿元禹拉着,总觉得有些不自在,想了一下,先朝前走了过去,一瞬间所有玩家的目光都望了过来,满眼惊讶。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必然是勇士,所有人都以为第一个走出来的该是个浑身腱子肉勇猛无比的人,谁承想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甚至还有些文秀。 楚泽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不急不缓地往台阶上走。他这一动,宿元禹紧跟其后,夏阳和陈静也跟了上去。 “妈的,装神弄鬼!”三角眼看都有人要上楼,也不想怂,抬脚就往楼上走:“地狱恶鬼都怕老子三分,老子还能被你们这装腔作势的玩意吓到?!” 楚泽看他一眼,自己倒是停住了脚步。按照恐怖片里的套路,这位不是第一个也得是前几个挂的,现在好像确实没必要自己先出头。 三角眼路过楚泽,恶狠狠瞪他一眼:“看什么看!” 楚泽倒是不生气,好脾气地笑了笑。 三角眼嚣张惯了,哼了一声。他向来以拳头说话,最看不起楚泽这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知识分子,总觉得就是一群会背书的榆木脑袋,半点屁用没有。三角眼不屑地转过头去,紧接着就感觉一道冷冷的冰刀般的目光投了过来,冷气瞬间顺着脊柱往下爬。 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三角眼顿时一哆嗦,猛地转头看去,却没看见什么。那个方向只有一个原本跟在楚泽身边的小奶狗,乖乖巧巧的。 难不成看错了?三角眼疑惑地想。 有三角眼和楚泽这么一折腾,玩家们胆子壮了些,挤在一起跟着一起上了楼。 两个女仆引着众人到二楼的楼梯口停下,手臂僵硬的朝走廊一伸,意思是房间都在这一层,而后将蜡烛放在墙壁上的烛台,转身走了。 众人挤在一起,像是被遥控似的,目光齐刷刷追随两个木偶似的女仆下楼,直到对方消失在黑暗里,目光又齐刷刷地转向二楼黑洞洞的走廊。 “不是,”夏阳不满:“这么多人就给两根蜡烛啊?” 从这两根蜡烛微弱的光芒看过去,只能看到这走廊很长,装潢似乎很华丽,走廊两边有很多房间,墙上还挂着些油画,不过大部分上面都结着蜘蛛网,一看就是很久没有打理了。 “这地方至少得有好几年没人来了吧?”社畜玩家哆哆嗦嗦地说:“还让我们找宾客,就算找到了,不会都已经成骨头了吧?” “你是说……这城堡里不只有小洛一个鬼,还可能有所有宾客变成的鬼?” “不是吧……” “别吓我啊!” …… 玩家们嘴上说着不会,身体却很诚实地整整齐齐哆嗦起来,小鸡仔似的一个个挤在一起。 对比之下三角眼胆子很大,他不屑地扫视了一圈畏缩的玩家们,举着唯二蜡烛中的一根,走到第一扇门前,二话不说一脚踹开了门。 突然的空气流动掀起巨大的灰尘,凑在前面的玩家都纷纷咳嗽了起来。三角眼用手挥开脸前的灰,举着蜡烛往里照了照,就见里面似乎很大,能看到正中央摆着一张大床,到处都是蜘蛛网,和走廊上的情形相比也差不多。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进去的时候,就见三角眼眼睛微微一眯,思考了一秒,而后转回头,从人群里把那个社畜拎了出来,往房间里一塞,“你!住这间!” 那社畜又瘦又小,体型活像豆芽菜,胆子也小的可怜,被他拎出来顿时叫唤起来:“你干嘛让我进!你自己怎么不进去!” 三角眼也没客气,把他往里一扔,“邦”一声就把门给关上还堵上了。 门里顿时传来叫喊和砸门的声音,人群里有人看不过去:“不能这么做吧?万一出什么事情了呢……” “那换你来?”三角眼冷冷地一眼横过去,那人瞄着三角眼浑身腱子肉,声音顿时萎了下去。 五分钟后,房间里的声音渐渐没了。 “没声了诶!”夏阳小声说:“不会出什么事吧?” 其他人纷纷交头接耳,说什么的都有。有的猜社畜只是喊累了,毕竟换谁来声嘶力竭地喊上五分钟也受不住;有的说肯定出事了,刚才管家已经提示过了;还有的人隔着门板叫了两声,社畜也没回应。 夏阳眼巴巴地看向楚泽,小声问:“学长你说呢?” 楚泽摇摇头:“按照恐怖片的套路来说,落单就相当于领盒饭。” 夏阳倒吸一口凉气。 又过了片刻,门里始终没再传出来动静。三角眼不再等下去,上前又是一脚,踹开了房门。 蜡烛探进去照了一下,瞬间就有俩玩家吓瘫在地上。 就见那位社畜被吊在天花板的吊灯上,瘦弱的身子像一个风中摇摆的豆芽菜。 楚泽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视线就被人挡住了。 宿元禹一步跨到楚泽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个可怕的画面,皱眉急道:“小哥哥别看!吓人!” 楚泽一愣。 仅仅一个瞬间,孩童时被小哥哥保护的感觉时隔了十四年又再次出现,两个人从里到外都变了个天翻地覆,可就这一个瞬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楚泽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学长!”夏阳叫了楚泽一声,没叫回来神,又叫一声,见楚泽还是没理他,夏阳不管了,抬脚就要进房间,急道:“这才几分钟,说不定还能救的回来!” 刚走一步,脚还没迈进去,就感觉两只胳膊同时被人拉住了。 夏阳一愣,就见左边拉住他的是陈静,陈静一脸焦急:“你不要命啦!” 夏阳这才反应过来,这房间不能随便进,社畜会出事,他进去也没有区别。夏阳转头,就见另一边拉住他的居然是楚泽。 楚泽从刚才那神游天外的状态里回来,轻声说:“你看他的舌头。” 夏阳眨眨眼,朝社畜看去,就见社畜头低垂着,嘴巴紧闭。夏阳疑惑地问:“看不到舌头啊?” “是啊,看不到舌头。”楚泽说。 不仅看不到舌头,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他的脸上萦绕着一团黑气,只是光线太暗,没什么人注意到。 夏阳眼睛缓缓睁大:“你是说,他不是吊死的……” 吊死的人头回眼球突出,舌头伸长,根本不是社畜这个样子的,也就是说,他是先死掉才被吊上房顶的。 “之前提示过不要迷信科学,”楚泽说:“我们得先搞明白那团黑气是怎么回事。” 夏阳哑然,过了片刻才又说:“那……” 这才发现楚泽注意力又不在这边了。 就见楚泽转过头,似乎是在和那位小奶狗道谢:“谢谢你,要不是你挡了一下让我有心理准备,我肯定要被吓到了。” 而那位小奶狗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一直瞄着楚泽的神色:“现在呢?害怕吗?” 楚泽笑笑:“还好。” 那小奶狗似乎这才放下了心,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又有点遗憾似的。 夏阳莫名地觉得这俩人有点奇怪,可又说不出来奇怪在哪。他顾不上眼就这俩人,往楚泽身边凑凑:“学长,现在我们怎么办啊?” “找找线索吧,”楚泽说:“既然是游戏,肯定不会一点提示都没有。” 他们这边正说着,三角眼那边已经举着蜡烛在走廊里动了起来,一共只给了两根蜡烛,三角眼全都拿走了,顿时引起其他玩家的不满。 “好歹给别人留一根啊……” “就是!” “这游戏又不是一个人的。” …… 三角眼冷冷地看了一圈玩家,抱怨嘟囔的声音立刻退了下去。 于是就是三角眼一个人在前面走,一群人挤挤挨挨跟在后面,借着漏过来的那点微弱的光观察周围。 只有两个人例外。 夏阳跟着走了一小段,这才发现少了俩人,回头就见楚泽和那个小奶狗正探着身子往挂着社畜的那间屋子里看,顿时吓得魂儿都飞了,几步跑回来,到了近前发现,这俩人正借着窗户透过来的光观察起那扇半开的门。 “小哥哥,这里刻了朵向日葵。”宿元禹指着门的说。 楚泽正在观察门的另一个部分,看起来隐约像两个数字,听到宿元禹的话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其他门上好像也有这些,”夏阳突然出声,把楚泽和宿元禹都吓了一跳,楚泽本来探进去的身子就多,这一下一脚差点踩进去,被宿元禹眼疾手快一把捞了回来。 “小哥哥小心!”宿元禹说完,还不忘回头嫌弃地看了夏阳一眼。 夏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声说:“我以为我过来的时候你们听见了……” 楚泽把胳膊从宿元禹手里抽出来,不自然地扶了扶眼镜,看向夏阳:“你刚才说什么?” 夏阳:“我说……” 他还没说完,就听另一边有玩家的声音传过来:“好像每一扇门上都有一朵花诶!” “还有数字!每一扇门都有!” “真的诶,可是这个数字怎么不是连贯的?” “……” “就是这样,”夏阳转回头:“我刚看了,门上的花有两种,一种向日葵,一种铃兰,数字也都不一样,而且数字之间也没啥规律。我刚用几个大公式代了一下,德布罗意方程组、一维和三维薛定谔方程、欧拉公式……和这些都没什么关系。” 宿元禹神色微妙地看了一眼夏阳,没说话。楚泽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问:“傅立叶变换试过吗?” 宿元禹神色更微妙了。 夏阳眼睛微微睁大:“还没有!我这再去看看!” 说完就要往前面跑,被宿元禹一把拦了下来,神色复杂地说:“这游戏找玩家应该对文化程度要求没这么高。” “可是这些都是经典公式啊……”夏阳疑惑地眨眨眼睛,“很实用的!” 宿元禹看向楚泽,就见对方好像也没对此有什么异议,顿时觉得学霸和学渣之间果然隔着天堑鸿沟。他无力地说:“我听说国内大学高数挂科率很高?” “这倒是,”夏阳挠挠头,而后突然问:“诶乃苟,你这话听着,你不是在国内读的大学啊?” 楚泽的目光也望了过来。 宿元禹:“……” 他就多余说这句话。 “在国外读的。”宿元禹面无表情地说:“最近假期,刚回来。” “哦哦。”夏阳点头,“怪不得我总觉得你和平时见的大学生不太一样呢!” 宿元禹敏感地问:“哪里不一样?” “说不好,可能就是眼睛里没有那种……清澈的愚蠢?是不是一个人去国外很辛苦所以比较早熟啊?” 楚泽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外貌身材可以变,但是气场这个东西却很难改。让一个久经商场厮杀的大总裁彻头彻尾的变成一个清纯大学生,实在有点难为他。 宿元禹自认为自己的装扮天衣无缝,单说气场有些不搭也没什么要紧的,索性不再搭理夏阳,拉了拉楚泽的袖子,告状说:“小哥哥他说我老!” 楚泽实在没想到这么个发展,一口气没喘匀,剧烈地咳了起来。 夏阳挠挠头,解释说:“我没有……” 宿元禹转过头,面无表情:“你闭嘴。” 夏阳讪讪地继续挠头,不说话了。 10、010 古堡小奶狗 夏阳又回归主题,有些发愁:“我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现在过去了至少二十分钟了吧?而且还就给了两根蜡烛……” 他看向走廊另一端霸占着全部蜡烛的三角眼,神色有些不满,接着说:“想找线索也很难。” 三角眼那边转悠到了走廊的尽头,除了门上的花和数字也没发现什么别的东西,他本来就害了社畜,又抢了两根蜡烛被其他玩家不满,如果说他找到了线索还好,证明这蜡烛没有白抢,可偏偏现在没有一点线索,时间又一分一秒地过去,眼见离一个小时越来越近。 三角眼心里烦躁,转了一圈之后一回头,刚好发现有仨人不仅脱离队伍,还窃窃私语,眼神时不时往他这瞟,顿时找到了撒气的渠道。 “你们仨!”三角眼朝着楚泽几人一抬下巴,吼了一声:“叽叽歪歪什么呢!不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线索吗?!还是说就等着别人出力,自己坐享其成?!” 其他玩家们的目光顿时也跟着朝楚泽几个人望了过来。三角眼虽然不讲理,但如果楚泽几个人就等着别人忙活完吃现成的,他们心里一样不舒服。 玩家们的目光中也带上了不满,夏阳顿时急了,往前一步梗着脖子嚷:“明明是你把蜡烛都拿走了让别人怎么没办法找线索,你、你怎么还恶狗咬人呢!” 这话说完,三角眼的眉毛立了起来,阴恻恻地说:“你说什么?” “我……”夏阳嘴上强硬,心里却怕了,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说不出话了。 “果然是只会读书的傻子。”三角眼冷哼一声,看夏阳躲在了楚泽背后,于是又瞪向楚泽。然而和夏阳不同,楚泽并没有说话,镜片后那双精致好看的眼睛看向他时不仅没有半点敬畏,甚至还有点冷漠和不屑。 三角眼一皱眉,又狠狠瞪了楚泽一眼,预想中的畏缩依然没有出现,楚泽甚至还反过来不屑地轻笑了一下。 三角眼顿时火了,朝楚泽抬了抬下巴:“你!不服?” 楚泽还没说话,宿元禹先皱眉往前走了一步。三角眼看见他的眼神,心里瑟缩了一下,可仔细看看,对方也不过就是个青春大学生的样子,没什么好怕的,顿时又肆无忌惮起来。 楚泽拉了宿元禹一下,眉眼弯弯的,好脾气地问三角眼说:“你问我是不是不服,那我应该服你什么?” 三角眼没听明白他的意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楚泽不急不缓地接着说:“服你自私自利?服你没素质?还是服你够蠢?” 明明是温和的语气,却说着最气人的话,玩家中顿时有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宿元禹有些讶异地回头看向楚泽,眼里充满惊喜。 这是他那个乖巧听话的小泽弟弟吗?这么多年不见,都学会怼人了?! 胆子变大了,怼得好!真好! 三角眼回头怒瞪了发笑的玩家一眼,气的挥着拳头就要冲过来,宿元禹拳头一紧,做好随时挥拳的准备。然而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就听楚泽慢悠悠地说:“没多长时间了吧?” 有玩家带了手表,插了一句嘴:“对,只剩下二十分钟了……”“ “我们这么多人,还一个人都没找到房间呢!” “这可怎么办啊?” “如果一直找不到房间,我们会不会也像刚刚那个人一样啊?” …… 紧张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玩家们窃窃私语,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越来越短的时间上。三角眼眯着眼睛,冷声道:“你别扯开话题,二十分钟足够我揍你一顿,反正也找不到房间。” “哦?是吗?”楚泽微微挑眉,“你想被挂起来无所谓,但是问过其他玩家的意见吗?” 三角眼回头看向其他玩家,就见其他人都是一脸敢怒不敢言,有几个胆子大的试探性地出声:“没多久了,我们还赶紧找线索吧?” “就是就是,毕竟还有二十分钟!” “呜呜我不想被挂起来啊……” …… “吵什么吵!”三角眼怒斥一声,玩家们的声音顿时又小了下去。三角眼转回头,眯着眼睛看向楚泽:“你的意思是说,你能找到对的房间?” 楚泽扶了扶眼镜,微微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三角眼眉头拧着,思考片刻后才说:“行啊,那我让你试,蜡烛也给你。不过先说好,如果你十分钟内找不到,剩下的十分钟我全部用来揍你!” “你太过分了吧!”夏阳气的浑身发抖,手哆嗦着指着三角眼:“你霸占着蜡烛那么久,什么都没找到,凭什么让我学长十分钟就找出来?再说了,不是还有二十分钟呢吗!” 后面的玩家们也开始窃窃私语。三角眼没管这些,挑衅地看着楚泽:“怎么?不敢?” 楚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慢悠悠地说:“如果我在十分钟内找到了呢?” 三角眼一愣:“找到我就饶了……” “不如这样,”楚泽笑笑,拉过夏阳:“如果我找到了,你就对着我这位学弟九十度鞠躬,为刚刚吓到他道歉,然后对着刚刚被你关在房间里而丧命的那位玩家九十度鞠躬,说十遍对不起。” 玩家们顿时来了兴致,他们心里对三角眼的不满早就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纷纷期待三角眼吃瘪,甚至连找到房间这件事本身都没那么重要了。 夏阳胸口一挺,梗着脖子:“对!道歉!” 然后压低声音:“学长你已经知道方法了?” 楚泽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不知道。” 夏阳的脸当时就僵了。 宿元禹神色复杂地看着楚泽。以前的楚泽被人凶一句都要难受好一会,这么久不见,居然都敢玩这么大了吗? 有魄力!有胆量! 好!真好! 宿元禹心里充斥着一种欣慰和自豪,心想,最差的结果也不过就是没找到,有自己在也不可能让三角眼碰到楚泽,所以没没什么可担忧的。他一边想着,一边朝三角眼走去,伸出手:“蜡烛。” 三角眼瞄他一眼,哼笑了一声,倒还是把蜡烛递给了他。 宿元禹转身回来,把两根蜡烛递给楚泽,楚泽接了一根,说够用了,宿元禹就拿着另一根蜡烛跟在他旁边,但楚泽却让他留在人群里,说是给大家照个亮。 宿元禹半点也不在意其他玩家需不需要这点亮光,但是楚泽既然这么说了就也由着他,举着蜡烛和玩家们站在一起。 三角眼眼睛看着楚泽走到第一扇门前,微微侧头,和刚刚报时的玩家说:“记着时间,十分钟,超一秒钟都不行!” 那位玩家皱了下眉头,显然不愿意,心里计划着如果楚泽超时了一些的话自己就当光线太暗没看清,但如果超太多就没有办法了,毕竟三角眼也不是傻子。 他只能暗暗祈祷楚泽能别超时太多,低声应了一句:“嗯,开始了。” 这一句话出口,顿时所有玩家都紧张了起来,不错眼珠地盯着楚泽。 虽然只有十分钟时间,楚泽的动作依然不紧不慢,他每次看完一扇门,还会会回头看看玩家们,导致时间进一步被拉长。 “他……真的可以吗?”陈静凑在夏阳身边,不放心地问:“他真的能找到方法吗?” 夏阳虽然对楚泽有着蜜汁自信,但是十分钟的倒计时悬在头上,他也不敢毒奶,只能不清不楚地说:“也许吧……” 其他玩家更是不错眼珠地盯着楚泽,一方面觉得他十分钟内找出来不大现实,另一方面又实在想看三角眼吃瘪,一时间十分紧张,连大气的不敢喘。 时间过去了五分钟,楚泽还没看完一半的门。 计时的玩家汗都要下来了,越发紧张一会要怎么骗过三角眼给楚泽延长时间。其他的玩家看楚泽的速度这么慢,心也悬的越发厉害。 “这个速度,十分钟怕是不够吧……” “肯定不够啊!十分钟也就全部看完,这数字这么多,还不得算上一会啊?” “这……唉,我不想看他挨揍……” “你还是先担心一下我们找不到对的房间被挂起来吧!” “刚刚就不应该答应这个赌!” “不答应怎么办?剩下二十分钟蜡烛都在那个人手里,所有人都得一起玩完!” …… 三角眼冷笑一声,就知道他看不出什么来,何必硬拖这十分钟? 不过有他这十分钟,同时也证明找不到线索不是自己的问题,省的那帮傻x玩家们把锅都扣到自己头上来。 九分三十秒。 楚泽终于又回到了挂着社畜的那件房门门口,但他似乎已经记住了上面的内容,直接略过。 玩家们急的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三角眼嘴上挂着笑,开始活动筋骨。 九分四十秒。 楚泽走到最后一间房门前,依旧是不急不缓的速度,慢悠悠地看着花纹。 有些玩家已经不忍地闭上眼睛,有的玩家叹气,有的玩家心如死水做好被挂的准备,有的玩家胆小已经低声哭了出来。三角眼活动活动手腕,凌空挥了几拳做热身。宿元禹冷冷地瞄着三角眼,寻找对方身上的弱项。 九分五十秒。 楚泽看着那扇门片刻,推了推眼镜,一伸手推开门,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所有玩家们:!!! 12、012 古堡小奶狗 楚泽几个人是最后到了餐厅的,巨大的长桌上已经摆上了琳琅满目的菜品,诱人的香气在餐厅里弥漫着,玲珑剔透的高脚杯中斟着红酒,一派奢靡。 座位数量是按照玩家数量定的,此时除了空了一个座位,其他位置都坐满了人,此时正三三两两的聊天。一部分人还在聊刚三角眼吃瘪的事,有的则是指着窗户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楚泽几人落了座,他左边是宿元禹,右边是夏阳,刚一坐下,夏阳就往楚泽身边凑凑,压低声音:“学长,你看外面!” 餐厅里有一面墙上有几扇巨大的落地窗户,想来阳光好的时候在这里进餐该是件十分享受的事情。然而现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似乎有一团黑气将这座城堡包裹起来了似的,只有微弱的光线间歇从那黑气里冒出来。 又是黑气。 楚泽没说话,多看了两眼才收回目光。 脚步声响起,管家再次带着女仆从外面走了进来。玩家们看他进来,都想起被挂的社畜,神色都紧张起来。 管家先是带着讨好似的笑容和众人打了招呼,对于众人的冷淡也有所预期。他扫视一圈,默数了一下人数,露出个吃惊的神色,紧接着又谄媚地笑起来:“恭喜各位宾客,看来诸位都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众玩家神色都有些微妙。 管家也不在意,弯着小眼睛:“我们为诸位宾客准备了丰富的餐食,请各位宾客尽情品尝。” 玩家们这才纷纷拿起刀叉,还有人迟疑地看向管家:“这里没毒吧?” 管家连忙摇头:“怎么会呢?!” 有玩家将信将疑地叉起块牛排咬了一口,而后挑眉点头:“味道不错啊!” 管家露出笑意:“那当然!我们艾维德城堡的美食向来无人能及!” 玩家们听他这么说,又见第一个吃的那个人也没什么事,于是纷纷吃了东西,又接连盛赞起来。 夏阳看看这个又看看看那个,早就好奇的忍不住了,他转头看了一眼楚泽,看对方没有拦着他的意思,于是也叉了块鹅肝,顿时瞪大眼睛:“好、好好吃啊!” 变化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就见第一个吃了食物的人头上忽然出现一团黑气,黑气慢慢变化,变成一个数字“-2”。 那人本来正吃着开心,突然就感觉越来越多的人惊讶地看向自己,直到有人指了指他的头上,这位玩家疑惑地拿起银质餐刀当镜子照了一下,顿时吓得一嗓子叫出来,餐刀也脱了手,“当啷”一声掉在了雕花瓷盘上。 然而玩家们并没有一直注视他,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头上出现了黑气组成的数字,在-5到-1不等。 餐厅里顿时乱了套,玩家们又忙着看自己的数字,又忙着质问管家,有的还在扣嗓子致力于把食物吐出来,一时间鸡飞狗跳。 管家被几个激动质问他的玩家吓得仿佛一只蜷起来的兔子,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哆哆嗦嗦地解释:“这不是毒,对各位没有伤害,没有伤害!” 玩家们互相看看,迟疑地放下手中当做武器的餐刀。离他最近的玩家是个扮成欧洲贵族的男生,不知道怎么想的弄了一头白毛,挥手让大家先安静:“咱们先听他说!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管家。管家微微直起来点身:“你没别害怕,这是我们小姐给大家的线索,对于解决艾维德城堡的难题可是很重要的啊!” 玩家们一听和线索有关,顿时更认真了。 “要解救失踪的宾客,得到小姐的喜爱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管家解释说:“出现在各位头上的数字就代表着小姐对各位的喜欢程度。分数用-10到10的数字表示,数字越低表示越厌烦,数字越高表示越喜欢。” “喜爱程度?”白毛男盯着管家:“你说清楚,这个喜爱程度有什么用?” “如果到了最高点,也就是10分,小姐会给宾客一个额外的提示。但如果数字到了最低点-10……”管家的神色不太好看,但好像为了维护他家小姐形象,并不想细说,只是说:“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还是尽量不要分数太低吧……” 虽然没说明,但是联想到刚刚社畜的结局,众人心里都是一阵恐慌。管家同情地看了大家一眼,继续说:“不过诸位也别急,我家小姐性子跳脱,喜欢和讨厌都变的很快。可能今天她还喜欢你,明天就讨厌了!契机可能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总之,各位的数字都是会变化的,不要着急!” 这话一出,玩家们顿时炸开了。 “这女鬼性子也太古怪了!” “女孩儿心思不好猜呗!” “讨女孩儿欢心我擅长,不过女鬼吗……” …… 玩家们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别人的数字,惊讶地发现在场竟然没一个人头上的数字是正的,也就是说,每个人都被这位小姐讨厌了,而更过分的是,随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有的人头上的数字还在变,两句话的功夫又下降了! 众人赶紧闭嘴,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想到:女鬼可以听到他们说话! 一时间大家都不敢说话了。片刻后才又有胆子大的试探性地问管家:“那小洛小姐喜欢什么?有没有什么能让她开心的事情?” 连称谓都换了。 “开心的事情吗?”管家想了想,为难地说:“小姐和未婚夫在一起的时候会很开心,但是……” 但是她未婚夫和人跑了,要不然她也不能一个猛子扎悬崖底下去。 大家再一次沉默。 “呵。”一声哼笑响起,十分刺耳。 三角眼从在楚泽那吃了瘪,到了餐厅之后就一直坐在角落没出过声。此时可能看玩家们太怂了,没忍住哼笑了一声。 玩家们皱眉看过去,心说它这个态度,女鬼还不得一下子给他降个五六分? 结果下一刻,就在玩家们齐刷刷的注视中,三角眼头上的数字由-3跳到了-1——居然还上涨了2分! 玩家们懵了,这女鬼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夏阳下意识地去问楚泽:“学长,你说……” 一转头才发现楚泽头上是空的,此时正不急不缓地要吃第一口菜。 很快,他头上的数字也浮现了出来,紧接着楚泽的袖子就被人拽了拽,他一转头,就见宿元禹一双狗狗眼看着他,笑着说:“小哥哥你好像一个天使。” 楚泽:? 在楚泽疑惑的目光中,宿元禹指指楚泽头顶:“你是0。” 银质酒杯倒映出模糊的影子,楚泽看过去,头上的数字0好像一个黑色的圆环。数字是没错,但是这话…… “你也是。”楚泽说完,想了想,神色有些微妙地补充说:“你也是0。” 宿元禹似乎还挺开心:“那咱俩一样。” “……”楚泽面无表情:“哦。” 和他们这边不同,其他玩家显然压力很大。 “要得到一个喜怒不定的女鬼的好感“”以及“女鬼就在这餐厅内”两件事交织在一起,压在玩家们并不强大的心脏上,一时间餐厅内的气氛十分压抑。 第一声争吵是在那对小情侣中爆发的。 “要不是你,我能进这么个鬼地方!”男生的声音在一片窃窃私语里尤为清晰,男生声音愤怒:“全都怪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男生头顶上数字已经变成了-4,显然是又气又怕,没忍住脾气爆发了。女孩头顶了个-2,被吼了一句,眼睛顿时又红了。 “哭哭哭,就他妈知道哭!”男生摔了筷子:“要不是你非拉着我出门,能来这?跟你在一起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女孩哭着说:“又不是我想进来的,凭什么怪我啊!” 一众玩家噤若寒蝉,听着他们吵,管家一脸愁苦开始劝架:“哎呀,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啊!” 他这不劝还好,一劝男生更来劲了:“有什么好好说的!我跟她没话说!” 说完瞪了女生一眼就往外走,女生一把拉住他,“你别走!” 男生毫不心软,转身就把女生推了个趔趄。 其他玩家不错眼珠地看着,小声议论起来。 “这什么人啊……”夏阳皱眉,余光发现一个白色的影子一闪,陈静大步走了过去,护在了女生身前。 夏阳愣了,那男生也愣了。 陈静安静又柔弱,穿着一身白裙站在那,就跟一株来阵风都会受伤的栀子花似的,可偏偏昂着头,神色冷冷的。 夏阳见陈静过去,叉子一放赶忙也冲了过去,护在两个姑娘身前,朝着那男生吼了一句:“你过分了啊!” “你们有病吧?”那男生没想到会过来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语气不善:“关你们什么事啊?” 夏阳也不甘示弱,凶巴巴地吵了回去,虽然吵得没什技巧,但胜在起势足,那男生本来就烦,吵了几句更烦,说了句“今天就当我倒霉”,转身怒气冲冲地坐回椅子上。 夏阳嫌弃地瞪了一眼那人一眼。女生哭的说不出话来,陈静扶着那女生的肩膀,抚着她的后背一下下给她顺气,细声细语的安慰。 楚泽对于吵闹并不感兴趣,注意力便放在了玩家们头上的数字上。 经过了这一番折腾,刚离开的男生应该是全场最低分,-5,而其余玩家的分数似乎都没什么变化,哪怕是算是事件中心的夏阳和陈静,数字也没有任何变化。 所以说,女鬼其实并不关心其他人的事情? 还是说,女鬼短暂地出现了一下,而后又离开了? 女生状态不太好,陈静和夏阳说了一声,先送女生回房间休息。两人走了之后,夏阳回到自己的座位,还在气哼哼的:“什么人啊这都是!” 话音刚落,饭厅内的所有烛火没有任何预兆的全部熄灭!眨眼间,整座城堡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卧槽!”夏阳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缩起肩膀:“我骂那个男的,难不成女鬼生气了?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回答他的是忽然响起的诡异歌声。 那歌声悠远而缥缈,没人听得清那唱的是什么,只能听出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细细的,在空荡的走廊上回荡,时而缓慢,时而加快,曲调变化没有逻辑可言,仿佛幽冥世界随心所欲的哼唱。 “啊,是小姐!”管家叫了一声:“是小姐来了!” 他这一声不要紧,餐厅里顿时乱了套。 “是女鬼!女鬼来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玩家一声尖叫:“啊!有人在我脖子后面吹气!” “诶你别拉我……” “我没拉你啊!” “那是谁……啊!” …… 玩家们越想离开越乱套,黑暗中你撞到我我撞到他,越来越惊恐的声音和一片桌椅倒地的混乱声响此起彼伏,像在上演一出闹剧。歌声悠悠荡荡,一会飘到这里,一会又飘到那里,像是带着冰碴的风,顺着毛孔往骨子里钻。 “真的是女鬼!” “快跑!女鬼出来了!” “啊啊啊啊别过来啊!” …… 一片混乱里,夏阳下意识的小蝌蚪找妈妈去拉楚泽,结果拉了个空。夏阳瞬间急起来,四处喊起来:“学长!学长!” 就在这时门口亮起了一点烛光,白毛男站在门口招呼:“出口在这边!” 夏阳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这光亮,就见虚影一慌,那个小奶狗把他学长扛在肩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餐厅! 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速度那叫一个动如脱兔。 夏阳:………………??? 13、013 古堡小奶狗 “你……真的害怕?”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走廊里,楚泽推了推眼镜,一脸疑惑地看着喘着粗气的宿元禹。 不会吧?难不成这十四年里发生了什么,让他真的开始怕鬼了? “我怕……”宿元禹心里自动接了后半句,怕那玩意干什么? 以宿大总裁的认知来说,小奶狗一定要“弱”,可刚对上三角眼的时候他显然不弱,所以“怕鬼胆小”这个弱项就要再次强调和深化一下。 宿元禹正为自己的机智点赞,谁承想楚泽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就见他看了看自己的腿,说:“你跑的挺快的。” 又揉了揉刚刚被硌得生疼的肋骨:“……胳膊也挺有劲的。” 宿元禹:“……” “我以前胆子太小了,所以家里送我去学了泰拳。”宿元禹睁眼说瞎话地解释:“所以四肢比较发达。” 楚泽微微一顿,神色十分微妙。 宿元禹确实学过泰拳,不过可不是因为什么胆小。 那时候宿元禹才上初中,半大小子整天用不完的力气,他爸妈怕他不学好,反正精力用不完,还不如正经学点东西,把力气耗光了也不用出去嘚瑟。 于是宿元禹从大院里的混世魔王变成了泰拳馆里的霸王,后来名声传出去,他们初中门口的小混混们见到他们班的同学都要绕道走,生怕这位霸王哪天不高兴打过来把他们连锅端了,再后来楚泽也上了初中,小混混们连楚泽班里的同学也躲着,就担心楚泽找宿元禹告状。 当时他们上的初中人多,每个班都有六十多人,那些小混混们愣是照着名单记了一百多号人,勤奋的连乖学生们都自愧弗如。 楚泽点点头,不愿意打扰宿元禹cosplay的兴致。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楚泽向来不爱扫兴,哪怕宿元禹现在说一加一等于三,楚泽都能夸一句算的真快。 “啊你们在这!” 伴随着由远及近的跑步声,夏阳像条要累死的狗似的从远处跑过来。他嗓子冒烟两耳喷火,跑到两人跟前还没等说话,先烂泥似的往地上一瘫:“累死我了……累死我了……累死我……乃苟,你这腿是加buff了吗?” 宿元禹刚才那速度确实有点匪夷所思,夏阳没跟丢已经是托了他日常追公交车的福了。 楚泽看了看宿元禹,就见对方已经彻底缓过来了,心说这有的人天生牛劲,真是不得不服。 宿元禹本来还想着和楚泽单独待一会,聊聊这个聊聊那个,说不定还能问出来他现在喜好,谁承想都跑这么快了还能跟过来个尾巴,顿时满心的不高兴,面无表情地说:“自己跑得慢怪谁?” 夏阳也不在意,又歇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诶?这地方听不到歌声诶!这是哪啊?” 楚泽摇头表示不知道。宿元禹刚跑的就跟头被蒙了眼睛的斗牛似的,哪里看什么路? 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一边是挂了不少蜘蛛网的墙壁,上面每隔一段路就有一只点着的烛火,所以能把周围看个大概。另一边有很多高大的窗户,一眼望去只有黑色,也看不出有什么景色。 “你们也没到处看看?”夏阳喘着粗气爬起来,扒着窗台往外看了一下,顿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我的天呐……” 之所以一眼望去外面都是黑色,并不仅仅是因为这里被黑气所包围,而是目光所及之处的所有物品都变成了黑色。 就见缓缓飘散的黑气中,层层树篱鳞次栉比,树篱中伸出数不清的黑色玫瑰,他们的样子还停留在饱满盛放之时,就仿佛是在最热烈的时刻忽然被抽去了生命力,只剩下了没有灵魂的外壳。 一片死寂中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夏阳目瞪口呆:“这、这……” “这是黑魔法。”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走廊的尽头响起。 三人一惊,转头看过去,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人,黑色连衣裙加白色围裙,她的脸有一半隐在阴影中,将她本就木偶似僵硬的脸映衬的更为惊悚,吓得夏阳顿时就后退两步。 这是跟在管家身后的女仆中的一位。 “这里不欢迎你们,”女仆走出阴影,声音比刚才更加冰冷:“这里不欢迎任何人。” “你当我们愿意来啊!”夏阳顿时不高兴了,抻着脖子嚷嚷:“要不是你家小姐害了那么多人,我们才不惜的来呢!现在还有黑魔法,你家小姐就是用这黑魔法害的人吧!” 女仆听到这话,忽然异常愤怒,挥起手中的扫帚就朝他们冲了过来,一边挥一边怒吼:“滚!滚!你们都是一伙的!” 那本来就是常年干粗活的身体,此时有了愤怒的加成,一把扫帚挥舞得虎虎生风,就连被划过的气流里都带着杀气。 “我的妈呀!”夏阳一嗓子叫出来,“学长乃苟!快跑快跑!” 夏阳说完撒丫子就跑,楚泽也只好跟上。结果没跑几步,突然就听身后“邦!”一声响。 楚泽下意识地回头:“怎么了?!” “好像是被她自己的扫帚绊倒了,”宿元禹一边跑一边说。 楚泽将信将疑,夏阳则是哈哈大笑两声,甚至还停下来嘚瑟的扭了两下屁股表示幸灾乐祸。 趴在地上的女仆:“……” 她回想起十秒钟前宿元禹突然停下给她的一记扫堂腿,咬了咬牙,火气节节攀升,直冲天灵盖! 女仆愤怒起身,瞳仁中散发出黑气,黑中又隐隐透着红光。一抬脚,再次朝几人追来! “妈呀她怎么还带加速的!”夏阳惊呼一声:“快快快!” 三人也提高了速度,朝着走廊尽头狂奔,那女仆却仿佛打了鸡血,速度越来越快,眼见离几人没几步距离了。夏阳又叫起来:“前面有个门!” 不远处,在巨大窗户那边的墙上出现一个黑色的栅栏门,似乎是进入花园的一个小门。夏阳毫不迟疑地冲了过去,用身体一撞,那门居然“吱呀”一声被他撞开了! “能进能进!”夏阳回头大叫一声,三人鱼贯进了大门,眼见女仆就要追上,也顾不上关门,三人就朝花园深处奔去。 “那里不能进!”一声怒吼响起。 楚泽回头,就见女仆已经追到了门外,满脸愤怒和焦急,扫帚因为愤懑在地上不停地敲打,一双红色的眼睛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们三个。 她焦急地在原来转来转去,却一步也没有进来。 “她进不来?”夏阳回头,先是疑惑,而后面露喜色,“真的进不来诶!” 然而下一刻,夏阳的表情就僵在了脸上。 就在他们身后,花园中也飘飘荡荡的响起了缥缈的歌声。 夏阳:………… 宿元禹和夏阳两个,一个装害怕,一个真害怕,都下意识的去拉楚泽的袖子。于是楚泽一左一右各被拉着,顿时变成了护着崽子的老母鸡。 楚泽抬抬左手,没抬起来,又抬抬右手,也没抬起来。楚泽闭上眼睛忍了三秒钟,终于还是没忍住,一甩胳膊把俩人的手都甩了出去。 “啊呀我又忘了又忘了,学长不喜欢和人靠的太近,抱歉抱歉!”夏阳一拍脑门,转头又充满希望地看向宿元禹,结果被宿元禹一道冷冰冰的目光看的一激灵,瑟瑟收回了手,可怜巴巴地抱臂缩了起来,自言自语的嘟囔:“我就是害怕嘛……” 歌声飘飘荡荡,似乎是从花园深处传来的。 “学学学长,”夏阳的五官皱在了一起,“咱咱咱咱咱走吧?” 走?走哪去? 前面是唱着歌的女鬼,后面是眼睛里冒黑气的女仆,而他们的身边,枝丫张牙舞爪,黑色玫瑰低垂,仿佛暗夜中低语的魔鬼。 夏阳都要哭了:“这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嘘,别说话。”楚泽轻声说。 夏阳:? 就见楚泽静静地站在园中,双目微闭。 他的轮廓本就十分好看,此时静静垂首站着,让人情不自禁地去用目光描绘他精致的眉眼。他纤长的睫毛低垂,阴影掩住了那双淡然平静的眸子。微风吹来,额前几缕自然卷曲的碎发在微风中轻动。在一片玫瑰树篱前,他仿佛是中世纪走出来的王子,那一片黑色的玫瑰在他身后褪去了恐怖,漫上了一层神秘和诡异的美感。 他在听那歌声。 “ichwei??nichtwassollesbedeuten, da??ichsotraurigbin; dieluftistkuhlundesdunkelt, undruhigflie??tderrhein; dergipfeldesbergesfunkelt imabendsonnenschein. diesch??nstejungfrausitzet dortobenwunderbar; ihrgoldnesgeschmeideblitzet, siek??mmtihrgoldeneshaar. ……” 婉转的歌声空灵悠远,像是一声声叹息。 楚泽轻声低语:“……为何如此悲伤?天色将晚,空气清凉,落日余晖洒落山间,莱茵河静静流淌。美丽的少女坐在山崖,梳理着金色的长发……” “这是歌词?”夏阳惊讶,又不敢大声说话引来女鬼,压着嗓子:“学长你以前听过这歌?” 宿元禹也惊讶地看向楚泽,然而楚泽正在思考,没说话。 “学长?”夏阳又问一声。 “这歌唱的是德语,翻译过来就是小哥哥刚刚说的意思。”宿元禹不愿意夏阳打扰楚泽,又说:“唱的和刚在餐厅出现的不一样。” “我也感觉不一样!”夏阳认可地点点头,但他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不一样,想了片刻才憋出一句:“好像现在这首好听一点!” 宿元禹:“……” 说了还不如不说。 “我们去里面看看。”楚泽从思考里回过神。 “啊?”夏阳缩着脖子:“别、别别吧?” 然而楚泽和宿元禹已经抬脚走了出去,夏阳只好哆哆嗦嗦地跟上。 “小哥哥,”宿元禹和楚泽搭话:“你会德语啊?” 楚泽推了推眼镜,语气自然地说:“会一点。” 当时他知道宿元禹去了德国,闲暇时间就自己学了德语,后来本科期间又选了德语的二外,并不是“会一点”这么简单。 可是你要说他为什么学,楚泽自己也不知道。 难道是想有朝一日去德国找宿元禹吗?可是饭局那天对方就站在自己面前,他甚至连多说一句话都不敢。 宿元禹不放过他:“为什么学德语啊?我听说德语很变态,英语里一个定冠词the在德语里有十六种变位,还有阴阳词性、变来变去的反身代词、几十个字母的单词……如果不是要去那边,一般人不会选择学这种东西,小哥哥是想去德国吗?为什么啊?” 楚泽不知道宿元禹还能有话这么多的时候,转头看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弱显得,宿元禹此时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期待着什么似的。 “德国医疗发达,”楚泽说:“想看看他们原版的文献。” “哦,这样啊。”宿元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声调低了下去。 14、014 古堡小奶狗 楚泽下意识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这么说,可还没等再说些什么补救回来,宿元禹的神色又恢复了常态,似乎刚刚真的只是闲聊而已,还问他:“小哥哥,这花园这么大,我们怎么走呀?” 楚泽也只好放下刚刚的话头,说:“朝歌声的方向走。” “啊?朝歌声的方向?”跟在后面的夏阳一激灵:“那岂不是去找女鬼了?” “当然,”楚泽镜片闪过一道银光,语气依然温和:“擒贼先擒王。” 夏阳后背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三个人朝着花园深处走。 尽管这园子已经很久没人照看,但看树篱的分布走向,可以想见这花园之前该很有规格章法。三个人顺着歌声,绕过几重玫瑰树篱,来到一片空地,看树篱环绕的形态,他们现在应该到了花园的正中心。 歌声忽然停了,而他们眼前出现一座雕像。 “这雕像……”夏阳想了半天,终于在众多形容词中选定了一个:“好大!” 继“现在这首歌更好听”之后,宿元禹再次非常绅士的忍住了自己的白眼。 雕像立在空地中央,很高,形态是一位坐在岩石上的少女,少女骨肉匀停,坐在岩石上放松而惬意。她的身体向左微倾,右手拿着梳子,放在一路垂落到小腿的浓密的长发上,她的另一只手放在胸前,头微仰,眉目舒展,双目轻阖,唇微张,似乎在梳头发的间隙正唱着歌,并且十分享受此时此刻。 三人往近前走了些,夏阳惊呼一声:“这雕像的做工也太好了!” 就见这雕像精致细腻,少女的纱裙纹路清晰可见,甚至连被微风吹起发丝都雕刻得惟妙惟肖,想来那工匠不仅手艺精湛,当年一定也花费了相当多的精力和心思。 但同时,这雕像也确实让人很不舒服。 这雕像的小腹以上大体还能看出是金色,间或有几个黑点。然而她的小腹及以下围绕着厚重的黑气,石头似乎也被腐蚀了,沾满了黑色的污垢,那污垢看上去像泥巴,又像是油漆,甚至还隐隐散发着腥臭,让整座雕像都散发一种腐朽的死气。 这样一来,少女的神色看上去似乎变了味道,她的沉醉和快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悲伤、痛苦和愤怒。 “刚刚那个女仆提到了黑魔法,”夏阳一手托着下巴,认真分析:“你们说,会不会是这个小洛在结婚之前就已经发现了恋人移情别恋,于是在愤怒和爱意交织下学习了黑魔法,但这并没有让恋人回心转意,所以最终还是发生了悲剧,这座城堡也以为因为黑魔法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而小洛自己死后也因为黑魔法而变成了鬼?” 楚泽没肯定也没否定:“有这个可能。” “唉,这么看这个小洛也是个可怜人。”夏阳叹口气,“因爱生恨什么的,真是要命。” “世界上少点渣男,麻烦能少一半。”宿元禹面无表情地说。 夏阳:“有道理!” 楚泽绕着雕像走了两圈,忽然在雕像的背面发现有字。他叫来两人一起看,就见雕像下面裙摆的地方工工整整地刻着一排字: “致我最好的朋友、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子,小洛。” 落款是小花。 “小花?”夏阳疑惑地重复一遍,突然眼睛瞪大:“小花?!” “小花不是抢走小渔夫的那个人吗?”夏阳提高语调:“怎么还会给小洛送雕像?这还是个单人雕像,难不成是特意送来羞辱小洛的?” “被人送来羞辱你的东西,你会放在花园中央这么重要的位置?”宿元禹说:“另一方面来说,用来羞辱人的东西,也没有必要做的这么精致。” 夏阳看着那栩栩如生的雕像,挠挠头:“也是。” 楚泽绕着雕像又走了两圈。在某个角度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看到银光一闪,似乎来自于那雕像的胸口。 反光? 楚泽心下奇怪,在地上捡了个树枝,将雕像手边的污垢挑下去了一些,果然就见那手下面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小哥哥我帮你!”宿元禹难得有机会展现自己的“贴心”,赶忙折了根树枝过来帮忙。等将雕像手边和胸口的污垢去除得差不多、手掌之下那东西的样子完全露出来时,三个人都呆住了。 “咱这游戏的的背景是欧、欧洲对吧?”夏阳磕磕巴巴地说。 楚泽和宿元禹缓慢地点点头。 “就算是驱邪,也应该是圣经、十字架、符水什么的吧?” 楚泽和宿元禹再次点头。 夏阳呆滞地看向那雕像。就见那雕像手和胸口的空隙里,赫然卡着一块刻着乾坤坎离的……黄铜八卦镜。 好家伙,真·中西结合了属于是。 · 另一边,管家正哭丧着脸带着几个女仆在城堡到处寻四散逃窜的宾客。 数不清的蜡烛再次被点燃,大厅里光线明亮,刚刚渗人的歌声也消失不见。被管家找到的玩家们聚在大厅,脸上惧意未消,同时又带着愤怒和不满。 “诸位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管家苦着一张脸,仿佛和甲方解释方案的卑微乙方:“我家小姐就是和大家开个玩笑!这不是也没有什么损伤嘛!” “什么叫开个玩笑!”玩家们群情激奋:“开玩笑有这么开的吗!” “你说是开玩笑就是开玩笑?你能代表得了女鬼吗?我看你和女鬼就是一伙的!” “他可不就是和女鬼一伙的嘛,他可是女鬼的管家!” “对!我看故事里的宾客失踪也有他的功劳!” …… “大家不要急,不要急!”管家慌里慌张地抹了把汗,他看了看玩家们头上的数字,叹口气,又说:“诸位说话可要小心点啊,这数字再降下去,可就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一通吵闹过后,玩家们头上的数字都有所下降,-5、-6的大有人在,甚至还有个到了-8。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有玩家不满意,可顾及着头上的数字,也不敢再说什么过分的话。 “哪能、哪能呢……”管家一边擦汗一边解释,翻来覆去也说不出来什么别的,只好换了个话题:“那个,请问大家都到齐了吗?” 众人左瞧瞧右看看,有心思缜密的在游戏开始就数了人数,此时惊呼一声:“少了五个人!” “不会是刚才女鬼出来的时候……” 话说一半就停住,可大家都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恐惧再次不受控制地在人群中蔓延。 楚泽三个人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他们在玫瑰园里转了一圈,意外发现另一个门,出来后没走多远就绕回了大厅。 “你们……”管家第一个发现他们三个回来,惊讶之后赶紧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刚才不知道为什么没找到你们。” 其他玩家看到他们纷纷瞪圆了眼睛,有玩家没忍住,脱口而出:“你们的分数怎么这么高?!” 就见不知什么时候,楚泽头上的数字变为了1,而夏阳的分数甚至到了3,只有宿元禹的还是0。三个人的分数在一众负数里扎眼极了。 “诶?我分数这么高的吗?”夏阳摸摸头顶,因为看不见只能问楚泽。等听楚泽说完自己的分数,夏阳惊讶过后喜上眉梢,激动道:“是不是我刚夸女鬼唱歌好听,所以她开心了?!” 其他玩家一听都懵了,夸女鬼唱歌好听?还有这种思路? 就是啊!谁不愿意听夸自己的话! 玩家们顿时忘了刚才的抱怨,也不管女鬼此时能不能听得见,纷纷变着法地吹捧起来。 歌声让人胆战心惊?不不不,那是“独树一帜的歌唱风格,动人心魄”; 让人浑身发冷汗毛倒立?不不不,那是“自带清冷气质,让人感受到炎夏里难得的清凉”; 来无影去无踪?不不不,那是“迷人的神秘让人遐想连篇”。 …… 楚泽三人静静地看着众人对着空气画室吹捧,内心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tm都可以?! 然而这一招真的奏效了,玩家头顶的分数居然纷纷开始回暖! 只是那分数变化的并不多,上涨个两三分之后便停住,不论玩家们怎么花式吹捧,那分数就是稳稳当当的不肯往上涨了。 看来这位小洛小姐虽然喜欢听漂亮话,却还很有原则。 大部分玩家怕的也只是到了-10之后的厄运,现在自己分数已经不再危险,发现再夸没用也就停了。但也有人发现自己费了不少劲没有用处,反过来恼羞成怒。 “为什么分数不涨了?”之前刚和夏阳在餐厅吵过架的男生拧着眉,一脸不耐烦:“夸也夸了,还想怎么样?!” 这话说得让旁边的人都懵了,女鬼倒也没客气,男生头顶的分数直接了当地降了3分。 那男生的分数已经到了-6,成了全场最低分。他发现自己分数下降,顿时更加愤怒,但碍于厄运的威慑,没敢再说话,愤恨之气却憋了满腔。正赶上此时陈静和他女朋友从楼上下来,看到她女朋友的一瞬间,顿时吼了出来:“你怎么才下来!不知道我在楼下吗?!” 原本那女生被陈静安慰了一段时间已经好了很多,谁承想刚下楼劈头盖脸就挨了一句吼,瞬间眼睛又红了。 陈静这次没有护在她身前,在人群中找到楚泽他们,直接走了过来,摇了摇头。 夏阳从玫瑰园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念叨陈静,一边庆幸陈静在女鬼出现之前先回了房间躲过一劫,一边又担心陈静,此时看到她顿时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赶紧拉着她问情况。 那个女生名叫小a,陈静说她看小a状态太差,就一路安慰她将她送回房间,因为不能进入别人的房间,陈静只好回到自己的屋子等她,等她自己缓过来之后来敲陈静的屋门,然后两人一起下楼来找大家。 陈静悄悄指了指红着眼睛但还是朝男朋友走去的小a,摇摇头,轻声说:“她说很喜欢她男朋友,哪怕这样也喜欢。” 她的神色带着一些疑惑,又转头看了看努力和男朋友说话的女生。 “没事没事,咱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夏阳安慰她:“自己没事就好哈!” 陈静似乎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人终于到齐了!”管家仿佛克服了什么了不得的困难,神色甚至有些激动:“为了查明事情的真相、解救受害的宾客,增加对小姐的了解应该会有很大帮助。今晚大家在房间里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吃过早饭,我就带大家去看看小洛小姐的卧室,也许诸位可以在那里找到一些线索。” 众人一听要去女鬼的房间,顿时神色不一地互相看了看。有的人摩拳擦掌,有的人目露惊恐,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一边聊着一边回房间去了。 这是在城堡住的第一晚,刚刚经历了女鬼,紧接着就要自己单独待一整晚,众人都很紧张,有的女生甚至吓得连房门都不愿意进,磨磨蹭蹭实在没办法了才进了房门。 当然,这里还有个例外。 宿元禹一想到晚上楚泽可能会和自己聊天,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朵后面去——深更半夜,夜深人静,正是人最容易吐露心声的时间,这时候秉烛夜谈,多么的浪漫!多么的亲密! 聊半个小时,必然成为挚友! 聊一个小时,明天就能把手牵! 聊两个小时,出国领证指日可待! 聊四个小时,金婚在哪座小岛上庆祝都有了雏形! 好在宿大总裁也是经历过大事的人,心里美的恨不得飞起来,面上稳得一批,进门之前还装模作样地又问楚泽:“小哥哥,真的不会影响你休息吗?”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这才勉为其难的进了屋,关上门后毫不犹豫先开心地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圈,而后对着还悬在天花板上的社畜一挑眉,一抱拳:“兄弟,打扰了!” 挂着的社畜:…………??? 15、015 古堡小奶狗 和宿元禹的亢奋不同,楚泽等到宿元禹进了屋,又看了两眼他房门上的雕花,这才进了自己的屋子。 21岁,楚泽心里算算,应该是大三的年纪。 楚泽并不了解德国大学本科的情况,按照国内的大学来看,大三,早已经适应了大学生活,又没有大四找工作的压力,相对来说算是最舒服的年纪。 特意挑了这么个最舒服的年龄,果然是压力太大了所以才想cosplay逃离现实生活。 楚泽一边想一边叹了口气,果然大家都不容易,外表这么光鲜亮丽的大总裁,谁能想到需要在虚拟的世界中用cosplay来麻醉和放松自己? 楚泽一边想着,一边在房间里转了转,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而后又走向窗户,将窗户打了开。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窗户外面隔了一段距离就是那座黑色的玫瑰园,如果费劲一些仔细看去,还能从飘荡的黑气间歇中看到那座吟唱少女的雕像,只是不甚清晰。 楚泽敲了敲墙,还没等说话,宿元禹的声音就从窗户传了进来:“小哥哥!我在这呢!” 动作还挺快,楚泽想。 “害怕吗?”楚泽问。 宿元禹转头,社畜的尸体已经被他从屋顶抱了下来,放在了一张椅子上。 宿元禹和那社畜对视两秒,而后偏头:“有点怕……” 说完顿了一下,还补充说:“小哥哥,你说他走的这么冤,我又住在这个屋子里,他不会把委屈怪到我头上吧?万一他也变成鬼……” 宿元禹说到一半停了,楚泽倒真有点担心起来。他当年本科上完第一节人体解剖课实操,回去也缓了好几天才缓过来,更何况宿元禹这还要和尸体一起过夜? “不会的,不用想太多。”楚泽安慰说。他顿了顿,转移话题问:“你有什么想聊的?” 宿元禹心说我想聊的那可海了去了!可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想了想,从最保险的话题入手:“小哥哥,你平时有时间的时候喜欢做什么啊?” “喜欢做什么?”楚泽想想:“看文献算吗?” 宿元禹:“……” 嗯……倒也不能不算。 他小泽弟弟在别人还在玩泥巴的时候就喜欢看书,小学四年级就抱着初中数学课本一脸兴奋地感叹勾股定理好神奇,初中开始对医学感兴趣,直接把大学教材当课外书看…… 楚泽就是那种在学习里找到乐趣的人,也愿意在这上面花时间,所以当宿元禹知道楚泽在这个年纪就成了副教授甚至饱负盛名的时候,不仅半点也不觉得惊讶,甚至还觉得只有这样才理所当然。 楚泽一时没听到宿元禹的回复,补充说:“我平时比较忙,空闲时间少,所以一般的娱乐活动我玩的很少。” 时间少是一方面,主要还是觉得太吵。 “艺术方面呢?”宿元禹问:“小哥哥气质这么好,是不是在艺术方面也有研究啊?” 楚泽小时候学过很长时间的小提琴,拉的很好听。在他们还很小的时候,宿元禹常挥着大宝剑让小楚泽给他拉琴助兴,可惜小楚泽并不喜欢太热闹的曲子,宿元禹这剑也没法挥地太帅气。 后来他们渐渐长大,学业压力大了起来,楚泽拉琴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楚泽不是一个喜欢表达情绪的人,但是情绪变化很大或是压力的很大的时候会躲起来,自己拉几首曲子释放一下。 重逢那天的饭桌上,宿元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来他们分开前的几周,他曾经见到一次楚泽拉琴。如水的月光下,穿着校服的男生悠然地拉着一段旋律,他身上就像是罩了一层圣光,那一瞬间宿元禹忽然觉得童话故事里的王子有了具体的形象。 那天楚泽拉的是柴可夫斯基的浪漫曲,悠扬婉转,细腻典雅。除了宿元禹自己没人知道,在他最难熬的那段日子里,每天就是靠着不停循环这首曲子才勉强入睡的。 宿元禹很想问问楚泽,你还拉小提琴吗?还会经常拉这首曲子吗? 可是他不敢问,生怕唐突。 好在现在披着小奶狗的皮,终于有机会能问出口了。 楚泽的声音顺着微风传过来:“我小时候学过小提琴,但是现在很少拉了。” 宿元禹“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意料之中的回答,莫名觉得有点怅然若失。他调整下情绪,刚想再换个话题,就听楚泽的声音接着传来:“以前有人听我拉琴,后来他离开了,拉琴的时候就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索性就很少碰琴了。” 宿元禹下意识觉得楚泽可能说的是自己,嘴角都咧起来了,忽然又觉得不对——伯牙亡故,子期破琴绝弦终生不再弹琴,那是因为痛失知音,可自己这种每天追着楚泽让他拿小提琴拉斗地主主题曲和猪八戒背媳妇的选手,打死他也不敢说自己和楚泽算得上“知音”。 难不成是自己走后,楚泽又遇上什么人了? 宿元禹眉头皱了起来,是不是那人欺负楚泽了?以至于楚泽现在琴都不碰了?搞艺术的人向来都不靠谱,离开挺好,不然早晚是个隐患。 楚泽那边不知道宿元禹如此丰富多彩的内心活动,只感觉对方不说话了,又问:“你呢?平时喜欢做什么?” 宿元禹回过神来,心说看财务报表算吗? 闻珂还喜欢拉着他聊董事会那些人和业内知名人士的八卦,不过翻来覆去也不过就是那么几件事,只不过按在不同人身上而已,听多了也没什么意思。 可这话又不能说,于是说:“打打篮球、参加参加校园活动什么的,没什么特别的。” 楚泽那边沉默了片刻,问:“平时很累吧?” 累是肯定的,尤其是公司发展初期,一个脑子里同时装十几件事,脑子转的仿佛高速陀罗。但这么多年他早习惯了,也说不上有多接受不了。 “还好,不累,”宿元禹说:“毕竟还在大学,课业压力没有那么重。” 楚泽那边又沉默了下来,又过了许久,才又传来一句:“嗯,那就好。” 宿元禹搜肠刮肚思考下一个话题,想聊想问的很多,但在脑子转了一圈之后,都觉得不大合适。他正挑选着话题,楚泽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语气似乎有些疑惑:“你看那座雕像。” 宿元禹一开始就发现了这里可以看到黑色玫瑰园的雕像,但是他没什么兴趣,也多在意,此时听到楚泽的话眯着眼睛看过去,问:“小哥哥,那个雕像怎么了?” “是不是比之前黑点多了一些?” 宿元禹愣了一下,那雕像上本来就有很多泥巴似的黑点,又被飘来荡去的黑气围着,就算是有变化,楚泽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发现出来? “我每天盯数据盯实验习惯了,对细节敏感一点,”楚泽说:“刚刚我们在里面见到的时候,黑点的位置只到雕像的小腹,但是现在已经到了胸口下面了。” 宿元禹眯着眼睛,以他那双裸眼视力5.0的眼睛仔细看过去,在黑气飘过去的间隙看到,那雕像确实和楚泽说的一样,黑点已经到了胸口以下了。 “被黑气腐蚀的吧?”宿元禹说:“毕竟黑魔法这种东西听着就挺毒的。” “嗯,”楚泽说:“我总觉得这里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宿元禹:“怎么说?” “一来,小花送给小洛雕像,又被摆在玫瑰园这么好的位置,逻辑上说不通,二来,如果小洛真的是故事里那样对小明爱的死去活来,甚至为了对方违抗父母,小明在这座城堡里该是个很重要的角色,可是我们进来到现在似乎还没见过任何和小明有关的东西,就好像这个人没存在过一样。” 宿元禹:“明天要去小洛的卧室,也许能再发现点什么。” 楚泽:“嗯。” 宿元禹想再把话题拉回来,可是似乎又觉得有些刻意。他不知道这里的游戏是怎么设置的,但既然安排了玩家休息的时间,就不敢让楚泽真的熬整夜。 两人又简单聊了两句,宿元禹就表示自己不害怕了,可以睡着。楚泽也没和他拉扯,两个人就各自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楚泽一出门,就见夏阳顶着硕大的黑眼圈,打着哈欠在走廊里等他。 楚泽:? 楚泽:“没睡好?” “当然啊!”夏阳理所当然:“睡在这么个鬼屋里,谁能睡踏实啊?” 楚泽朝周围看看,走出房门的玩家们状态都差不多,不是打着哈欠就是两眼无神,显然都没睡好觉。 然后就见宿元禹从房间出来,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由于心情美丽居然破天荒主动和夏阳打了招呼:“早。” 夏阳眼睛瞪得溜圆:??? 这个小奶狗长相虽然奶,但夏阳从见到他的第一刻起就不敢真的把对方当个清纯大学生。主要是这这位但凡在楚泽的目光之外,眼神就会带着一种凌驾于全世界之上的冷漠,让人不敢靠近。 夏阳开始以为他是对自己有意见,后来发现好歹自己还在他眼里,其他人他连看都不看,好像怎么样和他都没半点关系似的。但偏偏只要楚泽看向他,这位又会立马化身乖巧小奶狗,软糯的像团棉花似的。 大学里无论是学生和教职员工,对楚泽有想法的多的是,夏阳对他学长的美丽没有任何怀疑,所以对这位乃苟乃先生的行为居然接受十分良好,丝毫没觉得离谱。只是现在这位居然和自己打了招呼,夏阳瞬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赶紧说:“早、早啊!” 宿元禹没再和他说什么,朝着楚泽甜甜一笑:“小哥哥早啊!” “早。”楚泽说。 陈静也从走廊的远处走过来,腼腆地说:“各位早。” “早早!”夏阳见四人凑齐了,压低声音:“话说你们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啊?” 楚泽疑惑:“什么声音?” “就是说话的声音!”夏阳皱着眉头:“就在晚上回到房间后不久出现的,模模糊糊的听不大清,不过最开始好像听到什么‘走的这么冤’……” 楚泽:“……” 他目光朝宿元禹瞥了一眼,就见对方顿了一下,而后瞬间又恢复自然。 陈静说:“我好像听到了一点,从窗户外传进来的,不过我昨天太累了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没仔细听。” “哇,你还能睡过去!”夏阳眼睛睁大:“我担心了一晚上,生怕是之前宾客化成的鬼出来索命,都觉得自己走的冤了,这肯定是厉鬼啊!吓得我直到早上才睡了一小时!” 陈静看着他那硕大的黑眼圈,有点不忍:“那个声音太小了,我勉强能听到有声音,没想到内容这么吓人。” 他们正说着,有玩家三三两两路过他们,也在说昨天晚上的声音。 “你听见声音了吗?我听着像不止一个人啊?” “我也听见了!吓得我一晚上都离窗户远远的,在桌子底下睡了一晚上!” “会不会真的是之前的宾客啊?每天晚上在城堡里晃悠等着报仇?” “不会吧!你这么说我晚上再也没法睡了!” …… “原来这么多人都听见了!”夏阳回过头来:“学长,你没听见吗?” 楚泽推了推眼镜:“没听见。” 夏阳又看向宿元禹,宿元禹:“没听见。” “可惜了,”夏阳遗憾:“我还以为你们能多听到一点能问出来点什么,我还挺好奇他们都说了什么的呢!” 16、016 古堡小奶狗 “咳。”楚泽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昨天管家说今天要去看小洛的房间是不是?现在过去吧。” “对,完成游戏任务才是最重要的。”陈静说:“至于声音,今天晚上再仔细听听。” 夏阳顿时目露惊恐:“那还是算了吧,我还是想好好睡个觉!” 四个人和其他玩家一起到了餐厅,管家再次出现,先走流程一般客气地询问了昨天晚上大家休息的怎么样,而后面露笑意:“小姐有一个礼物送给大家。” 玩家们顿时脊背绷直了。 小姐送的礼物?怎么可能真的是礼物? 然而管家说完之后,众人惊讶的发现,这居然还真是个礼物。 “诸位,请看看你们的头上。”管家笑容可掬地说。 众人纷纷举起反光的餐具看向自己的头上,然后发现,昨天还是负数的数字,今天一下子变成了0! 众人纷纷看向其他人的头顶,就见无论是昨天最低的-6,还是夏阳头顶让人羡慕的3,此时统统变成了整齐划一的0,原本压在负分玩家们心上的压力一下子消失不见。 “这样就不用担心到了-10会有厄运了!” “就是!如果每天归零的话,那我们还怕什么!” “哎呦,昨天吓得我都不敢说话,生怕哪句话让女鬼不高兴了降我的分,早知道会归零,我也不用这么憋屈了!” “谁说不是呢!” …… 称谓从“小洛小姐”再次变为“女鬼”,屋子里的气氛轻松多了。 夏阳好奇:“难道是每一天晚上都会清零吗?” “是的!”管家笑容满面:“分数每一天晚上都会清零,这样诸位是不是感觉舒服多了?” 玩家们开心地应和管家,还纷纷端起酒杯朝着管家一举,氛围十分愉快。 “可是为什么呢?”夏阳纠根溯源的科研精神又冒出来:“难不成是小洛每天过了晚上就会失去前一天的记忆?” 宿元禹今天心情好,话也多了一些:“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按照满10分就能提供一个线索的设定,拿到线索的机会也多。” 夏阳顿时眼睛瞪得溜圆:“不变成负数就不错了,还10分?还要好几次10分?!” 开什么玩笑。 “想想又不花钱,”宿元禹咬着面包:“想都不敢,做就更不可能了。” 楚泽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他毫不怀疑宿元禹就是靠着这种魄力自己创业又一路把quelle公司经营地风生水起的,但一想到他第一次听这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某人正为了打造他人生中第不知道多少把大宝剑而差点锯了他家的黄花梨木椅,楚泽轻咳了一声,没说话。 夏阳显然被宿元禹的鸡血所激励了,两眼放光:“对!我一定努力!” 楚泽看夏阳这傻孩子有点不忍心,给他拿了片吐司面包:“吃饭,先吃饭。” “好!”夏阳低头吃起来。楚泽收回手,转头就看见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正看着他。 楚楚可怜,如泣如诉。 “……”楚泽无奈,又拿了片吐司到宿元禹盘子里:“你也吃饭。” “谢谢小哥哥!”宿元禹眼睛一弯,开心地吃起来。 怎么说呢?古人云过,不要脸,就是快乐! · 吃过了早饭,众人在管家的带领下前往小洛的房间。房间在城堡的另一边,需要沿着另一座楼梯上去,玩家们走了片刻便到了。 这里是主人的卧室,面积比玩家们的房间大上很多,装潢豪华温馨,一片奢靡。众人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就见床铺巨大而柔软,被垂地的金色床幔掩上一半。靠墙立着巨大的豪华衣柜,对着衣柜靠墙放着一张纹饰精美的梳妆台。单看这卧室,就能想象出住在这里的主人生活是何等的养尊处优。 “害了那么多人,自己住的地方倒是不错。”小a男朋友语气泛酸。 其他玩家没说话,不过心里想的也差不多。 “小姐那个……后,这间卧室虽然定期打扫,但是屋子里的东西都没有动过。”管家说:“诸位宾客可以看看能不能找找到什么有帮助的信息,只是希望各位看完的东西放回原处,要不然小姐哪天回来发现的话会生气的。” 众人心说还等小姐回来?做梦呢吧。 但是毕竟是在人家家里,到底也没多说什么。 “这画像上的人是谁啊?”小a指着墙上的衣服肖像画问。 画面上两人一男一女,衣着华丽,气质优雅,年纪看上去四十岁上下。 “这是公爵夫妇,”管家神色悲伤起来:“公爵夫妇因病去世后,小姐十分思念他们,就把他们的画像挂在了卧室。” “难怪,”小a神色羡慕:“他们看起来好般配,一定深爱着对方吧?” “是啊,公爵夫妇感情一向很好,要不然夫人去了之后,公爵也不会那么难过,以至于不久后也跟着去了……”管家偷偷抹了抹眼泪。 “他们得的是什么病?”夏阳好奇:“或者说,什么症状?” “医生说是肺部的病,”管家叹气说:“夫人去世前经常咳血,十分瘦弱,最后只能卧床。” “哦哦。”夏阳转头压低声音,和楚泽说:“学长,这听着有点像肺结核。” 楚泽点点头。这倒也有可能,肺结核这病在欧洲的历史上十分常见,甚至一度被人追捧。就如裹小脚的病态审美一样,患有肺结核的女人皮肤苍白,脸颊微红,说话有气无力,有事没事咳两口血。如今看起来鬼似的样子,在过去的欧洲却是被人追捧的“美”和“优雅”,如果因为这个病死去,甚至会被无数人羡慕。 而患病的人会经常咳嗽,结核分枝杆菌就通过空气四处传播,于是传染更多的人,公爵很快离世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病和黑魔法有没有关系,可就不好说了。 “啊,她的衣服都好漂亮啊……” 房间另一边,小a站在衣柜前打开厚重的雕花柜门,露出里面整齐的衣物。大部分是华丽的公主裙和纱裙,材质高档,剪裁精细,十分贵重。 宿元禹刚巧站的不远,一转头就看到满柜子的公主裙,忽然笑了一下。 楚泽小时候长得清秀又白净,院子里的阿姨们喜欢的不得了,有时候喜欢的过分了还会给楚泽买小裙子穿。那时候的小孩子不懂,觉得还挺好看,穿着一身粉嫩嫩的小裙子,倒腾着小短腿就跑去找他的小禹哥哥展示新衣服,奶声奶气地问好不好看。 彼时他小禹哥哥的脑子里对于身上穿的只有两种分类:金光闪闪的铠甲,以及铠甲外的一切。但是看到小楚泽穿着小裙子的样子,居然也点了头,夸赞了一番,并且热情地亲手给他做了把威风凛凛的大宝剑,挂在了粉嫩嫩的裙子上。 小楚泽不满意,说在童话书上没见过这种搭配,于是小宿元禹再次加工,把大宝剑改成了粉色。小楚泽觉得不对劲,可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还是接受了这个改造,并且维持了一天这个造型,从此在他家相册里留下了一笔浓墨重彩的黑历史。 “乃苟,你笑什么呢?”夏阳凑过来,好奇地往衣柜里看:“有什么好笑的吗?” 宿元禹眼前白瓷娃娃似的小楚泽消失了,变成了夏阳那张顶着俩灯泡似的奥特曼的大脸,顿时面无表情地转开了头。 夏阳:……? 好在夏阳这人钝感力超强,对此也不在意。他突然一指衣柜,惊讶道:“这怎么还有男装啊?” 就见衣柜深处不起眼的地方,挂着两套男士的衬衫背带裤,连帽子都有两个。 “这个……”管家神色尴尬:“这应该是小姐未婚夫的衣服,婚前小姐和未婚夫要了两套衣服,在思念对方的时候就会看看衣服。” “思念的时候看看衣服?”一直没说话的三角眼哼笑一声,“我看是偷人的时候方便吧?” 管家神色顿时更加尴尬,嘴唇动了半天,到底也没反驳。 “这是不是不太检点……”小a皱眉:“虽然说童话故事里经常出现男生爬窗户去见女生的情节,但是故事背景毕竟是古老的欧洲,真出现的话好像也不太合适。” “要不然怎么能做出因为妒忌而害人的事情呢?”她男朋友搭话:“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其他玩家虽然不说话,但是也纷纷点头。 结果下一刻,这些玩家头上的数字就往下降了几分。有人正好透过衣柜里的镜子看了个清楚,瞬间吓得闭了嘴,其他玩家看到比人头上的数字变化,猜到了怎么回事,也都不敢再说什么。 虽然这分数每晚会清零,可要真玩脱了直接到了-10,那就不太行了。 “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说小姐!”管家似乎很生气,“小姐只是太喜欢对方罢了!” 但显然对这个说法只是越描越黑,没有人买账。 “如果是这样的话,看衣服的尺寸,小洛的未婚夫身材应该并不高大,”陈静打断了众人的窃窃私语,她的神色似乎并不喜欢刚刚玩家们的说法:“我听说欧洲小姐通常喜欢高大威猛的男性,这样会让人有安全感。” “这也不是绝对的吧?每个人的审美都不一样,而且他们之间有爱情!”小a理所当然地说:“在爱情面前,什么形象、身份地位、财富,当然统统都不重要了!” 陈静似乎并不认同,看其他玩家都一副认可的样子,也不再说话了。 “啊,婚纱!”小a看向衣柜深处,眼睛忽然亮起来,她激动地探进半个身子,而后从衣柜深处捧出了一袭缀满了珍珠的婚纱,一脸惊艳:“好漂亮啊!” 就见那婚纱样式精美,做工精细,上面缀着的珍珠大小统一,颗颗圆润,一看就价值不菲。 “小洛肯定很期待她的婚礼,”小a感慨地说:“穿着这么美的婚纱和相爱的人交换戒指,真浪漫啊。” “然后不还是跳崖了?”宿元禹随口说。 小a:…… 小a被他说的有些意兴阑珊,她打开婚纱想再看看,忽然惊叫一声:“啊,这婚纱怎么破了!” 众人围过去,就见那婚纱下摆被人用剪刀捡了数不清的口子,似乎是在非常暴躁的情况下要把婚纱撕烂,但婚纱质量太好,只留下这些被剪刀剪出来的口子。 “这是因爱生恨吧?啧啧,”有玩家感慨:“确实,婚礼即将举行,自己未婚夫却和别人跑了,换谁也不能心平气和。” 夏阳看着那破破烂烂的婚纱,叹了口气,感慨一声:“小洛真的是个可怜人啊……” 似乎空气里看不见的女鬼感同身受,夏阳头上的数字眨眼又涨了2分。 只是这变化没什么人注意到,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一个东西吸引了。 “这里有个本子!”一个玩家惊呼一声:“在画像后面!” “记事本”向来是一个能提供大量信息的东西,一时间玩家都凑了过去。就见公爵夫妇画像后的墙上被凿出了一个小格子,厚厚的灰尘下,放着一个牛皮封面的本子。 管家抻着脖子往这边看,也是一脸惊讶。 三角眼挤开众人,二话不说一把将那本子夺了出来,惮掉上面的灰尘,翻开第一页,就见歪歪扭扭地字迹写着: “这是小洛的日记,shui也不许看!! 看的都是大坏dan!!!!” 大坏dan们:………… 17、017 古堡小奶狗 这本日记约莫是从小时候开始的,开始的几页不仅用词幼稚,笔迹也歪歪扭扭的,记录的也都是些招猫逗狗抓蝴蝶的孩子事。 等前面几页过去,日记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撕去了很多,单从厚度上看,剩下的只剩了小半本。关键是,后面的纸张怎么翻都翻不开,就好像被胶水粘在了一起似的,而被粘住前的最后一页上满是黑色的泥巴。 “这是什么东西?”有玩家问。 三角眼研究半天没弄明白,气的当场要给撕了,好在动手前被手疾眼快的玩家抢了下来,没耽误事。 可换了几个人研究,也没弄不明白怎么解开,一整个视频看完三分钟出现“加入会员解锁更多精彩内容”的既视感。 楚泽几个人之前到过黑色玫瑰园,在雕塑上见过这种样子的黑泥,也从女仆那得知这和黑魔法有关,但其他玩家不知道,凑在一起纷纷皱着眉研究。 夏阳突然意识到,从进了这个房间就没听见楚泽说过话,他扫视一圈,最后才发现楚泽站在远离人群的窗边,似乎对这边发生了什么并不感兴趣。夏阳看他似乎没有要提黑魔法的意思,自己就也没提。 不过有玩家脑子转得快,比如之前那个白毛男就突然说:“之前不是说不要迷信科学吗?所以这个本子上是不是有什么法术?” “有道理!” 玩家们目光看下个管家,管家瑟缩地完后退了一步,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三角眼没有耐心,粗声粗气地吼了一句:“说!这本子怎么打开?!” 管家哆嗦两下,都要哭了:“这、这我哪知道啊?这是小姐的东西,我们从来都不敢动的!” 三角眼抬手就要打过去,旁边的玩家正要拦,结果就在拳头即将挨到管家脸上之时,管家大吼一声:“说!我说!别、别打我……” 三角眼哼了一声,这才放下胳膊。 “不是我想瞒大家,但这实在不是我一个管家该说的,”管家五官都皱到一起,“涉及到小姐的隐私,我当然更不应该说了……”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都有了兴致,听这话的意思,这故事还有隐藏信息? 三角眼没耽误,直接吼了一嗓子:“说!” 管家神色为难,扭扭捏捏半天,才再次出声:“在婚礼之前很久,小姐就、就已经……疯了。” 玩家们的眼睛顿时瞪得宛如铜铃。 楚泽原本一直看着窗外,听到这话也将目光转了进来,看向管家,设呢是有些奇怪。 管家说完这话像是虚脱了似的坐到了地上,开始抹眼泪:“公爵夫妇走了之后,小姐性格就变了,后来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学了黑魔法……” “黑魔法!”玩家中响起几声惊呼,这玩意的名声可属实不怎么好。 “是啊,我们一开始也不敢相信,小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碰这种东西呢?”管家一边叹气一边说:“小姐自从开始学习黑魔法后,性格就越来越古怪,总是自言自语,翻来覆去说些奇怪的我也听不懂的话,还会画很多奇奇怪怪的图案。等到快到婚礼的时候小姐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小明说小姐是被魔鬼附身了,连他都不怎么敢同她说话,就更别提我们了!” 玩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所以说,小洛早已经变成了个疯女人,而且在婚礼前,小洛和小明的关系就已经恶化了? “那个时候我心里担忧小姐,就偷偷把她自言自语的那些话记了下来,后来多方找人打听,才确定这就是黑魔法的咒语!哎呦,当时我心里那个难受啊……” 夏阳往前凑了一步,说:“管家,那那个咒语你还记得吗?” “就在这,我记在本子上了。”管家从袍子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夏阳:“我约莫今天各位可能用得上,就随身带着了!” 夏阳还没等接,三角眼先一把把那本子抢了过去,就见上面急着几句毫无逻辑的发音组合。三角眼一手举着小洛的日记本,一手拿着管家那本笔记,照着那发音念了几遍,日记本上的黑气居然真的淡了一些! “诶!有戏有戏!”玩家们又激动起来,离得近的几个玩家干脆跟着一起念,没过多久那日记本上的黑气就彻底消失了,本子后面的页面也能打开了。 “呦吼!”夏阳欢呼一声,“快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三角眼这回算是有良心,把日记往夏阳怀里一拍:“念!” 夏阳微微一愣,而后毫不迟疑地接过来,大声念了起来。 所有的日记里日期都没有标注年份,而是用年纪表示。 15岁,三月九日,晴。 今天父亲母亲带我去娜米安庄园拜访,小花带我偷偷在后花园里摆弄石头,还拿锤子叮叮咣咣地砸了好久!她说她要雕一只兔子,可我怎么看都像只大狐狸。 她说这样一点也不淑女,如果被人知道了,就没有绅士想要娶她了。可是我觉得没什么,她摆弄大石头的时候真开心,就像我唱歌的时候一样开心! 我以后要当个歌唱家,让全世界都听到我的歌声! …… 15岁,五月三日,晴。 今天又去娜米安庄园拜访,大人们在书房聊天,我和小花又去了花园,小花说想听我唱歌,于是小花砸石头,我唱歌,歌唱的时候还有好多小鸟飞过来围着我们,我们都好开心啊! 艾维德城堡来了新人啦!管家老爷爷身体不好,回了老家,现在我们有了新的管家,还有一个新的小花匠!小花匠比我见过的所有的绅士都要快乐。小花对他也很有兴趣,我还约她下次来艾维德城堡,我们三个一起玩! 15岁,六月四日,晴。 今天小花匠送给了我一只玫瑰花,说这是他在玫瑰园里见过的最漂亮的玫瑰。他说她可以把这朵玫瑰做成干花,放在最精美的容器里,这样它就会永远美丽了。 可是我不明白,也不喜欢。玫瑰折下来就死了,就算放在再精美的容器里、再长久地美丽下去有什么用呢?它已经死了呀! 16岁,四月五日,晴。 母亲又咳血了,医生说她生病了,这个病不太好治。我很担心她,唉。 小花匠又送给了一只永生的玫瑰,我感谢了他,但是我还是更喜欢玫瑰长在枝头的样子。 16岁,五月三日,晴。 今天男爵夫妇来城堡拜访,小花也来了,我好开心! 她偷偷和我说,她想去神秘的东方看看,还想看看那里有没有雕塑。唉,她的心里就只有雕塑! 其实我也想去东方看看,不知道那里的歌和这里是不是一样的。 我和母亲说了这件事,母亲说等我到了十八岁,就可以自己拿主意了。可是十八岁还好遥远啊! …… 16岁,七月八日,晴。 母亲的病越来越重,连父亲也开始咳嗽了。 这两天我经常去玫瑰园,花匠小明会给我讲很多城堡外的事。我越来越喜欢和小明待在一起了,虽然他还是把玫瑰做成了干花,还觉得这才是对待玫瑰最好的方式,但是他比那些追求我的绅士都有趣,听他说那些事情好精彩! 书里说爱一个人会总想和他一起,那这是爱情吗? 17岁,六月十日,晴。 ……(只有几滴泪渍) 17岁,六月十三日,大雨。 父亲母亲都离开了,下葬的时候我哭晕了过去。我太痛苦了。还好有小明陪着我,这是唯一的一点慰藉了。 如果有方法能让他父亲母亲回来该有多好。真希望我会魔法啊,哪怕要付出一切! …… 17岁,七月一日,晴。 我居然找到了学习魔法的途径! 天哪,我好兴奋! …… 17岁,七月三日,雨。 开始学习魔法后,城堡经常下雨,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今天小花来拜访了我,天气太闷,我们干脆去外面集市上逛,小花买了个硕大的马铃薯,削了只小兔子给我,比之前用石头雕的像多了。 小花说她要走了,从家里逃出去,去神秘的东方,我好替她紧张。 …… 17岁,十月一日,雨。 不!不!这不是魔法,是恶魔!他是恶魔!! 我该怎么办? 我到底该怎么办! …… 17岁,十一月一日,雨。 已经和小明连续吵了几天的架了,好累。 17岁,十一月五日,雨。 没关系,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 17岁,十一月三十日,阴。 最近白天即使不下雨也是阴天,总是感觉空气中好像有黑气。 但是没有关系,我会解决的。 明天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小花托人送来了礼物,但我还是会忍不住的遗憾,为什么小花不能在我身边?我们明明是最好的朋友。 小明今天晚上就会回来了,我很紧张,我很担心他,甚至开始为我们祈祷。 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一定要顺利。 18岁,十二月一日,雨。 为什么?命运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恨这个世界! 我恨所有人! 我恨!!!!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没了?”玩家们面面相觑,一时脑子都乱了套。 “等等,这还有封信!”夏阳抖了抖那本子,从封面夹缝里掉落下来一张纸。 那是一封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寄出、掩埋在尘土中已然泛黄的信。 也是一位少女最后的绝笔。 “亲爱的小花, 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机会看到这封信,也不知道如果你能看到的话,那时的艾维德城堡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原谅我这封信写的混乱不清,我的脑子很乱,我决定要去做一件事,但是我想到了你,所以在去做这件事之前给你,我最好的朋友,写一封信。 小花,要是你在就好了,你总是会给我勇气。 …… 我还没有告诉你,就在昨天晚上,我收到消息,小明回来的船只在海上遇到风暴,船沉了,他也离开了。天知道写下这句话需要多大的勇气!我当时脑子就空了,连哭都不知道要怎么哭。 这一定和黑魔法有关系!他总是给人带来厄运! …… ……我努力了…… …… 小明不在了,我不能接受,我…… …… 曾经的我对死亡是那么的恨之入骨,但是现在,死亡竟然成了我唯一的希望。 马上一切都会结束了!都结束了! …… ……” 那信纸展开后能看清的字并不多,有些纸面已经被虫蛀,有些地方墨迹被泪渍晕开模糊不清,能看清的只有这些。 看完这封没有寄出去的信,玩家们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片刻后。 “所以小花和女鬼是好朋友?不是情敌?!” “所以女鬼的恋人不是移情别恋,而是在婚礼的前一天死了?!!” “女鬼会黑魔法!这里没有白天也是因为这个!” “女鬼跳崖居然是殉情?!!!” ……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管家。 显然,这故事和管家说的,完全不一样。 19、019 古堡小奶狗 “什么?”楚泽抬眼看他。 “没什么。”宿元禹偏过目光,感觉到楚泽还在看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我刚在想,这个小洛会不会是个男的,后来一想后院的雕像还有婚纱,应该是我想多了。” 楚泽笑了,镜片后面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那确实是你想多了。” 楚泽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宿元禹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结果一看见他这笑,喉结动了两下,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四个人又在城堡里转了几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索性也去了餐厅。 四个人到的时候,其他玩家们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着天,见到他们四个人进来,眼睛尖的一眼看到楚泽头上的数字,当啷一声勺子掉到了盘子上。 “你分数怎么那么高?!”白毛男手指着楚泽的头顶,眼睛恨不得掉出来。 其他玩家看过去,就见楚泽头上赫然顶着数字7,在所有玩家中一骑绝尘。 “是么?”楚泽好像也不太在意,找位置坐了下来。 “真的诶!”夏阳倒是很高兴,凑过来说:“学长,你是最高分耶!” 他们四个人刚才一直在一块,心里想着事也没注意分数,此时突然发现变化,他们自己也没想到。 刚才玩家们在因为思考剧情暂时忽略了头上的分数,此时乍然见到一个分数那么高的,不可避免又关注起来。 虽然早上所有玩家头上的分数清了零,但经过在小洛房间的一段时间,众人头上的数字又出现了变化。楚泽的数字是7,宿元禹的数字从始至终都是0,夏阳是1,陈静是2,这几个人除了宿元禹以外都是正数。而此时大部分玩家的分数都在-6到-7,比去小洛卧室前还低了几分,小a男朋友分数最低,竟然已经到了-8,十分危险。 小a男朋友十分紧张,两步走到楚泽旁边,皱眉看着他头上那个明晃晃的7,问:“你做什么了让女……让小洛小姐这么喜欢你?” 楚泽头都没抬,淡漠地说:“不知道。” 小a男朋友:“……” 楚泽显然不想理他,他也不愿意放不下身段来求着问,恨恨地转身往外走。小a急急忙忙跟出去,被他男朋友瞪了一眼,还是委委屈屈地跟着走了,看的陈静直摇头。 楚泽这人平时看着儒雅又和气,和人说话的时候甚至还会格外的客气,但他真的沉默不语的时候,周身却又环绕着一层锋利的气息,他之前和三角眼对峙的时候众人就已经明白这位的不好惹,没人会蠢到把他的客气当成好欺负,再加上他身边那个看着乖巧却时不时会放出冷箭的小奶狗,玩家们看小a男朋友在他这碰了壁,哪怕再想问点什么,此时也没人敢去打扰他。 玩家们心里默默复盘,从早上到现在,也就是去了小洛房间转了一圈,分数变化的契机也应该是在这段时间发生的,但在小洛房间里,楚泽压根就没说过话,甚至连动都没怎么动! 难不成女鬼就是看上他的长相了?! 这是什么道理? 有玩家又看向宿元禹,更觉得惊奇——这人头上的0就没变过,可谓是0的从一而终。咋,女鬼都没发现那还有个人是吗?! 这又上哪说理去啊! “算了,别想了。”一个玩家叹气说:“小洛小姐性子……复杂,想弄明白她怎么想的估计办不到,还是想想任务吧。” 其他玩家纷纷点头。 完成了第一个任务,还有第二个:解救宾客。 赶巧管家又端着些甜点到了餐厅,三角眼看向他,阴沉着脸问:“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们都去哪了?” “这我哪能知道啊!”管家一对上他的眼神,手一哆嗦盘子好悬掉了:“当天小姐跳了崖,婚礼也没办成。从那天开始,城堡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宾客们一时也没有办法离开。结果从当天晚上开始,每天都会失踪一位宾客,直到最后所有宾客都消失了,我们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众人一听这话,脸上的神色顿时都不太好看。管家赶紧说:“唉大家别怕别怕!虽然我不知道之前的宾客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们小姐是很有礼貌的淑女,如果她敲门没有人开门,她是不会闯进去的。如果大家太害怕,听到敲门声不开门就可以了,大家的屋子里是安全的,大家放心!” 也就是说,只要不开门,就不会被抓走。 玩家们悬着的心松了些,但任务还在那里。故事里宾客早就被女鬼杀了,去哪找?如果女鬼一时兴起把尸体顺着悬崖扔下去了,难不成他们还得也跳一遍崖吗? 餐厅里顿时又是一片愁云惨雾。 夏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难倒了所有人,甚至就连一向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乃苟都开始认真思考了!于是夏阳也不再说话,认真思索起来。 一个座位之隔的宿元禹的确在认真思考。 游戏规定,任务期间小秘书不会给玩家提供任何线索,所以很少会有玩家主动叫出小秘书来问些什么。但宿大总裁不走寻常路,愣是把孽子给叫了出来。 孽子:【很抱歉,我无法为玩家提供线索,所以……】 宿元禹面无表情:“我没问你这个。” 孽子:【?】 “小泽现在一直在思考任务的事,我不知道应该和他聊些什么,我不主动说话,他也不主动和我说话,都好几个小时了。”宿元禹皱眉:“为什么?” 孽子:【……?】 摊上这么个玩家能怎么办呢?谁来和我说说,能怎么办呢?啊?!!! 孽子:【因为他在认真玩游戏?】 “玩游戏就不和我说话了?”宿元禹奇怪:“这破游戏有什么好玩的?” 孽子心说我可去你的吧! 宿元禹皱眉:“会不会是小奶狗没有表现出精髓?所以导致他对游戏的兴趣比对我大?” 孽子的沉默震耳欲聋,过了许久才重新说:【那您觉得小奶狗精髓是什么?】 宿元禹反问:“我要是知道还要你做什么?” 孽子深吸口气,心说我一个智能不和他人脑一般见识,网上冲浪片刻,循循善诱地解释:【这大概是一种感觉。你想象一下,你上了一天的班,累的要死,老板傻x,同事绿茶,你被折磨了一天……】 “等一下,”宿元禹认真问:“第一,我没有老板,第二,什么是绿茶?” 孽子:【……】 居然忘记这是位从不进行网上娱乐、上网只会搜自己公司名字的山顶洞人了。 【就是你累死累活了一整天,身心俱疲,恨不得世界赶紧毁灭,】孽子换了个说法,继续说:【这个时候你回到了家,打开家门,发现你家小狗正蹲在门口眼巴巴地等你,一听见你进门的声音就开心地蹦起来,它跑过来蹭你,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睛里都是你,你摸摸它的头,它就开心地把尾巴摇飞……】 【你太累了,躺在沙发上,想看电视,小狗就跑去给你叼来了遥控器,想喝水,小狗就把桌上的水杯往你手边拱。你要睡觉了,小狗就趴在你身边陪着你,本来孤单又寒冷的晚上,因为有小奶狗的陪伴,变得无比温馨……】 【小奶狗款的男生大概就是给人这么一种感觉,】孽子问:【明白了吗?】 宿元禹思考片刻,点了点头。 孽子十分欣慰,问:【那你想好下一步做什么了吗?】 “嗯,”宿大总裁毫不犹豫说:“去陪他睡觉!” 【…………】 孽子:毁灭吧,赶紧的。 · 剩下的一天里管家没安排什么活动,只说各位可以随意走动找线索。 楚泽几人到处转了转,连悬崖也去看过了,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时间很快又到了晚上。 管家在晚饭时又提醒了各位玩家一遍,如果晚上小洛小姐出现,只要玩家不开门,就不会与任何事情。于是玩家们又紧张又放松,三三两两一边议论着一边回了房间。 楚泽满脑子都在想小洛的事,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似乎是逻辑上缺了一环,可偏偏又一时想不出到底是缺了哪一环。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收拾了一下准备睡觉,谁承想头刚沾上枕头,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楚泽一愣,现在玩家们刚刚回房间,女鬼会出现这么早吗? 楚泽疑惑地起身去开了门,结果发现是宿元禹站在门口,某只小奶狗清澈干净的狗狗眼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问:“小哥哥,你想看电视吗?” 楚泽:……什么玩意?! 楚泽懵了:“什么电视?这里有电视?” 宿元禹摇头:“我看你刚才一直在想游戏的事,都累到想睡觉了,就想也许你可以放松一下。” 楚泽:? “不过这里没有电视这种东西,要不然我给你演吧!”宿元禹说着,撸起袖子后退一步:“小哥哥你想看什么?体育比赛还是电视剧?猪八戒背媳妇还是黛玉葬花?……” 丢人吗?当然丢人。傻吗?傻透了! 可又怎么样呢?身上还披着小奶狗的皮,楚泽又不知道我是我,怕啥?! 要舞就舞的彻底! 再说了,“傻”和小奶狗又不冲突! 宿元禹满心期待地看着楚泽。 “……”楚泽一时间怀疑是不是自己困蒙了,这个世界的打开方式一定出了问题。 “不需要,谢谢。”楚泽说着,满脸狐疑地关上了门。 五分钟后。 就在他迷迷糊糊即将睡着的时候,敲门声再次响起。 楚泽:“……” 他耐着性子起来开门,就见宿元禹手里端着一杯水,见他开门,贴心地问:“小哥哥,你要不要喝水?” 楚泽:??? “我刚才看你嘴唇都干了,觉得你应该是渴了。”宿元禹把水杯往前一递,甜甜一笑:“给你!” 楚泽神色宛如调色盘变换一番,看着对方那干净清澈的狗狗眼,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这才睁开眼:“我不渴,谢谢你。” “啊,那好吧……”宿元禹低落地说。 楚泽再次回到床上时想,别再来第三次。 然而就在楚泽再一次即将入睡的时候,敲门声果不其然地又响了。 楚泽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门口拉开门:“我不想看电视,也不想喝水,我只想睡觉。让我睡觉,睡觉!” 门外的宿元禹一愣,而后眼睛一弯,十分开心:“好呀!我就是来陪小哥哥睡觉的!” 就见他怀里抱着枕头,长腿一迈就朝楚泽屋子走。 社畜进错房间被挂钟上还不到一天,楚泽顿时给吓精神了,手一抬拎着宿元禹的领子毫不犹豫就给他推了出去。 “自己睡自己的!”楚泽面无表情地说。 楚泽走回床边把自己愤然往床上一砸。 至此,他脑子里转了八百遍、关于宿元禹为什么要在游戏里cosplay的问题终于有了一个更靠谱的答案。 ——宿元禹他就是闲的。 20-30 021 古堡小奶狗 不知道为什么, 楚泽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种期待,但是光线太暗,宿元禹确定不了。 他愣了一下, 还是点头:“嗯, 小哥哥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然而“小哥哥”三个字一出口,楚泽眼里那本来就晦暗不清的期待似乎转瞬就消失了。 楚泽偏过头去,抬手推了推下滑的眼镜, 语气有些生硬:“那谢谢你的信任。” 宿元禹:? 他有点不明所以,不应该这么说吗? 这多乖巧啊!多听话啊!多小奶狗啊! 直到两人重新走回房间,楚泽也没再和他说什么, 只是马上进门的时候, 楚泽停了一下, 说:“今天晚上不应该那么凶你, 抱歉。” “嗯?”宿元禹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不让他进去一起睡觉的事,刚想说没什么, 楚泽又说:“晚安。” 然后就推门进了自己的屋子。 宿元禹微顿。 刚刚楚泽说晚安的时候,并没有看自己的眼睛。 宿元禹瞬间就想到,他出国之前的那几个月里楚泽也是经常这样,明明是在和他说话,但是却躲避什么似的。 他突然觉得,楚泽好像心情并不是特别好。 可这是为什么呢? 不喜欢小奶狗?发现自己并不怕鬼? 宿元禹眉头微蹙,又朝楚泽的屋门看了好几眼,这才进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天一早,玩家们下楼吃早饭, 宿元禹特意早早就出门,站在走廊里等着楚泽。 楚泽出来的也不算晚, 出门后看见他,笑了笑:“早啊。” 看起来十分正常,好像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宿元禹仔细地看着他的神色,确实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也说了句:“早啊。” 等到夏阳和陈静也出来,四个人就又一起下楼去了餐厅。 玩家们早上都很兴奋,下楼下的早,都在热烈讨论起昨天晚上的事情,猜测昨天女鬼敲了谁屋子的门。 楚泽下来之后也没否认,承认女鬼来敲了门,但是只是说自己没有开门,所以安然无事。于是玩家们彻底相信只要待在屋子里就是安全的,气氛一下子又轻松起来。众人一边吃一边聊,话题自然而然又到了故事的主角身上。 “要我说,这女鬼就是没见识,”有玩家说:“好好地一个大小姐,非要和花匠搞到一起,怎么,是没见过别的男人吗?” “你要这么说,那个小花不更是?说的好听想去外面的世界,结果不还是和闺蜜抢男人?” “那个花匠还挺厉害的,一下子让两个大小姐倾心,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 “虽然未婚妻是大小姐,但毕竟是个疯子嘛,我觉得小明转头去找小花合情合理。” “要是我的话就先把婚结了,”小a男朋友挑眉:“毕竟先把财产拿到手嘛,至于私下里怎么样,谁管的着呢!” “哈哈,还是你厉害啊!” “看不出来啊你小子!” …… 其他玩家打趣,小a男朋友笑起来,倒挺自豪。坐在旁边的小a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而对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陈静皱了皱眉,想出声反驳,但犹豫一下,还是没出声。 夏阳看她一个劲的往那群聊天的玩家身上看,问:“怎么了?” “他们说的话让我很不舒服,”陈静蹙着眉:“他们不应该那么说小花和小明。” “诶?为什么?”夏阳惊讶:“我以为女生们对于抢别人男朋友的人都会深恶痛绝呢!” “可是他们又没亲眼看见小花把小明抢走。”陈静摇头:“他们这么说很不负责任。” “害,你认真了。”夏阳看了眼那些闲聊的人,收回目光:“你以为他们真的关心事实是什么样子吗?” 陈静不解地看着他。 夏阳摇头:“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话题来纾解自己的空虚,当然,在这个游戏里还需要缓解一下紧绷的神经。之前还有分数带来的威慑让他们不敢乱说,今天这个威慑没了,谁还管说话要不要负责任?” 陈静疑惑地看他:“这样子吗?” “那不然呢?”夏阳说:“嘴长在人家脸上,难不成你还能让所有人都闭嘴啊?” 陈静看看她,又看看旁边安静吃饭、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别人的楚泽和乃苟,说:“但你们和他们不一样。” “那当然啦!”夏阳一挺胸:“我们才没那么无聊呢!” 陈静笑了笑,点点头,也吃起东西来。 从去过小洛卧室开始,管家就不再带他们去什么地方了,只说宾客们可以自己寻找线索,唯一的要求就是要留在城堡里,说是为了保护玩家们的安全。 于是楚泽几人毫不犹豫,决定去城堡外面看看。 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 城堡的大门在他们进来之后始终都是关闭的,他们几个在城堡转了几圈,虽然找到了一些小门,但是也都被封了起来,好像这座城堡早已经习惯这样与世隔绝了似的。于是几人又去玫瑰园转了一圈,陈静观察力比较强,在围墙下发现了个掩藏在杂草里的缺口,几人便鱼贯钻了出来。 “哈哈!钻狗洞这种事情在欧洲和我们古代也没什么区别嘛!”夏阳钻出来,感觉很新鲜地感慨一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回头就对上三双并不友善的眼神。 夏阳:? 楚泽眯着眼睛:“这不是狗洞。” 宿元禹面色发冷:“你才钻狗洞。” 陈静撇着嘴:“我没有钻狗洞。” 夏阳:…… 夏阳挠挠头,疑惑地看向那个洞口。可是这……明明就是个狗洞啊? · 出了城堡,空气中弥漫的黑气就淡了很多。 城堡周围空旷无人。遥远的地方隐隐好像有什么建筑,于是四人就朝着那个方向而去。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发现了一处小村子,然而四个人走进去却发现,这村子里根本没有人,杂草丛生,一片死气沉沉,似乎早就已经荒废了。 陈静满眼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 “建筑物都还完整,就是没有人修缮而已,不像是糟了天灾,”夏阳奇怪:“为啥要搬走?” 楚泽说:“不是天灾,那就是人祸。” “人祸……难不成是和城堡的黑魔法有关系?”夏阳问:“可是城堡周围虽然黑气很浓,但是也不至于会影响到这里吧?” “你会愿意住在紧挨着核辐射范围的地方吗?”楚泽说:“一个道理。” 夏阳挠挠头:“好像也是。” 宿元禹没参与讨论,一直在瞄着楚泽的神色。楚泽从头到尾似乎都正常的过分,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偏偏楚泽昨天晚上的神情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宿元禹眼前,以至于宿元禹一路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诶,乃苟!”夏阳一拉宿元禹。 宿元禹:? 夏阳指着他前面的半堵墙:“看路啊!” 宿元禹回过神来,楚泽也看了过来,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嗯?没有。”宿元禹说:“只是有点走神了。” 楚泽点了下头,又转开了目光。 宿元禹嘴比脑子快,突然说:“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楚泽转回头:? “啊?你不舒服啊?”夏阳大嗓门叫唤起来:“咋了?不会感冒了吧?” 宿元禹想了想:“有点头疼,感觉有点热。” 楚泽蹙了蹙眉:“不会发烧了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覆上了宿元禹的额头。 楚泽的手有些凉,往宿元禹额头上一搭,就像快凉玉似的,宿元禹就感觉自己全身的感觉神经似乎都集中到了额头,敏锐地恨不得不放过每一丁点的接触。 然而楚泽的手很快又拿了下来:“好像没烧。” 宿元禹目光跟着楚泽的手落下去,又停留了一会才收回目光。 “不会是被黑魔法影响了吧?”夏阳眼睛瞪圆:“完了乃苟,你不会要变异了吧!” 宿元禹:“……滚蛋。” 旁边的陈静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需要休息吗?”楚泽问宿元禹:“要不然现在先回去?” “不用,没多大事。”宿元禹答的乖乖巧巧:“别耽误正事了。” 楚泽又看了他几秒钟,看他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这才点点头:“那我们继续往前走着看看。” 宿元禹:“嗯嗯。” 这么折腾一趟,宿元禹心情倒是莫名地好了起来。 几个人在村子里随便走着。这村子看起来不小,几人走在路上,随处能见到散落在路边的农具,应该是离开的匆忙,有些东西就留在了路上。 “这里当年应该也是很热闹的地方吧?”夏阳遗憾地感慨。 陈静说:“这村子这么大,如果有集市的话,肯定很有意思。” “说不定和我们的庙会差不多?”夏阳说:“那可是真热闹啊!” 陈静点点头:“应该差不多吧。” 忽然之间一声轻响,几人下意识转过身,就见不远处的墙头边露出半个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正扒着墙头偷瞄他们,看他们回过头来,顿时一缩脖子在墙后消失了。 “还有人!”夏阳一激动,抬脚就跑了过去,结果那老爷子一见他绕过墙头朝自己追来,登时吓得摔在地上,一边回头一边连滚带爬往前挪。 “他怕我?”夏阳停住脚步,疑惑地拍拍自己的脸:“我长得也不吓人啊!” 宿元禹走上前,上下打量着他的奥特曼套装,拍了拍他的肩,没说话。 夏阳:……??? “老人家,您别害怕。”楚泽已经走到那摔倒后还在试图往前爬的老人近前,蹲下身子:“他就是穿的衣服吓人一点,其实还是个小孩儿呢。” 楚泽文质彬彬一身书卷气,再加上说话温润有礼,任谁看觉得亲近。老人看看他,又看看远远站着不敢靠近的夏阳,看他们都没有进一步要做什么的意思,这才迟疑地握上楚泽递过来的手。 老人家站起身,眯着眼睛隔着老远看了夏阳老半天,这才抬手招呼他,哑着嗓子:“你不是怪物啊?对不住啊,刚看错了。” 夏阳赶紧上前,嘿嘿笑了笑:“我不是怪物,我是光!” 楚泽:…… 得,说了还不如不说。 “光!哈哈!”老人笑了:“你这个小孩儿可真有意思。光好啊,有光的地方就没有黑暗了!” 说完再次打量他们几人,问:“你们不是这的人,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 楚泽点头,问:“老人家,您自己住在这?” “是啊,我生在这长在这,反正也没几年活头了,不愿意搬走。”老人说:“好多年没见有人来了,你们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几人互相看了看,点点头。 一行人走在路上,老人已经打开了话匣子:“不知道你们要去哪里啊?唉,不管去哪里,只要不去前边那座城堡就行!” “为什么?”楚泽明知故问:“那里怎么了?” “那里……”老人顿了顿,似乎怕吓到楚泽,才又压低声音说:“那里闹鬼啊!要不然我们村子的人怎么都搬走了呢?” “闹鬼?”楚泽和宿元禹对视一眼,又和老人说:“老人家,您给讲讲?我们都很好奇。” “你们几个年轻人胆子真大!”老人说:“唉,也是,年轻人嘛,都敢想敢做,我孙子当年也是……” 老人一边走一边说:“那座城堡啊,曾经也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地方。公爵夫妇还在的时候对周围村子的人都很好,碰上收成不好的年份,他们还会给村子里困难的人家送东西,谁家要是有人能去那里做工,都要被人羡慕呢!可是后来,唉!” 老人叹口气:“后来公爵夫妇相继去世,城堡也被黑气罩了起来。之前在里面做工的人都被遣散了,回来的人说,城堡里的那位小姐疯了!城堡周围的黑气就是她搞出来的,村子里的人都说小姐变成了恶魔。” “这些事情村子里的人也就是茶余饭后聊聊,结果再后来,听说那位小姐跳崖死了,当时在城堡里的宾客们还都被她杀了!村子里有人好奇,悄悄去城堡周围看,有一些人再也没回来,少数几个逃回来的精神也都不大正常,一个劲说城堡里有人唱歌,说那位小姐变成了鬼,谁去就要杀谁。” 老人又叹口气:“次数一多,村子里的人都害怕起来,能搬走的都搬走了,也就剩我一个老头在了。” “所以那座城堡现在里面已经没有人了?”楚泽问。 “可能吧。”老人说:“按道理城堡肯定是要被公爵夫妇的近亲接手的,但是闹鬼闹得那么凶,谁敢啊?所以也没听说后来谁住进去。” 说话间已经到了老人住的地方,楚泽几人跟着老人进去,就见这屋子里陈设虽然简单,但是收拾的很干净。老人给他们沏了壶粗茶,在桌边坐下。 “老人家,那你为什么不走啊?”夏阳问:“你不怕吗?” “怕肯定是怕的,”老人摇摇头:“但是我不能走啊,我还在等我孙子呢。” “您孙子去做什么了?”楚泽问:“方便说吗?” “他……也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老人叹口气:“我孙子有一次出远门,听人说是在海上遇到了风暴,一船的人都被留在了海里,只有快散架的空船飘了回来。从此以后他就不见了,所以我要在这里等他。” 夏阳下意识的问:“您孙子是渔夫吗?” 老人摇摇头:“他从小就喜欢植物,是个花匠。” 几人顿时眼睛都睁大了。老人看看几人惊讶的神色,又说:“你们是想问,他一个花匠为什么要去海上?”老人叹口气:“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一直等在这里。” 楚泽:“怎么说?” “我孙子要去的那个地方确实是坐船去最方便,”老人说:“但是他从小就晕船,晕到不省人事的那种程度,他说他要办的事情很重要,不能冒这种险,所以那次出门他根本就没上那条船!他走之前曾经嘱咐过我,他出门这件事情不要和别人说,我也从没和人讲过,可他离开几天后,居然突然有人来找我,说他坐的那艘船沉了!” 楚泽说:“所以您觉得很奇怪?” “是啊!”老人眉头皱的紧紧的:“我觉得不对劲,谁也不敢信,于是什么也没说,就在家里等,结果我孙子他一直没有回来。我也出去找过,也没有找到。不管怎么样,只要没看到他的尸体,我就不相信他已经没了!” 老人越说越激动,楚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结果就见旁边一直安静听着的陈静突然出声:“老人家,您说的对,他一定会没事的!” “对对对,一定会没事的!”夏阳也跟着说:“吉人自有天相!” “你们人真好。”老人家叹口气:“我啊,也就靠着这一口气活着了。” “您孙子出门前,有和您说是去做什么吗?”楚泽问。 “没细说。”老人摇头:“他说好像要去找什么信,但是具体我就不知道了。” “信?”楚泽问。 老人点头:“他做事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所以我也没多问。” 楚泽点头,问:“您孙子种花很厉害吧?” “是啊,他从小就喜欢摆弄花草,养的也比一般人要好。”老人很自豪,他抬手指了指墙边衣架上的一件工装,说:“他最喜欢穿那件衣服干活,我一看见那件衣服啊,就能想到他摆弄花草的样子。” 楚泽看过去,就见那件工装上还沾着些许泥土,尺寸大概和宿元禹现在小奶狗样子穿的衣服差不多。 楚泽点点头,和老人又聊了几句,看着时间差不多,便离开了老人家。临走前陈静又看了老人好几眼,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怎么了?”夏阳问:“你怎么一直往回看啊?” 陈静神色看起来有点悲伤:“我觉得那位老人家好可怜,独自一个人等着孩子回家,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得到。” “唉,确实是。不过有希望就是好事嘛,”夏阳安慰她:“至少比确定孩子去世了要好。” 陈静点点头。 “学长,”夏阳又去找楚泽:“我怎么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听这个意思,他孙子就是小明,但小明出门既不是为了给小洛找珍珠,也不是为了去找小花,你说他到底要去干嘛啊?” 楚泽似乎正在思考,闻言只摇了摇头:“不知道。” 夏阳又看向宿元禹和陈静,两人也是摇头。 “这也太乱了。”夏阳挠挠头。 几人回到城堡,发现其他玩家还在城堡里转。夏阳打探了一圈,发现这些玩家们好像也没找到什么新鲜的东西。 再之后的几天,楚泽几人也没有再出城堡,来了兴致就跟着其他玩家走走,累了就自己回去歇着,俨然一派来度假的架势。夏阳看楚泽和宿元禹俩都是不太上心的样子,就觉得心里有谱,也不紧张。陈静这几天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东西,身体总是感觉不舒服,夏阳刚好没事陪她聊聊天散散步。 其他玩家开始还对楚泽几个人有所期待,时间长了发现他们似乎只是过来养老的,就不再过多关注。有的玩家也找到了玫瑰园,发现和小洛的日记相吻合。又发现了雕像上的黄铜八卦镜,惊讶了一番,但是想到小花去了东方游历,这雕像又是小花赠与的,就觉得逻辑合理,也想不到什么其他。 继第二天之后,每天早上玩家们头上的数字也依然会清零,于是玩家们更加放飞自我,说起话来不管不顾,每天睡前头上的数字也越来越低。 变化发生在第五天。 这一天,小a男朋友头上的数字一不小心变成了-10。 而第六天的早上,大家惊恐的发现,小a男朋友,疯了。 他是被人在大厅里发现的,发现的时候被挂在十字架造型的挂钟上,身上没有伤口,但神志已经不清了。 “鬼……真的有鬼……”他自顾自嘟囔着:“海里……她从海里爬出来,眼睛是红的,来索命……” 这话说的让玩家们心头都凉飕飕的——是啊,他们一直都知道有鬼,可是这鬼既然一直对他们没造成伤害,他们竟然就忘了,鬼毕竟是鬼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重新充满对女鬼的恐惧。小a在钟下面急的团团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而对上她求助目光的玩家都纷纷移开目光——这可是被女鬼怨恨上的人,谁敢碰啊?! 小a最后想起了曾经帮过她的陈静,目光期望地看过来。陈静这两天越来越不舒服,脸白的像张纸似的,见她望过来,只是摇了摇头。 小a都要哭了,自己往那钟上爬,可又上不去,怕了几次都失败了。最后到底还是夏阳看不过去,凑到楚泽身边:“学长,要不我帮帮她吧?看着也太可怜了……” 楚泽开始似乎有些犹豫,但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夏阳毕竟是二十几岁还要扮成奥特曼的人,身体素质相当不错,窜了个高爬上去,在其他人担忧的眼神里将小a男朋友放了下来。 “她的眼睛是红的……头上还有海藻……”小a男朋友对于自己在哪并不清楚,自顾自地说:“她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忽然之间,他好像认出了小a,一把抓住她,眼神惊恐:“你去!你去住我屋子,她找到人就不会杀我了!你去,你快去!” 小a充满担忧的表情凝固了。 她呆愣愣地看着对方,血液从头凉到脚。 她的男朋友依旧还在重复着让她去自己屋子,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片刻之后,宿元禹走过去,一个手刀干净利落地劈到他肩颈,小a男朋友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聒噪。”宿元禹嫌弃地说。 小a抬头看向宿元禹,似乎还有些迷茫,但片刻后她突然浅浅笑了笑,朝宿元禹点了点头,而后起身,也不管晕在地上的男朋友,转身走了。 “她应该不会真去她男朋友屋子吧?”夏阳小声说。 “谁知道呢。”楚泽说。 “学长,你的数字!”夏阳突然惊呼一声:“到10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楚泽头上的数字竟然从0直接蹦到了10! 这下轮到其他玩家们疯了。 不是,这人刚才不就是让他队员把那个挂在钟上的人放下来了吗?! 那个真正干活的人数字也没变啊?! 再说了,那个人不是女鬼自己挂在钟上的吗? 女鬼到底怎么想的?!! 玩家们脸上的神色一个比一个精彩,仿佛调色盘似的五颜六色。 然而楚泽看上去毫不惊讶,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似的。 三角眼这事反而比其他人都要聪明,他往前两步,问:“这个分数你自己可以控制?你怎么做到的?!” “什么?自己控制?” 玩家们都傻了,这什么发展? 不是女鬼的喜爱度吗?怎么还可以自己控制?! 楚泽闭着眼睛片刻,而后睁开眼睛,推了推眼镜,他神色平静地指了指自己头上的数字,问:“我刚拿到了新的线索,你们要听吗?” 三角眼一愣,对啊,分数到10之后玩家可以拿到一个新线索! “你愿意告诉我们?”三角眼怀疑地盯着楚泽。 “不愿意听也可以。”楚泽看了众人一圈:“正巧我懒得废话。” “诶诶,当然愿意听,当然愿意!”其他玩家赶紧出声把楚泽拦住,“大佬!说吧!” 楚泽倒也没瞒着,将Nature刚刚念给他的话说了一遍。 众人听完都傻了,三角眼更加怀疑地看着楚泽:“这真的是线索?不会是耍我们吧?” 楚泽耸耸肩:“不信算了。” 刚刚Nature给的线索并不是什么事,而是直接给他念了《太上老君净心神咒》的完整版。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这什么意思啊?”有玩家问:“难不成是让我们抓鬼去?” “也许是说,我们要是能消灭女鬼,就能把宾客救出来了?” 这一句说完不少人纷纷点头,认为很有道理。 可是抓鬼…… 旁边就是刚挂着人的挂钟,想想刚才小a男朋友那个样子,众人又怂了下来。 “要不算了……”有人说:“还是再找找其他线索吧?” 众人又纷纷点头。 于是玩家们又找了一天的线索,然而城堡就这么大,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多找一天也不过就是混一天时间而已。 到了晚上,依旧没有任何进展,众人也没什么办法,只好纷纷回自己的屋子睡觉,然而他们惊恐的发现,屋子的门被锁了。 “我屋子进不去了!” “我的也是!” “已经很晚了,再进不去女鬼就要来敲门了啊!” “怎么办怎么办?女鬼要来了!” …… 恐惧顿时在人群中弥漫开来,玩家们纷纷用力推着自己房间的门,还有上脚踹的,然而房门纹丝不动。 “是不是得找管家拿钥匙?管家是不是有钥匙?!” 然而这燃起的一点点希望也在瞬间被冷却了。 下一刻,就见走廊上全部的烛火骤然熄灭,整个城堡陷入一片黑暗! 而与此同时,诡异缥缈的歌声缓缓响起。 女鬼来了。 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走廊上爆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尖叫,而这尖叫在走廊尽头出现一个鬼影的时候乍然上升一个高度!就见那鬼影身着白衣,头低垂着,从夹杂着海藻的头发间隙里露出的眼睛猩红如血,满是怨恨! 在令人毛骨悚人的歌声里,所有人都拔足狂奔。楚泽和宿元禹的房间离女鬼偏远,此时就见所有人都朝自己奔来。夏阳跑在最前面,兔子似的冲过来,一声嚎叫堪比唢呐:“学长!学长!有鬼啊啊啊啊!!!” 楚泽:…… 这难道是什么新鲜事? 夏阳身后惊恐的玩家们百米赛跑地冲过来,本来还想着楚泽和宿元禹在离女鬼最远的地方真是占了大便宜了,谁承想这俩人压根就站在原地没动。 楚泽一副“跑步好累啊我不想跑”的神色,旁边那位小奶狗则是“小哥哥不跑我当然也不跑”的样子。 玩家们:??? 算了,这时候哪管得了别人死不死的! 玩家们加速向前冲,到了走廊另一边的尽头也有一个楼梯,玩家们冲下楼,有人回头就见刚那两位还站在原地,而女鬼已经到了他们的身前! 好家伙,明天钟上又要挂两个人了。那个玩家心里悲哀的想。 楼上。 楚泽静静地看着女鬼。 宿元禹静静地看着女鬼。 女鬼略带尴尬地看着这两位。 一时间空气里满是沉默。 宿元禹微微眯了眯眼。 下一刻,就见就见女鬼骤然加快速度,一个闪身,顺着楼梯冲了下来! ……看那架势,怎么跟她在逃命似的? 眨眼间那女鬼就到了偷瞄的玩家面前,那玩家吓得险些一嗓子叫出来,来不及多想,抬脚就跑! 楼上,夏阳从宿元禹背后钻出来,一脸惊诧:“女鬼走、走了?” 宿元禹看他那怂样,颇为嫌弃地撇撇嘴。 “走吧。”楚泽理了理衣服,神色平静:“我们去找陈静。” · 他们是在去玫瑰园里找到陈静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又吹了风,她看起来似乎更虚弱了,此时静静地坐在小洛的雕像前,像一株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栀子花。 “我以为你身体不舒服先回屋休息了呢,你怎么跑这来了?!”夏阳跑过去,有转头和楚泽说:“这几天她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估计是病了,一直没吃药,越拖越严重。” “我今天躺了太久了,吃完饭就想走走,结果忘了时间,”陈静不好意思地说:“真对不住啊,让你担心了。” “害,这有什么的!”夏阳不在意的摆摆手:“不过看你这样子,还是多在屋子里休息比较好。” 此时陈静的脸色发白,唇色也很淡,甚至连站起来也有些费劲。闻言点点头:“好。” 楚泽环顾一周,这里和上次来没什么变化,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小洛的雕像上污垢更多,已经盖过了眼睛,只剩下头顶还能看出一些金色。 这里风不小,楚泽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对陈静说:“这个给你吧,虽然不厚,但有总比没有强。” 宿元禹动作更快,眨眼之间把自己的也脱了下来。 夏阳脸上顿时露出八卦的神情,心说难不成这位小奶狗对陈静有意思,想让她穿自己的衣服? 谁承想下一刻,这位小奶狗就把衣服披到了楚泽的肩上,美滋滋地说:“小哥哥,那你穿我的!” 夏阳:……??? 楚泽神色有些复杂,但也没拒绝。宿元禹顿时心情更加美丽,嘴角又咧了起来。陈静本来有些不好意思穿楚泽的衣服,但看他已经穿上了宿元禹的衣服,于是也没再坚持,听话地披上了楚泽的外套。 “你看!你嘴唇都没那么白了!”夏阳惊讶:“你刚才果然就是冻得!” “是么?”陈静微楞,转头看向楚泽。楚泽朝她点了点头:“感觉好些了就好。” 陈静神色似乎还是有些疑惑,小声说:“谢谢你。” 忽然之间,歌声再次在耳边响起,然而紧接着出现的却并不是女鬼。 “他们在那!在那!” 刚被女鬼追着跑酷的玩家们不知道怎么也绕到了玫瑰园附近,为首的白毛男指着楚泽大喊:“我刚看见了,女鬼绕过他们走了!和他们在一起会安全!” 奔跑而来的玩家们呼拉一下冲了进来,将楚泽等人围在中间,紧张兮兮地朝身后望去。 楚泽:………… 几秒钟后,女鬼果不其然地出场,然而她只是站在玫瑰园的门口,并不进来。猩红的眼睛透过头发露出来,隔着遥远的距离和紧张的人群,一眼看到了被挤在中间的楚泽和宿元禹。 女鬼:…… 宿元禹:…… 气氛再次尴尬起来。 片刻之后,女鬼转身飘走了。 “居然真的有用!”玩家们以为是楚泽的功劳,看着他的目光宛如看救世主:“你是怎么做到的!” 楚泽看向宿元禹,宿元禹不好意思的咧嘴笑笑,露出一排小白牙。 “女鬼的心思谁猜得透呢。”楚泽说。 “大家怎么都在这呢?”一声干巴巴的声音响起,居然是管家听见吵闹声从玫瑰园外走了进来,看到所有人都聚在这,眼睛顿时瞪圆,小跑过来急道:“大家怎么不回屋子?现在在外面万一被小姐发现了,可就危险了啊!” 众人见是他,刚悬起的心又放了下来。 三角眼瞪了他一眼,凶道:“屋门锁了,怎么进去?!” “锁了?怎么会?难道是小姐又贪玩了?”管家惊讶,十分担心地说:“不管怎么说,诸位不能在外面过夜!” 他目光扫到陈静,顿时一拍脑门,一脸愁容:“哎呀哎呀这是病了吗?这更不能在外面过夜了啊!” 陈静拽了拽夏阳的衣襟,小声说:“我没事,没关系的。” “你现在可是病人。”夏阳安慰:“没事!肯定会想出办法的!” “客房的钥匙用的很少,找到需要一些时间。”管家有点犯愁:“不如这样,我先带这位女士去女仆的房间休息一下,诸位在房间外稍等片刻,等我找到了钥匙,诸位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玩家们互相看看,对这个提议没什么异议,毕竟只要他们和楚泽待在一起,女鬼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这位女士,先和我走吧。”管家说着就朝陈静走来,体贴地说:“我让女仆给您烧点热水。” 但陈静似乎并不愿意和管家走,往夏阳身后挪了挪。 眼见管家就要走到陈静身前,楚泽忽然上前一步,拦住了。 “你已经害了她一次,还想再害第二次么?”楚泽面无表情地说。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管家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泽:“你说什么?我害她?我只是要带她去休息啊?” 玩家们纷纷惊讶地看着楚泽,宿元禹看着他们那个怀疑的眼神,有点不耐烦:“小哥哥说他要害人,他就肯定要害人,废话怎么这么多!” 夏阳不明所以,但立刻警惕地将陈静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将她和管家隔了开。 楚泽似乎并不在意周围怀疑的目光,他抬头推了推眼镜,不急不缓地对管家说:“既然你说自己无辜,不如趁大家都在这,把那个漏洞百出的故事再讲一遍?” “这……之前不是讲的很清楚了吗?”管家搓手,一脑门官司地说:“现在可是晚上,这么危险的时候诸位不回自己的屋子,反而要在这里听我讲故事!如果大家有疑惑,明天我再讲给大家听也好啊!” 玩家们互相看看,好像也是,有什么事非得在女鬼还在外面活动的时候说?没必要啊! 然而这个想法又被楚泽打断了。 “明天?”楚泽的声音发冷:“按照你的计划,小洛活不过今天晚上吧?” 这话一出,管家神色僵了一瞬,而其他玩家更懵了。 “什么叫小洛活不过今天晚上?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就是啊,这什么意思?” “这怎么听着女鬼反而是受害者呢?” …… 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楚泽。 022 古堡小奶狗 “你既然你不肯说, 那我来替你说。”楚泽声音没什么情绪,但绝算不上友好:“我们刚刚进入游戏时,你告诉我们, 小洛小姐和他的未婚夫即将举行婚礼, 而未婚夫移情别恋,在婚礼这一天并没有回来,以至于小洛因为怨恨而跳崖,宾客也陆续失踪, 这是这个故事的第一个版本。” 楚泽接着说:“而后我们找到小洛的日记,故事变成了小洛学习黑魔法变成了个疯女人,后来被小明欺骗, 以为未婚夫在婚礼前夕不幸遇难, 因此殉情, 而小明和小花这对则是奸计得逞, 再没有出现过。这是故事的第二个版本。” 玩家们纷纷点头,简单来说好像就是这样。 “两个版本的故事中, 变化的只是小洛跳崖的动机,而婚礼、跳崖和宾客失踪三个要素都没有变,”楚泽推了推眼镜:“但是,谁能证明这几点是真的呢?” 众人满脸疑惑,三角眼皱着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楚泽平静地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婚礼,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 一瞬间,众人脸上的讶异又登上了一个新高度,有玩家下意识地问:“可是我们在小洛的卧室里明明找到了婚纱啊!” “因为婚礼还没有举行, 而且那场还没开始的婚礼里,新郎也不是花匠小明。”楚泽说:“如果小洛日记中‘最重要的一天’真的指的是婚礼, 那么作为结婚礼物,小花送来的单人雕像并不合适。即便是小花真的送来了单人雕像,以两个故事版中小洛的恋爱脑程度,也不会把它放在玫瑰园正中央这么重要的位置。” “可是……对一个女生来说,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就是很婚礼啊……”站在人群后方的小a轻声说,可惜此时并没有人注意到她说的话。 “还有,你说小花表面上和小洛是朋友,背地里却在和小洛的未婚夫眉来眼去。但在小洛的日记里,小洛始终没有表现出对小花一丝一毫的不满。更何况,小花的理想是游历世界,她的世界在远方,又为什么要去勾引小明?” “这好像也不矛盾啊……”小a说:“有的女生就是喜欢抢身边朋友的男朋友来显示自己的魅力,即便那个男生看上去并不怎么样。漂亮但蛇蝎心肠的女二和女主抢男主,电视剧里难道不都是这样演的?!” “小花才不是这样的人!”陈静敏锐地听到了小a的话,她很虚弱,但脸上却是难以掩饰的气愤。玩家们惊讶地看向她,夏阳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问:“你怎么知道啊?” “我、我是说……”陈静着急:“我是说,除了管家的话,根本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小花是这样的人,这样武断地指责一个人太不负责任了!” 小a皱眉:“可是……” 楚泽看了小□□刻,忽然有些疑惑地说:“你也是女孩子,为什么要靠着别人编出来的故事,大部分还是男人编出来的故事,去了解女孩子呢?” 小a一愣。 楚泽转头看向管家,继续说:“所以,你打着爱情的名义编造了一个故事,又引导我们想到这个故事的另一个版本,两个版本里,你把小洛描绘成一个喜怒无常、学习黑魔法又恋爱脑的疯女人,是为了掩盖什么?” “我、我……”管家似乎百口莫辩:“你太冤枉我了,我哪有……” “为了掩盖你侵占艾维德城堡的事实,是吗?”楚泽露出些许嘲讽。 管家的神色在那一瞬间有些僵硬,而玩家们脸上的震惊已经难以形容了。 “等等,等等!”夏阳手扶着太阳穴:“我有点乱。学长你是说,管家说的故事都是假的,当初是他杀了小洛,为了夺取艾维德城堡的财产?” “第一,那个故事并不全部都是编造的,第二,我想他当初并不想杀死小洛,只是小洛为了不让他如意,自己跳下了悬崖。” 夏阳更懵了:“这……” 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望向楚泽,眼里闪着求知的光芒。 楚泽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光荣的园丁,推了推眼镜,说:“不如我给大家讲讲这个故事的第三个版本?” 玩家们顿时投来感激的目光。 “小洛和小花从小就是好朋友,她们一个喜欢雕塑,一个喜欢唱歌,并且约好以后要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楚泽缓缓地说:“后来小洛认识了花匠小明,小明经常给小洛讲外面的故事,这些故事很精彩,小洛喜欢和他聊天,并且误以为这是爱情。” “为什么是误以为?”有玩家插嘴问了一句:“都喜欢聊天了,还不是爱情?” 这位玩家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有不满他打断楚泽说话的,有对他这说法不屑一顾的,还有目光中带着怜悯的。这玩家顿时满脑袋问号。 “因为小明根本不懂小洛,”楚泽看了他一眼,说:“小洛和小花一样,她们有自己的梦想,有旺盛的生命力,就像是茁壮生长、尽情怒放的玫瑰。而在小明的眼里,对待玫瑰最好的方式就是榨干它的生命,将其制作成供别人观赏的干花,永远保留住它的美丽,似乎它自己的生命不值一提。这样的两个人,他们可能会成为朋友,但我不认为这样的差距会使他们产生真正的爱情。” 三角眼瞪了刚打断楚泽的玩家一眼,同楚泽说:“你继续说!” “后来公爵夫妇因病去世,小洛因为悲伤,冲动之下动了学习黑魔法的念头。然而她接触黑魔法后,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东西的邪恶,这时黑魔法已经造成了恶劣的后果,于是小洛转而开始想办法对抗黑魔法。虽然她在自己生活的圈子里没有找到办法,但是幸运的是,她还有一个远在东方的朋友,小花。” 楚泽顿了顿,说:“小花为她找到了东方世界对抗邪恶力量的方法,也就是头上数字到达10分后系统给的线索、让我们一致感到强烈割裂感的——《太上老君净心神咒》。” “所以说这个线索不是对付女鬼而是对付黑魔法的?”玩家们面面相觑:“道教的咒语对付黑魔法?这……” “这听起来很荒谬?”楚泽不以为意:“东方的信徒可以皈依基督,西方的信徒也可以皈依佛门,为什么东方的咒就驱不了西方的魔?” “这好像……”玩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好像理论上也没什么问题…… 就好像“枪”在外语里叫做“gun”,可别管它在无数种语言里的无数种叫法,都改变不了它作为武器、能打死人的本质。 “可是你怎么知道这是女鬼用来对付黑魔法的,而不是系统给的线索让我们来对付女鬼的呢?”有玩家质疑:“怎么看都是后者更靠谱一点吧!” 这一次连三角眼也没有打断他,皱着眉看向楚泽。 楚泽没答,转而看向夏阳。夏阳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哦哦哦这个我知道!我有一天又去看了小洛的日记,在其中一页上做了拓印,你们看!” 夏阳说着,从兜里拿出之前给楚泽看的那张纸,就见上面画着反复的笔画,像是字,又像是画,最外面一个金钟罩似的边框把里面的内容罩了起来。 “这是……”有玩家反应过来:“我在僵尸电影里见过!” “这是道家的符箓,我以前在乡下老家做法事的时候见过,虽然看不懂是干啥的符,但是肯定是道教的东西!”夏阳愤愤地说:“小洛能把这种东西画在日记里,总不可能是为了对付自己!管家说小洛疯了,说她总是重复别人听不懂的话还会胡乱画东西,可如果她说胡话是在念咒语,乱画的画是在画符咒呢?只因为没人认识,所以就说她疯了!” 玩家们瞪大眼睛。 “不。开始的时候的确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所以小洛才能顺利地接到小花的信。”楚泽转向管家,眼神中带着嘲弄:“可就是因为后来他知道这是什么,才更要说小洛疯了。” 夏阳愣了一下,而后一拍大腿:“对啊!只要别人信了,就没有人再去注意小洛说的话和写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因为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一个“疯子”在说些什么!” “所以……”三角眼皱着眉头看向管家:“城堡里的黑魔法管家带来的。” 管家看到他那个不善的眼神,顿时后退一步,仿佛一只惊恐的兔子,头摇的好似拨浪鼓。 “就他这德行,”三角眼十分怀疑:“黑魔法?” 楚泽并没接话,接着说:“艾维德城堡的信件都是由仆人接收后递送给小洛,作为管家,知道信件内容易如反掌。等他意识到这些信的内容是什么,就截断了小洛与小花的通讯。然而小洛学习到的东西还远远不够对付黑魔法,她需要小花的来信。此时陪在小洛身边的只有小明。小明决定离开艾维德城堡,绕过管家,写信告知小花小洛现在的处境,也许也会约定一个新的联系的方法。” 玩家们感觉世界都混乱了:“所以小明离开城堡,并不是所谓的去给小洛找珍珠?!” “如果你们有时间,可以去城堡不远的村子看看,”楚泽说:“那里会有这件事的答案。” 玩家们面面相觑,楚泽接着说:“离开艾维德城堡并不容易,”楚泽继续说:“他们需要一个管家没有精力关注他们的契机,而这个契机,如果我没有猜错,就是小洛十八岁的生日,也就是小洛日记里‘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你们没有发现吗?在提到‘最重要的一天’的日记里,年龄还是17岁,而时隔了一天的第二篇日记,年龄就变成了18。” 是这样吗?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居然是十八岁的生日? 玩家们似乎并不相信。楚泽接着说:“小洛十八岁的生日有着特殊的意义。这一天一过,就代表着她可以接管艾维德城堡,而不需要被其他亲戚代管。而这对打算侵占艾维德城堡的管家也至关重要。所以对于小洛来说,这不仅仅是她的成人礼,也是她正式踏上战场的一刻,也许是胜利的前奏,也有可能是悲剧的开端——这样的意义,并不次于婚礼。” 三角眼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和这座城堡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外人,要夺得小洛的东西,最好的途径是什么?”楚泽颇有耐心的问。 夏阳挠头:“这能有什么办法啊?要不我去翻翻《刑法》?” 有些玩家似乎明白了,但还是选择了沉默。 “是和小洛结婚。”宿元禹冷冷地说。 夏阳眼睛再次瞪圆了。 “对,结婚。”楚泽说:“小洛父母已经去世,只要冠以‘爱情’的名义,让别人认为是小洛自愿和管家结婚,不仅不会有人反对,甚至还会在夫人小姐们的闲谈里变成‘追求爱情’的标志。既然黑魔法能控制女仆,控制小洛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楚泽平静地说:“只要婚后再把她变成一个声名狼藉的‘疯子’,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变成这座城堡唯一的主人。所以小洛恐惧、憎恶未来会出现的婚礼,甚至把为她准备的婚纱剪烂。” 三角眼皱着眉:“然后呢?” “然后,小洛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她接到消息,小明在海上遭遇风暴,遇难了。小明也许是怕管家发现逼问小洛,所以大概率没有告知小洛他离开的路线。但去目的地最方便的方式就是坐船,所以管家这么告诉小洛,小洛就信了。”楚泽说:“不管怎么说,对小洛来说,她失去了朋友,也失去了唯一的依靠。这样的情况对于一个尚未成年的女孩子来说实在是难以想象。” “所以她就在崩溃之下跳了崖?”有玩家接话。 “是的,她跳崖了。”楚泽正色道:“但不是因为崩溃。相比较于轻生,我更愿意相信她只是不愿意让管家如愿。在所有宾客的眼前跳崖,就避免了之后的婚礼,艾维德城堡会由近亲接管,而不是莫名其妙的管家。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跳崖之后,这座城堡逐渐以‘闹鬼’而闻名,近亲们没人敢接管,于是还是落到了管家的手里。” “但小洛确实变成了女鬼吧?”夏阳疑惑地说:“刚进入游戏的时候系统提示游戏里确实存在鬼魂来着……” “是的。”楚泽看了眼旁边的雕像。雕像上小洛手掌下扣着的八卦铜镜闪出一点微光。楚泽接着说:“有东西保护了小洛,让她没有真正的死去。” “等等!”三角眼突然抓住了什么:“照你这么说,女鬼还在城堡里,她应该要对付管家而不是对付我们才对吧?!” 三角眼似乎觉得十分可笑:“要这么说,我们第一天进来时候,那个被挂在屋顶的豆芽菜和刚刚疯了的那小子怎么解释?还有刚才追着我们跑的那个,你不是也看见了?” “这就该问问这位管家了,”楚泽并不反驳,他不急不缓地转头看向管家:“不如你给大家讲讲,城堡里出现的‘女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管家的神色并不好看:“大家都看到了,女鬼就是女鬼,还需要我解释什么?” “你说的是这位?” 宿元禹的声音在人群中后方响起,他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人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此时,就见刚凶神恶煞追着玩家满城堡跑的“女鬼”此时被他拎着后衣领,就像是个被吊起来的恐怖娃娃。 玩家们顿时整体向后退了一步。 宿元禹神色颇为无辜,把“女鬼”往前送了送:“她不是女鬼。” 这“女鬼”披散着头发,夹杂着海藻的长发在挣扎中乱晃,间歇还甩掉几个小螃蟹,腥臭的气味隔着一段距离传了过来,怎么看都是刚从海底爬上来的。 但玩家们见这“女鬼”被宿元禹制服,似乎也没有多么可怕。胆子大的玩家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凑近了往那女鬼脸上去看,被那“女鬼”的红眼睛和龇牙咧嘴的表情吓了几次后,忽然张大眼睛惊呼一声:“这、这不是……” 就见那女鬼在挣扎中将挡在脸前的长发甩开了一些,露出面目狰狞的半张脸,正是他们刚进入游戏时就见过的女仆。 “是女仆!女鬼是女仆!”玩家们面面相觑:“这居然是假扮的?” 楚泽接着说:“小洛跳崖后,管家发现‘城堡闹鬼’似乎是一个很好的留下城堡的理由,于是利用宾客们把城堡闹鬼的消息散播出去,加上城堡周围的黑气,所有人都相信了这一点,艾维德城堡没人敢接手,甚至没人敢靠近,于是管家成功地将城堡留在了自己的手里。” “可是你怎么知道宾客都离开了?”有玩家问:“万一是被女鬼或者管家杀了呢?” “为了达到不让人接手的目的,一定要在贵族的圈子里将‘闹鬼’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要做成这样的事,有谁比这些宾客更合适呢?” “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夏阳点头。 “所以你是说,宾客最后都安全地离开了艾维德城堡,”三角眼皱着眉头:“根本没有宾客需要被解救?可是系统给的第二个任务明明就是要解救受害人。” “没错,任务之一的确是解救受害人。”楚泽轻笑一声:“可谁才是受害人呢?” 聪明一些的玩家已经想到,不可置信地说:“难、难不成……是小洛?” 楚泽微微挑眉,并不否认。他接着讲起故事:“然后故事到了我们到达城堡之后。管家在第一天告知了故事的第一个版本,而后让我们挑选房间,一个玩家失败死去。此时大部分人已经对小洛已经产生了强烈的恐惧和憎恶。就在这个时候,管家告诉我们,我们需要获得小洛的喜爱,并且恐吓说分数降到-10会有厄运。当你对一个人有着强烈的负面情绪,这时候有要求你去讨这个人的欢心,会造成什么后果?” 夏阳摸着下巴:“会对这个人的负面情绪更加强烈!” “没错。”楚泽指着头上的数字,平静地说:“这东西根本不是小洛对各位喜爱程度的体现,而是反过来,表示的是各位对小洛的喜爱程度!所以从一开始,大家的数字就是负数。” 这话一出玩家们彻底炸了。 “怎么可能?居然不是女鬼对我们的态度?” “反过来了?不可能吧?” …… 玩家们脑子越来越乱,齐刷刷地望向楚泽。 楚泽接着说:“而后到了小洛的卧室,管家依然在不遗余力地抹黑小洛。他先是表明小洛衣柜中挂的男装来自于小明,让大家以为小洛并不检点——当然,‘检点’这个概念本身值得商榷,但这件事的确导致一些人对小洛的印象更加糟糕了。” 小a微微蹙眉,十分疑惑:“你的意思是,那两套男装不是小明的?” “我们去过小明的家里,就在城堡外几公里的村子。”楚泽推了推眼镜:“我们看到了小明的衣服,和小洛衣柜里那两套男装的尺寸差别很大。” 玩家们神色疑惑:“不是不可以去城堡外面吗?” 宿元禹被这些人蠢得头疼,没忍住说:“不能去城堡外面的话不也是管家说的?” 玩家们反应过来,顿时后悔不已。 “可是既然不是小明的,那两套衣服又是谁的?”小a问:“是管家的吗?可是尺寸也对不上啊……” “既然在小洛的衣柜里,就不能是小洛自己的吗?”始终沉默的陈静突然说。 夏阳惊讶回头:“你是说她女扮男装啊?你还别说,也不是没有可能诶!” “小洛日记里写,她和小花有时候会去城堡外的集市上玩,”楚泽看了陈静一眼,回过头对其他人:“两个贵族小姐到集市上玩,总不会穿着繁重的束胸蓬蓬裙吧?” 众人纷纷点头,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后面发生的事就更不用说了,”楚泽看向管家:“你把小洛定性成了一个‘疯子’,又在晚上控制女仆假扮女鬼来敲宾客的房门,以至于大家对小洛的恐惧、憎恶的情绪越来越强。可是后来你发现,在女鬼敲不开宾客房门之后,大家对小洛的恐惧降低了,而离完全镇压住小洛灵魂又只差了最后一点,于是你在今天晚上锁了所有人的房门,又再次放出女仆假扮的女鬼,有了今天晚上骤然增长的负面情绪,今晚一过,小洛就再也无法和你抗衡了,是吗?” “学长学长我又听不懂了!”夏阳挠着头,不明所以:“你是说管家要对付小洛的灵魂,而我们对小洛恐惧和憎恶是他的武器?” 这只是一个不靠谱的猜想,没想到楚泽却点了头。他指了指头上的数字,说:“这分数每天晚上都会清零,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那些分数里所包含的东西又去哪了呢?” “难不成……被转移到小洛身上了?”夏阳瞪着眼睛:“我就觉得每天清零很奇怪!” 然而其他玩家依然不接受这一说法。 “我们的态度伤害了小洛的灵魂?”三角眼不屑地哼笑一声:“这是什么屁话!这也太他妈能扯了。” “情绪和语言从来都包含着力量,要不然这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网络暴力的受害者了。”楚泽抬手指了指旁边小洛的雕塑:“我第一次看见这个雕塑的时候,污垢还只到胸口,而现在已经到了头顶。” “那又怎么了?说不定是她自己学黑魔法导致的呢?”有玩家不服气:“这玫瑰园里黑气这么浓,不被腐蚀才有问题吧?” “那为什么偏偏在我们在城堡里的这几天,突然就被腐蚀了呢?”楚泽不急不缓地问:“难道我们来之前就没有黑魔法了吗?” “这……”刚刚的玩家哑口无言,但神色依然不肯认同。 “可是我们又没做什么……”有玩家不服气:“我们也很无辜吧?被恐吓到了会害怕不是很正常吗?听到了那样的故事对那个小洛有憎恶不也很正常吗?如果不是你这一通分析把故事变得完全不一样了,我们声讨小洛,还是正义的一方呢!” 宿元禹听不下去了,冷冷地说:“正义?听风就是雨的正义吗?” “你……”刚说话的玩家被他一句话怼回去,声音小了下去:“反正我们没做错什么。” “你们这些天对小洛小花的声讨,有多少是出于真正的正义感,有多少是出于凑热闹听别人被骂自己也要上赶着踩上一脚,又有多少是出于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于是急不可耐用批判别人来显示自己高尚,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宿元禹冷冷地看着众人,他一时忘了人设,平日里大总裁的威严便充分表现了出来,纵使他现在还穿着没有攻击型的大学生套装,但一个眼神扫去过,居然没有一个人敢直视他的眼睛,挤挤挨挨站了二十几个人的玫瑰园里竟然一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楚泽微微偏头看他,眼角弯了弯。 “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也只能说明这个小洛太脆弱了。”片刻后,三角眼轻哼一声:“别人说几句就受伤,怎么,全世界都是她妈,都得惯着她?” “你怎么能这么说!”夏阳气愤地说:“被造谣还要被骂活该,谁能受得了啊?” “这就是社会!你懂什么叫社会吗?!”三角眼被夏阳下了面子,一瞪眼睛,夏阳吓得一哆嗦,但竟然也没往后躲,挺着胸和他杠上了。 “你莫名其妙打了人家一拳,对方受了伤,你还要骂对方怎么这么不禁揍。”楚泽神色颇为戏谑:“这就是你说的社会?” “你们别吵了!”小a突然出声,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看向楚泽,说:“你说的这个故事逻辑上的确没有问题,可是你还是没有确切的证据。” “你要哪件事的证据?”楚泽淡淡地问。 小a愣住了,怎么听他这话,好像要什么就能给什么证据似的? 楚泽看她没说话,想了想,指着自己头上的数字:“这个算吗?” 下一刻,就见那数字从0一路下降到了-9,又由-9回到0,再一路上升,停在了10. 玩家们都看傻了,不可思议地指着楚泽头上的数字:“你、你真的能自己控制这个数字!” 楚泽耸耸肩:“都说了是它表现的是自己对小洛的态度,当然能自己控制了。” 玩家们纷纷试验,他们尝试着放下对小洛的误解和恐惧,分数果然逐步提高,再试着对小洛报以友善,分数竟然超过0,变成了正数! 这回玩家们彻底相信了楚泽说的话,转而向管家怒目而视。 “你敢耍我们?!”三角眼瞪圆了眼睛,上前两步,一把揪起管家的领子,一只手挥起朝着管家的脸就要砸下去。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做。”管家此时好像变了一个人,他的声音依然干涩难听,但收起了那套畏畏缩缩的伪装,脸上原本的奸佞便彻底暴露了出来。 即便是被三角眼提着衣领,他的脸上没有半点慌张,只见他一只手微微抬起,黑气在他手上逐渐化为实体,形成一只黑色的枯骨手,缓缓握上三角眼提着他衣领的那只手上。 所有玩家的眼睛瞪得溜圆,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黑色的枯骨手越握越紧,仿佛钢条般压进三角眼左手手腕的皮肉中,那手越涨越红,力气一点一点的消失,管家的衣领一点一点的松下去。 “你们这些人,真是没有一点对黑魔法该有的敬畏。”管家嘲讽地轻哼一声,:“这就是你们……” 完蛋了,真正的大boss要开大了! 玩家们心里同时闪过这个念头,浑身血液都凉了。 然而下一刻,声音戛然而止。 就见三角眼另一只手化为铁拳猛挥下去,一拳砸在管家的脸上! “妈的,挨个打还这么多废话!!”三角眼嫌弃地说。 玩家们:…………??? 023 古堡小奶狗 一拳下去, 管家直接歇菜晕了过去。 一众玩家目瞪口呆,估计连管家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魔法攻击居然被物理攻击给限制住了。 你的魔法很厉害?没关系, 不让你用。 攥着三角眼左手手腕的黑气骤然消散, 三角眼揉着手腕,意识到周围目瞪口呆看过来的目光,眉头一皱,凶道:“看什么看!老子教教他什么叫做社会!” 一众玩家顿时吓得移开目光。 您教、您教…… “妈的, 敢吓唬老子,还特么黑魔法,什么B玩意……”三角眼绕着被一拳打晕的管教走了一圈, 朝楚泽抬了抬下巴:“诶, 你, 那个……”三角眼想了一下称谓:“那个知识分子!这个玩意怎么处理?” 楚泽被这个走向弄笑了, 问:“你想怎么处理?” 三角眼挑眉:“捆了扔悬崖底下?” “该杀他的人不是我们。”楚泽摇摇头:“你能保证他一段时间内醒不过来吗?” “这有什么保证不了的,醒了再打晕呗。”三角眼顿了顿, 又说:“不过不保证一直有气。” 玩家们顿时整齐划一地抖了两抖。 “可以。”楚泽点点头,说:“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解救受害者。” “对对对,解救小洛!”经过刚才头上数字上涨,玩家们对小洛的态度已经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更何况解救小洛还是任务之一,于是此时一个比一个积极。 然而激动过后又傻了眼——真正的小洛在哪呢?怎么才能解救小洛? 众人再一次齐刷刷地看向楚泽,然而楚泽像是已经累了,和那个小奶狗一起走到一边陪陈静坐着去了。 “这……”楚泽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温润有礼,可他不说话的时候, 愣是没人敢去打扰他。几个玩家对视一眼,只好自己去想办法。 “回想一下, 我们到城堡之后,似乎从来都没和小洛有过接触,”有玩家说:“餐厅唱歌的、晚上敲门的还有刚追着我们跑的都是女仆假扮的,真正的小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所以我们没有办法从小洛本身入手,只能从其他途径。” “其他途径能有什么?黑魔法?” “对啊!”小a突然说:“系统不是给了线索吗?既然《太上老君净心神咒》能对付黑魔法,我们为什么不试一下?” 众人眼睛一亮,对啊,刚刚都说这咒能驱邪了,小洛又是被管家的黑魔法压制着,用这咒消灭黑魔法,小洛不就得救了? 众人满怀希望,目光齐刷刷落在夏阳身上。夏阳一拍胸脯:“没事!我都记得!” 说完,他一字一句地将咒语背了出来,他背一句,众人跟着重复一句,夏阳也十分有耐心,直到所有人都准确地背诵下来,他才停了下来。 “可是只要能背下来就可以吗?”小a疑惑地问。 “当然不!”夏阳煞有介事的伸出食指摇了摇,“这需要一个严肃的仪式!我来演示给你们看。” 就见夏阳马步一蹲,口中念念有词,而后手掌猛地向前一砍,大喝一声:“急急如律令!哈!” 夏阳转头,一本正经地说:“然后邪祟就被砍死了。” 一众玩家们:………… “这样……真的可以?”小a疑惑地问。 “可以啊!”夏阳十分肯定:“我小时候看我奶奶家做法的时候都是这么弄!” 众人互相对视片刻,犹豫不决。 “诶你们看!”一个玩家惊叫一声:“他劈过去之前那有一团黑气,现在没了诶!” 果然,就见刚刚一团漂浮在空中的浓重的黑气在他这一劈之下先是化为两团,最后竟然消失不见了! “有用!有用!”玩家们不再怀疑,学着夏阳的动作一起做起来。 于是坐在一边休息的楚泽和陈静就看到这神奇的一幕:二十几个人整齐划一地蹲着马步,神色激动,朝着虚空大吼,并一下一下地劈着手刀。 楚泽:…… 陈静:…… “我活这些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画面……”陈静声音轻飘飘的。 楚泽神色复杂:“……谁不是呢?” “感觉好些了吗?”楚泽看着陈静,镜片上倒映着陈静虚弱的身形,楚泽声音温和:“小洛小姐?” 在不远处众人的哼哼哈哈里,他的话只有他和陈静两个人听得清。陈静神色并没有惊讶,她直视着楚泽的眼睛,片刻后才说:“你早就知道了,是么?” 楚泽点点头。 “从什么时候呢?”陈静问:“我以为我隐藏的很好。” “怀疑是一早就有的,比如玫瑰园里那个出口那么隐秘,但是你还是轻易地就发现了,再比如你看了一遍女仆裙子上绣的咒语,就能完整的背下来……” 陈静苦笑一声:“是啊,背的还是错误的。” “中译德再译中,中间出现错误很正常。”楚泽安慰一句:“不过把‘急急如律令’念成‘急急如红令’还没发觉有问题,这确实很能说明问题。” 陈静点头:“后来我听到正确版本之后也猜到了,你很可能已经知道了。” “最终确认是在刚才,把衣服给你之后,你似乎好了一些。” 楚泽看着陈静疑惑地目光,说:“衣服里面放了抄写的《太上老君净心神咒》。” 陈静微微一愣,而后笑了笑:“难怪。” “其实你从来都没有刻意隐瞒你是小洛这件事吧?”楚泽说:“尤其是在你一次又一次为小花和小明争辩的时候,那时候你明明也知道,站在道德制高点和大家一同批判他们才是最安全的。” “我知道,可我做不到。”陈静轻轻地摇头:“我不明白,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 楚泽问:“不明白什么?” “我好像什么都不明白,”陈静抬起头看着远处哼哼哈哈砍黑气的玩家们,眼神里带着迷茫:“如果他们一开始讨厌我是因为我会伤害他们,那为什么对小花和小明也带着恨意呢?为什么还没有充足的证据,就已经开始了嘲讽和诋毁呢?” “如果他们都是坏人,现在他们又为什么为了我那么积极地想办法?” “在卧室看到日记的时候,为什么他们那么快就接受了新的故事版本?为什么他们从没有怀疑过我的死因?不论是出于嫉妒跳崖还是殉情,本质都没什么区别。为什么他们认为我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生命理所当然?我明明还有亲情、有朋友、有梦想,难道除了爱情,我的生活就空无一物了吗?” 陈静迷茫地看着远处:“宾客们来了一批又一批,都没有什么区别。世界一直是这样的吗?小花走出去看到的世界也是这样的吗?她从没和我说过……” “所以,是这些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楚泽说:“我是说,腼腆、害羞、小心翼翼、不敢犯错。” 陈静疑惑地看他。 楚泽笑了笑:“看你小时候的日记,明明是个敢想敢做、不被一切束缚的小姑娘。” “是么,”陈静神色似乎有些悲伤:“我都忘记了。” “生活在社会里的人,本质上和巴普洛夫的狗没什么区别。”楚泽说:“挨过打,下次就会避开,帮助别人被反咬一口,下次遇到同样的事情就会冷漠。说到底,谁也没比谁更高贵,所以我没资格教育你什么,” 楚泽看着不远处:“不过我认识一个人,他小的时候像个混世魔王,浑身有用不完的精力,纵使因为淘气挨了无数次的打,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改变,小的时候我就很羡慕他。” “那他现在呢?”陈静问:“也被你说的‘社会’打败了吗?” 楚泽看向不远处的宿元禹。 宿大总裁手里还抓着女仆装扮的女鬼,正接受着夏阳等人全世界独一份的驱魔仪式。女仆身上的黑魔法显然比较难驱除,夏阳等人哼哼哈哈了半天,女仆还是没清醒过来。于是宿元禹松手、再抓回来、再松手、再抓回来、再松手……循环往复,他仿佛是抓着老鼠尾巴的猫。 感受到楚泽望过来的目光,宿元禹似乎发觉自己这样不太好,于是一把把女仆抓回来不松手塞到自己背后,朝着楚泽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 “不,”楚泽神色复杂:“他比小时候更能作妖了。” 陈静一愣,笑起来:“啊?” 楚泽也笑起来,银边眼镜后精致的眼睛微微弯出一个弧度:“所以真的有人不会被这个世界改变,这么看,这个世界的规则好像也不是那么的重要。” 陈静看着他:“我……不太懂。” “我是说,”楚泽笑笑:“大不了做个反派,看这个世界不顺眼,干翻它就好了。” “干翻它……”陈静眼睛慢慢睁大:“我可以吗?” 楚泽狡黠地看她一眼,说:“不知道。” 陈静垂下头,轻声说:“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我明明已经变成了一个轻飘飘的灵魂,对他没法造成任何的威胁,他为什么还要想方设法地对付我?他明明会黑魔法,为什么又要借用这些人的憎恶来压制我?我想,也许是我身上有着他害怕的力量,但是我自己却不知道?可是那会是什么呢?我明明什么都不会……” 楚泽笑了笑,站起身:“我去帮帮他们,不和他们说,他们还得瞎忙活下去。” 陈静怔怔地看他。 “学长学长!”夏阳见楚泽走过来,连忙两步跑过来,急道:“忙活了这么久,这玫瑰园里的黑气确实是少了,不过小洛的雕像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啊!” 就见小洛的雕像依旧污垢满身,只剩下头顶的一点金色,像是绝望中最后的一点希望。 玩家们都凑了过来,等着楚泽想办法。楚泽有点无奈:“因为这些污垢本来就不是黑魔法啊。” “不是黑魔法?”玩家们懵了,小a突然说:“哦我明白了!这些污垢虽然是通过黑魔法转移到小洛身上的,但是本质其实是我们对小洛的憎恶!可是……” 小a看着一众玩家头上的数字,疑惑地说:“我们现在已经不讨厌她了啊,那些污垢为什么还在?” “我知道我知道!”夏阳说:“就像你骂了人,对对方的伤害已经留下,并不会因为你之后不再骂了就消失啊!” 夏阳摸着下巴,看向小a:“如果你被伤害了,对方怎么做才会弥补这些伤害?” 小a微微一愣,想了想,摇摇头:“无论对方做什么,伤害都不会消失,可能只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遗忘吧。” 夏阳沉默片刻,突然走到小洛的雕像前,认真说:“小洛小姐,对不起,之前误会了你,我感觉很抱歉,对不起。” 玩家们神色各异地看着他和雕像,众目睽睽之下,雕像最上方遮住小洛额头的一块污垢裂开,而后缓缓飘落下来,消失不见。 “有用!居然真的有用!” 玩家们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雕像,下一刻,所有玩家都冲到小洛雕像下道起歉来。 “抱歉我误会了你,还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就说了你很多坏坏,给你造成了伤害。” “对不起啊,我当时不应该那么说你和小花,你们明明是无辜的。” “他们说你不好的时候我不应该帮腔的,我当时明明感觉到不对劲了,可还是顺着他们说了,真的抱歉。” “对不起,我以为我的说话不会有人听见的。” “我不敢和他们说的不一样,对不起,是我太懦弱了,我不想伤害你的。” …… 雕像之后,坐在长椅上的陈静呆呆地听着这些话。 她描述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释怀?解脱?痛快? 好像都不是。 悲伤?怨恨?痛恨? 好像也不是。 她只感觉长时间压在她身上的东西随着雕像上污垢的消失一点点减轻,最后完全消失不见。她好像又变成了当年那个换上男装和小花溜到集市上、梦想着以后要当大歌唱家的小女孩。 天真灿烂,勇往直前。 真好啊。 024 古堡小奶狗 “污垢都没了, 都没了!”玩家们欢呼起来。 “哼,”一个干巴巴的声音响起:“你们以为这就可以了?也太天真了。” 被扔在一边的管家悠悠转醒,嘲讽地看着众人:“我能压制她一次, 就能压制她两次, 你们对黑魔法真的没有一点应该有的尊……” 三角眼还没来得及再挥第二拳,不远处的宿元禹已经一脚踹了过去,管家的一颗门牙画了一个抛物线飞了出去。宿元禹嫌弃地瞥他一眼:“PUA小姑娘上瘾了是吧?” 少了一颗门牙的管家:………… 宿元禹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快步走到陈静身边, 说:“别搭理他!” 陈静一愣,看了看远处的人群,确定没人注意他们, 这才又指了指自己, 小声说:“你也早就知道了?你也没和别人说?” 宿元禹抬手指了指头上从一而终的0, 面无表情地说:“你觉得我在乎吗?” 陈静:“……哦。” “黑魔法!他又要用黑魔法了!” 有玩家一声惊呼, 就见眨眼之间,管家周身燃起腾腾黑色火焰, 玫瑰园中的黑气骤然暴涨!黑气呼啸着在空中盘旋,捆着管家的绳子尽数绷断! 眨眼之间,玫瑰园中已经变了景色。 天地被浓重的黑气笼罩,黑气化为无数条毒蛇,在空中奔窜,毒蛇们嚣张地露出尖牙,发出无声的咆哮。 黑气中,管家缓缓升到半空。此时他的样貌已经全然变了,原本的畏缩彻底消失不见, 双眼黑色瞳仁逐渐扩大,直到整双眼球都变为浓稠的黑。 “卧槽!真要开大了!”夏阳惊呼一声:“动漫里都是这么演的!” “动什么漫动漫, 赶紧跑吧!” “快跑!快跑!” …… 玫瑰园里,仓皇逃窜的玩家们宛如一群没有方向的蜜蜂,一边嗡嗡嗡地乱窜,却也没个方向,要是把时间流速拉慢就能发现,他们互相撞击产生的力足以推动他们跑出城堡了,可偏偏这么半天连玫瑰园都没出去。 “你、们,”管家悬在半空,面带嘲讽又阴狠地看着众人,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没有对黑魔法该有的尊重!” 下一刻,黑气幻化地毒蛇张着巨口朝玩家们咬下! 时间宛如在那一刹那无限延长,玩家们瞳孔骤然缩紧,瞳孔倒映的画面上,黑色毒蛇的大嘴逐步放大,直到将整个瞳孔全部覆盖! “啊啊啊啊啊!” 黑色毒蛇一口咬下,直接将一个玩家的腿咬成两段!残肢随着惯性飞了出去,砸到另一个人腰上,喷出一条惊心的血迹! 一时间,到处都是尖叫和哀嚎声。管家冷漠地看着脚下众人的惨状,冷冷地说:“我给过你们机会,谁让你们偏要和我对着干呢?” 忽然之间,玫瑰园中响起了歌声。 “Ich wei nicht was soll es bedeuten, Da ich so traurig bin; Die Luft ist kühl und es dunkelt, Und ruhig fliet der Rhein; Der Gipfel des Berges funkelt Im Abendsonnenschein. Die schnste Jungfrau sitzet dort oben wunderbar; ihr goldnes Geschmeide blitzet, sie kmmt ihr goldenes Haar. ……” 与玩家们之前听到的惊悚不同,这歌声空灵而悦耳,仿佛穿越了遥远的时空,缓缓流进玩家们的耳朵,又顺着耳道流进他们的身体,最后停在心脏上。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放缓了动作,仿佛做什么都是对这歌声的打扰。甚至就连空气中狰狞咆哮的黑蛇们动作都停了下来,它们闭上巨口、收起尖牙,转头朝向小洛的雕像。 “哈哈哈哈哈!”半空中的管家仰天大笑,嘲讽地看着小洛的雕像:“居然还想反抗?忘了当年的你是怎么失败的了?忘了城堡是因为谁变成这个样子的了?忘了小明是因为谁死的?忘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造成的?!” “一些都是你的错!”管家面色狰狞:“宾客们一批一批地来,所有人都讨厌你、憎恶你,你怎么还好意思出来!” “这也太过分了!”夏阳躲在树篱后,气愤地和旁边的楚泽和宿元禹说:“这不就是PUA嘛!这些明明就是他这个恶棍搞出来的,哪有脸怪到别人身上?” 楚泽也没回答,只是坐在那闭目养神。 “诶诶!”夏阳偷瞄着外面的动静:“小洛的雕像居然动了!它动了!”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小洛的雕像缓缓动了。 就见金色的光泽在她身上缓缓流淌,她没有被这黑气所裹挟、侵蚀,反而让层层的污秽自惭形秽。她缓缓放下抚在胸口的左手,看着掌中经过岁月的侵蚀有些许残旧的八卦镜,笑了。 片刻后,她放下八卦镜,平静地看向半空中神色狰狞的管家:“是的,你的确应该怕我。” 管家皱起眉头。 “我有朋友,有亲情,有梦想。纵使有一天这些都没有了,我还有我自己。我身上有勇气,有毅力,有希望,有无尽的生命力。我自己,就代表了价值本身,不是么?” 小洛拿起金色的梳子,优雅地梳起长发,仿佛这她一开始便在做这件事,中间漫长的岁月不过是并不重要的短短一瞬:“你想要指责、贬低、压制我,甚至用别人的恶意伤害我,但是,” 小洛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说:“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说的漂亮!”树篱之后,夏阳甚至一脸激动地鼓起了掌。 半空中的管家恼羞成怒,眉头拧成一条并不美观的波浪线。他拳头紧紧攥起,本就干瘪的手背绷出蚯蚓似的青筋。下一刻,就见他身后黑气暴涨,原本消失的毒蛇们再一次出现!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管家面色狰狞:“你会后悔!” 黑气仿佛千军万马,直朝小洛的金色雕像而去! 而小洛并不惊慌,她将金色的梳子放在腿上,两手握着那八卦镜,阖上双眼,缓缓念了起来。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急急如律令。” 下一刻,就见一道金光从她手中射出,那光越来越强,直奔管家而去! 一瞬间,金光笼罩天地,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刺眼的光芒中,金色的小洛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弯了起来。 · “学长,呜呜呜呜,我好像瞎了……”夏阳哭天抹地地拉着旁边人的袖子,“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呜呜呜……” 强光让眼睛暂时失明,夏阳努力瞪大眼睛结果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顿时悲从中来,什么城堡什么黑魔法,都不管了! 然而旁边的人毫不留情地抽出了袖子,夏阳的哭声顿时“哇”的一声嚎的更大声了一些。 “你们没事吧?”一个温柔好听的声音响起,夏阳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扶住,就听陈静的声音就在他身边:“都结束了。” 视力渐渐恢复,夏阳就见陈静亭亭玉立站在他眼前,丝毫没有半点虚弱的病态,但又和进入城堡前并不完全一样,似乎比那时候更精神了一些。 夏阳顿时面露喜色,转回头就说:“陈静在这……” 他本以为身后是楚泽,结果一回头,就见宿元禹正看着他那只沾满了自己鼻涕眼泪的衣袖。 宿元禹抬起头,面无表情,眼神里淬着冰碴。 夏阳顿时吓得后退一步,隔着宿元禹朝楚泽叫:“学长!陈静在这呢!” 陈静朝着楚泽点了点头。 楚泽笑笑:“你找到了。” 夏阳疑惑:“找到什么?” “找到我丢失很久的东西。”陈静眨了下眼睛:“我很高兴。” “哦哦,哎呀这时候还找什么东西啊!刚才你没受伤吧?”夏阳关心地问:“刚才太乱了我也没顾上你!” 陈静笑笑:“没受伤。” “诶?管家消失了诶!”夏阳看看周围,突然反应过来:“出太阳了诶!玫瑰园居然出太阳了!” 玩家们陆续从树篱后走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围。 那一道强光过后,就见玫瑰园已经全然变了样子——围成玫瑰造型的树篱上钻出无数嫩绿的树叶,玫瑰明艳大方地缀在枝头。阳光洒满玫瑰园,鸟儿叽叽喳喳地从天边飞来,玫瑰园中央,小洛的雕像依然是之前的形态,她一手握着金色的梳子放在腿上,另一只手抚着心脏,正陶醉而快乐地唱着歌。 “原来玫瑰园这么漂亮啊……”夏阳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难怪管家想抢啊!” “是啊,我都差点忘记了,”陈静唇边带着笑意,低声说:“这里以前这么漂亮。” 与此同时,所有玩家的耳朵里同时响起小秘书的通知音: 【恭喜玩家完成游戏:小洛:变成反派后我真香了!】 玫瑰园里顿时响起一片欢呼。 【为了恭喜玩家顺利完成游戏,玩家有十分钟时间可以在城堡中自行游玩、放松。 请放心,游戏已经结束,此时城堡绝对安全。十分钟后,玩家自动退出游戏,游戏奖励将在下次进入游戏时发放。 祝玩家愉快!】 顿时又是一片欢呼声响起,夏阳撒欢似的跑了两步,回头说:“学长学长,我去逛逛!这里太好看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陈静走到楚泽身边,郑重地说:“谢谢你。” 此时楚泽正偷瞄着宿元禹。此时宿元禹正在围着小洛的雕像慢悠悠地转圈,似乎正在思考什么,而且还是思考陷入了瓶颈地那种感觉。 楚泽收回目光,笑了笑,说:“有什么好谢我的呢?问题不都是你自己解决的吗?” “谢谢你告诉我可以反抗,也谢谢你知道我的身份之后没有告诉其他人。”陈静说:“之前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我曾经也抱有希望过,想着,如果那些宾客们就站在我面前,知道我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人,他们会不会收敛一些?但是,”陈静苦笑一声,“情况更坏了。” “总之,谢谢你。”陈静又笑起来,“你,你们,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楚泽和陈静又聊了片刻,忽然之间,夏阳又高喊着冲了回来。 “学长学长学长学长!”夏阳两眼放光,“你才我看到谁了?小花和小明!” 陈静猛地转头看他。 夏阳奔至近前,喘着气:“小明没死,小花也回来了,而且他们这些年一直就在城堡周围,但是被黑魔法阻挡没办法靠近,甚至就连城堡外的村子都去不了!刚他们看见城堡周围的黑气散了,马上就来赶过来……” 话还没说完,陈静已经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诶她怎么跑这么快?”夏阳挠挠头,回过神来,惊讶地问:“学长她刚才眼睛是不是红了啊?” “是么?我没看见。”楚泽神色平静:“可能你看错了。” “看错了吗?”夏阳神色有些疑惑:“那可能是我眼花了……算了不重要,我再去逛逛哈学长!” 夏阳又一股风似的跑了,楚泽终于有机会去找宿元禹,就见对方依然在围着雕像转圈,低头思考。 “刚刚很帅。”楚泽走过去说。 宿元禹微愣,瞬间有了精神:“什么时候?” “刚刚抓住假扮的女鬼的时候,”楚泽笑笑,说:“还有义正词严地说他们是‘听风就是雨的正义’的时候。” 宿元禹神色显然很高兴,然而紧接着又露出些疑惑来。 “孽子,”宿元禹皱着眉头:“武力值和正义感是小奶狗的特性吗?” 【这个么……】孽子说:【这俩好像和小奶狗都没什么关系,不过应该也不冲突。】 “我演小奶狗的时候他没什么反应,反而因为这件事夸我,”宿元禹怀疑地问:“你小奶狗资料是不是找的有问题?” 【……】孽子心说你才有问题,你家一条街都有问题! 【玩家还有十秒钟退出游戏。】孽子说:【十,九,八……】 宿大总裁脑中思绪纷飞,在历经了几天的思考之后,一个想法如闪电般划过脑海! “小哥哥,”宿大总裁勇往直前打直球,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泽:“你不喜欢小奶狗吗?”还不忘补充一句:“不吃屎的那种?” 楚泽:……? 楚泽被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弄愣了,莫名其妙地问:“……我什么时候说喜欢小奶狗了?” 宿元禹:!!!! 我就知道!!!! 025 游戏世界完全消散了。 楚泽回到现实, 站在实验室门口还有点懵。 他想了片刻,忽然一惊——宿元禹cos了一整个游戏的小奶狗,临结束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难不成是他觉得自己被人讨厌了? 不不不, 怎么可能!楚泽刚一冒出这个想法就立刻否定,那可是宿元禹,小时候上房揭瓦的混世魔王,长大后杀伐决断的大总裁, 能这么敏感? 他这么想着,下一刻却又不确定起来——经过这一场游戏,现在宿元禹做多么离谱的事他都能接受了。 与此同时, 元科技附近的某户高档住宅里。 宿元禹光着身子从浴室冲出来, 连擦干都没来得及, 直接冲进书房, 翻出个本子来。 他捞起桌上的钢笔,在本子空白页郑重地写下: 1、胆子很大, 不怕鬼 2、有起床气,休息时被打扰会生气 3、不喜欢小奶狗!!!! 他看了片刻,想了想,又在下面又加了一行字: 4、还是脾气很好 写完后看着最后那行字,满意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地说:“变化还是不大的嘛……” 片刻后他目光移向上面一行,镀金的钢笔在桌面上有意无意地点着:“不喜欢小奶狗,那喜欢什么?” 他正努力思索着,无意间目光瞥向窗户, 就见对面楼同一楼层的一扇窗户里,一个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一双眼睛和一张嘴整整齐齐的三个O型。 宿元禹:?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一低头:“……” 等他再抬起头,对面已经迅雷不及掩耳地把窗帘拉上了。 宿元禹:“…………” · 王秘书向来很满意自己的工作。 他是宿元禹的贴身秘书,这就意味着他不仅要处理公司上的事情,也要处理这位大总裁生活上的琐事。然而不同于自己的同行们,他既不用处理老板正室和小三小四们的争斗,也不用三天两头去处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孩子,他家老板不仅没有这些八点档狗血家庭伦理剧的麻烦,甚至连个恋爱都懒得谈,所以王秘书甚至连替老板买礼物的活都省了。 这么省心的老板,真的少见啊,王秘书总是内心充满幸福的想。 然而突然有一天,这种幸福被短暂地打破了一下。 凌晨三点,王秘书接到老板电话。 老板个人虽然非常卷,但从来不会在这么变态的时间拉着别人一起卷,王秘书也从来没有在这么变态的时间接到过老板的电话。所以此时接到电话的王秘书非常紧张,认为必然是发生了大事!于是他毫不迟疑地接了电话,甚至连叫110120119的准备都做好了。 然而他老板的要求只有一个——在一天之内给他换个房子。 王秘书:? 理由呢? 老板说,楼间距太窄。 王秘书:??? 老板在郊区有做大别墅,装修豪华精美,价格不菲。现在公司事情多,老板为了工作方便离公司近,才在附近买了现在的房子,和别墅别起来,那可不是楼间距太窄了。 王秘书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沉默了五秒钟,打开房屋中介的网站,并以一种“这个世界不会是假的吧”的精神状态选了十个备选,并约了第二天一早的看房时间。 十分钟后,老板的电话再次打来。 王秘书心静如水地接了电话。 老板问,我是不是忘了和你说要求了? 王秘书答,没说。 老板说,要大一点的楼间距。 王秘书说,好。并且在内心感慨他家老板对楼间距真的很在意啊啊啊! 老板说,最好离京南大学近一点。 王秘书说,好。并且…… 呦呦呦? 白天就惦记着要去京南大学,现在连房子都要往那旁边换,这什么情况? 还有,公司和京南大学还是有些距离的,如果里京南大学近,势必就离公司远了,既然能离公司远,干嘛不干脆住回大别墅去? 王秘书思考两秒,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事。 王秘书非常专业地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八卦,在十个备选里又挑了五个出来,做好标记,第二天给老板过目。 又过了十分钟,老板的电话又来了。 王秘书:?? 不过这次说的不是房子的事,老板竟然在凌晨三点半关心起了某个项目的进度,询问今天和其他老板碰面之后,原本已经定好的某个日子的商谈是不是就取消了。 王秘书平静地答,取消了。 老板表示知道了,并且在要挂掉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之前表示,这么晚打扰他休息,作为人道主义补偿,办公室的红酒他可以挑一瓶走。 王秘书:!!! 我就知道,我家老板是世界上最好的老板! · 第二天一早。 “来吧来吧,难得聚会一次!你的生活里也不能只有实验室是不?都是小时候那帮人,没叫外人!” 朋友的声音顺着楚泽电话的听筒传出来。当年大院里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不少,有几个后来也来了京南发展,偶尔会聚一聚。楚泽实验室比较忙,去的次数不多。 “最近事情有点多,下次吧。”楚泽一边摆弄着实验器材一边说。 他这几天一边忙着各种校方安排下来的采访还有其他大学的研讨交流会,另一边要写新课题的基金申请书,同时心里还想宿元禹和游戏的事,实在有点焦头烂额。 “害,知道你们忙,”就听对面接着说:“禹哥这不是也回国了!你俩小时候不是关系最好吗?我昨天联系他了……” 楚泽手上动作一顿:“他也去?” 宿元禹刚回国不久,倒是没想到已经和他们联系过了。 “不知道呢!到现在也没给我准信,只说到时候看看。”朋友说:“不过我听说他现在新公司也忙得厉害,只能说希望吧。” “嗯,”楚泽沉吟片刻,说:“我尽量去。” “行,那给你留位置了啊!”朋友报了时间和地点,又嘱咐几句,挂了电话。 楚泽犹豫半晌,打开手机,点开了一个对话框。 上次饭局结束时,在长辈们的反复叮嘱下,两人互相加了联系方式。宿元禹的头像是纯色的黑,微信名只有一个“宿”字,不用朋友圈,个性签名只有一个句号,非常符合他高冷霸总的气质。 楚泽看着聊天界面里宿元禹好友申请的那一句“宿元禹”,还有微信自带的提醒“您已添加了宿,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想了想,输入一句“和魏维他们的聚会你去吗?” 楚泽盯着那句话看了半晌,回忆起之前两人在家庭聚会上的见面,犹豫一下,又一字一字地删除了。 游戏里遇见的毕竟是“乃苟”,不是完全的宿元禹,楚泽拿不准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既然游戏里不愿意坦白自己的身份,宿元禹自然有自己的考虑。 他叹口气,把手机暗灭,收到了口袋里。 一条街道之隔。 黑色慕尚穿过车流,朝前方驶去。 “宿总,唐总那边已经到了,其他几位到的更早,现在就等我们了。”王秘书坐在副驾回过头:“看来他们都很期待这次项目的合作。” 后座上,宿元禹西装笔挺,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正神色淡漠地看着一份文件,闻言没抬头,“嗯”了一声。 王秘书不再打扰他,转回头坐好。 宿元禹看完文件,做了几点批注,抬眼看了下窗外的景色,突然问:“京南大学是不是在附近?” 王秘书愣了一下,说:“就隔了一条路。”想了想,又问:“宿总是想过去看看吗?” 宿元禹没说话。他目光转向车内,后座的另一边放着一盒法国糖果,精致的木盒外裹着柔软的绸缎,精致而华丽。 宿元禹神色有些犹豫。 不仅是礼物不知道合不合适,更关键的是,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楚泽。 前几天的饭局他和楚泽第一次重逢,因为拿不准楚泽的态度,多说多错,于是一晚上也没敢和楚泽聊些什么,好在楚泽虽然眼见着不想和他聊天,但是对他也没有多反感,说不定十四年前的事是真的不在意了。 可顶多也就是不在意,或者说……在故意维持体面?毕竟他小泽弟弟从小就会照顾所有人的情绪,哪怕心里不舒服也很少会表现出来。 要真想和楚泽重新熟悉起来,就不能冒进,否则弄不好,楚泽表面维持着客气,心里早就把他判了无期徒刑。 还是先多些了解才好,至少打探出他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宿总?”王秘书出声提醒:“唐总那边……” 宿元禹目光从糖果盒子上收回来,沉默两秒,说:“先直接去那边吧。” “好的。”王秘书点头,转过身去。 · 敲门声响起,楚泽转头,就见夏阳一脸激动地趴在门口,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 楚泽笑笑:“进来吧。” 夏阳一听这话,火箭似的冲了过来,一脸激动地开始说昨天晚上游戏的事,一会和楚泽分析那游戏技术牛×,一会感慨抱楚泽大腿完成任务简单,絮絮叨叨没个尽头。 楚泽一边忙活一边听着他叨叨,忽然想到什么,问:“以你多年玩游戏的经验,如果让你挑一个的话,你觉得这个游戏会是哪个公司做的?”楚泽问。 “那我哪知道?”夏阳说:“反正不是Quelle公司的!” 楚泽好奇:“为什么?” “那原因可多了!”夏阳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数:“首先,风格就完全不一样。Quelle公司做的游戏虽然主打设备先进,但是他们的美术也是数一数二的,同样差不多的界面,Quelle家的游戏就是比其他家的画面好看。但是我们昨天进去的那个游戏,索然是感受真实情景吧,道具什么的美感肯定不够。” 楚泽点点头,倒是没想到能从这个角度思考。 “第二,Quelle也是游戏领域里的头部公司了,游戏除了不少,审批流程肯定都是合法合规的,不可能会干强制性不允许退出游戏这种事。” 确实,以宿元禹的性子,不可能做这种不管不顾的事情。 “还有啊,以Quelle的规模和声望来说,他们要是想搞内测,尤其是还有这么颠覆性的技术,肯定全球都跟着激动,哪用得着自己来找玩家?”夏阳说:“再退一万步一百万步说,就算没有玩家想测,就宿大总裁的女友粉男友粉们就能冲上去把这事包了。” 楚泽:…… 宿元禹有女友粉这事他知道,毕竟网上冲浪这么多年,但凡宿元禹的新闻下面都有人在嗷嗷嚎叫,哪怕这新闻稿里连照片都没有,依然有一群颜粉、事业粉、女友粉在为宿元禹摇旗呐喊。 主要是宿元禹这个高冷霸总的形象实在太过深入人心,一边在事业上发展的风生水起,在媒体上露脸的时候又话少、冷静、严肃,偏偏又长了张一眼难忘的脸。媒体乐得吸引眼球,每次报道也愿意给宿元禹更多的篇幅,于是Quelle公司的宣传也省了不少事。 只是宿元禹那个高冷霸总的形象…… 楚泽眼前浮现出某人穿着大学生套装,楚楚可怜拉着他袖子叫小哥哥的样子:“……” “学长,”夏阳疑惑地看他:“你怎么笑了?” “嗯?”楚泽回过神,笑容隐藏起来,推了推眼镜:“一会我去找院长,现在涉及到专利转让,这个事得知会院里一声,你要一起去吗?” “我不去,我知道的你都知道。”夏阳神色复杂:“省的我一去他又要给我画饼,一顿吹捧,说的我不成为跟爱因斯坦起名的科学家就是浪费我自己的才华似的,问题是我哪有那才华啊?” 楚泽笑了笑:“行,那我自己去。” 楚泽走到实验室门口,手都搭载了门把手上,看夏阳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有些疑惑地问:“还有事?” “倒没什么大事。”夏阳说:“我就是突然想到,你说咱俩里的这么近,那其他的玩家会不会也都在京南?如果要是有机会的话,我还挺想认识认识乃苟的。” 楚泽笑了:“认识他做什么?” “平时可以一起玩啊!”夏阳说:“你看他,胆子大,跑得快,而且性格还好!” 夏阳指的性格好是在关键时刻能帮忙,楚泽误会了意思,沉吟片刻,想,也对,他应该也算很乖……吧? 026 生科院的院长今年六十多, 大腹便便,看着就富态,每天的事情多的数不过来, 偏偏最大的乐趣就是抱着个大茶叶缸子到处溜达, 看见有前途的后辈就鼓励几句,再把生科院夸赞一番,几张大饼一画,让后辈感受到科研的伟大。 楚泽刚进京南大学读本科的时候就见过这位, 当时就接受了一番爱的洗礼,现在十年过去了,套路还是没变, 楚泽早也见怪不怪了。 楚泽逮着人的时候, 这位正抱着茶叶缸子给一个路过的本科新生讲生科院光明的未来, 看见楚泽过来, 还拍了拍那新生的肩,欣慰地指着楚泽说:“看见他了吗?你们这届要是能再出一个像他这样的人才, 那真是咱们生科院的福气啊!” 新生敬仰地看着楚泽,眼睛瞪大:“楚教授好!我我我我还没上过您的课,但是在新闻上看过好几次您的报道!” 楚泽客气地朝他点了个头,看向院长:“您有空吗?” 院长点头,笑呵呵地拍了拍新生的肩,让新生先走了。 院长带着楚泽回了办公室,楚泽也没绕弯子,直接把被拉进游戏的事说了。院长大惊,胖乎乎的脸惊的肥肉都抖了两抖:“还有这种事?!” 楚泽点头。 院长皱着眉分析了挺久, 到底也没分析出来什么。这个事情对于楚泽这项研究的专利转让会不会有影响、有多大影响现在都说不准,院里也只能是先有个准备。 聊完了这个事, 楚泽正要走,结果院长又把他留下了。 就见院长笑呵呵地抱着大茶缸子,招招手让他坐下,不疾不徐地开口:“小楚啊,咱们生科院你知道,能进来读书的都是好苗子,能留在这的那更是人中龙凤,小楚你就更不用说了,才进实验室不久就做了特别好的项目,当时还和那谁一起上了好多次报纸,那些记者还给你俩起名,叫什么‘双子星’……”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院长您就别提了。”楚泽说:“您老这种鼓励式教育我听了十年了,有事您直接说就好。” “呵呵,你啊,年轻人还是没耐性!”院长伸手点点楚泽,继续说:“耐性这种东西对于我们科研工作者来说那……” 楚泽:“院长,我实验室还有事要忙呢。” “……”院长:“好吧好吧,实验室忙,那我就不绕弯子,直接说了。” 院长慢悠悠喝了口茶,而后不疾不徐地说:“我听说,你上次申请的国自然没下来?” 楚泽点头:“嗯。” 每年申请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研究项目数不胜数,基金又有限,楚泽的研究方向申请不下来太正常不过,这实在不算是什么事。 “院里的科研经费也非常有限,没有办法给到每一个实验室。科研工作不容易,经费也是一个大问题,实验室不仅仅是你一个人,你还有学生要养嘛,所以……” 楚泽明白院长是什么意思,说:“我知道,您是想让我多做一些横向项目。” 研究项目分纵向项目和横向项目,纵向项目是从基金委申请基金,竞争比较激烈,经费的使用限制也多。横向项目是指和企业合作,企业提供资金支持,资金多,做研究的时候不用一分钱掰两半花。如果单靠纵向项目,除非是院士、杰青这的大佬,否则基本没法维持实验室的开销。所以大部分的科研人员都争着做横向项目,靠着这个养实验室。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钱,搞科研听起来高大上,说起来就是为人类发展做出贡献,可转来转去,一样要为五斗米折腰。 “是的呀!小楚啊,你现在能力也有,名声也够,你要是想接横向项目,还能竞争不过其他组了?”院长循循善诱:“我们搞科研,也不能只凭着自己的兴趣,和企业合作,研究成果直接就能应用,这不是直接落地了嘛!” 楚泽:“我也接过不少。” “是,我知道你接过,你现在饿不死,但以你的能力,也应该吃好点啊。”院长劝:“搞科研也得吃饭,你是教授,不是吸风饮露的神仙!” 楚泽态度非常良好:“好,那来项目的时候我多看看。” 院长抬眼看他两秒,又撇开头,叹口气:“上次也是这么搪塞我的。” 楚泽笑了:“您老别这么说,每次来的项目都不一样,说不定下次就有我想做的了呢?” “我还不了解你?”院长把大茶缸往桌上一放:“都说越天才的人越傲气,这么多年咱们生科院出了两个天才,一个呢,傲在外面,耳提面命多少遍‘过刚易折’也记不住。你呢?傲在里边,表面看着温温润润的说什么都好,但自己不想干的事答应地再好也不会去做。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楚泽笑笑,没说话。 “手上这个项目已经结束了,上次的国自然又没批下来,刚好多接几个横向,你无所谓,但是还得养实验室、养学生!” 楚泽点头:“您老说的是。” “行了行了,我也不说你了,说你什么你都点头,最后做不做的谁知道?”院长没好气地说:“你回去自己好好想想吧!” “好。”楚泽从善如流地起身:“那我先回实验室。” “诶等一下!”院长抬头又叫住楚泽:“小楚啊,有个事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 楚泽:“您说。” “上一个研究项目做的漂亮,名声打出去了,成果能应用的方向也多。后续就是成果转化,找来的企业不少啊。虽然这些事情都是成果转化办公室去谈去做,但是企业间竞争压力大,说不定会有企业想从你这着手。如果因为这件事你的生活受到了打扰……” “我会处理好的,如果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我会和院里说的。”楚泽说。 这样的事已经发生不止一次了,不过楚泽能躲就躲,目前倒也没出什么控制不了的事。 院长点头:“好,那我就放心了。” 楚泽再次告别,离开了院长办公室。 回实验室的时候,几个学生正一边忙活一边鸡飞狗跳,大师兄为人沉稳,向来话少,此时正红着眼睛在实验室暴走,嘴里念叨不停:“我的镊子!我的镊子!我最亲最爱最完美的镊子!” 小师弟正收拾实验器材,一边激情澎湃地讲他同学去看演唱会的事,全情投入地连楚泽进门都没发现。 二师兄脾气最好,堪比实验室老妈子,此时正一边左耳朵听着小师弟的日常聒噪,一边右耳朵听大师兄的崩溃,一边还在虔诚地念着不知道哪门哪派的经文,祈祷这次培养的细胞能茁壮成长,看见楚泽进了实验室,还不忘尊师重道地打个招呼。 楚泽看了眼大师兄,问二师兄:“他受什么刺激了?” “用了两年的镊子被其他实验室的顺走了,”二师兄一脸感慨:“又得驯服新的了。没事楚老师,我们都已经对他表示过哀悼了,新镊子总有一天会用顺手的,这就是丢镊子的人的宿命。” 楚泽露出个同情的眼神,路过大师兄拍了拍他的肩。 楚泽向来没有什么导师的架子,几个人也没因为他回来而拘谨起来。小师弟看楚泽没事找他们,就又继续和二师兄叨咕起演唱会的事。 “听说那个票可不好买了,都得凌晨蹲点买,两秒钟之内就被抢没了!” 二师兄:“你们祈求,就给你们;寻找,就寻见……那票那么不好买,你室友咋抢着的?” 小师弟:“他手速不行,再说就算手速够,咱们学校这网也跟不上。找黄牛加价买的呗!” 二师兄:“主耶稣说,你们祷告,无论求什么,只要信,就必得着……那得不少钱吧?” 小师弟:“确实,现在……哎呀二师兄!你下次还是念上次那《太上感应篇》吧,好歹是本土宗教帮忙能更尽心点。” 二师兄伸出一根手指,煞有介事地摇了摇:“你这个想法就很不科学,怎么也得进行完对照实验才能知道哪部更有效,我后面还准备了三本经书等着给我的细胞们读呢。” 正在找镊子的大师兄插嘴:“你这方法不行,怎么也得做个双盲,你拿不同的音频给它们放,放的时候自己别听,播放设备、播放时长和音量大小保持一致,这还靠谱点。” 二师兄点头:“有道理。” “对比完记得写个报告,我们传阅一下。”小师弟说完又无缝链接会原来的话题:“黄牛要价得可狠了,但是想买的人多啊,要价再高也有人买。” 二师兄:“那你室友钱哪来的啊?富二代?” 小师弟:“那倒也没有,听说他导师现在那个研究项目企业给拿了不少钱,他们在里面干活报酬也不少。” 二师兄:“难怪。” 小师弟:“不过干的挺累的,听他的意思,去看场演唱会就当犒劳自己了。” 楚泽在旁边听着,有点惆怅。 要不然,有合适的横向项目还是多争取一下?反正之前的项目结束,再接两个横向也不是不行。 自己无所谓,养学生还是有必要的。 楚泽这么想着,可想想之前开会汇总的近期横向项目,又实在没什么感兴趣的。 楚泽叹口气,能干就行,也别挑肥拣瘦的了。 时间很快到了周日。 前几天楚泽特意多加班一会,周日空了一天,下午按着时间出门,打个车去了魏维给的聚会地点。 谁承想半路遇上堵车,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半个小时,等进了包间,魏维他们几个人已经推杯换盏了一波,一见楚泽进来,马上喜上眉梢:“大教授来了!” 楚泽看了一圈,除了魏维还有三个朋友,都是些熟悉的人,没看见宿元禹。 楚泽面上没表现什么,笑着走向空座:“行了,别瞎叫唤了。” “又没说错!”魏维给他转了一瓶饮料过去:“平时约你一次可难死了,你说你天天在实验室待的时间比家都长,以后想谈恋爱都没时间!” “那就在实验室谈呗!”朋友A插嘴:“这不正好两不耽误!” 朋友B好奇:“对啊对啊,怎么样,实验室有合适的姑娘吗?” “没有。”楚泽摇摇头,实话实说。 “嗯,他们实验室我知道!”魏维说:“别说合适,连个姑娘都没有!” 另外两个朋友同时露出同情的神情。 楚泽看的有点想笑:“搞实验够忙了,哪有时间?” “没时间挤时间啊!”朋友A说:“你看魏维,从大学开始这些年都换过多少个了?硕士答辩那天早上都能早起给女朋友送早饭去,你看看人家这时间管理!” 这些朋友关系都不错,开起玩笑也肆无忌惮。 “你滚,说的好像我多花心似的,我每任都谈的很认真的好不好?”魏维说:“你就是嫉妒我招女生喜欢!” 这几个人又你来我往地扯皮,楚泽就一如既往笑着听。偏偏这几个人不放过他,朋友A说:“虽然说搞科研又忙又累,但是花前月下还是不能耽误的嘛!你就是个人,又不是吸风饮露的神仙,基本需求还是要满足的。” 楚泽有点无奈,没想到这说法一天里竟然听了两次。 “你净说那没用的!大道理谁不知道?”朋友B看向楚泽:“咱教授喜欢什么类型的?我们给你找!” “我喜欢的?”楚泽想想,“我喜欢……” 忽然,包间的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宿元禹身高腿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看了一圈包间里的人,目光在楚泽身上多停留了几秒,而后看向今天攒局的魏维:“抱歉,堵车,来晚了。” 楚泽没说的后半句话断了就没有再接上。 他突然想,这样的,其实就挺好的。 027 宿元禹今天穿了身休闲的衣服, 看其来没有上次那么严肃,但离得这么近,还是不免让人紧张。 魏维是个人来疯, 小时候又天天跟在宿元禹后面, 哪怕多年没见宿元禹,也放的比别人都开。他抬手招呼服务员在楚泽旁边加了把椅子,一边招呼还一边嚷嚷:“小时候你和教授关系最好,坐一起坐一起!” 宿元禹也没多说什么, 走过来坐下,和楚泽点了个头。 楚泽和他笑笑,就当打了招呼。 “一贯的规矩哈, 迟到的罚酒!”魏维吆喝着:“三杯!” “对对!罚酒罚酒!”两个朋友也跟着起哄起来。 可能是因为这几个人小时候就经常一起鬼混的原因, 这几个人再次见面似乎和高中分开时没什么区别。 楚泽心里有些感慨, 同样都是发小, 怎么自己偏偏就做不到这样呢? 他一边笑着听他们哄宿元禹喝酒,氛围到了, 自己胆子似乎也大了起来。他没说话,但是直接给宿元禹倒上了三杯酒,笑着推到宿元禹前面。 宿元禹本来还在推脱:“今天开车来的,不喝……” 结果目光一转,就见杯子已经推到了自己眼前,再一抬头,就对上楚泽那双盈盈带笑的眼睛。 后面半句话愣是没说下去。 “这可是我们教授亲自给你倒的!还不喝!”朋友A叫唤:“开车了就叫代驾,这是个事吗?” 楚泽笑的一脸灿烂,附和说:“就是就是。” “看!我们教授都发话了!还不赶紧的!” “诶不对, 刚教授也迟到了!”朋友B反应过来。 笑的正欢的楚泽:“……” “一起喝!一起喝!”朋友A吆喝起来:“正好不寂寞,来来!” “就是, 规矩就是规矩,不能例外!”魏维把朋友B倒得那杯酒递到楚泽面前:“教授不能喝,就一杯!” “那我还得谢谢你。”楚泽无奈:“以茶代酒行不行?” 魏维:“你又不开车!” 这回轮到了宿元禹看戏。 楚泽一回头,就看见宿元禹正在好整以暇地看他,撞上自己的目光也没躲,唇角微微勾了勾。 莫名的还有点勾人。 “禹哥你别看了!”朋友A说:“教授就一杯,你有三杯呢!你先喝你先喝!” “好。”宿元禹也没推辞,转回头,仰头把酒喝了,结果一进嘴就觉得不对。 他转头去看楚泽,就见楚泽朝他狡黠地笑了一下,而后转头把自己手里的酒喝了。 宿元禹笑笑,豪迈地喝了三倍冰红茶,就算罚完了。 其他仨人这才放过他们,一边吃着饭一边聊起天来。 楚泽本来就话少,席间主要是听他们聊。内容主要是这些年大家大概都做了些什么,楚泽那份自己还没说,让魏维这个话痨也介绍地差不多了。 宿元禹这些年的经历他自己也是简单介绍了下,一带而过,偏偏讲一句魏维就能补充三句,全程下来楚泽对他这些年的经历也算都了解了——当年宿元禹之所以出国,是父母带着他去找祖父,祖父在德国开了公司有了产业,对身边的后代们又不满意,觉得不成器,于是把宿元禹他爸这一家也拽了过去。宿元禹先是上学,然后从公司的底层做起,后来又脱离开祖父的公司,从零开始创业做游戏公司,苦了几年,终于把Quelle做起来了。 朋友A立马露出羡慕的眼神:“真好啊,我要是也有个这样的爷爷就好了!” “就是啊,”朋友B附和:“拿还用得着现在这样卷生卷死的。” 宿元禹拿筷子的手一顿,没说话。 楚泽离得近,觉得他现在的神色有些微妙。 “你们可以拉倒吧!就宿家那老爷子,没那样的爷爷你们就偷着乐吧!”魏维说:“你们以为禹哥在德国的日子好过啊?他在德国的堂哥堂姐怎么也得有个四五个,你们以为是真的不成器?是不管多卷多拼多优秀,宿家老爷子那双长在天上的眼睛都看不上他们而已,咱禹哥过去之后一切都是从头来,那被他爷爷真的是按在地上摩擦,比较下来我们这可幸福多了!” 两个朋友瞪大眼睛看向宿元禹:“真的假的?” “没那么夸张,”宿元禹余光瞥了一眼楚泽,神色平静:“别听他瞎说。” 魏维蹙眉看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忍了下去。 楚泽疑惑地看看宿元禹,又看看魏维,突然意识到他们这些年似乎一直是有联系的——可既然这样,魏维为什么什么都没和自己说过?宿元禹既然能联系魏维,为什么不联系自己? 楚泽突然又高二那年的情书,时隔了十四年,里面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楚泽感觉自己手有点发冰,于是掩饰什么似的举起杯子喝水,结果举起来才发现杯子已经空了。他放下水杯,也没倒新的水,索性就那么放着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玻璃瓶伸过来,给楚泽的杯子里到了杯苏打水。宿元禹倒完,又把玻璃瓶拿走放到自己那边的桌子上,给楚泽这边的桌子上留更多空间。 他全程没说一句话,甚至连眼神接触都没有,好像这是一件自然到可以忽略的事情一样。 楚泽莫名觉得自己的手好像没有那么冰了。 “也对也对,反正都过去了,现在禹哥都已经是跨国大总裁了!”朋友A说:“现在好就行了!” 这一顿饭吃了快四个小时,出来的时候五个人喝大了仨,楚泽被魏维哄着骗着也着喝了不少酒,出门的时候看着没醉,但脸也挺红,拿出手机要叫车,结果又被宿元禹按了下去:“我送你,顺路。” “别闹!”朋友A扶着门框,头都直不起来了还在嚷:“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你、你叫代驾!” 魏维第一个反应过来,楚泽当时进门就点了三瓶冰红茶,后来莫名其妙不翼而飞,激动地指着宿元禹:“你!你拿冰红茶掉包!” “我要是让你们灌倒了,今天谁回得了家?”宿元禹眼睛扫过几人,朋友A靠在门框上cos树袋熊,朋友B蹲在地上两眼发直装雕塑,魏维比较活泼,还能叉着腰嚷嚷,也就楚泽比较乖,让他在那等就乖乖巧巧地站着看月亮。 魏维喝多了,脑子也转不动了,叉着腰质疑:“那教授怎么喝多了?冰红茶不是他点吗?” “他那几杯是你给他倒的。”宿元禹说着,把俩朋友挨个塞进出租车。 可怜他堂堂一个跨国公司大总裁,现在在这处理醉鬼,有点离谱,可好像又顺理成章。 到了京南,还是年少时的这些朋友,宿总裁就又变成了宿元禹、变成了禹哥。 车开走了,魏维还叉着腰,一脸不可置信:“所以他自己喝酒,让你喝冰红茶??” 宿元禹转头看了眼还在看月亮的楚泽,转回头又把魏维囫囵个塞进下一辆出租车:“回去洗洗睡觉,别吐人家车里。” 魏维:“诶你……” 宿元禹毫不犹豫地地关上车门,转头向楚泽走去。 车里的魏维:“……” 楚泽很少喝酒,酒量也不多,此时虽然看着没醉,但是反应明显慢了,而且还听话,宿元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让他等他就乖乖地等,让他跟自己就就乖乖地跟在后面,宿元禹一时间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拐骗小孩的叔叔。 宿元禹今天自己开车,就把那辆慕尚留在了公司,自己开了辆大G。他车停的不远,带着楚泽走了两分钟就到了。 楚泽乖乖巧巧进了副驾,还乖乖地系好了安全带,而后目视前方,等着开车。 宿元禹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有趣,把自己安全带也系好,问:“地址给我一个?” 楚泽微微蹙了蹙眉。 宿元禹:? “怎么了?”宿元禹问:“不记得地址了?” 楚泽摇头:“你刚刚说顺路。” 宿元禹想起来,刚才说要送楚泽回家的时候是说了句“顺路”,当时他怕楚泽推辞,也怕魏维几个人嚷着一起走,所以多说了一句。 楚泽认真说:“可是你不知道我住在哪,为什么说顺路?你这样很不严谨,很不符合科研精神。” 宿元禹:“……” 现在他确定楚泽是真的喝多了,哄着说:“那你符合科研精神地给我一个地址,可以吗?” 楚泽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严谨地甚至连省份都读出来了。 宿元禹笑笑,在导航里输了地址,正要开车,楚泽忽然又转头看他,一本正经地问:“顺路吗?” 宿元禹:“……” 行,这个刨根问底的精神倒是很符合科研精神。 楚泽住的地方在京南大学附近,从这开过去不算远,不过和宿元禹住的地方刚好在相反地两个方向。宿元禹想想,说:“顺路。” 楚泽这才满意地转过头去。 此时时间已经有点晚,错过了晚高峰,路上开的很顺利。两边的车灯在车里投下一片移动的光影,安静地车内空间也让人并不感到单调。 想想上次餐桌上见面,还有父母其他人在,两个人都努力地找话题缓解尴尬,却偏偏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只有两个人的密闭空间里,没有人说话,可又感觉很自在。 开到楚泽家附近,路过药房,宿元禹停车到路边,开始解安全带。 楚泽转头看他,似乎有些疑惑:“这不是我家。” “嗯,”宿元禹说:“我去买几包解酒药,要不然你明天会头疼。” 楚泽眨巴眨巴眼睛,突然说:“你很好。” 这话说得既直白又突兀,可配上楚泽醉酒后那有点懵却偏偏一脸认真的样子,宿元禹觉得特别有趣,笑着问:“我怎么好了?” 楚泽微微皱眉,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有能力,有魄力,游戏界的出鞘冷锋,开疆扩土的游戏帝王。” 宿元禹有些想笑,这些都是为博眼球的报道里说的话,没想到楚泽居然看过。 楚泽突然接着说:“你还送我回家,所以你很好。” 不错,还是有点实际依据的。 宿元禹哄孩子似的:“我马上回来,你等我一会。” 楚泽点头。 买个药的时间不长,等宿元禹回来,却发现楚泽闭着眼睛靠在靠背上,呼吸均匀深长,似乎已经睡着了。 宿元禹静静地坐在车里,好一会没启动汽车。 楚泽的睫毛很长,静静地垂着,在眼睑下方落下一片扇形的阴影。他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很乖,让人看着就不忍打扰,宿元禹甚至没发现自己下意识地连呼吸都放轻了。 宿元禹想着楚泽刚才夸他的那些话,心里想,我不好,一点都不好。 我不过是逃跑了十四年不敢联系你、重逢后还小心翼翼谨小慎微、不做好完全准备不敢往前迈一步的胆小鬼罢了。 后面的路宿元禹开的很慢,可快到楼下的时候,楚泽还是醒了。 他酒本来喝的就不算多,睡了一觉也差不多醒了酒,他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而后调整了下坐姿,坐直了一点。 宿元禹把车停好:“醒了?” 初秋夜里的风已经凉了起来,将小区的树叶吹得沙沙响。楚泽看看车窗外,又转回头,想了想,说:“谢谢你。” 宿元禹顿了一下,才说:“不客气。”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好像突然又回到第一次见面的状态了。 宿元禹觉得心理有点堵,他迟疑了一下,伸手从后座把那盒早就准备好的法国糖果拿了过来,递给楚泽:“我回国之前先去了趟法国,特意给你带的,一直没机会给你。” 楚泽接过那盒糖,似乎愣了一下,而后又说了一遍:“谢谢。” 宿元禹也又说了一遍:“不客气。” 宿元禹以为楚泽要下车离开了,然而等了片刻,楚泽也没有动。 楚泽不动,宿元禹也不催,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 路灯昏暗,把他们的脸被拢在车身的阴影里,连彼此也看不清对方的神色。车外风吹树叶沙沙响,像是一曲缓慢悠扬的小调。 可能昏暗的光线会给人莫名的勇气,片刻后,楚泽缓缓开口,声音轻轻的,似乎带着纠结和疑惑:“既然你和魏维有联系,为什么……从来没有联系过我呢?” 028 宿元禹一愣, 没说话。 他不知道能说什么。 当年他走的时候认定了楚泽不想见他,原本两人已经隔了三分之一地球,理论上联系一下也不是不行, 但当时楚泽正在读高二, 学业压力已经上来了,宿元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楚泽有任何的分心。他自己不是念书的料,上什么大学无所谓,但是楚泽是天生的学者, 他的高考不能出一点点的差错。 后来,宿元禹打算等楚泽上了大学,他就假装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再去联系楚泽。然而他自己也没料到, 那个时期的他状况特殊, 状态糟糕到实在不适合联系任何人。然而等到最糟糕的时期过去, 已经过去了太久,多年前剩下的那点勇气也被时间消磨殆尽, 他找不到契机也找不到理由再去打那个电话了。 然而楚泽不知道这些,满脑子都是当年送出去的那封情书。 宿元禹不说话,楚泽的心就一点一点往下沉,沉到落了底,又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来:“只是随便问问,也没想真的听你回答。” 说完他晃了晃手里的那盒糖果:“谢谢啦,我回去了。” 宿元禹的脸隐没在阴影里,没说话。 楚泽也没期望他会说什么,转身下了车, 硬生生控制着自己大步冲回家的冲动,状似自然地往家走。 身后传来车门开关的声音, 宿元禹低沉的声音响起:“小泽。” 楚泽怔了一下,回过头,就见宿元禹从车上下来了,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莫名有些形单影只的意思。 “还有事吗?”楚泽神色自然地问。 “当年,你有希望过我联系你吗?”宿元禹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原因,楚泽有些看不懂宿元禹的神情。 他问的认真,眼睛里似乎有期待,有疑惑,还有一些呼之即出却又硬生生按回去的东西。 楚泽不知道那被他按回去的东西是什么,也没有去探究。 “是啊,希望过。”楚泽笑笑。 希望了很久,楚泽想。 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年少的时候觉得那点别别扭扭的心意比天都大,可现在到了这个年纪就明白,那点东西也无非是对那时的自己重要而已,其他的人,谁在意呢? 那一瞬间宿元禹的神色又变了,似乎松了一口气,又似乎多了几分懊悔。最后他也得体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楚泽:“好,晚安。” 楚泽看着宿元禹重新上了车,奔驰大G倒了一个漂亮的倒V,沿着原路又开走了。 楚泽浑身的力气好像突然都被抽走了似的,一下子松了下来。一晚上的经历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真实又虚幻。 他低头看看手里的糖果,有点无奈,低声自言自语:“这是还把我当小孩哄呢……” 宿元禹平时车里从不不放音乐,觉得聒噪。今天却破天荒地开了音响,随便放了歌出来,一路不着调地跟着哼哼,跟不上旋律也无所谓,不耽误他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宿元禹骨子里是个洒脱敞亮的人,偏生这些年做的事又让他比谁能控制情绪、展现出另一个样子。甚至很多时候他自己也会糊涂,自己到底是谁。 此时他独自待在车里,忽然感觉轻松地仿佛回到了高一的暑假,那时候他还没意识到自己那不能为外人道的心思,也没有出国等后续一系列的麻烦,每天的事就是白天和魏维那些朋友傻玩,晚上回家吃饭,然后再关心关心楚泽白天又看了多少书、刷了多少题,或是又准备了什么竞赛,日子过得糊里糊涂,却轻松地像飞上了天。 闻珂打来电话的时候,宿元禹就是以这么个极其反常的状态接了电话,甚至连接电话的第一句都从直截了当的“嗯?”变成了“今天周日没出去浪?” 闻珂懵了,连着确认了三遍打的确实是宿元禹的手机,这才小心翼翼地说:“宿……总?” 宿元禹连脾气都都变了:“怎么突然这么叫我?” 闻珂心说这声音是他啊,怎么突然就转了性了? “……你没事吧?”闻珂不放心:“你在放歌?哪的歌?你不会在开车把?卧槽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在酒驾!现在公司正在关键时期出事了你可别指望我去捞你!!” 闻珂越说越离谱,宿元禹不耐烦了,关了音响,懒得反驳,直接了当:“有事说事。” 闻珂长出一口气:“这还正常点。” “你不是让我去查拉你进去的那个游戏是谁家的吗?我这几天连觉都没好好睡,天天想着这事。”闻珂说:“我先把之前的几个竞争对手过了一遍,这些公司里有的有方法查查,有的没途径问,不过单从技术能力这方面入手,可能性的有三家公司,现在还在找途径打听,不过你也知道,技术这块非常敏感,各家捂得严严实实的,没那么容易打听出来。” 宿元禹静静地听。 “而且我也觉得他们做的可能性不大,”闻珂说:“你想啊,他们规格够大,名声也在外,要是真有这种技术,实在没必要藏着不公布,而且这些年我们和他们也算良性竞争,关系还可以,他们更没必要追到国内来拿你试水。” “不会是他们。”宿元禹说。 闻珂一愣:“这么肯定?” 宿元禹:“这种强制性拉玩家进入游戏的做法不合规,傻子才特意往我手里送把柄。” 闻珂点头:“对,就是这么个道理。除了他们,我还在查国内和我们有潜在竞争关系的公司。国内现在的技术能力也起来了,要说真有天才能在京南大学之前研究出类似的技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就是比较难。不过你看京南大学这次公布成果之后的轰动程度,我不太相信有人能忍得住捂着成果不发,就为了以后发布游戏。” 分析到这就进了死胡同,似乎两边都走不通。 “所以我觉得啊,还是京南大学他们自己做出来的可能性大一点。”闻珂分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你拉进去。” 宿元禹没说话。 他之前也猜这游戏可能是楚泽实验室做着玩的,可上次古堡的游戏一进去他就觉得不对劲。 楚泽看上去并不享受游戏。 所以楚泽和他一样,大概率也是被迫进去的。 “接着查,”宿元禹沉声说:“我们刚回到国内,不知道的事情后很多,慢慢查。” “嗯,我多派点人手。”闻珂顿了顿,又说:“还有一件事,和那边有关的,你要听吗?” 宿元禹蹙了蹙眉:“重要吗?” “现在倒谈不上重要,不过我觉得你还是知道下比较好。”闻珂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那位小的不知道怎么一顿操作,居然说服了老爷子,现在从公司里辞了实务,只剩个挂名,一门心思也要搞游戏公司。” 正好碰上红灯,宿元禹减速停车,拧着眉毛问:“游戏公司?” “可不是么,不知道怎么想的,神奇的是老爷子居然答应了。”闻珂说:“能震惊我一整年。” 宿元禹想了想,问:“联系你了?” “你做什么梦呢?还联系我?干嘛,找骂啊?”闻珂说:“算了,我也不敢骂他,顶多气急眼了扎小人。反正你跟老爷子也断亲了,他们怎么样和你也没关系。这次就是那位要拉旗搞游戏公司惊到我了,和你说一声,保不齐以后还能是个竞争对手。” “竞争对手?”宿元禹不屑地冷哼一声。 “行行行,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唐总生意大,和那边也有往来,估计也知道这事。明天就是游戏盛典,估计他得和你提这事。” 宿元禹冷着脸:“嗯。” 谈完了这些事,宿元禹今天突然而来的好心情也又被暂存了起来。他自己忘了这事,闻珂可还记得,谈完了正事马上贱兮兮地问:“今儿怎么心情这么好啊?难不成又见你那个发小去了?” 宿元禹往旁边的副驾扫了一眼,突然又想起来楚泽刚刚靠在椅背上睡着的样子,嘴角往上翘了翘。 “行,不说就是默认了。”闻珂欣慰地点头:“不枉老父亲我为你操劳半生,终于看见你这棵不锈钢树要开花了!” 宿元禹直截了当:“哥屋恩滚。” “哎呀哎呀别害羞嘛!”闻珂自己辛辛苦苦在周日晚上也在加班,此时就非常乐于拿老板八卦解压:“怎么样?到哪步了?我知道你没经验,这些年连个正经恋爱都没谈过,但是!没关系!有我,你的爹爹!亲自为你保、驾、护航!” 宿元禹懒得理他,说:“现在不是你闹分手被德国姑娘揍一顿找我哭的时候了。” 闻珂:“……” “没有关系,你嘲讽我,我也爱你。”闻珂假模假式地说。 宿元禹打了个寒颤:“别逼我扇你。” “这个追人啊,讲究一击即中,尤其是在我们这个年纪。”闻珂毫不在意,摇头晃脑地说:“大家都很忙,没空在那玩你猜我猜你猜我猜不猜的游戏,所以知己知彼,一击即中,最有效。” 宿元禹挑了下眉,和他想的也差不多,不过上次游戏里折腾一圈,只能确定楚泽不喜欢小奶狗,喜欢什么还是不知道。 “哦对了,你上次不是还惹人家生气了吗?”闻珂问:“哄好了吗?” “没事了。”宿元禹说完停了两秒,又嘴角带笑地说:“他脾气好。” 闻珂凭空抖了两抖。 宿元禹问:“他不喜欢小奶狗,你说可能会喜欢什么样的?” “你居然还知道小奶狗?真不容易。”闻珂说:“不喜欢小奶狗的话,那就是小狼狗?这两个人设经常会拿到一起说。” 宿元禹皱眉:“怎么就跟狗过不去了?就不能是个人?” 闻珂已读乱回:“你也知道,人有时候还不如狗。” 宿元禹:“……” 好像也没毛病。 人有时候还不如狗,这道理宿元禹明白,但不代表他真的愿意成为狗。 所以闻珂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挂了电话,宿元禹看着川流不息地车流,好好思索了一会。 第二天就是游戏盛典的日子。 国内的游戏盛典已经举办了几届,每次规模都很大,主旨是推动网络游戏健康发展,有相关部门的领导们讲话传达精神,同时也有非常多的奖项颁发个各大游戏,一方面是行业内的大会,另一方面也是一种得力的宣传。 这种场合宿元禹自然要出席。今天他穿了身铅灰色条纹西装,既优雅得体,又没有那么死板,很适合今天的场合。他一进场,各路媒体的闪光灯立马就对准了他一顿猛拍,此起彼伏的银光闪的人睁不开眼睛,闻风而动的宿元禹的粉丝团们早就进了场等他,听到他进来的消息一顿嗷嗷尖叫,把会场的气氛直接拉了起来,场子瞬间就热闹了。 宿元禹对此早以习惯,跟在他身后的唐总一边捂眼睛一边笑:“哎呦,这待遇,也就跟在宿总身边的时候能蹭到一点。” “唐总说笑了。”宿元禹和唐总走到贵宾席落座,记者们的闪光灯离的远了些,终于再没那么晃眼睛,宿元禹的粉丝团们有的还坚守在原地遥遥望着他,有的则是去会场里转转,等宿元禹上台发言之前再回来。 周围稍微安静了些,唐总笑着说:“你就别谦虚了,这么多粉丝和记者就围着你一个人,你还谦虚什么?” 唐总比宿元禹大了十几岁,当年Quelle公司刚起步的时候是Quelle公司的发行商,后来Quelle逐步做大,发行的事情自己做了做了起来,两边合作少了些,但关系一直不错。这次元科技立足中国市场,新推出的两款游戏在发行方面还是和唐总合作来做,业内有什么消息双方一早通气。 唐总是看着Quelle一步步起来的,也是靠Quelle发了财,行业里的事情自然都偏向宿元禹:“你知道有多少游戏公司眼红你,一个劲的把一把手往媒体面前推吗?结果呢?大家根本就不买账!行业里年轻有为的人不少,但是像你这样,长得又好,气场又强,能力拔尖的,上哪找第二个出来?” 宿元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楚泽醉酒一脸认真夸他的样子来,嘴角弯了弯,说:“唐总,您这可把我捧的太高了。” 宿元禹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此时他西装革履和合作伙伴聊天,连笑起来也是冷静而克制的,眼角眉梢都透出一种精明强干,就因为这么个笑,遥遥望向这边的粉丝们小范围骚动了一下,社交平台里顿时出现了无数个“宿总杀我!!!”。 “要说别人说这些,那确实可能是捧你,不过我老唐是亲眼看着你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这里面的难处有多少我可比谁都明白,说你的这些话可哪一句都不虚。”唐总遥遥看向场边的记者们,啧啧两声,说:“你就单说你被媒体的追捧程度,给公司省了多少宣传投入啊!” 宿元禹没说话。虽然不是有意设计的,但霸总的形象确实给公司带来不少正面收益,这一点他自己也承认。 “树大招风,不容易啊!”唐总顿了顿,说:“那边的消息,最近听说了吗?” 这个话题在宿元禹这算是禁忌,唐总几乎不会主动在他面前提,只有一个例外——涉及到生意的正经事。 宿元禹分得清孰轻孰重,听到这话平静地点头:“听说一点。” 唐总点点头:“我是外人,不好评价。我就是提醒你一下,那位不是个省心的,以前有老爷子压着,翻不了天,现在要是疯起来,不知道会不会给你找麻烦,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在意的事?护好了!” 宿元禹忽然想起楚泽靠在他车里睡着的样子来。 “来找麻烦,打回去就是了。”宿元禹淡淡地说:“难不成还指望我手下留情吗?” 唐总看他两秒,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不用我提醒什么。得,当我多话了!” 恰逢典礼正式开始,会场灯光变暗,唐总激动的样子才没被多少媒体看到,径自在黑暗中激动去了。 宿元禹看着台上主持激情地说着开场白,脑子里却莫名在想:楚泽在干嘛? 他这么想,直接就掏出手机来问了。 等到消息发完,看着那个绿色的文本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太突兀了。 他现在还没弄那个明白楚泽喜欢的是什么类型的人,贸然有太多联系自然不合适,说错话的可能性太高。 再一个,现在是上班时间,楚泽能干嘛,当时是在实验室上班。 他有心想撤回,可又显得更突兀,还不坦荡。 宿元禹想了想,还是就这么留着了。 楚泽的消息回的很快,两分钟后: 【以泽:在自我检讨】 【宿:怎么了?】 【以泽:项目的事,说起来也复杂,不说了】 【以泽:今天不是游戏盛典吗?你没去?】 宿元禹看这消息有点惊讶。 【宿:你知道游戏盛典?你玩游戏?】 楚泽的消息晚了两分钟才发过来: 【以泽:有学弟喜欢玩,和我说了】 难怪,宿元禹心说,楚泽从小就对游戏没半点兴趣,长大也不像是会转了性子的样子。 他想了想,问: 【宿:昨天喝的有点多,今天头疼了吗?】 毕竟也是送他回过家的关系了,问这个应该不唐突吧? 楚泽五分钟没回消息。 宿元禹看着聊天界面停留在自己那句话上,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心悬的越来越高。 台上已经有领导讲完了话,会场里响起一阵掌声。旁边的唐总胳膊碰了碰他,低声说:“下一个该你讲话了吧?” 果不其然,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开始走下一个流程,一段过渡台本念完,紧接着就是“欢迎元科技游戏公司总裁宿元禹先生!”。 场内顿时响起一阵更为热烈的掌声,场边为了看宿元禹而来的粉丝团们已经尖叫欢呼起来。 “看来我们宿总的人气很高啊!相信这也是元科技所推出的游戏受欢迎程度的写照。”主持人面带笑容地说着。 宿元禹整理下西装,正要站起身,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趁着还在黑暗里看了一眼,果然是楚泽的消息: 【以泽:没有,谢谢你买的药】 宿元禹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他嘴角浅浅弯了弯,将手机收起来,大步走向台上。 · 夏阳走进公共休息室的时候,就见楚泽实验室的二师兄正坐在桌前啃汉堡,而楚泽在远处的沙发上戴着耳机看手机,好像是在看什么视频。 夏阳刚要热情澎湃地打招呼,就见二师兄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夏阳立马收了声,一个闪现到了二师兄旁边,低压声音,仿佛特工接头:“怎么回事?” 二师兄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刚刚楚老师带我去了讨论横向项目的会。” 夏阳点头:“老张刚也去了。” 二师兄:“出来之后叹了好几次气。” 夏阳瞥了一眼楚泽,转回头煞有介事地说:“肯定又没有想做的项目。” 二师兄用力点头。 “不过不是一直这样吗?”夏阳奇怪:“学长他对横向项目一直就没多少感兴趣。” “不一样。”二师兄摇头:“这次不知道怎么了,非要挑几个做,让我回去组内讨论一下,挑不出来就抓阄,每个人做一份预案,先在组内答辩一次,再去参加院里评审,势必拿下两个项目。” 夏阳眼睛瞪得老大,认真思索许久,说:“我知道了!最近太阳磁暴,地球磁场改变,听说聪明的人更容易受到影响,这么说就说得通了!” 二师兄皱眉想了想,看了看手里的汉堡,片刻后说:“我说今天怎么格外饿呢。” “慢慢吃。”夏阳拍了拍他的肩,摇头晃脑地走向楚泽。 楚泽坐在窗边看手机看的认真,夏阳探过头去,咧嘴一笑:“学长?看什么呐?” 楚泽看他一眼,直接把手机举他眼前。 左上角视频标题十分醒目:第十届中国游戏盛典在京南盛大开幕 楚泽正在看游戏盛典的直播,现在讲话的正是那位元科技的宿大总裁,视频里,他目光沉静,眉眼冷肃,语调低沉,铅灰色条纹西装把他的身材显得更加挺拔,气场强大到透过屏幕溢出来。 “哇!宿总!”夏阳瞪大眼睛,还没等再看两眼,楚泽已经把手机收回去了。 夏阳反应两秒,更加惊讶:“学长你居然会关心这种新闻?你不是从来不打游戏吗?” “APP推送的,点开看一下。”楚泽说。 “哦哦。”夏阳点头,心里又奇怪,如果不特意去搜索或者关注过,APP为什么会推送这类直播? 他正想着,视频里,宿元禹已经讲完了话,正迈着长腿往台下走,等到主持人重新上台,楚泽直接点了退出,暗灭手机。 夏阳微微睁大眼睛:“学长,有意思的还没开始呢!” 楚泽:“嗯,没什么好看的。” 夏阳眨巴眨巴眼睛,感觉有点奇怪。 楚泽本来就对游戏不感兴趣,偶然点进去直播,看了一会觉得无聊又推出来,这看起来好像一点都没有问题。 可是楚泽刚才看直播的认真程度并不像是随便看看。 这种奇怪的感觉在晚上更明显了。 楚泽今天依旧加班,所以晚饭点了外卖在休息室吃了。夏阳休息室拿酸奶的时候竟然看见楚泽在看白天游戏盛典的相关报道。 那片报道夏阳下午换脑子的时候也看了一下,记者为了流量也是煞费苦心,除了第一张是“为网游书写新篇章”活动背景的图片,第二张就是元科技宿总的高清大图,此外还配了一张宿大总裁难得带着笑意的照片,下面的评论已经炸了,宿总的粉丝团们疯狂尖叫,满屏的啊啊啊和感叹号。 夏阳略带疑惑地问:“学长,你也对这位宿总感兴趣啊?” 说完发散了一下思维:“等下!你不会……认识他吧?!” 029 刚猛大汉 楚泽就是在这么个关口突然再次被拉进游戏的。 Nature的声音一响起来, 楚泽顿时松了口气,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夏阳,只希望夏阳这次没和他一起进到游戏里, 省的还会追着他问。 他倒不是有心要瞒着和宿元禹认识的事, 只是以他和宿元禹现在“似乎有点熟但其实也不熟偏偏曾经很熟”的关系,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说。 更何况以夏阳对Quelle公司游戏的痴迷程度来说,要是知道两人认识,必然会刨根问底, 不问清楚不罢休。 楚泽觉得自己有点应付不了。 这个时间点进入游戏……楚泽有些奇怪地想,难不成是宿大总裁今天又经历了什么糟心的事,又需要进入游戏来放松一下了? 只希望他不要再像上次一样cos小奶狗了, 感觉……奇奇怪怪的, 楚泽这样想着, 朝周围看了看。此时他又回到了上次游戏离开的地方, 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底——一望无际的草坪上鸟语花香,远处城堡耸立在夕阳之中, 仿佛是一副中世界的浪漫油画。 Nature声音愉悦:【当当当~!欢迎玩家楚泽再次进入游戏!亲爱的玩家,上局游戏完成地超级棒,好不好奇得到的奖励?】 楚泽并不好奇,但不愿意扫系统的兴,便说:“说来听听。” 【咳咳,】Nature轻咳两声,郑重道:【恭喜玩家楚泽,在游戏‘小洛:变成反派后我真香了’中成功完成任务,或得奖励500积分!由于玩家表现出色, 且在完成任务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额外奖励玩家200积分, 本游戏共获得700积分,加上第一次任务积分,玩家目前积累得分为1200分!】 1200分,听起来似乎不少,但楚泽没什么概念,一时间也没说话。 Nature对于他的表现并不满意,提醒道:“1200分诶!你才玩了两局游戏!我还从来没见过两局游戏就能拿到这个分数的呢!” 楚泽点头:“攒着吧。” 【这次要换装吗?】Nature说:【这些积分可以买相当漂亮的皮肤呦!】 “不换了,”楚泽说:“麻烦。” 【好的!时间差不多了,请去领取下一局游戏任务吧!】 Natue话音刚落,楚泽的周围便起了一阵风。树叶被卷到空中,将楚泽围在中间。等风消散时,楚泽眼前的景色已经变了样子。 此时他正站在一条柏油马路上,不远处是一所学校,门口的牌子上写着“红星小学”四个大字,金属栅栏门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空隙,间歇有人走进去。 【请去操场上主席台前领取任务哦!】Nature的声音响起:【这次任务比之前两次任务都要简单,不过相应的,完成任务得到的积分也会少一些。就当放松一下也好。】 楚泽本来也不愿意再多费脑细胞在游戏里,他点点头,朝红星小学走去。 此时夕阳西下,主席台后的教学楼上挂着一个大钟,显示时间为下午四点,约莫快到了放学时间,主席台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楚泽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 楚泽没到社恐的程度,但他也实在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的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没看见夏阳,却也没看见宿元禹。 难不成这次宿元禹没来? 楚泽感觉奇怪,又觉得无趣,于是抱臂站在了离人群远一些的地方等着公布任务。 虽然楚泽没有往人群里凑,但是眼尖的人还是注意到了他。一个美妇人走过来和楚泽搭话:“请问您也是三年五班同学的家长吗?还是这次活动的志愿者?” 这位女士看起来三十来岁的年纪,保养的很不错,气质高洁出众,说话也十分客气,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楚泽还没说话,又一个穿黑色短袖的男人凑过来,看了楚泽两眼:“这位小哥以前开家长会没见过,应该是意愿者吧?” 楚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他的沉默这在这两个人眼里就成了默认。女士面带喜色,和楚泽说:“我看您文质彬彬,气质这么好,看着就投缘。这次活动要不您考虑一下带带我家小婉?她肯定特别喜欢你!” “你家小婉?哈哈哈,算了吧,再给人家吓着!”黑短袖男人哈哈笑起来。这俩人显然很熟,黑短袖男人笑着说:“就你家小婉那上房揭瓦的性子,这次活动可得找个厉害的志愿者才降得住!”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好吧?”女士瞪了黑短袖男人一眼:“先操心操心你家小刚不好吗?” “我家小刚省心,反正就两个礼拜的事,怎么着都行。”黑短袖男人毫不在意,又有些无可奈何:“反正不管是哪个志愿者带他,这两周都得跟在你家小婉身后跑。这小子……唉,我是管不了他了。” 那位女士似乎也认同这句话,又说:“所以说给小婉找一个优秀的志愿者多重要,对你家小刚也好!” 黑短袖男耸耸肩,算是表示认可。 楚泽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在人群里又看了一圈。主席台前的人似乎可以分为两种人:一种和这两位家长一样,像是寻找猎物似的找人人并且前去攀谈,还有一种就是像自己一样还没摸清情况的。 楚泽又和这两位家长聊了几句,从他们的话里分析,这似乎是一个小学生的暑假活动,内容是让孩子在为期两周的时间里远离父母、去陌生人家住宿和学习,以培养孩子的独立能力,并且通过体会父母与陌生人的差异,借此进一步拉进亲子关系。 因为这项活动较为大胆,做过问卷之后,只有三年五班的家长们接受了这项活动。校方为了保证孩子们的安全以及达到活动目的,悉心挑选了与参与活动孩子人数相同数量的志愿者,这些人有足够的安全保障,性格、职业、家庭环境又各不相同,能够保证给孩子们和家里不一样的体验。 而楚泽他们这些玩家就是这次校方所挑选出的志愿者。 楚泽那总是冷静、从容、完美的神色第一次裂开了。 楚泽,年纪轻轻的副教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数理化史地政无一不精,别人家的孩子,无数家长心中完美的标杆。 但是,他有小孩恐惧症。 是的,他,怕小孩。 楚泽怕小孩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他曾经在一个幼儿园附近住过一段时间,上班的时候经常会看见很多小朋友。很难想象,这种矮小、柔软、虚弱的生物是怎么发出那么高分贝且刺耳的哭声的,更关键的是,这种噪音攻击并没有明确的触发条件。 比如说,路上有个石头,明明是幼崽自己走路不小心摔了,却会立刻向周围发出噪音攻击。 比如说,他下班回家带了两盒冒着热气的章鱼小丸子,只是简单的路过,被幼崽闻到了气味,幼崽的家长又以“家里有饭吃什么零食”为由拒绝了给幼崽买章鱼小丸子的要求,那么幼崽大概率也会对周围发动无差别的噪音攻击。 再比如说…… 没有什么再比如,由于楚泽带章鱼小丸子回家的次数过于频繁,而是也就过于频繁的接受了噪音攻击,从而产生了恐惧心理。 总之,这是一种让人敬而远之的神奇生物。 看他神色不太对,那位女士关心地问:“您还好吗?” “还好,谢谢。”楚泽回应地彬彬有礼,顿时让对方好感度又增了不少。楚泽微顿,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请问您家的孩子喜欢哭吗?” “没有没有,小婉很少哭的!”女士连忙摆手:“这个孩子从小就很坚强,很少和大人闹。” 楚泽神色显然有些不信。 “真的,她家那个小姑娘确实不喜欢哭。”黑短袖男神色复杂:“倒是把别人打哭过。” 有暴力倾向的人类幼崽? 楚泽的心顿时悬的更高。 “哎呀你别听他瞎说!只有一次,小婉是替被抢了文具的同桌出头,才把他们班的刺头打哭了的,”女士着急忙慌的解释:“真的只有一次!小婉平时还是很听话的!” 楚泽紧绷的神色有一丝松懈——也许,可能,大概,这是一个宿元禹款的小朋友? 还在幼崽时期的宿元禹小朋友向来不屑于使用噪音攻击,理由很简单:他嫌哭鼻子丢人,实在不符合高大伟岸的英雄人设。因此宿元禹小朋友向来有需求直接自己解决,虽然这种我行我素高行动力的方式经常把他爸妈气得半死,但是并不招人讨厌。 楚泽怀着侥幸的心理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女士。对方顿时面露喜色:“一会小婉他们出来,我带她先来见见楚先生!我家小婉比较活泼,但是特别喜欢文质彬彬的小哥哥,肯定会听你的话!” 即便学校在筛选志愿者方面做到了尽心尽力,但自家孩子即将去陌生人家度过两周,家长们依旧十分不放心。今天是家庭和志愿者互选的环节,大部分的家长都在试图先联系自己觉得最合适的志愿者。 来找楚泽的这位女士叫蒋芙,是三年五班楚清婉小朋友的妈妈,而那位黑短袖男姓赵,孩子叫赵小刚,是楚清婉的同班同学。 楚清婉小朋友和楚泽这个组合就算是定下来了,蒋芙就开始和楚泽讲自家孩子的事。楚泽一边听着,一边余光看向周围,希望能找到和宿元禹相似的人,可惜把所有人都过了个遍,也没看到哪个人有类似的感觉。 一个手拿文件的老师在人群里穿来穿去,似乎是在找人,嘴里念叨着:“还少一个志愿者啊……” 他不经意抬头顿时目光一亮,看着从校门走过来的人影,自言自语:“来了来了,应该是最后一个志愿者来了吧?” 就在众人的注视里,一个人从校门口的方向由远而近。就见这人身高一米九,体格壮硕,膀大腰圆,皮肤黝黑,浓黑的一字眉仿佛双眼上卧着一条长毛的巨大蚯蚓,虎目圆睁,活活一个增高版的李逵。 众人:“…………” 负责老师喉咙一动,神色仿佛画家五彩斑斓的调色盘,眼睁睁看着“李逵”威风凛凛地走过来。 “李逵”一路带风,看见楚泽的时候视线多停留了半秒,而后继续走向负责老师。 楚泽目瞪口呆。 “好不意思,刚刚堵车,来晚了。我是这次的志愿者,我叫……”“李逵”向负责老师伸出手,骄傲的一挺胸,声音提高了三分:“孟南!” 楚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耳后的水滴形胎记,抬手推了推眼镜。 行,上次小奶狗扮的不够爽,这次变成猛男了是吧?! 经过了多天的思考,宿大总裁终于想出了和小奶狗(他以为的)完全相反的类型——刚猛大汉! 凶猛强壮,浑身腱子肉,荷尔蒙爆棚,安全感拉满! 如果进到野蛮部落剧本,他一拳一个野蛮人,如果进入丧尸剧本,他就一枪一个丧尸,如果进入原始丛林,他就一脚一只野兽! 总之,安全感爆棚!楚泽一定会信任依赖他,然后他也会有机会和楚泽多聊天,增加了解。 然而计划没完美,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次的主题是带毛都没长齐的小学生。 宿大总裁沉默地看着小唐,陷入沉思。 一身本领能干什么?和小学生抢作业本?? 其他人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只能看到他的眉头缓缓拧起,并且持续了很长时间,以至于竟然没人敢靠近他方圆两米之内。 楚泽这边被蒋芙拉着说孩子的事,便也没过去,想着反正还有时间,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再者,他也想看看宿元禹这一局究竟想干嘛。 十分钟后,一队人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为首一人挺着个富态的大肚子,笑容可掬地走上主席台,听蒋芙说是红星小学的孙校长。 人群逐渐安静下来,台上的孙校长朝台下看了一圈,笑得仿佛一个白胖的弥勒佛,他拍了拍递到他手里的话筒,说:“感谢三年五班的各位家长参与到我们这次‘我是小大人’的活动中来!” 台下掌声哗啦啦响了起来。 “本次‘我是小大人’活动是即将开始的暑假里一个重要的课外活动,对我们的孩子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孙校长不急不缓地说:“我想诸位家长都知道,我们的孩子,在三岁左右就已经萌发出了独立和自我意识,能够区分你、我、他,只是在家庭中,他们依然是孩子,需要家长为其安排好一切,当孩子的意愿与家长产生矛盾时,很容易产生冲突……” 校长的讲话主要介绍这次活动的意义,台下的家长们纷纷点头。 楚泽对此没什么兴趣,隔着人群看向猛男样子的宿元禹,就见那位似乎也在往自己这边看,目光相撞,宿元禹笑了一下,仿佛年画上降鬼的钟馗。 楚泽:…… 楚泽面无表情转过头。 台上孙校长讲的差不多了,笑容可掬地说:“现在,就请三年五班的同学们出来,和我们的志愿者们互相选择!” 他说完,早已在教学楼大厅里等待的小学生们就在老师的安排下跑出来,像一圈群叽叽喳喳的快乐的小鸭子。为首一人是个小姑娘,戴着个粉色的小渔夫帽,精神抖擞地往人群方向冲。跑到人群近前时,她一个刹车停住脚步,张望片刻,先看见了黑短袖男,而后一回头,从身后揪出个豁牙小男孩:“赵小刚!你爸在那!” “得嘞!”豁牙小男孩看清他爸的方向,朝黑短袖男跑了两步,又停下侧头喊:“米妮你妈在后面!旁边站着个超好看的男的,八成是提前给你选好人了!” “哪呢哪呢?有多好看?”小女孩顿时来了精神,抻着脖子张望,看见蒋芙和楚泽并肩站在一起,瞬间嘴咧开了花:“赵小刚你说得对!确实好看诶!” 这位小朋友说完也不再管赵小刚,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就直奔着蒋芙冲了过来,俩麻花辫随着奔跑飞在空中,小小的身体在人群中穿梭,连速度都没减。等她跑到蒋芙旁边后也没顾得上和她妈妈说话,就仰着头,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泽,片刻后一伸手:“叔叔你好!你真好看!” 赵小刚他爸在旁边哈哈大笑,蒋芙有些不好意思,和楚泽说:“我闺女比较活泼,希望楚先生不要介意。” 楚泽还没见过这么横冲直撞的小姑娘,但不管怎么说,她没哭。 很好,只要不哭,都是好孩子。 楚泽伸出手轻轻握了握米妮的小手:“谢谢你,你也很好看。” “嘿嘿。”小姑娘顿时更高兴:“我也觉得!” 楚泽:“……”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外向的吗? 不少家长已经提前选好了志愿者,所以没过多久孩子们和志愿者们就做好了分配。到了最后,只剩下一家的小孩和一位志愿者落了单。 那是个小男孩,从始至终都站在他爸旁边,大部分时候都低着头,已经有些长了的刘海挡住了眼睛,也挡住了他的神色。他偶尔会抬起头在人群中看看,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注意到他,就会不约而同的发现那眼神的特殊——这种神色很难让人把他和其他的孩子当成同类,那双眼睛里没有清澈的童真和对世界的好奇,只有疲惫和倦怠,像是没有任何希望似的。 发现自己似乎没有相应的志愿者,那孩子似乎也惊讶了一下,而后便再次低下了头。孩子的爸爸看起来很严肃,他没有提前找志愿者联系,但也没想到志愿者会比参与互动的家庭少。他看了看纷纷和志愿者热热闹闹聊天的其他家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家孩子,有些不满:“你看你,从来都不知道主动和人说话,你这样谁会喜欢你,谁会愿意带你?!” 小男孩没说话,似乎对于家长的指责习以为常。 楚泽刚好抬头看到这一幕,微微皱了皱眉。下一秒就感觉手被人拽了拽。楚泽下意识抽回手,楚清婉也不介意,小手放在嘴边,煞有介事地小声说:“他叫小唐,是我们班的‘怪人’!” 楚泽好奇:“怪人?” “对!他从来都不主动说话!”楚清婉表情夸张:“但是也不是哑巴,老师提问的时候他也会回答,但是从来都没有主动和小朋友们说话!” 楚泽:“为什么呢?” “不知道呀!”楚清婉摊手:“唉,真搞不懂。” 赵小刚他爸感慨地说:“小唐这孩子不好带啊……我还以为他家不会参加这次活动。” 蒋芙似乎叹了口气。 “那个孩子很特别么?”楚泽好奇地问。 “是有些特别……”蒋芙沉吟片刻,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合适又不失礼的说法,片刻后说:“可能就是过于内向了吧。有时候我来接米妮会看见他,这个孩子好像没来都没笑过,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好像也没什么朋友,唉,带这个孩子的志愿者可一定得是个温柔的人才行啊” 楚泽点点头,再抬头看去,就见小唐爸爸已经去找老师询问,小唐就安静地跟在他爸身后,不吵不闹,甚至连张望都没有。 其实不是没有志愿者,因为志愿者人数和孩子人数是匹配的,只是最后剩下的那位志愿者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带小唐,主动去找了老师。 剩到最后的那个志愿者自然是貌似李逵的宿元禹。 宿元禹并不觉得自己这次的皮肤有什么问题,如果在他小时候有这样的活动,又有这样的志愿者,自己肯定第一个就先选了“李逵”,但问题是最后剩下的这孩子看着胆子就小,感觉自己都不用说话,只要自己往那一站就能把孩子吓哭,这还怎么搞? 负责老师也觉得不妥,但是这位大汉既然能来找自己,说明人还是不错的,更何况学校要做这种活动肯定早进行过背调,不会有大问题,所以负责老师还是带着宿元禹去了孩子那,至少先看看能不能有这个可能性。 然而宿元禹刚走到离他两三米的地方,小唐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颈后的汗毛立起,吓得有些发抖。 宿元禹脚步一停,不往前走了。负责老师看到这一幕,顿时心里也有了数,赶紧说:“虽然你们是最后一个志愿者和最后一个孩子,但也不一定非要一组,如果有人可以换……” 谁承想小唐的父亲往前走了两步,打断老师的话,说:“老师,我希望孟先生能带小唐。” 说完一抬手,把小唐往前推了出来。小唐明显在抗拒,但是又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抖得更厉害了。 负责老师都懵了,心说这是亲生的吗?你要不要看看你家孩子什么反应再说话? 小唐父亲接着说:“小唐就是被家里人保护的太好了,想干什么家里人都惯着他,就该让他体验体验没人惯着他的感觉!” 负责老师眉头皱起来:“小唐是个很好的孩子……” “我家的孩子我最了解,”小唐父亲说,“和别家孩子比差太多了。” “孟先生,”小唐父亲不再管负责老师,转向宿元禹:“这孩子这两周就交给你了,他身上一堆毛病,你该说说,该骂骂,没问题!” 宿元禹本以为自己肯定不会带这个孩子了,还沉浸在得带个皮实点的孩子,以及怎么才能把抢小学生抢作业本以及和楚泽多说话联系上的思考里,小唐父亲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过脑,简单点了下头。 只是他皱着的眉没松,小唐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立马吓得往后蹭了半步,然而又被他爸推了出来。 负责老师没有办法,毕竟家长和志愿者都点了头,她也没办法再说什么。只好叹了口气,和两个大人说:“一会两位去那边排队做个登记,登记的时候学校会给你们发放对方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等信息。” “孟先生,请吧。”小唐父亲说。 宿元禹这才反应过来,但对方家长点了头,他也无所谓,于是和小唐父亲去排队。 楚泽和蒋芙正排在队伍靠前的位置,两人一边排着一边聊关于楚清婉的情况。 两人正聊着,楚泽突然感觉身边出现道阴影,蒋芙的神色也有些许的变化。楚泽还没来得及回头,下一刻,就听一个粗糙的大嗓门在耳边响起:“你好,认识一下,我叫孟南!” “……”楚泽转回身,目光在声音主人那隆起像小山似的肱二头肌上停了两秒,而后才推了推眼镜,抬手握了一下:“……楚泽。” 宿元禹粗着嗓子夸赞:“小老弟名字真好听!” 楚泽:…… 030 刚猛大汉 宿元禹礼数周全, 又朝蒋芙伸手:“孟南。” 蒋芙似乎对于这位有点胆怯,抬手握了一下:“蒋芙。” 宿元禹手刚放下,却又再次被人握住了。宿元禹低头, 就见脚边多了个戴着粉红色渔夫帽的小姑娘, 小姑娘好像刚跑过来,还在喘着粗气,一边仰头看他,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 一脸好奇。 社交悍匪·楚清婉声音清亮:“你好,我叫楚清婉!家里人叫我小婉,但是你可以叫我米妮, 这是我给我自己起的名字!” 蒋芙神色有些尴尬, 正想说话, 却见眼前这位李逵似的大汉短暂地愣了一下, 而后点点头:“你好米妮,我叫孟南。” 蒋芙微微一愣。 楚泽也愣了一下。 只有楚清婉嘿嘿一笑, 非常高兴。 “小老弟,”宿元禹转向楚泽,轻咳一声,说明来意:“我看你长得面善,要不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和小孩打交道?” 楚泽:……什么玩意? 和小孩打交道?教你?我?? 显然宿元禹对于楚泽的表情会错了意,说:“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找别人?” 宿大总裁压低声音,指了指远处的几个人,认真说:“其他人看起来都没有你厉害, 尤其是那边还有几个小奶狗,看着就什么都不会, 我就说小奶狗不行!” 什么观点最保险?那肯定是diss他小泽弟弟已经明确表示不喜欢了的人! 不愧是我,叉腰! 楚泽看着他挺着胸脯活像只要打鸣的大公鸡,脑海里浮现出不久前某人cos小奶狗拉着他袖子不撒手的样子:“……” 楚泽脸上的表情赤橙黄绿青蓝紫变换了一番,最后落在一片空白上。楚泽木然抬手推了推眼镜,非常给面子地说:“哦,原来是这样。” 楚泽又问:“你和米妮不是交流的挺好的?哪里需要我教你?” 旁边的蒋芙也不解地看着他。 宿元禹指了指身后,叹了口气:“我刚才要和那孩子说两句话,一开口给那孩子吓哭了。” 不远处,小唐缩着肩膀,低着头,正自己抹眼泪,他爸则是站在旁边数落他。 这件事不能怪宿元禹,毕竟他刚刚在和小唐说话的时候已经是用他能发出来最温柔的声音了。 但这事更不能怪小唐。由于宿元禹长时间作为严肃高冷的大总裁,实在不善于表达亲和力,尽管他努力地扯着嘴角露出了标准八颗牙,但是配上圆睁的虎目和黄黑的皮肤,活像是鬼宅门口的石狮子,再看他那白的发亮的大牙,顿时让人想起“青面獠牙”四个字,就连小唐他爸都被吓得往后蹭了几厘米,更别说小唐,脸顿时就白了。 蒋芙神色有些不自然,说:“小唐胆子是小了些……” “没事!我帮你去安慰他!”雷锋少女米妮一挺胸,朝着小唐就飞快地跑了过去,俩麻花辫在空中一蹦一蹦的。等跑到小唐身前,米妮弯着腰非要看小唐抹眼泪的小脸,小唐不让她看,米妮就晃来晃去非要看,一边看一边还不知道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这孩子……”蒋芙有点无奈。 “也许这两周里,米妮可以和小唐经常一起玩?有同龄人在身边可能会好一些。”楚泽看向蒋芙:“您看呢?” 旁边宿元禹眼神顿时冒出精光。 蒋芙很好说话,她想了想,点点头:“米妮性格太活泼,要是没有同龄人在身边一起玩,我也怕她也会太闹腾你了。” 楚泽又看向宿元禹,还没说话,宿元禹厚重的手掌已经豪爽地拍到了他肩上:“就这么说定了,小老弟!” 只是宿元禹显然还没适应好新皮肤,这一巴掌下去就听“啪!”一声响,楚泽五脏六腑好悬被拍散了架。 楚泽:“……” 楚泽面无表情地推了推被震到鼻尖的眼镜:“…………” 小老弟可真谢谢您了。 宿元禹回去和小唐接着排队去了,蒋芙接着和楚泽聊孩子的事。 “当时我怀孕的时候,全家人就都很期待这个孩子,”蒋芙和楚泽聊天:“尤其是等到生下来发现是女孩,全家更高兴了。孩子的爷爷给取了‘清婉’这个名字,希望她能成长为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孩子。” 蒋芙看着不远处的孩子,笑着说:“楚先生你别笑我们,小婉出生以后,我们家确实是按照大家闺秀的方向培养她的。” 楚泽发现蒋芙当着孩子面的时候都是叫她“米妮”,但孩子不在身边的时候,蒋芙就会将孩子称呼为“小婉”,这让楚泽觉得很有意思。 “米妮是她给自己起的名字,还让所有人都这么叫她。”蒋芙笑:“所以家里人当着她面都这么叫,但是私下说起来还是会习惯叫她小婉。” “在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真幸福,”楚泽说:“您和您的家人很尊重她。” 蒋芙笑笑,望向楚清婉的眼神温柔极了。 登记进行地很快,老师记下志愿者和孩子家庭的匹配情况后,又分别给了家长和志愿者对方的电话、住址等联系方式,还给了一份本次活动的解释说明和注意事项等。 在最后一组进行完登记后,小秘书的声音响起: 【恭喜您开始游戏:我是小大人! 游戏属性:体验类,生活类 任务:让玩家负责的孩子度过快乐的两周】 度过快乐的两周?楚泽微微一愣,这不是太容易了? 不仅是楚泽,在场的很多人脸上都露出疑惑的神色。紧接着系统的声音继续响起: 【请注意: 1.“快乐”并非非黑即白,而是有不同的程度。为方便玩家进行游戏,孩子们的快乐指数已被量化。本任务的评判标准为:两周后的快乐指数高于任务开始时的20分以上或超过90分。 2.游戏结束时,若孩子的快乐指数达到一百分,玩家会获得额外积分奖励。 3.每个孩子都是特殊的个体,性格、需求各不相同,请思考有针对性的方法完成任务。 如果玩家已明白游戏任务,请和小秘书确认开始游戏。】 这个快乐指数听起来和上个游戏里玩家头上的数值有些类似,都是完成任务的指标,楚泽并不感觉陌生。 至于提高20分的难度,多半要看这些孩子原始的分值是多少,如果原始分值很高,就说明孩子一直很快乐,再提高就有些难,相反,如果原始分数很低,就说明孩子可能一直受到限制,有很多想要但得不到的东西,只要找到这些东西就好了,提高分数反而会更容易。 这个数值不能实时显示,但可以随时找系统调取。既然两个孩子要一起待两周,楚泽就把两个孩子的分数都让nature调了出来,一看不禁一惊。 米妮是70分,而小唐只有10分。 楚泽微微皱眉,他想到了会有差别,但没想到差别能这么大。 “行,那就开始吧!”一边的宿元禹已经摩拳擦掌,似乎对于这个任务很有信心。 楚泽疑惑地看他一眼,难不成这位在没有联系的十四年里,还积攒了带孩子的经验? 宿元禹内心:开什么玩笑,和小泽弟弟一起带孩子诶!这可是和小泽弟弟一起带孩子诶!这里面有多少交流的机会啊,这多有助于增强了解啊! 楚泽看着他那精光闪闪的眼睛,皱眉转开了目光,沉着嗓音和Nature说:“嗯,开始吧。” 为期两周的暑假活动“我是小大人”正式开始了。 家长和孩子分开前,蒋芙不放心地嘱咐:“米妮,在别人家里要听话,不能太淘气了,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楚清婉蹦起来抱着蒋芙亲了一大口,而后一抬手拉住楚泽的手,另一只小手欢快地挥起来:“妈妈再见!” 蒋芙失笑,和楚泽点了下头,先走了。 另一边,小唐依然低着头不说话,他爸不满地说:“怂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别给我丢人!” 宿元禹看到这景象,眉头皱了皱,小唐他爸显然是误会了,急忙把小唐往前推了推,再抬头和宿元禹说话时倒是很客气:“这段时间得辛苦您了。” 宿元禹点点头,小唐他爸又看了一眼始终没抬起来头的小唐,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也转身走了。 “小唐,你爸好凶哦!”社交悍匪米妮从楚泽身后冒出头来,小声说。 小唐些许地抬了些头,看了米妮一眼,又再次把头低下去了,一副任他东西南北风我就是要杵在这的架势。 楚泽和宿元禹互相看了一眼,都有点没办法。 楚泽,作为一个隔二十米见到小孩都要绕道走、找房子坚决避开一切幼儿园和小学的男青年,这属实是一脚踏进了知识盲区。 宿元禹倒是不怕孩子,但是他对于孩子的经验只限于两种:一,小楚泽款的孩子,懂事听话又乖巧,完全不用操心;二,自己小时候款的孩子,对付这种孩子也好办:闹腾了就揍一顿,表现好了就给做把大宝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揍一顿再给做把大宝剑。 但是小唐显然不属于这俩类型之一。 最后到底还得靠社交悍匪出马。米妮仰着头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显然俩大人都靠不住。她叹口气,伸手戳戳小唐:“小唐,你是不是害怕啊?没事,我也有点害怕,但是我们可是三年级的小学生了,比不能再像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小孩们一样啦!” 没想到这话居然真的起了作用,小唐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很快低下了。 一边的楚泽和宿元禹:……突然觉得三年级小学生是很高的一份荣誉是什么回事?! 米妮再接再厉,一挺胸,豪气万丈地说:“放心!赵小刚不在,这段时间里你就是我小弟!姐姐罩着你!” 片刻后,小唐终于说出了目前为止的第一句话,哪怕那声音细弱地像蚊子似的,但几个人还是精准的听到了。 “我应该……比你大……” 米妮:“……” 米妮:“……你话好多。” 楚泽和宿元禹:??? 小唐头埋得更低了。 不管怎么说,小唐终于有了反应,好像也终于接受了必须要去陌生人家过两周的事实。米妮拉了拉他,四个人一起朝校门口走去。 为了游戏顺利进行,每位玩家都有一套由系统设定的身份信息。楚泽和宿元禹对了一下住址,他们两个竟然住在一个小区,连门牌号都是挨着的。 宿元禹表面稳得一批,装模作样地说了句好巧啊,然后转头已经拦好了回家的出租车。 楚泽:…… 不是,你们当总裁的效率都这么高的吗?? 二十分钟后,两个大人和两个孩子在小区外下了车。 这是个挺不错的小区,绿化面积大,设备也多,最关键的是处在个闹中取静的地段,对楚泽这种对声音敏感的人非常友好。 不过这种友好意义似乎也不大,因为…… “哇!这里好漂亮啊!房子也好高!” “啊!好多树啊!比我家的小区多好多!” “那个池塘里有鱼吗?我家小区里也有一个池塘,里面的鲤鱼可胖啦!” “我特别喜欢吃鱼,但是鱼刺好多啊,吃起来好累。赵小刚也喜欢吃鱼,有一次鱼刺卡嗓子里了,还去了医院呢!” “楚叔叔你也喜欢吃鱼吗?你喜欢吃什么呀?” “诶呀小唐你怎么走那么慢呀!你是小乌龟吗?” …… 全部都是可爱的孩子话,天真又烂漫。 但问题是,整整一路,没停过。 这一路上的米妮,一会问楚泽家里什么样子,一会畅享假期要做什么,一会又说不想写作业,一张小嘴宛如一个永动机叭叭叭停不下来,直到坐在副驾的宿元禹回头放话“再吵就把你扔下去”,楚泽的脑子才终于舒服了一点。 楚泽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孩子这种生物,怎么身上就没有个静音开关呢? “咋了小老弟,累了?”宿元禹粗着嗓子问。 楚泽:“……” 至此为止,楚泽还是没能适应“小老弟”这个称呼。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楼宇门前,楚泽住五楼,宿元禹住七楼,楚泽翻出交代游戏任务时出现在衣服口袋里的钥匙打开门,先让米妮和小唐进去,而后自己也进了门。 “这有啥不好意思说的?”宿元禹跟在后面大大咧咧地说:“累了就累了呗,没事小老弟,哥哥有的是力气,我可以背你上去!” 说完还不忘秀了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楚泽还没等说话,米妮先蹦了起来,举着两只小胳膊:“我也要背!我也要背!” 宿元禹大手放在她头顶把她按下去:“小孩子家家多锻炼,对身体好。” 而后无视了米妮的抗议,指了指自己的后背,和楚泽说:“没事小老弟,真不用客气!” 楚泽发现宿元禹可能平时当大总裁是真拘着他了,一进游戏披个皮肤,立马就往天上舞,死活拽不回来的那种。 楚泽面无表情地说:“……不用。” 宿元禹锲而不舍:“来嘛,你小时候没被背过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个倒是事实,楚泽小时候身体弱,每次被小宿元禹带出去疯玩,回家的时候差不多都是让小宿元禹背回来。而且楚泽还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累的睡着了,要不然没人给小宿元禹求情,等他一觉睡醒,宿元禹的揍也挨完了。 楚泽继续摇头:“不用。”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还不熟才不用的?没事,大哥自来熟,你真不用和我客气!” 楚泽:“……不用。” “你不是累了吗?你……” 楚泽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转头,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指旁边:“你知道吗?这个楼是有电梯的。” 宿元禹:“…………” “我要背!我要背!”米妮还在蹦高。 宿元禹似乎有些懊恼地叹口气,把米妮一捞夹在腋下,而后在米妮的抗议里跟着走进了电梯。 两人都带着孩子回了自己家。楚泽打开门微微一愣,这房子和自己现实的房子装修风格很像,干干净净的极简风,家居不多,但都很有品质,楚泽颇为满意。 米妮叽叽喳喳了一路,此时看到即将要住两个星期的地方比之前还要兴奋,记着她妈让她懂礼貌的叮嘱,虽然眼睛已经好奇地在乱瞟,脚却停在门口没动,乖乖巧巧地问:“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楚泽失笑,觉着这小孩虽然聒噪,倒还挺可爱。他点了点头,说:“进来吧,我猜有一个屋子已经给你布置好了,我们一起看看。” “呦吼!”米妮急不可耐地的蹬掉小皮鞋,小炮弹一样冲进屋子。 楚泽猜的很对,的确有一个小屋子已经备好了小孩子的东西,这原来应该是个书房,临时加了一张小折叠床,上面放了几个玩偶。 “哇!这是我的床!”米妮跑过去把粉色书包往床上一甩,而后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把一个戴着粉色蝴蝶结的米老鼠的玩偶拿了出来,郑重地放在了枕头边上。 “她也叫米妮,对吗?”楚泽好奇问。 米妮用力点点头,拍拍玩偶的头:“她是我的好朋友,我可喜欢她啦!有她在我就不会害怕了,而且我现在已经是三年级的小学生了,和以前可不一样了,但是有米妮在,我就更勇敢了,她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 楚泽看着她那个认真的样子,突然觉着这游戏也挺有意思,点点头,笑着说:“那希望米妮小朋友和米妮小朋友的好朋友米妮,能在这里度过快乐的两周。” 米妮开心的笑起来,露出一排小白牙。 和五楼和谐的氛围不同,七楼的沉默可谓是震耳欲聋。 一模一样格局的房子里,灰色的墙壁配上黑色的茶几沙发,加上恰到好处点缀的几个金色装饰,无一不在彰显这家主人高级的品味。 唯一的问题是,对于小唐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这种装修方格实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被茶几相隔开的两个黑色真皮沙发上,面对面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宿元禹后仰靠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人:“……” 小唐端端正正地坐着,微微低头:“……”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对于小唐来说,此时这个场景简直太可怕了。刚刚在学校的时候,对面那个叔叔还只是像连环画里蹦出来的青面獠牙的门神,但是现在他坐在那不说话,浑身上下散发出来一种威压,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住了似的,哪怕现在屋子里飞进一只小飞虫都不敢扇动一下翅膀。 比爸爸都可怕。 小唐感觉又害怕又无力,默默地等着。 根据他的经验,在家里,只要他坐下,十分钟之内必定会听到父母对他的指责和批评。有时候是指责他太笨成绩太差,有时候是抱怨养他花了太多的钱,更多的时候是气愤累死累活都是为了他,为什么他还这么不争气。 对面这个人比爸爸凶多了,骂起人来应该更厉害吧? 小唐沉默地低着头,等着即将而来的疾风暴雨,然后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甚至十五分钟过去了……那个叔叔一句话都没有说。 小唐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就见那个凶巴巴的叔叔还维持着那个酷炫狂霸的姿势,皱着眉头看他。 小唐赶紧又低下头。 宿元禹在思考。 刚才他心思没放在这孩子身上,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不太对劲。 这孩子十几岁的年纪没半点朝气,活像是被社会毒打摧残了好几十年的社畜,还是公司没给交社保的那种。 再者,三年级的孩子有这么瘦吗?自己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算没壮成头牛但也差不多,魏维他们瘦一点但也没差多少,就算是小泽弟弟三年级的时候也比这肉乎多了啊,那脸蛋戳一下Q弹Q弹的。 宿大总裁难得犯难,想不明白该拿这孩子怎么办。 哄着?开什么玩笑,他才不哄孩子。 揍一顿?这孩子约莫也没犯过自己小时候那些事,罪不至此。 难办。 “你,”许久之后,宿元禹终于说话了。 小唐脖颈的肌肉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些,等着下半句。 “饿吗?”宿元禹说。 “?”小唐疑惑地抬头,就见那位凶巴巴叔叔正打量着自己的两条胳膊,似乎很不满。 “你这体重有七十斤?”宿元禹看着那俩竹竿似的胳膊,眉头蹙成两个小小的山丘:“平时吃不饱饭?” 小唐:“……啊?” 小唐没说话,但是肚子适时地响了一声。 宿元禹:“饿了?” 但是小唐反应很快:“没有。” 宿元禹:? 这孩子不会是有受虐倾向吧?还是说现在的孩子之间流行什么饿肚子游戏? 宿元禹:“不饿你肚子叫什么?” 但是小唐依然坚持,倔强地说:“我不饿。” 宿元禹莫名其妙,不过也对,他自己在那个年纪的时候脑子也不大好使。 宿大总裁对于这孩子奇怪的脑回路不感兴趣,他站起身,一米九的身高在小唐看来仿佛一座大山:“不吃饱饭哪有力气打架?走,吃饭去。” 直到被拎出家门,小唐都是蒙的。 谁能告诉告诉他,他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小学生,为什么要去打架??! 门是前脚迈出去的,信息是后脚收到的。 小唐眼见着宿元禹看完手机,神色一瞬间从“带这么个倒霉孩子烦死了”变换成“世界可真美好啊”,顿时吓得后退半步。 完了,这个凶巴巴的叔叔……脑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信息自然是楚泽发来的,内容很简单:收拾好了之后下来吃点东西。 宿元禹的心情十分美妙。看,他在楚泽答应这两周多交流的第一时间就交换了他们在这个世界的联系方式,是多么的高瞻远瞩! “走吧!”宿元禹拍拍小唐的肩,嘴角带笑:“吃饭去!” 小唐:? 本来不就是要出门吃饭的……吗? 小唐此时更确定了,这个叔叔脑子可能真的有点问题。 宿元禹没按电梯,带着小唐走楼梯下了两层到了五楼。这个单元是一梯一户,宿元禹走到唯一的一扇门前,清了清嗓子,敲了敲门。 “有人来啦有人来啦!”米妮的声音从门后隐约传出来,紧接着就是欢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门被打开,米妮圆溜溜地眼睛瞪得老大,表情夸张:“楚叔叔说你们一会过来,你们也太快了吧!就好像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似的!” 宿元禹指指她怀里的东西,疑惑地问:“你抱个大耗子干吗?” 米妮:“……” 也听到了这话的楚泽和小唐:“…………” 下一刻,米妮爆发了,音调瞬间拔高了几度:“这是米妮!米妮!是我的好朋友!!” 宿元禹疑惑地问:“不是米老鼠那动画片里的吗?” 米妮:“对啊!” “那不还是耗子么?”宿元禹不置可否,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边走还边感慨:“也不知道现在小学都教些什么,连耗子都不知道……” 30-40 031 刚猛大汉 米妮被气的直跺脚, 抱着玩偶一个劲的重复:“米妮才不是大耗子!米妮才不是大耗子!!” 楚泽被这一出搞得无可奈何,一方面觉得米妮有点吵,另一方面又觉得米妮没上去给某人个大比兜实在已经好不错了。 “行了, 吃点东西先吧。”楚泽轻叹口气, 去厨房拿了几把精致的金属叉子出来。 “吃什么?”宿元禹边走边搓手:“还用叉子,难不成……你亲自煎牛排了?哎这多麻烦啊……” 等到他看清茶几上的东西,话音顿时止住。 就见茶几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十盒章鱼小丸子。 宿元禹:………… “不麻烦。” 楚泽不急不缓地坐在单人沙发上,优雅地拿起镶着金边的金属叉子, 叉向了最近的一盒:“外卖,点几下手机的事。” 宿元禹:“哦。” 此时米妮还在为她的好朋友愤愤不平,小唐低着头进了门, 一抬头就见米妮被气的眼睛都红了, 他犹豫了半天, 在走过去的时候用很小的声音说:“那个……我觉得这个娃娃还……挺可爱的。” 尽管他声音像蚊子似的, 但是米妮还是听见了,她立刻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就是!米妮就是最可爱的!” 说完朝着某人狠狠“哼!”了一声。 小唐摸摸鼻子。 “走!我们也去吃章鱼小丸子!”米妮一拉小唐:“楚叔叔说给我们点了蜂蜜味的呢!” 小唐听话地跟过去坐下。米妮已经往嘴里塞了俩小丸子了, 小唐还在握着叉子,眼神时不时瞟向楚泽。 “哇!好好吃啊!”米妮表情夸张:“比我们学校门口的好吃多啦!我要再尝尝那个芥末味的……啊啊啊好辣好辣!水!水!” “哈哈哈!”宿元禹笑得毫不掩饰。 “你不许笑!给你吃给你吃,芥末的都给你!”米妮气急败坏。 宿元禹:“我不吃略略略!” “你吃!你吃!” …… 楚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大一小闹得鸡飞狗跳,实在很难想象宿大总裁进入游戏前还在高冷严肃地在镁光灯下讲话。 宿元禹是真放飞自我了啊,楚泽想。 他甚至一时间有点恍惚,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宿元禹,此时的宿元禹五官样貌和从前全然不同,但那个肆无忌惮的样子,却偏偏露出十四年前那个少年飞扬的风采来。 也许, “高冷霸总”才是他在现实世界的皮肤吧啊? “咕噜”一声响起,楚泽回过神来, 看向小唐,看他还没吃,问:“不饿吗?还是不喜欢这个?” “就是啊,你怎么不吃啊?”米妮也凑过来:“可好吃啦!你尝尝!” 小唐还是没说话也没动叉子。楚泽又说:“如果不喜欢吃也没关系,这个就是先垫垫肚子,一会我们出去在四周转转,带你们熟悉一下环境,看到喜欢的饭馆再去吃一顿正经晚饭。” “我……喜欢。” 依旧是蚊子似的声音,但好歹是动弹了,小唐叉起离他最近的一个小丸子,咬了一小口,而后眼睛明显亮了一些。 就是啊,这么小的孩子,哪有不喜欢吃零食的。 楚泽和宿元禹对视一眼,总觉得有哪里好像不太对劲。虽说孩子各有各的性格,但小唐会不会内向的有点过头了? 两个孩子都吃了起来,楚泽调出了两个孩子的快乐指数:米妮72分,比在学校涨了两分,约莫要是之前宿元禹没把她好朋友叫成大耗子,分数还能再高点。小唐20分,涨了10分,看来还是挺喜欢吃零食的。 片刻后,楚泽切入了正题:“你们两个有什么喜欢做的事吗?” 这轮游戏的任务是让孩子度过快乐的两周,那么找到让孩子快乐的事就是整个游戏的核心。 “有的有的!我有好多好多好多喜欢的事!”米妮高举手臂:“我喜欢去游乐园!喜欢看动画片!喜欢吃炸鸡!还喜欢带赵小刚去探险!” 楚泽点点头,都是小孩子的爱好,倒是都很好满足。 “小唐呢?”楚泽问。 小唐摇摇头,声音偏低:“我没有喜欢的事。” “怎么可能啊?人怎么会没有喜欢做的事呢?”米妮不可思议:“你没有喜欢吃的东西吗?没有喜欢玩的游戏吗?” 小唐倒也听话,又想了片刻,又摇了摇头。 “好吧……”楚清婉重重地叹口气,“真拿你没办法。” 楚泽更加觉得不对劲了。 他虽然不喜欢小孩子的吵闹,但还是认同小孩子该有小孩子的样子,小唐和米妮年纪一样,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楚泽看向对面的宿元禹。宿元禹的目光停留在小唐身上,一改刚刚和米妮玩闹的嘻嘻哈哈。楚泽觉得他看小唐的眼神有些难以形容,里面有一些他读不懂的东西。 楚泽突然想到“感同身受”这个词,又顿时觉得十分荒唐。 宿元禹小时候那是什么人物?方圆十里小霸王,能把他妈一位贤淑优雅的淑女逼得举着扫帚在院子里追着他打,和小唐能有什么相似性? “那我们明天去游乐园?”楚泽问两个孩子:“怎么样?” “游乐园!”米妮眼睛顿时亮了:“耶一!游乐园!游乐园!我要去坐云霄飞车和海盗船!” 小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小声问:“去游乐园?真的吗?” “你不想去吗?”楚泽问。 “我……”小唐点点头,怯生生地说:“想去。” 第二天。 游乐园大门口人声鼎沸,售票处前的长龙拐了好几个弯,卖零食卖饮料的小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是气球、玩偶、卡通玩具,孩子的吵闹声仿佛海水倒灌一样往楚泽耳朵里涌。 四个人一字排开站在大门口,米妮激动的直蹦高,小唐好奇又欣喜地四处张望,宿元禹暗暗和路过的其他家长比肌肉身材,而楚泽……默默揉了揉眉心。 他是真的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有这时间看看文献不好吗?做做实验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往人堆里挤? 宿元禹暗戳戳和见到的所有男性比完了身材,发现自己完胜,心情非常不错,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说:“忘了今天是周末了,居然这么多人。” 然后发现楚泽看起来好像有点不舒服的样子,赶紧问:“怎么了?” 楚泽摇摇头。他这个人安静惯了,处在声音超过80分贝的环境里就头疼,此时早已经一个头两个大,站在人声鼎沸的游乐园门口只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待会,于是和宿元禹打了招呼,去边上找了个安静点的台阶坐着。宿元禹买了四瓶水,都给了楚泽,而后朝售票处走:“我去买票。”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米妮激动地蹦高,跟着宿元禹一起去了。 售票处人更多,楚泽和小唐在台阶上坐着。忽然间,他感觉远处好像有几道目光朝这边看过来,转头看过去,发现那个方向站着三四个青少年,看身高应该是刚上初中,穿的吊里郎当的,其中一个正手指着楚泽他们的方向笑着和其他人说话,眼看着就不是什么乖孩子。 楚泽微微皱眉,对方发现自己被人察觉,纷纷转过目光,不再看这边了。 “小老弟怎么了?”宿元禹走过来,“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 楚泽刚转回头,就从宿元禹那巨大的Prada男士墨镜里看到自己紧皱眉头的倒影。楚泽松开眉头,心说这人这次不cos小奶狗,倒是不用装穷穿大学生套装了。 “没事,”楚泽问:“怎么这么快?队伍不是很长吗?” “过去才发现可以网上买票,”宿元禹打完,又追着问:“刚才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跟我说,我去揍他!” 这次他倒是难得没秀他的肱二头肌。 楚泽本来因为那几个大孩子的眼神心里不太舒服,听宿元禹这认真的语气差点乐出来——这人是怎么做到时隔了十四年,说话一个字都没变的? “小泽,你今天摔倒是不是那个小胖子绊的你?跟我说我去揍他!” “小泽,你们班那个瘦猴是不是又抢你作业抄了?别怕,我去揍他!” “小泽要是有人欺负你,别怕,跟我说,我去揍他!” …… “我这么大个人谁能欺负我?”楚泽轻笑:“行了,赶紧进去吧。” 宿元禹不放心地看他:“真的?” “真的真的。”楚泽说:“骗你是小狗。” 宿元禹这才放下心来。 楚泽说完这话才反应过来,让宿元禹带的,自己居然也放飞自我起来,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呦吼!云霄飞车我来啦!!”米妮兴奋地一蹦高往前跑。 小唐比她老实,两个大人没说话,就乖乖巧巧地跟在旁边走,但是一双眼睛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停不下来。 游乐场里人山人海,比大门外的人还要多。一片热闹里四人直接去排了云霄飞车的队伍,两个孩子看着机械车在轨道上一圈一圈嗖嗖飞驰,瞪大眼睛发出一声声惊叹。 楚泽看向宿元禹,问:“你玩这个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宿元禹拍拍自己胸脯,粗着嗓子说:“我一个大老爷们还能怕坐个过山车了?” 楚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说话。 宿元禹意识到排队实在是个聊天增进了解的好时机,反过来问楚泽:“喜欢玩这个吗?” 楚泽摇摇头,想了想,说:“我不太能理解这种游戏的乐趣。” 宿元禹:“你是害怕吗?” “当然害怕,”楚泽笑了,眼角微微弯出一个好看的弧线:“害怕是人类长期进化后留在基因里保护自己的本能,如果在这样的速度下都不害怕,那人类怕早就灭绝了。”楚泽接着说:“不过我更多的是不解。” 宿元禹好奇:“怎么说?” “这个车,”楚泽指了指在轨道上飞驰的机械车:“被机械动能拉到最高点,而后势能转换为动能产生速度,我看过相关文献,在有记录的设备中,最高时速甚至能达到240千米,相当于坐没有车顶和车壁的动车。设计的倒是很有意思,只是我不太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对这种超快速移动、大头朝下的悬挂以及随时可能丧命的感觉感兴趣。” 宿元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楚泽推了推眼镜,接着说:“过度的紧张势必会导致血压增高以及心肌耗氧量增大,但在紧张的时候,很多人都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进一步增加心脏的缺氧,所以这类游戏对于有心绞痛、冠心病以及心脏功能较弱的人来说是致命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濒死感会带来快感。” 他说话的语调不急不缓,眼神平静,语气却一本正经。 宿元禹突然想起来高一的时候自己抱怨数学难学,楚泽慢悠悠地和他说,数学是来自宇宙的绝对理性的浪漫,比世界上任何一种艺术都要美。 那时候他一样听的目瞪口呆,不明白自己眼里惹人烦的数字符号在楚泽那个天才的小脑袋瓜里怎么就变成“浪漫”了,但是不耽误他觉得楚泽说这话的时候真可爱。 时隔了十几年,宿元禹发现,这种感觉,居然一点都没变。 楚泽认真说话的时候语速通常很慢,有种一本正经的感觉,很文雅,书卷气很重,却没有劳学究的死板固执,宿元禹感觉每每听他说这些自己听不懂也并不在意的话时,就觉得真好听,说了什么不知道,但是真好听,想一直听他说下去。 “你平时上课的时候也是这么给学生讲课的吗?”宿元禹下意识地问。 云霄飞车一次俯冲,尖叫声盖过了周围所有声音。楚泽只觉得耳膜一痛,缓过来才又问:“嗯?你刚才说什么?” 宿元禹反应过来,倏地闭嘴——差点说漏嘴了! 楚泽现实世界里是大学副教授,一边管着实验室一边也有教学任务,但在这个世界里可不是,他甚至都不知道楚泽这个世界里的职业是什么! “那个,我是说……”宿元禹轻咳一声,“你还挺适合当老师的,像我这种一点医学基础都没有的人听着都很明白。” “这又不是很什么高深的知识,就是些常识而已。”楚泽轻笑。 “啊到我们了到我们了!!!”米妮激动地来拉楚泽:“到我们啦!” 机械车回到起点,车上的人已经清空,工作人员检查了设备,就叫后面排队的人往上走了。 楚泽不喜欢玩这种刺激游戏,原本没想一起上,但又不放心宿元禹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于是牵过米妮一起往车上走。 宿元禹看他也上了机械车,还不放心的问:“小老弟你行吗?不害怕吗?” “没事。”楚泽说。 “行。”宿元禹带着小唐坐到前面一排,回过头,老大哥一般地说:“小老弟你别怕,我就坐你前面,你要是害怕了就看看我,没事,一会就结束了!” “我……”楚泽神色有些微妙,想了想,才又问:“你确定你可以吗?” “我有什么不行的?”宿元禹说。 楚泽只好不再说什么,给自己和米妮都确定了两边安全带,等着过山车发动。 五分钟后。 游乐场某个垃圾桶旁,宿大总裁弯着腰,吐得昏天黑地。 楚泽买了瓶矿泉水和面巾纸,神色复杂地递过去。 楚泽到现在也不知道宿元禹怎么想的,能固执地觉得自己没问题。 宿元禹刚上高中的时候没放多少心思在学习上,长的好,又爱玩,很受那个年纪的小姑娘们的喜欢,年级里暗恋他的人不少,偏偏那个时候的宿元禹心肺比天大,半点也没感受出来,或者说就算感受出来了也不在意。 后来有个姑娘为了追他,策划几个同学一起去游乐场玩,原本是想借个由头和他单独相处,谁承想宿元禹不仅欣然同意,还呼朋唤友叫了一帮人,到地方的时候给那姑娘震惊的目瞪口呆,后来直到玩完回去也没和宿元禹说上三句话。 据说当时那一帮人也是先玩了云霄飞车,宿元禹从下来就开始吐,偏偏还不肯承认自己不行,非要再来,到最后人都滩地上起不来了还嚷嚷着要上去,最后还是同学给楚泽打电话,楚泽去把人接走的。 按理说这种事宿元禹自己心里应该有数,楚泽实在想不明白他对此有执念的原因在哪。 “咦~你好菜啊……”米妮说。 宿元禹微微抬头,就看露出嫌弃表情的米妮、还有些兴奋的小唐以及神色复杂的楚泽站成一排,齐刷刷地看着他。 宿元禹顿时就把腰直起来了:“谁菜了?!走!再来!再来一把!!” “真的?”米妮眼睛顿时就亮了。 “走!再来!”宿元禹昂首挺胸。 楚泽无奈:“你还是先缓缓吧。” “没事!排队到时候就缓过来了!”宿元禹一挺胸,解释道:“小老弟你别看我吐了,但是这对我来说都不叫事!我就是太久没玩了而已。想当年我可是一天玩了八次云霄飞车的人!” 楚泽点点头,心说确实,想当年某人确实一天里云霄飞车玩了八次,吐了十次。 小唐有点为难,看样子不是很想继续玩这个。 楚泽看宿元禹那个挺着胸大公鸡似的模样,没憋住乐了:“行了,游乐场这么多玩的呢。” 看楚泽的反应,以云霄飞车这种方式来展现自己的“刚猛”似乎和自己想象的出现了一点偏差,于是宿元禹痛定思痛,一拍大腿:“走!去打枪!” 两个小孩:“好诶!” 不得不说,宿元禹的枪打的确实很准。 他架枪的姿势堪称专业,瞄准靶心,一枪一个,就听砰砰砰气球破裂的声音接连响起,十枪全中。 米妮和小唐两个孩子眼睛瞪得老大,噼里啪啦地鼓起掌来。 楚泽也很惊讶,不知道宿元禹竟然还有这方面的能力。 宿元禹骄傲地一挑眉:“厉害吧?” 楚泽笑着夸赞:“厉害。” 宿元禹肆无忌惮地哈哈一笑。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有很多条条框框,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宿元禹深谙此道,尤其是在别人夸赞的时候,总要作出一副自己不甚在意的谦卑样子,这样才能让下属、合作伙伴觉得自己靠谱,哪怕他的确很厉害,的确做出了很牛×的成绩。 可他在面对楚泽的时候,偏偏不想这样。 宿元禹笑得张狂,楚泽看他这样,自己也开心起来,就好像他们之间没有十四年的断联,也没有高二时那一封改变了很多事情的情书。他们就还是彼此之间毫无秘密、坦诚相待的玩伴,此时不过是回到了高中的暑假,宿元禹贪玩,把楚泽从练习册里拽出来到游乐场,肆无忌惮地玩上一下午。 靠着打枪,宿元禹给米妮赢了一个玩偶。 “这个玩偶给你!”小摊老板笑呵呵地把米妮要的那个大玩偶从架子上取下来递到她怀里,看的一边的小唐一脸羡慕。 楚泽问小唐有没有想要的玩偶,小唐只是摇头,楚泽看他似乎确实对□□摊上的东西不太感兴趣,只是羡慕米妮有新玩具而已,于是也没再□□摊前多待。 两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往前走,小唐突然看着旁边一个小摊上的塑料宝剑,有点走不动路。 老板笑着招呼:“打拳击吗?力气够大有奖品!” 宿元禹看着小唐:“你试试?” 小唐看了看那个打拳的机器,有些瑟缩地摇了摇头,似乎不敢。 那是一个很常见的拳击机器,海绵包裹的长长的沙袋从机器顶端垂下来,玩家用最大力击打沙袋后,屏幕上会显示玩家的力度,超过一定数值会有奖品。 楚泽看小唐不肯往前走,也问了一遍,小唐似乎还是害怕,不敢往前迈步。 于是两个人干脆带着俩小孩继续往前走,偏偏小唐一步三回头,还是一个劲地往那塑料宝剑上瞄。 宿元禹小时候向来直接,看小唐这想要又不敢说的模样感觉有点烦,他现在的样貌又凶又狠,皱起眉头来的时候就更加吓人,小唐看他这样,也不敢再往那宝剑上瞄了,垂着头,好像犯了什么错误似的。 宿元禹眉头皱的更紧,看小唐那个样子看了三秒,转头回到拳击摊,扫码付款,说:“老板,给我来十个币。” “好嘞!”老板乐呵呵从箱子里拿币给他。 宿元禹拉着小唐到那机器前面,投了币,让小唐在旁边站好,说:“看好了。” 小唐眨巴眨巴眼睛,目不转睛地看他。 “脚这么一前一后分开,肩膀缩起来,用后蹬的力量带腰往前转,力气再从腰转到手臂上,把拳打出去。”宿元禹一边说一边做示范:“身体是一根链条,起点在最下面,力量往上传,最后拳是链条的末端。” 小唐一个劲的点头。 宿元禹这示范做的完整,讲解完之后,正经地地朝那沙袋猛地挥了一拳。就见他找好站位,双手架起,吸了一口气,而后右手猛地向前击出! 在楚泽和两个孩子的注视里,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几倍,就见宿元禹钢铁般的拳头划开空气,在接触到沙袋后,沙袋先是产生了形变弯曲出一个角度,而后随着惯性继续向前。屏幕上的红色数字不断攀升,直到某个数字—— 咔!一声巨响,沙袋上方的卡扣骤然断裂,沙袋就这么在众人的眼前……飞出去了。 在场所有人:………… 小摊老板气的一边跺脚一边往这边走:“这是给小孩玩的!给小孩玩的!!” 宿元禹:……… 你不早说! “好厉害啊……”米妮和小唐俩呆呆地看着坏掉的机器,一脸震惊,噼里啪啦又鼓起了掌。 宿元禹一改刚刚的尴尬,胸脯重新挺了起来,朝俩小孩扬了扬眉,没说话,深藏功与名。 宿元禹赔好了修机器的钱,又多给了点,把那塑料宝剑也买了下来。 他有点愁,这次的人设“刚猛大汉”本来十拿九稳以为楚泽会喜欢,可这游戏任务实在没有给自己表现的机会,楚泽好像也没对他的孔武有力做出什么积极的回应,反而是自己几次表现的好像不太正常。 看来还是得收敛一点,宿元禹想。 他带着那把金光闪闪的塑料大宝剑回来的时候,小唐眼睛都直了,楚泽一阵恍惚,感觉自己好像穿越了。 “哇!这是什么啊?”米妮一脸好奇。 “这是宝剑,”宿元禹挽了个剑花,煞有介事地说:“是男人的信仰。” 米妮一脸迷茫。 “送你了。”宿元禹手腕一翻,把金光闪闪的大宝剑递到小唐的眼前。此时小唐一双眼睛好像粘在了那剑上,连道谢都忘了。 “真、真的吗?”片刻后,小唐才不可置信地抬头问。 “骗你做什么?”宿元禹说:“也就是现在没有材料,要不然我亲手做一把给你,我以前做的剑可比这要好的多。” 楚泽心说可不是么,你做大宝剑的材料都是从家里黄花梨木椅子上锯下来的椅子腿,把你爸当年气的举着扫帚追了你两条街,那材料能不好吗? 032 刚猛大汉 小唐抱着塑料宝剑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 连摸都是轻轻的,生怕碰坏了似的。 孩子眼睛里的光是骗不了人的,这绝对是真的喜欢和真的高兴。 楚泽叫Nature调出小唐的快乐指数, 此时的数值竟然达到了90, 整整提高了80分! 楚泽讶异地看向宿元禹,按照游戏设置,他应该已经完成任务了。 然而看宿元禹还在指导小唐玩剑,显然没收到完成任务的提示。 【实时的快乐指数达标是没有用哒, 】Natrue突然出现,提醒说:【是否完成任务的标准在于两周结束的那一刻。】 楚泽想,要是这么说, 在两周结束的时候再给小唐买一把宝剑不就行了? 【也不是不可以, 】感受到楚泽的想法, Nature接着说:【感觉这任务负责小唐的玩家很轻松就能完成任务了呢!】 楚泽点点头, 表面看上去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小唐抱着剑,眼睛里的喜欢都要溢出来, 似乎就再对游乐场别的项目没有兴趣了。 而米妮则是嚷嚷着要玩跳楼机,好像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楚泽问小唐:“小唐想玩吗?” 小唐想了想,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你好菜啊!”米妮啧啧一声,指了指宿元禹:“不过没有他菜。” 宿元禹顿时上头了:“谁菜了?走!现在就上!咱俩谁不上谁小狗!” “略略略!”米妮朝宿元禹做了个鬼脸,“走啊走啊,谁不上谁小狗!” 楚泽看这一大一小就想乐,他自己对这些娱乐项目本来就不太感兴趣,于是干脆带着小唐在旁边等,宿元禹带着米妮去玩。 楚泽看着宿元禹和米妮像两只斗鸡似的进了排队的地方, 回头和小唐说:“他们约莫要一会,我们先吃点东西?有什么想吃的吗?” 游乐场里面到处都是卖零食的小推车, 有卖烤肠的、炸大鸡排的、关东煮的,香气扑鼻。 小唐看了一圈,似乎对每个都很感兴趣,片刻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章鱼小丸子吗?我昨天觉得好好吃。” “好主意。”楚泽点头,这孩子果然有品位。 两人又走了走,居然真的看到了卖章鱼小丸子的小摊。楚泽给两人一人买了一盒,又买了两盒用袋子装好,和小唐回到跳楼机附近找个椅子坐下慢慢吃。 “楚叔叔,”小唐突然小声说:“我可以再去买一根烤肠吗?闻着好香。” 他们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卖烤肠的小摊,楚泽点点头:“好,我们一会去买。” 在游乐场玩了半天,小唐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怕生了,楚泽于是尝试和小唐聊天:“你喜欢吃烤肠?” 小唐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小声说:“我没吃过。” 楚泽一愣。红星小学外卖零食的不少,专门卖的都是烤肠鸡排这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小唐如果没吃过,也许是他家里对他的饮食把控比较严格,不让他吃这些垃圾食品? “我妈说吃这些东西浪费钱。”小唐低着头小声说:“我妈说,他们养我不容易,我不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而是整天想着吃和玩,太没出息了。” 楚泽眉头微微一蹙。 小唐的父亲楚泽昨天也见到了,单看他父亲的穿着和开的车,应当是比较富裕的家庭,甚至比班里的平均水平还要高上不少,不可能到给孩子吃个烤肠就到‘不容易’的程度。 “那你爸爸呢?”楚泽问完就后悔了,看昨天小唐他爸对孩子的态度,大概也能猜出来了。 “我爸说,我成绩不好,总让他们操心,没资格每天要吃要喝的。”小唐头垂地更低了,“其实我以前成绩也好过来着,但是他们永远都不满意……” 这世上有孩子考试及格了就欢呼雀跃的父母,自然也有孩子考99分还要问那一分丢哪了的爹妈。 楚泽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小唐和米妮同样的年岁却性格相差如此迥异了。但毕竟是别人家里的事,楚泽不好说什么,只好问小唐:“今天在游乐场太累了,我们一会把你想吃的零食都了怎么样?” 小唐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楚泽点头:“真的,吃不了我们就带回去,晚上吃。” “太好了!”小唐蹦起来:“谢谢楚叔叔!” 说完又不放心的问:“你可以不告诉我爸妈吗?他们要是知道了又该骂我了……”说完又赶紧解释:“虽然我也习惯了,但是还是……嗯,不被骂更好一点……” “嗯,不告诉他们。”楚泽说:“放心吧。” 从跳楼机上下来的俩人一个比一个兴奋,一双眼睛瞪着,仿佛打了鸡血。 宿元禹还好,米妮的嗓子已经哑的不成样子,下来之后直接干掉了半瓶矿泉水,紧接着又消灭了她的那份章鱼小丸子,而后开始讲起刚才坐跳楼机的过程和感觉,一张小嘴叭叭个不停。 然而说了半天,发现小唐的注意力全在自己那把大宝剑上,压根没听。 米妮不满意了,又好奇:“你这么宝贝这把剑啊?既然这么喜欢,以前怎么不买啊?” “他们不会给我买的。”小唐说:“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 “为什么呀?”米妮疑惑地问:“这个东西又不贵!” 小唐今天开心,话也多了起来,想了想,说:“我以前自己用纸壳做过一个,起名叫大将军。但是后来我爸看见了,就把它撕坏扔了,说那叫玩物丧志……但是我也不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啊,好复杂的词啊……”米妮叹口气,拍了拍小唐的肩,安慰道:“没事!等明年我们四年级的时候,说不定就能懂了!” 小唐懵懂地点点头。 楚泽听着,心里总觉得有些压抑,他下意识抬头去看宿元禹,突然发现之前他在宿元禹脸上没有看懂的那种神情又出现了。 就神情并不像在看一个孩子,而是在看一个同类。 楚泽疑惑半晌,忽然反应过来。 是了,他印象中的宿元禹和这两次在游戏中遇见的宿元禹,其实并没有很大分别。他有正义感、喜欢表现,有时候像个小孩子似的很幼稚,甚至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 但楚泽都差点忘了,宿元禹还有另一个身份——跨国公司的总裁。 他不苟言笑、冷峻、理智,是一整个公司的掌舵人,在几年的时间内把公司发展为龙头企业,他的头脑数一数二,他的执行力和魄力凤毛麟角,他是天之骄子,是业内的传说和无数人追捧的对象。 为什么会如此割裂? 他是怎么从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到处惹祸的邻家小哥哥,变成新闻报道、媒体闪光灯下的那个不苟言笑的集团掌门人的? 他又是怎么在尔虞我诈遍地陷阱的商战中,依旧在某个角落保留着这一份纯粹的? 在他们没有联系、没有参与到彼此成长的这十四年里,宿元禹都经历了些什么? 感觉到楚泽的眼神,宿元禹抬起头,看到楚泽的神色后微微一愣,问:“怎么了?” “没什么,”楚泽笑了笑:“我刚突然想到,我们这两周都要经常在一起,但是我们好像都不太了解对方。不如有时间的时候,你给我讲讲你的经历?” “经历?”宿元禹一愣,状似自然地说:“好啊!有时间给你讲讲。” 与此同时。 “孽子。”宿元禹沉着声音在脑子里叫出小秘书。 【……在呢,】孽子一个头三个大:【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三分钟之内给我编出孟南的人生经历。” 孽子:【?】 宿元禹严肃又认真:“小到没断奶的时候一天换几次纸尿裤,大到换了几次工作和人生成就,必须足够跌宕起伏有故事性,让人听过一遍后就不会忘记并反复回忆,并且要易于讲述,还得好记。” 孽子:【…………???】 孽子自去小说的海洋里找灵感了,现在最受读者欢迎的小说类型东拼拼西凑凑,怎么也能攒一个出来。 两个孩子玩了一天都累坏了。回程的出租车上,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枕在大玩偶的两边,都睡了过去,睡梦中小唐还紧紧抱着那把并不值钱的塑料大宝剑,生怕被人抢走似的。 楚泽一整天都忙着带孩子,此时轻松下来,才终于有时间来研究一下两个孩子的快乐指数。 【查看实时快乐指数是免费的,】Nature说:【不过我们还提供历史快乐指数记录以及指数分析哦!按照分析详细程度的不同所需要不同的积分的哦!】 “……”楚泽:“你不说我都忘了你们这游戏还有积分这个东西了。” 【嘿嘿,这不是鼓励玩家好好玩游戏嘛!】Nature仿佛一个卖货的主播:【报表也不贵的!您看,玩家您现在拥有1200积分,快乐指数的历史记录只需要100积分!数据分析按照详细程度和时间跨度的不同,价格在20到400积分之间,对您来说九牛一毛,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哦!】 “……”楚泽怀疑Nature是不是平时没事净看卖货直播了,摇摇头:“不需要数据分析,给我历史记录就好。” 【真的吗?】Nature循循善诱:【您看,很便宜的!数据分析会直接把重要信息提取出来,这样就省去了直接看数据的麻烦呢!】 楚泽摇摇头:“只给我记录就好。” 只有一天的数据,一打眼就看出来重要信息,那还用得着特意的数据分析? 与此同时。 孽子念完最后一条分析结果:【就是这样。】 “干得不错,以后每天的数据都要分析一下。” 【……】孽子:【好嘞!】 宿元禹不再说话,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 【您不高兴一下吗?】孽子好奇:【以小唐分数的走势来看,只要不出现重大变化,您已经完成任务了。】 小唐的快乐指数变化相较于米妮来说要剧烈,从在学校时候的10分到拿到宝剑玩具的80分,跨度整整有70份就可以看出来。现在小唐已经睡着,数值稳定停留在了40分。 所以单从数值上来说,只要保持这个数值不变,宿元禹就已经完成任务了。 然而宿元禹并没有显示出开心,只是不清不楚地说了句:“嗯,也许吧。” 楚泽也正看着两个孩子的历史记录。米妮的数值相对来说平稳很多,全部稳定在70到90之间。在昨天晚上听到第二天要去游乐园时到达顶峰90,而后缓慢开始下降,这一整天都维持在80左右的水平,但现在睡着了,数值再次回到平稳的70分。 米妮这个孩子始终都很开心,这是好事,可是对楚泽来说,要完成“快乐指数增加20分或超过90分”的任务就很难了。 楚泽有点发愁。做学术研究难不倒他,但和小孩子打交道他是真没什么法子。小唐的分数上涨很快,这里面宿元禹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于是楚泽想,不如让宿元禹想想办法。 “宿……”楚泽话音一停,换了称呼:“那个,孟哥。” 坐在前排副驾上的宿元禹没反应。 “孟哥?”楚泽提高声音:“孟南?” 宿元禹蓦地一激灵,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回过头:“刚刚出神了,没听见,不好意思啊。” 楚泽全当信了,问:“后续你有什么想法吗?怎么让这两个孩子更高兴?” 宿元禹还没等说话,司机先乐了。司机是位四十多岁的大哥,笑着说:“这刚去完游乐场,还想着让孩子更高兴,你们也太惯着孩子了吧?” 楚泽扶了扶眼镜,说:“情况特殊,没办法。” “看你俩年纪,也不像是自己的孩子,也不怪你们这么惯着。”司机大哥笑着说:“我家也有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一天天操不完的心,唉。” 楚泽问:“那您看什么方法最能让孩子高兴?” “害,孩子么,心里想的就那么几件事,简单的很!”大哥一边开车一边打开话匣子:“不用写作业,这个是最有用的!然后就是和小朋友一起玩,他们孩子一起玩比大人带着玩开心。再者……就是吃吃零食看看动画片,总之家里不让干的事突然让他们干了,就开心了!” 楚泽和宿元禹同时抓到了第一个重点——写作业。 红星小学这次活动虽然让小学生离开家两周,但是这两周里也给安排了暑假作业,以防孩子们玩疯了或者不知道该干什么。 只是楚泽和宿元禹思考的方向迥然不同。 楚泽作为从小到大的学霸,向来相信学生之所以反感作业,主要是因为作业太难导致了畏难情绪——所以,让孩子快乐写作业的方法就是,耐心辅导他们。 宿元禹作为广大在知识海洋里挣扎且经常濒临溺水的一员,坚信解决作业难题最好的方法就是没有作业,于是短短几秒内想出了“书包不小心掉河里了”、“作业本被狗叼走吃了”、“家里没电点蜡烛结果把作业本烧了”等一系列解决办法,并逐个分析可行性。 “宝剑……大将军……” 小唐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说着梦话,翻了个身,头从玩偶的大脑袋上滑了下去。楚泽在后排坐在两个孩子旁边,犹豫一下,伸手去把小唐的头扶正。小唐还抱着那把玩具宝剑,楚泽不好使力,拉扯间小唐胸前的衣服被拉卡,露出一片皮肤来。 楚泽眉头倏地皱起来——车内昏暗的光线里,小唐的胸口偏上似乎有几块淤血,有的是青的,有的是紫的,从位置来看不像是不小心伤的。 路灯的光影在车内明明灭灭,楚泽看不真切,皱着眉头把小唐的衣服整理好,给他调整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到了家楼下,楚泽和宿元禹一人一个把孩子背了进去。电梯停在五楼,楚泽背着米妮走出电梯,电梯门关上前,楚泽又回过头挡住了电梯,神色有些严肃,说:“一会安顿好米妮,我上楼去找你。” 宿元禹:??! 电梯门缓缓合上。 “这个时候来找我……”宿元禹脖颈肌肉僵直,叫出孽子:“他不会是要来和我聊我过去的经历吧?!” 孽子不确定地说:【……他不会那么无聊吧?】 “不然这么晚来找我聊什么?”宿元禹想了半天,确实没什么别的话题,于是说:“肯定是聊这个!” 宿大总裁最擅长临危不乱,他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三次。 电梯门在七楼再次打开,宿元禹再睁开时已经重归清明,他眼神坚毅,背着小唐大步走出电梯,以风一样的速度安顿好小唐,而后回到客厅巨大的真皮沙发上坐好,闭上眼,沉声说:“稿来!!” 楚泽是十五分钟后按响门铃的。 开门后,宿元禹状态已然恢复正常:“进来吧,想喝点什么?” “不喝了,”楚泽惦记小唐身上的伤,进门往屋里走了几步,意识到宿元禹没动,回头就见宿元禹靠在柜子上,看起来似乎有些哀伤。 楚泽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什么。”宿元禹缓步走向真皮沙发:“刚刚夜深人静,我回想了一下我的过往,只感觉世事无常,白云苍狗,像我这样人生跌宕起伏的男人,就像是高浓度的烈酒,品一口,就醉了。” 楚泽:??? “有人说,男人就像是一本书,每一页都写满了他的经历,”宿元禹拿起茶几上的白开水,喝了一口,继续说:“今天,我就把我这本厚重又沧桑的书,一页一页翻给你看。” 这次楚泽倒是没犹豫,快步走过来,手往宿元禹额头一放,担心地问:“发烧了?你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 宿元禹:………… 楚泽上楼着急没穿外套,到了夜里温度又低,楚泽的手偏凉,搭在宿元禹的额头上倒是真的起到了精神的作用。 宿元禹一激灵,刚临时死记硬背的经历忘了一半。 “没烧,”楚泽疑惑地问:“难不成喝酒了?” 茶几上只有半杯白开水,楚泽拿起来晃了晃,确定不是二锅头,就此放下了心,再没心思去猜宿元禹又再犯什么病。 “小唐呢?”楚泽是第一次来宿元禹这,问。 “在次卧。”宿元禹指了指那个方向,还在想楚泽问小唐干什么,楚泽已经朝那边走了过去。 楚泽轻轻打开门,屋子里关着灯,借着从门□□进来光线看,小唐蜷在床上,从被子鼓起来的大小看,他才那么一点大,还完完全全就是个孩子。 楚泽轻轻走过去,就见小唐睡得正熟,那把并不值钱的塑料宝剑的剑柄从被子里伸出来贴在小唐下巴上,显然那宝剑还被小唐抱在怀里。 “看来是真喜欢啊。”楚泽轻声感慨。 “这个年纪的男生哪有不梦想当大英雄的。”宿元禹跟在后面走进来,此时反应再慢也明白楚泽上来是为了小唐,轻声问:“怎么了?小唐有什么问题吗?” “不确定。”楚泽打开床头灯,好在小唐玩了一天太累了,也没醒。 楚泽轻轻拉开小唐的衣服,三道青紫赫然出现在两人眼前。 两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宿元禹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看这样子得有个三四天了。” 楚泽把小唐的衣服整理好又盖好被子,关了床头灯,和宿元禹出了房间,关上门。 两个人回到客厅坐下,都没有说话。 很多事情其实是不需要特别思考就能明白的。 都是天真纯粹的小孩子,一开始的快乐指数却天差地别,这是为什么?难道真的有天生就不快乐的小孩子吗? 当然不是的。 要让孩子更快乐,对米妮来说,只是在已经快乐的基础上发现更快乐的事,是锦上添花,而对同样年纪的小唐来说,重点却在于怎样去除不快乐的因素,是解决问题。 然而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这些问题有没有解决的必要。 楚泽和宿元禹两个人,说到底只是两个玩家,而他们现在所看到的、所经历的一切人和物,都不过是无数个0和1的组合,是游戏世界虚拟出来的假象。他们在这个世界里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确保完成游戏任务,而至少现在看来,即便什么都不做,小唐这条线的任务也是可以完成的。 既然一切在他们离开游戏世界的一瞬都会化为虚无,做与不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更何况宿元禹如今是个商人,讲究的就是用最少的成本获取最高的利益。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视而不见都是性价比最高的方式。 片刻后,宿元禹平静地说:“明天我和小唐聊一下,如果有必要,这两天和小唐的父母见一面。” 楚泽推了推眼镜,嘴角微微弯起:“好。” 是了,这就是宿元禹,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还是原来的那个他。 033 刚猛大汉 第二天一早, 楚泽醒了之后第一件事情是又查了一遍两个孩子的快乐指数。和昨晚的情形差不多,米妮的数值已经回到了在学校时候的水平,在70分左右, 而小唐依旧维持在40分。 【当当当~】Nature的声音响起:【经过一个愉快的周六, 今天已经是周日啦!玩家请依据自己的资料,进行符合人物设定的活动哦!请注意,如果玩家在游戏期间没有进行符合人物设定的活动,会通过扣除孩子快乐指数的方式进行惩罚, 惩罚5-10分不等,请玩家认真对待哦!】 人物设定?楚泽回想起来,前天Nature公布游戏任务的时候也给了人物设定, 自己的身份好像是实体书店的老板。 【是的哦!】Nature提醒:【人物楚泽, 实体书店老板, 书店位置离家步行10□□要经营书籍包括文学类、社科类、艺术类、儿童读物、小学至高中的辅导书及练习册等。书店每周二闭店一天, 除此之外每天营业时间为早九点到晚八点。】 楚泽点点头,这是催他去上班的意思了。 实体书店老板, 楚泽满意地点点头,这倒确实是他的理想职业。正好他想着今天要辅导米妮写作业,在书店里辅导,倒是什么也不耽误。 米妮倒是也挺期待,听说今天要去书店里,一骨碌爬起来,自己洗漱穿戴好,乖乖地在门口等着。结果谁承想楚泽让她把书包也背上,米妮一瞬间小脸苦成了小苦瓜, 犹犹豫豫地说:“不带不行吗……” 楚泽好脾气地问:“为什么不想写作业?把不会的知识学会了,难道不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吗?” 米妮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放心吧, 不会的我教你。”楚泽把她的粉色小书包递给她:“学习很快乐的。” “唉,”米妮重重地叹口气,“大人,真是天真。” 楚泽给宿元禹发了信息,宿元禹回复说晚一点再带小唐去书店找他们,于是楚泽带着米妮先出了门。 书店位于街角,闹中取静的一个地方。朱红色的木门颇有复古文艺的气息,两面都开有大窗户,店里也亮堂,再加上架子上、地上堆满的书,这里对楚泽来说说是天堂也不为过了。 楚泽心情愉悦地在店里看了一遍,而后在角落里找了张桌子,用来给两个孩子写作业。 米妮嘟着嘴,拖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重的步伐走过去,把书包放在桌子上,再从里面拿出练习册和文具,整个过程宛如开了0.5倍速,倾情演绎了什么叫“不情不愿”。 “真的要写吗?”米妮委屈巴巴地问。 “要写。” “不能不写吗?” “不能。” “可是这才是假期的第二天……” “学习哪有规定时间。” “……” “滴”一声响,米妮眼睛一亮,小神童电话手表来信息了! 现在的孩子人手一个小神童电话手表,米妮离开家的第一天晚上就用电话手表和她妈妈聊天介绍楚泽家来着。 “楚叔叔!”米妮兴奋地说:“一会我好朋友来找我,等他到了我们一起写作业吧?” “你朋友?”楚泽好奇:“来这?” “对呀,赵小刚!”米妮说:“我已经把位置发给他啦!” 过了二十分钟,果不其然,一个年轻人带着赵小刚进了书店。楚泽在前天见过赵小刚这个豁牙小男孩,知道是米妮的好朋友,带赵小刚的志愿者见到楚泽后挺不好意思,把楚泽拉到一边,小声说小秘书通知今天必须得去上班,赵小刚这两天在他家快乐指数又一直都在下降,只有提到可以来找米妮的时候才有所上升,所以没办法只能把赵小刚送来。 楚泽表示理解,反正孩子这东西带一个也是带,带三个也没什么区别,嘱咐下班后准时来接孩子就行。 另一位玩家走后,楚泽转头,就见米妮和赵小刚俩挤在一块挤眉弄眼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研究个啥。楚泽叹口气,走过去,轻咳了一声。 “楚、楚叔叔。”赵小刚挺直腰板,咧着嘴露出小豁牙,“楚叔叔我来找米妮玩!” “带作业来了吗?”楚泽话一出口,顿时觉得自己仿佛是中学时候的教导助人,给自己也吓了一跳。 “作业啊……”赵小刚顿时苦着一张脸,回头看了米妮一眼,小声说:“带、带了……” “那你们正好可以一起写作业,我就在旁边,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问我。”楚泽觉得有必要把教导主任这个形象和自己拉开距离,为表和善,又微笑着补充了一句:“有问题就问,不用不好意思,我也不会骂你们。” “好、好……”赵小刚的脸更苦了,两小只以相同的龟速缓慢地翻开练习册。 早上书店里人不多,毕竟实体书店现在都不景气。楚泽乐得清闲,在架子上随便找了本人文社科的书,坐在窗边不慌不忙地看了起来。 楚泽做事向来有章法有规划,坐下前他看了眼时钟,四十五分钟后他放下书,活动了一下身体,去关心一下两位小朋友的学习情况。 两小只听到楚泽的脚步声,顿时停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捅捅咕咕,专心致志地咬起笔头,好像刚才一直都这么专注似的。 楚泽脾气好,权当没看见,走过来看了眼两人的练习册。 很好,真正四十五分钟过去了,练习册的页码居然一点没变呢。 楚泽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毕竟孩子么,贪玩点也正常。再说了,写一点也是写嘛!再说这一页有……整整五道题呢! 楚泽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问:“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米妮和赵小刚整齐划一的摇头。 不错,看来知识掌握的不错。 楚泽颇为欣慰,随便扫了一眼。 题目:小明有6颗糖,小红也有糖,并且数量是小明的十五倍,小红吃了三十颗糖,所以小红现在有? 赵小刚狗爬一样的字写着“160”,米妮更厉害,拼音和汉字连在一起写了个“zhu牙”。 楚泽:…… 好,很好,非常好。 楚泽的眉毛直抽抽,他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微笑:“要不我带着你们一起写?这样如果有问题可以随时发现。” 是的,这个世界上有些天然的隔阂就是很难通过努力消除,比如说学霸永远不能理解学习这么有趣的事情为什么对学渣来说那么痛苦,比如某些人现在还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讲明白对方就一定能听明白。 两个小朋友互相对视一眼,赵小刚有些迟疑地对楚泽说:“楚叔叔,你会骂我们吗?” 楚泽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不会,你们还只是小朋友,我怎么会骂你们呢?” 米妮咬咬笔头:“那你会发脾气吗?” 楚泽笑了:“只是带着你们写作业而已,为什么要发脾气?” “那好吧……”两个小朋友点点头,俩人分别往桌子两边挪了挪,中间留出一个人的位置。 楚泽不急不缓地坐下,看着一左一右两个小朋友乖巧地把练习册翻到下一页,欣慰地点点头。 一个小时后。 宿元禹带着小唐来到书店的时候,就见阳光正好,楚泽坐在临街的木质加宽窗台上,一条腿弯起,膝盖上架着一本古旧的书,风穿过开合的门,将他身前的兰草轻轻吹动,然而他毫无察觉,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书。阳光透过窗户,将他额前的碎发和纤长的睫毛染成金黄,他修长的手指抬起,将有些下滑的银丝眼镜向上轻轻推了推,而后将书又翻过一页。 此时,楚泽身上那浓重的书卷气与这满室的书籍完美的融为一体,共同散发出芬芳的书香。在那一瞬间,宿元禹全然理解了什么叫做“岁月静好”。这是一个早已被用到烂俗却依然让人心旷神怡的词语,而宿元禹也再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此情此景了。 宿元禹在原地呆了片刻,还是楚泽先发现的他。 “发什么呆呢?”楚泽合上书本,随手将书放在一摞书的上面,走过来,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出神了?” “嗯?没有,怎么会。”宿元禹退后一步,把小唐往前推了推:“我把小唐也带来了,你不是说要让他们一起写作业么。” 小唐小小的个子背着大大的书包,此时微微低着头,显然对写作业这件事也不是很期待。米妮和赵小刚在不远处和小唐激动地挥着手,小唐看见,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 楚泽看小唐过去了,小声问:“问过小唐身上的伤怎么回事了吗?” “问过了,”宿元禹看了眼小唐,说:“他坚持说自己不小心弄的。” “自己弄的?”楚泽眉头蹙起。 宿元禹却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这个年纪的小孩自尊心可是很强的。” 楚泽疑惑地点了点头。 “你一会还有事情吗?”楚泽换了个话题。 “没事!我今天一天都有空。”宿元禹十分自信地点头。他之所以来这么晚,不仅是因为起得晚,也是因为他背了一早上孽子编出来关于他生平的文稿。 咱就是说,不带怕的! 楚泽颇为满意,温文尔雅地笑了笑:“那就辅导几个孩子写作业吧。” 宿元禹:? “加油,我看好你。”楚泽鼓励地拍了拍宿元禹的肩,而后潇洒的转身回到窗台接着看书去了。 宿元禹有点莫名其妙,但总觉的楚泽刚刚那个神色不简单。 不过辅导孩子写作业能有多难呢?就算他不是楚泽那样的学霸,但辅导小学三年级的孩子难道还会有困难? 宿元禹不再多想,走到楚泽刚才的位置坐下。 赵小刚第一次见宿元禹,十分客气地和他打了招呼,宿元禹看这孩子挺有礼貌,于是先拿过了他的课本。 题目:请补全下面的对话,并告知国际友人动物园在下个路口的左边。 Tom: Excuse me, can you speak English You: _____________________ Tom: ____________________ You: _____________________ Tom: Thank you. 赵小刚的答案: Tom: Excuse me, can you speak English You:_No, can you speak Chinese Tom:_Yes.___________________ You:_动物园在下个路口左边,别去,人比动物都多! Tom: Thank you. 我:甭客气! 宿元禹:……………… 这孩子到确实是有礼貌。 “要不还是先换个科目写吧,”宿元禹战略性转向米妮,“先写数学作业。” “哦,好。”米妮听话地打开数学作业本,拿起笔刚要写,突然又停下,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宿元禹,问:“叔叔,你一会先别拿笔哦。” 宿元禹:“为什么?” 米妮挠挠头:“楚叔叔刚才就是辅导到这的时候不小心把铅笔掰折的。” 宿元禹:………… 二十分钟后。 正在悠哉看书的楚泽感觉身边多出来一人。 宿元禹站在他身前,神情严肃,语气郑重:“我认为,书包不小心掉水里了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 至此,楚泽彻底放弃通过学习知识让孩子们快乐这条路。 “随他们去吧,”楚泽无奈地看了眼挤在一起的三个小孩,“这里有很多儿童书籍,他们要是不想写作业,看看书也不错。” 楚泽突然想起来什么,问:“游戏要求玩家工作,我的职业是开书店,带赵小刚的那位玩家也要上班,那你的职业是什么?” 宿元禹听到这话仿佛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主线任务,骄傲的挑了挑眉,第N次抬起手臂秀了下肌肉,孔雀开屏一般:“你猜。” 楚泽在他馒头似隆起的肱二头肌和雄壮的斜方肌上停留片刻,推了推眼镜,认真问:“卖蛋白粉的?” 宿元禹:………… “拳击教练,”宿元禹放下手臂,轻咳一声:“前泰拳职业运动员,现在主要教泰拳。” 楚泽了然地点点头。 根据Nature的说法,这次游戏中的职业设定都参考了玩家真实的愿望。楚泽从小就喜欢书店,所以成为实体书店老板,宿元禹从小就喜欢打架,现在能合法打架也在情理之中。 “今天没课,可以在这帮忙。”宿元禹看看周围摞的遍地都是书:“需要搬搬书什么的尽管叫我!” “搬书倒是不用,”楚泽说:“我一会要整理一下货单,你要是没什么事就……” 楚泽想了想也不知道他能干什么:“就歇着吧。” 宿元禹倒是也听话,搬了把椅子坐在楚泽工作的桌子旁边,又翻出了经济学杂志,一边看一边等候调遣。 三个小孩磨磨唧唧地写了一个小时作业,作业本艰难地翻了两页,就都坐不住了,征得了楚泽和宿元禹的同意,跑到后门去玩了。 后门通往一条巷子,没有车,楚泽把后门打开,确保随时能看见他们,也就不管他们了。 后门。 赵小刚贴着米妮,眼神瞟着小唐,小声说:“米妮,你怎么和这个怪人一起玩啊?” 小唐头低了低。 “他不是怪人了!”米妮一拍赵小刚的肩,说:“以前他怪是因为从来不说话,这两天他都和我说好几次话了!” “真的?”赵小刚不信地看向小唐,朝他走了一步:“那你怎么不和我说话啊?我都来了好几个小时了!” 小唐后退一步,还是不说话。 赵小刚回头看米妮:“你看,他还是很怪嘛!” “你这样让他说什么嘛!”米妮大步走到他俩中间,一手一拍小唐的肩:“诶!小唐!你以后要不要和我一起拯救世界?我老大,赵小刚老二,你可以是老三!” “拯救世界?”小唐想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为什么呀!”米妮十分不解,“拯救世界好酷的!” 小唐小声说:“我连乘法表都背不下来……” 赵小刚仿佛找到了知己,一拍小唐另一边的肩膀:“没事,我也背不下来!” 小唐两边的肩膀被这俩人一边一个地拍着,小声问:“那不需要拯救世界的时候要做什么呢?” “当然是当一名优秀的小学生啦!”米妮说:“我们都三年级了,可是大孩子了呢!” 听起来好像也不错。小唐点点头:“好,那我和你们一起。” “这就对了嘛!”赵小刚说:“老大,我们现在有三个人了,是不是得起个霸气的名字了?” “好!”米妮说:“就叫‘大英雄小组’怎么样?” 赵小刚和小唐纷纷拍起手:“好!” 楚泽整理货单间隙超后门看了一眼,就见三个小孩热热闹闹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他查了下实时的快乐指数,米妮上涨到80,小唐涨到了50,赵小刚的数值楚泽没查,但是从他咧着嘴笑的见牙不见眼,也能看出来现在应该挺快乐的。 和小朋友一起玩果然开心啊,楚泽想,看了一眼沉浸在经济学杂志的宿元禹,接着整理货单。 “拯救世界是要做什么啊?”小唐好奇。 “拯救世界要……”赵小刚说到一半,看向米妮。 “这个……”米妮也说不上来。但是刚刚收了新小弟,怎么能连核心人物都说不出来呢? “要……要……” “喵~”一声微弱的声音传来。 “诶?小猫的声音!”赵小刚说:“好像在草丛里!” “喵~”又响了一声。 三个小孩连忙去找,发现在墙边的草丛里藏着一只比成人的手大不了多少的小猫,小猫瘸了一条腿,看起来已经饿了好几天,看见有人过来,害怕的往后缩了缩,叫声十分虚弱。 “是不是猫妈妈不要它了啊?”赵小刚说:“我听说在自然界,如果猫妈妈觉得一只小猫养不活,就不会再管它了,你们看它都瘦成什么样了。” 另外两个小孩同时露出很悲伤的神情。米妮一拍小唐的肩:“你不是问怎么拯救世界吗?我们先从拯救这只小猫开始!” 小唐面露犹豫。 “赵小刚,去拿点水!” “得嘞!”赵小刚跑进屋里去拿水。 米妮回头,看见小唐的神情一愣:“怎么,你不想救它啊?” 小唐的脸上写满了纠结,他往后退了一步,摇头。 “这啥意思?”拿水的赵小刚回来,看见小唐的反应:“咋,你怕猫啊?” 小唐执拗地摇头:“我、我们不能养它。” “不养它就死啦!”米妮接过赵小刚的水瓶,倒了一杯盖的水给小猫递过去,头也没回地说:“我们不能这么残忍。” “可是我们养它,它也会死……”小唐低声说。 “照你这么说,我们都别活着了,反正以后都得死。”赵小刚有点生气,语气凶巴巴的。 小唐低着头,眼睛慢慢红了。 “不是,就说你一句,给你说哭啦?”赵小刚凑过来看他,看见小唐眼睛红的像兔子似的,顿时慌了:“我、我也没说错你什么啊……” 小唐眼泪再也憋不住,哇的一下哭出来了。 楚泽听到声音,抬头一看,顿时一皱眉。好家伙,不是五分钟之前还玩的好好的吗? 他刚要过去看看,被宿元禹拦住了,说:“小孩子的问题让他们自己解决,大人掺和进去性质就变了。” 楚泽想想,好像也是,小时候自己糖被人抢了哭着回家,碰见宿元禹他爸妈,宿爸爸问清楚怎么回事后,直接就把宿元禹从屋里拎出来,让宿元禹去解决了。 可是小唐……这是一回事吗? 楚泽有点犹豫。 “哎呀哎呀你别哭了,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赵小刚愁的五官都皱起来了:“米妮是个小姑娘人家都从来不哭!” 小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就这一瞬间,好像所有的委屈都终于找到了个出口似的,泄闸一样的往外涌,根本收不住。 他一边哭一边说话,可是因为哭的太厉害,一句话说的都是断断续续地:“我、我以前、也、也捡过一只小猫呜呜呜……” 赵小刚和米妮对视一眼,这是想自己的猫了? “它、它也这么小,黄、黄色的呜呜呜……”小唐一边抽泣一边说:“我给它起、起名叫小太阳,我一叫它,它就过来,可乖可乖了呜呜呜……” “然后呢?”米妮好奇问。 “可是我把它捡回家第二天,就被我妈发现了……”小唐哭的更厉害了:“我妈说、说它太脏了,不能留,我、我求了我妈好久,还答应她一个月不要零花钱,我妈她、她都答应我了呜呜呜……可是第二天我就、就找不到小太阳了呜呜呜……” “啊……”米妮惊讶地张大嘴:“你妈把、把小太阳……扔啦?” 小唐点点头,抽泣着说:“我、出去找,那是冬天,可冷了,小太阳在外面根本活不了……可、可是,我找了好几个小时,都、都没有找到呜呜呜呜,那么冷的天啊呜呜呜小太阳可怎么办啊呜呜呜呜……” 赵小刚拍着小唐的肩,忽然想到什么:“哦我想起来了,去年冬天你有很长时间没来上学,米妮还好奇去问过老师,老师说你生病了,不会就是那次你找小太阳的时候冻着了吧?” 小唐点头,红着眼睛看向米妮,小声问:“你还去问过老师?我以为、我以为班上没有人记得我呢……” “害,班上谁不来上课她都去问老师。”赵小刚说:“再说你这么奇怪,班上谁不知道你!” 然后就被米妮用胳膊怼了一下。 “我又没说错……”赵小刚委屈地说。 “然后呢?你就再没有见过小太阳吗?”米妮问。 小唐吸着鼻子:“嗯……我生了场大病,没法去找。等我好了之后,我爸说我心思都不在学习上,把我骂了一顿,还不让我出门……等我能出门的时候又去找了几次,都没有找到……” 赵小刚说:“没关系,说不定小太阳自己就活下来了呢?野猫生命力很顽强的!” “可是那时候太冷了……它那么小,我看见它的时候它一直在抖……” “那倒是,去年冬天也太冷了!我都差点冻……” 赵小刚还没说完又被米妮狠狠怼了一下。赵小刚挠挠头:“本来就是么……” “听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我妈也不让我养小动物来着。”米妮说:“我妈说养小动物就要对小动物负责,我现在太小了,没有办法养……反正就是也不同意我养。” “我家也是,”赵小刚也皱起眉头:“我上次想养只非洲大蜥蜴,可帅了!结果我爸说,要是敢养就把我和我的大蜥蜴一起扔出去,有多远扔多远!” “原来大人都是一样的……”小唐垂下头。 “喵~”草丛里,小猫微弱地又叫了一声。 “不好办啊……”米妮歪头看着小猫,纠结极了:“可是如果我们不养,它就要死了呀……” “要不……我们偷偷养?”赵小刚眼睛亮亮的,回头看了眼书店,确定楚泽没在看他们,压低声音说:“我们就在这给它搭个窝,就和叔叔说我们每天都要来书店写作业,这样我们就可以照顾它,也不用把它带到家里了!” “可是我们在这里最多只能待两周……”米妮说:“两周之后怎么办啊?” “那就两周之后再想办法吧!”赵小刚说:“现在我们总不能就这么不管它。” 米妮点头:“有道理!” 两个小孩一起看向小唐,小唐犹豫不说话。 “我知道你怕什么!”赵小刚说:“你怕两周之后还是没有办法养它,再没人管它,到时候我们三个都会很痛苦对不对?” 小唐点点头。 “你这人也太钻牛角尖了。”赵小刚乐了,露出小豁牙:“不管小太阳被你妈扔了之后怎么样,你把它带回家里,它就多活了一天,我们现在照顾这只瘸腿小猫,不管以后它怎么样,它都至少就能再多活两个星期。你觉得这时间太短没有意义,可此时此刻能活下去,对这只小猫来说就是最大的意义,不是吗?” “哇,赵小刚你什么时候口才这么好了!”米妮惊讶:“你上次作文不是只得了20分吗?” 赵小刚急了:“那是我没好好写!” 米妮回头看向小唐:“所以你要和我们一起照顾小猫吗?” 小唐看了看两个小伙伴,又看了看草丛里那只虚弱的小猫,犹豫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034 刚猛大汉 负责赵小刚的那位玩家晚上来接孩子, 惊讶的发现赵小刚在这写了一天的作业,快乐指数不仅没降,反而还涨了15, 一时惊讶的合不上嘴。 “你工作也忙, 以后我每天都来这写作业吧!”赵小刚非常“贴心”。 那位玩家迟疑地看向楚泽,楚泽也没拒绝,点点头:“欢迎。” 另一位玩家欢天喜地地带着赵小刚走了,楚泽收拾好东西, 带着米妮和小唐两个孩子回家。 “孟叔叔呢?”米妮问:“刚才就没看见他。” “他说他去买菜然后回家做饭了。”楚泽自己也满脑子疑惑,宿元禹,无论是小时候的混世魔王, 还是长大后冷峻严肃的总裁, 这两个形象好像都和买菜做饭八竿子打不着。 做饭?他真的不会把厨房点着吗? “孟叔叔要自己做饭啊?”米妮表情夸张:“我有点不相信他……” 就连小唐都说:“楚叔叔, 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楚泽也不信任宿元禹, 觉得确实有必要有个plan B。但他自己也不会做饭,想了想, 说:“我点十盒章鱼小丸子外卖?” 米妮和小唐:“……” “中午就吃的章鱼小丸子,加上早上的还有昨天的,我们都吃了三顿小丸子啦!”米妮崩溃了。 “我觉得孟叔叔做饭也不一定就难吃,”小唐小声说:“我们应该相信他。” 楚泽:…… 二十分钟后,一大两小按响宿元禹家门铃。 锅里还有菜,宿元禹开完门就又跑回了厨房。楚泽和俩小孩小心翼翼地进屋看看,发现不仅没有东西被烧焦,房间里居然还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气。 餐桌上摆着两道家常菜,色香味俱全, 和饭店里卖的不相上下。 “孟叔叔真的会做饭啊?”米妮不可置信:“我还以为他那个样子……”米妮举起手臂做了个健身的动作,“我还以为他只有满身的力气呢!” “你们先把东西放下洗手去吧。”楚泽也不敢相信, 安排好孩子转身去了厨房。 宿元禹还有道菜没做完,楚泽一进厨房就看见宿元禹的背影,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倒三角的身形,孔武有力,壮硕刚猛,炒锅一颠,火焰直接在锅里烧起来,烈火烹油,像是热烈而奔放的烟火气。 宿元禹听见声音,转过身来,露出了他穿在身前的……粉黄色、绣着hallo kitty的围裙。 “噗……”楚泽一个没忍住,转过身,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抱歉抱歉,”片刻后,楚泽转回来,摘掉眼镜擦去笑出来的眼泪,调整好表情:“对不起,我应该尊重你的喜好的。” 宿元禹面无表情:“楼下便利店只剩这一款围裙。” 这什么便利店?!这要是在现实世界,高低得收购了重新雇人进货! “实用就好。”楚泽走过去,看着锅里的香气扑鼻的干锅鸡,赞叹道:“没看出来你还会做菜。” “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当地的东西一个比一个难吃,不自己学着做早晚得饿死。”宿元禹把香喷喷的干锅鸡盛出来,处理好锅又重新倒油,熟练地下葱姜蒜辣椒爆锅,在厮啦啦的油声里吐槽:“你能想象么?那帮外国佬用着世界上最高级的厨具做着世界上最难吃的菜,除了土豆还是土豆,脑子都长成土豆了还吃不够。” 楚泽微微挑眉,觉得有点奇怪。 宿元禹他爸的厨艺当年在街坊里出了名的好,当年宿元禹跟着爸妈一起出国,总不至于他爸连饭都不给他做吧? 还是说,他没和爸妈住在一起? 楚泽听他妈提过,宿家之所以出国,不是因为宿元禹他爸妈突然想奋斗了,而是宿元禹那位奋斗咖爷爷在德国奋斗了几十年,后来强行把这一家拉去了国外。 宿元禹的爷爷不只有一个孩子,原本宿元禹他爸是最出息的那个,但偏偏他爸是个喜欢诗情画意风花雪月的文艺青年,文艺青年最容易不求上进,于是被宿元禹他爷爷舍弃,扔在国内自生自灭。后来是到了孙子辈,觉得其他孩子不行,这才把一家人又拽到了国外。 楚泽这么想,就这么问了:“当时没人给你做饭吗?” “当然没有,我一直是自己住。”宿元禹说完,刚好炒完盘青菜,突然反应过来,沉着冷静地补充:“我出国都是打比赛,自己一个人住才能保证休息。” “有道理。”楚泽全当信了,“我把菜端出去了,一会我洗碗吧。” 两个孩子吃了宿元禹做的菜,纷纷给予了高度的赞扬,并且用“吃多了”这一行为来表现这份肯定不是恭维,于是楚泽提出去附近的大超市转转,买点生活用品。 路上,宿元禹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 孽子再次被叫了出来,好奇问:【玩家,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今天下来,感觉他对刚猛大汉好像没什么兴趣,”宿元禹说:“刚才我做饭的时候他主动进来和我聊天了,饭桌上还夸我做的饭好吃,你说,他会不会喜欢贤惠款的?” 孽子:【…………】 孽子:【……您还有其他事吗?】 宿元禹:“这事还不够重要吗?” 孽子:【……】 “不行,我得再试一次。”宿元禹皱着眉头:“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刚猛大汉呢?这么有力量有安全感!” 孽子:【……】 “行了,你下去吧。”宿元禹十分不满:“一点忙都帮不上。” 孽子:!#……#¥%@¥!#……¥@! 孽子:【好的。】 紧接着楚泽就感觉宿元禹好像开始不正常了。 比如说刚进超市的时候,米妮要买儿童牙膏,牙膏明明就在架子上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宿元禹非要凑过来,抬手去拿货架最高一层用来加货的库存,拿完还要朝楚泽一笑,说:“厉害吧?” 楚泽:“……” 再比如楚泽习惯于用某个牌子的洗手液,因为卖的好,货架外单独摞起来了几箱,上面一箱包装被剪开方便顾客直接拿取。楚泽手都碰到了一个洗手液,宿元禹又凑了过来,搬起上面一箱放在旁边,从下面一箱里拿了一个出来,又把最上面一箱放了回去,眉毛一挑:“这玩意贼轻,放上面的说必定被别人碰过,不干净。” 楚泽:“…………” 再再比如路过超市的健身器材区域,楚泽本来正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宿元禹非停下来,指着架子上50kg的哑铃说:“这里卖的最大重量也太轻了,练起来都没劲!” 楚泽:“………………” 今天难道吃毒蘑菇了?楚泽想,可今天晚饭也没有蘑菇啊?? 到了收银台,米妮和小唐两个人帮忙把购物车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到台子上:“这是我的牙膏,小唐的薯条,我的山楂糕,我的花生……啊呀,这是什么?” 米妮拿着两袋塑料包装:“上面画着两只小猫……” 楚泽接过去看了眼:“哦,是我拿错了。这是给小猫的猫粮,我还以为是小朋友的零食。” 米妮和小唐对视一眼,眼睛都顿时亮了。 “说不定小朋友也可以吃呢!”米妮眼巴巴地看着那两袋猫粮:“对吧对吧?小猫都可以吃,小朋友肯定也可以吃!” “小朋友不可以吃。”楚泽把两袋猫粮放在收银台上,似乎有点无奈,夸张地叹了口气:“送回去太麻烦了,要不你们开学的时候看看有没有哪个小朋友家里养小猫,送给他们好了。” “好呀好呀!”米妮激动地蹦高:“我有好多同学家里有小猫咪呢!” 说完还赶紧拉小唐:“你说是吧小唐?” 小唐忙不迭地点头。 楚泽看着两小只激动的要蹦高,没忍住笑了,说:“那就麻烦你们处理一下?但是你们得答应我,不可以自己吃。” “不会的不会的!”米妮急道:“我们可以拉钩!” “行。”楚泽和米妮拉钩,然后把猫粮一人一袋交给米妮和小唐。 宿元禹抱臂在旁边看着,看米妮和小唐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说话去了,才轻声说:“小孩儿还真好骗。” 楚泽一边刷卡一边淡定地说:“本来就是我拿错了。” “隔了三个货架特意去拿错东西。”宿元禹点头,认真道:“那肯定是拿错了。” 米妮和小唐等着两个大人拎着东西走出收银台,立马欢天喜地地迎了上来。 “楚叔叔楚叔叔!我们晚上可以去书店吗?” 这楚泽倒是没料到,问:“这么晚去书店做什么?” 米妮和小唐异口同声地说:“去写作业!!” “这么晚去书店写作业,”宿元禹看了眼楚泽,再次点头,认真道:“那肯定是去写作业。 ” 从书店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他们几个人走的不是大路,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车和行人。 走着走着米妮忽然抬手握住了楚泽的手,楚泽疑惑地低头,就见米妮紧张地看着某个方向,往楚泽身后缩了缩。 楚泽看过去,就见远处的街角有几个男孩站在一块,穿的吊里郎当的,有两个还手里还点着烟。他们不远处是一家网吧,估计是打游戏的间隙出来透透风。 楚泽几个人路过他们,楚泽看了一眼,这几个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刚上初中,楚泽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像看着有点眼熟。 宿元禹对这种吊里郎当的青少年向来不屑一顾,眼神都没给一个,走在他身边的小唐始终低着头,好像不愿意看到他们一样。 那些青少年里的一个似乎注意到了小唐,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卷毛,朝小唐的方向指了指。卷毛眼神有一瞬间的变化,刚刚起身,看到了小唐旁边的壮汉,又重新靠在了墙上。 “楚叔叔,”走出去好远之后,米妮拉了拉楚泽的一角,小声说:“他们都是坏小孩!” 楚泽问:“你认识他们?” 米妮摇头:“不认识。他们好像是我们学校附近中学的,有时候会来我们学校门口,我见过他们打架。” “我听说,”米妮把另一只小手放在嘴边,更小的声音神秘地说:“他们还会抢钱。有段时间学校的老师都去门口陪我们放学。” 楚泽点点头。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小唐,就见小唐低垂着脑袋,始终没有抬起来。 明明刚刚打着写作业的旗号来喂小猫的时候挺开心的。 “那你害怕他们吗?”楚泽问米妮。 米妮摇摇头,片刻后又不好意思地轻轻点了点头。 “你们还是小孩子,看到危险的人和事的时候感觉害怕,这是一种保护机制。如果人都不知道害怕的话,人类早就灭绝了。”楚泽说:“遇到危险要和家长和老师说,知道吗?” 米妮点头:“我知道!” 接下来的几天,楚泽每天去书店,早上赵小刚的志愿者会把孩子送来,三个孩子一起在书店里写作业、偷偷喂小猫,宿元禹有课的时候就去教拳击课,没事的时候就在书店里帮忙,生活过得非常有规律。 楚泽时刻关注着几个孩子的快乐指数。小唐的快乐指数基本维持在60,比最开始整整提高了50分,不出意外宿元禹的游戏任务已经完成了。米妮和赵小刚的快乐指数因为有小猫在,也有明显提升,但都只提升了10左右,维持在80分上下,感觉很难再有突破。 楚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在店里的时候干脆看起了儿童心理学的书。 这天,米妮和赵小刚因为抢橡皮,作业进度落下好多,小唐写完当天的作业,先跑到后门那去看小猫。 “喵~”小猫舔舔小唐的手。它虽然腿还是瘸的,精神却比之前好,吃的也比以前多,连眼睛都比以前亮了。 “小猫,小猫,你要快快长大哦!”小唐轻轻摸着小猫:“长大了就不需要依靠别人了。” “喵~喵~”小猫似乎听懂了,亲昵地蹭了蹭小唐的手。 “哈哈,好痒!”小唐笑起来,然而下一瞬,笑容在他脸上凝固了。 小猫被一只手粗暴地拎了起来,顿时惊恐地喵喵叫起来。小唐的目光追随着小猫,正对上卷毛那张欠揍的脸。 小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卷毛鼻孔朝着小唐,朝书店里看了一眼,而后一歪头,示意小唐和他走。 小唐僵着身子不敢动,卷毛哼笑一声,捏着小猫的手用力,小猫顿时发出一声悲惨的叫声。小唐顿时浑身一颤,发着抖说:“你、你别伤害它!” 卷毛再次歪头,小声说:“过来!你要是敢喊人,我弄死它!” 说着又举了举手里的小猫。 小唐看见小猫那双干净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回头看了看店里,一咬牙,跟着卷毛朝巷子里走了。 刚拐过一个弯,小唐就被几个小混混怼到墙上围了起来。 “零花钱呢?”一个瘦猴拍拍小唐的脸,“自己拿出来吧,省的我们亲自动手。” “我没有零花钱了。”小唐害怕地说。 “没有零花钱?没有零花钱你可以找大人要啊!”卷毛笑起来:“诶,你们现在是有那什么暑假活动对吧?我看那书店老板应该挺有钱的,你和他要难道要不来?” 小唐看向卷毛:“你、你先把小猫还我!” “呦,几天不见,长本事了啊?”卷毛拳头怼了怼小唐胸口:“讲条件前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 小唐被他怼的后背磕在水泥墙上生疼,依然还是那句话:“你先把小猫还我!” “我就不还,能怎么样?”卷毛一挑眉:“你来打我啊?” “你!”小唐看着他那个挑衅的样子,又气又怕,眼睛瞬间又红了。 “啊呀,又要哭了。”卷毛阴阳怪气。 “可不是吗,这还没打他呢就哭了。”瘦猴哼笑一声:“看来是上次给打怕了。既然怕了就把钱拿出来,咱们都省事。” “我没有!钱都已经给你们了!”小唐一边哭一边喊:“你们把小猫还我!” “还嘴硬是吧?”瘦猴来气了:“还是得打!来!给我往死里打!别打脸!麻烦,就打被衣服遮住的地方!” “好嘞!” 几个小混混瞬间就要往小唐身上招呼,小唐下意识地就抱住了头。 然而预期的拳头却并没有来。 就听一声清脆的童声破空响起:“不许打他!!” 小唐放下手臂,就见几步远的地方,米妮高举着她粉红色的小神童电话手表,义正词严地说:“你们敢打他,我就报警了!” 米妮的身边站着双手叉腰气鼓鼓的赵小刚,而两个小朋友的背后,楚泽神色阴沉地看着他们。 “老大,有人来了……”瘦猴转向卷毛:“咱们撤吗?” 卷毛眼睛里压根没看见两个小孩,他上下打量楚泽两遍,就见这人气质儒雅,满身的书卷气,虽然现在神色阴沉,但是毕竟只有一个人…… 卷毛回头看了眼身边,一共四五个得力干将,瞬间心里有了底,小声说:“这里没有监控,我看这人身上应该能有不少值钱的玩意。” “老大,这……”瘦猴迟疑地说:“他毕竟是个大人。” “大人怎么了?”卷毛一瞪眼睛:“就算是大人,他一个人能打得过我们五个?” 瘦猴点点头,觉得也有道理。 “你既然来了,就也留下点东西走吧?”瘦猴挑衅地看着楚泽:“这可没有监控。” 卷毛随手把小猫扔一边,小唐瞬间瞳孔一缩,看见小猫在地上,肚子还有起伏,松了口气。 然而卷毛却不让他放松,走到他身边一把把他薅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和楚泽说:“现在这玩意在我们手里,你把你身上的钱给我们,我们把他放走,简单吧?” 楚泽皱着眉,没说话。 卷毛看看瘦猴,又对楚泽说:“快点的吧,就这个什么暑期活动,要是这小东西在这期间出了点什么事,你也不好办吧?所……” 然而下一刻,黄毛的声音骤然收紧! 他感觉有一只粗糙的大手附上了他的脖子,缓缓攥紧,他脖颈上的皮肤甚至能感受到那受肌肉的纹路。颈间动脉在那手的间隙清晰有力的跳动,像一声一声地擂鼓在脑子里轰鸣,轰的他整个头都在发晕。 几个小弟都瞬间向后退了几步,防备地看着来人。 这身高,这体型,这肌肉……开什么玩笑,十个他们一起上也不够这位打的! 卷毛浑身肌肉绷紧,想转头看来人又不敢动,故作凶狠地说:“谁、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吗?!” 然而来人显然忽略了他的问题,卷毛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冷冷地说:“你在威胁他?” 与此同时,他脖颈上的手又收紧了一分。 威胁谁?那个戴眼镜的书店老板吗? 威胁他怎么了?不威胁他,他怎么把钱给我?! “……”卷毛哼了一声,想再放些狠话,却觉得说话越来越费劲。他脑袋缺氧更加严重,嗡嗡直响,他下意识地疯狂地敲打脖颈上的那只手,“你、你不能这样!我、还没到十四岁……”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发生过。 之前几次真惹上麻烦的时候,只要他们说出自己的年龄,对方就只能无可奈何地放手,最多再吓唬他们一句“别让我再碰见你”,他们依然可以全身而退。 然而这次事情好像不一样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期待中的放手始终没有发生,刚刚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带了点笑意:“但是,这里没监控。” 卷毛全身的血瞬间都凉了。 “啊……”米妮拽了拽赵小刚,小声说:“你看,那个坏小孩好像尿裤子了……” 就见卷毛两条腿之间的裤子湿了一片,并且面积还在蔓延。 “还真是!”赵小刚说完一抬手,捂住米妮的眼睛:“你别看!” 此时的黄毛已经软成了一摊泥,宿元禹一松手,卷毛就瘫在了地上。 宿元禹嫌弃地拍了拍手,皱眉瞥了眼瘦猴:“还不滚?” “滚、滚,我们这就滚!”瘦猴和另一个混混把黄毛从地上拖起来,踉踉跄跄地朝巷子口跑去。刚到巷子口,就听警笛声音由远及近,吓得这伙人撒腿就跑。 “是警察叔叔来了吗?”米妮瞪大眼睛:“可是我还没有报警呢啊?” “我报的。”楚泽淡淡地说:“法律的武器永远不嫌沉。” “哦哦。”米妮点点头。 警察很快从巷子口进来,问是谁报的警。宿元禹站在一边当自己不存在,楚泽说明了情况,只说了看到不良青年和小孩子抢钱这一部分。 警察看了小唐一眼,似乎认识他,眉头微微蹙起,叹口气:“这不是第一次抢你了吧?” 小唐头垂地更低,不说话。 警察也不再说什么,走到一边,让楚泽做了笔录而后准备离开。 “辛苦您了。”楚泽说。 “没事,职责所在。”警察走了两步,又停住,转回头,犹豫了一下,说:“这些混混抢钱也是会挑人的,你们如果有机会,劝劝这孩子的父母,对孩子好点吧。” 楚泽回来的时候直接走向了小唐,他本来想安慰些什么,可被宿元禹拦下了。 小唐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轻轻摸着怀里的小猫。那小猫倒是没受什么伤,但被吓得不轻,在小唐怀里直哆嗦。 米妮和赵小刚俩并排挡在小唐身前,可怜巴巴的。 赵小刚小心翼翼地说:“楚叔叔孟叔叔,你们可不可以不要把小猫扔掉……我们没有养在屋子里,就只是在外面搭了个窝……” “对对!”米妮也帮腔:“这只小猫腿瘸了,没有人喂它会死掉的!小唐他也不是故意跑开玩的,他肯定是被坏小孩用小猫威胁了!” 楚泽和宿元禹都没说话。 “小唐,小唐你也说句话啊!”两个孩子以为是不让他们养猫,急的都要哭了,米妮戳了小唐好几下,“你快说句话!” 然而小唐只是抱着猫,垂着头,一言不发。 说话?说话有什么用呢? 他把小太阳带回家的那天晚上,他说了好多好多好多的话,然后呢?小太阳还是被扔掉了,不是吗? 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和小太阳也没什么区别,弱小,无助,孤单,活着还是死掉对别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的妈妈总在说把他拉扯大不容易。可是怎么办呢?他也努力了啊,他也不想欠父母这么多,可他就是永远也不会让父母满意。 他的爸爸总说他的心思不放在学习上、什么都没有同龄小孩好、没出息,可是怎么办呢?他就是这样一个没出息的小孩啊。 甚至校外的坏小孩也会特意来欺负他、抢他钱,因为他小,他弱,因为他即便挨了打回家告诉父母,父母也只会说“他们为什么不抢别人只抢你,你反思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他什么都做错了。 他没有办法让自己有出息,没有办法满足父母的要求,没有办法把欺负自己的人赶走,没有办法护住小太阳,现在,又轮到这只瘸腿小猫了…… 035 刚猛大汉 “你们俩闪开。”宿元禹说。 米妮和赵小刚这时候突然又感受到了这位叔叔的恐怖, 被这气场压得喘不过来气,仿佛两只夹着尾巴的小猫,听话的挪到了一边。 宿元禹从小就不喜欢猫, 他不仅自己不喜欢, 也搞不明白就那弱了吧唧只会喵喵叫的玩意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喜欢。 宿元禹抱臂看着小唐那个样子,嫌弃又略带疑惑地问:“你不怕这玩意有什么病菌?” 小唐执拗地摇了摇头。 “行,那你就抱着吧。”宿元禹抬手,指了指米妮和赵小刚:“你们俩, 和楚叔叔在书店待着。你,” 宿元禹指指小唐:“跟我走。” “你要带小唐去哪啊?”米妮急的叫起来。 “就是!”赵小刚也激动了:“你不能带小唐和小猫走!” “带它去宠物医院做检查。”宿元禹面无表情地说:“你们要一直抱着一只满身跳蚤的瘸腿猫吗?” 米妮和赵小刚眼睛瞬间亮了。 小唐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最终拗不过激动的米妮和赵小刚, 楚泽关了书店, 两个人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去了宠物医院。 在走过去的路上, 楚泽看着宿元禹的背影, 有那么一瞬间,此时这个高大威猛背影和童年时混世魔王的样子缓缓重合了。 其实楚泽想过很久这个问题。 对他来说, 宿元禹不过是童年时的一个玩伴,他们有缘相伴了几年的孩童时光,等到人生道路不再交汇,自然而然便也走散了。 人生的道路上不断的有人一路同行,又不断地离开,这不就是人生的常态么?楚泽长到这个年岁,不至于不懂这个道理。 但为什么,偏偏就是会对一个早已分开多年、音信全无、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有交集的一个人念念不忘呢? 楚泽必须要承认,这么多年, 他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儿成长为一个成年人,这期间他曾无数次的想起他的小宿哥哥。 迷茫缺乏勇气的时候, 想想小宿哥哥会怎样肆无忌惮的向前冲; 受了委屈的时候,想想曾经挡在自己身前的小宿哥哥,告诉自己,自己也可以像他一样保护自己; 伤心难过的时候,想想小宿哥哥曾经送给自己的糖果,吃点甜的,都会好的…… 这些想念无关风月,无关利益,只是有那么一个独特的人,他陪自己走过了一段懵懵懂懂的路,然后就再也没有离去。 米妮和赵小刚俩因为过于激动也不顾及在走路,直接挂到了宿元禹身上,宿元禹显然不喜欢这样,又没法把俩孩子甩出去,显得烦不胜烦。 楚泽就静静地看着,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开心地笑起来。 看啊,他的小哥哥回来了。 不是出现在他的记忆里,也不是在迷茫时出现成为决断的参考,而是真的,真的,回来了。 宿元禹回过头,求助似的看向楚泽。 楚泽笑了笑,对两个孩子说:“你们要是再这样,他就没劲走到宠物医院了。” 两个孩子顿时从宿元禹身上蹦下来,生怕宿元禹再不走了。 宿元禹朝着楚泽一竖大拇指。 不愧是我小泽弟弟,就是聪明! 到了医院,米妮和赵小刚俩趴在隔断的玻璃上,眼巴巴地看着医生给小猫驱虫和洗澡,眼皮都不眨一下。 小唐也想看,结果被宿元禹拎到了角落的座位里,小唐没坐,宿元禹也由着他,自己先坐下,让小唐站在自己的对面。 小唐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心里惦记着小猫,可是也知道自己今天惹了很大很大的祸。无论如何,他不应该跟着卷毛走。两个叔叔不是监护人,如果自己在这两周里出了什么事,他们没法向自己的父母的交代。这个叔叔很凶,虽然他还没有像爸爸一样那么凶地骂过自己,可是现在他一定是非常生气的。 小唐的头垂的更低了。 “这是第几次?”宿元禹严肃地问。 小唐没说话。 “这是他们第几次劫你?”宿元禹又问一遍。 “第……四次。”小唐小声说。 宿元禹沉默片刻:“打了你几次?” “……三次。有一次刚好身上零花钱多,他们就没打我。” “和家里说过吗?” 小唐不说话。 宿元禹已经知道了答案,接着问:“和老师说过吗?” 这次小唐点了点头,小声说:“后来学校就有老师在校门口看着我们放学,但是……” “但是老师不能送每一个学生回家,他们守在离学校远一点的地方,一样可以堵你。”宿元禹哼笑一声。 小唐又不说话了。 他原本以为这个凶巴巴的叔叔会很生气地骂他,就像他爸爸一样。可是等了许久,这个叔叔都没有再说什么。 小唐没有刚刚那么害怕了,犹豫一下,说:“孟叔叔,对不起。我不该自跟那个人走,我、我也不该养小猫,我应该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 宿元禹心说这认错态度倒是挺诚恳,自己当年要是能这么认错也不至于挨那么多顿打。 “你知道你今天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宿元禹重新板起脸来。 小唐想了想,好像每个错误都很严重,于是摇了摇头。 “你今天最大的错误,是不应该低头。”宿元禹大手放在小唐脑袋上向后一扶,把小唐的脸露了出来:“这么看顺眼多了。” 小唐满眼疑惑。 “不管这是不是只是个游戏,也不管两周之后你会不会变成0和1的排列组合,既然我要带你,那么,两周之后你就不能还是这个怂德行,明白么?”宿元禹说:“我嫌丢人。” 小唐虽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下意识就想把头再低下去。 “抬起来!”宿元禹眉头微皱。 “哦哦。”小唐把头又抬起来。 宿元禹岔开双腿,身体前倾,两肘支在膝盖上,这个看起来十分随意的姿势让他和小唐的眼睛处在了一个高度。他平视着小唐的眼睛,压低声音:“你知道让别人看得起你的第一步是什么吗?” 小唐摇了摇头。 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也没人教过他该怎么做。 但这个叔叔的问题,似乎撬动了他心里那块压了很久很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一块巨石,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似乎有一道光亮即将要透进来。 “是你自己要看得起自己。”宿元禹抬手点了点小唐的胸口,神色完全不像是在对一个孩子说话:“如果低头可以保护你自己,那么低头没有什么错。但如果低头让你自己都相信了你弱,你不行,那么别人更会觉得你弱,你只配低头。你知道更可怕的是什么吗?” 宿元禹顿了顿,说:“是当你习惯性低头的时候,就很难再抬起头来了。” “可是我本来就……” 不低头怎么办呢?我就是很弱,我就是不够勇敢,我就是不行…… 小唐心里瞬间又涌上来一股委屈,他的鼻子酸的要命,眼泪不受控制地要往外涌。他下意识地就想低头把眼泪藏起来,可又怕宿元禹生气,只能涨红了眼睛试图憋住。 宿元禹仿佛没看见他的眼泪,说:“小唐,你记住,你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小唐蓦地愣住。 “看看小猫去吧,”宿元禹的神色恢复如常,看向小猫方向的神色甚至有些嫌弃:“喵喵喵的,在这都听见了,这生命力可真够旺盛的。” 一提到小猫,小唐眼睛一亮,顿时什么也不想,转身就跑去和米妮赵小刚俩一起看小猫了。 楚泽走到宿元禹旁边,说:“你对小唐好像很不一样。” “嗯?怎么会?”宿元禹说:“这不就是完成任务吗?” 楚泽笑了笑,推了推眼镜:“行,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上一局古堡解谜里,宿元禹几乎全程躺平,眼神都懒得给游戏,且不说沉浸式体验,就连游戏任务是什么楚泽都怀疑他压根没记住。 但是这次不一样。以小唐现在的情况,宿元禹完成任务几乎没有任何悬念,但宿元禹却认真了。 宿元禹看楚泽不再说话,想了想,说:“明天去见见小唐父母,一起?” 楚泽有些惊讶:“我也去?” “嗯,今天的事情你了解的比我多。”宿元禹说:“不去也能猜到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去了也就是确认一下。” 他们两个都知道,真想解决小唐的问题,唐家父母是绕不开的。 楚泽点点头:“好。” 第二天下午,带赵小刚的志愿者下班后来书店带孩子写作业,楚泽和宿元禹去了小唐家。 小唐家的小区一般,但处在学区里,当时应该也是花了大价钱才买下来的。楚泽和宿元禹一到,小唐的父母就迎了出来。 小唐的父亲楚泽见过,看起来有些严肃,看起来不太爱说话的样子。小唐的母亲相比之下热情的多,拉着他们说了不少客套话。简单聊了几句之后楚泽得知,小唐母亲是在做些小本生意,起早贪黑的忙活,招呼客人都习惯了。 “两位今天过来,是小唐惹祸了吗?”小唐父亲插了个说话的间隙,直接了当地问。 小唐母亲也赶紧说:“是啊是啊,不会是小唐闯祸了吧?” 楚泽看了宿元禹一眼,宿元禹没说话,但神色并不太好看。楚泽想了想,问:“您二位是小唐的父母,是最了解他的人。小唐并不是一个爱惹祸的孩子,您二位为什么这么问呢?” “哎呦,小唐这孩子,虽然没有那么淘气,但是也让人操心啊!”小唐母亲叹口气:“这孩子,脑子笨,成绩不行,也没什么上进心,最近成绩是越来越差。和他同龄的孩子比起来吧,也没有别人家孩子会说话、讨人喜欢。你们要是在带他的时候他犯了什么错,直接说他就好!不用留情面!” 中国的父母大多喜欢在提到自家孩子的时候挑些不好的说,以显示自己的“谦虚”。他们大多想听到的回答是“哪有哪有,你家孩子多好啊,哪像我家那个,巴拉巴拉”,贬低自家孩子,恭维,再贬低自家孩子,再恭维,至此完成一个符合人情世故且愉悦的聊天。 楚泽并不喜欢这种方式,另一方面来说,话说到小唐母亲这种程度,楚泽一时也分不清她是谦虚还是真的觉得小唐不行。 楚泽问:“这些话您不会当着孩子的面也说过吧?” “当然要当他面说啊!不说给他听,他还觉得自己做的挺好呢!”小唐母亲说:“我和他爸都相信,这孩子不能惯着,慈母多败儿,天天捧在手里,那孩子不可能有出息!有问题就得告诉他让他改,要不然怎么进步啊?所以我们从来不表扬他,免得他骄傲!你说是吧?” 乍一听很有道理,可落了地就变了味道。 楚泽想想小唐习惯性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礼节性的微笑都已经维持不住了。他问:“您不怕小唐难过吗?” “男子汉大丈夫,被说几句就要难过也太没出息了!”小唐父亲说:“这个孩子就是被惯坏了,一点不如意就闹脾气,以后到了社会上,有但是他受苦的地方!” 楚泽倒是没想到小唐还能有闹脾气的时候,问:“小唐闹脾气?” “哎呦可不是吗!一提起这个我就生气!”小唐母亲好像终于找到了人倒苦水,瞬间打开了话匣子:“你就说我们家,也不是什么特别富裕的家庭,他爸和我天天起早贪黑的上班干活,不就是为了多赚点钱,让小唐过上好生活吗?这房子、车子,每天的柴米油盐,哪件不是我和他爸费心费力赚来的?我们就希望他能好好学习,把精力放在学习上,诶你说这很难吗?” “平时贪玩也就算了,去年冬天,不也不知道想的,从雪地里抱回来个小猫崽来。那小野猫可是天天翻垃圾箱的,多脏啊!再说了,有这么个小东西在家,他还能有心思学习?”小唐母亲气愤地说:“让他扔了,他不干,非说要养。家里哪有地方养那小畜生?我和他爸天天这么辛苦,结果赚了钱来养那玩意,怎么可能嘛!” “他可倒好,怎么说也不听,又哭又闹抱着那小猫崽不撒手,作业也不写了,书也不看了,非要养。这还没养猫呢成绩都已经下降了,要是真养了,那成绩还能看吗?” 小唐母亲越说越气:“最后没办法,哄他说可以养了,这才终于消停。结果第二天他发现我把猫扔了,他就跟疯了似的,大冬天连帽子围巾都没带就跑出去了!他爸说不能总惯着他,愿意受冻他活该,我们也没管他。最后好了吧?一下子病了两个星期,病好了还是满脑子的小猫,一点心思也不放在学习上!别人的孩子都知道感恩父母知冷知热的,他可倒好,你们就说这孩子是不是够让人操心的!……” 楚泽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一个冷漠严肃的父亲,一个付出感极强缺乏同理心的母亲,这样的搭配下,小唐还能怎么样呢? 他有其他的选择吗? “哎呦你看,我这说激动了,一说就停不下来了!”小唐母亲发现两个客人都没说话,甚至神色都不大好看,这才意识到可能说多了,赔笑说:“不好意思啊!你看我,光顾着自己说了!既然小唐没惹祸,那你们这次来……” 小唐母亲探寻地看向两个人。 “你们知道小唐被打劫的事吗?”这是宿元禹今天进门打过招呼后的第一句话。 “又被劫了啊?”小唐母亲眉头一皱。 小唐父亲似乎很不满意:“又被人劫了,是不是这小子又虚荣心发作,让别人知道他有零花钱了?!” “唐先生,”楚泽的声音冷下来:“您儿子遇到了这种事情,做父母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孩子有没有受伤,而不是假设孩子犯了什么过错。” “红星小学那么多孩子一起放学,人家怎么不劫别人,偏偏就劫他?”小唐父亲并不认可楚泽的话:“要不是他做错什么了,这种事能轮到他头上?!” 多么经典的受害者有罪论啊,楚泽简直都想给他鼓掌了。 楚泽被气笑了,向来温文尔雅说话得体的人都没忍住,脱口而出:“如果我现在突然给您来了一巴掌,您也会觉得是您做错了什么吗?” “你说什么呢!”小唐父亲脸色瞬间难看下来。 “您没必要生气,”楚泽说:“这只是按照您的逻辑说下来的而已。您看,到您自己身上,事情就不一样了。” 小唐父亲皱着眉头不说话,显然还是带着气的。 “可是,就是因为这个事,我们已经不给小唐零花钱了啊?”小唐母亲疑惑地说:“小唐和我们说的时候,我们以为是他拿着零花钱在外面露富了才这样,后来就不给了,他都没钱了,人家怎么还会劫他呢?” “小混混打劫,相比于能劫多少钱,更看重的是谁没有人撑腰。”宿元禹面无表情地说:“显然,小唐是一个受了欺负也没人会管的孩子,不劫他劫谁?” 楚泽看着宿元禹眼神冰冷的样子,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那次他被抢了糖哭着回家,小宿元禹知道后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去找人。他害怕小宿元禹也挨揍不肯去,小宿元禹和他说,赢不赢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对方知道,欺负你的结果很麻烦,对方在下次想欺负你的时候就会忌惮。 “可是……”小唐母亲还是不明白。 “小唐因为身上没钱,已经被他们打了很多次了。”楚泽直截了当地说:“因为打了小唐也不会有任何后果,但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什么?小唐被打了?”小唐母亲两手攥在一起,皱着眉头:“我倒是发现过他身上有伤,可是一问他他就说是自己弄得,其他什么也不肯说……” 楚泽心说和你们说有用吗? 果不其然,就听小唐父亲不满地说:“男孩子打打架有什么的?那些小混混也不过就是刚上初中的小毛孩,有什么可担心的?小唐让你惯的性子跟小姑娘似的,哪有点男孩子的样?要我说,被揍两顿也没什么不好的!” …… 从小唐家出来的时候,楚泽只感觉到沉重和窒息。 “你今天一直没怎么说话。”路上,楚泽问宿元禹:“之前就已经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了?” “听他们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知道了。”宿元禹答的随意:“那种熟悉的愤怒感。” “他们愤怒?”楚泽问。 “不,”宿元禹两手踹在兜里,慢悠悠往前走着,看着前方说:“我的愤怒。” 楚泽看着他没说话。 “你知道我在那为什么不想说话吗?”宿元禹说:“因为没有用。你以为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吗?不一定。他们只是享受那种高高在上掌握孩子生死的快感,孩子只是他们的附属,他们愿意的话,孩子可以成为一个向别人炫耀的作品,也可以是一个让他们发泄情绪的工具,一个让他们的辛苦和失败合理化的借口。为了孩子才这么累——开什么玩笑,怎么,没有孩子的话,他们自己是不吃不喝不住房子吗?” “但是他们是家长,家长是多么伟大啊,伟大的家长怎么可以做伤害孩子的事情?所以他们得把所有的行为都包装成是为了孩子好,他们从为了孩子的出发点做了那么多,如果孩子反而因此受伤,那没办法,就是孩子心理太脆弱了。孩子不仅脆弱地伤害了自己,还辜负了他们的一片好心。他们可是为了孩子付出了那么的多的人,孩子居然不知道感恩,真是太过分了。” 宿元禹不急不缓地说着,声音平静地像是在讲故事。楚泽走在他身边地听着,突然有点心疼。 宿元禹的爸妈是不会这样对他的,但那位强硬地把他们三口拉到国外的爷爷呢? 楚泽叹了口气,说:“逻辑上我能接受,但是我还是不能理解,怎么会有父母会舍得这样对自己的孩子。” “嫉妒吧。”宿元禹淡淡地说:“嫉妒自己辛苦打拼来的东西孩子却轻易就能得到。嫉妒孩子拥有自己没有的资源和机会,更嫉妒孩子年轻,拥有更多的可能性。” 楚泽皱眉。 他并不喜欢宿元禹说的话,他更不喜欢宿元禹说这些话时候看似云淡风轻其实是心如死灰的语气。 那代表着他曾经历过无数次的自我怀疑、迷茫、期望和失望。 “如果你是小唐,你会怎么做?”楚泽问。 “我?”宿元禹看他一眼,哼笑一声:“我会活出我自己的样子,然后用行动告诉他们,他们的打压和掌控,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036 刚猛大汉 第二天, 米妮和赵小刚等了一个上午,小唐始终没来书店。 楚泽也很奇怪,给宿元禹发信息打电话都没有回应。赵小刚的志愿者每天都去上班, 所以赵小刚猜测宿元禹会不会也上班去了。可是宿元禹上班, 带小唐去干什么? 临近傍晚,宿元禹和小唐终于回来了。今天的小唐很不一样,不同于往日磨磨唧唧地走路,今天他差不多是跑进来的, 小脸汗津津的,脸上带着笑,眼睛也亮晶晶的带着光。 “小唐!你今天干什么去啦!”米妮和赵小刚跑过来, 赵小刚一拍小唐的胳膊:“我们都可担心你了!” “哎呀轻、轻点!”小唐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地方今天撞到了。” “啊?你受伤啦?!”米妮表情夸张, 一抓他另一条胳膊:“你怎么弄的啊?” “轻、轻点!”小唐表情略苦:“这个地方也伤到了……” 米妮吓得顿时撒手。 “没事, 不碰就不疼!”小唐挠挠头:“嘿嘿,不严重, 就是撞了一下,而且都抹过药水了。” “你今天不会又碰到那些坏小孩了吧?”米妮和赵小刚对视一眼,气得跺脚:“哼!那些坏小孩太坏了,就应该让警察叔叔把他们都抓起来!” “对!”赵小刚义愤填膺地附和:“罚他们天天写作业!” 小唐看见两个小朋友这么气愤,心里突然有些感动。原来自己受欺负,也是会有人在意的啊。 小唐有点不好意思,小脸红红的:“没有……是我自己弄得。” “你笑什么啊?”米妮疑惑的看着小唐上扬的嘴角,小眉毛皱了起来:“都受伤了,你怎么看起来还这么高兴啊?赵小刚你快看看, 他不会傻了吧?” 赵小刚抱着手臂,一本正经地注视着小唐, 眯了眯眼,突然问:“9乘以一个三位数,积是几位数?” 小唐:“啊?” 米妮:“赵小刚你干嘛?” “我刚这道题没做出来……”赵小刚被米妮打了一下后退一步:“我看看他会不会嘛……” 米妮瞪他一眼,问:“小唐,你今天到底干嘛去了啊?” 书店的收银台附近,楚泽惊讶地问:“你今天带小唐学拳击去了?” 宿元禹把东西放下:“对。” “小唐这样的性格去学攻击性这么强的技能……”楚泽问:“你是想让他能自保?可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就算……” 宿元禹摇摇头,“自保只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让他和自己和解。” 楚泽疑惑地看着他。 “你看,”宿元禹耐心解释:“小唐每天接受那么多的打压和否定,心里必然积累了非常多的愤怒。但你看他,逆来顺受从来不会生气,那么这种愤怒去哪里了?” “你是说,他的愤怒发泄到自己身上,向内攻击自己了。”楚泽说。 宿元禹点头:“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他会崩溃。而打拳是发泄愤怒最快的途径。” 楚泽点点头:“运动时身体会分泌足够的多巴胺和内啡肽,产生快乐的感受,预防抑郁。同时坚持运动可以看到身体明确的变化,进而产生自己对身体的掌控感,这种掌控感又会进一步提升自信和安全感,促进大脑分泌催产素,有助于建立亲密关系和对集体的依赖和归属感。” “……”宿元禹点头:“有道理。” “是个好方法。”楚泽隔着书堆看向疲惫却兴奋的小唐,顿了顿,轻声感慨:“终于有些小孩子该有的样子了啊。” 之后的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三个孩子每天在书店写作业,宿元禹每天下午带着小唐去拳馆训练。小唐每次回来都精疲力尽,但眼睛格外的亮,晚上沾枕头就睡着,精神气也明显比之前足得多。 米妮和赵小刚好奇心重,求着宿元禹带他们也去了两次,结果累的第二天都睡到中午才醒,浑身又酸又疼,再也不想去了。 楚泽也过上了梦想的生活,没有工作和加班的压力,每天就是在书店里看书、进书、卖书,除了偶尔要忍受米妮和赵小刚的聒噪和吵闹以外,一切都很美好。 至于游戏任务,楚泽心态倒是放的很平,反正米妮和赵小刚已经很快乐了,这任务完成不完成也没什么太大必要,完成不了不过就是多扣点积分,大不了下次游戏再补回来。 时间很快到了两周,“我是小大人”的活动即将结束了。 第二天就是回到学校的日子。 书店里,米妮和赵小刚俩写完作业,两手撑着小脑袋瓜,颇为伤感。 “小唐还没回来,”米妮说:“今天他们好晚啊。” 赵小刚:“就是啊,明天就要回学校了,我还以为今天他会早点回来。” “你说,我们‘大英雄小组’以后还会一起写作业吗?”米妮憋着小嘴:“小唐他家里好像管的很严,应该不会让他经常出门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大英雄小组’岂不是要解散了?” “那怎么会?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拯救世界的吗?”赵小刚说:“出门少那就少拯救点世界呗,反正世界这么大,本来也拯救不完。” “有道理。”米妮点头:“好在前几天楚叔叔和我妈说了小猫咪的事,我妈妈同意我把小猫带回家啦!你和小唐可以经常来我家看小猫咪。” 赵小刚颇为伤感地叹了口气:“唉,可惜我爸还是不让我养非洲大蜥蜴。” “你说,以后没有楚叔叔和孟叔叔在,小唐回学校之后还会被那些坏小孩欺负吗?”米妮担心地说:“在学校里我们可以保护他,但是放学之后我们就得回家了,那些坏小孩要是再找他,谁帮他报警啊?” “到时候再说吧。”赵小刚说:“实在不行我们去找老师。” 米妮叹气:“也只能这样了。” 隔了几个街区的一栋建筑下。 小唐有些紧张,问:“孟叔叔,我……真的可以吗?” “不知道。”宿元禹说:“如果你感觉害怕,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去。” “我……还是想试试。”小唐说:“我只是有点紧张,我还从来没……” 小唐没再说下去。 这栋楼里开了好几个补习班,一到假期就有很多家长把孩子送过来,希望趁着假期让孩子把成绩提上去。 此时到了下课的时间,孩子们纷纷背着大书包从楼上下来,跟着等在楼下的家长们走了。 有些孩子没有家长来接,自己背着大书包往家走。最后下楼的是一个小胖子,带着硕大眼镜,低着头慢慢悠悠往远处走。 小唐看见他刚拐过街角,另一个方向就出现了卷毛和他的两个小弟。他们看了小胖子一眼,然后吊里郎当地跟了上去。 小唐瞬间紧张,呼吸都绷紧了。 “我再说一遍,”宿元禹说:“如果你想,我们随时可以回去。” 小唐紧抿着双唇,一抬脚,跟了上去。 卷毛三个人跟着那小胖子走了一段路,到了一个没人的拐角,两个小弟快跑两步,把小胖子拦了下来。 小胖子可能还是第一次被拦,还有些懵,但看卷毛那个不可一世的样子,下意识就感觉到了危险,向后退了一步,结果又被后面的小弟推了一把。 小胖子被三个人围在中间,顿时慌了,上身缩起来,警惕地看着卷毛:“你、你们要干嘛?” “零花钱拿出来,给我们花花。”卷毛嘴里叼着根烟,“快点拿出来,省的我们还没费力气打你。” “零花钱?可、可是我零花钱为什么要给你?”小胖子害怕地说。 “为什么为什么,哪那么多为什么!”卷毛之前被宿元禹掐了脖子,这些天一直气不顺,看什么都不顺眼,此时看着小胖子不肯乖乖拿钱,瞬间火就起来了,和两个小弟说:“你们俩,把这十万个为什么给我揍一顿!我看看揍完他还有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这俩小弟上次在宿元禹那吃了亏,也正没地方发泄,一拳头朝着小胖子就挥过去了。小胖子捂着脑袋大喊:“我今天没带零花钱出来啊!我今天真没带钱!” “没带钱?”卷毛顿时火气更大,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又特么没带钱! “给我揍!”卷毛起的咬牙切齿:“都特么不带钱,你这么胖一看家里条件就好,揍你一顿让你长长记性,以后出门记得带钱孝敬你爷爷!” 小胖子一拳头没躲过去,顿时眼镜就被打掉了,“哎呦!”大叫一声,身体缩成一团。 “你们……”一道还稚嫩的声音传来,声音不大,还有些犹豫。然后等他看见被打倒在地的小胖子,一股火瞬间从胸膛烧了起来,声音洪亮地大喊:“放开他!” 卷毛几人回头,看见小唐瘦瘦小小的身影站在不远的地方。 卷毛身体的本能反应就先退后了一步,警惕地向周围扫视了一圈。然而他既没看见那个让人胆寒的刚猛大汉,也没看见戴眼镜的那个秀气的书店老板,瞬间松了一口气。 “胆子肥了,敢自己来找我们了啊!”黄毛哈哈一笑,吊里郎当的朝小唐走了两步,语气不屑:“怎么的?你是想通了来给我们送钱,还是没被我们揍够,讨打来了?” 小唐紧张地干咽了一下,固执地说:“你们放开他!” 卷毛眯了眯眼,再次扫视了一圈周围,确定没有其他人在,慢慢悠悠地走到小唐身前,伸手点了点小唐的胸口,眼神狠厉:“你别以为上次有人给你撑腰,你就不用怕我们。没有那两个人在,你一样是挨了揍也没人管的小杂种!我一拳就能打的你上不了学你信不信?” 小唐下意识就想低头,然而这次他控制住了,他脖颈的肌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不仅没有低头,反而迎着黄毛的目光将头扬了起来,坦荡而勇敢地回看了回去。 “你、可、以、试、试。”小唐一字一顿地说。 天知道说这话的时候,他袖子里的拳头握的有多么紧,他废了多少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没有发抖。 “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吧?”黄毛冷笑一声,胳膊一抬,拳头直接朝着小唐的眼睛而去! 小唐身体比脑子动的还快,眨眼之间,他就像之前练了一整个月的那样,以本能反应的速度向右一撤,而后一记利落的右勾拳,稳准狠地砸在了黄毛的脸上! 黄毛被他这一拳砸的连退两步差点摔倒,不可置信地看向小唐。围在小胖子身边的两个小弟看到此景也惊呆了,反应了两秒,扔下小胖子不管,都朝着黄毛跑了过去。 “大哥,你没事吧?” “大哥你怎么样?” 小胖子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捡起自己的眼镜就躲了起来。小唐看着自己的拳头也有些不可置信——原来我真的可以? 他的眼镜亮晶晶的。那一瞬间,小唐的心里并不只有成功击出一拳的喜悦,他感觉始终压在他身上那么多“我不行”“我很弱”“我很失败”“我不配”的大山们正在一座一座地产生裂缝、逐渐崩塌。那些他坚信的对自己的负面评价由真理变为怀疑,再变为无关紧要的碎片,随着风烟消云散了。 他突然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他能肯定,自己决不是他父母定义的那样的失败者。 卷毛和两个小弟不可置信地看向小唐,眼睛瞪得溜圆。黄毛气的肺都要炸了,指着小唐,愤怒地大叫:“给我揍他!给我狠狠地揍他!” 两个小弟毫不犹豫奔着小唐就冲了过来。刚刚那一下只是这小孩出其不意,一个三年级的小屁孩,还能打得过他们两个初中生了?! 小唐攥紧拳头,不错眼珠地看着两个小混混冲过来。他的脑子里浮现出这一个月苦练的步法和拳法,坚定地迎了上去。 十五分钟后。 三个小混混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各个鼻青脸肿。小唐跌坐在地上,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 他刚才挨了好几拳,好在都没打到脸,也没打到要害,唯一的问题就是确实很疼。 然而他却只感到畅快,畅快地简直想大笑。 好轻松啊,他想,原来活着也可以这么轻松的吗? 卷毛看着小唐那神采飞扬的样子,一瞬间眼神变得极其阴狠。他突然想起来身上还带着家伙,刚才没瞧得起这小崽子也没想起用,但是现在…… 卷毛从兜里摸出指虎,缓缓站了起来。 然而就在他连步子都来得及迈出去,脖子上传来一阵熟悉的触感,黄毛顿时浑身一僵,仿佛在转瞬间被浸到了冰水里。 宿元禹的声音和他当大总裁时相比可谓是温柔,然而传到黄毛的耳朵里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死神的低语。 “我记得,这里也没有监控。” 卷毛瞳孔一缩,身体一抖,两腿之间的裤子再一次湿了。 · “妈妈!!” 第二天,所有的志愿者、小朋友还有家长都到了红星小学参加本次活动的闭幕仪式。 米妮看见她妈妈后直接飞扑了过去,贴着她妈撒起了娇。纵使这两周的时间里,米妮没事就给她妈打电话汇报所见所闻,但见了面还是亲昵的仿佛好久没见。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米妮妈妈客气地和楚泽说:“米妮肯定没少闹腾你吧?” 楚泽笑笑:“没有,米妮很乖也很听话,还把作业都写完了。” 当然,忽略写作业过程的效率以及正确率的话,作业完成的还是不错的。 “那就好。”米妮妈妈松了口气。 另一边,赵小刚苦口婆心地说:“爸,我作业真写完了,真真儿的,哪科都写完了,不信你问米妮!” “写完了有什么用?你得都对才行!” “哎呀你儿子哪有那么厉害,做人得知足,写完就不错了!”赵小刚耐心地说:“所以真不考虑一下非洲大蜥蜴?” 他爸气的直瞪眼睛,带赵小刚的志愿者在旁边努力憋笑。 小唐这边,气氛相对来说冷了一些。宿元禹上次的拜访显然没有拉进和小唐父母的关系,但小唐父亲表面上还是很客气,和宿元禹握了手:“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小唐是个懂事的孩子,没怎么让人操心。”宿元禹回答的中规中矩,也挑不出错。 客套完,小唐父亲看向小唐,惊讶地发现孩子好像不一样了。 好像长高了一些?小唐父亲不大确定地又打量他几遍,这才意识到是因为小唐不再总是低着头,所以才看起来好像高了。 离开家才半个月的时间,整个人的气质竟然都变了。 小唐父亲觉得惊讶,倒也没觉得不好。紧接着他看见班里那个最活泼的小姑娘在朝这边打招呼,小唐竟然笑着也朝她挥手,小唐父亲更惊讶了。 这孩子居然会笑?上学这几年,这孩子在家不是低着头不说话就是哭丧张脸也不知道谁欠他的,离家半个月,现在居然还会笑了? “收敛点。”小唐父亲又搬出严父的样子,说:“嘻嘻哈哈的。” “知道了。”小唐说。 小唐父亲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就见小唐不仅回答了他,回答后还一脸平静。 如果放在以前,这孩子一定又会低着头不说话,再多说一句就开始掉眼泪了! 小唐父亲看向宿元禹,但宿元禹的眼神并没有在他身上。音响传出声音,所与人都看向了主题台。就见负责老师站在红色彩虹门下,拍了拍话筒,带着笑意说:“感谢所有参与这次‘我是小大人’活动的家庭和志愿者,今天那是本次活动结束的日子,有请孙校长为本次活动做最后总结!” 台下噼里啪啦地响起掌声。 大腹便便的孙校长走上讲台,笑容可掬地说:“本次‘我是小大人’活动可谓是史无前例的创新活动,我知道各位家长能够同意孩子到陌生人家生活半个月,家长们心里会有多么的担心,也能想象各位志愿者承担着多么大的压力,我们的小朋友们离开熟悉的家庭环境,也一定曾经感觉过害怕……” 米妮拉拉蒋芙的衣角,小声说:“妈妈,我去楚叔叔家的第二天晚上可想家了!但是我都没有哭!也没有告诉楚叔叔!因为我觉得我是个三年级的小学生了,我长大了!” “米妮真棒!”蒋芙带着笑意小声说。 “这次的活动,让我们的孩子走出固有的环境,去体验陌生的生活,让他们了解,世界并不只有家那么大,人和人的相处,大人和孩子的相处也并不只有一种模式……” 赵小刚拍了拍他志愿者的肩,小声说:“其实我觉得你这种放养的做法挺好的,真的,特别适合我,所以你不用为这段时间没怎么带我感觉愧疚。” 赵小刚的志愿者:“…………” “如果这项活动里,有孩子通过对比意识到了家的温暖,增进了亲子关系,或者有孩子打开了一闪新的窗户,开阔了心境,那么我们的这次活动就是有意义的……” 一只飞鸟飞过,小唐抬头看了看天,突然觉得天好高好辽阔啊,为什么自己以前看到的只有脚下的一点点土地呢? 孙校长还在继续说着,但所有玩家们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的讲话上,因为小秘书们也开始工作了。 孽子清了清嗓子,机械声音也透露出愉悦: 【玩家宿元禹,本次游戏任务目标小唐,起始快乐指数10分,目前快乐指数70分,快乐指数增长60分,恭喜玩家宿元禹,顺利完成任务!】 宿元禹看了一眼正望着天空的小唐,“嗯”了一声。 孽子懵了,又重复一遍:【恭喜玩家宿元禹,顺利完成任务!】 “嗯。” 【你不高兴一下吗?】孽子不可思议:【这次完成的这么好,积分肯定高啊!你好歹兴奋一下啊!】 “有什么可兴奋的,完成任务而已。”宿元禹颇为嫌弃:“看看你那没见过市面的样子。” 孽子:【…………】 与孽子不同,Nature显然有些失落,不过它倒也会安慰人:【没事,这次的难度确实有点大,这个任务目标太难了,之前就没几个成功过的,没事,咱们下次游戏努力。】 楚泽倒是无所谓,听Nature这么难过反而有些过意不去,安慰道:“嗯,下次努力。” Nature呼了一口气,开始播报成绩: 【玩家楚泽,本次游戏目标楚清婉,起始快乐指数70分,目前快乐指数75分,很遗憾,本次游……】 Nature还没说完,主席台上的孙校长突然说:“我们今天的活动还有一件事情要说。今天早上,我们校方收到了来自外校一位同学和其家长的感谢信以及一面锦旗。” 原本都开始走神的众人又都看向主席台。 “这位外校的小同学及其家长写信来,是为了感谢我校的一名学生。我校的这位小同学在昨天晚上勇敢地制止了不良少年的打劫行为,并在这些不良少年的威胁下保护了外校同学的安全。因为我们的这位小同学并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只是提到了我们学校,所以这位外校同学及其家长特意写信到学校,希望校方可以公开表扬这位同学。” 台下不少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制止不良少年的打劫行为?”赵小刚感慨:“这也太牛×了吧!” “好厉害啊!”米妮眼睛瞪得大大的:“会是谁啊?” 当时学校在放学的时候特意安排老师在校门口看着,不少孩子也知道学校周围有人打劫的事情,此时都惊讶极了。 “虽然这位同学没有说自己叫什么,但是他提到了一个名字,”孙校长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大英雄小组。” “大英雄小组!”米妮惊叫了一声,惹得周围人都看向她。米妮一蹦高,拉着她妈妈,又不敢太大声,压着激动的心情说:“妈妈妈妈!大英雄小组,是我和赵小刚还有小唐起的名字!我们被校长表扬啦!” 蒋芙神色复杂:“你们阻止小混混打劫了?” “啊……没有。”米妮皱起小眉头:“我和赵小刚昨天都在楚叔叔的书店写作业,小唐……” 米妮眼睛一亮,小手一下子捂住了嘴。 对,小唐昨天晚上不在,是小唐! 米妮和赵小刚不约而同地望向小唐,小唐隔着遥远的距离,腼腆地笑了笑。 真的是小唐! 米妮喜上眉梢,抑制不住地咧开嘴角。 我们被表扬啦!大英雄小组被表扬啦! 【啊啊啊分数涨上去了!】与此同时,Nature激动地叫出来:【游戏目标楚清婉,起始快乐指数70分,目前快乐指数95分!95分!整整多了25分!恭喜玩家楚泽,顺利完成游戏!!】 这结果楚泽倒是没想到,看着米妮那个笑的合不拢嘴的样子,楚泽也笑了笑。 孙校长的声音继续传来:“虽然这位大英雄小组的小同学的行为方式有待商榷,但是他的勇敢和热心值得表扬。希望我校的同学能够像这位小同学一样,乐于助人,勇敢面对困难,但是前提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不要意气用事。好了,再次感谢各位家长、志愿者和小同学们积极参与到这次活动中来,我宣布,这次‘我是小大人’活动,圆满结束!” 台下掌声响起,活动结束,本次的游戏也到了尾声。 玩家们的大脑中同时响起小秘书的声音:【本次游戏到此结束,感谢玩家们的参与。离开游戏前,玩家还有十分钟时间与游戏角色告别,倒计时开始。】 “楚叔叔楚叔叔!”米妮拉着楚泽的手,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楚泽,满脸不舍:“我以后还会见到你吗?我可以去你的书店找你玩吗?” 楚泽蹲下来。他扪心自问,他依然不喜欢小孩子,但他必须要承认,他很喜欢米妮。纵使这个小姑娘总是很吵、精力过于旺盛、看着挺聪明的以孩子一写作业就像大脑出走,他依然很喜欢她。喜欢这个小姑娘热心、友善、干净、纯粹,像一朵茁壮成长的小花。 “好啊,”楚泽舍不得让她难过,揉揉她的头:“你可以来书店看漫画。” “好诶!”米妮开心地蹦起来,转头拉着蒋芙的手:“妈妈妈妈,楚叔叔说我可以去看漫画!我以后每周都要去楚叔叔的书店!” 蒋芙笑着说:“好。” 另一边,赵小刚的志愿者玩家神色有些复杂,他和赵小刚相处了半个月,可算下来加一起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结果最后还莫名其妙的完成了游戏任务,以至于情不自禁还是有点羞愧。 “谢谢你啊小刚,”这位玩家想了半天,说:“祝你以后一些顺利,早日养上非洲大蜥蜴。” 赵小刚潇洒地拍了拍他的肩:“谢谢你的祝福,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走吧,好好工作。” 玩家:“…………” 大家都在告别,只有宿元禹一个人,和小唐和小唐父亲分别点了个头,就算告了别。 还是小唐主动去找的他,问:“孟叔叔,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该说的这半个月我都说过了。”宿元禹说:“你不是说都记住了吗?” “都记住了。”小唐回头,看其他志愿者和孩子都在道别,有些不舍地说:“孟叔叔,我舍不得你。” 宿元禹皱眉。 “小唐,我这个人很不喜欢道别。”宿元禹蹲下来,平视着小唐的眼睛:“曾经我离开了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明明是白天走更方便,我硬是磨着爸妈等到晚上,等到他睡着了才悄悄上车,因为我怕看见他的舍不得,怕看见他哭。” 宿元禹正色道:“所以,如果你现在想哭,你给我憋回去,要不然我揍你,听见了吗?” “嗯。”小唐听话地说:“我憋回去了。” “这就对了。”宿元禹笑了,“既然你都过来了,那再给我重复一遍,我昨天和你说什么了?” “你说,我要永远相信自己,但是不可以主动把自己放到危险之中。如果再遇到小混混,有多快跑多快,第一时间找警察叔叔。” 宿元禹点点头,心说这孩子记性不错。 “你还说,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很多操蛋的事和操蛋的人,”小唐微顿,疑惑的问:“孟叔叔,操蛋是什么意思啊?” “……”宿元禹假模假式地说:“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词,你现在三年级还不懂,记住平时别乱用。” 小唐认真点了点头,又问:“那我四年级的时候能学到吗?” “可能得更晚一点。”宿元禹轻咳一声,再次提醒:“平时别用,这个词太复杂,很容易用错。” “哦,那确实是挺难的。”小唐说:“你说,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要爱自己,因为我才是我人生的主角。” “孟叔叔,以前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些,也没有人教我打拳。”小唐说:“谢谢你,我觉得这些对我来说特别重要,你教我的这些我会一直一直一直记得的。” 宿元禹揉揉小唐的头。 这孩子不是内向吗?倒没发现他口才这么好啊。 “孟叔叔,还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说。” “嗯,你说。”宿元禹没想到此时被这小孩整的也有点伤感。 【离开游戏倒计时,十,九……】 “我觉得楚叔叔可能不喜欢刚猛的男人,”小唐认真说:“你每次嘚瑟力气大的时候,他的表情都很难形容。” “!!!”宿元禹猛地瞪圆眼睛。 这孩子之前不是一直低头吗?!怎么着敢情他不仅啥都看见了,眼睛还是显微镜吗?! 等等!这孩子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他都知道些什么! 【……六,五……】 “孟叔叔你别这个眼神,主要是你……太明显了。”小唐为难地说:“其实我们三个小孩都看出来了,但是米妮说说出来你会羞羞,所以……嗯,你加油!” 【……二……】 “我们大英雄小组永远支持你!!!” 【……一。成功退出游戏。】 宿元禹陡然回到自己总裁办公室,看着熟悉的场景,沉默两秒:啊啊啊啊啊啊啊!!!!!!!!!!!!!!!!!! 037 “当当。”门外响起敲门声。 宿元禹眨眼之间回归正常, 沉着声音:“进。” 王秘书开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到宿元禹似乎神色有些异样, 下意识地问:“宿总, 发生什么了吗?” 宿元禹看了下一下手里的东西,想起来进入游戏之前,他正在看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于是顺势把文件往桌上一放, 手指点了点。 王秘书疑惑地上前拿起报表看了一下,本季度的销售额相比上个季度上涨了百分之五。看宿总这个样子,是因为涨幅太小了? 唉, 王秘书心里叹口气, 还得是宿总, 总是追求卓越, 现在别的公司能保住销售额不变已经很难了,宿总对5%的上涨还不满意。 “您看, 要不找市场部的几位经理和您开会商量一下?”王秘书说:“今年经济形势不好,5%的上涨幅度相较其他公司已经很好了。” “下午开会。”宿元禹面无表情地说:“年初定目标的时候已经考虑对经济形势做了预估,这不是理由。” 王秘书点头:“是。” 王秘书说完,把手上的文件递给宿元禹:“宿总,之前的几处住宅您都不太满意,这是您上次和我说的小区里的几种户型,您看一下。” 宿元禹接过去,王秘书接着说:“这个小区算是中档小区,因为离京南大学比较近, 所以价格上不算低,新小区, 环境好,绿化面积大,而且……楼间距也比较大。” 王秘书看宿元禹没说话,有些好奇:“宿总为什么对这个小区特别青睐?它离我们公司并没有其他几个小区近。” 王秘书跟了宿元禹很多年,宿元禹很多事情没必要瞒他,但也没必要让他知道太多,说:“有朋友住在那。” “原来如此。”王秘书得体地应了一句,内心的八卦之魂已经要飞到了天上。 朋友?什么朋友?普通朋友哪有有必要住到一个小区? 我们宿总是不是终于要铁树开花了?哈哈哈我就说宿总桃花这么旺,早晚的事嘛! 哎呦,赵董事要是知道了估计得不高兴了,又不知道得怎么折腾了! …… 宿元禹不知道他脑子里忙成这样,抬手把文件夹又递给他:“面积最大的那个户型有新房吗?” 王秘书点头:“还有。” “约个时间去看一下,你去就行了,多拍点照片。” 王秘书点头:“好的,没问题。” 王秘书地离开了办公室,还贴心地为宿元禹关上了门。 宿元禹松了口气,想起小唐的话,眉头又皱起来了。 现在的小孩子一天天脑子里都装的什么玩意?是不是作业不够多? 还他们仨都看出来了,看出什么来了?原本也没什么啊! 净瞎说! 宿元禹心里莫名起了一股烦躁,摆烂似的往真皮座椅靠背上一靠,闭上眼睛。片刻后又重新坐了起来,打开那个巨大的办公桌后面最上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本子。 第一页龙飞凤舞的字体写着: 1、胆子很大,不怕鬼 2、有起床气,休息时被打扰会生气 3、不喜欢小奶狗!!!! 4、还是脾气很好 宿元禹拿起笔,接着写: 5、喜欢吃章鱼小丸子(尤其芥末味) 6、还是很喜欢看书,看入神的时候会用手指摩擦书角 7、坐过山车不会吐,但不喜欢 8、对孩子很有耐心,但是不喜欢给辅导小孩写作业 最后叹了口气,非常遗憾地又加了一条: 9、不喜欢刚猛大汉 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个括号: 9、不喜欢刚猛大汉(可能性80%) 写完后把那昂贵的金尖钢笔往桌上随意一扔,惆怅地叹了口气。 敲门声再次响起。宿元禹:“进。” 王秘书走进来:“宿总,有两件事。闻经理刚刚问一会你有没有空,能不能给他留二十分钟,他想和你聊一下新品研发的事情。” “嗯,让他来找我。”宿元禹合上笔记本,问:“第二件事呢?” “……有您爷爷的电话。”王秘书略微迟疑:“要接进来吗?” 宿元禹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沉吟片刻,目光转向窗户的方向,看着窗外二十三层的风景,摩天大楼鳞次栉比,仿佛冰冷冷的钢铁森林。 “要不我说您不在吧。”王秘书说。 宿元禹转回目光,淡淡地说:“接进来吧。” 王秘书:“……好。” · 闻珂是在拳馆里找到宿元禹的。 这家拳击馆很早之前就被宿元禹买了下来,只接待贵宾,平时人不多。此时的宿元禹两手缠着绑带,正对着沙袋练拳,从他头上洒水似的汗珠来看,已经打了有段时间了。 “听王秘书说今天老爷子找你,你接了,我就猜你会在这。”闻珂抱臂站在宿元禹身边:“这么多年,你这个习惯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宿元禹没说话,眼神冰冷,一记直拳又重重击在沙袋上。 “怎么了?”闻珂问:“是不是……老爷子身体不行了?” 又是一记左勾拳。 “当时听说那个小的开始折腾游戏公司,我就应该猜到的,如果不是老爷子身体不行了制不住他,他没那个胆子。你也猜到了吧?要不然你根本不会接那个电话。” 右勾拳。 “你不搭理我这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闻珂抬手挠挠脸:“我自言自语很丢面子的好吧?” “你这絮絮叨叨的习惯能改吗?”宿元禹直起身,拿毛巾擦了下汗,不冷不热地说。 “改不了。”闻珂摆烂道。 宿元禹:“那我也改不了。” 闻珂:“……” “老爷子虽然过分,但毕竟也是你爷爷。”闻珂说:“打电话是让你回去一趟吧?你答应了吗?” 宿元禹重新架好手势,一击利落的左勾拳:“没有。” “我猜也是,毕竟你当年受的那些苦全是从他那来的。”闻珂拉过把椅子坐下,喋喋不休起来:“到了国外不让你和父母在一块,美其名曰是要好好好培养你,但实际呢?就是不停的打压你、折磨你,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还扯什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的大旗。那时候来自他的折磨已经很多了,又因为语言的问题很难交到朋友,难得有几个玩的好的,老爷子又因为那个什么傻叉的帝王术,不允许你正经交朋友,还把几个玩伴都赶跑了,让你更加孤立无援……” “你知道这些人里,他最讨厌你吧?”宿元禹直起身,扶了下还在晃的沙袋,目光转向闻珂:“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纨绔子弟,烂泥扶不上墙——他的原话。” “……”闻珂怒道:“他个老瘪三!!” 宿元禹挑挑眉,倒是也没反驳。 “所以你真不回去?”闻珂问。 “不回。”宿元禹整理着手上的绑带:“我爸妈也回来了,小……我在意的都在国内,回去做什么?” 闻珂点点头:“也好,现在公司的情况也确实不能让你走一段时间。” “诶,说到朋友,你和你那个发小怎么样了?”闻珂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个苹果,啃了一口:“有没有什么进展?” 宿元禹一想到楚泽不喜欢刚猛大汉就想叹气,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闻珂翘着二郎腿,瞄着他的神色:“呦呦呦?遇上瓶颈了?” 宿元禹冷冷看他一眼。 理论上来说,以闻珂的性格,这时候会说些调侃的话,可他顿了顿,却说:“慢慢来吧,你俩反正也已经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一时。” 宿元禹颇为感兴趣地看他一眼,没想到狗嘴里难得吐出象牙来了。 “看什么?”闻珂咬着苹果,乐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吗?你俩分开多长时间了?十三年?哦,不对,应该是十四年。” 闻珂慢悠悠地说:“这十四年里,你有一天忘过他吗?” 宿元禹一顿,没说话。 “当年Quelle刚做起来抢市场的时候,你那魄力,那胆量,现在还被媒体时不时拿出来夸呢,可你这十四年里,明明能问到人家的联系方式,偏偏一次都没联系过,为什么?”闻珂挑眉:“还不就是因为太在乎了,越在乎越小心,到最后连碰都不敢碰。” 宿元禹停下来,扶了扶还在晃动的沙袋,转身拿起水喝了起来。 闻珂一边咬着苹果,一边接着说:“我知道,当年你被老爷子按在地上疯狂摩擦、人格都要磨没了的那几年,全是靠记忆里这个发小撑下来的……诶要我说老爷子也真是牛×,训你就跟巴普洛夫训狗似的,非得把你培养成一个不苟言笑的掌门人,你好歹也是亲孙子,他可真狠得下心啊!” “他眼里没有亲人,”宿元禹拿着水坐下,往椅背上一靠:“只有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 “是,我也看出来了。”闻珂点头,又问:“所以你那发小你什么打算?一点点接触?” “先多点了解再说吧。”宿元禹顿了顿,片刻后才又说:“急不得。” 闻珂和宿元禹认识十几年,看他这表情大概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一瞬间老妈子属性爆发,倒是有点替宿元禹悲伤起来。 于是他悲伤地啃了口苹果,悲伤地说:“没事,儿啊,不管你打算怎么做,爸爸永远都在你身后。” “……”宿元禹:“滚蛋!!!” 闻珂听话地从椅子上滚起来,笑着说:“要我说你就是想太多,思想负担太重。说不定人家也有自己的想法呢?” 宿元禹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吓得闻珂又乖乖坐回了椅子上。 “小时候他把我当大哥哥,后来上了高中,他……开始躲着我,”宿元禹说:“现在难得不躲我了,我不想又把一切都毁了。” “这倒也对。”闻珂说:“不过那你也不能一直只准备啊,那准备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行动!行动才是关键!”闻珂挥着手臂:“只有行动,才能了解到对方的想法!” 宿元禹看了闻珂一眼,饶有兴致地问:“你顺人家王秘书苹果的时候,问过王秘书的想法了吗?” “……”闻珂瞪大眼睛:“他告状!” “没有,只是最近听他说怀疑公司里有耗子,专门偷苹果。”宿元禹面无表情地说:“所以现在他每天都准备两个。” “我就说我都给他留一个了!”闻珂说完,眼睛一瞪:“他才是耗子!我现在就找他去!” 说完脚下生风,气呼呼地走了。 宿元禹看他离开,犹豫了片刻,拿出了手机。 行动才是关键……吗? 宿元禹打开微信,点开和楚泽的聊天界面。最后一句还停留在楚泽的那句“没有,多亏了你买的药”。 他当时上台讲话,没来得及回,讲完话又被拉着各种应酬,等到游戏盛典结束,他有时间回了,错过了当时的时间,又不知道该回什么好了。 宿元禹在输入栏里打了几个字,而后又删掉。又打了几个字,又删掉。重复几次,宿元禹一皱眉,啪地暗灭了收集屏幕,闭上眼睛抬手用力地揉了揉山根。 怎么比当年创业开公司还难,宿元禹想。 片刻后,他重新打开手机,一股脑输入完,没给自己任何纠结的余地,直接发了出去。 【宿:明天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楚泽的消息是五分钟之后来的。 【以泽:明天晚上不行,一个学弟要开题,约好了帮忙看看。】 宿元禹看着那条消息,有几秒钟的时间没动。 而后他自嘲的笑了笑,也对,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时隔十四年,楚泽不再躲着他已经是在维持成年人的体面,自己还想要更多,未免有点贪得无厌了。 到了这个年纪,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但彼此心里也该有点数。 他敲了下输入框,输了了个“好”字。 然而就在他即将按下发送键的时候,楚泽的下一条信息来了。 【以泽:今天晚上怎么样?】 宿元禹:!!! 我就知道!!!!!!!! · 京南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实验室。 楚泽穿着白大褂站在仪器边,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上最后一句聊天是宿元禹发来的地址和一句“一会见”。 楚泽打字,也回了一句“一会见”,而后把手机收进白大褂的口袋里。 “学长!”夏阳从门外探头进来:“我们组今天也要晚点结束,完事一起吃麻辣烫去啊?搁着两条街新开了一家,听说可好吃了!” 实验室大师兄面无表情看他,二师兄挤眉弄眼给夏阳使眼色,小师弟年纪小精力旺,直接跑去门边把夏阳拉了出去,转身就关上了门。 夏阳:? 夏阳压低声音:“有情况?” 小师弟点点头,神秘地说:“楚老师今天一下午没说话,叹了三次气!” 夏阳眨巴眨巴眼睛:“还是因为横向项目的事啊?” 小师弟点头。 “我听老张说了,这次来的几个项目和你们实验室的研究方向都挂点边,但相关性又不是特别大。”夏阳微微蹙眉:“是不太好搞啊!” 小师弟:“不过刚才好像突然心情又好了。” 夏阳:? 小师弟:“在收到几条消息之后。” 夏阳赶紧问:“什么消息?” “这我哪知道啊!”小师弟晃了晃手机,煞有介事地说:“你来之前我们仨正研究呢。” 夏阳疑惑地问:“你们仨,在一个屋子里,发微信研究?” “不然呢?”小师弟说:“楚老师还在呢!” 夏阳心说倒是也有道理。 夏阳:“研究出来什么了?” 小师弟看了眼实验室的门,确定里面听不见自己说话,这才又接着说:“大师兄猜,会不会是老家有房子拆迁,拆迁款到了。二师兄猜,可能文章又被核心录了。我猜……会不会是有人在追楚老师啊?” 夏阳听得直摇头:“你们几个猜的也太不靠谱了,尤其是你,猜的最不靠谱!你知道这些年,就单说历届的校花,有多少明着暗着表示过对我学长有意思?我学长哪次不是委婉拒绝了?我跟你说,” 夏阳煞有介事地说:“你们楚老师那就是天生的神仙,人间的情爱都入不了他的眼。” 小师弟频频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实验室的门打开,二师兄走出来,关上门后一猫腰,压低声音:“你俩说啥呢说这么久?” 小师弟晃晃手机:“说刚才研究的事呢,阳哥说咱们猜的都不对。” 二师兄摇头,看了眼小师弟,说:“我刚才想想,越想越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小师弟眼睛一亮:“怎么说?” 二师兄看了眼实验室的门,转回头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这几天,不,一个礼拜了,楚老师都有点反常。” 小师弟激动:“对对对!以前他在实验室都不拿手机的,最近经常看!” “而且大部分时间不打字,只是看,看完再放回去。”福尔摩斯·二师兄一本正经地说:“八成是在等消息。” 夏阳眼睛睁大:“等谁的消息啊?” “不知道,还在打探中。”二师兄说:“不过据推测,刚才应该是等到了。” “啊……”小师弟神神秘秘地说:“对!我刚刚好像看到楚老师笑了一下,看手机的时候。” 大师兄打开实验室大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个不停。 大师兄面无表情地说:“楚老师让你们进去聊。” 三个人同时闭嘴,讪讪地排队往里走。 二师兄是最后一个,经过大师兄身边的时候,大师兄压低声音:“研究出来什么了?” 二师兄在隐蔽处晃了晃手机,大师兄了然地点了下头。 “那个,学长,”夏阳凑到楚泽身边,咧着嘴笑:“晚上吃麻辣烫去啊?” “今天我得早点走,”楚泽看他一眼,说:“晚上有点事。” 夏阳眼睛亮了一下:“有约啊?” 身后三双耳朵齐刷刷竖了起来。 楚泽迟疑一下:“嗯。” 夏阳和三小只的眼睛瞬间全亮了。 “好好好,”夏阳说:“麻辣烫有什么好吃的!还是出去吃别的比较好!” 说完又没忍住往前凑凑:“谁啊?我认识吗?漂亮吗?” 楚泽自动忽略了前两个话题,想了想,迟疑地说:“挺漂亮的。” 夏阳显然更激动了。 楚泽抬眼看他,镜片后的眼睛又清又亮,反而看的夏阳不好意思再问下去,嘿嘿笑了声,不再问了。 半小时后,楚泽收拾东西,和几个人打了招呼,出了门。 楚泽出门前,实验室里充满着勤劳的工作氛围,实验室大门前脚一关,后脚四个人已经全部趴在了窗户旁边。 “头低点!”二师兄一拍小师弟的脑袋:“楚老师一回头就看见了!” “哦哦哦。”小师弟抱着头往下挪了挪,就露出一双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在窗框上边。 “对方会来这吗?”夏阳好奇。 “不知道。”二师兄说:“万一呢?”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四个人眼巴巴地看着楚泽走出大楼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道路尽头,也没看见那个传说中的漂亮姐姐。 四个人遗憾地从窗户边站起来,纷纷摇头叹息。 · 宿元禹本来是要来接楚泽的,但楚泽拒绝了。餐厅的地点在滨江大厦,从京南大学走路过去不过十几分钟,实在没有必要让宿元禹再折腾一趟。 楚泽这么说,宿元禹就也没坚持。 等到了滨江大厦,楚泽才发现宿元禹定了顶层的旋转餐厅,正中的圆形石台上,乐手正演奏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悠扬的小提琴声飘荡在大厅里,舒缓极了。 宿元禹比他到的早一些,正在座位上皱着眉打电话,看起来似乎还在忙工作的事。 楚泽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宿元禹挂了电话:“抱歉,公司的事有点多。” 楚泽理解地点头:“你先忙。” 宿元禹抬手叫来服务生,楚泽心不在焉地翻着菜单,宿元禹又皱着眉发了几条消息,这才放下手机。 服务生插个空隙,微笑着问:“宿总,经理知道您今天要来,特意嘱咐给您留了一瓶零九年的拉菲,您要打开吗?” “开吧。”宿元禹说。 服务生:“好的。” 两人各点了几样菜品,服务生做好记录,抱着菜单走了。 服务生离开后,两个人便陷入了沉默。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止住。 楚泽笑笑:“你先说吧。” “这里的鹅肝做的不错,”宿元禹想了想说:“不比法国的差多少。” 楚泽顿了一下,而后点头:“那期待一下。” 也对,过去埋着隐秘的雷,不如干脆只聊现在。 宿元禹此时的样子和新闻里的他没什么区别,理智、严肃、进退有度,无可指摘。 可楚泽反倒有些想念他在游戏里放飞自我的样子来了。 餐厅的餐食上的很快,服务员端来浸在冰桶里的红酒,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前菜之后,法式鹅肝和芥末蜗牛接连被端上来,再加上配餐的法棍,一桌法餐就差不多了。 楚泽吃的很慢,宿元禹也差不了多少,若是此时有人朝他们看过来,就会觉得两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片刻时候,楚泽开门见山地说:“今天找我应该有事吧?” 元科技作为Quelle的子公司,如今想在国内立足,必然会计划推出一款足够吸引眼球的作品,以独树一帜的创新科技来打出自己的知名度,从这个角度来看,宿元禹必然不会放过自己实验室的研究成果。 宿元禹拿起高脚杯,抿了一口红酒,点点头:“的确有件事需要请你帮忙。” 楚泽心下了然。宿元禹这么做合情合理,可偏偏楚泽还是觉得心往下落了落。他嘴角艰难地向上扯了一下,说:“我主要是做研究,如果是成果转化的事,还是……” “就是做研究。”宿元禹说:“也算帮一个朋友的忙。他公司的项目和脑神经有关,Quelle的实验室规模有限,和他的方向又有出入,帮不上他什么。我记得之前看过报道,你现在似乎在做这方面的研究?” 楚泽一愣。 宿元禹笑笑,说:“这是个大项目,投资不少。我这位朋友技术上懂的不多,不敢轻易交给别人。他之前看过你的报道,希望能和你合作,只不过苦于找不到人联系,这才找到了我来帮忙。” 宿元禹接着说:“我知道,你学什么、做什么都凭兴趣,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让他把项目具体的情况说一下?如果感兴趣可以接下来,如果没有兴趣就算了。” 涉及中枢神经领域的项目没有规模小的,但这方面的横向项目太少,所以楚泽要接也只能接些相关领域的,楚泽兴趣并不大,要不然也不能愁了这么多天。 宿元禹这说着是在帮他朋友的忙,可其实也是在帮他的忙。 楚泽点点头:“谢谢你。” “谢我什么?”宿元禹笑:“要谢也应该是我先替那位朋友谢谢你。” 楚泽想想,还是直接了当的问了:“你找我只有这一件事情吗?” 宿元禹看他片刻,说:“项目的事情,只有这一件。” 楚泽似乎有些疑惑。 “前不久你领导的研究组获得的研究成果,元科技一定会买下来。”宿元禹看着他,笑笑:“但是自然会和京南大学成果转化办公室去谈,这种事情说到底还是靠钱砸,来找你说这件事,除了难为你还有什么用?” 并不是一点用都没有,毕竟项目是楚泽做出来的,他的意见办公室不可能完全不顾。 但宿元禹说的对,砸钱才是最直接有效的途径,如果楚泽去找成果转化办公室的人去谈,确实是有些难为他。 从项目成果见报之后,各个领域想买使用权的公司数不胜数,千方百计联系到楚泽的也不在少数,吃饭的楚泽全部推掉,送钱的楚泽一概不接,有些缠得紧的也确实让人头疼。 可宿元禹手里就握着自己的联系方式,此时就坐在一起吃饭,最可以难为他的人,偏偏不要不想这么干。 楚泽笑了笑,忽然又觉得心里满当当的。 “那个项目肯定耗了你不少心血,”宿元禹接着刚刚的话题聊:“最开始的时候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吧?” 楚泽点头:“我本来是想应用在心理治疗领域的。” 宿元禹问:“因为魏维?” 魏维专业就是心理学,这些年心理咨询做的风生水起,想法又天马行空,要是他鼓动楚泽来做这方面的突破倒是很有可能。 楚泽摇头:“魏维一开始就否定了我这个想法。” 宿元禹好奇:“为什么?” “我曾经想,人格的培养主要因为经历的人和事,如果人生中欠缺了某一部分,现实世界又没有办法补全,那么通过这样的技术,是不是可以人为地补上这一部分。就像缺爱的人总是会从环境中搜寻爱弥补空缺,如果通过这样的技术,在虚拟现实中给他一个无条件付出的爱人,问题会不会就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宿元禹说:“不是吗?” 楚泽摇摇头:“但是魏维很严肃地和我说,和弥补缺口相比,更可怕的是沉浸在虚拟的世界中,永远都不愿意走出来。” 宿元禹看他半晌,忽然问:“你有什么事情,是想在虚拟世界中补全的吗?” 038 楚泽愣了一下, 沉默片刻,说:“没有。” 他曾经想过很多次,如果高二那年, 他没有送出那封情书, 他和宿元禹的现在会不会迥然不同。 也许宿元禹就不会出国,他们可以上同一所大学,和那么多年一样厮混在一起;他们也可能会去往不同的城市,假期同学聚会, 热热闹闹地多喝几杯酒。 似乎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是现在这样生疏和小心翼翼。 但楚泽也没有后悔。 年少的喜欢清澈又纯粹,没有什么拿不出手的, 哪怕和“遗憾”紧密相连, 似乎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楚泽想想, 又问:“你有吗?” 宿元禹沉默片刻, 说:“我有。” 楚泽一愣。 但宿元禹似乎不愿意多说,又将话题不着痕迹的绕了开去。 楚泽便也没问。 成年人的世界里, 话总是不能说透的,总要给彼此都留下退路。 客气又节制,礼貌又疏远,这才是最安全的方式。 楚泽对酒精反应比较明显,红酒只浅浅抿了几口,脸就已经开始泛红。他倒没有觉得不舒服,只是头微微有些晕。 他转头看向窗外。窗外霓虹闪耀,车水马龙,喧闹的城市此时幻化成了无数的光影, 而不知何时下起的雨又将这一切变得朦胧不清,仿佛是走进小时候梦里迷幻的万花筒里。 上次和魏维他们的聚会, 楚泽被魏维连哄带骗喝了不少,宿元禹本以为这次只是喝点红酒应该没问题,没成想楚泽似乎反应也有些明显,一抬手叫来服务员,给楚泽要了一壶苹果茶。 “如果当初你没有离开,现在的我们应该不会是这个样子吧?”楚泽忽然说。 这话说完楚泽自己也愣了一下。 宿元禹也愣了,不知道他是在说,两个人现在不会是教授和总裁,还是说两个人的关系现在不会这么生疏。 服务员端来精致的水晶壶和两个杯子,放下后转身离开。 楚泽感觉自己说错了话,急于掩饰,抬手就去拿茶壶,宿元禹也要帮他倒茶,两个人的手就突然碰到了一起。 楚泽像是触电似的收回手,微醺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 宿元禹动作顿了一下,而后拿起茶壶,到了一杯茶,放到楚泽面前,说:“我应该不会有现在的位置,” 他下意识地选择了第一种理解:“但你肯定和现在一样成功,毕竟你从小就喜欢学习。” 楚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也许吧。” 这顿饭吃的时间不算长,两个人吃完了菜品,似乎也没有再要说的话,便离开了餐厅。 两人出了餐厅才发现不知何时起,雨已经变大了,雨滴砸到地上又蹦起来,发出一片噼啪声。 楚泽包里带了伞,一边拿伞出来,一边说:“时间还早,我回实验室,你呢?” 宿元禹看着楚泽手里的伞,要开车送他回去的话都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宿元禹:“我没开车,也没带伞。” 楚泽:? “那你要等司机来接吗?”楚泽问:“你给秘书打个电话?” “车派给秘书了,”宿元禹脸不红心不跳:“他今天替我去参加一个晚宴,估计很晚才能结束。” 这话倒是不假,今天晚上是唐总孙子满月宴,宿元禹本来预计要去,但楚泽这边有事,宿元禹就让王秘书把礼物送去了,那辆宾利慕尚停在公司,宿元禹自己开着大G来的餐厅。 楚泽顿了一下。 替他参加晚宴,宿元禹的意思是,他因为要和自己吃饭,所以没去晚宴吗? 楚泽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但心里似乎忽然又轻松了些。 “我能去你实验室等吗?”宿元禹表面风平浪静,眉头恰到好处地皱起,似乎也在犹豫:“如果方便的话。” 一阵冷风吹来,把宿元禹的头发吹的有些乱。 初秋的气温已经降了下来,再加上下雨,气温有些低。楚泽不愿意让他在寒风里等着,只好点点头,说:“那打车过去吧,虽然没有你的车好,但总归是车。” “不用。”宿元禹拿起楚泽的伞,撑开:“走吧!” 楚泽:?? “走啊,”宿元禹走了两步,见他站在原地没动,一歪头:“是这个方向吗?” “……对。” 直到走到了伞下,楚泽的脑袋还是懵的。 两人走出大厦门口遮挡的玻璃顶,大雨瞬间就砸在了伞面上,发出不小的响声。楚泽并不习惯和人挨的这么近,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些,宿元禹似乎感觉到了楚泽的不适,于是往另一边也微微挪了一点。 但这是把单人伞,宿元禹虽然拉开了距离,但伞却依然留在楚泽这边,以至于他大半个身子都在伞外,肩膀的衣服瞬间就湿了。 “你站里面一点吧。”楚泽说。 宿元禹看向楚泽,见他神情不像勉强,这才重新往里面挪了些。 因为伞太小,两个人走的也不快。 大雨让周围的一切都变的模糊,似乎将伞下与周围的世界隔绝了开。楚泽感觉肩膀贴着宿元禹的地方源源不断的传来热量,莫名的有些发烫。 楚泽下意识地想打破这种沉默,没话找话问:“上次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把热菜弄到了你身上,有伤到你吗?” 宿元禹响起肋下那一片水泡,顿时一疼,说:“没有,当时不就和你说了么,什么事都没有。” 楚泽点点头:“那件衬衫应该很难洗出来了,要不我给你买一件新的吧。” “不用,送去专门的洗衣房,已经洗出来了。” 楚泽再次点点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宿元禹此时也感受到了楚泽的不自在,也想找些话题,但他还拿不准楚泽喜欢什么,多说多错,不如不说。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一路各怀心思地走回了京南大学。 到了实验室楼下,宿元禹收了伞,还没等说话,楼里突然走出来六七个人。 为首一人雄赳赳气昂昂,欢天喜地地往外走,看见楚泽站在门口,顿时一愣:“学长!你怎么又回来了啊!” 来人正是夏阳,两个实验室的人忙完了,正要出门去吃麻辣烫。 “时间还早就回来了。” “这位是……”夏阳看向宿元禹,眼神一变,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糟了。 楚泽心里一慌,把这茬给忘了! “你是……元科技的总裁?”夏阳不可置信地说:“我、我我在新闻上看过您的照片!” 好家伙,你直接变成您了。 宿元禹对夏阳自然印象深刻,和他点了个头,没说什么,俨然和新闻上一样的高冷和疏离。所有人的眼睛亮的宛如探照灯,看看宿元禹,又看看楚泽,要不是两人还在这,研讨会早就开上了。楚泽的几个学生更是直接凑到了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夏阳和宿元禹打过招呼,往楚泽身边一凑,压低声音:“学长,不是,漂亮小姐姐呢?怎么变成宿总了?” 楚泽回头看了看宿元禹,迟疑地说:“他……不漂亮吗?” 夏阳:……??? 宿总身高腿长,气质出众,五官眉眼没的挑,要不然也不能有那么多的女友粉。 “漂亮”这词倒是也可以用来形容男性,但就是哪里怪怪的。 “你们是朋友?”夏阳小心翼翼地看向宿元禹。 楚泽:“我们……”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朋友”这词很难界定,说不是朋友,显得太过冷漠,可要说是朋友,楚泽并不确定两人现在的关系真的有这么近。 “对。”宿元禹声音低沉,神色自然:“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了。” 夏阳和众人:!!! 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楚泽。 “……”楚泽摸摸鼻子:“对。” “这这这这么久啊?”夏阳话都不会说了。 楚泽:“额……” 宿元禹看他一眼,又说:“我们一起长大的。” 众人眼睛里的八卦之火燃的更旺了。 “学长,你怎么从来都没说过啊?!” 楚泽:“额……” 宿元禹的目光望了过来:“你从来都没和别人说过?” 他声音平静,仿佛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疑问,然而楚泽听起来这话就变了意思。 楚泽:“我……” 宿元禹眼睛里一闪而过一丝失落。 楚泽瞬间想到在古堡那个游戏里,宿元禹扮成小奶狗那个委屈巴巴的样子。此时他是现实世界的样子,西装革履,器宇轩昂,偏偏这样的神色在他脸上居然也不违和,强者强忍悲伤,反而更让人心疼。 楚泽一时间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有点手足无措。他这眼神一变,周围的人整整齐齐倒吸一口气,眼里的兴奋仿佛烈火都要喷出来了。 “学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夏阳激动地说:“那家麻辣烫据说特别好吃,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另外几个人瞪大眼睛,目光齐刷刷投向e人天花板夏阳——人家堂堂跨国公司总裁,邀请人家去吃麻辣烫?! 夏阳倒是没多想,眼神清澈地看着俩人等着回复。 “不用了,”楚泽:“我们刚吃……” “好啊。”宿元禹看了眼楚泽:“刚刚的菜可能不合口味,小泽刚才吃的不多,也应该再吃点。” 楚泽猛地回头看他。 那个芥末蜗牛确实他没吃几口,但是…… 不是,问题在这吗?! 宿元禹神色坦荡,无辜地看他一眼。 另外几个同事的神色已然不能用精彩来形容,这一刻他们的八卦之魂燃烧到了顶峰,小师弟激动地拽着二师兄的袖子,生怕自己心跳过速厥过去。 小泽!元科技的宿总!叫楚教授!小泽! 他们一起去吃饭! 宿总还关心楚教授吃的不多!!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 在楚泽的坚持下,两人到底没和实验室的同事们一起去吃麻辣烫。 然而夏阳和同事们一步三回头,那火辣辣的目光看的楚泽如芒在背。 宿元禹等同事们走远了,真诚地问:“为什么不去?你不喜欢吃麻辣烫?” 楚泽:“……” 神特么不喜欢吃麻辣烫。 “我……”楚泽张张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算了。我要去实验室了,旁边有休息室,你去那里等司机来接你?” “不用。”宿元禹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我在这等就好。” 说完又问:“刚才你吃的确实不多,晚上要到很晚吗?要不要我让司机送点吃的过来?” 楚泽被他这一晚上的行为搞得非常混乱。 主动邀约的是他,回避话题的也是他,现在还做出很关心自己的样子,他到底想做什么? 再想想这两次游戏里宿元禹那技术拙劣却沉浸其中的cosplay,楚泽更觉得乱的好像一团麻。 楚泽今天实在有些累,不愿再多想,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上楼了,谢谢你今天的晚餐。” 宿元禹有些迷茫,点点头:“好。” 手机震动起来,宿元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闻珂。 宿元禹脸色沉了下去,接起电话:“说。” 与此同时。 隔着三分之一地球的遥远欧洲,德国,慕尼黑。 商务大楼的某间办公室里,一个男人抱臂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压得极低的乌云,神情和那片云一样阴翳。 “老板,”秘书小心翼翼地说:“京南那边……安排过去的钉子都被拔了。” 窗边的人冷冷地说:“废物。” 秘书感觉额头冒出一层细汗,缓了一口气,说:“他们动作太快了,按理来说,他们公司刚刚成立,正是缺人的时候,安排进去人应该很简单。我们安排的人不少,怎么也能被留下几个,谁想到还是……” “你当宿元禹是谁?往他身边插人居然会以为简单?”男人冷哼一声:“你做什么梦呢?” “是,是,”秘书头垂的低低的,“宿总他的确不是……” 话说到一半猛地停下,一抬头就对上男人阴沉到极点的神色,顿时改口:“不是宿总,宿元禹,宿元禹他的确没有那么好对付。” 男人皱眉,又转过身去。 敲门声响起,男人抬了下手,秘书稍稍松了口气,朝门口说:“进来。” 秘书助理走进来,毕恭毕敬地说:“宿总,实验室有消息过来,说是……” 话还没说完,就见秘书死盯着他,眼神看其起来都想要杀人了,助理一愣,突然想起来之前秘书多次提醒自己对老板的称呼,心里一惊,果不其然,一转头就看见老板抄起手边的盆栽,毫不犹豫就朝自己的方向砸了过来! “砰!”一声,盆栽在地上四分五裂,泥土迸溅的到处都是。 助理年纪不大,此时已经吓傻了,紧接着就听男人怒吼一声:“滚!” “是,是是!”助理宛如之一受惊的兔子,浑身绷紧,僵着身子逃也是的跑了。 秘书心如擂鼓,看着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盆栽,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男人在极端的时间内从暴怒又转为正常,他不急不缓地从旁边的茶几上抽出一张纸巾,站在窗边,仔仔细细地将粘在手上的几粒土擦掉,姿态从容优雅,半点不见刚刚暴怒的影子。 秘书心里的恐惧已经要溢出来了。 “去,看看他要说什么。”男人懒洋洋地说。 “是。”秘书转身朝门口走去,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还有,你该换个助理了。” 秘书一顿,转头看他,就见男人在窗边的沙发上坐下,长腿随意地交叠在一起,看着窗外的乌云,淡淡地说:“下次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你自己打包走人。” 秘书心脏仿佛被人攥紧了,一点头,转身出去了。 片刻后,秘书回来,毕恭毕敬地说:“实验室传来消息说,技术上又出现了问题。” 男人似乎对此并不意外,语气平静:“姓陈的怎么说?我要原话。” 秘书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陈教授说,科研不是过家家,他也不是神仙,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研究出您要的东西,现在能做出来的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还说……” 秘书说不下去了,男人淡淡地说:“说。” “陈教授还说,说……外行不要指导内行,有能耐您自己上。” 秘书说完,心已经悬起来了,随时准备着另一个盆栽砸到自己身上。 谁承想男人却嘲讽地轻笑一下:“我自己上?老爷子当年费了那么大劲才把他请过来,每年那么多经费的供着,京南大学的实验室每年为了那点研究经费求爷爷告奶奶似的到处申请,他需要吗?现在他有什么脸让我自己上?” 男人的声音渐渐冷了下去:“和他说,以前他就不如京南大学的那个楚泽,别让老爷子觉得当年找错了人。” 秘书点头:“是。” · 王秘书的效率很高,不到一周的时间里,看房子、选房型、走过户手续已经全部完成了。 房子本来就是精装房,后续也就是按照宿元禹的喜好添置东西。宿元禹的别墅和之前的房子就是王秘书布置的,挑选家具得心应手,一两天的时间也就完成了。 宿元禹抽了个空去自己的新家看了一下,颇为满意,坐在新家的大沙发上思考了片刻,给楚泽发了消息。 【宿:我换了房子,离你家不远,有空可以过来坐坐。】 宿元禹看着那句“离你家不远”,心想,何止是不远,中间不过就是隔了几栋楼。 楚泽估计是在忙实验,等宿元禹在书房看完了好几份报表,消息才过来。 【以泽:好啊,新家在哪?】 宿元禹看着这消息,突然又有点犯难。 直接说,会不会让楚泽觉得自己有点变态? 就像是那种疯狂的跟踪狂似的。 宿元禹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报了小区名字,有多了句解释: 【宿:原来的房子有点问题,有朋友推荐这个小区的房子不错。】 好在楚泽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聊了两句房子,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宿元禹这才放下心,长出了一口气。 京南大学实验室,楚泽看着聊天页面看了很久。 那个小区的房子的确不错,不过和宿元禹这种身份的人似乎不是非常的搭调。 好歹是跨国公司的总裁,这么体验民生似乎有点过头了,且不说别的,但就他那辆宾利慕尚往小区里一开,第二天小区里的大爷大妈就能讨论开。 更何况这小区和元科技距离不算近,住到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的理由。 也许……和自己有关? 楚泽冒出这个念头,却担心自己想多了。当年高二的时候他就想的不少,要不然也不会送出那封情书,可结果呢? 楚泽突然发现,自从宿元禹回国,这段时间里自己思考最多的事情就是宿元禹究竟在干什么。 楚泽叹口气,心想这事先放放吧,最好这段时间内都不要见他,免得自己还是控制不住的猜来猜去。 然而事与愿违,第二天楚泽晚上很晚回家,到了家门口就发现自己没带钥匙。 早上出门太急,钥匙落在了另一件大衣口袋里。 楚泽叹口气,有点发愁。 京南初秋时节多雨,外面雨下的不小,找人开锁怕是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偏偏手机电量也见了底,连打车去找人都不一定付的了车费。 楚泽犹豫许久,用那个位数的电量给宿元禹发消息,说了情况。 可能是因为下雨,宿元禹今天没在公司多待,居然真的在家。他消息回的很快,先和楚泽说了自己家在哪栋楼哪单元,而后问楚泽带没带伞。 楚泽手里有伞,然而还没等把消息发出去,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楚泽看着自己的手机,有点无奈,心里吐槽了一下这电池是真该换了,一边下了电梯,打着伞走出楼。 他家和宿元禹新家只隔了几栋楼,但是中间还有绿化面积,也要走上一小会。他刚走到一半,就看见迎面走来一个人,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身材匀称,打着把打伞,正是宿元禹。 宿元禹看见他先愣了一下,而后晃了晃手机,笑着说:“没回我消息,还以为你丢了。” 楚泽见到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摸摸鼻子:“手机没电了。” 宿元禹了然地点点头,一侧身:“走吧。” 宿元禹的家里装修风格和上一局游戏里的家差不多,黑白灰的主色调,看起来很简约,但是细看过去,所有的家具和装饰都价值不菲,。 楚泽觉得在别人家里到处看不大礼貌,于是就在沙发上坐着。宿元禹换上拖鞋,问:“吃饭了吗?” 楚泽晚上在实验室点的外卖,刚点头说吃过了,就听宿元禹说:“我一直忙到现在,刚才刚好要做点东西吃。你陪我吃点?” 宿元禹自己会做饭这事楚泽知道,毕竟刚结束的不久的游戏里就吃过宿元禹做的菜。在别人家里自然客随主便,楚泽点了头,宿元禹笑笑,指着旁边的屋子说:“书房在那,一会饭好了我叫你。” 楚泽想想,做饭这种事情自己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就听话的进了书房。 宿元禹看他进了书房,这才又拿起手机,给王秘书发信息,让刚才在滨江大厦旋转餐厅定的餐不用送来了。 王秘书不明所以,还是按他的吩咐照办了。 宿元禹的书房很大,楚泽进去之后先看了一圈。书房里有一面墙的书架,摆了不少书,暑假前面是一张巨大的办公桌,上面零零散散放了好多报表、项目企划书一类的东西。 楚泽在书架上随便拿了本书,看了一会觉得无趣,又放了回去,一转头,忽然看到办公桌上,有一本书从企划书下露出一个角。 不过是封面的一角,楚泽心突然一紧。 他犹豫一下,还是把那本书从文件下面拿了出来,果不其然是高二那年他送给宿元禹的那本。 《世界知名宝剑的设计与锻造技术》。 楚泽看着这书的标题,心顿时就感觉像被人拧起来了似的。 他看了看桌上,从摆的位置来看,宿元禹似乎经常会拿起这本书来看。 可是,看它……做什么呢? 楚泽下意识地想翻开那本书看看,可手碰到了碰面,又过电似的收了回来。 他好像不大敢。 纵使十四年过去,当年那封情书里的内容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标点符号的位置都印象深刻,然而这本书却像是个潘多拉的盒子,好像只要打开,某些的东西就会逃离出来,再也收不回来。 宿元禹到书房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楚泽拿着那本书,像一尊雕像一样沉默的样子。 宿元禹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出门着急,忘了把书收起来了。 宿元禹沉默片刻,走进书房,状似自然地笑笑:“还记得这本书?” 楚泽微垂着眼:“当然记得。” 墙边立位台灯的暖光打在他脸上,眼睫下映出两片扇形的阴影。他声音平静,神色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说完这话便再没了下文,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宿元禹其实并不想继续这本书的话题,顿了顿,说:“饭好了,来吃吧。” 楚泽“嗯”了一声,却没动地方。 于是宿元禹也没动地方。 过了片刻,楚泽说:“这本书你经常看吗?” 宿元禹想了想,说:“嗯,没事会翻一翻。” 楚泽又沉默了片刻,依然微垂着头,问:“那……里面夹的东西,也会看吗?” 宿元禹一愣,疑惑地问:“什么东西?” 楚泽猛地抬起头。 039 冷面总裁打丧尸 宿元禹的疑惑不是作假, 他是真的不知道楚泽在说什么。 他走过去,疑惑地问:“你当时给我的时候,这里面还有东西?” 说完从楚泽手里拿过书, 翻了翻, 说:“这书我翻过很多遍,没见过什么别的。” 楚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大脑空白了好几秒。 当年,宿元禹没拿到那封情书? 等一下, 当年这本书是怎么送出去的来着? 那封情书是先写好的,始终放在抽屉最深的角落里。而后他在书店精挑细选了一个月选定了这本书,买回去之后就将情书夹了进去, 又在书包里放了几天, 最后找了个最合适的时机给了宿元禹。 送出去之前, 那本书在书包里始终没动过地方, 所以给出去的时候楚泽并没有检查,再加上那封情书只有一页纸, 夹在书里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所以他也确实没有在意。 难不成那张纸从书包里掉出去了? 不对,他之后整理书包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看见。 或者是被人拿走了?可他会特意去翻他的书包? 楚泽越想越奇怪,眉头紧紧地皱起来。宿元禹走上前,问:“怎么了?” “没什么。”楚泽放下书。 他突然又反应过来,如果宿元禹当年没有拿到那封情书,他又为什么那么着急的和父母出了国? “吃饭吧,”宿元禹说:“凉了就不好吃了。” 楚泽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第二天。 元科技大厦,二十三层总裁办公室。 闻珂面无表情地看着巨大办公桌后的宿元禹:“你是说, 当年他送你的东西里可能还夹了东西,而你不知道是什么。” 宿元禹点头。 “确定不是你弄丢了?” “不会。” 开什么玩笑, 小泽送他的东西他都恨不得供起来,怎么可能会弄丢。 闻珂一拍大腿:“你直接问他啊!” 昨天楚泽实在不像是他问就能说的样子,所以宿元禹纠结一晚上,到底什么也没问。 宿元禹看闻珂也给不了什么有用的建议,又换了个话题。 “他不喜欢小奶狗,也不喜欢小狼狗,”宿元禹说:“现在还有什么比较火的人设吗?” “那可多了。”闻珂想想,打量宿元禹两眼:“霸总不就是吗?” “霸总?”宿元禹皱皱眉。 他这些年在媒体面前的霸总形象的的确受到不少人的追捧,为公司也带来不少利益,如果在楚泽面前继续扮演高冷总裁,难度倒是不大,但问题是,宿元禹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人家喜欢比你喜欢重要,”闻珂煞有介事地说:“就你现在这个阶段来说。” 也有道理。 “不过你在公司里表现出来的那些,对于你们的关系可能还不够。”闻珂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说:“高冷的霸道总裁,你现在还不够典型。” 宿元禹微微挑眉:“愿闻其详。” “第一,你得对所有人都邪魅冷酷,唯独对他一个人好。别人做什么都是错的,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宿元禹表示这话毫无逻辑:“他做什么都是对的,这个没有问题。但是别人做什么都是错的,别人招谁惹谁了?越是当总裁越要讲理,要不然这么大公司还怎么运转下去?” “不重要!你记着就行了!”闻珂摇头晃脑地说:“第二条,你身上得有点病!” 宿元禹:??? “胃病,心脏病,肺病,脑子里有神经瘤……实在不行身上有残疾也可以。”闻珂打量打量宿元禹:“看你的身体状况也不像有病的样子,得想个什么病呢……” 宿元禹神色复杂:“没事给自己找病,这本身就很有毛病。” “对!”闻珂一拍大腿:“精神病也可以!很多总裁都有精神和心理疾病,幽闭恐惧症、抑郁、强迫症,很多的!” 宿元禹:“……” “第三条,你得是一个金融巨鳄,或者什么极其有影响力的人物。咳嗽一声金融街都要抖一抖,一言不合就可以收购一家公司,今天决定收购,明天那家公司就跟你姓!” 宿元禹往椅背上一靠,仿佛在看傻子:“别说一天收购一家公司,就算是一个月的时间,财务部做清算也要做到集体进ICU,法务部做尽调做到集体去上吊。” “害,不重要!”闻珂豪迈地挥了挥手:“第四条,你身上得有烟草味,或者仿佛来自森林的冷香。” “我不抽烟。”宿元禹越来越听不懂了:“冷香是什么香?让人感觉冷的香?冰箱冷冻液的气味?那玩意有气味吗?” “那是一种氛围,让人感觉到男人味。” 提到男人味,宿元禹又想起他遗憾划掉的刚猛大汉,幽幽叹了口气。 “第五条,你得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又能花钱制造浪漫。比如无人机在天上组成对方的名字什么的,我还看过开着坦克去接女主下班还有用导弹给女主求爱的。” 宿元禹已经麻木了,问:“ 不违法吗?” “仅供参考嘛!”闻珂说:“还有很多精髓,比如经典台词,经典情节,这些都得你自己去看去领悟,不能全靠我说。” 宿元禹点了点头,并明确拒绝了闻珂让他看霸总小说的提议,表示闻珂说的总裁不应该待在公司而是去精神病院,相比于看这种脑残小说他宁可去看天线宝宝。 转眼到了周末。 楚泽回家吃饭,饭间,他妈陈乐女士例行关心完他的工作和休息情况,小心翼翼地问:“小泽啊,最近和小禹有联系吗?” 楚泽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听他妈说啊,他最近不太正常。”陈乐乐女士神色有些复杂:“娘俩冷战一个星期了。” “宿元禹和他妈冷战?”楚泽疑惑:“为什么?” “你林阿姨说,他工作忙,平时总是找不到人。结果上一周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回家一次,别的没干,把你林阿姨这么多年收藏的小说全给拿走了!” 陈乐女士表情夸张:“哎呦给你林阿姨气的啊,那些小说她可是攒了好多年啊,好多都看了好多遍了。小禹不肯还她,为什么不还也不说明白,还让她没事多去跳广场舞!可你林阿姨她就爱看小说啊,于是俩人就冷战上了!” 楚泽差点乐了,宿元禹小时候每天上房揭瓦的时候俩人都没冷战过,现在因为这点事?“会不会是林阿姨每天闷在家里,宿元禹他担心她身体,所以才想办法让她出门运动运动?” “那也不能一下子全拿走啊!那些小说可是你林阿姨的命根子啊!”陈乐女士接着说:“我就想,要不你去劝劝小禹?虽然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但是小禹从小就听你的,那时候他犟起来,他爸妈都拿他没办法,每次不都是来找你劝他吗?现在说不定也好使呢?” 楚泽有些迟疑:“我?这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陈乐女士说:“你林阿姨再气都要气出病了!” “好吧……”楚泽犹豫地说。 晚上回到家里,刚一打开门,熟悉的雪花屏出现在眼前。 楚泽一皱眉,在完全进入游戏世界前关上门,坐到沙发上,果不其然,眨眼间,眼前景色一换,楚泽又进入了游戏世界里。 楚泽站在红星小学的门口,也就是上一次离开游戏的位置。与上一次看到的不同,此时学校正在上课,学校里和学校外都没有什么人,看起来有些冷清。 【当当当!~欢迎玩家楚泽,再次回到游戏世界!】Nature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开心。 “你好。”楚泽推了推眼镜。 【上一局玩的非常精彩,最后的结果我也没想到呢!现在要发放积分了呦!】 【咳咳,】Nature轻咳两声,郑重道:【恭喜玩家楚泽,在游戏‘我是小大人’中成功完成任务,或得奖励300积分!由于玩家表现出色,同时完成了将孩子快乐指数增长20分以及达到90分以上两条,额外奖励玩家200积分,本游戏共获得500积分,加上第一次任务积分,玩家目前积累得分为1700分!】 楚泽点点头,已经第三次了游戏了,他依然不知道这些积分有什么用。 【这次您必须要换装了哦!】Nature提醒说:【这次的游戏世界有点特殊。】 楚泽:“怎么说?” 【这次的游戏设定在异世界,系统免费提供的装备都只是基础款,只能保证玩家最基本的生存需求。但为了能完成游戏任务,玩家还是需要自行使用积分来购买武器以及后勤装备。在这样危险系数较高的世界里,越多越高级的装备就越能保证安全。】 听起来还挺可怕。 楚泽点点头:“有推荐吗?” 【有的哦!】Nature说着,打开游戏商店:【我比较推荐的是……】 另一个维度中。 一周之内读了二十本霸总文的宿元禹站在红星小学的门口,冷酷地说:“所有的积分全部换成总裁套装。” 【……】孽子提醒:【尊敬的玩家,这局游戏比较特殊,它需要……】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宿元禹:“别让我说第二遍。总裁套装,最高级的版本。” 【……您要不再想想?】孽子语气犹豫:【这……】 “别忘了你的身份。”宿元禹冷冷地说:“你,只是我的系统。” 孽子:【……】 【好。】孽子:【请玩家进入新世界,领取游戏任务吧。】 于是宿元禹迈着修长笔直的腿,走出红星小学的大门。 一瞬间,世界陡然变换!狂风呼啸,世界被笼罩在漫天黄沙之中。狂风夹杂着沙尘打在人脸上,让人睁不开眼睛。 空气里满是尘土和腥臭的气味,宿元禹条件反射地猛咳起来。 风中传来人的呼喊声,声音似乎被闷在什么东西里,听起来闷闷的。 “前面!就在前面!” “枪!枪!武器准备!它们就要过来了!” “注意防护!千万不要被咬到!” “记住对着脑袋崩!别浪费子弹!” …… 宿元禹眯着眼睛看过去,就看到远处一伙人穿着厚重的制服,头戴防毒面具,手里端着枪,快速向一个方向前进。 一阵风吹过,将眼前的沙尘吹散些,宿元禹得以看到更远处的景象。 无数似人非人的东西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来,他们的头向一侧垂着,肢体残破不堪,张着血盆大口,有些人的骨头露在外面,爬满了黑色的虫子,肠子内脏一边走一边外流,腥臭的气息宛如重拳扑面砸了过来。 ——这是末世,丧尸的世界。 宿元禹默默低头,看了看自己全部的装备。 锃光瓦亮的鳄鱼皮皮鞋,意大利手工缝制的西裤,优雅昂贵的衬衫、马甲、燕尾服,百达翡丽Minute Repeater腕表,冰雕般俊美无双的容颜、堪比国际顶级名模的身材,还要一个原本梳的一丝不苟现在已经被狂风吹成鸡窝的油头。 宿元禹:……%@%@Y*%*&%#@#¥!@#¥!!!!!! · 楚泽刚一踏出红星小学的门,就感觉漫天的黄沙和夹在在其中的腥臭气扑面而来。 他头上戴着Nature给他用积分换的面罩,对呼吸影响不大,只是被狂风猛吹了一下,差点摔倒。楚泽四处看去,透过面罩的网纱和黄沙大概能看出现在还是在城市里,只是一片萧索,死气沉沉。 面罩上面有个小灯,闪着红色的光,据说是用来吸引注意的。果不其然,楚泽等了片刻,就听轰隆轰隆声响起,装甲车巨大轮胎压在地面发出的巨大声响,那声音由远而近,混杂着人声:“有人!那边好像有人!” 装甲车转瞬即到,后面还跟着一辆中巴。一个穿着制服头戴防毒面具的人从装甲车上跳下来,小心翼翼第端着枪朝楚泽走过来,等到确定楚泽并不是活死人,这才把枪垂下,朝楚泽一招呼:“来吧!送你们回安全区!” 楚泽还不知道这次的游戏任务是什么,于是跟着他往前走。那个穿制服的人把他安排到了中巴上,自己重新跳上了装甲车,而后两辆车一路穿过城市,向城市另一个方向开去。 中巴车上,楚泽随便找了个空座坐下,把头套摘了下来。还没等到看清车里其他人什么样子,旁边突然凑过来一个人,喜气洋洋地看着他:“学长!你也来了!” 楚泽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看清之后才发现这位眼睛冒光的人正是夏阳。楚泽惊讶地说:“你也进来了?” “可不是!上个礼拜刚说完还想进来玩,今天就进来了!”夏阳压低声音:“不过学长,这次的游戏可特别危险,我刚才看见……看见那玩意了。” “哪玩意?”楚泽好奇问。 “就那玩意啊!”夏阳一歪脑袋,眼睛一翻,舌头一伸,看楚泽还没有看明白,急了,小声说:“丧尸啊!” 楚泽:? “哎呦我刚在车上,离大老远看见一批,和电影里演的一模一样,老吓人了!”夏阳抖了两抖,看楚泽还是没什么反应,指了指楚泽手里的面罩:“你看这个面罩,就是为了区分人和丧尸的!丧尸为了进食肯定要咬东西,就算原来带着面罩,变成丧尸后也会本能的把面罩弄掉。而且丧尸对光线不敏感,所以戴着这个面罩是最容易被救援队发现的方法。” 楚泽想想:“那如果玩家没有兑换这个面罩,岂不是很难触发下一个情节了?” “是啊!”夏阳说:“所以小秘书才推荐所有玩家都要用积分换这个啊!” 不远处的宿元禹狠狠打了个喷嚏。 中巴车里,楚泽点点头,又问:“前面那辆装甲车里是救援队的人?” “对,”夏阳点头:“他们的任务就是出来寻找幸存者。我刚问了,安全区在城市的另一边,去了那我们就安全了。” 楚泽点点头,朝车里看了一圈。这辆中巴里一共十几个人,有些人好奇大过害怕,看起来应该都是这次的玩家,也有些人是害怕大于好奇,估计是这次游戏的NPC。楚泽坐在偏后的位置,没看到谁耳后有胎记,也没看到哪个气质和宿元禹类似的。 车开了半个多小时,经过一个园区的大门后停了下来。装甲车上跳下来个人,上了他们的中巴。这是个年轻人,身形劲瘦,精神利落,眉眼间带着些桀骜。他拍了拍第一排的椅背,吸引了全车人的注意后,说:“诸位,欢迎来到C-20安全区,你们安全了。” 车里零星响起几声掌声,年轻人似乎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嘶”了一声,接着说:“这辆车一会会开去医院,所有人会先进行一遍全身消毒和体检,确保你们中间没有人处在病毒潜伏期,确定安全之后,会有人带你们进入基地的生活区——末世时代,祝大家好运!” 年轻人说完手碰了下额头,转身跳下车回到装甲车里,片刻后,装甲车向前开走,中巴车也跟着起步,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楚泽偏向夏阳,问:“他们把丧尸的来源定性为病毒了?” “电影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夏阳说:“能确定的传播途径是血液传播,也就是说,只要被丧尸咬了就会被感染。不过也不排除空气传播的可能,所以去丧尸密集的地区,他们也会带防毒面具。” 楚泽点点头,看来结束游戏之后有必要补点丧尸的电影了。 消毒和体检进行的很快,流程走了一遍,中巴车又把他们拉到了生活区。此时路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人们的脸上虽然挂着疲惫和无力,却又都带着些喜色,和整体的氛围十分不搭。 “这什么情况啊?”夏阳小声低估:“怎么看着好像有好事发生似的?” 果不其然,片刻后,架在电线杆上的大广播传出声响,先是话筒被人敲了两下,而后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数个大喇叭中传出来:“尊敬的各位幸存者们,告诉大家一个令人激动的消息——经过漫长的研究和实验,我们的研究所终于研制出了一份针对丧尸病毒的疫苗!” 周围欢声雷动。 “但C-20只是一个小型的安全区,为了研制疫苗,已经耗尽了实验室里所有的材料。我们没有能力批量生产,所以必须将疫苗及配方送往中心大区基地。我们的武装力量有限,需要征集勇敢的有识之士相助,将希望之火送到中心大区,解救人类于水火之中。有意愿的人士请到3区保卫科填写资料,我们将尽力为我们的英雄提供一切帮助。” 周围欢呼的声音小了下去。谁都知道外面宛如地狱,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到了避难所,谁还愿意再出去? 与此同时,一众玩家的小秘书声音同时响起: 【恭喜您开始游戏:末世的希望之火 游戏属性:恐怖类,逃生类 任务成功率:17% 游戏任务:将有效对抗丧尸病毒的疫苗成功送达中央大区基地 本局游戏积分:1000分】 夏阳神色惊恐:“17%的成功率啊,这也太低了!” 和他们一辆大巴过来的人中有些像是玩家的人神色也不大好看——1000分的积分,任务成功还好,可是任务一旦失败,将会扣除1000积分,而很多玩家目前所有积分的积累都不够1000,这就意味着他们要继续留在游戏世界里,直到赚够积分才可以回到现实世界。 夏阳哭丧着脸:“我一共还没有一千积分呢……万一下个游戏也完成不了任务,我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在游戏里了!” “走吧。”楚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说:“拖着也不是办法。” 夏阳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和人问清了保卫科的地址,和楚泽一起走了过去。 做好了登记后,经过了两轮非常粗糙的筛选,最后留下了九个人可以参与解药的运送。而这九个人还要经过两天的培训,包括各类武器的使用、关于丧尸的常识及应对办法,还有一些简单的招式。 两天后,运送任务正式开始。 这次出任务的一共有三辆装甲车,每辆车护送一份解药,除了三个志愿者之外,每辆车还安排了两个救援队的成员,五个人为一只小组。 楚泽和夏阳被安排在最后一辆车上,一起的还有另一个叫做万慢慢的志愿者,是个大眼睛姑娘,不怎么爱说话也没什么存在,哪怕是社牛夏阳都没能成功地和她说上几句话。 其他两辆车的队员都集结好了,楚泽他们这辆车的另外两个救援队的人却始终没出现。此时天正下着雨,三人站在旁边楼门口的棚子下等着,刚好旁边有个老人说腰疼,楚泽顺便问了问症状,聊了下病情。 夏阳等了二十分钟有点不耐烦了,凑过来问楚泽:“学长,你说这俩人不会不来了吧?” 楚泽头也没回,不急不缓地说:“那我们就自己去。” “自己去!那怎们能行!”夏阳瞪大眼睛:“我连枪都没开过,丧尸那么可怕!” 两天的培训教了他们不少东西,但是安全区资源有限,确实没那么多子弹给他们练手。 楚泽回头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不怕扣积分了?” “那……”夏阳嗫嚅道:“那肯定还是有靠谱的人一起更好一点。” 他们这边正说着,对面楼里走出两个穿着制服的人。雨下的不小,他们也没打伞。其中一个人两手捧着个游戏机似的东西,一边走一边低头看,另一个人看到楚泽三个人在棚子下站着,和打游戏的那人提醒了一声,打游戏的那个抬眼看了楚泽他们一眼,见到楚泽正和老人说话,眯了眯眼,紧接着又低下头专注地玩游戏去了。 另一个人招呼了楚泽他们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们上车。楚泽和老人最后又叮嘱了几句注意的事情,而后三人一起去了装甲车上。 打游戏那人正坐在后仓的一边,见三个人上来,从游戏机里短暂的抬起头,笑了一下:“我姓吴,吴畏,是这辆车的负责人。” 这人留着寸头,笑起来的时候带着些痞气,眉眼间是掩不住的锐利锋芒,让人有点害怕,正是之前把他们带回基地的那个年轻人。 “我、我叫夏阳。”夏阳显然有点怕他。 “知道,看过你们的资料。”吴畏浅笑一下:“虽然是被迫的,但是也记住了。” 之后他便又低下头,沉迷在游戏里。游戏音效响个没完,听起来像是俄罗斯方块。 “我姓刘,叫我小刘就行。”另一个救援队的成员坐在驾驶位,回头和几个人打了个招呼。几人分别和小刘说了自己的名字,算是认识了。 车里无线电对讲斯拉斯拉声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出来:“吴儿也到位了,出发了各位。” “收到。” 吴畏一手拿着游戏机,另一手捞起对讲:“收到。” 三辆装甲车启动,在雨中依次驶出安全区的大门。 车队刚刚开出,速度还没上来。忽然之间,夏阳就见一个眼珠掉了一半的丧尸朝着对面的窗户扑了上来,也不知道那丧尸哪来的那么大力气,把装甲车都撞的一晃。 夏阳顿时一抖,吓得险些尿了裤子。看电影是看电影,自己亲身经历则完全是另一回事了。而吴畏似乎早已习惯,连头也没回,俄罗斯方块的音效嘟嘟滴滴不停,仿佛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紧接着装甲车陡然加速,将源源不断扑上来的丧尸们撞飞,在飞起的血浆和断臂中朝远处飞驰而去。 夏阳和万慢慢挤在一起,两颗小心脏砰砰直跳。楚泽抬头将震的有些下滑的眼镜向上推了推,缓了缓心神。 作为一个连丧尸电影都没看过的人,刚刚的画面确实震撼力有点强。 俄罗斯方块音效响了片刻,忽然音调下降,游戏结束。 吴畏遗憾地“嘶”了一声,放下游戏机,似乎这才想起车里还有三个人,问:“你们对这次行动的危险性有概念吗?” 夏阳和万慢慢一起摇了摇头。 “开过枪吗?” 又摇头。 “亲自打过丧尸吗?” 继续摇头。 “和我想的一样。”吴畏似乎有些头疼,继续说:“和各位实说吧,这次任务我并不想带你们。刚才来晚也是这个原因,和上面领导据理力争了一会,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失败了。” 夏阳和万慢慢同时露出迷茫的神情,楚泽没说话,等他接着说下去。 “并不是针对你们,也丝毫没有不尊重各位的意思。”吴畏身体微微前倾,胳膊支在膝盖上:“只是这次的任务非常危险。你们并没有接收过正规的训练,这两天所谓的培训对于我们要面对的来说简直就是过家家。而这次的任务又很重要,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样的决定都是对这次任务不负责任,同时也是对你们的生命安全不负责任。” “我敬佩各位的勇气和奉献精神,但我必须也得把不好听的说在前面——执行任务的过程里,你们一定会在某个时刻拖后腿,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和完成任务相比,你们的安全一定是被舍弃的一方,我说明白了吗?” “这……”夏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说点什么,又磕磕巴巴说不出来。 这话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你们太菜了,忙不上忙不说,还会拖后腿,如果真拖后腿了,我不会费劲巴拉地救你们。 吴畏挑挑眉,低头打开游戏机,正准备开始下一轮,就听一个温润干净的声音响起:“这是自然。” 吴畏抬头,就见那个戴着眼镜气质儒雅的年轻人说:“完成任务是第一要务,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样的。”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听不出什么情绪,却有一种力量,瞬间就让人安下心来。 夏阳一听楚泽说话,顿时也反应过来:“对对!任务是第一位的!” 对啊!一千积分呢!完成任务比什么都重要! 吴畏第一次见到楚泽的时候,只觉得这是个长相清秀的知识分子,并没有太在意。此时看他这种情况下能有这样的反应,倒是对他有了些兴趣。 吴畏打量了楚泽两秒,突然问:“你是医生?” “算是半个。”楚泽问:“你怎么知道?” “张爷爷的腰疼了十几年,一到下雨疼的尤其厉害。”吴畏说:“我看刚才他和你聊天的时候挺高兴。” 楚泽点点头:“常见的腰椎间盘突出伴腰肌劳损,只是年纪大了不太好养。” 夏阳看两人聊上了,吴畏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抽了个间隙问:“吴队长,你刚才说这次任务特别危险,怎么个危险法啊?” “诶?我刚没说吗?”吴畏微微睁大眼睛,而后才说:“哦,忘了说了。” “……”夏阳一瞬间觉得这人确实不怎么可怕了。 吴畏稍稍坐起身,挠挠头:“这么说吧。C-20安全区上周失去了与外界的通讯,现在我们所掌握的所有外界信息都不准确。GPS用不了,只能靠自己看地图,安全区给我们提供的水、食物和武器都远远不够我们到达中心大区基地,所以沿路我们需要自己续充补给,沿途可以停靠的安全区有五个,但以中断通讯前的情况来看,其中两个我个人倾向于已经沦陷了。” “这么难……”夏阳张大嘴巴:“那我们现在的目标是?” “B-10安全区。”吴畏说:“距离C-20直线距离二百多公里,是C-20中断通讯前还能联络上的安全区之一。” “这个距离如果顺利的话,中间不用停下加油,可以直接开过去。”楚泽说。 “当然这是最好的。”吴畏耸肩:“为了省油和省时间,直接从城市里穿过去是最佳选择,但是这样遇到丧尸的数量就要比绕行多的多……” “卧槽!”司机小刘突然出声。 吴畏瞬间转过头:“怎么了?” “刚迎面过去一辆紫色的法拉利!”小刘开着车,“啧啧,也不知道这开豪车的是人还是丧尸……没事,你们继续。” 后视镜里,一亮闪着眩光的法拉利绝尘而去,非常之骚气。 040 冷面总裁打丧尸 吴畏紧绷的背脊明显松了下来。他对此不感兴趣, 转回头,就见万慢慢趴在后窗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辆远去的法拉利。 “……”吴畏对夏阳接着说:“总之, 这次遇到的丧尸不会少, 以你们现在的能力来说,你们第一要务是保命,第二要务别拖后腿,第三要务才是帮忙, 明白吗?” 夏阳连忙点头:“明白明白!” 楚泽摸了摸口袋里的枪,心说不用开枪是最好的,谁不知道躺赢才是最高追求。 下一秒, 无线电对讲乍然响起咆哮:“掉头!掉头!” “前方无法行驶, 全体掉头往辅路开!!” 一瞬间里, 吴畏仿佛一只敏捷的猎豹, 一手拉住车厢上方把手,同时向窗外看去。而小刘也毫不迟疑, 方向盘猛地一转,同时刹车踩到底,沉重的装甲车甚至来不及减速,轮胎在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车尾因为巨大的惯性猛地甩出一个漂亮的漂移! 车厢另一边的人同时因为惯性被甩了出去,楚泽坐在车尾,受到的冲击最大,他受伸出还没来得及抓到任何东西,整个身体已经腾空向前撞去, 结结实实地撞到对面吴畏的身上。 这一下把楚泽撞的七晕八素,身体的本能意识朝前一推, 又跌坐到车后仓地面上。 装甲车完成掉头,加速向前驶去,车内平稳下来。 “前面有大批丧尸,把路堵上了,难怪得绕路。”吴畏回过头来。他刚刚只顾着看外面的情况,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撞,五脏六腑都一疼。他感觉一丝温热的气息靠近,还没等反应过来,身前已经空了。 吴畏“嘶”了一声,看向楚泽:“……你没事吧?” “学长你没事吧?!”夏阳也反应过来,着急忙慌地问。 “没事。”楚泽把眼镜扶正:“抱歉,刚刚没坐稳。” 无线电刺啦声响起,原本第一辆车的负责人的声音再次从对讲机里响起,颇为无奈:“兄弟们咱们运气可太好了,不知道哪个商场大酬宾,关了一商场的大宝贝在里面,偏偏就赶上咱们路过的时候把门给撞开了!” “那这商场和咱们缘分可挺大,”吴畏问:“哪家的?等这场病毒过去了可得去看看。” “天霸集团旗下的商场吧?”小刘看了眼后视镜:“以前没病毒的时候我还来逛过呢。” “天霸集团?”吴畏想了想,问:“就是那个总裁一上新闻,底下全是迷妹的那个?” “可不是么!”小刘一说起这个就打开了话匣子,“我表妹就是其中一个。哎呦喂你是不知道我表妹迷他迷到什么程度,原本就是一天天逛街打游戏的纯种大学生,现在为了他天天蹲商业新闻,还把照片打印下来贴墙头上!还总念叨着什么,‘天霸天霸,我是你爸!’咱就是现在这风气可真是变了哈,以前资本家不是还人人喊打呢吗?” “你说的那是企业家,不是总裁。”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万慢慢突然说:“这两个有本质的区别。” “什么区别?”小刘问。 万慢慢一本正经地说:“长得帅的是总裁,长得丑的是企业家。” 小刘的神色一时间难以形容。 “哦我知道了!你不会是那些霸道总裁小说的狂爱爱好者吧?”小刘反应过来,问:“就是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总裁的小娇妻,那些的?” 万慢慢又缩回去不说话了。 “那刚才开过去的那辆法拉利是不是也是霸总的标配?”小刘接着问:“豪车豪宅啥的。” 他本来也没指望万慢慢能说什么,谁知道万慢慢居然还很回答了:“不是。” 小刘和车里其他几人都来了兴趣,就连重新拿起游戏机的吴畏目光都从俄罗斯方块上移到了万慢慢脸上。 “霸总的配车一般是劳斯莱斯,偶尔也可以是玛莎拉蒂。”万慢慢肯定地说:“法拉利一般是作为礼物送给对方的。” 万慢慢回头,看向刚刚那辆法拉利离去的方向,“啧啧”两声,又说:“不过这个颜色的,当礼物送的出去吗?” “为什么不要?”吴畏惊讶道:“再丑也是法拉利啊!” “不,”万慢慢伸出一根手指,煞有介事的摇了摇:“我们的女主收到法拉利后怎么可能会收下呢?难道男主通过肮脏的金钱就可以买到女主的心吗?不!女主要的是爱情,真正的爱情!高贵的爱情!” 万慢慢双眼冒光:“女主一定会断然拒绝男主的法拉利和豪宅,男主这才发现,原来他向来引以为傲的金钱在女主眼里一文不值!他配不上心灵如水晶般纯净的女主!于是他痛不欲生,为了得到女主,他甚至想要强取豪夺,将女主囚禁到欧洲的庄园里,企图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车内,除万慢慢以外,所有人表情都缓缓变成了一片空白。 片刻后。 吴畏:“我国违背妇女意志与其发生关系兼并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的判几年来着?” 小刘:“……一辆法拉利引发的血案。” 楚泽:“现在孩子看这些东西脑子不会看坏吗?” 夏阳:“然后呢然后呢?” 其他三人目光一致转向夏阳。 夏阳挠挠头,小声说:“……还挺刺激的。” 众人摇摇头,吴畏目光重新放回俄罗斯方块上,说:“我还是想要代表肮脏金钱的法拉利。” 小刘:“加一。” 夏阳:“加一。” 万慢慢:“加一。” 几人惊讶地看向万慢慢,万慢慢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怎么了?我又不是女主,把法拉利卖了能包十八个男模呢!” 众人叹为观止,夏阳啪啪给万慢慢鼓起了掌。 这时众人想起来楚泽没说话,同时看向楚泽。 楚泽有些为难,说:“会不会想太多了?” “假设一下嘛!”夏阳说:“你选爱情还是法拉利?” 楚泽推了推眼镜:“那还是折现比较好,存在银行里的才实在。” 几人不约而同给楚泽竖起大拇指。 装甲车一路无视街上三三两两闲逛的丧尸们,在雨中一路飞驰出了城。 A城周围山多,出了城之后就是山。此时装甲车开在一条盘山路上,速度明显降了下来。 “出城之后丧尸明显变少了诶,”夏阳感慨:“舒服多了!” “郊区本来人就少,丧尸当然少。”吴畏一边打着游戏一边说:“而且郊区没有吃的,这儿丧尸日子不好过呦!” 滴滴嘟嘟的音效响了一会,音效的音调上扬,通关了。 吴畏美滋滋地:“瞅瞅!丧尸少的地方气场就是好!” 夏阳问:“那丧尸如果一直吃不到人,会饿死吗?” “这倒不会。”吴畏说:“但是它们会从饿,到很饿,到非常饿,到饿的抓狂。实验室里有一个丧尸饿了一个月,三秒钟之内吃完了一只鸡。” 夏阳瞪大眼睛:“这么夸张!” 吴畏挑挑眉。 “头儿……!”小刘突然出声,声音打着颤。 吴畏:“嗯?” 小刘的神情仿佛是见了鬼。他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看着不远处的山体:“他他他们看起来可不止饿了一个月了……卧槽他们从哪冒出来的?!!” 就见离他们不远处的山体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丧尸,它们正像无数只蜘蛛一样从山上向下爬,眼见就要落到前方的山路上。 “他们不是爬上来的,是从上面下来的。”吴畏眉头凝成了麻花:“这段路太窄没办法掉头,后退太危险了。” 说完,他一把抓起无线电对讲,厉声道:“全体注意!准备加速!前方出现大量丧尸,锁好车门关闭车窗!准备加速通过!” “收到!” “收到!” “可是这是山路……”夏阳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倒是还记得不久前学车背的交规:“山路限速30公里每小时……” 楚泽一把拽过他,按在座位上,沉声道:“把自己固定好!” 夏阳下意识就抓住了护手。 对讲里传出另一辆车的负责人说:“按他们这个速度比我们到的快,你们第一辆车冲击最大,千万小心!” “知道。”吴畏冷静地说完,拍了拍小刘的肩。 “妈的!”小刘握紧方向盘,牙一咬:“老子今天就是特么的秋名山车神AKA无情的大宝贝儿碾压机!!” 大雨倾盆而下,装甲车动能强劲的发动机发出巨大轰鸣,又宽又厚的车轮猛烈转动,装甲车朝着前方猛冲! 随着距离的缩短,越来越多的的丧尸嗅到了这三个大铁盒子里活人的气味,仿佛突然打开了某种开关,疯子一样从山上向下冲。装甲车在山路上以极短的时间内飙到了将近100的时速,对着层层的丧尸就冲了过去! 一瞬间,无数腐烂的残肢断臂和血浆飞向空中,而后雨点似的砸下,厚重的车顶仿佛变为钢铁大鼓,以残肢为鼓槌,敲响一曲疯狂的战歌。 “太多了!”楚泽紧盯着前方:“这样很难冲过去。” 果不其然,将近百号的丧尸堵在这唯一的路前,硬生生将装甲车的速度降了下来。没被撞飞的丧尸留在车轮下堆积在一块,血浆混着腐烂的肢体,仿佛厚重的泥浆。小刘疯狂地踩油门,装甲车的轮胎疯狂转动,但却只在上面打滑。 装甲车才些微停滞,瞬间就有无数丧尸扑了上来,车顶、车门,满是张着大嘴的丧尸,他们疯狂撕咬抓挠着车的外壳,似乎无法进来就要将这钢铁皮囊撕碎。吴畏看准时机,猛地踹开车门,趴在上面的几个丧尸顿时飞了出去,摔向悬崖下,M1902型8毫米口径麦德森机枪探出车门一顿“突突突突!”,打飞了正往车底钻的几个丧尸,而后猛地关上车门:“还开不动?!” “不行!” 沉重的轮胎在血浆混着残肢的地面疯狂转动,雨越下越大,将轮胎边的泥泞逐渐冲走。 直到某个瞬间,驾驶位的小刘感受着车身的震动,忽然眼睛一亮:“可以了!” 然而紧接着一下秒,车轮再次打滑,直奔着悬崖而去! 小刘身体比脑子快,死死地控制方向盘,紧接着就听“咚!”一声响,有丧尸从山体上直接扑到装甲车上,惯性将装甲车向悬崖又近了几分! “妈的这些丧尸是成精了吗?!”吴畏大骂一声,拎起M1902打开门就是一阵扫射,然而无论是被扫到的还是没被扫到的,都纷纷砸在装甲车靠山体的一侧。装甲车早已在山路边缘挣扎,在不停的撞击中逐渐向悬崖倾斜。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某一个瞬间终于到了临界点,车内所有人瞳孔锁紧,离车门最近的楚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将端着机枪的吴畏拉进车里,而后猛地关上了车门! 下一瞬间,时间流速骤然加快,装甲车彻底失去平衡,直接从山崖上滚了下去! “吴畏!” “小吴!” 无线电声音接连响起,但车里的人根本无暇去听。楚泽在那一瞬间死死地拽着把手,用尽全力把自己和车固定在一起。装甲车不知道打了多少个滚,楚泽感觉自己仿佛被塞进了一个滚筒洗衣机,不知道有多少次撞到了车壁,也不知道过程里有多少个东西撞到了自己,他只觉得浑身都在因疼痛而发出尖叫的抗议,大脑宛如一片浆糊。 不知道滚了多少圈后,装甲车终于“邦”的一下撞到地面,顺势又滚了一圈停下。滚落过程中不知是什么撞到了按钮,门锁被打开,意外打开的车门被巨大撞击力撞坏了门轴,斜斜地支在地面。 楚泽刚好靠在车门的地方。巨大的撞击掀起漫天烟尘,楚泽透过缝隙看出去,就见漫天烟雾里,离自己不过两米的地方似乎有一个人。 纵使在这样的烟尘中,楚泽也能看出那人的皮鞋在锃光瓦亮,往上看去,意大利手工缝制的西裤、优雅昂贵的衬衫、马甲、燕尾服,手腕上名贵的百达翡丽Minute Repeater腕表,冰雕般俊美的容颜,还有一个仿佛鸡窝的油头。 那人显然没有注意到车里的人,他先是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庞然大物从山上滚到他眼前,顿了两秒,而后缓缓地说: “很好,这辆破车,你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 · 楚泽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躺在一个平整而柔软的地方。 还未睁开眼睛,先闻到了一丝厚重的烟草味,很陌生。楚泽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就见到身边坐着一个人。这人一条长腿叠在另一条长腿上,十指交叉,骨节分明,姿态说不出的高贵优雅。往上看,五官英俊凌厉,神色却阴翳,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两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间,楚泽明显看到那人的眼中闪出惊喜的光,然而转瞬又消失了。那人轻咳一声,低沉厚重的嗓音说:“醒了?” 楚泽坐起身,揉着有点晕的脑袋,看了看周围。 这看起来像是个乡下的屋子,家具简单且生活化,只是很多地方都积了不少灰尘,看上去像是很久没住人了。 楚泽转头再去看刚说话那人,才发现这人居然穿了一件做工精良的燕尾服,仿佛下一刻就要去参加什么晚宴。这身衣服一看就价值不菲,虽说和他本身的气质很搭,但和他们所在的环境实在很难融合到一起。 “你是?”楚泽模模糊糊记得他们的装甲车从悬崖上滚了下来,好像看见一个人,八成就是这位。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那人目光看向远方,深沉地说:“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楚泽:? 这人脑子是不是不大好使? 不说算了,楚泽也不在意。他坐起身,想下床看看,对面那人显然疑惑了一下——他怎么不接着问啊? 小说里不是这么写的啊?! “咳。”那人伸手拦住楚泽:“你们从山上滚了下来,你可能伤到了头,还需要静养。” “顶多有点脑震荡,没什么事。”楚泽回想起滚落的过程,确定自己不会有严重的问题,说:“多谢关心。” “你是在质疑我吗?”男人突然冷冷地说。 楚泽:?? 这是几个意思? 男人:“你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哦,是在表示关心。 “我自己就是医生,有这个把握。”楚泽好脾气地说:“我没事,可以起来。” 楚泽心里记挂着其他几个人,还是坐了起来。那人看他好像确实不像有事,于是没再较劲,拿过床边的一瓶矿泉水,拧开给楚泽递了过去。 “我不渴,谢谢。”楚泽客气地道谢,看向门外,选择性忽略了这人的奇怪,问:“请问你看见和我一起的其他人了吗?” 那人举着那瓶水,似乎对于楚泽没有接过去而感到很不满,皱着眉说:“知道上一次没有接我东西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楚泽:? 楚泽:“没拿到你的东西?” “……”确实是这么回事,那人又不能点头,又往前一递:“给你就拿着。” 楚泽微微蹙眉,有点失去了耐性。 一来他确实不渴,二来不知道对方背景,即便是在游戏里,楚泽也不可能随便接别人给的需要入口的东西。 两人僵持几秒,那人将水放床边一放,站起身:“该死,我竟然拗不过你。” 楚泽:? “呵。”那人朝门口走去:“我不会管你了,这是你自找的。” 楚泽满脑子问号,下意识警惕起来——直到他看到那人耳后那小小的水滴形胎记。 楚泽:“……” 楚泽突然有一种一切都解释通的释然——看样子这次是cos霸道总裁了。 从林阿姨那抢走的两箱子霸总小说不是白抢的。 楚泽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他明明非常良好地接受了宿元禹如今在现实世界里冷峻严肃的样子,却又对他在游戏里截然不同的脑子短路似的表现居然也觉得理所当然。 自己和宿元禹中间肯定至少有一个不大正常,楚泽想。 这位身高腿长长相英俊气质阴郁的自然就是宿大总裁宿元禹,他在进入游戏后发现自己全套装备还不够俩丧尸啃三口,于是大骂系统半个小时,又拿到了些符合总裁人设的道具。 然而等系统发布完任务,宿大总裁脑子比刚进游戏还乱。 护送解药?什么解药?在哪? 到中央大区基地?什么基地?干嘛的? 虽然条件不乐观,但宿元禹心态乐观,毕竟在游戏里摆烂这事他熟。 于是他就想开着从系统那讹来的法拉利在这个世界转转,孤独地享受一下霸道总裁的生活,直到哪个厉害玩家结束游戏。 谁承想,由于没有GPS,他开车溜着溜着就迷路进了郊区,刚下车找了两分钟的路,就撞见楚泽他们从山上滚下来了。 宿元禹不由得感慨,宿命啊,他和小泽之间果然有着无法言说的缘分! 楚泽不知道宿元禹这些经历,他仰头喝了口水缓了缓心情,目光再落下就发现宿元禹颇有气势地走了半天,结果还没走到门口,每一步都毫不犹豫的迈出去,然后落在另一只脚前方不到十厘米的地方。 楚泽心说,得了,屋子就这么大,再不叫他一会他还得退回来重走。 “那个,”楚泽出声,好脾气地陪着他演:“水我喝了,谢谢你。” 果然,宿元禹转回头,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正准备再喝口水的楚泽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学长!”听见声音的夏阳冲了进来,看见楚泽醒了,激动地上前一把握住楚泽的手:“你醒了!你吓死我了!” 楚泽把手抽出来:“没事,晃晕了而已。” 夏阳还没等说话,就感觉一只修长漂亮的手伸了过来,而后将他和楚泽隔了开来。 夏阳一瞬间恍惚了一下,奇怪地想,这感觉怎么那么熟悉呢? 吴畏揉着手腕也从外面也走了进来,一看见楚泽,顿时也快步走了过来:“醒了?没事吧?” “没事。”楚泽推了推眼镜,客气地说:“谢谢你,我记得车滚下来的时候你护住了我的头,要不然我可能现在还醒不过来。” 解药放在一个黑色的冷冻箱里,原本是吴畏拿着,后来丧尸太多,吴畏就把箱子塞到了剩下几人里看起来对靠谱的楚泽身上。装甲车从山上滚下来的时候,楚泽要不是为了护着箱子,也不至于需要吴畏去护他的头。 吴畏笑了:“刚才严格来说,你救了我一次。如果车滚下来的时候你没把我拉进去,我大概率会被甩飞,然后被滚下来的装甲车压成肉饼。” 站在后面的宿元禹登时瞪大眼睛。 拉车里?怎么拉的?手牵手的那种?! 护住头?怎么护的?抱在怀里的那种?! 宿元禹一迈步,硬生生将吴畏和楚泽隔了开,皱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然而显然他的举行并没有产生多大的效果,因为两人还在说话。 楚泽:“不用客气。” 吴畏:“不管怎么说,我为我开始说的话道歉,开始是我狭隘了,把你们当成了拖累。开始的时候话说的不好听,别见怪。” 楚泽:“怎么会,如果是我想法也不会有什么差别,更何况你也没说错什么。” 吴畏:“那谢……” 宿元禹终于忍不住了,皱眉问:“你们很熟吗?” “我们……”吴畏看着楚泽,笑了笑,眉眼间带着些许期待,说:“还不够熟。” 宿元禹眉头瞬间拧成了麻花。 “哦对哦!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夏阳反应过来,一拍大腿,转头和楚泽说:“学长你还不知道吧?我们掉到山下面,车摔坏了,正好遇到了这位帅哥,是他把我们的车拉到这来的!还有,我们之前看到的那辆法拉利就是他的!” 楚泽脑子里瞬间冒出宿元禹给女生送车被拒绝愤而将女生囚禁在欧洲庄园的画面。 ……他应该不至于法律意识这么薄弱吧? 夏阳又转向宿元禹:“这位帅哥,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啊?” 楚泽看向他,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这不是你该知道的”这种话。 好在宿元禹这次没犯病,冷冷地说:“冷冥阎。” 楚泽:“……” 夏阳显然被这么中二的名字惊了一下,缓缓竖起大拇指。 “天哪!好冷酷的名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了屋的万慢慢一声惊叫,双手握拳并到一起放在下巴下放,两眼放光看着宿元禹:“冷少!” 宿元禹瞬间一个机灵,警惕地看着万慢慢。 “不用害怕,”吴畏贴心地和宿元禹说:“她的目标是包十八个男模,不会打你的主意。” 宿元禹:? “头儿,车修好了!”小刘扛着扳手也进了屋,看到楚泽醒了又和楚泽打了个招呼。 “行,”吴畏转头和楚泽说:“我去巡逻,虽然是在山区,也得小心点。” 吴畏说着出了门,小刘本想跟上,结果转头就看见万慢慢两眼冒光直勾勾盯着宿元禹,他看看万慢慢再看看一脸冷酷的宿元禹,恍然大悟:“哦!你也是霸道总裁!” “他是冷冥阎。”万慢慢小声激动地说。 “冷冥阎?冷少?”小刘也激动了,一拍大腿:“天霸集团的少东家兼总裁?” 宿元禹微微挺了挺胸。 小刘一拍大腿:“敢情就你家商场里关了几百号丧尸,刚逼着我们掉头的啊?还害得楚泽小哥和我们头儿撞一起去了!” 宿元禹顿时回头。 撞一起去了?怎么个撞法?!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多多少事?!! 宿元禹神色愈加阴翳,看得旁边万慢慢激动地直跺脚。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嫉妒在霸总的心中燃烧! 女人!哦不,男人!你只能属于我! “刚才山上的丧尸是怎么回事?”楚泽问小刘:“不是说山区里丧尸少吗?” “这个我知道!”万慢慢转过头,说:“在基地时我听说病毒刚出现的时候失踪了一只去山里徒步的队伍,一共百来号人,估计就是这一批了。” “山里没吃的,饿了这么久都疯了。”小刘瘪嘴:“难怪把我们当白面馍馍看。” 楚泽:“其他两辆车呢?” “无线电拉远了距离,联系不上了。”小刘说:“不过应该是解决了丧尸,继续往中心大区基地去了。我们当时解决了大部分丧尸,他们后续不会很麻烦,头儿到了这边之后又放了信号弹说明我们没事,他们也不会下来找我们。” 楚泽点点头,夏阳说:“学长,我们这次可得好好感谢冷先生!我们从山上滚下来之后车坏了,又有丧尸跟着追下来,是冷先生和吴队一起解决了丧尸,而后把我们的车拉到这来的!” “原来是这样。”楚泽朝宿元禹微微一笑:“谢谢你。” 楚泽平时给人的感觉向来温润儒雅,此时笑起来,眉眼间都带着暖意,更加让人如沐春风。 宿元禹挺大个总裁,大风大浪不知道见了多少,此时面对这么个笑容竟然脸有些发烫。 他微微偏过头,鼻腔里挤出一个“嗯”来。 这个总裁是会害羞的珍贵版本! 万慢慢宛如挖到了宝贝,激动地啃起了指甲。 楚泽这才注意到宿元禹那高定燕尾服上有些暗紫色的痕迹,估计是丧尸溅上去的。楚泽顿时紧张,问:“你没事吧?” 宿元禹对于他的反应心里说不出的惬意,脸上的热度还没退,努力控制着嘴角的肌肉不让它翘起来,说:“没事。” 反而这个反应显然让楚泽误会了,楚泽微微蹙眉:“真没事?” 宿元禹:“嗯。” 但宿元禹始终没有看自己,如果真没事,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楚泽突然想到,宿元禹进入游戏之后并没有进入到C-20基地,理论上他没有枪·支武器来保护自己,那么他是怎么对付丧尸的? 楚泽皱着的眉头没松,两步走到宿元禹身前,强硬地一把拉起他的手腕:“让我看看。” 宿元禹:!!! 肌肤触碰的一刹那,宿元禹脸上的热度再也压不下去,腾的烧了起来。他想把手抽回来,又拗不过楚泽,更何况……楚泽认真起来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宿大总裁就这么像个洋娃娃似的由着楚泽摆弄,楚泽看了一遍,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伤口,衣服下面不好查,但衣服没有破损,应该也没有被咬。 楚泽这才放下心来,再抬头,就见宿元禹一张英气俊美的脸通红,对上他的眼神,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偏过头去。 楚泽:? 楚泽再转头,就见夏阳瞠目结舌地张着嘴,万慢慢激动地十个手指甲都要啃秃了。 楚泽:??? 50-60 051 沉默在小小的浴室中蔓延, 宿元禹惊讶的地看着他,嘴巴张合几下,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楚泽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再说点什么, 可看宿元禹的反应, 自己似乎也不用再说什么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有些话确实不用说的太透。 楚泽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烫,也不敢看宿元禹的眼睛。 门外响起陈乐疑惑的声音:“这俩孩子怎么还不出来?外面这么大地方,怎么就在浴室里聊起来了?” 楚泽再也待不下去, 转身就往外走,手刚碰上门把手,忽然感觉另一只手被人抓住了。 另一只手要比他的热很多, 楚泽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 下意识要抽出来, 却被另一只手紧紧拽着, 没成功。 宿元禹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明明带着满满的不确定, 却似乎又带着一丝隐隐的喜悦。他问:“你是……认真的?” 陈乐朝浴室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疑惑地问:“泽泽?小禹?” 楚泽感觉脸烫的快要烧起来,蚊子似的“嗯”了一声,用力挣脱宿元禹的手,推开浴室门走了出去。 陈乐就在门口,差点被推开的门撞到了。抱怨了一句:“哎呦,这孩子!” 而后也没问俩人怎么一直在浴室不出来,只是说:“你林阿姨特意给你来烧的热水好了, 让你们出来喝点热茶。” 楚泽点头,逃也似的朝着餐厅去了。 陈乐又看了眼还在浴室里面的宿元禹, 笑了笑:“小禹还杵着干嘛啊?你也去吧!” 宿元禹这才也走了出来。他这些年识人断事经历的多,一打眼就能把人看个六七分,此时陈乐不可能什么都没看出来,宿元禹走过去:“陈姨……” “行了,赶紧喝点热茶去吧。”陈乐拍了他一下:“别着凉了。” 宿元禹沉默几秒,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于是也往厨房去了。 陈乐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这俩孩子……” 楚泽和宿元禹两个人这一顿饭吃的,比宿家刚回国那顿饭还要沉默。 宿元禹那边不清楚情况,楚泽这边差不多一直都是恍惚的,分了十分之一个脑子应付饭局、回长辈的话,另外十分之九的脑子都是浆糊。 自己刚才的话没怎么思考就说出了口,怎么就说出口了呢? 宿元禹至少应该不会误会了吧? 想来宿元禹那边情况也差不多,饭桌上多俩木头,长辈们说起话来都不热闹。于是饭吃的差不多了,长辈们就挥手赶俩人走了。 楚泽离开餐桌往外走的时候,就听背后林阿姨在笑宿元禹他爸:“老宿是真喝大了,刚才和孩子们说什么?‘吃完了就玩去吧’,以为俩孩子还是五岁呢?” 宿元禹他爸大着舌头:“俩孩子天天够累的了,难得休息休息,总不能还让他们接着去忙吧?” …… 这里是别人家,楚泽不在餐桌上给长辈们碍眼,就只能去客厅坐着,还没走到客厅,忽然被人叫住了。 宿元禹说:“小泽,我给你看样东西。” 于是楚泽就跟着宿元禹去了他的房间。 楚泽本来还在想宿元禹要给他看什么,结果刚一进门,宿元禹就关上了门,而后一把拉过他,长臂一伸,把他圈在了自己和门的间隙中。 楚泽靠在门上,懵了一瞬,紧接着心脏就剧烈地跳起舞来。 宿元禹的胳膊很长,所以两人的距离并不算非常近。宿元禹仔细地看着楚泽的神色,克制着保持着两人的距离,哑声说:“我们继续。” 楚泽紧张地看着他,喉咙动了一下。 宿元禹问:“刚才,你是认真的吗?” 宿元禹在现实世界中的气场非常强,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加上经常健身的体格,再加上常年冷淡严肃的眼神,远远看去都会感觉到十足的压迫感,更别说距离这么近。虽然他刻意拉远了些距离不要吓到楚泽,可这种压迫感还是像山一样压了过来。 楚泽一点也没感到害怕,但是他很紧张。楚泽这些年情绪稳定地简直不像个活人,此时突然冒出来的情绪连自己也形容不明白。他眼睫微微垂着,似乎在看地面上的某个点,又像是什么都没在看,只感觉脸上发烫,心跳过速,偏偏又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 他不敢看宿元禹的眼睛,掩饰似的抬手推了推有些滑落的银边眼镜,垂着眼“嗯”了一声。 宿元禹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才压制住了某种冲动,克制地往前移了一些,离楚泽更近了一点,问:“这样会感觉不舒服吗?” 楚泽这些年没谈过恋爱,宿元禹并不能确定他真的能接受男的,尤其是已经认识了这么多年的自己。 脑子可能会骗人,但是身体不会。身体的本能反应会清晰地表现出内心深处对对方的态度。 如果楚泽现在眉眼间出现厌恶或者恶心的神情,再或是直接一把推开他,宿元禹都能接受得了,点到为止,给彼此都留条后路,之后也还好再相见。 只是关系也就只能停在如今的样子了,长辈聚会打个招呼,平时能不联系就不联系,免得给对方添堵。 宿元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楚泽的神情,然而预想之中的厌恶并没有出现。楚泽微微扬起脖颈,镜片后那双好看的眼睛直视着他,眼中似乎有些疑惑。 再然后,楚泽一抬手,按灭了门边顶灯的开关,房间在转眼之间陷入一片黑暗,在两个人的眼睛都没有适应这骤然来到的黑暗前,微微朝前一探身,吻了上去。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宿元禹懵了。 然而这懵也不过短短的一瞬,下一秒,他一手扣住楚泽的后脑,把楚泽压在门上,霸道地吻了回去。 和楚泽又轻又柔的吻不同,宿元禹的吻就狂暴而热烈,似乎是漫长的试探后终于得到了确定的结果,于是长久的忍耐就一起爆发了出来。他的吻充满了攻击性和掠夺性,仿佛一只攻城略地的雄狮,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 楚泽感觉自己要让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偏偏又觉得合情合理,如果不是这样,反而奇怪。 两人吻了很久,等到分开的时候,楚泽的嘴唇已经有些肿了。他靠在门上,眼角带着些许笑意。 窗外雨似乎停了,乌云散开,月光从窗外投了进来。楚泽的眉眼本就长得精致,在有些清冷的光线中跟显得宛如玉雕。他的眼镜微微弯着,带着些俏皮的意思,明明是坦然地看着对方,那眼睛却像是有小钩子似的,勾的宿元禹心里一阵阵发痒。 “这样还有疑问吗?”楚泽轻声说:“小禹哥哥?” 宿元禹顿时眸色一暗,俯身下来,哑声说:“没有了。” 而后又吻了上去。 · 两个人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再次进入游戏的。 原本正花前月下,享受着难得的进展,结果再睁眼睛就回到了中心大区基地的实验室,纵使是情绪稳定大师楚泽,也不禁紧紧皱了皱眉。 【欢迎玩家楚泽,再次回到游戏世界呦!】小秘书Nature再次出现,立马感受到了楚泽并不愉快的心情,声音也瑟缩了一下,这才继续说:【恭喜玩家楚泽,在游戏‘末世的希望之火’中成功完成任务,获得奖励1000积分。目前积累得分为2700分。请问是否使用积分兑换物品?】 这个游戏这一点很鸡贼,积分兑换在发布游戏任务之前,所以玩家无法得知他们在游戏中会需要什么东西,即便想兑换也毫无方向。 楚泽的心思还停留在宿元禹身上,原本摆摆手,想和之前一样忽略积分,而后又突然想起来什么,说:“我要进游戏商城看看。” Nature愣了一下,也没想到他这次要用积分,但是也很痛快的打开了商城面板,半透明的界面在楚泽眼前铺开,楚泽看着东西的价钱,一边感慨着无奸不商,一边不急不缓地选好了商品。 关闭游戏商店的时候,楚泽的积分已经归0。 Nature似乎有些担心:【请注意,玩家积分已归零,如果本次游戏失败,玩家将会留在游戏世界中,直到积分池重新有正向积分也能离开游戏哦!】 “嗯,知道。”楚泽平静地说。 既然已经确定这游戏就是宿元灼做的,那宿元禹不会没有反应。 这次任务结束之后,这个游戏还能不能存在还说不准呢。 【……】Nature没忍住,问:【你都不先问问这次的游戏难度?】 “当然是目前最难的一个副本。”楚泽推了推眼镜:“不过我也确实很好奇,在你们小宿总眼里最难的东西会是什么。” Nature看着他一脸淡定的样子,反而先急了起来:【你就不怕任务失败出不去吗?真的会变成植物人的,真的!我可没吓唬你!】 楚泽轻笑一声:“好,谢谢关心。” Nature有些不好意思,它虽然是智能,但是知道的事情也不少,能进入这个副本的玩家一定是得罪了老板,它还从来都没遇到过像楚泽这样又好看又有礼貌的玩家,老板为什么要针对他啊?! 【那要载入游戏了哦!】Nature不放心地嘱托:【你千万小心哦!】 楚泽点头:“好。” 【真的!真的要小心!】Nature对他的敷衍非常不满意:【没那么容易的!】 楚泽笑了,眼镜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推了推眼镜:“好,知道了,一定小心。” Nature这才不再说什么,开启任务。 【游戏世界载入中,30%……60%……80%……】 【100%。游戏载入成功。】 下一秒,楚泽眼前景色骤然变换。 带着热气的风吹过皮肤,带着植物特有的清香。或远或近响起鸟鸣,和平时听到的鸟叫声都不大一样,应该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品种。 这里现在是晚上,温度依然比现实世界高了不少。楚泽朝周围观察一圈,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似乎是热带雨林,周围都是遮天蔽日的植物,抬头也看不见月亮,最显眼的光源是远处隐约闪过火把的光亮,仔细听还有并不清晰的人声。 楚泽把衬衫袖子卷起来,把积分兑换的商品找了个地方埋好,又在旁边的树上做好标记,这才朝人声和光亮的方向走了过去。 穿过半人工高不知名的植物走了十几分钟,景色终于清晰的露了出来——这里是雨林中的一个部落,正中是两棵参天大树组成的大门,两侧是尖木拼接的栅栏围出区域,穿着兽皮裙、□□着上身的男人举着长矛在周围巡视。越过这些往里看,空地上茅草屋和草棚连成片,简陋的架子上搭着蔬果和猎物,离空地中间是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堆,周围环绕着一圈皮肤晒的黝黑、腰上围着草裙、头上辫子上插着羽毛的人,正围着火堆载歌载舞。 Nature的声音再次响起:【请玩家前往部落领取任务。】 楚泽推了推眼镜,朝部落大门走去。 像这样生活在雨林中的部落一般都很封闭,对于外人十分敏感,更别提自己这样穿着和他们迥然不同的人。楚泽正思考着怎么进去,谁想到刚走到大门口还没说话,守在门口的两个士兵整齐划一地低下头,左手放在胸口,朝他行了个礼。 楚泽一愣,紧接着就见一个当地人打扮的女孩子从里面迎了出来。女孩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面容姣好,编着粗辫子,虽然没有都市女孩子打扮的精致,但身上带着一种原始野性的力量感,加上笑容灿烂,一打眼就让人心里一亮。 女孩走到近前后同楚泽行了个礼,笑容满面地说:“欢迎远方的朋友来到阿粟部落!我叫阿美,已经在这里等您很久了,请和我来吧!” 看来这次玩家的身份是来自远方的朋友。楚泽客气地和阿美点了下头,跟着她往部落里面走。 阿美一路带着他往前走,一路给他大概介绍了部落的情况。 这是坐落在乌拉拉哈雨林中的一座中型部落,部落跟着罗阇,也就是酋长,来命名,叫阿粟部落,人口大概有五百多人,曾经在这片雨林中十分辉煌过,但后来周围部落纷纷崛起,阿粟部落越来越落魄,现在的地位早已经不如从前了。 部落中的大祭司每年都会在初春进行占卜,来解读雨林之神的意志。不久前大祭司占卜结束,预言在这个时候,阿粟部落会迎来四位来自远方的朋友,他们有着和雨林人不同的肤色,穿着和雨林中人完全不同的衣服,他们会帮助阿粟部落重新走向辉煌。 显然,楚泽就是这四位远方的朋友之一。 “我们整个部落的人都很期待你们呢!”阿美笑着说:“我们都盼着你们早点来,罗阇还命人提早准备好了招待你们的屋子,希望能让你们感觉像在家里一样。” 楚泽客气地道了谢,跟着阿美一路走到准备好的屋子前。 说是屋子,其实也就是几根木材和茅草搭的草棚子,只是为显郑重,比周围部落里其他人的草棚子看着精致点罢了,好歹还有几面草围起来的墙。 “您是第三位客人,其他两位客人好像去部落里闲逛了。”阿美说:“您在这里休息一下,晚一点我带你们去拜见罗阇。” 楚泽客气地点头:“有劳了。” 阿美同他灿烂的一笑,又回去部落大门等最后一位客人。 楚泽在这精致的茅草屋里转了两圈,除了看到四张垫着兽皮的席子,只看到了一个竹子做的小矮桌,上面用粗糙的瓦盆乘着几个水果。 楚泽并不累,干脆也出门溜达。 这里和他想象中的雨林生活差不多,到处都是简陋的草棚,女人和老人们处理着猎物,小孩子抱着果子乱跑,热热闹闹,一片繁忙。封闭的部落很少会看见外人,楚泽所到之处,都会有人向他投过来好奇的目光,有些胆子大一些的还会和楚泽笑一笑,笑容淳朴又羞涩,偶尔还会有好奇的小孩子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一起走,等楚泽一回头,就不好意思地笑着跑开。 楚泽对上别人的目光,会朝对方点个头笑一笑,也算是友好交流,于是周围的人胆子也越来越大起来,一个小孩子跑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个香蕉,还给他指了个方向,说那边有好玩的。 楚泽哪里都不认识,索性朝小孩指的方向走。不多时就看到一大片空地,当中燃着熊熊篝火。最靠近篝火的有六七个人,围成一圈,脸上用植物汁液抹着一道一道的颜色,腰上围着草裙,头上插着羽毛,正围着篝火跳舞,动作夸张,非常放飞自我,只是和影视剧里的不同,这些人神色凝重,看着不像是庆祝,倒是有些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而离篝火再远一点的地方围着很多人,神色大差不差,有些人还双手攥在一起,正在祈祷。 楚泽看了一圈,目光一顿,停留在篝火旁正在跳着舞的一个人身上。 这人的打扮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但是在人群中十分扎眼。首先,他是这些人中为数不多的壮年男子,身材比周围的人高了少说一个头,脸上一看就是抹了黑灰,黝黑黝黑的,头上花花绿绿的羽毛插的最多,草裙随着跳跃一甩一甩,动作永远和别人不一样不是慢半拍就是动作古怪里奇,是人群里当之无愧的显眼包。 除此之外,他的神色也实在是太过特别。 不同于其他人的肃穆,他的脸上好像混杂了很多种情绪,难为情、羞耻尴尬,又乐在其中,以至于最后形成了一个非常古怪的版本,让他在人群中更加的突出。 楚泽静静地看着他,果不其然,在那人转身的某个角度,楚泽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水滴形胎记。 楚泽一瞬间的神色和心情非常难以形容。 楚泽这一身打扮在人群里也十分惹眼,可那位尊贵的显眼包太过于沉浸在舞蹈里,直到快要结束,这位才终于在一个慢了半拍的欢脱的跳跃之后转头,对上楚泽的视线。 显眼包:“…………” 某人顿时就僵在了原地。 楚泽微微挑眉,眼神在他头上张牙舞爪的羽毛和腰上的草裙上来回打量,努力忍耐,勉强只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仪式结束,周围有人想来和显眼包说话,结果看到对视的两人,感受到空气中古怪的气氛,纷纷体贴地散开了。不多时,空旷的空地上只剩下烧的劈啪作响的篝火和两个各怀心思又沉默的两个人。 宿大总裁是见过世面经过风浪的人,纵使心里惊涛骇浪,面上依然稳得一批。他想把神色调整回来,反正身上还披着马甲,楚泽又不认识他,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他深吸一口气,面色如常地看向楚泽的时候,眼神却控制不住的往楚泽的唇上看,拉也拉不回来。 楚泽刚才亲他了!楚泽亲他了!亲他了! 他也亲楚泽了!他亲楚泽了!亲楚泽了! 宿元禹脑内轰鸣,除了这一句似乎再什么也装不下。 楚泽看到他眼神的变化,也骤然想起刚刚的情景,脸又有些发烫。他体贴地把目光从宿元禹造型别致的草裙上移开,抬手推了推眼镜,说:“你这个舞……” 宿大总裁一顿。 楚泽确实亲他了,可越是这样,他越得在楚泽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万一楚泽后悔了呢?! 而现在这个样子,绝对不能让楚泽知道是自己! 宿大总裁当机立断,气沉丹田:“阿亚拉卡¥%乌拉@%¥Y#&#^!” 没关系,开局这么糟糕,干脆这局人设不要了! 男人,就是要拿得起放得下! 出门在外,人设是自己给的! 这一局,他就是个平平无奇的NPC,说着部落土著的语言,普通话?不会!楚泽说什么?听不懂! 楚泽:“…………” 空气中仿佛传来几声乌鸦的嘎嘎声。 刚刚散开没走多远的真NPC们疑惑地转回头,眼神里的疑问出奇的一致——我们还有别的语言? 看着互相对视的两个人,NPC们又集体看向突然冒出来的楚泽,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哦,原来这是他们的语言。 楚泽看着他那个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的坚定眼神,一时间神色更复杂了。 一阵风吹来,把宿元禹头上五颜六色的羽毛和腰间的草裙吹得乱飞,楚泽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再结合起宿元禹现在的样子,纵使他现在还想对宿元禹板着脸,看到这一幕,还是破了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宿元禹微微一愣。楚泽笑起来的时候和平时不大一样,银框眼镜后的眼睛微微弯着,嘴角向上翘着,说不出的好看。 宿元禹突然灵机一动——对啊,谁不喜欢让自己开心的人呢?自己这么多局游戏换了那么多身份,都是外在形式,没有深入根本。 重点不在于类型,而在于让楚泽开心啊! 宿元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不伦不类的草裙和身上画的一道一道的彩色图案,试探性地又扭了扭。楚泽看着他脑袋顶上的羽毛晃来晃去,没忍住,又笑了。 宿元禹来了劲,干脆把刚才在篝火边上跳的舞放飞自我地又跳了一遍。楚泽心里还惦记着正事,一边觉得不应该这么笑下去,一边又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叫停了两次,偏偏宿元禹始终不肯停,跳得越来越放飞自我,扭胯扭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楚泽努力缓了缓神,把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擦了,第三次叫停说:“好了,不闹了。” 宿元禹全当听不懂,也不肯停。楚泽无奈:“宿元禹,你什么时候才能玩完这个游戏?” “宿元禹”仨字一出,原本正跳地欢实的人瞬间石化成一座人形雕像。 一阵风吹来,把他脑袋顶上的羽毛和草裙上的叶子吹得左右晃动,雨林中不知名鸟儿的叫声一阵阵传来,连鸟鸣都在幸灾乐祸。 宿元禹不可置信地盯着楚泽,眼里的震惊、尴尬、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强大愿望简直要化为实体从他的眼睛冒出来掉到地方,千言万语汇成一句——WTF!!! 052 非洲酋长 宿元禹脑子一片空白, 他机械地眨巴眨巴眼睛,刚一张嘴,还没等说话, 就听楚泽无奈地说:“别阿巴阿巴了, 你演戏的时候我看的出来。” 宿元禹:“…………” 宿元禹感觉自己手不是手腿不是腿的,一脸尴尬:“你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楚泽指了指自己的耳后,说:“你这里有个胎记。” 宿元禹心里骂了声FUCK, 没想到掉马掉的竟然这么低级。说好了换五官换身材,谁能想到这破系统干活这么敷衍?! 等一下!如果楚泽因为这个理由认出自己的,那前几局游戏…… 宿元禹震惊地看着楚泽, 楚泽笑笑, 没说话。 “抱歉。”宿元禹深吸一口气, 瞬间变回了刚刚现实世界沉稳老练的样子, 解释说:“我不是有心骗你,只是太久没见了, 拿不准……” 拿不准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拿不准你还记不记得我,拿不准你见到现在的我还喜不喜欢我。 宿元禹没说下去:“算了。总之,非常抱歉。” 楚泽笑着看他:“好。” 宿元禹一愣,对上楚泽那双微微弯着、含着笑意的眼睛。 楚泽之间见宿元灼的时候,对方曾经告诉过他,宿元禹一直都在关注他的事情,后来公司稳定下来就急不可耐地把市场转向国内,而后第一件事也是来找他。 楚泽默默关注了Quelle和宿元禹这么多年, 新闻报道一篇没落,自己不玩游戏, Quelle的产品倒是买了个遍。可公司的联系方式就那么大大方方的摆在官网上,他却从没想过通过公司去联系宿元禹。 隔了十四年的时光,错过了那么久的人生旅程,拿不准的事情太多。成年人总归没有少年的肆无忌惮,因为在意,所以小心翼翼,看起来反而像是蓄谋已久,不怀好意。 宿元禹是这样,楚泽又何尝不是。 两个人就这么在雨林的夏夜里、在不知名的鸟鸣中、在篝火晃动的暖光中静静对望,什么都没有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暖风吹过,从他们牙牙学语的年代一路吹到欲说还休的热带雨林,吹过十四年的时光,又好像不过是吹过一瞬。 宿元禹心里软软的,他突然想起上个副本里自己对楚泽说的混账话,神色顿时一僵:“小泽,上一局里我……” “好,我也接受了。”楚泽说:“如果你要道歉的话。” 宿元禹微微睁大眼睛看他,就见楚泽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脸上不带一丝愠色。 上一个副本里宿元禹cos霸总,身份和现实世界的身份太过相像,让楚泽误以为他指的就是宿元禹自己。可当他见过了好似翻版的宿元灼,也就意识到,为了把宿元禹培养成合格的总裁,宿家那位老爷子一定做过很多对宿元禹伤害性极强的事情。 霸总,本来就是宿元禹自己身上最讨厌的一部分。 新闻上冷肃霸气的元科技总裁宿元禹让楚泽感到陌生,可那个形象对曾经的宿元禹来说又何尝不陌生。当他面对如此迥然不同的自己,宿元禹他怎么看?喜欢?还是讨厌?当所有人都只认识那个镁光灯下的人时,他会感到孤独吗? 如果自己这个曾经最熟悉过去的他的人,也更喜欢他镁光灯下的一面,他又会怎么想?他受得了吗? 大家都是成年人,成长的过程无异于扒掉一层皮再长出来,把自己做成一个顺应社会要求、无坚不摧的作品。但宿元禹不一样,他执著地保留住了初始的自己,硬生生把自己劈成两半。楚泽知道,这绝不会是一个舒服的过程。可如果,所有的人都更认可另一个自己,那么宿元禹这份执著,又有什么意义呢? “真的?”宿元禹依旧不确定,仔细地看着他的脸色。 楚泽觉得有点好笑,笑着说:“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宿元禹仔细地看着他,楚泽就坦然地笑着回看他。不知不觉间,之前亲吻时的气氛似乎又回来了,两人的距离渐渐拉近,周围的空气越来越暧昧。 “啊啊啊啊啊啊学长!你也来了!” 突然间,一个大嗓门打破空气,楚泽和宿元禹两人骤然分开,都有些不自然。 楚泽转头,看见一个人抱着一堆烤香蕉飞奔而来,那人身上穿着白色T恤,脸上画着和其他人一样的色彩,狗狗眼闪着精光,正是夏阳。 夏阳跑过来,一脸激动地说:“学长我就知道你也会来!” “诶?”夏阳跑到近前,疑惑地说:“学长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是热的吗?” 楚泽迅速转开脸:“可能吧。” 夏阳疑惑地看他:“哦哦。” 再一转头,就看见一个极其不友好的目光,又冷又毒,感觉恨不得让他赶紧消失。 夏阳:……? 等一下!这种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呢? “这位是?”夏阳疑惑地看着宿元禹。 宿元禹被他破坏气氛,气的不想理他,干脆直接转开目光。 夏阳挠挠头,由于每场游戏都要碰到一位这种性格的人,他倒也习惯了。楚泽看他委委屈屈有点可怜,搭话说:“也是这次的玩家之一。” 夏阳张大眼睛又看了看宿元禹:“原来你也是玩家啊!我刚才路过,还以为你是这里的NPC呢哈哈哈!” 宿元禹目光瞬间更冷了。 夏阳吓得往后推了一步,而后和楚泽说:“学长,那我们人就齐了!我听说这次游戏一共有四个玩家,都在这了!” 楚泽对于夏阳进入游戏并不意外。夏阳也是京南大学实验室的人,研究方向和自己的方向相关性很高,夏阳虽然性格像个小孩,但是专业能力并不差,加之他之前就进入过两次游戏,显然也是宿元灼的重点关注对象,如果自己坚持不肯进入胜元科技,那么宿元灼大概率会去把方向转到夏阳身上。 至于第四个人楚泽倒是有些好奇。 夏阳转回头,看见原本在自己身后的人没过来,赶紧招呼:“闻哥!你怎么不过来啊,这就是我学长,我就说他一定在吧!” 楚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离着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西装革履,气质出众,一看就是商业精英。 只是这人并没有看向夏阳,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楚泽身后,眼睛微微睁大:“……老大?” 这话一出口,楚泽心里思量一下,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宿元禹建立Quelle的过程向来被媒体津津乐道,楚泽看过不少相关的报道,跟着宿元禹另起炉灶打天下的人有好几位,但是能以“老大”称呼宿元禹的却只有一个。 闻珂,现任元科技技术部和销售部经理,Quelle成立和发展的第一助力,宿,可以说是除了宿元禹外公司里权力最大的人。 宿元禹淡定地“嗯”了一声,显然对他出现在这里也有预想。 “你们认识啊?”夏阳惊讶地说。 “嗯,认识。”闻珂的反应也很快,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宿元禹的奇异的穿着,为了活命全当没看见,又看向楚泽,仿佛从来没看过楚泽的简历一样,客气又热情地向楚泽伸出手:“听小夏叫您学长,想必您应该就是楚教授了。” 夏阳一看闻珂和楚泽说话了,顿时骄傲地一挺胸,嘴叭叭个不停:“对!这就是我学长楚泽,可厉害了!只要有我学长在,就没有完成不了的任务!” 楚泽有点无奈,又没法让他把话收回去,客气地和闻珂握了手,说:“闻经理,幸会。” 聪明人交流不需要解释太多,闻珂微微一顿,而后笑笑,也没问楚泽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说:“幸会。” 夏阳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问:“闻哥,你是经理啊?” 说完又看向楚泽,疑惑地问:“诶,学长,你们也认识啊?怎么你们都认识啊?” “没事,我们也都认识你。”闻珂拍拍夏阳的肩:“没差别。” “可我只认识我学长……” “现在认识也来得及。” “也对!”夏阳心思单纯,转眼又开心了:“既然大家都认识,那组队打怪就更方便了!吃香蕉!” 夏阳说着,把怀里的香蕉挨个递了过去,而后拿着自己那根挨个碰了一遍:“干杯!” 几个人正聊着,阿美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看到四个人聚在一起先是惊讶了一下,和几个人打了招呼,笑着说:“我看几位朋友都不在屋里,没想到居然都在一块呀!” 阿美又看向宿元禹,朝他行了个礼:“感谢这位朋友,刚刚来部落,就帮忙进行祈祷胜利的仪式。” 宿元禹颔首回礼,没说什么。 楚泽听她说仪式是为了祈祷胜利,结合一路的所见,猜到了个大概,问阿美:“我刚一路走过来,部落里大部分是女人老人和孩子,没怎么看到青壮年的男人,他们是出门了吗?” “是的。”阿美叹口气:“我们部落曾经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部落,但是前些年出现了一个善战的下斯仁乐部落,几年间吞并了很多小部落,现在比我们要强大很多。他们屡屡挑衅,不断骚扰。今天也是一样,早上又有人来挑衅,大部分的男人们都去了战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阿美越说越低落,旁边一个玩树枝的小孩跑过来,拉着阿美的手,小声说:“阿美姐姐不要伤心,等我长大了,一定成为最厉害的战士,把坏人都打跑!” 阿美笑着摸了摸小孩的头。 夏阳凑在楚泽身边,压低声音:“不知道这次的游戏任务是什么,但是我猜八成和周围部落的冲突有……” “关系”俩字还没说完,夏阳就感觉自己肩膀一紧,衣服被人拽着远离了楚泽,转头就见宿元禹皱着眉头,嫌弃地说:“多大年纪了还咬耳朵。” 夏阳一愣,顿时熟悉地感觉更明显了。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宿元禹,疑惑地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没有。”宿元禹回答地干净利落。 夏阳疑惑地挠挠后脑勺。 “所以我们都很期待您几位的到来!”阿美笑了笑,说:“大祭司的预言从来没有出过错,他说你们可以带领部落重新辉煌,就一定可以!你们现在果然来了,我就知道,雨林之神一定不会抛弃我们的!几位朋友如果休息好了,不如现在就和我去见罗阇?罗阇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丰富食物,就等着各位去呢!” 楚泽点头:“好。” “对了,远方的朋友们,你们叫什么名字啊?”阿美问:“我一会该怎么向罗阇介绍你们呢?” “我叫夏阳!”夏阳笑呵呵地说:“这位是……” 由于宿元禹把他从楚泽身边拉开,现在夏阳旁边站的是宿元禹。夏阳习惯从离自己最近的人开始介绍,手刚朝宿元禹指过去,就卡了壳,问:“对哦,你叫什么名字啊?” 宿元禹迟疑一下。 按理来说,闻珂和楚泽都知道他的身份,这局副本他没有再换身份的必要。但是鉴于之前在现实世界夏阳见到自己的反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随便找个名字来的方便。 他想了想,突然想起来闻珂一直用的莫名其妙的电话铃声来,觉得和热带雨林原始部落似乎还挺适配,说:“我叫玛卡巴卡。” 其余三人顿时同时瞪大眼睛看向他。 “怎么?不行吗?”宿元禹问。 他压根不知道玛卡巴卡是什么,只知道闻珂每次开会忘关铃声,会议室里都会响起这莫名其妙的四个字。只不过闻珂每次反应速度很快,以至于他从没听过后面是什么。 楚泽神色复杂:“当然可以。” “那没办法,”闻珂叹口气:“我只能叫依古比古了。” “不行!那我不叫夏阳了!我也要有特别的名字!”夏阳激动地看了一圈,看到旁边的篝火,眼睛一亮:“那这次我就叫烈焰!怎么样?烈焰!霸气吧?” 夏阳满眼期待地看向其他几个人,而后收获了三个沉默无声的大拇指。 阿美默默念了几遍这些名字,挨个记了下来,最后看向楚泽:“那这位朋友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楚泽推了推银框眼镜,平静地说:“我叫幼儿园园长。” · “好的,幼儿园院长。”阿美和楚泽笑笑,又看向其他几人:“那么请几位现在同我一起去拜见罗阇吧!” 几人互相看看,默默给楚泽竖起大拇指。 四个人跟着阿美往前走,夏阳缠在楚泽身边聊天,宿元禹走在后面,瞥了闻珂一眼,低声问:“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闻珂说:“八成是让那小兔崽子拿到头发了,没想到连我都要拉进来,疯球了吧他!” “别忘了当年我离开公司的时候,你还踹过他一脚,现在才拉你进来已经算不错了。” “也是。”闻珂不满地说:“那小兔崽子记仇记的厉害,现在老爷子病了,那边没人压得住他,我看他都要翻了天了。” 闻珂看向走在前面的楚泽,倒吸了口气,声音压的更低:“老大,楚教授认出我了,所以他也知道你身份了对不对?我就说么,你名头这么大,楚教授八成听过过你,你要是早点和他接触上,京南大学专利我们是不是一下子能省不少钱?” 宿元禹这才想起来闻珂还不知道楚泽的身份,沉默片刻,说:“我本来就认识他。” “啊?”闻珂惊讶:“什么时候的事?你回国不是没多久吗?刚回国就接触上了?” 宿元禹没说话。 “等下,不会是回国前就接触上了吧?”闻珂眼睛微微瞪大。 宿元禹看他一眼:“比那再早点。” “再早?”闻珂皱眉:“难不成你出国前就认识?你都出国十几年了,难不成你们以前是同学?” 宿元禹看着楚泽的背影,笑了笑:“再早一点。” 闻珂认识宿元禹这么多年,看见他笑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看他现在这样子,愣是两秒钟没说出话来。 “老大,你别逗我。”闻珂正色道:“你要是和我说他就是你那个心心念念的发小,我明天就抱着小赵董事一起跳河去!” 宿元禹瞥他一眼,不温不火地问:“你俩不是见面就吵吗?为什么是他?” 闻珂气愤地说:“因为他是董事里唯一一个支持你砸那么多钱买专利的!” 宿元禹微微挑眉。 闻珂紧张的看着他:“真是啊?” “嗯。”宿元禹说:“不像?” “那倒也不是。”闻珂看着楚泽的背影,说:“你当时说要回国搞子公司我还觉得离谱,不过现在我倒是理解了,要是我我也得回来,而且还得做出点成绩风风光光的回来,要不然真配不上这样的人。” 闻珂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你之前问我那些人设,都是为了在这个游戏里用吧?怎么样?好使吗?” 宿元禹摇头:“他一直都知道是我。” 闻珂一双眼睛瞪成两个圆。 这事本身确实很让人惊讶,但更让人惊讶的是宿元禹说这话时的状态。 他在外人面前向来是高冷严肃的,对着闻珂和魏维这些朋友的时候会露出轻松真实随性的一面,但即便是闻珂,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宿元禹——状似严肃,其实眼角嘴角都弯着,似乎要努力地控制住笑容,但因为心情太好,笑意愣是死活压不下来,语气乍一听是平铺直叙地说事实,其实带着掩饰不住的嘚瑟。 闻珂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宿元禹也不在意,接着说:“他一直都知道是我,一直都没拆穿,陪着我演戏。” 神色美的都恨不得跳起舞来了,闻珂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这就是老男人铁树开花的表现? 可怕,太可怕了。 楚泽心里想着游戏的事情,没在意身后两个人在窃窃私语些什么。现在四个玩家都在游戏里,游戏任务却还没发放,显然是还没触发发放任务的情节。 楚泽走到阿美身边,客气地问:“阿美姑娘,你方便和我们简单介绍一下部落的情况吗?免得我们一会见到罗阇说错话。” “没有问题呀!”阿美想了想,说:“我先和你们说一下部落里的重要人物吧!在我们这里,罗阇的地位至高无上,我们部落的罗阇叫做阿粟,所以我们部落也叫做阿粟部落,除了罗阇外,部落里还有四位长老地位也很高,但是没有实权。有实际权力的,除了罗阇,就是罗阇的孙子们了,罗阇一共有四个孙子,下一任罗阇也会从他们当中选出来。” 楚泽点点头:“那罗阇的这四个孙子都是什么样的人呢?” “罗阇的四个孙子分别是阿一,阿二,阿卓还有阿鱼。阿一阿二也从小跟在阿粟身边,但是阿粟似乎对他们并不满意。罗阇很喜欢阿卓,他勇敢又机智,一直被认为会接任下一任的酋长。阿鱼也是阿粟的孙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流落到了别的部落去,最近一段时间才刚刚回来。他到了部落之后,阿粟很看重他,有的时候甚至超过了阿卓。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阿卓好像总是心情不太好……” 楚泽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旁边的宿元禹。 宿元禹的神色颇为平静,旁边的闻珂神色倒是明显地复杂起来,夏阳疑惑地问他怎么了,闻珂说:“没什么,就是感觉这故事听着耳熟。” “耳熟?”夏阳好奇:“你在哪听过啊?” “不知道。”闻珂一本正经地说:“可能做梦梦见的吧。” 夏阳疑惑地看他,小声说:“你们怎么感觉都怪怪的。”想了想,又说:“不过我怎么也感觉好熟悉啊?” 闻珂问:“你又是在哪听过?” “Quelle游戏公司的总裁宿元禹!”夏阳说:“我以前研究Quelle的发展历史的时候也研究了一下他家,他也是十几岁的时候才回到宿家,原本老宿总一直看好另一个孙子,但是他回去之后,老宿总就对他比较上心了。” 话一说完,其他三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 “怎么了?”夏阳奇怪:“我说的不对吗?” “对,说的对。”闻珂拍拍他的肩:“知道的还不少。” “都是网上的八卦消息,多搜搜就知道了。”夏阳反应过来,眼睛微微睁大:“等一下!现在这个游戏,不会和宿家有关系吧?!” 其他三个人谁也没说话。 夏阳疑惑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而后想了想,说:“不能不能,哪有这么巧的事!” 楚泽说:“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至少先清楚游戏任务再说。” 夏阳点头:“嗯嗯嗯。” 又走了几分钟,几个人跟着阿美来到罗阇生活的区域。这片区域内没有普通人居住,区域边缘有举着长矛的士兵把守。 “对了,”阿美停下脚步,转头和四个人说:“今天早上下斯仁乐部落又来挑衅了,阿卓和阿鱼带着男人们去了外面打仗,一会他们回来会直接去找罗阇,你们可能也会碰见。” “多谢阿美小姐姐提醒!”夏阳朝阿美一笑:“我们心里有数了。” 阿美同他笑笑,而后转身和把守的士兵打了招呼,带着四个人接着往里走,不多时到了一个更加精致高级的棚前。 雨林气候湿热,即便是罗阇,居住的地方平时也没有墙。罗阇的棚子明显和外面人居住的不同,不仅面积要大上几倍,支撑的物质也从木头、竹子换成雕刻着花纹的石头,地面用竹子铺好,在上面还盖着兽皮。 棚子里,一个白胡子老头坐在上首,看着已经上了年纪,精神矍铄,一双眼睛很亮,下巴微微抬着,十分孤傲。屋子右边也坐着四位老人,头上的羽毛和外面的人不大一样,估计是阿美之前提到的长老。 阿美在棚子外站定,先行了个礼,恭敬又激动地说:“罗阇,我们远方而来的朋友到了!我们部落有救了!” 这位老罗阇显然没有阿美这么激动,他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微微扬了扬头,似乎在等着他们行礼。 在场的几个人除了夏阳,都清楚这局游戏可以说就是套进了宿元禹他家恩怨,楚泽天然地对这位罗阇没什么好印象,点了个头就算是打了招呼,宿元禹干脆站在那连眼神都没给,闻珂经历过老宿总的淫威,不情不愿但还是行了个礼,只有夏阳沉浸其中,像模像样地两手抱拳,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大大喊一声:“我等远方而来,特来拜会阿粟部落罗阇!” 其余几人:“……” 老罗阇锐利如鹰的眼神在几个人身上扫视一圈,说:“阿美,介绍一下。” “是。”阿美挨个开始介绍:“这位是来自远方的火焰。” 坐在一边的几位长老客气的以手拍桌,以示欢迎。 夏阳骄傲的挺胸抬头。 “这位是来自远方的玛卡巴卡。” 几位长老继续拍桌。宿元禹没说话。 “这位是来自远方的依古比古。” 长老拍桌,闻珂笑着和几位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这位是来自远方的幼儿园园长。” 长老继续拍桌,楚泽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领下了这个名字。 上首的老罗阇“嗯”了一声:“请坐。” 座位早就准备好,就在四位长老的对面。四个人依次坐下,立刻有女人端上椰酒和水果还有烤物。老罗阇举起自己的酒杯:“欢迎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 四个长老跟着举起酒杯,楚泽几个人也举了起来,一同喝了一口。 楚泽不喜欢喝酒,即便是在游戏里也是一样,礼节性地抿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宿元禹看了他一眼,转头和身后的女人说:“有鲜果汁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宿元禹也没客气:“麻烦拿一杯过来。” 楚泽觉得无所谓,还没来得及拦,女人已经行了个礼转身走了,宿元禹小声说:“这么大的部落不会在意一杯果汁,没什么失礼的,放心吧。” 楚泽这才点了点头。 “各位都是朋友,来到阿粟部落,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老罗阇场面话说的不错,“这几日在部落里休息一下,熟悉一下部落的环境,有什么问题就找阿美,她会帮你们解决。” “好嘞好嘞!”夏阳开心地说:“我们都挺喜欢这里的!” 老罗阇说:“那就好啊,哈哈!” 夏阳是个人来疯,和老罗阇说完,又和对面几位长老聊了起来,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楚泽的果汁很快拿了过来,楚泽小口喝了一口,味道和现实世界中的不大一样,但别有一番风味,看罗阇正在和夏阳聊天,小声问宿元禹:“很好喝,你要来点吗?” 两人桌上没有空杯子,宿元禹手中的酒没有喝完,宿元禹拿着楚泽的杯子,看了一眼楚泽,就见楚泽有些不自然地转开了目光,宿元禹于是直接用楚泽的杯子喝了一口,又递回到楚泽手里,小声说:“确实好喝。” 楚泽“嗯”了一声,状似认真听夏阳他们聊天,但耳垂红的好似四月的桃花。 宿元禹回身坐正,嘴角不受控制地弯了起来。 就坐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的闻珂:“……” 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夏阳和罗阇还在你来我往的客套,突然间,就听部落里响起喧闹声,一个大嗓门划破空气传来:“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紧接着,喧闹声更强,男人女人的声音混在一起,急促又吵闹。 “快快!把受伤的人抬进去!” “怎么这么多血?!” “巫师呢?巫师在哪?快救救他们!” “那边!还有人!” …… 喧闹间,还有老人的哭声响起:“孩子啊!我的孩子啊!” 一时间,吵闹的人声、孩子的啼哭还有狗吠混合在一起,一片狼藉。 “是他们回来了!”阿美心思已经飞了,但不能离开,只好伸着脖子张望:“阿卓他们回来了!” 几位长老也眼睛全部看向那个方向,只有上首的罗阇轻阖双目,静静等着。 不多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脸上眼泪和血混在一起,朝酋长行了个礼,说:“罗阇!我们死了将近一半的人,终于守住了下斯仁乐部落的进攻,但是阿二、阿二他……” 老罗阇陡然睁开眼,皱眉说:“说。” “他们杀了阿二!”报信的人哭着说:“巫师说抬回来之前,神灵就已经收走了他,他已经去往神灵身边了!” “什么!”阿美惊叫一声,捂住了嘴。 长老们纷纷都瞪大了眼睛。其中一位长老不可置信的问:“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挑衅,这几个月都不知道有过多少次了,这次怎么会突然、突然……” “这次下斯仁乐部落来了比上次多了一倍的人!”报信的人说:“我们轻敌了,武器没有带够,早起也没有部署,要不是因为有着地势的优势,我们只怕损伤更多!” 老罗阇眉头皱的更紧,问:“阿卓和阿鱼呢?” “阿鱼受了轻伤,阿卓没有事。” 老罗阇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 报信的人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不确定地又说:“可是阿二也是您的孙子……” “他?”老罗阇轻笑一声,“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做我的孙子,阿二,他没有资格。” 楚泽皱眉,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宿元禹。就见对方冷着一张脸,冷哼了一声,再旁边的闻珂默默吃着东西,显然两人都对老罗阇的反应毫不意外,只有夏阳张着嘴,有些不可置信。 楚泽突然觉得,如果宿元禹的爷爷真的是这个样子,似乎长成宿元灼那样才符合逻辑,长成宿元禹这么正常反而有点不正常了。 “罗阇,下斯仁乐部落的人放了话……” 老罗阇喝了口椰酒:“嗯?” 报信的人犹豫一下,这才下定决心似的说出来:“他们说,让我们收拾好东西,做好投降他们的准备!要么就……要么就乖乖等着他们来杀。” “啪!”一声,一个长老摔了手里的杯子,怒不可遏:“太过分了!神灵早晚会收了他们!” “就是!这个下斯仁乐部落也不过就是这几年才发展起来的,怎么能这么狂傲!就不怕被神灵收走吗!” 几个人脸上都是怒不可遏,只有一位长老沉吟半晌,说:“下斯仁乐近些年发展的确实很快,实力差距在这里,我们光气愤是没有用的啊。” 此话一出,几位长老都纷纷叹起了气。 脚步声响起,从远处走来个年轻人,门口守卫恭敬地朝他行礼,那人看也不看,大步朝棚子走来,棚子内的长老们也都顿时都息了声,不再说话。 这人看着不到二十岁的模样,身材高挑,五官凌厉,三分少年锐气明亮的逼人,虽是印第安人的长相,但眉眼和宿元灼有两分相似,想必就是阿卓。 果不其然,老罗阇面带微笑地看着年轻人,说:“阿卓回来了?” 阿卓和老罗阇行了礼,又和一边的长老们打了招呼,最后转向楚泽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有人报告他部落里来了客人,阿卓并不惊讶,但对他们也没什么多余的兴趣,和三个人冷漠地点了头,就算打了招呼。 “这个人看起来脾气好像不大好啊,”夏阳小声嘟囔:“冷冰冰的。” “一会儿还有一个阿鱼,”楚泽说:“那个人应该会比这个强点。” 旁边的宿元禹突然补充说:“强很多。” 楚泽转头看他,就见宿元禹说的一本正经,好像这是件多么重要的事情都一样。楚泽嘴角一弯,努力忍住没笑出声,非常给面子地点点头:“对,强很多。” 宿元禹看他这个反应,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于幼稚,但偏偏不肯丢面子,一本正经地说:“实话。” 楚泽笑着点头:“对,当然是实话。” “真的啊?”夏阳眼睛微微睁大,问:“学长,你们为什么这么说啊?” 楚泽看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小声说:“你看罗阇看阿卓的眼神,显然对这个孙子很满意,有这样一个人在,老罗阇却还是有传位给阿鱼的想法,可见那个阿鱼一定不是凡人。” “有道理诶……”夏阳点头:“我猜那这个阿鱼一定长得很帅,而且气质出众!毕竟游戏世界里重要角色的形象都比NPC强不少呢!” 宿元禹听着他们说话,难得看夏阳十分顺眼,把自己桌上不爱吃的橘子给了夏阳。 夏阳顿时对宿元禹投以感动的目光——别看这个人冷冰冰的,其实人还怪好的嘞! 片刻之后,脚步声响起,果不其然又来了一个人,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去。 就见这人身材矮小——也就一米六几; 奇丑无比——有鼻子有眼,但好像放的地方都不大对,组合在一起就像是五岁孩子半夜不开灯画的人物简笔画; 气质猥琐——耸肩又驼背,像是让人恨不得给他捋直了。 怎么形容呢?就是晚上扔到外面能撞鬼吓唬人,哭闹的孩子见了能吓得再不敢出声。 “这个是……”夏阳瞪大眼睛。 上首的罗阇开口:“阿鱼也回来了,辛苦了。” 楚泽:“…………” 闻珂:“…………” 夏阳:“…………” 宿元禹:??? 闻珂往他身边凑凑,一脸不忍,小声说:“老大,要不咱出去之后,找人晚上把那小兔崽子拿麻袋捆了揍一顿吧?” 053 非洲酋长 随着阿卓和阿鱼的到场, 小秘书发布游戏任务的声音终于响起: 【恭喜您开始游戏:雨林争霸 游戏任务: 1、辅佐阿卓接管部落,成为下一任部落罗阇; 2、带领阿卓部落成为这片雨林中最强大的部落。 本局游戏积分:2000分 备注:若任务失败,将在积分池中扣除两千积分。若任务成功, 积分池中增长两千积分, 并且玩家将成为本公司永远的VIP,免费享受本公司所提供的所有服务。】 “两千分!还VIP!”夏阳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引得其他人看了过来。 夏阳顿时双手合十道歉, 好在其他人都心事重重,没有心思管他说了什么。夏阳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地和楚泽说:“我知道了!这个游戏的老板一定特别看重这个游戏, 说不定还对这个游戏有什么情结, 要不然不可能加这么多筹码!” 楚泽附和点头:“有道理。” 夏阳声音压的更低:“学长, 你说这游戏不会真和Quelle的宿总有关系吧?毕竟Quelle做的那么大, 竞争对手那么多,这个游戏的老板又这么看重这局……” 夏阳心思单纯, 但并不傻,甚至非常聪明,楚泽没想故意瞒他,但这毕竟是宿元禹的事,他也不好说什么,只点点头,敷衍地说:“可能吧。” 另一边,闻珂神色仿佛吃了苍蝇:“我就知道和小兔崽子憋了一肚子坏水!让你对付以前的自己,还把你丑化成这个样子, 这不纯恶心人呢吗!” 宿元禹神色并不好看,哼笑一声。 “按他这个路数, 后面的情节肯定要复制当年的事,”闻珂皱着眉头:“当年的风风雨雨我也是一起走过来的,那时候你的那一系列操作每一步都堪称牛批,要自己对付自己,哪有那么容易!” 宿元禹没说话,闻珂看过去,疑惑地问:“你怎么是这副表情?” 就见宿元禹哼笑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以为他能多出息了,谁想到绕来绕去,对他来说最难的事情还是要赢过我。” “这也不怨他,”闻珂叹口气:“谁让那个小兔崽子当年心气比天高,除了你家老爷子谁也不服。结果后来冒出来个你,处处压着他,把人家压崩溃了。小孩子走火入魔出不来了,老大,你也有很大责任啊。” 宿元禹微微挑眉。 楚泽对于这个发展倒是猜到了七八。按照宿元禹的说法,宿元灼从小聪明伶俐,接管公司之前就为公司的发展做出过不少功绩,成为公司总裁之后公司的发展更是势如破竹。他有胆子,有能力,还年轻有着大把的时间,寻常的困难根本不会被他放在眼里。从始至终,宿元灼的心魔始终只有那一个——那个他永远也绕不开的大魔王哥哥。 你不是厉害吗?好,你自己来和你自己争。 不仅要和自己争,还要看着那个被丑化的自己,被恶心着度过整段游戏时间。 这是宿元灼的心魔,也是他对宿元禹的报复。 “罗阇,长老们,”阿卓说:“这次的争斗里,我们损失惨重。下斯仁乐部落临走前恐吓我们,现在部落中很多人被吓破了胆,打算离开部落。” 老罗阇皱眉:“这样的人大概有多少?” 阿卓:“据我估计将近一半。” 屋内的人都沉默了,原本就压抑的气氛再一次下压。 “你们两个怎么想?”老罗阇看向两个孙子。 “刚刚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人趁乱逃走了。”阿卓冷哼一声:“这些人胆子比兔子都小,无非就是被下斯仁乐部落的那些人吓到了,只要我们也用同样的手段恐吓一下,比下斯仁乐部落的人吓唬的更厉害,他们自然就不敢走了。” 阿鱼皱眉:“他们也不过就是想活命而已。” “那就背弃自己的部落吗?”阿卓不满地看他:“危难关头,丢下自己的部落自己活命,这样的人连神灵也要厌恶,死了都没人会愿意记得他们!” 几位长老纷纷点头,觉得有理。 阿鱼犹豫片刻,说:“罗阇,我也曾经在其他部落生活过。相比之下,我们的部落无论粮食还是武器都不丰富,部落里的老人和孩子只有偶尔才能吃上一顿饱饭,却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寻找食物供给给士兵们,周围部落虎视眈眈,我们的士兵们缺少武器,每次争斗必然死伤不少,甚至很多人出门前都抱着回不来的预期,还有部落里女人们,她们每天辛苦劳作,却始终生活在担惊受怕里,担心饿了几天肚子的孩子,担心丈夫再也不会回来……” 阿美听着阿鱼的话,沉默地低下了头,眼中有泪珠在闪。 阿鱼微微蹙眉,接着说:“部落里的人,他们没享受过多少部落带给他们的好处,却要背着对部落忠贞的责任。就算他们表面说会对部落和罗阇您死心塌地,可心里真的会这么想吗?” “你这意思是不满意罗阇对部落的统治?”一位花胡子的长老指着阿鱼,不满道:“阿鱼,你想好了再说话!” “就是啊阿鱼,你不要以为你现在带着大伙去打仗,就可以随便插嘴罗阇的决策。你才来部落多久?认清你自己的位置!” “就是!怎么能这么说话!” “打了两次仗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小杂种就是小杂种,都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 …… 阿鱼就静静地听着,也不争辩,看神色似乎这样的话已经听过很多遍。 老罗阇坐在上首,沉默地看着这场纷争。 而阿鱼说的那些话呢?似乎没人在意。 楚泽微微皱眉看向宿元禹。宿元禹面色平静,事不关己的默默喝酒,闻珂神色不大好看,似乎回忆起了更糟糕的过去,只有夏阳恨手里没把瓜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径自分析:“这个阿鱼看起来明显在部落里受气,但是听分析,他显然没阿卓那么爱PUA,这次我站他!以后他肯定比阿卓要厉害!啊呀不对……”夏阳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瓜:“任务是帮阿卓啊!” “阿鱼他是从哪来的,和这次的事情有什么关系?!”阿鱼身边的少年急切地说:“你们到底有没有听他说话啊!” 这少年长得脑袋大身子细,活像个黄豆芽,说起话来起势很足,只是他的处境比阿鱼还差。两句话刚说完,立刻有长老恶狠狠地看他:“这里有你说话的地吗?” “阿鱼,不是我说你,你来路不明,罗阇认了你这个孙子,你做事也要像点样,身边带的人都这么没规矩算怎么回事?” “就是,现在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和罗阇说话了吗?” …… 阿鱼看了一圈长老,和身边的少年说:“阿科,你去外面等我。” “我……”叫阿科的少年心里不满,可看了看长老和罗阇,还是和各位行了个礼,气愤地走了。 闻珂自从阿鱼叫完那声“阿科”,就眯着眼睛看起那个少年来,显然对对方的外貌非常之不满,等到那少年消失在视野里,这才回过头,一脸认真地和宿元禹说:“那小兔崽子这顿揍他躲不掉了,我认真的。” 宿元禹轻笑一声。 老罗阇似乎也摆足了谱,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我年纪大了,也该让你们年轻人历练历练了。这次的事情交给你们两个去解决,我来看看你们的成果。” 阿卓微微一愣,迟疑片刻:“是。” 阿鱼也行了一个礼:“是。” 两人退下离开,长老们又吹起了阿卓的勇猛无畏、年少有为,又接着吹罗阇教子有方,给后辈们机会让他们历练。 楚泽听的犯恶心,想起身离开。他先看了眼宿元禹,发下对方的目光停留在上首罗阇身上,确切地来说,是罗阇的头上。 那是一顶金光闪闪的王冠,不知道是用什么金属打制而成,上面插着红绿相间的不知名的动物羽毛,在这原始的部落里看上去十分奢侈。 感受到楚泽的目光,宿元禹转头问:“想走了?” 楚泽点点头。 “那我们就走。”宿元禹说着,直接站起身,把手递给楚泽,楚泽一愣,拉着他的手也站了起来。而后宿元禹也没和任何人打招呼,自顾往外走去。 老罗阇和四位长老都吃了一惊,一个长老立刻说:“你们要离开,怎么能不先和罗阇告别?这也太没有规矩了!” “就是!既然来了阿粟部落,就要守这里的规矩!” 老罗阇冷冷看着他,眼神如鹰一般锐利。 “我不是你们这的人,为什么要守你们的规矩?”宿元禹转回头,淡淡地说:“怎么,以为你们的规矩很值钱吗?” 他坦然地看向上首的老罗阇,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也都没有移开目光,空气中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越崩越紧,气氛陡然尖锐起来。 几个长老还想说什么,可看罗阇的样子,又都讪讪地闭了嘴。 片刻后,宿元禹轻笑一声,转过头,潇洒地大步离开。 楚泽毫不犹豫地跟了出去。 几位长老顿时仿佛炸了毛,不满地声音一个高过一个。闻珂心满意足地呼了口气,慢悠悠地站起身,嘴角带笑地和几位长老地行了个优雅的绅士礼,而后一拍夏阳的肩膀,美滋滋地说:“走了!” “嗯?”夏阳还在呆愣,被他拍了一下,赶紧也站起身:“哦哦,走了!” 身后不满的批评声更多,闻珂不仅没生气,反而越听越高兴似的,连步态都一步三摇起来,等到彻底离开那片区域、谁都看不见了,这才激动地朝虚空打了几圈,哈哈大笑两声:“爽!我想干这事很久了!” 夏阳疑惑地看他:“闻哥,你没事吧?” “没事!”闻珂一甩额前刘海,胳膊搭上夏阳的肩:“走!找你学长和我老大去!” “可是……不会有问题吗?”夏阳迟疑地说:“我们现在好歹在人家的地盘,要是真想拿我们怎么样,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放心,他们忙不过来。”闻珂说:“他们部落不是有那个什么大祭司能预测未来吗?告诉你,我也会!” “啊?”夏阳皱起眉头:“你不会告诉我这游戏副本是你编的吧?” “用脑子!”闻珂敲了下夏阳的头:“他们部落都快解散了,哪有时间还来管我们?老大这一出整完,他们不会把我们当座上宾,不正好方便我们行动了吗?” 夏阳挠挠头:“好像也对哦。” 楚泽跟着宿元禹离开罗阇和长老们,跟在宿元禹身后和他一起往回走,始终没说话。 他原本还想这个老罗阇的人物设计会不会有夸张的成分在,可刚才看见宿元禹和闻珂的反应,也就猜到了答案,有心想安慰宿元禹些什么,可又觉得宿元禹并不需要这些,干脆就什么都没说。 快到给他们安排的棚子附近,宿元禹转过身,问:“刚在那没待多久,吃饱了吗?” 楚泽有点无奈:“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怎么总关心我有没有吃饱啊?” 从重逢到现在,宿元禹在副本里身份换了一个又一个,始终没变的就是一直在关心他吃饭的问题,古堡副本里可着劲的给自己夹菜,红星小学副本里一顿不落地烧菜,末世副本里连打丧尸的间隙都要半夜做碗面条,好像他一个不注意,自己就要饿肚子似的。 “不知道,”宿元禹笑:“就是总担心你没吃饱。” 楚泽小时候那小肚子圆滚滚的,抱着糖罐的时候弧度和糖罐差不多,现在是一点当年的影子也没有了。不过宿元禹不敢说,说了楚泽肯定觉得他有毛病。 楚泽从兜里掏了两个士力架,给宿元禹扔了一个过去:“喏,积分换的,饿不着。” 宿元禹看到士力架,看起来像是微微放下了点心,又给楚泽递了回去:“你拿着吧,总吃这种东西也不行,我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好吃的。” “哇!什么好吃的!”夏阳激动地冲过来:“我看到了什么!” 楚泽把士力架递给夏阳,问:“没吃饱?” “我刚眼见着他啃光了一整只鸡。”宿元禹面无表情地说。 “嘿嘿,”夏阳不好意思地笑笑:“这里的味道和外面还不太一样,挺好吃的。” 宿元禹不容置疑地把士力架从夏阳手上拿了过来,而后塞进了楚泽的兜里。 楚泽笑笑,没说话。 夏阳大眼睛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神色有些疑惑。 闻珂因为心情大好,连走路速度都比平时慢了不少,这才优哉游哉地走了回来,刚走到夏阳身边,就被夏阳一拽。 夏阳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闻哥,我一会有点事和你说。” 说完还皱着眉看了看宿元禹和楚泽俩。 “呦,小孩还有秘密了?”闻珂一乐,“是不是有什么成长的烦恼了?没事,你闻哥最擅长给迷茫的小孩排忧解难,找我准没错!” 宿元禹听到声音,回头说:“一会我也有事找你。” 闻珂五指并齐,在额头上点了一下:“好嘞!” “说正事吧。”楚泽说:“如果刚刚阿卓说的是真的,部落濒临解散,他们一时间也没时间管我们。我们现在要做什么,目标又是什么?” “目标?这不是很清楚吗?”夏阳说:“完成游戏任务啊!帮助阿卓成为罗阇,再把部落发展成最厉害的部落!” 夏阳说的头头是道:“我刚才搞明白了,要完成任务,第一步就是要先解决眼下的第一个麻烦——不能让部落解散!而且这件事还得是阿卓做到的,而不是阿鱼,这样罗阇就会在两个候选人里更加青睐阿卓,这样阿卓接管部落的可能性变大了!我说的对吧?” 其他三个人互相看了看,都没说话。 “你们这是什么反应?”夏阳疑惑地问:“难道不是吗?”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闻珂解释:“我们其实还有其他的选择。” “啊?”夏阳懵了:“还有什么选择?” 闻珂看向宿元禹,宿元禹又看向楚泽。 楚泽叹口气:“下棋的时候,除了费力赢得对方,还有一种选择,” 夏阳眨巴眨巴眼睛:“什么?” 楚泽平静地说:“掀了棋盘。” 夏阳眼睛顿时瞪成了两个圆。 宿元禹看着楚泽,眼睛里似乎带着笑意:“你怎么知道的?” 楚泽:“看你的神情就知道了。” 夏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疑惑地说:“这怎么看出来的?他神情不是挺正常的吗?” 然而楚泽和宿元禹都没理他,两个人相视一笑,空气中顿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流动,仿佛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所有无关人等。 闻珂站在屏障外无力地叹口气,摇了摇头。 “闻哥,我忍不住了,”另一个屏障外的夏阳皱眉看着他俩:“我刚才就是想和你说,我觉得他俩有问题!他俩绝对有问题!” 闻珂点头,可不是么。 “他俩……”夏阳皱眉:“我也说不好,反正我学长以前从来没这样过!” 闻珂神色复杂:“谁不是呢?我都要不认识我老大了。” “你们知道我能听见你们说话吧?”楚泽转过头,看着光明正大咬耳朵的俩人。 夏阳一缩脖,赶紧说:“嗯嗯,说正事说正事!刚说到哪了?哦,掀了棋盘。” 夏阳说完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你的意思是,毁了这个游戏??!” “对。”楚泽点头:“毁了这游戏。” “游戏嘛,能建起来,就也能毁掉。而且坏游戏本来就不该存在。”闻珂胳膊一搭他肩膀,眉头一挑:“怎么样小老弟,敢不敢?” 夏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转变方向有点难以适应,但楚泽在,夏阳心里就有底,一拍大腿:“敢!有什么不敢的!” 闻珂哈哈一笑:“这就对了嘛!” 夏阳还有点小激动:“第一次不按任务走诶!这个游戏要怎么毁啊?” 楚泽看向宿元禹:“你觉得是那顶王冠?” 宿元禹点头:“大概率是。” 楚泽微微蹙眉:“难度有些大。” 宿元禹:“对。” 夏阳眼神不停地在两人身上切换,抬胳膊碰了碰闻珂,小声说:“闻哥,我怎么又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了?” 闻珂拍了拍夏阳的肩,安慰道:“不用难过,这不是你的错。” 夏阳的脸顿时皱成一个小苦瓜。 夏阳实验室主攻的方向和游戏没有什么关系,理解不了也正常。楚泽给他解释了一下,夏阳终于明白他们刚刚在说什么。 搭建这类作用于神经的游戏世界,首先需要有一个世界核,一切其他东西都以这个世界核为基础和起点创建而成,类似于一座摩天大楼的地基。 只是与地基不同,这个世界核可大可小,可以固定也可以移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它一定存在于这个游戏世界中。通常来说,世界核应该是游戏设计者最有执念、承载了最多情感的一样东西,它是一切故事的起点。 而这个游戏世界的创造者是宿元灼,从小唯一的人生目标就是成为优秀的继承人,接管最高权力,所以这个世界核可想而知,最大的可能就是罗阇那顶象征着权力的王冠。 “哦我明白了!”夏阳恍然大悟,问:“所以说,只要毁掉了那顶王冠,游戏世界就会坍塌,我们也会自动回到现实世界?” 楚泽点头。 “那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夏阳迟疑地问:“比如说我们的精神就被迫留在这个坍塌的世界里了?” “不会。”楚泽说:“如果我们是在实验室中通过有线链接的方式将脑神经引导到游戏世界里,贸然摧毁游戏的确很危险。但是我们现在的情况来看,对方一定是通过某种方式推导出了个人脑神经传导的特殊频率密码,进而通过频率吸引的方式将我们拉入游戏,链接本身是通过游戏世界强大的吸引力构建的,只要游戏世界坍塌,链接就会断开。” “类似于设备关闭,蓝牙链接自动断开?”夏阳眨眨眼睛。 楚泽笑笑:“对。” “那我就明白了!”夏阳激动地说:“这样的话就简单多了!什么游戏任务,都不用管了!” “不能说完全不管。”宿元禹说:“世界核是游戏世界的核心,不会轻易被人拿到。所以在此之前我们至少要保证部落的安全,不然到时候真的被其他部落打进来,变数太多,对我们弊大于利。” “浑水摸鱼不是更好吗?”夏阳疑惑地问:“如果到时候真的打起来,罗阇那边的防守也会松懈,我们不是更方便去拿王冠吗?” “做事还是要留有余地的嘛!”闻珂搭着夏阳的肩膀,循循善诱:“万一等等我们拿到了王冠,发现它不是真正的世界核呢?到时候一片大乱,我们要么被关在笼子里,要么躲到深山老林,怎么找真正的世界核?” 夏阳挠挠头:“好像也对。” 宿元禹和楚泽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当啷”一声响,不远处,一个老人的陶碗落到地上,滚了两圈,碗中的水都撒了出来。老人叹口气,佝偻着腰去捡,夏阳眼疾手快,两步走过去,把碗捡起来递给了老人。 “谢谢你啊小伙子。”老人道了谢,看着空碗,又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还能再喝上几次水了……” 不仅是这一位老人,自从打仗的男人们回来后,整个部落都笼罩在即将大祸临头的压抑中。夏阳看了看周围,问:“老人家,那个下斯仁乐部落真的有那么可怕吗?如果他们打过来,应该会把你们合并到他们的部落里,那样的话,生活的不应该更好才对吗?” 老人苦笑,摇摇头:“他们要把我们合并到他们的部落,第一件事就是杀光所有的老人和孩子,不服管教的男人和女人也要死,只有听话又有用的人才能活下来,以后成为他们的奴隶。我这把老骨头啊,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夏阳瞪大眼睛,突然意识过来——是啊,他怎么会想的那么简单呢? 胜利的部落将战败方收归麾下,怎么还会费力气养那些没用的老人?孩子身上留着战败部落的血,对他们来说就是隐患,只有对他们有价值的人才能活命,和食物房子一样,像物件一样被带走。 夏阳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知道现在周围的一切都只是游戏,一切都是虚幻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作用在他神经上的感官刺激。然而当他看着老人佝偻的背、颤抖的手,以及其他仿佛没有明天的一脸死气的人们,却又产生了怀疑——难道因为他们是虚构的,所以他们的存亡就没有意义吗? 如果真的和自己想的一样,不顾这个弱小部落的死活,以最快的速度拿到世界核并毁掉,即便游戏世界真的被毁了,即便表面上没有任何影响,可是他以后午夜梦回再想到这些活生生的人在他的眼前被屠杀,他真的会没有一点愧疚吗? 夏阳转头看向楚泽和宿元禹,那两个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可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夏阳走回去,坚定地点点头:“对,我们至少要保证部落的安全。” 楚泽朝他笑笑,转头看向宿元禹,问:“这次部落面临解散,我们需要出手干预吗?” 宿元禹摇头:“不需要。” “啊?为什么啊?”夏阳惊讶地问:“部落要是解散了,他们不是更危险!” “我猜,阿鱼会解决。”闻珂慢慢悠悠的说。 夏阳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为什么不是阿卓?” “因为阿鱼有得力干将!”闻珂煞有其事地说:“刚刚看见那个叫阿科的年轻人了吗?我看他有眼缘,谁有他帮忙谁就能成功!” 夏阳神色复杂:“真的假的啊?” “骗你干什么?”闻珂说:“不信你等着瞧吧!” “行吧……”夏阳转过头,问:“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帮部落打仗?还是策划去拿战冠?” “同时。”宿元禹说:“首先要保证部落不会解散,这一部分我们先观察部落里情况,如果阿卓和阿鱼处理不了,我们再出手干预。与此同时,我们也要多了解罗阇的习惯和他身边护卫的情况,根据这些来定拿取战冠的计划。” “那如果在我们拿到战冠之前,别的部落打进来了呢?”夏阳问。 “以保护部落为先,趁机拿取战冠。” “好嘞!”夏阳摩拳擦掌,不过片刻后又不确定地问:“你们真的确定阿鱼可以解决部落解散的问题?我刚才听着,感觉问题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宿元禹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身后。 夏阳转头,就见一伙人从一个棚子出来,由远及近,走向刚才打翻了碗的那位老人。走在最前面的那人身材矮小,五官长得也不好看,正是之前见过一面的阿鱼。 阿鱼走向老人,客气地问:“阿伯,怎么拿着空碗?” 老人转头,发现是阿鱼,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说:“阿鱼,我都听回来的年轻人说了。你也不用来劝我,我这一把老骨头,跑不了的,再说了,就算是跑出去,被野兽吃了,也不见得就被被下斯仁乐部落的人砍了头好……” “阿伯,不用这么悲观。”阿鱼说:“我们部落如果做好准备,不一定会被下斯仁乐部落打败。” “你别骗我了!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不明白?”老人摇头说:“那下斯仁乐部落猖狂了多少年,一年比一年强大,都不知道吞并周围多少个小部落了!他们每次打完胜仗不是一顿烧杀抢掠?死在他们长矛下的老人和孩子数得过来吗?现在终于轮到我们了……” 刚刚阿鱼出来的那座茅草棚里走出一队小夫妻,神色复杂地看着这边,显然是被阿鱼劝说后答应了不离开,但是阿鱼走了之后,又陷入了纠结。 “再厉害的部落,也不是一开始就强大的,他们可以,我们也可以。”阿鱼掰开一段木材,扔进篝火堆里,说:“再者说,就算是现在趁着他们没打过来的时候逃走,又能躲到哪里去?雨林这么危险,在最开始的时候之所以成立部落,就是为了聚在一起力量大,更容易活下去。” “这些话你和那些年轻人说吧,”老人摇头:“他们比我更想活下去。” 阿鱼:“阿伯,我会挨个去说的。” 老人看他片刻,突然说:“这恐怕不是罗阇和阿卓的意思吧?” 阿鱼苦笑一声,片刻后站起身:“阿伯,我去下一家了,时间不够,我得快点才行。” “好,好。”老人点头。 “阿鱼!”那个叫阿科的少年人从远处跑过来,神色焦急:“阿卓派人在部落周围守着,抓了不少人回来,都关在了捕熊的笼子里,阿壮也被抓了!” “什么?!”阿鱼一惊,“阿壮怎么可能想逃?!” “不知道啊!”报信的人都要急哭了:“阿壮是我们里最勇敢的人,谁要逃阿壮也不会逃,谁知道怎么就被阿卓给抓到了?阿鱼,你快去看看吧!” “走!”阿鱼来不及和老人道别,带着几个人匆匆忙忙往一个方向而去。 “这个阿鱼看起来确实很靠谱,无论是对部落还是对同伴。”夏阳看着那一伙人的背影,感慨地说:“老话说的对,确实不能以貌取人,我刚才刚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只是个受气包呢。” 闻珂立马捂住他的嘴,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宿元禹,假装训斥:“谁像受气包了!别瞎说!” 夏阳委委屈屈:“本来就是嘛!” 宿元禹没理这俩人,沉默地看着阿鱼远去的身影。楚泽走到他身边,说:“我们也去看看?” “你想去吗?”宿元禹说:“不过应该没什么意思。” “去呗!”夏阳走上前说:“不是你说的嘛,要对这个部落增强了解!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阿卓和阿鱼这两个人的行事风格呢!” 楚泽点点头,又看向宿元禹,问:“你不想去?如果不想的话,我们就待在这,他们两个去就可以,正好我也有点累了。” “我有什么不想去的?”宿元禹轻笑,看楚泽那个小心翼翼的表情,好像生怕提到自己不愿提的事儿似的,顿时心里发软,声音也温柔了几分:“我刚才只是觉得可能没什么热闹可看而已。” 楚泽看他的神色不似作伪,这才放下了心。 自从进了这个副本,发现故事背景仿照了宿元禹家里的背景,楚泽说话就比平时小心了三分,想了想,说:“算了,想想也该没什么意思,有人去就够了。” 宿元禹点头:“好,那我们就在棚子里等他们。” “我说闻哥,他们到底去不去啊?”夏阳又开始和闻珂咬耳朵:“怎么去看个热闹都来回来去变这么多次主意?麻烦死了!” “你懂什么?”闻珂瞥他一眼:“偶像剧看过没?二三十集的电视剧,翻来覆去就是你爱我我爱你你到底爱不爱我我到底爱不爱你这点事,麻烦吗?那不还是有那么人乐在其中?” “可他们又不是在谈恋爱……”夏阳嘟囔:“就是去看个热闹而已……” 闻珂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神情摇了摇头,而后看向宿元禹:“老大,确定不去了?” 宿元禹“嗯”了一声。 “妥,那我带小孩玩去了,别等我俩哈,你们慢慢聊!”闻珂说完,一勾夏阳的脖子就远处走:“走喽!玩去喽!” “我不是小孩!”夏阳被他搂着,不满地反驳一声,又不放弃地意图回头:“真不去啊?学长!你也不去啊?” 闻珂在夏阳脑袋上敲了一下,小声说:“就是你学长不去,我老大才不去的,你这小脑袋瓜怎么就不知道转转!” 两人吵吵闹闹走远了,楚泽收回目光,一回头,正对上宿元禹的目光。楚泽疑惑地看他,笑着问:“怎么了,看我干什么?” “看你好看。”宿元禹实话实话,说完又觉得好像有点过头,问:“是不是又有点油腻了?” 上次他给楚泽支票的时候被楚泽说了油腻,回去特意查了下油腻的相关资料,时刻提醒自己别犯类似错误。 “确实。”楚泽笑:“不过宿大总裁学习能力强,能意识到这点真是非常难得。” 宿元禹看他弯着眼睛笑起来,眼神顿时就移不开了。楚泽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转身到棚子下,将四周的帘子放了下来,说:“今天累了,我先躺一会,他们回来叫我。” 宿元禹没应,也跟着他走了进去,躺在各自的席子上。黑暗中也没点灯,两个人在静谧的夜里安静地躺着,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片刻后,宿元禹忽然说:“小泽?” “嗯?” “其实之前在饭局上第一次再见到你,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宿元禹缓缓说:“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楚泽没说话。 过得好吗?指哪方面呢? 身体康健,学业事业顺利,不愁吃穿,当然算是好。 可是人总是不满足的,就算有了再多的东西,心里却还是总惦记着没有的东西。就像楚泽,过着多少人羡慕的生活,可在夜深人静独自一人的时候,他也会想,如果当初小宿哥哥没有离开,如果他们一起长大,那该有多好呢? “我在回国之前打听过你的情况。”宿元禹说:“我知道你一路走的都很顺利,一门心思读书,心无旁骛地工作,很努力,也很成功。可是我还是很想当面问你一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楚泽说:“你呢?你过得好吗?” “我?”宿元禹轻笑:“我过得也很好。” 楚泽沉默片刻,宿元灼的话和老罗阇的样子在心里都过了一遍,最后却只是说:“嗯,那就好。” “还好你没把我忘了,”宿元禹在黑暗中弯起嘴角:“我回来之前还担心,十四年了,你会不会早就把我忘了。所以我只能尽可能地快一点回来,还好还好,还来得及。” 楚泽坐起身,语气轻松:“如果你不来找我,也没关系的。” 宿元禹心里一紧。 “我会去找你,”楚泽认真地说:“我总会找的到你的。” 宿元禹浑身一松,心里顿时软成了一滩水。 054 非洲酋长 夏阳和闻珂俩人跟在阿鱼一队人的后面, 一直走到了部落西边的一块空地。 空地上立着两个巨大的笼子,本来是用来猎熊的,现在里面关了不少人, 有老有少, 有男有女,一个个狼狈不堪。周围站着一圈举着火把的士兵,阿卓拎着鞭子站在外面,冷眼看着笼子中的这些人, 听着他们的求饶声没有丝毫动容。 “阿卓!”阿鱼带着人匆匆忙忙地赶过去,看到眼前的一幕,顿时眉头一皱。 那些人一见阿鱼, 好像看到了救星, 哀求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 “阿鱼!阿鱼!你救救我们!” “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啊!” “下斯仁乐部落打进来, 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 阿鱼目光看向笼子角落里的一个人, 那人身材壮硕,沉默寡言, 胳膊和腿上都带着伤。他的身后蜷缩着一个年轻女人、两个三四岁的孩子还有一个老妇人,看着外面士兵的眼神里满是恐惧。 男人看到阿鱼,神色复杂的偏过了头,似乎羞愧地不愿与阿鱼对视。 阿卓冷笑一声,指了指男人,对阿鱼说:“阿鱼,这就是你带出来的人?下斯仁乐的人还没打过来,就已经吓得要带着全家出逃,是不是你手下全都是这种废物?” “你!”阿科气的恨不能上去和他打一架, 但阿卓在部落里的地位仅次于罗阇,他冲上去只能是给阿鱼惹事, 只能恨恨地说:“才不是!” 阿卓冷眼看了阿科一眼,阿科收了声,愤愤地转过头去。 阿鱼走到笼子边,蹲下身看着健壮男人:“阿壮。” “阿鱼……”阿壮抬头看他,难过地说:“我对不起你。” “为什么?” 阿壮苦笑一声:“阿鱼,咱们现在什么情况你清楚,下斯仁乐部落打过来是迟早的事,我们不可能赢,全部落最健壮的男人都被派去守在罗阇身边,罗阇不会有事,但是我的母亲会死,我的孩子们会死,我的妻子会被抓走成为别人的奴隶,被迫给别人生孩子。与其等着这一切发生,还不如离开部落,找一个山洞生活,活下去的可能更大。” “雨林里有毒蛇,有野兽,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现你们的敌人。”阿鱼说:“聚在一起才有更强大的力量,这就是部落的意义。” 阿壮摇摇头:“阿鱼,我们部落里有这个意义吗?” 阿鱼转头看向笼子里的其他人。 火把上的火焰在风中摇摆,橘黄色的光在这些人的脸上摇摇晃晃,将他们眼中的恐惧映照得清清楚楚。这些人都不过是部落里最普通的人,他们衣衫褴褛,身形消瘦,很多孩子明明长到了七八岁,却只有五岁的身高。 对于他们来说,出逃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阿鱼拍了拍阿壮的肩,沉声说:“我会让它有意义的。” 阿壮眼神中露出担心:“阿鱼,你……” 阿鱼朝他笑了笑,站起身,转头走向阿卓,问:“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阿卓锐利的眼睛眯了眯:“你觉得呢?” 阿鱼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问:“什么时候?” 阿卓没说话。 “你知道现在部落里正是用人的时候,”阿鱼说:“无论多小的力量对部落都很重要。” “不用你教育我。”阿卓冷冷地说。 阿鱼坦然看着他。 “明天早上。”阿卓说完,冷着脸转身走了,阿鱼招呼了阿科一下,也走了。 躲在一边听墙角的夏阳悲伤地叹了口气,说:“闻哥,你说我脑子是不是真的不够用啊?怎么我学长和你老大说话听不懂,现在连阿卓和阿鱼说话都听不懂了啊?” 闻珂好脾气地说:“哪听不懂,哥给你讲讲!” “就是这俩人刚在打什么哑谜啊?”夏阳疑惑地问:“阿鱼知道阿卓要做什么了吗?他怎么直接在问时间啊?” “在现在这种人心各异的时候嘛,对于掌握话语权的人来说,第一要务就是立威,阿卓肯定是要拿抓到的这些人做文章,杀鸡儆猴,断了其他人想出逃的心,时间就定在明天早上。” “这样啊……那岂不是明天要有一场大热闹?”夏阳眨眨眼睛:“明天如果要是乱起来,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趁乱把罗阇的战冠偷出来?” “你想的轻松!”闻珂一拍夏阳的小脑瓜:“明天罗阇一定会出面,而且一定会戴着他的宝贝战冠。他身边的护卫不可能会少,我们只要一击不中,打草惊蛇,到时候更麻烦!” 夏阳挠挠头:“好吧。” 闻珂饶有兴味地说:“不过看你这么积极,精神可嘉啊!” “那当然了!我兴奋啊!”夏阳眼睛亮亮的,压低声音:“闻哥我和你说,我上学的时候一直也算是成绩拔尖,但是我学长,他和我完全不是一种人……” 闻珂来了兴致:“那你学长是什么样的人?” “学神吧……”夏阳说:“像我学长那样的人做题,思路都在分析出题人的想法,想考哪个知识点,怎么个考法,和我们都不是一个级别的!就像进入游戏,每次我都时刻牢记游戏任务,千方百计地去找思路解题,可是我学长好像一直都对任务不大感兴趣,好像心思一直都没放在游戏里似的,可是每次完成任务都要靠他。这次也一样,连游戏任务都不管了,直接要掀翻这局游戏!” 夏阳激动不已:“跟着学长果然有前途,现在我都能和他并肩作战了,我也和出题人对上了啊,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是啊,跟对了人很重要。”闻珂一勾夏阳的脖子:“这事我有经验,以我雪亮锐利的眼睛来看,你跟着你学长,错不了!” 夏阳骄傲的一挺胸:“那是当然!” 两人回到草棚,和楚泽宿元禹说了看到的经过,四个人决定第二天早点起来,去看看情况。 楚泽习惯睡软床,第二天很早就醒了,看其他三个人还在睡,就先出了屋子。 此时天才蒙蒙亮,楚泽走出门,却发现外面已经有很多人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忙活烧水煮东西的、处理猎物的、在菜地里忙碌的,人来人往,脸上都带着愁容。楚泽往前走了走,看到了阿美正在屋子前的锅里煮东西,上前打了招呼。 “起这么早啊!”阿美对他还是和昨天一样热情,笑起来仿佛一朵热烈的向日葵。只是即便这样,楚泽也感受到了她的一丝不安。 “需要帮忙吗?”楚泽客气地问:“这是在煮什么?” “棕榈树的芯,做汤很好喝的!”阿美一边忙活一边说:“哥哥昨天守在部落外巡查,今天换班,一会就回来了,得吃点热乎的!” 楚泽惊讶:“你还有个哥哥?” “是啊!父亲母亲走的早,我和哥哥相依为命。”阿美笑笑,说:“哥哥是阿卓手下的战士,阿卓说哥哥很勇敢,是他手下最好的战士呢!” 楚泽点点头,帮她添了点柴,随便聊天问:“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嗯,我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阿美笑了,而后神色又黯淡下去:“现在我们部落太弱小了,周围的部落都可以来欺负我们。哥哥每天除了打猎还要守卫部落,经常会受伤,我很担心他。” 阿美抬头问楚泽:“昨天晚上有人想趁夜离开,被阿卓抓了回来,你们知道这件事了吗?” 楚泽点头:“知道。” “唉。”阿美叹口气,蹲下身来,看着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泡,有些低落:“阿卓没有错,他是部落的继承人,以后要带领部落变强,无论如何他不能让部落散了。可是那些想离开的人,他们也没有错,谁不想活下去呢?” “下斯仁乐部落的人太坏了,他们要抢占我们的土地,抢走我们的食物,他们都是坏人,可是他们也没有错。在这片雨林里,从来都是强者才能生存,弱者就会被打败、消失。我们的部落之所以存在,也是因为以前打败了其他部落才活下来的呀。” 楚泽看着难过的姑娘,想劝慰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弱肉强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原始雨林中。 “大家对昨天的事都很担心,不知道罗阇会怎么办。刚刚罗阇派人来每家每户通知,太阳升到部落第一棵棕榈树顶的时候,所有人集中到祭坛,罗阇有事情要说。” 阿美抬头看了看周围,秀眉微微耸起,说:“部落里凡有大事要宣布的时候,都会去祭台,象征着让神灵也知晓我们的决定。现在大家都很紧张。” 天光一点一点亮起,时间快到了。 楚泽向周围看看,就见部落里的人神色都越来越忧虑。 等到了时间,楚泽和阿美一起去了祭坛。他们到的时候部落里的人已经到了七七八八,虽然这部落并不大,但人员都集中起来也有快三百号人,大家满面愁容地聚在一起,气氛更加压抑。 宿元禹、闻珂和夏阳站在人群外,夏阳显然还没睡醒,迷迷瞪瞪的。宿元禹见楚泽过来,轻声问:“起那么早,要不要先回去睡一会?” 楚泽摇摇头,看着人头攒动的人群,说:“这怎么睡得着?” 对宿元禹来说,天大的事也没有让楚泽吃好睡好重要,接着说:“这里离我们的棚子有段距离,听不见多少声音。结束之后我告诉你结果就好,没必要在这看着。” 旁边的夏阳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委屈:“我刚才起不来问你能不能回来告诉我发生什么,你直接了当地拒绝了我!” 宿元禹瞥他一眼,眼神略带嫌弃:“多大人了,别撒娇!” 夏阳:??? 闻珂慈爱的搂住夏阳,贴心安慰:“别在意,以后有你受的呢。” 夏阳:“啊??” “咚!咚!咚!” 三声鼓声响起,原本窃窃私语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虔诚地低下头。 不远处,整理排列的两列士兵们手拿长矛,步伐一致,由远及近,十分肃穆。被拥护在正中的老者正是老罗阇,身披白色长袍,头戴插满鹰羽的战冠,神色庄严,缓缓一步步走上祭台。 “阿粟部落的子民们,”老罗阇俯视着部落里的人们,声音沙哑而雄浑:“神灵与我们同在!” “神灵与我们同在。” 整个部落整齐划一地重复着老罗阇的话,带着宗教式的虔诚。 一时间,整个祭坛周围的分为庄重而充满神性,夏阳本来还因为起的太早而脑子迷糊,此时早已经彻底清醒过来,身体下意识地往楚泽身边凑了凑,屏气看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喘。 “阿粟部落在神灵的庇护下,在雨林中繁衍生息已有几十年。”老罗阇缓缓说:“我们在雨林中寻找食物、建造房屋,把个人微小的力量汇聚到一起,成为团结一致的大家庭。在这里,弱者得到了庇护,强者拥有稳定的后方支持,我们不必提心吊胆丛林里的猛兽毒蛇,不必夜不敢眠,这,就是部落的意义!” 人们静静地听着老罗阇铿锵有力的话,十分动容。 “的确,我们的部落现在遇到了一些困难,比我们更强大的部落屡屡骚扰进犯,干扰了我们平静安稳的生活——但这,是神灵对我们的考验!只有接受了神灵的考验,我们才有资格享受神灵对我们的庇护,才有资格继续做神灵的孩子!” 很多人被老罗阇的话说动,面露愧色,似乎对自己曾经想要离开部落而十分羞愧。楚泽微微偏头,小声问宿元禹:“你以前不会也做过这种传销似的演讲吧?” 宿元禹没肯定也没否定,说:“没有这么离谱。” 楚泽做出一个“原来如此”的神情,宿元禹赶紧补充:“很少,真的。” 老罗阇沉下面色,朗声说:“但是,昨天晚上,部落里有人因为听到了敌人威胁的话,就想偷偷离开部落!这些人,享受了部落的庇护,却在部落遇到危难之时,只顾自己的性命,而忘记了部落的荣誉!他们丢下了保卫部落的责任!这样的人,他们辜负了神灵的信任!” 围在祭坛周围的战士们同时将手中长矛在地上一震,同时发出一声低喝。 祭坛下更多的人低下了头。在这样原始的部落中,神灵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而罗阇就是神灵在部落中的使者。而罗阇地位至高无上,不仅是因为他曾经是部落中最勇敢、为部落做过最大贡献的人,也是因为他代表了神灵的意志——对原始部落的人来说,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被神灵抛弃。 片刻后,人群中传来是女子压抑的哭泣声,似乎是因为自己曾动过出逃的想法而感到后怕,然而没有人敢去安慰她,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恐慌和担忧。 轮子压过砂石地的声音响起,昨夜关着逃离的人的巨大笼子被拉到了祭坛之下。阿卓沉着面色走上祭坛,朝老罗阇行了个礼。 老罗阇点了点头,阿卓转身面向祭坛下的人们,一指笼子,朗声说:“这些!就是危难之际,背叛了我们部落的叛徒们!” 人们的目光瞬间都移向了笼子中的人。笼子中的人一个个低垂着头,神色狼狈,不愿意与他人有目光接触。祭坛下的人们神色各异,有的鄙夷,有的愤怒,有的不忍,有的悲哀。 “好像怎么比昨天人少啊?”夏阳小声说:“笼子里只剩下男人了!” 楚泽问:“昨天人比这多?” 夏阳点头,闻珂说:“可能昨天晚上放出来了吧。” 阿卓站在祭坛之上,接着说:“这些人无视部规,私自出逃,背叛部落!按照部规,应处以蛇刑!” 阿卓示意手下,手下立刻打开笼子,强硬地从里面拽了一个男人出来。男人面如土色,浑身发抖,被士兵拖着上了祭坛,嘴里嗫嚅着:“罗阇……罗阇我错了,罗阇我再也不敢了!” 阿卓没有理会,看向祭坛上另一个人。那人抱着一个盖着盖子的竹筐,上前两步将竹筐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 士兵深吸一口气,拿出一片树叶,吹了起来。 诡异的声调响起,下一刻,竹筐中缓缓探出一条花蛇,那蛇身上红、绿、蓝三色相间,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彩。 “是……是那伽!是那伽蛇!” 祭坛下有老人惊呼一声,霎时间人群顿时喧闹起来,恐惧仿佛风一样在人群中蔓延开,人们的脸色纷纷白了下来,看鬼怪一样盯着缓慢摇摆的毒蛇。 那个被拖拽上来的男人全身已经软了,尖叫一声,□□湿了一片,挣扎着往远处挪动。 阿美就站在离楚泽他们不远的地方,夏阳好奇地问:“阿美,这条蛇很厉害吗?” 阿美眼里的恐惧简直要溢出来,她缓了缓心神,才说:“那伽蛇因为毒性过强,数量又少,被视为雨林中的神蛇,雨林中没有东西不怕它,据说一片区域只要有一条那伽蛇,那么方圆几里之内就不会有野兽存在,即便有,也都会变成尸体。” 阿美紧张地看着那条晃着身子的蛇,声音都有些发抖:“我在小时候听一个阿爷讲过,那伽蛇毒性强,但蛇身并不大,身上红绿蓝三种颜色,鳞片小而亮,就是这个样子的!” 不仅是祭台下的人们被吓到,就连祭台周围的长老们也目露惊诧,不可思议地看向老罗阇:“这、这……” 没人敢相信,一条能灭掉方圆几里野兽的神蛇,竟然就好好地被关在部落里! 弄蛇的士兵看了一眼阿卓又看向罗阇,目光中还有一分迟疑。老罗阇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下一刻,弄蛇的士兵口中树叶曲调陡然变得尖利,下一刻,就见那条摇摆的那伽蛇尖牙一呲,闪电一样向摊在地上的男人冲了过去! “啊!!” 男人的心口被咬了一口,痛苦的尖叫声顿时响彻整个祭坛。就见男人的脸色迅速发青,全身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紧接着就因为痛苦疯狂地打起滚来,不过片刻,他心口的伤口已经腐烂了一片,滚动的身体缓缓停了下来,瞪大的双眼木然地盯着天空,再没有一丝光亮。 男人死了。 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死了。 祭坛周围一片寂静。人们呆愣愣地看着眨眼间死去的男人,恐惧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 下一刻,一声尖叫响起,有人吓得晕了过去。 祭台周围的长老们互相对视,而后沉默着依次朝着老罗阇单膝跪地。为首的长老俯首,恭敬的声音说:“神灵赐神蛇于阿粟部落,阿粟部落必将成为雨林中最强大的部落。我等永远追随罗阇!” “我等永远追随罗阇!” “我等永远追随罗阇!” …… 祭台下人们纷纷跪拜,口中重复着同样的话。夏阳作为一个生活在法治年代遵纪守法的公民,早已经被祭台上的场景吓傻了,迷迷糊糊跟着人群也要跪下,被楚泽一把薅了起来。 “学长……” 夏阳看向楚泽的眼神都还在发懵,楚泽摇头,轻声说:“你不用跪。” 他的神色十分平静。夏阳又转头看向宿元禹和闻珂,就见这两人也是一样,夏阳反应过来,点点头,沉默地站在了他们身边。 “罗阇仁慈,不忍看部落族人受苦,所以只用神蛇惩戒带头的叛徒。”阿卓和弄蛇的士兵示意,士兵又吹了一个不同的调子,那伽蛇从那人身上摇摇晃晃地起来,又回到了竹筐中。 “至于其他的背叛者,每人十鞭,以示惩戒。” 阿卓的手下们打开笼子,把人挨个从笼子里拉了出来。噼啪的鞭子声接连响起,这些人背上顿时出现一条一条的血痕,惨叫声此起彼伏。祭台下的人们神色不忍,纷纷偏过头去,一边觉得这刑罚和蛇刑相比已经很轻了,一边又忍不住替这些男人的家里人担忧——男人被打成这样,几天之内都无法外出打猎,只靠女人去摘果子,生活恐怕很难维持下去。 鞭子很快打完,阿卓扫视一圈鲜血淋漓的男人们,又看了看祭台下噤若寒蝉的人们,将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沉吟片刻,朗声说:“罗阇仁慈,知道这些人的家里人无辜,不仅在昨夜就已经释放了一起叛逃的老人、女人和孩子,还所以决定从自己的食物中分出一部分,送到这些人的家人,以免发生悲剧。” 人们惊讶地相互对视,而后再次纷纷拜倒,心悦诚服地高声呼和: “罗阇仁慈!” “罗阇宽厚!” …… 阿卓和老罗阇站在祭台之上,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老罗阇满意地点点头,而阿卓则是面无表情,漠然地看着一切。 “太好了,现在部落就不用解散了!”夏阳长呼一口气,面带喜色:“看来老罗阇人很好啊!还给这些人家里送吃的,这样就不会有其他问题了!” 然而当他转头看向其他几人时,却发现这几个人都没有他这样开心。 楚泽神色淡淡,像是在看什么无趣的纪录片,宿元禹十分冷漠,看向祭台上的眼神甚至还带着些不屑,唯一好一点的是闻珂,就见他抱臂站着,眼神非常复杂。 “你们……”夏阳不明所以:“我说的不对吗?” “对,挺对的。”闻珂拍拍夏阳的肩,哄孩子似的。 夏阳疑惑地看他。 楚泽推了推眼镜,不急不缓地解释:“恩威并施是上位者常用的手段,一方面树立威信,另一方面收买人心,老罗阇统治部落这么多年,用的娴熟很正常。他用来施恩的这些食物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却让族人感恩戴德,说明食物在这个部落里是非常珍贵的东西,雨林物产丰富,族人却这么看重这些食物,说明他的统治本来就是有很大问题的。” 闻珂给楚泽竖了个大拇指,佩服地说:“不愧是楚教授,没想到楚教授这样的科研人员,对这些弯弯绕绕也这么明白。” 楚泽看了眼宿元禹,没说话。 “我明白了,”夏阳眨眨眼睛:“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老罗阇根本不是因为体恤族人怕他们挨饿才给他们食物,这么做的目的本来就是巩固部落。” “对那个人来说,别人的命本来就一文不值。”宿元禹面无表情地说。 夏阳奇怪,这话听着好像宿元禹很了解老罗阇似的。但看宿元禹的脸色,夏阳也没敢问,于是不在意地说:“反正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部落不会解散,我们也方便去偷世界核了,是好事!” “说得对。”闻珂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耽误我们的事就行了,管他是好人坏人呢。” “没有这么简单。”宿元禹突然说。 夏阳和闻珂疑惑地看向他,闻珂皱眉:“你是说还有变数?不能吧,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差不多了吧?” “就是啊。”夏阳怀疑:“还能出什么事?” 不远处。 阿科面带喜色:“太好了!这下部落不会解散,我们终于能团结起来对抗下斯仁乐部落了!” 阿鱼脸上并没有丝毫喜悦:“生死大事,人们总会更聪明些。这次罗阇和阿卓怕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你是说,之后还会有人想离开部落?”阿科疑惑:“可是连罗阇手里有神蛇,谁还敢私自逃走?不要命了吗?” 阿鱼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那真的是那伽蛇吗?” “是真的啊,那蛇和传说中的神蛇一模一样,身上红绿蓝三种颜色,鳞片光彩夺目……” 阿鱼又说一遍:“你确定,那真的是那伽蛇吗?” 阿科想想,突然明白过来,讶异地说:“您是说……” 另一边。 “既然是神蛇,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被人操控。”楚泽不急不缓地说:“更何况如果老罗阇手里真的有所谓的神蛇,还至于被其他部落欺负成现在这个样子?只要操控那伽蛇去其他部落,不用费一兵一卒,怕是这片雨林一半的部落都已经属于老罗阇了吧。” “学长你是说那条蛇是假的!”夏阳瞪大眼睛。 “如果是真的,那情况会更糟糕。”楚泽说:“老罗阇手里有这样的杀器,不用来保卫部落,反而当成刑罚来对付自己的族人,如果你是族人的话,你会怎么想这样的统治者?” 夏阳激动地说:“那我肯定恨死他了!” 楚泽点点头:“现在人们只是被吓到了,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人们想明白这其中的逻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今天晚上可能不会太平。”宿元禹沉声说:“做好准备吧。” 055 非洲酋长 人群散去, 时间也还不到中午。宿元禹也没说明要去哪,直接带着闻珂跑没了影,楚泽记得之前宿元禹说过有事要找闻珂, 就也没上去追。 夏阳是个闲不住的性格, 拉着楚泽去帮伤员们治伤,一直到了晚上才回去。 俩人一进屋,就见闻珂正瘫在床上,累的仿佛一只不眠不休磨了三天磨的驴, 听见两个人进来,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只哼唧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宿元禹正在楚泽的席子边摆弄着什么, 看见楚泽进来, 招呼了他一下, 指说:“来试试。” 楚泽疑惑地走过去, 就见自己原来的席子被垫高了,最下面铺着些稻草, 稻草上面又铺着层厚厚的青草,最上面才是原本的席子和兽皮。 “垫软一点,睡着舒服。”宿元禹说:“省的晚上睡不好,早上还起那么早。” 楚泽微微一愣,但是有些不好意思:“早上吵到你了?” “怎么会。” 夏阳冲了过来:“天哪!我就说睡席子太硬了!我昨天一晚都没睡好,我也要我也要!” 宿元禹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夏阳顿时吓得一缩脖。 “你可省省吧,就这些草,我和老大两个人累了一天才搞到的!”闻珂挣扎着坐起来, 朝着楚泽咧嘴一笑,摇头晃脑地说:“楚教授, 你不知道,老大特意去问了部落里的人,这种草气味清香,有助眠的功效,不仅软还能长时间维持韧性,最适合垫在席子下面!就是比较稀缺,所以……” 宿元禹:“别听他说的那么夸张,没有那么难找。” 楚泽惊讶地瞪大眼睛看向宿元禹,闻珂激动了,挣扎着爬起来:“我撅着屁股趴地上找一个小时才找到三簇你管这叫……” 宿元禹又是一个眼神,闻珂立马从善如流地闭嘴,朝楚泽露出一个商业假笑:“大部分都是老大自己找到的,我除了找到那三簇主要起到一个啦啦队的作用,嘿嘿。” 说完生无可恋地又瘫了回去。 楚泽转过头,声音有点小,和宿元禹说:“谢谢你。” 宿元禹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和我客气什么。” “诶学长,你耳朵怎么红了啊?”夏阳咬着野果路过,问:“又热了?” 闻珂顿时不自然地咳嗽一声:“诶诶,小夏,帮我把水拿来!” “哦。”夏阳听话地把水递过去。闻珂接过竹杯子,又说:“你也喝点。” 夏阳奇怪:“我又不渴。” “把嘴占上,”闻珂说:“少说点话。” 夏阳:?? 突然之间,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听起来像是一大队人经过门口。 夏阳两步走出茅草棚,顿时瞪大眼睛,回头朝屋子里三个人说:“外面好多兵啊!” 楚泽走到门口朝外看,就见成群结队的人拿着武器、举着火把,快速朝一个方向而去。从他们进部落到现在,还没有同时见过这么多士兵,显然是出了大事。 “果然出事了!”夏阳看向宿元禹:“真让你说着了诶!” 宿元禹挑挑眉,转回身回席子上坐着去了。 “你怎么这么淡定啊?”夏阳惊讶,挨个看了看,激动地说:“我们去看看不?” “没什么好看的,闹闹哄哄的,”宿元禹说:“我们等结果就好。” 夏阳不满,又看向闻珂。闻珂摇头,煞有介事的说:“你看看他们拿的那么多武器,万一看热闹再被误伤,不划算不划算!” 夏阳无奈,最后看向楚泽。楚泽看宿元禹和闻珂的反应,就猜到在现实世界中大概率发生过对应的事件,宿元禹和闻珂知道发展过程和结果,所以才会如此淡定。 楚泽对于宿元禹当年的经历始终很好奇,又不好直接问,于是点头:“好,咱们去看看。” “呦吼!”夏阳说:“还是学长好!” 宿元禹立刻站起身:“不行!混乱里谁伤到你怎么办?” “只是看看,不参与。”楚泽对他的反应有点无奈:“哪有那么容易被伤到。” 宿元禹也不反驳。 十分钟后,四个人齐齐出现在部落最高的树上。 闻珂坐在树杈上,生无可恋:“你们来就来,非把我拉来干什么。” 夏阳一本正经:“我们是一个team!四个人有三个人都来,怎么能把你自己丢下!” 闻珂叹气看了眼另一个树杈上的宿元禹:“老大,你让我感到陌生。” 宿元禹没理他,问楚泽:“怎么样?要不要再上去一点?” 楚泽摇头:“这里挺好的。” “上去一点也行,看的更清楚!”夏阳说:“再上去一点吧!” 闻珂伸手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你可消停会吧!” 夏阳一撇嘴:“好吧。” 几个人坐在树上俯瞰整个部落,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整整一晚,整个部落只能用“混乱”来形容。 反应过来的出逃者们联合了对罗阇失望的士兵集体哗变,企图带着武器和食物离开,被发现后,阿卓带人围剿,两伙人厮杀许久。由于两伙人数都不少,打的势均力敌,危机时刻老罗阇在长老们反复恳请甚至逼迫下,再次放出“神蛇”,然而还没咬伤几人,“神蛇”就被杀疯了的士兵一刀斩成两半,长老们大惊,和老罗阇一起在卫兵们的保护下回到重兵把守的居所。 由此老罗阇先前建立的威信进一步坍塌,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争斗中,甚至女人和老人也拿起了武器。阿卓的队伍逐渐不敌,在最后时刻,阿鱼挺身而出,拦下两方,在杀红了眼的族人面前立下军令状,许诺一年之内部落不会被其他部落攻破,同时许诺当晚参与哗变的人不会受到任何惩处,否则他以死谢罪。 在阿鱼的号召力和对脱离部落生存的担忧下,族人选择留下,哗变至此落下帷幕,燃烧了一晚的火把终于熄灭。 直到破晓,四个人才从树上下来往回走。 闻珂凑到宿元禹身边:“老大,‘以死谢罪’啊!看来在那个小疯子心里,你比他还疯。” “青少年脑子里总有点中二。”宿元禹说。 闻珂回想过去,啧啧感慨:“当年和佛洛里安公司那一仗,对面高薪挖人,公司内部重重打压,部门差点解散,你当时也是立下军令状,如果赢不了那一场,辞去公司所有职务,从头带起来的几个项目全部交给别人。现在想想,可真是惊心动魄的,单以项目来说,和以死谢罪也差不了多少。” “你也跟他一起中二了?”宿元禹瞥他一眼:“那能一样么。” 夏阳听见他们嘀咕,好奇地回头望过来,闻珂闭了嘴,胳膊一抬,楼上夏阳的肩膀:“走吧!咱今天也有的忙了!” “啊?”夏阳疑惑:“咱们忙什么啊?” 闻珂:“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赶紧回去补觉!” 夏阳:“哦哦。” 两个人先走远了,楚泽回头,等到宿元禹走上来,两个人才一起往前走。楚泽问:“刚刚一晚上的事,之前应该发生过类似的事吧?” 宿元禹没否认:“有参考。” “商界的事情我不懂,就算问了也没什么用。”楚泽轻声说:“不过我想知道,当年也是这样凶险吗?” 楚泽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宿元禹,宿元禹看他认真的神色,沉吟片刻,笑了,状似随意地说:“怎么会呢?不过就是生意上的事,哪里到打打杀杀这种程度。” 商界的事情楚泽虽然不懂,但是这些年打他主意企图挖走他的大老板不少,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事情,公司们真的为了生意拼起命来,买凶的事都做的出来,怎么会像宿元禹说的这么简单。 楚泽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想太多,他不说,楚泽也不再多问细节,只是问:“当时应该很难吧?” 宿元禹没说话。 楚泽疑惑地看他,宿元禹笑笑:“反正都过去了。” 楚泽点点头,低着头不说话了。宿元禹看着他的神色,问:“怎么了?不高兴了?” 楚泽摇摇头,说:“我只是想,要是当时我在你身边就好了。” 宿元禹抬手揉了揉他的头,笑着说:“现在不是也来得及。” 楚泽点头,认真地说:“对,现在也来得及。” 宿元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就觉得很可爱。 外人眼中的楚大教授,温润,和善,气度偏偏,无论是学生、同事还是外部公司的人,都喜欢往他身边凑。 很熟悉他的人会知道,在那个温润的外表下,楚泽内心简单纯粹,疏离清冷,不喜社交。 可只有极少极少的人知道,楚泽他还有乖巧懂事的一面,害羞的时候耳朵会红,特别认真的时候会微垂着头,两片唇抿在一起,连点两下头。 就像现在一样。 宿元禹目光在他抿起来的唇上逗留片刻,转头看了一眼,确认闻珂和夏阳走远了,而后低头就在楚泽的唇上啄了一下。 楚泽愣了一下,耳朵缓缓又泛出了红。他看着地面,扇形的眼睫鸦羽似的低垂着。宿元禹看他这样子,感觉自己心跳有点不大正常,就连呼吸都热了起来,顿时不自然地转过头去。 然而那目光转开了,可楚泽垂眼的样子偏偏还在眼前浮现着不肯消失,乱七八糟的呼吸怎么也理不顺,反而有越来越乱的架势。 “那个……”楚泽没话找话。 两个人明明已经亲过了,可再次亲吻还是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 宿元禹:“嗯?” “没事。”楚泽摸摸鼻子,撇开头不看宿元禹的眼睛,说:“快走吧,我、我困了,回去补觉。” 说完也等宿元禹的回答,逃也是的往前走了。 宿元禹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嘴角弯了弯,跟了上去。 · 接下来的一整天,部落重新制定了防御规划,阿鱼在保证其他部落不会趁虚而入后,带着人抓紧时间修复冲突中损坏的房屋,宿元禹和闻珂去帮忙,顺便查探老罗阇周围的布防,楚泽和夏阳则是去帮忙救治伤者。 部落专门为伤员规划了一个区域,人们出出进进,繁忙的很。楚泽和夏阳跟着当地人学习了一下草药的使用,也跟着帮忙。 “能麻烦你把这个要送到西北角那个棚子去吗?”煮药的女人站在大锅前的白色蒸汽里,忙得语速都比别人快上三分,一边把一个盛着草泥的陶碗塞到楚泽手里,一边握着大汤匙的手还在搅动锅里的药材,“那个棚子比较远,药给外面的兵就行!谢谢啊!” 楚泽接过药,按着女人指的方向走,已经离其他伤员的棚子很远了,才终于又看到一个独立的草屋。草屋门口站着两个握着长矛的男人,看着是守卫。 楚泽顿时知道这草屋里的人是谁了。 昨晚上的哗变阿卓亲自来人来围剿,光楚泽看见的就有手臂和胸口两处砍伤,人多混乱,晚上光线又不好,真实情况怕是比楚泽看见的还要严重不少。 现实中的宿元灼楚泽了解不多,不过在这个游戏里,阿卓还没做什么不可原谅的错事,楚泽倒也没讨厌他到不能接受的程度,现在还没必要和他过不去。 楚泽端着药碗走过去,还没到近前,就听草屋里传来一声脆响,是陶碗被砸到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就见一个窈窕的身影从屋里出来,正是阿美。 阿美两眼含泪,满脸的委屈,一边走一边擦眼泪,直到走到楚泽近前才发现他,一抬头愣了一下。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现在这副样子,硬挤出一个笑容,可因为太过委屈,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往外涌。 楚泽微微蹙眉,柔声问:“阿美,发生什么事了吗?” 阿美摇摇头,憋着嘴不肯说,楚泽又问一遍,阿美憋不住了,抽泣着说:“我刚才只是和他提了一下,昨天多亏了阿鱼,要不然部落现在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就气的摔了碗,不肯和我说话了……” 楚泽叹口气,阿美这踩雷踩得也真是精准。 “他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阿美一边哭一边说:“以前他总是对我很好的!他带人出去巡逻、打猎,还会特意给我带漂亮的花儿回来,还夸我戴上好看,他带兵要有威严,别人都知道他很凶,但我知道他私下说话很温柔的,他、他……” 阿美哭的说不下去了,一抽一抽的。楚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说:“你和阿卓……” 阿美抬起泪眼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楚泽点点头,明白了。阿美的身份普通,却接过了接待他们几个远方朋友的任务,看起来也常在老罗阇身边活动,想来是当做未来部落继承人妻子来培养,而阿卓显然也是将阿美放在心上的。 阿卓天之骄子当了那么多年,突然冒出来个阿鱼,老罗阇对他赞赏有加,部落里的人心也偏向阿鱼,现在就连自己心仪的姑娘都在他面前对阿鱼大家夸赞,阿卓这心态崩掉是迟早的事。 楚泽安慰了阿美几句,阿美擦擦眼泪,吸着鼻子继续去伤员那边帮忙了。楚泽把药交给草屋门前的守卫,也转身回去了。 晚上四个人聚在一起,又研究了一下部落里的情况。 “我今天在外面晃悠了一天,”闻珂五官皱在一起:“那老罗阇怕死的很,卫兵把他那草房子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别说把战冠带出来了,就连里面有个苍蝇都飞不出来!” “挖地道行不行?”夏阳眼睛亮晶晶的:“一直挖到老罗阇的棚子外面,晚上趁他睡着偷出来?” “你当他周围那么多兵是稻草扎的,都没长眼睛啊?”闻珂说:“再者说,等你挖完地道,怕是这部落都被攻破好几次了!” “那骗出来?”夏阳说:“对了,不是有那什么大祭司么,我们就和大祭司说,神灵给我的旨意,需要罗阇的战冠做法,昨完法部落打仗就能赢,怎么样?” 闻珂想想,觉得好像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于是看向楚泽和宿元禹。然而楚泽摇了摇头:“就算是大祭司同意,罗阇也不会同意。以我们到部落这段时间罗阇对我们的态度来看,你们觉得他真的相信我们会帮部落走向繁荣吗?” “这个……”夏阳皱眉:“好像是有点奇怪哦!虽然说我们之前对他不够恭敬,但是如果他真的相信大祭司的话,至少也该问问我们对于部落的想法或者计划什么的,现在这个样子,好像只是单纯的把我们当成来蹭饭的客人,敷衍一下就算了。” “就是这个道理。”楚泽说:“原始部落的人信仰神灵,但是罗阇作为最高掌权者,能上位少不得假借神灵的势,也更清楚‘神灵’的含金量到底有多少。凭着一句空口白话的预言,让他借出他最在意的战冠,并不现实。” “哎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怎么办啊!”夏阳懊恼地说:“战冠战冠,就一个破帽子,怎么就带不出来了呢!” “方法不是没有,只是危险性很大,后续可能会有麻烦。”楚泽说:“以我们的身份要拿到战冠,无非三种方法,要么硬抢、要么偷,要么骗。” “硬抢我们做不到吧?”夏阳哭丧着脸:“就凭我们四个,那里抢得到东西啊?” “偷也费劲,咱们没有那个身手啊。”闻珂说:“还有骗,就这个靠点谱,但是那老头儿看着可不是好骗的样子。” 楚泽没否认,却也没肯定,只是接着说:“主要问题在于,无论是哪种方法,都不能让部落里的人把战冠消失和我们联系在一起,否则我们就没有退路,战冠必须百分之百是世界核,毁掉之后,后面所有的事情我们都不需要考虑。” “这个……”闻珂神色为难:“游戏世界为了保证安全和稳定,世界核通常都会很隐蔽。除了世界建造者,没人能百分百确定世界核是什么。老大,你有多少把握?” “百分之八十。”宿元禹摇头:“做不到百分之百。” “而且整个部落只有我们是外来的人,战冠突然消失的话,应该都会往我们身上想。”闻珂皱眉:“这个逃不掉的。” 四个人陷入沉默。 “还有一个办法。”片刻后,宿元禹平静地说:“和人合作。” “老大,你是说找阿鱼合作?”闻珂眼睛一亮:“好像也不是不行!” 夏阳迟疑地说:“阿鱼看起来很靠谱,要是能和他合作的话肯定很好。可是他真的会和我们合作吗?没道理啊!” “不。”宿元禹摇头:“是和阿卓合作。” 闻珂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别开玩笑了,就那小兔崽……” 夏阳疑惑地看向他,闻珂把最后一个字吞了,又说:“不可能,他不会和我们合作的。” “闻哥你好像很不喜欢阿卓,”夏阳好奇:“为什么啊?” 闻珂看他一眼,敷衍地说:“看他长得欠揍,没眼缘。” 夏阳:“哦。” “不是,老大,你认真的?”闻珂目光转向宿元禹:“阿卓?和他合作?” 宿元禹神色并不像在开玩笑,微微挑了下眉。 “和阿卓合作,确实是有可能的。”楚泽推了推眼镜:“既然要合作,双方都要拿出自己的东西。我们现在在部落里最大的本钱是我们的身份——帮助部落重新走向辉煌的朋友。” “阿卓从小接受老罗阇的教导,应该也不会信这种预言吧?”闻珂说:“再说了,他现在还没有接任罗阇,部落是不是再次繁荣和他关系也不大。” “还是有关系的。”楚泽说:“阿卓从小就相信自己会接任罗阇,如果预言是真的,其中必然也涉及到了是哪位罗阇带领部落重新辉煌,这件事他不可能不在意。另一方面,即便阿卓完全不相信大祭司的预言,现在罗阇的接班人越来越模糊,不论是罗阇、部落里的人,甚至是他自己的心上人,都在逐渐偏向阿鱼。部落里没有人可以帮他,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我们。” “哦我明白了!”夏阳说:“阿卓想要当罗阇,就需要我们的帮助,而阿鱼能力足够强,也是人心所向,所以阿鱼并不需要我们。这么对比来说,和阿卓合作,我们帮他接任罗阇,他接任后把战冠借给我们,我们的筹码更多,是这个意思吧?” 楚泽点头。 闻珂依然不认可:“像你们说的,战冠是权利的象征,就算阿卓真的在我们的帮助下接任罗阇了,又怎么可能会把战冠给我们?” “战冠只是权利的外在表现,并不是本质。”楚泽说:“只要他登上了那个位置,拥有了戴上战冠的资格,那么他完全可以制作自己的战冠,这战冠是不是曾经老罗阇戴着的那顶其实并不重要。” 闻珂思索半晌,没再坚持自己的看法,又问:“那他怎么会相信我们真的能帮他接任罗阇呢?毕竟我们现在连老罗阇的面都见不到。” “小泽说的对,他没有其他的选择。”宿元禹说:“对他来说,这是一笔不亏的买卖。赌赢了,我们双赢,赌输了,他没有任何损失。” “小泽”两字刚一说完,楚泽顿了一下,而后又恢复自然。 夏阳敏锐的感觉到这个称呼似乎有点奇怪,可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挠挠头,看了看宿元禹,就见对方一本正经地谈着正事,又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闻珂也听出了这称呼的变化,但是没心思在意,叹了口气,一脸不情愿地问宿元禹:“真的要帮他啊?你确定?” 宿元禹耸耸肩。 “好吧。”闻珂认命的叹气,问:“那怎么说?我去找他谈?还是你或者楚教授?” “不,等着他来找我们。”宿元禹轻笑。 “等他主动?”闻珂气笑了:“就那个驴脾气,能主动来找我们聊合作?” “我听说这次阿卓好像伤的很重,至少得躺上几天呢!”夏阳说:“感觉他来不了。” “那是因为现在他还没到绝境。”宿元禹淡淡地说:“等时候到了,他就是爬也得爬过来。” 宿元禹严肃的时候,哪怕没有沉下脸色,那长期培养出来的上位者的气场也非常强悍。夏阳在这个世界里还没见过宿元禹这么正经的样子,原本只是觉得这是个话不多脾气不好但好心的小哥哥,现在突然意识到这位是个隐藏的大佬,顿时肃然起敬。 闻珂对于宿元禹的预判向来没有任何怀疑,连为什么都没问,点了点头:“行,那就等着了。” “那今天早点休息,忙了一天大家都累了,明天继续在部落里打探消息。”楚泽走向那张被宿元禹改善过的席子,转头朝宿元禹,眼角弯弯地一笑:“晚安。” 刚刚还一脸淡定冷肃的宿大总裁顿时呼吸一滞,不自然地偏过头去,朝着不知道哪个莫名其妙的方向说了句“晚安”。 一边的闻珂将一切看在眼里,恨铁不成钢地往自己席子上一趟,狠狠闭上眼睛,内心吐槽:真是完蛋。 056 非洲酋长 后面的两天, 楚泽和夏阳闲来无事就去帮忙救治伤员,宿元禹和闻珂俩就在部落里晃悠,到处帮帮忙, 同时打探打探消息。 第三天的下午, 部落里突然又来了一个外人。 这人长相和穿着都和部落里的人差不多,只是兽皮的样式有些细小的差别,自己说是附近一个叫窝史友均部落的人,奉了他们部落罗阇的命令, 来阿粟部落报信,坚持要拜见罗阇。 罗阇接见了他,紧接着就将阿鱼阿卓还有四位长老过去商议事情。 窝史友均部落和阿粟部落似乎之前也有些来往, 部落里一些老人见到这个信使还上去搭话, 有擅长聊天的人很快就问出了个大概——下斯仁乐部落和另一个更强大的部落正在开战, 武器粮食不足, 可能要分出一部分武力先来对付阿粟部落,以抢夺资源, 供应另一边的战场。 霎时间,整个部落再次陷入恐慌之中。 “老大,情况不妙啊。”闻珂皱眉:“上一次不过是试探性的进攻,就杀了罗阇一个孙子,现在部落内部都不稳定,这要正经打过来,阿粟部落肯定扛不住。” “事在人为。”宿元禹平静地说。 “我们真的要和阿卓合作吗?”闻珂还是有些迟疑说:“我还是觉得和阿鱼合作胜率会更大。” “我们的目标不是这一场胜利。”宿元禹转回身往回走:“回去吧,阿卓快要来找我们了。” “啊?”闻珂跟上:“真的假的?那小兔崽子真能主动过来?” 果不其然,两个小时后, 宿元禹他们休息的棚子外多了两个人,正是阿卓和他最得力的手下阿七。 阿七迟疑地问:“真的要找他们合作吗?” “我还有别的选择么?”阿卓年轻锐气的脸庞隐在一层灰色的树影里, 少年不苟言笑,神色阴翳:“这是爷爷逼我的,他让我和我阿鱼争,却又不教我怎么争,我还能找谁。” 手下说不出来话。 “来的挺早,进来吧。”宿元禹握着个野果子从远处走回来,肉眼可见心情不错。 这果子是楚泽救治伤员的时候被家属送的,宿大总裁心血来潮突然非要去看楚泽在干嘛,楚泽就把果子塞给了他。宿元禹一路美滋滋地握着果子回来,看到阿卓站在门口,晃晃了手里的果子,语气遗憾:“可惜只有一个,没有办法给你。” 阿七:“我们……” 宿元禹惊讶:“你怎么看出来这是我小泽弟弟给我的?” 阿七和阿卓:“……” 宿元禹神色更加遗憾:“所以真的不能给你们,不好意思。” 不远处偷听的闻珂不忍地捂住眼睛。 “我们来找你们聊些事情。”阿七皱着眉说,转头看了看阿卓,压低声音:“我们真的要和他们谈吗?感觉这人脑子不大好使……” 阿卓皱眉看宿元禹片刻,皱眉道:“在这等我。” 阿七:“是!” 二十分钟后。 “当啷!” 阿卓愤怒地将盛着果子的陶盆一把扫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果子滚落撒了一地。阿卓指着宿元禹,怒气冲冲地说:“战冠是部落里最高权力的象征,你哪来的胆子!” 楚泽给的那个果子并不在那陶盆里,宿元禹扬头,下巴指着指地上的陶盆和散落的果子,淡淡地说:“捡起来,不然现在就滚出去。” “你说什么?!”阿卓长这么大,除了罗阇还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顿时抬头就想扬鞭子。宿元禹面无表情地回看他,冷冷的,不屑的,和看地上的果子没有任何差别。 阿卓一怔,宿元禹没动,阿卓手里的鞭子也没真的挥下去。 僵持片刻,宿元禹转开目光,哼笑一声,冷冷地说:“不送。” 阿卓眉头紧紧皱着,愤恨地一转身朝门口走,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 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想。 他恨恨地咬着牙,仿佛有一只大手用蛮力将他高昂的头颅压下去。他杵在门口足足有几分钟,这才恼怒地朝门口叫:“阿七!进来!” 阿七快速进了屋,看到地上散落的果子一愣,阿卓烦躁地说:“捡起来放好。” 阿七:“是!” 阿七将果子都捡起来放进陶盆,刚要放到矮桌上,宿元禹不咸不淡说:“送你了。我不吃掉在地上的东西,一会让阿美姑娘再送一份来。” 阿七皱眉,看向阿卓。阿卓一听见阿美的名字,顿时火又冒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怎么,收不住自己的脾气,连耳朵也不好使吗?”宿元禹冷哼一声:“就你这个样子,还想当罗阇?” 阿卓顿时僵住。 ——就你这个样子,还想当罗阇? 同样的话他在爷爷那里听过太多次,同样质问的语气,同样不耐烦和失望的神情。 当罗阇,当罗阇,当罗阇。 从他记事起,爷爷就在一遍又一遍告诉他,他是未来的罗阇,他要当这片雨林里最优秀的罗阇。这早已经植入到了他的骨髓血液中,是他人生唯一要做的事——然而阿鱼,那个不知道多少血缘关系的哥哥,来到部落之后,一切都变了。 爷爷看他的眼神里出现越来越多的失望,长老们一边还和以前一样吹捧着他,另一半却也暗暗和阿鱼打好关系,甚至就连阿美,他最喜欢的阿美,都在他面前夸赞阿鱼的优秀! 每一个人都在用行动告诉他,阿鱼才是未来的罗阇,而他,什么都不是。 那他这些年,算是个什么? 他充满杀气地看向这个来自远方的陌生人——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一个部落外的陌生人也可以这样指责他?他懂什么! 阿卓握着鞭子的手青筋绷起,还没思考就已经再次扬了起来。阿七眼睛陡然睁大:“阿卓!” 然而那个陌生人却笑了。 阿卓一愣。 阿卓眉头紧紧皱着:“你不过是个外乡人,我现在杀了你也不会有人管,你为什么不害怕?” “你现在这么猖狂,无非是仗着部落还在,你又是罗阇的孙子罢了。”宿元禹不咸不淡地说:“可是这部落还能维持几天?” 阿卓愣住。 宿元禹看他一眼,淡淡地说:“你刚刚是从罗阇那里过来的吧?” 阿卓的神色很不好看。 宿元禹说地对,他的确是从爷爷那里直接过来的。窝史友均部落派人来报了信,爷爷终于不再沉默,立刻叫长老们还有自己和阿鱼去商讨。整个过程热热闹闹,几位长老要么慷慨陈词地唱高调,要么就将下斯仁乐部落贬的一无是处,将之前对峙的失利单纯归结为运气不好,认为只要认真对待必定会将下斯仁乐部落打的落花流水,一时间棚子里群情激奋,士气高昂。 至于刚死不久的阿二,似乎从没人记得过。 阿卓听得皱眉,内心奇怪,自己之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些人离谱到这个程度呢? 而他的爷爷老罗阇闭着眼睛,老僧入定一般,没有肯定这些说法,却也没有否定,商议的最终结果也很简单:一切交给自己和阿鱼。 这逻辑显而易见:费尽力气打赢了仗,是因为本身问题就不大。如果打输了,那就是主将的问题。 出了罗阇的棚子,阿卓难得一次主动和阿鱼说话,甚至连名字都没叫,直接开口:“刚才的商讨,你怎么看?” 阿鱼沉默片刻,只摇了摇头:“罗阇老了。” “你胡说!”阿卓火气上来,怒道:“连我们都能看出来长老们在胡扯,爷爷怎么会看不出来!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不说而已,怎么就是老了?!” 阿鱼轻笑一声:“他为什么就不能老?你和我能看出来,是因为我们刚从战场上下来,他呢?他有多少年没真的参加部落间争斗了?” 阿卓皱眉,阿鱼接着说:“他坐在那个位置这么多年,也放任了那几个长老溜须拍马了这么多年。开始他能保持理智,一年,两年,三年,都可以,可是五年、十年呢?他不上战场,部落里大小事务交给下面的人,部落里生活的心酸都看不见,耳朵里全是对他的奉承和吹捧,你觉得,他和曾经那个带领部落杀出一条血路、屡立战功的,还是同一个人吗?” 阿卓沉默了。 他收回思绪,看着眼前这位来自远方、却似乎什么都知道的客人,突然间就感觉一下子喘不上起来。 他为了罗阇的位置争了这么久,把那几位拥有最高权力的人看做最重要的人,可危难来临,他却发现,最有可能拯救部落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他痛恨厌恶了这么久的便宜哥哥,还有一个是他现在看着就不顺眼的不靠谱外乡人。 阿卓眉头越皱越紧,握着鞭子的手跟着紧起来,连青筋都崩了出来。 “小老虎还没长大,以为自己咆哮的声音很吓人,其实在外人看来和小猫也没什么分别。”宿元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自己的胳膊:“肌肉太用力,伤口崩开了。” 阿卓转头一看,就见胳膊上的伤口果然血淋淋的。他伤还没养好,今天出门本来就是强撑着。 爷爷和他说过,强者,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虚弱,即便是真的虚弱,气势也不能弱下来。 阿卓不自觉地挺了挺胸,无所谓地转开目光。但旁边的阿七有些慌了:“阿卓,我们要不先回去吧!你今天本来都不应该出门的!” 阿卓皱眉,还没说话,宿元禹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他不会回去的。”宿元禹不急不缓地说:“现在回去,就真是小猫了。” 阿七:“可是……” “阿七,你先出去。” “……是。”阿七听话,犹豫地看了阿卓的伤口两眼,还是退了出去。 阿卓看向宿元禹,直觉觉得这个人和爷爷虽然说着一样的话,但是他们却似乎是不一样的。 “你比我想的聪明一点。”宿元禹欣慰地说:“虽然青少年的脑子大多时候都不好使,但好歹没蠢到家。” 阿卓蹙眉问:“青少年是什么?” 他们部落里并没有这种说法。 “一种形容词。”宿元禹说:“专指那些没经过社会毒打,还处于自以为是又中二状态的小朋友。” 阿卓听着就知道这不是好话,可看对方的神色,像是有感而发,而不是单纯地挑衅,不知道为什么,他反而没有那么生气了。 “战冠是部落的荣耀,不可能给你。”阿卓沉下脾气,“换一个要求。” “同样是做罗阇,也有不一样的做法。”宿元禹答非所问地说:“是做阿粟部落的罗阇,还是阿卓部落的罗阇,差别很大。” “如果我接任了罗阇,部落的名字自然会改成阿卓部落。”阿卓说:“没有差别。” “是么?”宿元禹突然问:“罗阇是什么?” “罗阇是……”阿卓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当然是部落的掌权人。你这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掌权人。”宿元禹轻笑一声:“那是你爷爷的答案,也是阿粟部落的答案。但是,你的答案是什么?你要做什么样的罗阇?如果你没有找到自己的答案,不论部落名字改成什么,那都不过是另一个阿粟部落,你即便坐上了那个位置,也不过是你爷爷的替身罢了。” 阿卓皱眉。 “我需要想想。”片刻后,阿卓说:“现在不能给你答复。” “但是你来不及了。”宿元禹说:“窝史友均部落来报了信,下斯仁乐部落随时会打进来,现在部落里的力量不够抵抗对方。输了,部落被剿灭,尸横遍野。侥幸赢了,阿鱼做到了立下军令状时答应部落的事,一战之后,部落中的人心所向再无悬念,即便老罗阇还是更倾向你,罗阇这个位置也非他不可了。” 宿元禹轻笑:“要不然,你怎么会拼着伤还没好就来找我们呢?” 阿卓没说话,神色并不好看。 宿元禹摆弄着手里的果子,说:“上了谈判桌,都是要拿出实打实的筹码来。不过我今天心情好,可以让你先预支。” 阿卓疑惑地扭头看他。 “合作还是不合作,你可以再想想。”宿元禹说:“不过关于对付下斯仁乐部落的建议,我可以先给你。” 阿卓显然不信,宿元禹也没管他,不急不缓地说了几条,阿卓的神色由开始的怀疑逐渐变为惊讶、顿悟,又变成欣喜,最后变成敬佩。 当然,天生的骄傲让他不能把最后一种情绪展现出来,他竭力隐藏起来,却还是被宿元禹一眼看了出来。 宿元禹全当没看见,问:“记住了吗?” 阿卓点头。 “记住了就回去吧。”宿元禹说:“我一会还要去接人,别耽误我事。” 阿卓:“……” 阿卓在这屋里待了这么久,原本还很惊讶自己的脾气为什么突然不暴躁了,甚至在这人一番话后还起了敬佩的心思。可此时听完这句话,原本消失的火气再次腾的烧了起来。 阿卓猛地站起身,愤怒地盯着宿元禹,提高声音:“部落生死存亡的大事,还没有你接人重要?!” “是啊,没有。”宿元禹平静地问:“怎么了?” 阿卓:“……” 阿卓看他那理所当然的表情,顿时气的胸腔都要炸了。一瞬间手比脑子快,下意识一抬手,把刚阿七放回来的陶盆又摔到了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响。 屋子外,趴在树杈上偷听的闻珂被吓得一激灵,幽幽叹了口气。 唉,就知道会这样。 这哥俩但凡见面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小时候是直接开打,长大了就是摔盆砸碗,而且每次都不可能只摔一次,老宿家的易碎品更新换代全指着这哥俩。 现在看来,不仅仅是现实世界,游戏世界里的替身也是一样。 屋里,宿元禹不满地皱眉:“这破毛病什么时候能改过来。” 阿卓再不想看他,愤怒地大踏步走向屋外,一抬头正看见趴树杈上叹气的闻珂。 闻珂:“……” 闻珂讪讪地笑笑:“慢、慢走哈。” 阿卓瞪了他一眼,转身继续朝前走,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冷冷地看向屋里的宿元禹:“一会会有人再送一盘果子过来,但不会是阿美,要麻烦她,你想都别想!” 说完转头,气哼哼地大步走了。 闻珂从树上爬下来,进屋无奈地说:“你惹他干嘛?” “说实话而已,哪惹他了。”宿元禹一脸无辜:“这部落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部落里又没有你的宾利,你要去接楚教授一样是走回来,楚教授那腿也没比你短多少,哪用得着你接?”闻珂神色复杂:“你现在这样,和当年半夜给这小崽子灌泻药,第二天又和你爷爷说前一天东西吃的不对帮他排一排,没什么区别。” 宿元禹不置可否,站起身往外走,打算去接楚泽。 出门走了没几步,突然看见阿卓又折路大步回来了,看见他的时候神色不善,像是想忍却没忍住,皱着眉问:“为什么帮我?” 宿元禹没说话。 阿卓疑惑地皱起眉,就在他以为宿元禹什么都不会说了的时候,就听宿元禹缓缓说:“小老虎也不是自愿长成发了疯的大老虎的,毕竟发起疯来见谁咬谁,早晚会咬到自己。” 阿卓没听懂,眉头皱的更紧。 宿元禹说完,好像再没了耐心:“行了行了,我真要接人去了,都和你说过别耽误我事了!” 宿元禹不耐烦地大步朝前走了,阿卓怔楞一下,反应过来登时又要发疯,阿七着急忙慌地抱着他:“伤口!伤口又裂开了!……” 宿元禹听着身后的吵闹声,叹气道:“唉,青少年啊,真是难搞。” · 最后到底还是阿美送来了果子和烤肉。 据说阿美先是听说阿卓去拜访了客人们,又听说阿卓嘱咐人送去新的果子,登时就猜到了大概,拦下了来送果子的人亲自送了过来,一边热情地招呼几人,一边还小心翼翼问阿卓和客人们是不是出现了什么矛盾,替阿卓说了些好话。阿卓不相信大祭司的预言,但阿美深信不疑,生怕阿卓的糟糕脾气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你们是不知道!”棚子外,闻珂咬着烤肉,一边吃一边眉飞色舞地说:“那小兔崽子走的时候,那被气的,脸都是绿的哈哈哈!” 闻珂咬着还冒着热气、外焦里嫩的烤肉,一边吃的满嘴流油,一边感慨:“阿美真是个好姑娘啊,阿卓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夏阳心思还在谈判上,一脸好奇:“玛卡巴卡和阿卓谈什么了?” 闻珂现在还对宿元禹这新名字接受无能,咬了一口烤香蕉:“你直接问他啊!” 夏阳又转头看向宿元禹,顿时神色变得极为复杂。就见宿元禹和楚泽坐在棚子前的台子上,楚泽正在吃东西,宿元禹的目光就像是被灌了胶水似的黏在楚泽身上,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活像是被人下蛊了似的。 夏阳吸着凉气转回头,说:“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愿意过去。” 闻珂瞥了一眼那边那俩,心里啧啧了两声,和夏阳接着说:“和我们之前说的差不多,我们帮阿卓坐上罗阇的位置,阿卓把战冠给我们,但要保证不做有害部落的事情。” “真的啊?!”夏阳惊讶地说:“他居然真的答应了?” 闻珂敷衍一句,没正面回答。夏阳心思简单,也没多想,开心地说:“那太好了!今天我得多吃点,嘿嘿。” 闻珂跟着附和两句,偏头看向宿元禹,神色中有些许的担心。 楚泽吃完了野果,宿元禹的目光还没移开,楚泽被他看的不自在,疑惑地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宿元禹手支着下巴摇头,诚实地说:“好看。” 楚泽轻笑一声:“好看也不能一直看,再好看的东西看多了也就觉得一般了。” “不会。”宿元禹说:“我得把之前落下的补回来。” 楚泽耳朵有些发热,他实在不擅长这种场景,只觉得宿元禹自从脱了马甲,整个人就变得越发的肆无忌惮,以至于楚泽现在都有点招架不住。 “今天谈的怎么样?”楚泽把话题拉回正事,企图赶快让自己恢复正常。 “挺好。”宿元禹果然正经了一点,说:“和我们之前说的的一样,只不过阿卓没有说死,怎么也要先看到一点成果再说。” 楚泽点头,这个结果他早就有预想,顿了顿,又问:“我之前和你说的事情,你告诉他了吗?” 在他们第一次商讨完要和阿卓合作之后,楚泽就和宿元禹说过一件事情,一件完全可以决定阿粟部落将来的事情。 “没有。”宿元禹狡黠一笑:“大招总是要最后才放的。” 楚泽点头:“难怪阿卓现在不肯把话说死。” 宿元禹平静地说:“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那样才踏实。” 楚泽看了看他,没说话。 这局游戏,虽然他们之前分析了各种方式的困难,但楚泽和宿元禹都知道,和阿卓合作并不是唯一解,尤其是在楚泽告诉宿元禹那件事后,两个人都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但宿元禹还是选择这么做了。 阿卓,或者说是宿元灼,他年轻鲁莽、脾气暴躁甚至疯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本质并没有坏到丧尽天良的程度。长成这么拧巴的状态,无非是因为一向骄傲的他常年活在他哥的阴影下,再加上爷爷自以为是的教育手段,原本一个聪明机灵的好苗子硬生生长成了个阴暗反派。 这不是宿元禹的责任,毕竟那时候的宿元禹也不过是个成熟点的年轻人,但宿元禹心里一定也觉得遗憾。 这局游戏,明面上是宿元灼的报复——他就是要赢宿元禹,现实中不行就换成游戏里,不仅要赢,他还要让宿元禹亲自来帮他赢。他以为这会让宿元禹难受,却不知道,他敌对了这么多年的目标,从来就没把他当成过对手。 而这些,宿元禹没说,楚泽却都清楚。 “小泽,”宿元禹看着楚泽的眼睛:“谢谢你。” 楚泽没说话,只是眼睛微微弯起,看着他笑了笑。 只一个笑容,就什么都说了。 宿元禹看着他这笑容,出神了两秒,心脏节律再次毫无预兆地乱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就想凑过去亲楚泽,然而楚泽微微后仰,躲开了。 宿元禹顿时露出一个有些委屈的神色。 楚泽笑了,轻声说:“人设怎么突然又变回小奶狗了?” “过了太久,复习一下。”宿元禹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的闻珂和夏阳,知道楚泽是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做的太明显,于是重新坐直,问:“这些人设里,你最喜欢哪个?” 楚泽仔细想了想,说:“单说人设的话,好像都不喜欢。” 宿元禹似乎有些懊恼。 楚泽接着说:“不过看你cos这些人设倒是都挺有意思的。” 宿元禹:“……” 有意思,这个评价倒是也够了。 “好了,今天忙了一天,有点累了。”楚泽站起身:“我去躺一会。” 楚泽说完就往屋子走去,宿元禹的目光一直追着他进了屋,直到看不见了,这才回过头。 他看着身前那小块草地,眼前又浮现出楚泽刚刚那个笑容,于是嘴角再次不受控制地往上翘,回味了许久,这才重新抬起头。 一抬头,正对上闻珂那张神色复杂的大脸。 宿元禹:“…………” 闻珂:“…………” 果然还是小泽好看。宿元禹想。 他嫌弃地看了闻珂两眼,站起身也想离开,结果被闻珂一把拉住手腕。 “干嘛?”宿元禹手腕从闻珂的爪子里拽出来,又看了眼屋子的方向,压低声音:“小泽就在里面呢,让他看见怎么办?” 闻珂恨不得当场给他翻个大白眼,确定楚泽确实进屋休息了之后,才压低声音:“老大,那小崽子不是还没答应你的要求吗?你真的确定可以?我怎么还是觉得这么悬呢?” “确定。”宿元禹揉着手腕:“等他想明白了就知道,他一直所追求的东西,不是奖赏,而是束缚。” “可是游戏外的那个……”闻珂迟疑地说:“那位正主就没想明白。” “他未必不明白,”宿元禹说:“要不然他搞出这么个游戏干嘛?” 闻珂还是有些迟疑,不过也不再多问:“行吧,反正你心里有数就行。” 部落另一边,阿卓的屋子里。 阿七皱着眉头,一脸愤怒:“太过分了!这是什么要求?阿卓,你可千万不能答应他们!” 阿卓喝着椰酒,没说话。 “阿卓?”阿七试探地问:“你不会真动心了吧?” 阿卓沉默片刻,平静地说:“战冠上的每一根鹰羽都是爷爷当年获得的荣誉,鹰羽越多,就说明他对部落的贡献越大,后来他众望所归当上罗阇,就将这些鹰羽插在了战冠上。” “对,鹰是最凶猛的飞禽,代表了勇敢和力量。部落中的人只有在为部落做了大贡献的时候才会被授予一根,罗阇有那么多,挡上罗阇也是理所当然的。” 阿卓点头,又说:“……但那是他的荣誉,不是我的。” 阿七语塞。 “但你是罗阇的孙子,对部落也做了那么多的贡献,部落里没有人比你更适合。”阿七犹豫地说:“鹰羽是谁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阿卓抬头看向屋外,从这个角度看,只能看见几户人家正在辛勤劳作,碧空如洗,天高的望不见头。 “我要做罗阇,”阿卓缓缓说:“做真正的,阿卓部落的罗阇。” 之后的几天,阿粟部落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战前准备。 阿鱼每天忙着带人在部落周围挖陷阱、造兵器、练兵、思考战略、打探消息,忙得连口水都没时间喝。 同样,宿元禹一天到晚带着闻珂不见人影,问就是出去打探消息,可要问真打探出来什么,俩人又说不出来,一天天光看着光鲜亮丽地出去,灰头土脸地回来,也不知道这消息是去哪打探的。 楚泽直觉觉得宿元禹和闻珂俩人有问题,又怕显得不信任对方,不敢多问,后来宿元禹不仅天天瞎跑,偶尔还会问他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突然问他喜欢什么颜色,有没有喜欢的小动物,更喜欢火还是更喜欢水,弄得楚泽越来越莫名其妙。 随着时间的推移,阿粟部落内形势越来越紧张,宿元禹和闻珂这俩人终于不往外跑了,楚泽也就什么都没问。 这天,阿鱼正带着人在周围树林里挖陷阱,阿科过来,说:“我按着你的吩咐去找阿卓,没想到他又没在部落里。听人说他前几天去找了部落里那几位客人聊了很久,之后就经常离开部落,也不知道天天都去哪了。” 阿鱼微微蹙眉:“那几位客人呢?” “两个人帮忙照顾伤员,还有两个人一直在部落周围晃悠,不知道在干嘛,但是能肯定没有联系过其他部落。”阿科神色复杂:“最近几天好像瞄上了百花岭,天天在那研究各种花,俩大男人,咦……” 阿科抖了两抖,显然不太想继续说下去。 “这几个人来路不明,虽然大祭司说他们是朋友,但还是要找人一直盯着,这个时候部落里不能出岔子。” “是。”阿科点头,又疑惑地说:“阿鱼,你说这几位客人真的是神灵派来的吗?” 阿鱼沉默片刻:“不知道。” “感觉他们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似的,长相和我们差那么多。”阿科说:“不过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阿卓都去找过他们了,我们要不要也去聊聊?万一是真的呢?” “哪有空。”阿鱼看着已经设置好的陷阱,一脸担忧:“下斯仁乐部落的实力你也知道,哪怕他们只用五分之一的力量,我们也不是对手。这一仗凶多吉少,你去和那几位客人说说,如果他们愿意,明天就送他们离开。” 阿科一愣:“那哪行?他们是神灵派来帮我们的啊!” “都是血肉做的人,即便是神灵派来的,一刀砍下去一样活不了。”阿鱼说:“选择权在他们自己手里,但我们得把情况说明白。” 阿科点头记下。 阿鱼又问:“阿卓往哪个方向走了知道吗?” 阿科点头:“西北。” 阿鱼一愣。 西北方,正是下斯仁乐部落和另一个部落发成冲突的方向。 “对啊,也不知道这个阿卓一天天想什么呢!”阿科神色复杂:“这都什么时候了,下斯仁乐部落随时会打过来,天天就知道往外面跑,心里一点正经事没有!就这样老罗阇还把大部分的兵都交给他,明明你才是立下军令状的人,你才更适合调遣部落里的人!他……” “行了。”阿鱼说。这些他自己何尝不知道,但如果这次危机如果平安度过,兵权又都在他阿鱼手里,罗阇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阿鱼没和阿科解释这些,问:“是罗阇让他去的吗?” “好像不是,据说这几天阿卓都没去见过罗阇。”阿科撇嘴:“罗阇和那几个长老现在每天什么都不管,放手放的倒是挺彻底。” 阿鱼沉吟片刻,点点头:“阿卓比我想的要聪明。” 阿科疑惑地看着他。阿鱼也没解释,吩咐说:“你找两个机灵点的,往西北走去找阿卓,保护他的安全。” 阿科顿时不高兴了:“他有什么好保护的?他手里的兵比你还多呢!再说现在这时候人手本来就不够,哪还有多余的能去保护他?” “他手下的兵真心跟着他的有几个?他这几天出去多半是去找人,没那么安全。”阿鱼说:“让你去你就去!” 阿科不乐意,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去找了人。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阿卓和手下带着几个伤员回了部落。 这些伤员不是本部落的人,个个生的五大三粗,一个能打十个,只是身上都带着伤,一个比一个虚弱,有的甚至只剩了一口气,是两个人一头一尾给抬回来的。 阿卓吩咐人把这些伤员带去治伤,转头余光瞥见几个熟悉的人影,模糊记得是阿鱼手下的人。那几个人跟了他们一路,既没来说明是来干什么的,看到他们带人往部落走也没干预,始终就那么不远不近地跟着,确认他们安全回了部落,那几个人就离开往阿鱼布防的方向走了。 “阿卓,这几个人到底干嘛的啊?”阿七疑惑地说:“会不会是阿鱼那边有什么阴谋?” 阿卓没答,轻哼了一声,冷冷地说:“用他烂好心。” 阿七疑惑:“啊?” 阿卓没说话,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皱眉问:“天都快黑了,他们还在挖陷阱?” “好像是。”阿七说:“听说这几天他们都回来的很晚。” “烤点肉给他们送过去。”阿卓不耐烦地说:“都累死了到时候谁打仗?” 阿七莫名其妙,点点头:“哦哦,好。” 057 非洲酋长 “阿美小姐姐, 阿美小姐姐!” 夏阳在部落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到正在忙的阿美,两步跑到近前, 笑嘻嘻地说:“阿美小姐姐, 我能不能和你要点烤香蕉啊?” “好呀,没问题!我一会就给你们送过去。”阿美笑着说:“昨天那位特别好看的客人和我要了一些香蕉,说想自己烤着试试,怎么样, 成功了吗?” 阿美嘴里“特别好看的客人”指的当然是楚泽,“幼儿园园长”这个名字有点拗口,阿美更愿意直接形容特点。 夏阳挠挠头, 嘿嘿笑了两声。 烤香蕉, 顾名思义, 一共分三步。第一步, 生火,第二步, 香蕉扔进去,第三步,香蕉拿出来,吃掉。 挺简单的事,谁承想第一步就出了问题。楚泽研究了半天火石、助燃草料和木柴,结果愣是没点着那火,一个小时之后索性不干了。宿元禹知道之后非要试试,又研究了快俩小时,最后才知道那块借来的火石不久前被小孩扔水里过, 潮气没散干净,用不了。 于是宿元禹又转头去找别人借火石。好不容易把火点起来了, 又掌握不好火候,要么太生要么焦成黑炭。楚泽本来都撒手不管了,看宿元禹这么倔,于是也去帮忙,两人直到折腾的满手满脸全是黑炭,才终于在楚泽的操刀下烤出来几根还看的过去的,宿元禹吃了一口后连说了三句“好吃!”,然后拉了一晚上的肚子。 直到夏阳出门,宿元禹的肚子还没好,楚泽担心他这一天也没出去。夏阳心里想着那俩人今天的样子,又问:“那个,用什么东西能把炭黑洗下去啊?” 阿美顿时猜到了怎么回事,笑着点头,指了指怀里的罐子,说:“我把这个给人送去,然后就给你们烤香蕉,去的时候再给他们带点皂角,就能洗干净了。” “太好了,阿美小姐姐真是人美心善!以后肯定能发大财!”夏阳嘴抹了蜜似的,又好奇问:“这罐子是给谁的啊?” 阿美脸红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一个普通的礼物。” “哦~~”夏阳心下了然,他不想让阿美窘迫,没再继续问,笑着说:“那收到礼物的人一定会很高兴!” “真的吗?”阿美眼睛一亮,小声说:“他前几天还和我生气来着……” · “阿卓,你要的三百面鼓,兄弟们加班加点,到现在只赶出来一百八十多,加上部落里各户收集来的,现在只有两百出头。” 部落另一边,阿七正和阿卓汇报进展。阿卓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皱眉说:“继续做,能做多少做多少。” “是。”阿七点头,一抬头余光看见不远处正过来的身影,笑了,开心地说:“阿美来了!” 上次阿卓发了通脾气,到现在还没有和阿美道歉,此时看见阿美过来,顿时有些不自然。阿七本来要离开让两人单独说话,结果还没等迈步子,就见阿美走到近前,把手里的东西塞到阿卓怀里,又快又低的声音说了句“对伤口好”,就红着脸转身跑走了。 阿卓打开怀里的罐子看了下,这是用一种用特殊的虫子泡的酒,对伤口愈合有奇效,雨林中很多部落都有制作的方法,但是因为这种虫子难得一见,所以这酒也难得。 “阿美姑娘有心了啊。”阿七感慨一声,想了想,又说:“阿卓,这次和下斯仁乐部落打完,成功之后,你和阿美是不是就该去找大祭司见证,结为夫妻了?” “嗯。”阿卓抱着罐子,看着阿美逐渐远去的背影,眼里始终消弭不掉的戾气都减了三分,嘴角不自觉的带上了笑意,轻声说:“肯定的。” “呦,这不是阿美姑娘吗?” 阿美低着头快步往前走,一个身影刚好迎面遇上。阿美抬头一看,居然是长老之一,于是规规矩地行了个礼,而后匆匆忙忙地走了。 长老饶有兴趣地看着阿美的背影,转头再看向阿卓时,正好对上阿卓并不友善的目光。 这人是五位长老之一,也是最能体察罗阇心意的一位,他在长老中年纪最大,被人尊称为大长老。前几天商讨对付下斯仁乐部落时,也是他对下斯仁乐部落贬低的最厉害。 曾经阿卓很喜欢他,也很听他的话,毕竟体察罗阇心意始终对他来说最为重要,而这位大长老又在此方面最为擅长。 可经过上次会议后,阿卓现在看见他就感觉厌恶,要不是上面还有罗阇压着,怕是现在已经转头走开了。 大长老也看到了阿卓不善的眼神,但阿卓在部落里行事向来由着自己性子,除了老罗阇外谁都不放在眼里,所以也没多想,不急不缓地走过来,压低声音:“我刚从罗阇那回来。” 阿卓抬头看他,听这话的意思似乎是要告诉他点事情,卖他个人情。 大长老指了指棚子:“我们进去说,你让人把草帘都放下来。” “天气太热,放下来长老怕会不舒服。”阿卓不咸不淡地说:“这周围都是我的人,长老有事直接说就好。” 阿卓这么说着,却连个椅子都没人拿,大有一种“赶紧说完赶紧走”的架势。 大长老面色有些不悦,但对于要卖阿卓人情的想法似乎很坚定,压低声音问:“最近有关注阿鱼在做什么吗?” 阿卓嫌弃地说:“我关注他做什么?” 大长老被他这回答噎了一下。 大长老仔细地看着他的神色,那份嫌弃不似作伪,大长老面上没表现什么,心里却不屑地轻哼一声——还是太年轻,满脑子都是那点好胜心,芝麻大的事看的比天大,这样的人要不是罗阇的亲孙子,扔出去能不能活得过两个月都难说。 大长老心里这么想,表面却附和着点头:“是,他和你怎么能比呢?一个不知道那里来的小杂种,确实没必要关注他。阿卓,你放心,我们五位长老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阿卓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我听说他最近挖了不少陷阱,练兵也很勤快,架势拉的足,阵仗摆的也够大,一看么,就是做给罗阇看的。”大长老说:“你可不能落下啊,这个时候可千万要抓住机会,在你爷爷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长老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阿卓疑惑地看他一眼。需要的鼓还没有赶工出来,前几日战场上救回来的人还要很多事情要谈。阿卓脑子里装了一百件事情,实在没有时间在这和这位大长老虚与委蛇,于是一边转身离开一边说:“失陪了。” 这话说得干脆利落,甚至连个“我还要忙”的敷衍都没有。 大长老的神色越发难看,眼见着阿卓已经要走远,提高声音说:“你知道这次和下斯仁乐部落对战的意义吗?” 阿卓回头:“存亡之战,不是吗?” “是,存亡之战。”大长老郑重地说:“这么重要的战斗,你和阿鱼的表现必定会影响到谁能继承罗阇的位置,换句话说,等到这场战斗结束,我们下一位罗阇是谁基本也就能确定了。” 阿卓面色微沉:“知道。” “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大长老急了,快步朝他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派人去盯着阿鱼在干什么?你就一点都不怕他出尽风头?之前他出的风头已经够多了,这次无论如何你不能让他压过去,否则罗阇的位置真的就要让人了!” 阿卓没说话,神色复杂地看向大长老。 大长老被他看的有些疑惑,疑惑地问:“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阿卓生在这个部落。长在这个部落,这里就是我的家。是,我是想当罗阇,我也必须要当罗阇。”阿卓冷冷地说:“但现在部落处在存亡之际,老人孩子们生活在恐慌之中,我和阿鱼虽然没有合作,但是各自进行战斗准备就已经应接不暇,实在没有办法像各位长老一样,还有心思研究争罗阇位置的事情。” 大长老沉默两秒,突然说:“筹码不只这一个。” 阿卓并不感兴趣。再大的筹码还能大的过罗阇的位置? 大长老提高声音:“阿美。” 阿卓眼睛猛地瞪大。 大长老似乎预料到了他的反应,得意地一笑,不急不缓地说:“你知道,罗阇对阿美的印象一直很好,她虽然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但罗阇还是将部落里很多事情交给了她,本来就是当做下任罗阇的妻子培养的。这次下斯仁乐部落的事情结束,老罗阇不会马上退位,所以罗阇继任者总归还是存在变数。但是阿美可不是,谁功劳大,阿美就会嫁给谁,这可是很快就能办好的。” 短短几秒,阿卓的眼神从震惊到怀疑,再到一瞬间的惊慌,最后变为烈火般的愤怒。 大长老对他的变化非常满意,继续说:“我记得之前阿鱼也曾经当着罗阇的面夸赞过阿美。阿卓啊,阿鱼不仅觊觎着罗阇的位置,现在就连阿美都要抢走,你要当心啊。” 阿卓狠狠地咬着牙,脸因为愤怒涨的通红。 大长老往阿卓前边凑了半步,压低声音:“这个消息罗阇不让你知道,我违背罗阇的意思前来告诉你,就为了让你早做打算。等到你坐上罗阇位置的那一天,可不要忘了我们几位长老对你的扶持。” 说完他后退半步,状似同情地拍了拍阿卓的肩,而后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阿卓,你别想太多……”阿七眼看着阿卓可怕的神色,故作轻松地安慰说:“也许是长老听错了呢?罗阇知道你和阿美两情相悦,不会只因为功劳就让阿美嫁给……” 阿卓手猛地一扬,长鞭带着愤怒的劲力猛地飞出,将不远处一张木桌直接抽成两半,发出“啪!”的巨大一声响。 阿卓脸色发白,浑身都在发抖:“走,去找罗阇!” “这……”阿七思考一下,不放心地劝:“阿卓,你要不再想想,现在去见罗阇,罗阇会生气的!” “那怎么办!”阿卓低吼一声:“万一阿鱼真的功劳比我大呢?他手下的兵都比我的衷心,他的防御做的也比我好,一旦我的计划失败,难道让我眼睁睁地看着阿美嫁给他?!” 就在这时,两人突然听到一声突兀的轻笑。 阿卓猛地转过头:“谁!” 片刻后,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从一棵树后走出来,他一身衣着与众不同,长相清秀,气质温和,额角还沾着一块有些突兀的碳灰。 阿卓皱眉:“你是客人之一。” “抱歉。”楚泽微微颔首致歉,:“我刚刚路过,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说完,他似乎觉得对方不信他,于是指了指阿卓怀里的罐子,又说:“我在找阿美姑娘,听说她来找你,所以才过来的。” 阿卓只在罗阇的棚子里和楚泽打过一个照面,两个人没说过话,阿卓拿不准他,但是鉴于之前和宿元禹的合作,和这位应该至少不会是敌对关系。 阿卓警惕地看着他,问:“你刚在笑什么?” “抱歉,”楚泽一脸真诚地说:“本来想忍的,可惜没忍住。希望没有让你难堪。” 阿卓:“……” 这话听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气人,可偏偏这人的态度又很好。 不是,这些外乡人说话都这个调调吗? 阿卓握着鞭子的手又紧了起来,冷冷地说:“你的同伴知道,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嗯,他说过。”楚泽直截了当地说:“我刚刚笑,只是觉得你那么想当罗阇,可是却连敌人都找不对,你真的有当罗阇的能力吗?” “你说什么呢!”阿七愤怒了,握着刀就朝楚泽走来:“你一个外乡人懂什么!” 楚泽静静地看着阿卓,而阿卓也死死地盯着他。 人都是这样的,只会恨和自己差不多却又比自己优秀的人,而对问题真正的根源却视而不见,或者说,卑躬屈膝。 就像古代困于后宅的女人们,彼此斗的你死我活,却忽略真正导致她们不幸的是那个坐享渔翁之利的男人。 片刻后,阿卓说:“长老们和阿鱼没有矛盾,长老们没有理由害他,而且阿鱼颇受罗阇的赏识,这种事情长老不会撒谎。” “事实有很多种,至于理由,更是显而易见。”楚泽在阿卓疑惑的眼神中推了推眼镜,不急不缓地说:“我的一个熟人曾经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谁要听你讲故事!”阿七断然拒绝,“阿卓,你别理他!” 阿卓按下阿七的手腕,看着楚泽,怀疑地说:“你先说。” “我的这位熟人,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既聪明,又努力,在从事的领域里颇有成就,被很多人看好。” 楚泽缓缓说起来:“有一些人想用他的成果牟利,因为不合规,被他拒绝了。但这些人不肯放弃,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法子,成功地让我的这个熟人心甘情愿的听他们的话,不仅如此,甚至还觉得是自己得到了好处。” “那你这个熟人也太傻了!”阿七没忍住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获得很高的成就!” 楚泽笑笑,没反驳,只是问阿卓:“你觉得这些人用的是什么方法?” 阿卓冷冷地说:“无非是威胁加上利诱。” “太简单了。”楚泽摇头,顿了顿,接着说:“他们让我这个熟人把他们当成了‘朋友’。” 阿卓不屑地笑了一声:“怎么可能?从敌人变成朋友哪有那么容易。” “如果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呢?”楚泽慢慢说:“第一步,为他找到一个‘敌人’。哪怕这敌人并不存在,哪怕对方根本没有敌意,都没关系,只要足够的挑拨,再加上将他最在意的东西作为筹码,久久为攻,他心里必然会对对方产生怀疑,进而生出嫌隙,最终将对方认定为‘敌人’。” 阿卓和阿七微微瞪大眼睛。 “没有人可以在一个领域里一枝独秀。我的这个熟人,他身边有个人,成就暂时比他高了一些,被关注的也多了一些。在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的挑拨下,他心里的平衡渐渐被打破,终于将他身边这个人当成了敌人。” “第二步,明确阵营,打着为我这位熟人好的旗号为他出谋划策,让他将这些人当做‘自己人’,对其产生信赖,实际上呢?行的全是挑拨离间之实。” 楚泽严肃起来,身上的肃杀之气竟然一点也不比宿元禹差,就见他此时与平时的温润先生截然不同,眼神中带着满满的厌恶,阿卓和阿七一时间都被震慑地没说出来话。 “第三步,双方合力,解决掉这个‘敌人’。从此,在我这个熟人的心里,对方就完全成为了朋友,既然对方已经为自己解决了最大的难题,‘朋友’的小忙当然能帮就帮一帮了。” 阿卓眼睛微微睁大,而后面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突然想起,阿鱼最初来到部落的时候,自己和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矛盾,甚至有一次自己被爷爷骂了之后,阿鱼还给自己做了个弹弓逗自己开心。 全部落都把他当成未来的罗阇,敬他、怕他、躲着他,只有阿鱼,把他当成还没长大的小孩。 当时自己嘴上不满,但内心是开心的。 后来怎么就变了呢? 因为爷爷一次次的打压他夸赞阿鱼?因为一次次地让他和阿鱼学学?还是因为那些长老们一次次地告诉他阿鱼要抢他罗阇的位置、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阿卓又想起来,阿鱼刚刚得到罗阇重用时,几位长老也是做出过亲近的举动的,只是阿鱼始终对他们敬而远之,双方的关系并没有拉进,几次之后,长老们再没有去寻过阿鱼。 是了,在长老们那个位置,拉拢不来的人,那便是敌人了。 于是他们一边哄着自己,一边挑拨自己和阿鱼的关系,同时抓住所有机会打压阿鱼,既解决了他们的麻烦,同时还让自己对他们产生信任,将来自己接任罗阇,他们依然还是高高在上的话事长老。 阿七小声说:“阿卓,我仔细想想,阿美这件事确实不像是阿鱼主动提出来的……” 阿卓转头看他,阿七咽了口口水,说:“我听有人喝酒喝多了的时候说过,阿鱼好像心里有人,不是我们部落的。你记不记得他来我们部落不久的时候,有一次要离开部落?听说好像就是为了回去找人的,但是罗阇不仅没放他走,还罚了他。我当时感觉这事太不靠谱了,我就没和你说……” 阿卓脸色越来越黑。 他盯着楚泽,问:“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阿卓顿了顿,又说:“或者说,帮阿鱼?” “我谁都不帮。”楚泽不咸不淡地说:“我没有某个人脾气那么好,嘴上说的凶狠,其实心比谁都软。我只是单纯看见有人犯蠢,觉得有点烦罢了。” “你说谁蠢呢!”阿七眼睛顿时瞪了起来,想要动手,又被阿卓按了下去。 阿卓沉默地看他半晌,突然问:“你的那位熟人,三个步骤都做完了吗?” “没有。”楚泽缓缓说:“他没能除掉‘敌人’,反而把自己也搭了进去,放弃了一片坦途的未来。” “你当时没有帮他吗?” 楚泽没说话,许久之后,才好像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那你恨他吗?”阿卓又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或是看他境遇变差,幸灾乐祸?” 楚泽微微挑眉,宿元禹说得对,阿卓的确是个聪明人。 他抬头看向天空,像是透过这个虚假的世界看向某个具体的人。 之前宿元灼派来拉拢他的那个人曾提到过,陈凡到了德国之后,香车宝马,生活奢靡,比楚泽过的日子好上太多。 这种理由当然可以打动很多人,但楚泽知道,这理由打动不了自己,一样也打动不了陈凡。 如果陈凡当年没有离开,他们两个人留在同一个实验室,或是两人合作,取得的成就一定比在胜元科技的实验室里高的多的多,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那才是他们真正在意的东西。 但陈凡放弃了,从原本属于他的那条宽阔大路上离开,拐向了另一条路。 “恨他做什么。”楚泽收回目光,轻笑一声:“人总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而已。” 阿卓目光中似乎还有些怀疑,又似乎不易察觉地长舒了一口气。 058 非洲酋长 “哦, 你说陈凡啊?” 部落另一边,夏阳咬了口阿美刚送来的烤香蕉,口齿不清地说:“那可是个传奇人物, 当年可是和我学长并称‘双子星’的人啊!闻哥, 你问这个干嘛啊?” “好奇。”闻珂抱臂说:“‘双子星’这个说法当年上了好几次报纸,我这不是看见楚教授了就想起来了么。” “可不是么,当年他俩可火了!”夏阳一拍大腿:“那个时候我才刚上大学,一进学院就听说我们学校生科院有两位超级牛批的学长。他俩当年都是省前几进的京南, 都是直博,又都因为太过优秀破格提前进了实验室,之后呢就陆续出了不少研究成果。我记得可清楚了, 我们班女生晚上买夜宵都要特意去生科院门口绕一圈, 就期待能看着他俩一眼!” “我一直觉得他俩都是天才那类的, 不过后来我也进了生科院, 认识了我学长,才发现他平时下的功夫相当可怕, 就说在实验室的时间吧,我学长忙起来甚至有一整个月没出过生科院的大门,吃住全在实验室里,牛吧?” 闻珂点头:“楚教授这么年轻有为,的确是有原因的。” 夏阳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胸。 “那陈凡当年为什么离开?”闻珂又问:“京南大学的生科院有国内顶尖的实验室,离开那他还能去哪。” “不知道。”夏阳摇头:“可能出国了吧?我进实验室的时候他已经离开好久了,同事们之间关于他聊得也不多,我隐约记得好像是去欧洲的哪个国家来着……德国?法国?记不清了。害,我觉着吧, 他离开也不一定就不好。” 闻珂好奇:“怎么说?” “‘双子星’嘛,总是会被人拿到一起来比较, 压力怪大的。再说了,像他们那样的天才,骄傲总会比别人多一些,对比多了心里上不平衡也很正常。” “你倒是很懂啊!”闻珂一乐,问:“所以你觉得他俩肯定会离开一个?” “不,是觉得肯定是陈凡离开。”夏阳认真地说:“第一,我学长才懒得在这种事情上花费心思,他那时间搞实验还来不及呢;第二,我学长更不会因为置气离开实验室,实验是他最看重的东西;第三,不管和谁比,我学长才不会输呢!” 闻珂乐了:“你是真的崇拜楚教授。” “那当然!”夏阳骄傲地一抬头。 闻珂点点头,环顾一圈周围的世界,有些遗憾地说:“只是感觉有些可惜,如果他没有离开的话,一个月前的报道上应该也会有他的名字了。” 夏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都是自己的选择,有什么办法。” “也对。”闻珂说:“只是很可惜啊,如果他还留在京南大学,双子星继续合作,也许能研究出更厉害的东西。” “这倒是,”夏阳说:“我学长虽然很少提起陈凡,但是研究陷入瓶颈的时候也会偶尔提起一句,要是陈凡还在就好了。” “反正他俩就是惺惺相惜吧,”夏阳陈词总结:“不过也不耽误王不见王。” 闻珂一乐:“看你年纪不大,懂得倒是挺多。” “我选修心理学的老师好歹也是国内知名的心理学教授!”夏阳骄傲地一挺胸,说:“再说了,我虽然没到我学长和陈凡他们那么厉害,但是之前也是一路好学生过来的,这些心思怎么可能不明白。” 闻珂点头,忽然又想起现实世界里那个但凡见到宿元禹必阴阳怪气加发疯的宿元灼来。 应该情况也差不多吧,闻珂想。 只是陈凡是自己离开了,宿家却是宿元禹先走了。 如果宿元禹当年真留在宿家的公司里,早就没有宿元灼什么事了,即便是宿家那位大魔王似的老爷子,宿元禹也不一定就对付不了。但宿元禹偏偏把战场让了出来,原本这矛盾就算是结束了,谁承想那小崽子又偏偏要追过来,死缠烂打地非要接着打这场仗。 闻珂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部落另一边,阿卓屋子前。 楚泽离开后,阿卓思考片刻,转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找阿鱼!” “找阿鱼?”阿七疑惑地问:“找他做什么?” 阿卓头也不回:“当然是商量下斯仁乐部落的事。” 阿七吃了一惊。刚刚还要杀去罗阇那呢,现在居然就心平气和地去找阿鱼商量正事了? 找阿鱼?商量正事? 认真的? 阿七眼睛睁的老大,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都是因为刚刚那位客人说的那些话。 阿七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大祭司说得对!这些客人果然是神灵派来拯救阿粟部落的! 只是这兴奋只短短持续了一路。 等到了阿鱼的营帐,一切终于又回复了正常——阿鱼对于阿卓的到来表示出惊讶,怀疑阿卓脑子是不是被幽灵侵占了,阿卓对他的惊讶表现出不满和愤怒,俩人事谈了两个小时,盘子摔了五次,阿卓愤然离去三次,又回来四次,互不相让的争吵声恨不得从部落这边传到那边,险些把屋顶震塌。 阿科和阿七两个人守在门口,神色复杂地听着身后叮咣乱响,互相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嫌弃地转开目光。 如此情况持续了五天。 五天后,下斯仁乐部落派出一支队伍,直奔阿粟部落而来。 阿粟的警戒探子早就散了出去,在外面的探子第一时间就传回了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阿粟部落已然进入全员戒备的状态,士兵们按照阿卓和阿鱼的部署守在自己的位置上,老人、妇女和孩子也拿起了武器组成最后一道防线,祈祷仪式的篝火熊熊燃起,祈祷神灵庇佑阿粟部落度过这一关。 直到此时,阿鱼和阿卓两个人终于不吵了——因为没空。 下斯仁乐部落这次带兵的头领叫做达拐乌,身高两米,虎背熊腰,一身腱子肉,是这片雨林中有名的勇士。 上次争斗,就是这个人一棍子抡到阿二的背上,导致阿二还没被抬回部落就已经咽了气,也是这个人,让人带消息回来,让阿粟部落的人做好准备等着他们来杀。 因为罗阇,阿卓和阿鱼两个人对阿二其实都没有多深厚的感情,但无论如何那也是他们的兄弟,更何况达拐乌放话出来,更是将他们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 阿卓一听说是这次又是这个人前来,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握着银鞭子的手一紧。 阿鱼看他一眼,说:“沉住气。” 阿卓冷冷回看他一眼,没说话,握着鞭子的手倒是松了一些。 另一边。 下斯仁乐的队伍正不急不缓地往阿粟部落方向前进。 客观上来看,两个部落的实力相差悬殊,阿粟部落根本不配做下斯仁乐的对手,达拐乌自然也没把阿粟部落放在眼里,甚至连行进都是慢悠悠的。 手下发现了阿粟部落的探子,立刻报告给达拐乌:“头领!刚才有人朝阿粟部落跑了,应该是他们的探子,我们要不要快速前进,在他们做好准备之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达拐乌哼笑一声:“不用。” 达拐乌身边另一个手下眉飞色舞地说:“打他们还用着急?碾死他们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上次要不是咱们罗阇提前有要求,咱们头领早就把阿粟部落直接灭了。” 这话说得不错。就上次两个部落的争斗来说,下斯仁乐完全可以直接进军阿粟部落,但下斯仁乐的罗阇却要求放过阿粟部落。 愿意也很简单——对下斯仁乐来说,阿粟这样的衰败小部落就是他们的仓库,女人、食物、武器,不需要费心费力的经营,他们自己就会长出来,而下斯仁乐只需要在需要这些物资时候,分出很小的一部分力量来取就好。 达拐乌哼了一声:“要不是和耿里海部落的打起来缺物资,老子才懒得看他们一眼。” “可是……”前俩报告的手下迟疑:“如果他们知道我们要去攻打他们,会不会都跑了?” “跑?怎么跑?”达拐乌眼神不屑:“他们那个小部落,老人数量比年轻人都多,放开了手让他们跑,他们能跑到哪去?” “头领说的是。”手下想了想,似乎颇为感慨,说:“我听我阿爹说,二十年前这个阿粟部落在雨林里也有响当当的名号,厉害的勇士数不胜数,周围部落说起阿粟部落都很崇拜,怎么现在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罗阇不行,部落衰败是早晚的事,”达拐乌摆手:“管他之前有多兴旺,都没用!” “可不是嘛!”另一个手下说:“我听说啊,阿粟部落的罗阇任人唯亲,年纪大了身边围着一圈溜须拍马的废物,真正有能力的人却被打压,部落衰败成这样可一点都不意外!” 达拐乌狞笑:“阿粟部落已经到头了。就让我给它送个终吧!” 不过多时,队伍已经到达阿粟部落外一里。这里是一个峡谷,两边地势较高,放眼望去全是茂密的丛林。 手下正往前走,忽然被达拐乌叫了停。 他挥挥手,点了旁边一个人:“你,先带一只队伍过去。” 被点到的人说了句“是”,带着自己的小队先往前走。 等走到峡谷中段,就听尖利的破风声响起,一只带着火的飞箭从天而来,直直插在那人脚边! 那人眉头一皱,一抬头,就见数不清的火箭朝着他们而来,宛如下了一场火雨! 与此同时,就听周围鼓声大噪,声音拢在峡谷之中,仿佛有千军万马。 这一小支队伍顿时乱了套,抱着头四散奔逃,除了被射死烧死的,有跑得快的穿过了峡谷到了另一边,被等在那里的阿粟部落的勇士杀了个干净,还有一些聪明的转身往回跑,又跑到了达拐乌身边。 达拐乌看着从天而降的箭雨,冷冷地说:“果然有准备。” “头领!”手下急问:“他们占着地势,如果我们从这里过,怕是过不去啊!” “绕路。”达拐乌哼了一声:“没有地势的优势,我看他们还能耍什么花招。” “是。”手下又问:“头领,从这里绕路去阿粟部落有两条路,一条是绕到他们的西边,一条是绕到东边。我们走哪条路?” “他们的防控的重点在哪里?” “西边。”手下说:“阿粟部落的东边不远处是窝史友均部落,据说和阿粟部落关系不错,没有必要派重兵,所以他们主要的布防应该都在西边。” “那就去东边。”达拐乌说:“让兄弟们省点力气。” 手下:“是。” “等一下。”达拐乌在手下转身之时再次出声。 手下疑惑地看向达拐乌,达拐乌皱眉片刻,又说:“去西边。” 手下更加疑惑,达拐乌看他一眼,说:“既然他们已经有了准备,一定会料到我们会去东边,西边的防守反而会薄弱。” 手下眼睛一脸:“头领说的是!还是头领聪明!” 达拐乌似乎对这种夸赞十分受用,得意的一笑。 下斯仁乐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改道离去,峡谷上方某个被树木遮挡的地方,夏阳松了手里的弓,脱力一般瘫在地上:“走了走了,终于走了,呼,紧张死我了……” 闻珂和他也差不多,俩人往地上一坐,转头看向一边阿粟部落的士兵们,都后怕的松了口气——加上他俩,一共也才十几个人,所有人手里剩下的箭加在一起也就还不到二十根,但凡那个什么达拐乌再坚持几分钟,他们这出戏就唱不下去了。 闻珂揉着自己拉弓时被弓弦割的生疼的手指,新呼吸缓着还过速的心跳,不放心地问旁边阿粟部落的勇士:“他们是往你们部落西边去了,对吧?”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闻珂这才彻底放下了心,自言自语道:“剩下的就教给老大和楚教授了……” 阿粟部落西侧。 部落外半里之内都是树林,达拐乌的队伍浩浩荡荡朝着树林压了过来,树林最边缘藏在茂密的树枝上的人拉动藤丝,部落入口的铃铛响起,阿鱼和阿卓已经得到了消息。 阿卓紧张的看了阿鱼一眼,虽然他把那份紧张隐藏的很好,甚至为了显示自己的举重若轻,还特意表现出几分满不在乎,可身体本能的动作已经暴露了他的想法。 时间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铃铛第三次被拉响,这意味着达拐乌的队伍已经完全进入了树林。 阿卓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着紧张又兴奋地光,说:“你的陷阱可以用了!” 阿鱼带人挖的并不是普通的陷阱,它们比普通的陷阱要大的多,杀伤力也强的多,使用时需要通过拉动绳子来控制陷阱的坍塌。 阿卓盯着阿鱼:“拉啊!让他们拉绳子啊!” 阿鱼面沉如水,盯着树林的方向,沉声说:“再等等。” “还等什么?他们都已经进树林了!”阿卓皱眉,但阿鱼不理他,他也只能干着急。 铃铛第四次被拉响,阿鱼依然无动于衷。 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 铃铛一次次响起,每次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这说明达拐乌的队伍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想来是发现树林中没有埋伏,前进的越来越放心了。 直到铃铛响了第八次,他们在树林外已经能隐隐感觉到达拐乌队伍行走带来的大地的震动。 阿卓压着的火再也忍不住,朝阿鱼吼道:“你到底在等什么?!” 阿鱼看都没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树林。 阿卓已经要炸了,偏偏阿鱼还是无动于衷。达拐乌的队伍毫无顾忌的一路前行,毫发无伤地越过了一个又一个隐蔽的陷阱,就这么安然无恙地朝他们过来了! 阿卓再也忍不住,冲到树林边,一把抢过连着陷阱的绳子,抬手就要拉,一边还回头大吼一声:“阿七!去拉绳子!” “是!”阿七毫不犹豫地也去抢另一个人手里的绳子,原本拿着绳子的人迟疑地看先阿鱼,见对方无动于衷,于是心也定了下来,一侧身甩开了来抢绳子的阿七,手握绳子不肯松手。 另一边被阿卓抢绳子的人显然更难一些,他一方面要努力不让绳子被阿卓抢走,另一方面又不敢伤了阿卓,这一投鼠忌器,几经拉扯后绳子到底还是被阿卓抢了过去。 与此同时,达拐乌的队伍已经快到了树林的这一边,达拐乌走在队伍最前方,已经和阿鱼对上了面! 达拐乌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下斯仁乐的勇士们,无边无际,像是充斥了整片树林,单从气势上来看,就将阿粟部落远远的压了下去。 达拐乌看到部落门前聚集着这么多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觉得可笑似的,不屑地笑起来,仰着下巴说:“你们阿粟部落能上战场的也就这些人了吧?都在这了?哈哈哈!” 阿卓没想到他的速度能这么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手中的绳子都忘了拉。然而阿鱼依然是刚刚那个面沉如水的样子,既没回答达拐乌的话,也没管阿卓。 达拐乌笑着往前继续走:“怎么,都吓傻了?啧,不应该啊,之前老子把你们不落那个什么阿二砍了的时候,不是已经和你们知会过让你们准备好了吗?” 阿卓的火腾的一下从头顶顶了出来,手里的鞭子“啪”的一甩,大步就朝达拐乌走去。 达拐乌丝毫不惧,阿卓愤怒的样子反而满足了他某种阴暗的心理,面色更加得意:“你……” 与此同时,阿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达拐乌的脚迈到某条隐秘的线上,阿鱼受猛地一扬,大喝一声:“第三组,拉!” 他身后十几个勇士毫不迟疑,同时使出浑身的力气将绳子向后猛拉! 绳子从厚重的落叶下腾空而起,在空中扬起一阵泥土和碎枝,达拐乌只觉脚下一空,脸色顿时一变,他还没来得及去看脚下发生了什么,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已经一把拽过身边的手下往下一拽,而后踩着手下的大腿猛地一蹬,将将落在了陷阱的边缘。 而他那个倒霉的手下尖叫一声砸向陷阱底部,被下方削尖了的竹子直接刺穿了胸腔,头一歪,一命呜呼。 达拐乌脸色沉的吓人,他的身后接连响起尖叫和痛苦的嚎叫,单单这一个陷阱,就折进去将近一半的人。他原本已经将一半的人留在树林外,就为了防止阿粟部落在树林中设埋伏,后来行程已经过半,眼见一路平安,连半个陷阱都没看到,达拐乌这才放下心,以为阿粟部落将兵力都集中在了东边,这才将树林外的一半人也叫了进来,就为了全力出击,一击致命。 谁承想已经快过了树林,竟然还是遭到了埋伏。达拐乌神色阴沉地可怕,死死盯着阿鱼,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倒是真能沉得住气。” 阿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阿卓手里的绳子早被原来的勇士抢了回去,阿卓愣愣地看着这两个人,而后默默站到了一边。 达拐乌和阿鱼两人互相盯着,片刻后达拐乌忽然笑了,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响,到最后甚至扬天大笑起来。 “好,很好,你很好。”达拐乌似乎终于认真了起来:“我记住你了。” “倒是也没必要。”阿鱼淡淡地说:“毕竟你也活不过今天了。” 达拐乌仰天大笑:“小子!你别以为成功算计了我一次,今天你们部落就保住了!这次我带了五百人来,就算是你们陷阱挖的足够大,让我损失了一半的人,剩下的精兵强将依然也比你们部落的勇士多,你拿什么让我活不过今天?” 达拐乌说完,一抬手,朝前一挥,身后勇士绕过陷阱,潮水一般朝阿粟部落涌来! 然而阿鱼神色依然没变,只是往后退了两步。 达拐乌皱眉,紧接着就见两个人从人群后走了出来。这两人的长相、肤色、穿着与雨林中人全然不同,其中一人皮肤很白,鼻梁上架着两个透明的圆片片,长相清秀,另一个人身高腿长,剑眉星目,气场强悍。 这两人手里分别拿着一个又黑又长的东西,像是几个金属棍子组合在一起,棍子的一端齐齐指向了自己。 “凭这个?”气场强悍的那个人眉毛一挑,不急不缓地说:“□□-7.62毫米口径自动步枪?” 旁边戴着圆片片的那人没说话,举起那个金属棍棍,朝着自己的大腿,手指一动—— “砰!!!” 059 非洲酋长 一声枪响, 将整座雨林似乎都震的一下。 树上的鸟儿成群从惊起飞走,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楚泽,紧接着就听达拐乌撕心裂肺的一声嚎叫, 抱着腿跌倒在地, 鲜红的血液流了一地。 阿粟部落的人眼睛都直了,看着这新奇的武器,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激动地喊起来:“神灵没有放弃我们!” “大祭司说得对!神灵果然派来了帮手!” “神灵没有放弃我们!” “阿粟部落万岁!” …… 枪是楚泽开局的时候用积分换的, 上一局游戏打丧尸吃了教训,不管游戏任务是什么,至少要有东西防身。 只是这游戏的商城物价奇高, 楚泽把所有的积分都清了零, 也不过就是换了两把□□加数量有限的子弹。 阿卓震惊地看向楚泽, 手中的鞭子差点掉到地上。 宿元禹朝楚泽微微一笑:“这么着急?” 楚泽没说话, 转头看向达拐乌的身后。 与阿粟部落的激动不同,下斯仁乐部落几百人的队伍已经吓蒙了, 有一些胆子大的还在往前走,被宿元禹一枪一个全打在腿上,丧失了行动能力。 于是再也没有人敢往前多走一步,嘴里喊着“恶灵!有恶灵!”,眼神惊恐,纷纷转身逃窜。 阿鱼再次抬手,向前轻轻一挥:“第二组,拉。” 话音刚落,身后第二组的勇士猛地将绳子拉起, 已经被下斯仁乐队伍越过的陷阱纷纷坍塌,慌不择路的下斯仁乐勇士又有数不清的人掉落下去, 惨叫声瞬间在树林中此起彼伏。 “好一招瓮中捉鳖。”宿元禹说。 阿鱼看形势已定,走上前来,和楚泽和宿元禹两个人行了一个雨林里的大礼:“多谢二位相助,阿粟部落无以为报。” 楚泽回了一礼,看阿鱼的目光一个劲往自己手上的枪上瞄,想了想,说:“这个武器我们也只有两个,就不劳部落保管了,我们自己拿着就好。” 阿鱼听完,也不强求,点点头。 楚泽回头看了看四散奔逃的下斯仁乐的人,问阿鱼:“剩下的那些人就这么放过吗?” 阿鱼转头,看向刚刚阿卓站立的位置。 此时阿卓已经没了踪影,阿鱼难得地笑了笑,说:“阿卓已经去解决了。” 树林的尽头。 几个彪形大汉手持狼牙棒,威风凛凛的守在树林的出口。仔细看去,这些人身上都挂着伤,但眼睛发亮,十分精神。 这些人刚刚隐藏起来,在下斯仁乐的人全部进入树林后才现身,等在这里。为首那人见到抄小路过来的阿卓,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阿卓离开阿鱼,幼稚冲动的一面彻底消失不见,又变成冷酷面无表情的头领。他朝为首那人点了下头,说:“诸位都是耿里海部落最厉害的勇士,一时不察,被下斯仁乐部落中伤。这次帮阿粟部落共同抗敌,阿粟部落感谢各位的大义。事成之后,各位尽可放心回耿里海部落,如果各位愿意,也欢迎留在阿粟部落,我们从此就是一家人了。” 为首那人激动地说:“我们这些人和下斯仁乐有着深仇大恨,阿卓头领能给我们这次报仇的机会,我们感恩还来不及,更何况当时那一仗部落摆了着急撤退,我们又受了重伤只能等死,是阿卓头领带人将我们带了回去又给我们治伤,让我们重新活了过来,这样的恩情我们无以为报!” “是啊!”旁边一人也附和说:“阿卓头领不用担心,不过就是些下斯仁乐的残兵败将,我们虽然伤还没有完全养好,但是对付这些人完全不是问题!阿卓头领就等着瞧好吧!” 阿卓看着这些人一个个摩拳擦掌,都在期待着把下斯仁乐的仇报回来,心里有了底,和众人行了一礼:“仰仗各位了。” 和下斯仁乐这一仗准备了半个多月,真打起来,也不过半天就了结了。 消息从部落外传到老罗阇的棚子时还不到半夜,报信的人一脸激动:“这次下斯仁乐共来了五百人,共死亡二百一十三人,生擒二百三十六人,逃跑不到五十人。罗阇,我们胜了!!” 棚子里顿时一片喜气,几个长老吹捧的声音一波盖过一波。 老罗阇也颇为满意,甚至连嘴角都带上了些许笑意,慢悠悠地说:“好啊,好,让阿鱼和阿卓两个人过来。” “是!” “等等。”老罗阇叫住那人,又说:“这次那几个外乡人也帮了不少忙,让他们也过来,还有阿美,一块过来。” “是。”报信的人转头出去了,棚子里长老们的吹捧还没有停下来。 “不愧是老罗阇亲自教养出来的孙子们啊!真是少年英雄!” “有勇有谋!不愧是我阿粟部落的孩子,今天这一仗打得这么漂亮,全靠老罗阇啊!” “罗阇有德,神灵还派使者前来帮忙,我阿粟部落成为雨林霸主,指日可待!” …… 吹捧之声不断,片刻之后,所有被老罗阇刚刚提到的人都到齐了。阿美自是因为今天的胜利十分激动,漂亮的眼睛里还闪着兴奋的光。那四个外乡人似乎和之前没什么区别,除了看起来有点累之外,连看人的眼神都没变过。 奇怪的是阿卓和阿鱼。以往若是发生这种事,阿卓的下巴早就已经翘到了天上,今天却看起来很平静,甚至心事重重的。阿鱼一项能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老罗阇有时候都不得不佩服他的城府,对他总是有所忌惮,然而今天居然破天荒的露出了些许情绪——他看向那几位长老的时候,眼里的嫌弃和厌恶像是要溢出来的似的。 老罗阇装模作样地先夸赞了几个人,对楚泽几个人也表示了感谢,然而预想中的客气并没有出现,宿元禹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了,楚泽也没客气,直接坐到了他旁边。闻珂夏阳看他们这样,干脆自己也找地方坐下了。 这个时候没法批评他们失礼,老罗阇只好忍了下来。 装模作样的官腔打完,终于进入到了正题。 “这次和下斯仁乐的这一仗,你们两个人都有功,都该有赏。” 话一说完,立刻有长老跟上:“罗阇说的是!阿鱼的陷阱挖的好,不过我觉得阿卓派人赶工出来的鼓和最后借用耿里海部落的人功劳更大,要不然下斯仁乐的人若是直接穿过峡谷,后果就不好说了。” “有道理!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是啊,明显阿卓的功劳要更大一点。” …… 坐在一边的宿元禹冷哼一声,干脆闭目养神。楚泽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在桌子下面拉了拉他的手。 宿元禹顿时睁开眼睛,脸上的阴翳一扫而空,桌子下方轻轻握住楚泽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楚泽耳朵顿时有点发红。他本来只是想表达一下现在宿元禹不是一个人,如果不高兴了有人会在旁边陪他,奈何宿元禹这人思维活跃,一下子就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楚泽有点不好意思,看宿元禹心情又好起来,于是就想把手收回来,谁承想宿元禹不松,还在他手心上轻轻挠了一下。 楚泽的脸顿时涨的通红,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罗阇那,暂时没人发现。他把手抽了两次抽不出来,有点无奈,只好先寄存在宿元禹那。于是宿元禹心情越加美丽,甚至连看罗阇和那几个长老都顺眼了不少。 “两个人功劳都不小,”罗阇装模作样地说:“都有赏。” 说完他先看向阿卓,问:“阿卓,你想要什么?” 阿卓眼睛瞟了一眼旁边的阿美,阿美感受到他的眼神,顿时脸一红,娇羞地低下了头。 阿卓朝罗阇一行礼,沉声说:“在我心里,女人不该作为奖赏来赐给谁,但是孙儿心悦阿美已久,日日希望能与阿美结为夫妻,今天斗胆请罗阇恩准,成全孙儿这个愿望。” 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只要……阿美愿意。” 阿美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羞涩和甜蜜,刚要开口说“我愿意”,就听上首的老罗阇语气严厉:“胡闹!” 阿美顿时就被吓住,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的断在了喉咙里。 老罗阇皱眉看着阿卓:“我培养你这么多年,为的是让你成为雨林的霸主,带领部落走向辉煌。你呢?满脑子就是这些儿女情长?!” 旁边的长老一看不对,赶紧打圆场:“老罗阇别生气,别生气。阿卓定是今天高兴过头,昏了头了!他怎么可能满脑子只有儿女情长呢?今天这不是刚打了一场胜仗嘛!” 长老们劝慰的声音此起彼伏,阿卓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没动,头低垂着,脸上一片死气。 说对了,还是被那个外乡人说对了。 他在来这里之前,那个和阿鱼一样招人烦的外乡人就先和他提醒过,也许罗阇会问他们要什么赏赐,那也不代表罗阇真的会听他们的。如果自己提出的赏赐和罗阇想的一致,那么当然好,但如果不是,他们说的话就只是不招人待见的废话而已。 曾经的自己从来只会说“一切由罗阇定夺”,从来没有意识到事情会这样,可连自己都不知道,那个外乡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阿卓眉头皱的紧紧的,梗着脖子不肯退步。 几个长老看见着阿卓和罗阇僵持不下,几个人轮着去劝罗阇,前几日去找阿卓通风的长老也凑到阿卓身边,小声说:“你闹什么!这次的仗谁功劳更大你不知道吗?为了稳住阿鱼,只能把阿美嫁过去,这样罗阇的位置你才能坐得稳!罗阇和阿美只能二选一,难不成你真的要选阿美吗?” 阿卓还是没有动,悬在半空行礼的手互相握着,指甲深深地陷入皮肉之中。 两相僵持之下,一边阿鱼忽然出声了。 就见他神色淡淡地看了一圈棚子里的人,不急不缓地问:“罗阇,您不打算问问我想要什么吗?” 老罗阇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说:“你说。” 几个长老顿时都紧张起来。如果阿鱼此时要求娶阿美,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阿鱼也不想娶阿美,日后他也要争那罗阇的位置,提起今日和下斯仁乐这一仗,又有什么能稳得住他? 就连阿美也紧张地看着阿鱼。 棚子里一片寂静,阿鱼朝罗阇行了个礼,平静地说:“我想同罗阇讨的奖赏是,让我离开部落。” 阿鱼这话说完,棚子里寂静了几秒,而后炸了开来。 “什么?离开部落?”长老尖利的声音响起:“部落对你不薄,你怎么会想离开部落?” “就是!你怎么这么不知道感恩!如果不是罗阇收留你,你这个不知道哪来的小杂种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呢!” “胡闹!” …… 老罗阇冷冷地看着阿鱼,阿鱼也沉默地看着他。 只是与刚刚罗阇与阿卓的僵持不同,阿卓此时依然还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然而阿鱼挺胸抬头,明明位置比罗阇低了很多,老罗阇却莫名有一种和他平视的错觉。 另一边,楚泽目光落在阿鱼身上半晌,忽然语气古怪地说:“你当年离开原来的公司,不会也是因为被安排了结婚对象吧?” 宿元禹神色一紧。 楚泽看他一时没说出来话,点点头,“果然有关系。” 宿元禹神色更加紧张,赶紧解释:“确实是有这么个事,但是那纯属老爷子脑子糊涂,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力乱点鸳鸯谱。那个姑娘是宿元灼那小崽子的高中同学,小崽子喜欢了人家七八年,后来那姑娘进了公司,从头到尾我连话都和没她说过三句!” 楚泽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 “真的,不信你问闻珂。”宿元禹说:“老爷子为的就是让那小崽子觉得我抢了他的东西,这样才能努力在事业上超过我,对公司才有利。也就是那小崽子当时年纪小看不出来,恨我恨的牙痒痒,我都怀疑那段时间他是不是天天在家给我扎小人。我从前就觉得老爷子脑子有点问题,出了这事之后更觉得傻X,老的小的没一个正常的,所以就撂挑子走人了。” “真的?”楚泽问。 “当然!我骗你干嘛?”宿元禹拉着楚泽的手不撒开,说:“再说我那时候心心念念想回国找你,哪有功夫和他们玩无间道。” 楚泽这才转开目光,想想又觉得自己过于幼稚,就算宿元禹当时真的有一个结婚对象又怎么样呢?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也不会真的在意。 宿元禹往他身边凑凑,小声问:“吃醋了?” 楚泽看他一眼,推了推眼镜,说:“我有那么无聊吗?” “当然没有。”宿元禹突然笑笑:“吃醋怎么能算是无聊呢?” 楚泽转头瞪了他一眼。 楚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并不在乎,可宿元禹在身边,自己偏偏就是忍不住的想问,明明也也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东西,可就是忍不住,还要被宿元禹笑。 楚泽摇摇头,全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宿元禹也不再说什么,眼见着心情更好了。 另一边,罗阇和阿鱼还在僵持着。罗阇眯了眯眼,神色有些阴沉,问:“你要离开部落,理由呢?” “和以前一样。”阿鱼平静地说:“我要回去,找一位朋友。” “啪!” 老罗阇手猛地拍在桌子上,怒道:“找一个朋友!难不成你这个朋友比部落还重要!” 阿鱼静静地站在那,不卑不亢地看着罗阇,他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楚泽莫名心口酸了一下,握着宿元禹的手也下意识地紧了一些,宿元禹另一只手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手背。 长久的沉默之后,罗阇到底还是先败下阵来。他摆了摆手,似乎对两个孙子都有些无奈,说:“今天就先这样吧,至于赏赐的东西,你们回去都再想想。” “罗阇!”阿卓抬起头,急道:“我……” “我说了!”老罗阇阴沉着脸色看他:“回去再想想。” 阿卓一顿,迟疑两秒,才又行了一礼:“……是。” 老罗阇朝外摆了摆手,意思是让所有人都出去。阿鱼走的自是潇洒,带着阿科毫不迟疑地转身出了棚子。楚泽宿元禹四个人也没什么留恋的,跟着也走了出去,阿卓从后面追出来,叫住了几个人。 “抱歉,”阿卓说:“刚刚那个情形,我继任罗阇拿到战冠怕是还得拖延一段时间。” 他嘴上这么说着,但神情却是很轻松。 楚泽笑笑:“你明知道罗阇不喜欢你那么说,可你还是说了。” “有什么办法呢?”阿卓说:“我总不能真的看着阿美嫁给别人。” 楚泽点点头。 此时的阿卓容貌没变,可与第一次见他相比,脸上的阴翳已经散了大半,虽然追求的东西依然没有得到,但人没有之前那么拧巴了,看起来都顺眼不少。 “战冠的事情还有变数,”一边的宿元禹说:“不一定是你想的那么糟糕。” 阿卓奇怪:“为什么?” 宿元禹随口书:“猜的。” 阿卓眉头一皱,显然是对他这答案非常不满。宿元禹对他的不满没有丝毫在意,大有一种爱生气就生气气死你也没人管的架势。 眼见两个人的气氛再次剑拔弩张起来,楚泽一脸无奈,叹口气,说:“因为变数很多。你,阿鱼,阿美,下斯仁乐部落,罗阇……每一方的行为都可能改变整个事情的格局。” 阿卓依然没明白,皱眉说:“这和战冠有什么关系?” “格局变了,战冠的归属自然也就变了。”楚泽也不想多解释,余光扫到远处一个劲往这边看的人,笑了笑,说:“阿美在等你。” 阿卓一听,心思立马就从战冠上飞走了。他转头,就见远处灯火阑珊处,阿美双手攥在一起,正在看他,一双眼睛水汪汪的。 阿卓再不犹豫,和楚泽几人行了个礼,转身就去找阿美了。 闻珂和夏阳出了棚子之后,原本非常识时务地和宿元禹楚泽俩保持了一段距离,此时也凑了回来。闻珂看着阿卓和阿美俩人那样,啧啧感慨一声:“你说小崽子这人不怎么样,命倒是挺好的,都这样了还有姑娘喜欢他。” 宿元禹偏头看他一眼:“羡慕?” “那有什么羡慕的!”闻珂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楚泽,嘿嘿一笑,说:“要羡慕也是羡慕你俩,小崽子那都不够看的!” 宿元禹一抬手,和闻珂俩对了个拳。 楚泽觉得有些好笑,无奈地摇摇头。 好歹也是个跨国公司的大总裁了,只要没有媒体的镜头,就跟个高中生似的,这么看也没比宿元灼成熟多少。 今天一战,阿粟部落大捷,部落里喜庆极了。巨大的篝火已经在部落中央架了起来,除了站岗把守的勇士,其余人都汇集在了篝火旁,唱歌、跳舞、感恩神灵。 阿卓带着阿美去了篝火旁,楚泽他们四个人也跟着一起去热闹。火光映照在每一个喜悦的面孔上,一片欢声笑语。 最早发现这里少了阿鱼的人是阿卓,他环视一圈没看到阿鱼,微微蹙了蹙眉。阿美问他怎么了,阿卓不愿意在她面前提起阿鱼,别扭着不肯说,又过了一个小时,他说累了,把阿美送回棚子后也回了自己的棚子。 他虽然是罗阇最喜欢的孙子,但是自己棚子里的东西并不多。他本身也不太在意这些身外之物,除了生活必需品以外几乎没什么东西。 他的案子上摆着一个弹弓,那是阿鱼刚来部落的时候送他的。当时自己因为什么事情挨了罗阇的骂,阿一阿二他们习以为常,甚至暗自窃喜,只有阿鱼给自己做了个弹弓,还拍了拍自己的头。 当时自己是什么反应来着?好像是扔了弹弓,还和阿鱼打了一架,因为生气对方把自己当小孩。 我可是以后要当罗阇的人,怎么可能还是个小孩呢? 再然后呢?自己愤怒离开,躲在树后,等阿鱼走了之后又偷偷把那弹弓拿了回来。 弹弓还真的挺好玩的。 阿鱼从来不会来自己的棚子,所以也不用担心阿鱼发现这个。 阿卓拿起那个弹弓,一边摆弄着,一边回想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最大的功劳当然是阿鱼的,但是他却要离开。 阿卓沉默半晌,忽然起身出了门。 楚泽几个人从篝火晚会离开,刚好路过阿鱼的棚子。就听里面传来激烈地争吵声,又摔盘子又砸东西的,好不热闹。 楚泽听着传出来的阿卓和阿鱼的声音,神色复杂,问宿元禹:“你那个弟弟在现实世界也是这样吗?” 宿元禹还没说话,闻珂先搭了话:“没有,只有和老大在一块的时候才这样。” 楚泽:? “平时那个小崽子就是阴翳了点,不过一见着老大就像是被点了火的炮仗,两种疯法。” 楚泽看向宿元禹,好奇:“你是做哥哥的,没让着点他?” 宿元禹眼睛瞪大:“我凭什么让着他?他又不招人稀罕!没动手揍他不错了!” 楚泽看着他这认真的样子,顿时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另一边,阿卓气哼哼地从阿鱼的棚子里走出来,因为还在气头上,看见楚泽几个人也没招呼,头一扭就走了。 宿元禹像是终于抓到了把柄,和楚泽说:“看见没?他现实里也这样,一点礼貌都不懂。” 阿卓气哼哼地一路回了自己的棚子,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一把捞起桌上的弹弓,往地上一摔。 “来人!”阿卓吼了一声。 守在门口的手下应声进来:“在。” “你!”阿卓手一指手下:“你去给我弄两条蛇来,晚上都放阿鱼棚子里!去!” 手下一愣。全部落的人都知道阿卓和阿鱼有仇,更别提这些阿卓身边做事的。手下想了想,说:“前几天有人刚抓回来两条斑斓蛇,毒性剧烈,人被咬之后三天内必死。要不要把那两天偷偷放到阿鱼那边?” 阿卓猛地看过来,手中的鞭子朝着手下就甩了过去:“你要杀人吗!” “不!不!”手下吓得顿时腿一软:“属下不敢!” 阿卓闹心地转过头:“找没有毒性的草蛇!阿鱼被咬了之后要是有事我拿你是问!” “是!是!”手下擦了擦头上的汗,赶忙倒退着出去了。 阿卓看着地上的弹弓,冷哼了一声,一把把弹弓捞起来,又放到了桌上。 060 非洲酋长 第二天一早, 阿卓正等着阿鱼被蛇咬了的消息,一出棚子果然看见一个阿鱼身边的人等在外面。 阿卓嘴角一勾,不急不缓地踱着步子走出来, 问:“阿鱼被咬了几口啊?” 那人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子, 往前一递,说:“这是阿鱼让我给你的。” 阿卓眉头微蹙,又转念一想,也许这是阿鱼终于意识到昨天和自己争吵过分了, 送过来的礼物,神色又放松下来,结果盒子, 问:“这是什么?” 阿卓打开盒子, 顿时问到一阵浓郁的香气。就听来人说:“是蛇羹。” 阿卓动作顿时一僵, 脸色又沉了下来。 来的那人也不怕, 不卑不亢地说:“阿鱼还让我给你带三句话。” 阿卓皱着眉头:“说。” “第一句是,遇事多听自己的, 比听别人的有用。” 阿卓身体一僵,他顿了两秒,眼睛缓缓睁大,而后把木盒往那人怀里一塞,快步朝阿鱼的棚子而去。 和他的担心一样,阿鱼的棚子空空荡荡,人去楼空,好像从来都没有住过人。 阿鱼到底是走了,哪怕罗阇没有同意。 也对, 部落周围布防的都是阿鱼的人,他要真的想走, 哪里还需要罗阇的同意?昨天晚上之所以作为奖赏提出来,不过是为了保全罗阇的面子而已。 阿鱼对罗阇,早就失望透顶了,这个他早就该知道了。 阿卓在那个空空荡荡的棚子里坐了一会,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路上刚好碰到那个传信的人来找他。 阿卓看他一眼,淡淡地问:“他留的后两句话呢?” 传信的人说:“第二句话是,来的四个外乡人可以靠得住,如果需要,多向他们寻求帮助。” 阿卓哼笑一声:“就是因为有那四个外乡人在,所以他才走的这么这么干脆是不是?” 传信的人没说话。 “还有最后一句呢?”阿卓问。 传信的人犹豫一下,没说出来。 阿卓疑惑地看他:“最后一句他说什么了?” “阿鱼说……”传信的人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朗声说:“他说,你就是比不过他,气死你气死你!” 阿卓:“……” “让他给我滚啊!!!!” 方圆几里都听到了阿卓愤怒的咆哮声,惊起树上的无数飞鸟。 传信的人默默鼻子,小声说:“他不是已经滚了么……” 片刻后,阿卓阴沉着脸,抱着那装着蛇羹的木盒满脸杀气地回了自己的棚子,刚到门口,就见阿七焦急地在门口转圈。 阿卓黑着脸走过去:“怎么了?” “阿卓你可算回来了!”阿七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下斯仁乐部落那边又传来消息了,罗阇让你赶快过去呢!” 阿卓一皱眉,问:“什么事知道吗?” “好像是达拐乌他们失利的消息传回去之后,下斯仁乐的罗阇大怒,打算亲自率主力来攻打我们!” 阿卓脸色一变,把蛇羹往阿七怀里一塞,朝罗阇的棚子跑去。 另一边。 楚泽昨日跟着应付下斯仁乐部落,晚上又因为篝火晚会热闹,睡得很晚,第二天习惯性的早起,感觉头有点疼。 宿元禹也是习惯早起的人,看到他不舒服给他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说:“没睡够就接着睡一会。” 楚泽摇头:“今天怕是事情还不少呢。” 宿元禹轻笑一声:“事情多有我呢,怎么也不会耽误你睡觉。” 他揉太阳穴的手指温暖干燥,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楚泽看他片刻,忽然笑了,说:“你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是第一次谈恋爱。” 宿元禹微微挑眉:“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这些年闻珂身边的人就没断过,再不懂我也学会了。再说,” 他顿了顿,接着说:“之前我虽然一直没去找你,但是心里早就预演过无数遍和你在一起的情景。陪你看书,你饿的时候给你做饭,等你实验没那么忙的时候,带你去南极看企鹅,或者去非洲看动物迁徙。” “你想的倒是很多。”楚泽嘴角弯弯,说:“不过我也想过。” 宿元禹眼睛一亮,问:“你想的什么?” 楚泽摇摇头:“没想什么具体的,就是这样和你在一起待着,也不需要干什么,就是待在一起就好。” 宿元禹笑:“这么简单?” 楚泽犹豫一下,点了点头,又说:“简单吗?” 宿元禹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待在一起说起来简单,但是也隔着这么多年的时光才真正做到,而且还是在游戏里。 宿元禹说:“现实生活中也可以。如果你想,可以搬到我的房子里,或者我去你那里住。虽然平时我们都很忙,但是每天总归会有时间这样待在一起。” 楚泽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你这是在约我……同居?” 现实世界中的他们才刚刚亲过,现在就提出要同居,这速度会不会也太快了一点? 宿元禹迟疑两秒,说:“我知道这么说会很唐突,但是……我已经等了十四年了。” 楚泽一顿。 是啊,他们已经浪费了这么多年了,还要在浪费下去吗? 宿元禹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楚泽拉了拉宿元禹的手,笑了笑,说:“好。” 宿元禹五官顿时舒展开,朝楚泽笑了笑。 阿卓就是在这么个甜蜜又融洽的氛围里硬生生闯进来的。 理所当然地挨了宿元禹的冷脸。 阿卓:?? “怎么了?”还是楚泽打破尴尬,问:“怎么匆匆忙忙的?” 阿卓神色十分复杂,想了想才开口,说:“今天早上发生了三件事。” 楚泽点头:“那你一件一件说。” 阿卓吸了一口气,说:“第一件事,阿鱼离开了,去了哪不知道。” 楚泽看了一眼宿元禹,这件事两个人都有所预期,现实生活中宿元禹是到后来被用楚泽送的书威胁到,打了老爷子一拳才离开,但是在游戏中,他们作为“外乡人”的到来改变了发展轨迹,阿鱼提前离开也在情理之中。 “第二件事呢?”楚泽问。 “第二件事,探子传回消息,下斯仁乐的罗阇压不下这口气,要亲帅主力队伍来攻打我们。” 楚泽皱眉。他们昨天那一仗赢得漂亮,下斯仁乐损伤惨重,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个发展他们也有所预估。 “还有最后一件事。”阿卓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两人,缓缓说:“老罗阇决定把罗阇之位传给我,今天下午就举办典礼。” 楚泽眼睛微微瞪大。 “什么?!”一声尖叫传来,刚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夏阳两步冲了过来,两只眼睛瞪成两个圆:“罗阇之位给你了?这么快?!” 跟出来的闻珂也一脸惊讶,反应两秒后又疑惑地问:“等一下,这不是你心心念念的事吗?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就见阿卓眉头微微蹙着,神色复杂,没有半点欣喜。 “老罗阇把罗阇的位置传给我,是因为……”阿卓吸了口气,说:“下斯仁乐是罗阇亲自率兵来攻,这一仗对我们来说又是存亡之战,自然也应该由罗阇亲自应敌。罗阇年纪大了,身边的长老们一个比一个怕死,如果罗阇亲自出战,他们就必然也要跟着上战场,他们为了自己的安危,自然要哄着罗阇远离战场。” “我懂了,”闻珂点头,“意思就是,他们享用够了上位者的权利,可是到履行他们责任的时候,他们把你推了出来。” 阿卓皱着眉没说话。 纵然他心里不愿承认,但事实的确就是这样。 闻珂耸耸肩,说:“也挺好,至少你赢过了竞争对手,也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阿卓眉头蹙的更紧:“我是想要赢阿鱼,但他离开了赛场,我这算哪门子的赢?再者说,这个罗阇……” 他想要的罗阇的位置,真的是这个样子的吗? 他忽然想起来那个外乡人之前和他说的话来——你是要做阿粟部落的罗阇,还是阿卓部落的罗阇? 你要做什么样的罗阇? 阿卓皱起的眉头忽然松了一些,对宿元禹说:“下午举行完仪式之后,罗阇就会带着长老们离开部落,去树林深处的山洞里躲起来。到时候战冠就可以给你。” 宿元禹点头:“好。” “还有,”阿卓说:“你们的武器……” 楚泽说:“枪我们只有两把,子弹的数量也有限,昨天那一仗大概用掉了四分之一。如果你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们拿。” 阿卓放下了心,和几个人又聊了几句,就急急忙忙地离开忙布防的事了。 楚泽看向宿元禹,宿元禹感受到他的目光,疑惑地问:“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我?” 楚泽摇摇头:“我以前只当做宿家的老爷子是个严厉的长辈,只是严厉的程度夸张了些,没想到他原来是个这样的人。” “是啊。”宿元禹看着阿卓离去的背影,说:“我也很难想象,这样自私又愚蠢的人会是我生理学上的爷爷。” 楚泽转开头。他在见过宿元灼之后曾经给宿元禹打过一个电话,问了当年的事。宿元禹和他说了一些事情,但是几乎没有提到过那位老爷子都曾对他做过什么,宿元灼倒是和他说了一些,但是现在看来,宿元灼和他说的那些也许只是九牛一毛。 现在的宿元禹早已经离那位老爷子远远的,自己的公司做的风生水起,一切都很好。可是楚泽一想到曾经他可能吃过的那些苦,就觉得心脏发疼。 宿元禹似乎是看出来他在想什么,拉了拉他的手,轻声说:“也就是宿元灼那个小崽子傻,我看情形不对,不是早早就跑路了么?我哪能受欺负?” 他这话说的轻松,旁边的闻珂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夏阳倒是一脸激动,拽着闻珂咬耳朵:“闻哥闻哥!他俩!他俩牵手了!” 之前夏阳只见过这俩人离得比较近,气氛又比较暧昧,但还没真的见到俩人有什么肢体上的接触。此时突然见到,惊得眼睛都要掉出来,拽的闻珂手腕生疼。 闻珂重重叹口气,和宿元禹说:“老大,你俩注意点,吓着小孩了。” 宿元禹不满地看了眼夏阳,夏阳懵了,看看宿元禹,又看看闻珂,说:“闻哥,你、你都知道啊?” 闻珂一搂夏阳的肩膀,往远处走去:“哎呀哎呀,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和。” 夏阳反抗:“我不是小孩!” “反抗无效。”闻珂带着夏阳走远了。 楚泽看着俩人的背影,抬手推了推眼睛,笑了笑,说:“游戏结束之后,怎么和夏阳解释还是个问题。” 宿元禹说:“也可以不解释,我来说。” “你?”楚泽突然想起来上次宿元禹非要和实验室的人一起去吃麻辣烫的事情来,顿时警惕起来:“你要干什么?” “官宣?”宿元禹说:“之前闻珂说过,没有官宣过的都不算正经情侣。” 楚泽失笑:“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喜欢高调一点的还是低调一点的?”宿元禹一挑眉:“我可是看完了四十本霸总小说,熟练掌握各种官宣套路。” 他想了想,说:“可以把商业街的外屏都租下来,也可以登报,下个月公司发行新游戏,媒体采访少不了,可以特意开一个专题,热气球也可以弄上……” “行了行了,”楚泽无奈:“还是低调一点的吧。” “低调一点的……单独请你们实验室的人吃个饭?”宿元禹说:“毕竟是你天天见面的人,有必要知晓一下。” 楚泽作为一个私下很少参加聚会、提到社交就嫌麻烦的人,让他因为谈恋爱特意请大家吃饭,还不如杀了他。 楚泽头疼地说:“不能再低调一点吗?比如说……什么都不说的那种?” 宿元禹看他两秒,似乎有些委屈:“……秘密情人?” 楚泽:“……” “秘密情人倒是也挺刺激的,但是……”宿元禹说:“不秘密的不行吗?” 楚泽看着他那个可怜巴巴的眼神,顿时也坚持不下去了,无力道:“你……随意。” 宿元禹满意地点头:“好。” 下午。 阿粟部落所有人集结在祭坛,族人吟唱着神灵之歌,一片肃穆中,阿卓正式结果代表着权利和责任的战冠,成为新一任罗阇。 族人欢呼赞叹,而阿卓头顶着战冠,却只感觉到沉重。 一个小时后,老罗阇以及几位长老在勇士的护送下离开部落,前往深山。阿卓接管过所有勇士,进行防御部署。 阿鱼离开前应该和手下打过了招呼,尽管这些人对阿卓都是一百二十个不满意,但是还是顺从地听从调遣,没有出一点乱子。 与此同时,战冠已经到了楚泽几个人的手里。 四个人站在远离人烟的树林里,夏阳郑重地捧着那个金属圈圈,呼了一口气:“呼!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是啊,也该离开这个游戏了。”闻珂伸手理了理战冠上悬着的一长条的鹰羽,说:“这老罗阇当年功绩可真不少啊。” “当年没风光过,怎么能当得上罗阇?”宿元禹似乎并不感兴趣。 “那倒也是。”闻珂抱臂思考,说:“这怎么毁?烧了?” “先烧着试试。”宿元禹说,拿过提前准备的火把,直接靠了上去。 火苗顺着鹰羽一下子就窜了上去,代表着老罗阇前半生功绩的鹰羽在刹那间化为灰烬。 夏阳四处看着,等着世界崩塌,结果等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生。 夏阳:“?” “不是,怎么一点都没动啊?”夏阳急道:“是不是得整个都毁掉才行?这金属的咋搞啊?” 在这样原始的条件下做出来的东西质量自然不比真实世界中现代工艺,宿元禹想了想,把那金属圈放在地上,用力踩了几脚,金属就已经开裂,再踩几脚,就已经变成几个金属碎片。 然而游戏世界还是毫无变化。 “完蛋了,”闻珂叹口气:“世界核不是这个。” 夏阳顿时急了:“不是这个,那会是什么啊?还有,这个,” 夏阳指着地上的金属碎片和鹰羽灰烬,都要哭了:“世界没坍塌,但是战冠被我们毁了,我们怎么和部落里的人解释啊?!” 楚泽想想:“下斯仁乐即将打过来,部落里暂时应该不会关注战冠。但是阿卓最后上战场是要戴着战冠的,所以我们只要在下斯仁乐正式打过来之前找到正确的世界核就好。” “这怎么找?”夏阳说:“阿卓现在比较忙,咱们溜进他的棚子去看看?” 这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就算是进去了之后呢?就算是所有的物品都摆在他们眼前,谁又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世界核? “要不……”闻珂犹豫地说:“咱们干脆一把火把阿卓的棚子点了吧?反正都烧了,也不用考虑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那如果世界核不在他棚子里呢?”宿元禹瞥他一眼:“大战在即,罗阇的棚子却被烧了,部落里的人必然觉得是神灵不肯保佑这个部落,仗还没打士气先落到了谷底,这仗还有大的必要吗?” 闻珂叹气:“那你说怎么办?” “再想想。”宿元禹说:“总会有办法。” 时间很快又过了三天。 三天里,部落里除了老人和孩子,都在忙忙碌碌地为大战做着准备。老罗阇离开了,阿鱼离开了,阿卓本以为部落失了主心骨,部落内必然一片混乱,却没想到三天过去,一个临阵逃跑的都没有,所有人有一份力出一份力,哪怕人人都知道这一场仗九死一生,还是都义无反顾地陪部落共生死。 阿卓不明所以,纠结了一段时间,学着阿鱼的样子去问部落里的老人。老人恭恭敬敬地给他行礼,说:“因为我们的罗阇把我们放在心上,我们自然要和罗阇站在一起。” 阿卓愣住。 “罗阇,你和老罗阇不一样。”老人干哑的嗓音笑着说:“你说得对,我们享受了部落的庇护,怎么能在部落遇到危难之时,只顾自己的性命,而忘记了部落的荣誉?这样的人,连神灵也要嫌弃的。” 这话是之前部落内有人叛逃,他在大会上惩戒逃兵的时候说的,没想到居然真的被人记住了。 阿卓微微低下头,说:“当时我只是为了完成老罗阇的命令才说的那些话。” “这不重要。”老人说:“罗阇是不是真心为部落,大家都看的出来。” 阿卓郑重地给老人行了一礼,说:“老人家的话,阿卓记住了。” · 楚泽找到阿美的时候,阿美正一脸焦虑,看起来似乎有心事。 阿美心思单纯又善良,楚泽很喜欢这个小姑娘,看见她一脸焦虑,就走过去问是怎么回事。 上一次和下斯仁乐的那一战楚泽几个人帮了大忙,部落里的人都对几个人奉若神明,阿美一见是他,什么也没瞒,顿时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老罗阇和几个长老离开前往深山后,发现那边条件不行,物资准备的不够,派人回来找阿卓要。阿美当时就在旁边,本来都已经要去准备了,谁承想阿卓不仅不同意给他们送东西,连派回来送信的人都扣了下来,直接编到现有的队伍中,安排去给部落做防御了。 这样的事在几天里发生了三次,每次阿卓都是一样的做法,最后一次派来的人说,老罗阇发了火,长老们还撺掇老罗阇要收回阿卓罗阇的位置,阿卓听到之后只是冷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就又投入到紧张的布防中去了。 阿美一脸担忧:“阿卓不肯给他们送东西,我不敢不听,只能私下里请人悄悄去探查。那边情况确实不好,几个长老甚至为了有限的食物大打出手,连老罗阇也拦不住。深山里野兽也多,大长老去的第一天晚上就被野兽要掉了一条腿,现在还昏迷着呢……” 楚泽问:“这些阿卓都不知道?” “我没忍住,还是告诉他了……”阿美为难地说:“可是阿卓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半点物资也不肯给,还说,这些东西对部落来说太宝贵,给他们完全就是浪费……” 阿美眉头皱起来:“这样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啊?老罗阇和几个长老地位那么高,如果我们的仗打赢了,他们又回来了,会不会真的把阿卓的罗阇给收回去?” 楚泽听着,反而松了口气——阿卓终于想明白了。 反抗多年来一直奉为神明的权威,这一关并不好过,全部落的安危担在他的肩上,终于促使阿卓跨过了这一关。 是做阿粟部落的罗阇,还是阿卓部落的罗阇,他终于有了答案。 楚泽摇头:“第一,他们不一定能活着回来,第二,即便他们能回来,部落里的人也不会再认他们了。” 阿美不确定地问:“真的?” 楚泽笑着点点头。 阿美依然有些不放心,想了想,又说:“没关系,如果之后老罗阇回来要追究,我就说,是我拦下了消息,阿卓他什么都不知道,这样老罗阇就不会怪罪阿卓了。阿卓是他最喜欢的孙子,他一定不会舍得真罚他的!” 楚泽一顿,突然想起之前闻珂说的那句话“这小崽子人不怎么样,命倒是很挺好的”。 楚泽有点无奈,想了想也不知道能劝什么,只能她开心就好。 楚泽也没继续这个话题,想了想,问:“阿鱼曾经有送过阿卓什么东西吗?” “阿鱼送的东西?”阿美漂亮的圆眼睛微微睁大:“他们两个关系一直都不大好,应该是不会送东西的……啊等一下!” 阿美忽然想起来,说:“阿鱼刚来部落的时候,送过阿卓一个弹弓!” “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啊?”阿美疑惑地问:“那个弹弓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阿卓有没有把弹弓扔掉。” “没什么,多谢。”楚泽朝她笑笑,说:“很有用的消息。” 楚泽笑起来的时候尤其温润好看,阿美被他这一笑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红:“不客气。” 楚泽朝她点了个头,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停住,回过头来,说:“阿美,真不知道如果没有你在身边,现在的阿卓会是什么样子。” 阿美一愣。 楚泽朝他笑笑,转身走了。 阿美留在原地,嘴角慢慢弯起,露出一个羞涩又甜甜的笑来。 晚上四个人聚在一起,楚泽说了情况,闻珂和夏阳两个人瞪着两双球似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弹弓?认真的?” 就连宿元禹也并不相信,说:“小泽,为什么这么觉得?” 楚泽摇头:“一直在压在他头上的大魔王哥哥也许比那个爷爷更重要。” 宿元禹露出一个十分复杂的眼神,显然不大相信。 “这个我赞同楚教授!”闻珂点头:“在他的角度来说,哥哥确实更可怕。” 宿元禹转头瞪他一眼。 闻珂缩了缩脖,小声说 :“试一试又没什么。” 宿元禹沉默片刻,说:“我去拿吧,我和阿卓吵过几次,如果这次还是失败了,大不了再吵一次也就是了。” 闻珂忙不迭点头:“这事还真只有你能去。”说完还补充一句:“毕竟是阿鱼送他的东西……” 拿到弹弓的过程并不复杂,阿卓从结果罗阇的位置开始,就忙得脚不沾地,他一边要重新熟悉阿鱼之前的布防,一边要想新的战略,另一边还要安抚部落中得到消息惶惶不安的族人,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回到棚子休息一会了。 夏阳和闻珂两个人在阿卓的棚子前晃了几次,找了个由头支走了门前的守卫,宿元禹大大方方地进去,连翻找都不需要,那弹弓就躺在桌子上,看起来像是经常会拿起来摆弄。 宿元禹的神色一时间有些复杂,他拿了弹弓出去,四个人又来到偏僻的树林。 宿元禹还是不相信这弹弓就是世界核,说:“这东西怎么看都是小孩子的玩具,阿卓留着它,也许只是因为憎恨阿鱼,所以是不是拿它来撒气。” 这话说得倒是也有理,那弹弓上伤痕不少,显然经常被摔。 “哎呀不重要不重要!”夏阳说:“先试试再说,万一呢!” 夏阳一边说着,一边把火把递了过来,宿元禹犹豫一下,接过火把,慢慢烧了起来。 随着火焰慢慢吞噬那木质的树杈,游戏世界的天空渐渐裂开无数个口子,树木倒塌,大地震动,整个世界仿佛被扔进了洗衣机的脆皮玻璃球。 四个人震惊地看着世界崩塌瓦解,下一刻,眼前景色骤然变换,游戏世界彻底消失,所有人再次回到现实中来。 进入游戏前,楚泽和宿元禹两个人正靠在门上亲吻,骤然回到现实世界,两个人看着彼此近在咫尺的脸,都愣了一下。 楚泽反应过来,笑着把宿元禹往外推了推,反而却没推动。 宿元禹眉眼带笑地看着他,低声说:“这游戏太耽误事。” 说完,再次俯身,轻轻地吻了过来。 061 061 德国, 慕尼黑。 “咣!” 桌上的东西被一扫而下,宿元灼愤怒地站在桌边,愤怒地嘴唇都在颤:“滚!都给我滚!” “……是。”秘书看着满地狼藉, 战战兢兢地往门外走, 刚走一半又被叫住。 宿元灼阴沉着脸,问:“什么叫做他们把游戏毁了?” “他们……在游戏里找到了世界核,然后摧毁了游戏世界。”秘书小心翼翼地说:“游、游戏戏记录里是这样的。” 宿元灼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说:“把游戏记录让陈凡给调一份出来,我要亲自看。” 秘书犹豫着没说话。 宿元灼眉头又皱起来,不满地看他:“怎么回事?听不到吗?” 秘书微微低头:“实验室那边陈教授说……想辞职。” “辞职?”宿元禹被气笑了, “他要辞职?他有什么脸和我提辞职?每年的年薪嫌拿不动了是么?” 秘书不敢说话。 “去实验室, ”宿元灼冷冷地说:“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 京南, 元科技大厦。 闻珂满脸喜色地走进宿元禹办公室, 眉飞色舞地说:“最新消息,要不要听?” 宿元禹看着财务报表, 头都没抬:“说。” “那边的事。”闻珂说:“据说咱们除了游戏后,小崽子发了好大一顿火,后来去实验室亲自看了游戏记录,你猜怎么着?” 宿元禹抬头:“把实验室炸了?” “没那么夸张!”闻珂摆摆手:“不过也差不多。据说实验项目全都停了,数据封存,实验人员都遣散了。” 宿元禹问:“遣散了?怎么,不干了?” “就是啊!谁知道他要干什么?”闻珂说:“而且那实验室说白了也不是他建起来的,陈凡那尊大佛也是老爷子当年挖过去的,小崽子说遣散就遣散, 老爷子还不得给气个半死?” 宿元禹沉默片刻:“老爷子当年挖陈凡过去,应该不是想进军游戏界, 但到底是为什么谁也不知道。这项技术能应用的领域太多,即便是单纯卖专利都能赚上不少。” “是啊,谁承想这项技术一直被压,压到楚教授的项目先问世,两种技术差别不大,他们的那个必然也就没有多值钱了。这一下子,啧啧,这得损失多少啊!” 宿元禹微微挑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还有一个事。”闻珂说:“小崽子不知道怎么突然转了性了,据说所有被拉进那个游戏的玩家们全都意外得到了一笔款项,数额还不小。” 宿元禹手一顿。 “其实这一步走的也是不太有必要,毕竟那个游戏现在根本没法取证,也没有相关的法律法规,他这行为虽然不对,但是也没法真的处罚他什么。” 宿元禹想了想,说:“为求心安吧。” 闻珂乐了:“你可拉到吧,就那小崽子还有心呢?还有,所有玩家都得到钱了,我怎么没有呢?” 宿元禹头也没抬:“我肯定也没有,平衡一点了?” 闻珂一本正经:“没有。” 宿元禹没理他。 敲门声响起,是王秘书,王秘书神色有些小心翼翼,说:“宿总,德国那边来电话了,您要接吗?” 说完又补充一句:“是小宿总亲自打来的。” 闻珂眼睛瞪圆:“呦?小崽子居然会给你打电话?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宿元禹皱眉沉默片刻,说:“接进来吧。” 王秘书点头:“是。” 闻珂识相地出了门,非常好意思地霸占了王秘书的椅子。五分钟后,宿元禹叫了人,闻珂兔子似的又冲了进去:“怎么样?又吵起来了?” 宿元禹平静地看他一眼,说:“没有。他激动起来太吵,我把电话挂了。” 闻珂:“……” “所以是什么事?”闻珂好奇:“这个时候给你打过来,总不会是给你拜年的吧?” “两件事,”宿元禹说:“第一件事,他和陈玫定下婚礼的日子了,让我去德国参加婚礼。” “这倒是没想到,他婚礼居然会找你。”闻珂眨巴眨巴眼睛,说:“不过拖了这么多年,早该给人家个结果了。那你答应了?” “没有。”宿元禹说:“到时候看心情。” 闻珂点点头:“也行。那还有一件事呢?” “老爷子病危,”宿元禹拇指摩擦着手里的金尖钢笔,说:“据说没多少日子了。” 闻珂惊讶地瞪大眼睛:“难怪小崽子能这么折腾,我上次听到的消息还是老爷子身体不大好,怎么现在直接到这种程度了?” “谁知道了。”宿元禹淡淡地说。 “那你要回去看看吗?”闻珂问:“毕竟是你生理学上的爷爷。” 宿元禹想了想,说:“去。” 他顿了顿,说:“有些事也该了结一下了。” · 京南大学生科院。 夏阳眼睛冒着精光,风一样地冲进楚泽的实验室,激动的话都不会说了:“学长学长!学长学长学长!” 旁边的二师兄看他一眼:“呦?今天cos鹦鹉了?” 夏阳瞪他一眼,凑到楚泽边上,压低声音说:“学长!我今天银行账户上忽然多出来一笔钱!” 楚泽早上也收到了银行的短信提醒,上班着急,本来想晚上回去再查查怎么回事,现在夏阳一说,倒也好奇了起来。 夏阳还在径自激动:“我查了,对方应该是个什么公司,但是在境外。你说境外的公司给我打钱干什么啊?不会是诈骗吧?” “诈骗也是从你账户里划走钱,哪里有给你打钱的?”楚泽说:“实在不行给银行打电话问问。” “我打了!”夏阳说:“银行那边说没什么问题,就是正常的汇款。” 楚泽看着他那个激动又担心的眼神,想了想,说:“那就先把钱留着吧。” 夏阳一边点头,一边又说:“话说Quelle好像又要推出新的游戏了,这个钱……先挪用一下也不是不行……” 楚泽笑着摇了摇头。 “学长,”夏阳忽然响起什么,一脸八卦,神神秘秘地说:“话说,上一局游戏里那个人,是谁啊?” “嗯?” 楚泽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宿元禹,“哦”了一声,说:“一个朋友。” “朋友?就只是朋友?”夏阳不满:“别瞒着我呀!这么多年了,终于看见你动了一次凡心,怎么着也得给我介绍介绍啊!” 与此同时,实验室里其他三个小的手上动作没停,耳朵全都竖了起来。 楚泽并不擅长和别人说自己的事,他正犹豫该说什么,就听夏阳又说:“等一下,让我猜猜!” 楚泽无奈地看他。 “不会是元科技的总裁,宿元禹宿总吧?”夏阳眼睛亮晶晶的:“上次你俩出去吃饭我就觉得气氛不对劲,肯定不止发小这一层关系!” 楚泽看他猜出来了,倒是也松了一口气,他本来就不擅长和别人说私事,可是之前在游戏里听宿元禹那意思,要是周围的人都不知道,他还觉得委屈,别人自己猜出来最好。 楚泽还没等点头,三小只已经打开了平板。 二师兄一边在搜索框里打字,一边说:“我今天早上还看见推送来着,元科技的宿总因为买我们专利的事接受采访来着!” 三个脑袋凑在一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视频里的宿元禹。 就见视频里的宿元禹西装革履,器宇轩昂,眼角眉梢露出一股严肃的冷淡,说话声音低沉,不急不缓,哪怕只听声音,都能感觉出这人的精明强干来。 “元科技致力于用科技改善玩家的游戏体验,京南大学的这项研究成果对于游戏领域的发展有着革命性的推动,元科技一定会应用好这项技术,在最快的时间内,给玩家们一个全新的体验。” 弹幕里一片嚎叫。 “啊啊啊我老公好帅!!” “就喜欢这种禁欲系帅哥,宿总杀我!” “元科技什么时候出游戏,我买爆它!” “宿总我可以!我可以!!” …… 小师弟感慨地说:“宿总的迷妹好多啊……” 两个师兄纷纷点头。 宿元禹说到这里,稍稍顿了一下,话锋一转,说:“在这里也要感谢不辞辛苦的科研工作者们,是他们夜以继日的努力,带来了技术的发展,从而让我们的生活更加精彩。就像这次我们合作的京南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的实验室,我们感谢所有参与到这个项目中的科研人员,尤其是带头人,楚泽楚教授,” 弹幕陡然翻了一倍。 “等一下!我老公刚刚是不是笑了?!” “卧槽宿总笑了!他笑了!” “啊啊啊啊我老公在提到别人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开心!啊笑起来好帅!” “你们都没注意到他提的楚教授吗?京南大学生科院的天才,前段时间刚上过报纸的!” “啊!楚教授也好帅!天啊完全是我的菜!” “啊啊啊都闪开,楚教授让我来!” …… 小师弟目瞪口呆地看着弹幕,嗫嚅道:“好可怕……楚老师现在的粉丝也好可怕……” 两个师兄继续点头。 宿元禹还在继续,眉眼含笑地说:“如果不是楚教授带领团队加班加点地工作,就不会有这样的技术革新,元科技也没有机会为玩家们提供更新颖的游戏体验。据我所知,楚教授工作十分认真负责,而且相信大家也知道,楚教授在科研方面天赋极高,既有天赋,又肯努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不成功呢?我个人也会在楚教授身上获得很多鼓励,时时像他学习……” 视频前几个人已经目瞪口呆,这哪里还是元科技的采访,分明已经变成了楚泽的安利大会。 就连主持人也听出了不对,笑着问:“听宿总这么说,私下里看来和楚教授很熟啊?” 楚泽隔着张桌子也能看见视频的画面,一听主持人这么问,瞬间有些紧张。 游戏里宿元禹曾经问过他官宣的事情,他当时看宿元禹委屈,让他随便,但也表达了希望低调一点的意愿,只希望宿元禹不要放飞自我太过火。 好在就见宿元禹煞有介事地摇摇头:“我们私下里接触的并不多,只是吃过几次饭,而且同桌的人还很多。” 楚泽松了一口气。 主持人随口说:“那看来是是工作人员一起吃饭了。” “不,”宿元禹平静地说:“是和双方父母。” 此话一出,弹幕先是沉默了几秒钟,而后仿佛爆炸,铺天盖地的问号、感叹号以及嚎叫盖满了整个屏幕。 屏幕前,三小只目瞪口呆地转回头,一脸懵逼地看向楚泽。 楚泽表情空白两秒,而后一抬手,捂住了眼睛。 062【全文完】 062 采访发布二十分钟后, 铺天盖地的相关消息爆炸式的出现在网络上,“宿总”和“楚教授”的词条被疯狂搜索,甚至上了热搜。 楚泽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手机直接静音, 免得手机因为震动过于频繁而炸机。 比如说单单魏维那一个对话框, 五分钟之内,小红圈里的数字就已经超过了20,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 而当事人却仿佛没事人一样,在晚上开着车进了生科院实验楼前, 来接楚泽下班。 往常楚泽都是最后一个走的,今天几个学生因为研究了太久的八卦耽误了进度,一直加班到晚上, 以至于宿元禹到的时候, 实验室里一个也没走, 还多了个过来不知道干嘛的夏阳。 看到他的那一刻, 几个人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宿元禹在报道上向来以严肃冷淡著称,见到几人倒是难得的有些笑容, 似乎心情极好:“我来接楚教授下班。” “呦~~”目光齐刷刷投向楚泽。 楚泽无奈,拿着包往外走,夏阳没话找话:“是接我学长出去吃饭吗?” 宿元禹状似随意地说:“今天回家吃。” 几人眼睛又亮了一些,二师兄问:“那个,是回哪个家啊?” 宿元禹看了眼楚泽,笑的一脸灿烂,说:“只有一个家。” 从游戏出来的第二天,宿大总裁就带着自己的东西光明正大挤进了楚泽家,只不过楚泽家没有多余的卧室, 宿元禹又不敢一开始就提出和楚泽提睡在一个屋里,可怜堂堂一个大总裁, 每天睡楚泽家的沙发,睡得腰酸腿疼,龇牙咧嘴。 宿元禹不提,楚泽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由着他睡沙发。 两个人在几双宛如探照灯般的目光里往外走,临走前楚泽还不忘嘱咐最后走的别忘了锁门,这才彻底离开实验室。 车上两人也没说什么,回到家,楚泽才发现宿元禹之前已经回来过一次,餐桌上摆着从高级餐厅里打包回来的餐食,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子。 楚泽惊讶:“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宿元禹摇头:“这不是白天采访的时候没收住,怕你生气么?” 楚泽有点无奈,说:“我看你不是没收住,你是生怕主持人没问那两个问题吧?” 宿元禹笑笑,也不否认,说:“忙了一天了,先吃吧,吃完还有事情和你说。” 楚泽看他神情似乎真的有事,也没多说什么,洗了手就在餐桌边坐下。 宿元禹买回来的餐食都是高级餐厅的特色菜,楚泽夸赞了几句,又提起账户里多出来一笔钱的事,问是不是和宿元灼有关系。 宿元禹把德国那边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而后说:“小王定好了机票,我明天去趟德国。” 楚泽一愣,问:“去看老爷子?” “公司的事。”宿元禹说:“为了那个人专门飞一趟,他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楚泽点点头,又说:“宿元灼的婚礼如果能参加还是参加一下的好,他本质不坏,弄了一个游戏出来,没真的伤到什么人,还都补偿了不少钱,可见也不是个坏人。” 宿元禹笑了一下,说:“我倒是没必要小肚鸡肠这点面子不给,不过我怕他自己收不住脾气,在婚礼上和我吵起来,毁了他自己的婚礼。” 楚泽也笑:“这倒是很有可能。” 宿元禹想了想,说:“我明天上午的飞机,买的急,没买到直飞的票,中间在迪拜转下机,全程加起来要十四个小时。” 楚泽顿了一下:“要那么久。” “对,”宿元禹说:“虽然是商务舱,但是坐那么长时间也不舒服,腰酸腿疼的。” 宿元禹从来都不和楚泽抱怨过什么,突然这么说,楚泽感觉有点奇怪,这话在脑子里转了两圈忽然明白过来,点点头,说:“所以说今天晚上得好好休息。” 宿元禹眼睛微微一亮,心说不愧是我小泽弟弟,就是聪明。 宿元禹假模假式的说:“嗯,如果能好好休息当然更好。” 楚泽迟疑片刻,说:“那……你今天晚上去房里睡?” 宿元禹面上稳如老狗:“会不会打扰到你?” 而后又一本正经地说:“我睡觉很老实。” 楚泽似乎有些犹豫,片刻后才说:“没关系。” 一夜过后,楚泽真心实意地感受到,宿元禹嘴里说的“老实”就是在骗鬼。 开始还假模假式的关心楚泽有没有睡着,空调的温度是不是合适,床头灯的光线会不会太亮,再然后手就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莫名其妙地亲了两下之后,宿元禹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是老实的。 宿元禹小时候浑身都是劲儿,现在长大了,沉稳了,到了昨夜楚泽才发现,宿元禹身上的那些劲头没随着时间的流逝消耗一点,只不过平时攒着,全都用在了床上。 楚泽睁开眼睛,回想起昨天晚上的重重,笑了笑。他又在床上躺了一会,这才揉着酸疼的腰爬起来。 两个小时前,那位骗鬼的早已经美滋滋地亲他一口,然后拉着行李箱跑了。 楚泽缓慢地起身,走到厨房,发现宿大总裁已经做好了早餐,微波炉热一下就行。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比平时的时晚了一个小时。 楚泽叹口气,昨天折腾的实在太晚,连维持了很多年的生物钟都乱了。 他拿起手机,想着赶紧出门,结果一点开,就看到宿元禹给他留的消息,说是假已经帮他请好了,让他好好休息一天。 前几天项目刚刚突破一个瓶颈,这两天到确实没有平时忙。楚泽看着那消息半晌,笑了笑,暗灭手机,舒舒服服地回床上睡觉去了。 · 德国。 高级私人疗养院,走廊里,宿元灼看着眼前器宇不凡的大魔王哥哥,说:“你到底还是来了。” 宿元禹淡淡地瞥他一眼:“别误会,我过来不过是要了结一些事情。” 宿元灼并没有惊讶,反而点了点头:“我也一样。” 宿元灼自从看了上次的游戏记录,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再出来似乎就变了。他以最快的速度了结了实验室的事情,甚至连当初雄心壮志建立的那个叫“胜元科技”的游戏公司都卖了出去,而后回到德国,精力重新都放在了原来的公司上,又挑了个合适的时机向那位陪了自己很多年的女孩子求了婚,之前那个冲动、暴躁、阴翳的人似乎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能是因为邻近婚礼,宿元灼整个人心情愉悦,见到宿元禹居然都能和和气气地说话。宿元禹自己都没想到他们两个人还能有正常说话的一天,心里还有些暗暗吃惊。 “老爷子就在里面,”宿元灼说:“医院那边说就是在耗时间了,老爷子不愿意满身管子的走,自己做主换到了这儿。进去吧,老爷子等你很久了。” 宿元禹点头,打开门,独自走了进去。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到过这个人了。 印象里,这个人精神矍铄,眼睛永远锐利如鹰,无论看向谁,都带着种君王似的威严。宿家在这位的领导之下,一切都是冰冷的、理智的、严肃的,就像是无数个冰冷的齿轮,维持着一个巨大机器的运转。 然而此时躺在病床上的人,干瘪、虚弱、双眼阖着,有进气没出气,仿佛一个随时会飘走的魂儿。 此时的他们,身份似乎和十年前对调过来,宿元禹看着眼前人巨大的反差,突然觉得一阵可笑。 没有别的感觉,只有可笑。 宿元禹并没叫他,拉过椅子,双腿交叠坐了下来。他原本有一些话想告诉这个人,可此时看到对方的样子,忽然又觉得一切都没什么意义。 在这掐着表坐上五分钟,全当尽了他作为生理学意义上的孙子的孝道,之后再提起这个人,他也可以毫无愧疚之心。 然而两分钟后,床上的人醒了。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似乎辨认了一会才看出来的人是谁。而后他面部肌肉一动,志得意满地笑了。 “我知道你会来,”老人沙哑的嗓音响起:“你是我的孙子,无论你多么不愿意承认,你都是我的孙子,你逃不掉。” 多少年来,这句话就像是一句恶毒的诅咒,一次又一次把宿元禹拉回到那个痛苦的过去。 然而此时的宿元禹只是哼笑了一声。 “你的本事是从我这里学去的,”老人说:“你否认不了。你是我最优秀的孙子,如果你不离开,公司原本是你的……” “你最优秀的孙子,也接受了你最多变态的折磨。”宿元禹语气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不过我今天来,不是祥林嫂似的聊过去的事的。别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倒是还坚守着你那套晚清遗老又臭又长的裹脚布,也对,这才是你。” 老人神色似乎有些不屑:“到头来,你不还是得来我和要公司?你要做的游戏公司,能有什么前途和发展?” 宿家做的是实业,老爷子从来瞧不上游戏公司,觉得那都是小孩子胡闹。 可从公司市值上来看,Quelle早已经超过他的公司几倍不止了。 宿元禹听到这话,嘴角微微弯起,到后来甚至哈哈笑了起来。 原来高高在上的人,真的是可以可笑到这种程度的。 “放心,我对你那个公司没有半点兴趣。”宿元禹带着笑意说:“有趣吧?你耗费了一生心血的东西,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 老人蹙眉。 “我这次来,也算是作为你最优秀的孙子,给你的一点回馈,和你说些别人不敢说的真话。”宿元禹挑眉:“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听。” 老人皱眉看他:“你说。” “曾经你扬言要撕了我那本随身携带的书,那时候你告诉我,心里装着情爱的人成不了大事。”宿元禹说:“我回国找到了那个人,我们在一起了,同居了,很快乐,很甜蜜。所以成不了大事的人是你,也只有你而已。” 老人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一口气没喘好,把着床沿剧烈地咳嗽起来。 床头柜上就放着水,但宿元禹没动,神色淡淡地看着老爷子,接着说:“你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宿家在你身边的孩子没有一个有过正常的童年,曾经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方式来形容你这么做的原因,前段时间突然想到了,特意来告诉你。” 宿元禹顿了顿,接着说:“因为你太平庸了,太普通了,太没用了,你打着这么冠冕堂皇的幌子,在无力还手的孩子身上寻找掌控感,你不觉得丢人吗?” 老人的眼睛猛地瞪大,死死地瞪着宿元禹,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眼睛发红,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剧烈地咳嗽却让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宿元禹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说:“现在的你,是不是很想让我安慰安慰你,或者给你递杯水?当然,如果要是能像其他人家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喂你喝进去,甚至求着你喝进去,那就更好了。” “放心,我懂这种感觉。当年我被你关在黑屋子三天,一顿饭也没给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宿元禹笑了笑,不急不缓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慢悠悠地说:“我想,那位排行老二的堂哥当年被你一巴掌打到耳膜出血,坐在急救车上的时候,想法也差不多。” 老人无力地瘫回床上,两眼无神,绝望地望着屋顶。 “怎么了?这就不行了?”宿元禹哼笑一声,“说好的‘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呢?” 老人无力地闭上眼睛。 “算了,我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小泽弟弟心地善良,肯定不喜欢看到我把事情做的太绝。得饶人处且饶人,虽然我不觉得你是个人,但是我也不想再多追究什么。”宿元禹又笑了,说:“看,阻止我伤害你的,反而是当年你让我远离的人,你说,你活得是不是很可笑?” 床上的老人已经不想再看见床前的人了。 宿元禹也不在意,悠闲地站起身,说:“你不想见我,正巧,我也不想见你。不过好歹我是来了一次,之后传出去,别人也是说我孝顺,特意赶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来看望病重的祖父。至于真实情况是什么,” 宿元禹哼笑一声:“老宿家就这么烂着吧,就同你期待的一样。” 宿元禹说完,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优雅地走出房间,没回头看一眼。 宿元灼守在门口,看他出来,看了看表,说:“比我想的时间长。” 宿元禹看着他,没说话。 从游戏出来之后,他预计宿元灼可能会做出的一系列发疯行为都没有发生,他的行动只是出乎人的意料,但仔细想想,竟然难得的正经。 宿元灼看他在看自己,不自然地偏过头去,说:“我也有事和他说。” 说完顿了顿,又说:“你等我几分钟。” 宿元禹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宿元灼似乎松了口气,拉开门,走了进去。 不过三分钟,屋子里就传来水杯落地的声音,又过了几秒,宿元灼拉开门走了出来。 宿元禹看他一眼,说:“我以为你是去安慰他的。” 宿元灼摇摇头:“我只是告诉他,我回公司了,他曾经得力的手下都被我换了个遍,尤其那几个动不动就拿老爷子压我的糟老头子,全都打包送回了家,现在公司里只认我宿元灼,没人认他了。” 宿元禹微微挑眉。 “还有,我告诉他我和陈玫下个月办婚礼。”宿元灼说:“但是没打算请他。” 宿元禹轻笑一声:“他这个样子本来也去不了,你非得多说那一句。” “当然要说。”宿元灼耸耸肩:“因为我真的没打算请他去。” 宿元禹嘴角弯了弯。 宿元灼犹豫半晌,说:“这次谢谢你和楚教授。” 宿元禹愣了一下,问:“怎么突然转了性了?”说完微微蹙眉:“你这样我还有点不习惯。” 宿元灼轻笑一声:“也没什么,恨你恨了这么多年,有点累了,恨不动了。” “其实道理我都懂,只是这些年自己把自己困住了,蒙着眼睛一条路走到黑,越走越歪,越走越离谱。”宿元灼说:“我把游戏记录看了一遍,突然发现自己挺可笑的,恨你恨的牙痒痒,对老爷子倒是毕恭毕敬的,说到底不过也是欺软怕硬,没什么劲。前段时间老爷子身体不行了,我才敢学着你当年的样子脱离开公司,干自己的事业,可也不过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更没劲了,还不如回来,把该是我的东西都拿回来。” 宿元禹点点头:“恭喜你,中二期终于结束了。” 宿元灼眼神顿时不满,习惯性地要吵,可还是忍了下来,又问:“胜元科技还有实验室都要卖出去,反正都是要出手,你要买吗?” 宿元禹倒是没想到他能这么问,说:“我考虑考虑。” 宿元灼点头:“你买下来的好处很多,具体你比我清楚,我也不说了。还有,” 宿元灼从包里拿了两份请柬出来:“这是我结婚的请柬,给你和楚教授的。我知道楚教授对我没什么好印象,不一定会想来,就算是勉强同意了,签证这么短的时间也不一定办的下来,但请柬我还是要给的,婚礼上也一定有你们两个的位置,这是我的态度。” 宿元禹接过请柬:“好,我和他说一声。” 两个人走出疗养院,分别朝各自的车走去。宿元禹打开车门刚要上车,突然听到身后宿元灼叫他:“等一下。” 宿元禹:“?” “你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吗,”宿元灼认真地看着他,说:“……哥?” 宿元禹愣了一下,而后笑笑,扬了扬手里的请柬,说:“有时间就去。” 宿元灼神色松弛下来,说:“好。” · 一年后。 元科技公司出品的脑神经刺激程序正式应用到心理干预领域,一经问世,引起社会广泛关注。报纸铺天盖地的报道,探究这一步将会对心理干预领域带来怎样的影响,再次将“元科技”、“楚教授”、“京南大学”、“宿总”等词条一举送上热搜。 魏维作为这次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忙得脚打后脑勺,这个采访那个发布会,睡眠时间几乎都挪到了飞机上,每次醒来都得反应一下才知道自己在哪,不过他也忙得乐在其中,每天都有十足的干劲。 而真正发起项目的两位大佬,元科技总裁宿元禹,以及楚泽楚教授,反而在进行完发布会后就上了飞往某个海岛的飞机,悠悠闲闲地度蜜月去了。 天朗气清,海风阵阵,海鸥的叫声回荡在海面上。 楚泽躺在沙滩的太阳椅上,听完魏维接连十几条爆炸的60+秒语音,带上墨镜,接着晒太阳。 实验室里常年没有阳光,楚泽感觉自己这些年过得和吸血鬼也没什么区别,难得忙完一段时间来海边晒晒太阳,顿时感觉身心舒畅。 旁边太阳椅上的宿元禹宝贝似的捧着一张纸,连续几天,那张纸就没离过手,甚至晚上睡觉都要枕在枕头下面才睡得着…… 哦不,是兴奋地睡不着。 “原来小泽弟弟高中就给我写过情书啊!”宿元禹两眼放光:“情书啊!小泽弟弟给我写的情书啊!” 楚泽淡定的推了推墨镜,向另一边偏过头去,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两人同居一段时间之后,陈乐翻出了当年那封情书,还给了楚泽。楚泽自己留着也没劲,干脆给了宿元禹。 然后这人就仿佛是只被打了十管兴奋剂的牛,从此没消停过。 没日没夜地在床上折腾楚泽也就算了,还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事。 闻珂早听的耳朵起了茧子,新项目又忙得要死,得着个机会就给楚泽打电话诉苦,魏维的处境也没什么差别,正正经经的谈项目推广的事情,宿元禹也能七拐八拐地拐到“高中”、“情书”上去,魏维烦不胜烦,等必须要宿元禹参与的事情忙完,赶紧就让楚泽把这尊大佛带走。 终于在宿元禹在接受采访也差点“不小心”偏题之后,楚泽表示了一下最近太累,想出去走走。于是宿元禹当天晚上就选出了十个备选,楚泽挑了个免签又清净的海岛,第二天就买好了机票,上了飞机。 当然,那份情书宿元禹自然是要随身携带的,甚至出门晒个太阳都得揣身上没事摸两下。 太阳晒在身上舒舒服服的,楚泽感觉这种惬意又轻松的感觉仿佛回到了高一的暑假,身边人嬉嬉闹闹,岁月静好。 楚泽正闭着眼睛,忽然感觉一道熟悉的气息靠了过来,嘴唇被人不轻不重地亲了一下。 紧接着就听宿元禹一声低呼:“我的情书——” 楚泽睁开眼睛,就见一只大海鸥趁着宿元禹靠过来,叼走了他压在情书上的零食盒子,一阵风吹来,那张情书就被卷进风里,带上了半空。 宿元禹站起身来就去追,海鸥被他惊得飞起,扑棱着翅膀飞向天边。 碧空如洗,杳霭流玉。 带着咸湿的海风吹起楚泽额前的碎发,他看着那人的背影,心里满当当的,嘴角弯起,慢慢笑了出来。 【全文完】 062【全文完】 062 采访发布二十分钟后, 铺天盖地的相关消息爆炸式的出现在网络上,“宿总”和“楚教授”的词条被疯狂搜索,甚至上了热搜。 楚泽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手机直接静音, 免得手机因为震动过于频繁而炸机。 比如说单单魏维那一个对话框, 五分钟之内,小红圈里的数字就已经超过了20,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 而当事人却仿佛没事人一样,在晚上开着车进了生科院实验楼前, 来接楚泽下班。 往常楚泽都是最后一个走的,今天几个学生因为研究了太久的八卦耽误了进度,一直加班到晚上, 以至于宿元禹到的时候, 实验室里一个也没走, 还多了个过来不知道干嘛的夏阳。 看到他的那一刻, 几个人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宿元禹在报道上向来以严肃冷淡著称,见到几人倒是难得的有些笑容, 似乎心情极好:“我来接楚教授下班。” “呦~~”目光齐刷刷投向楚泽。 楚泽无奈,拿着包往外走,夏阳没话找话:“是接我学长出去吃饭吗?” 宿元禹状似随意地说:“今天回家吃。” 几人眼睛又亮了一些,二师兄问:“那个,是回哪个家啊?” 宿元禹看了眼楚泽,笑的一脸灿烂,说:“只有一个家。” 从游戏出来的第二天,宿大总裁就带着自己的东西光明正大挤进了楚泽家,只不过楚泽家没有多余的卧室, 宿元禹又不敢一开始就提出和楚泽提睡在一个屋里,可怜堂堂一个大总裁, 每天睡楚泽家的沙发,睡得腰酸腿疼,龇牙咧嘴。 宿元禹不提,楚泽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由着他睡沙发。 两个人在几双宛如探照灯般的目光里往外走,临走前楚泽还不忘嘱咐最后走的别忘了锁门,这才彻底离开实验室。 车上两人也没说什么,回到家,楚泽才发现宿元禹之前已经回来过一次,餐桌上摆着从高级餐厅里打包回来的餐食,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子。 楚泽惊讶:“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宿元禹摇头:“这不是白天采访的时候没收住,怕你生气么?” 楚泽有点无奈,说:“我看你不是没收住,你是生怕主持人没问那两个问题吧?” 宿元禹笑笑,也不否认,说:“忙了一天了,先吃吧,吃完还有事情和你说。” 楚泽看他神情似乎真的有事,也没多说什么,洗了手就在餐桌边坐下。 宿元禹买回来的餐食都是高级餐厅的特色菜,楚泽夸赞了几句,又提起账户里多出来一笔钱的事,问是不是和宿元灼有关系。 宿元禹把德国那边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而后说:“小王定好了机票,我明天去趟德国。” 楚泽一愣,问:“去看老爷子?” “公司的事。”宿元禹说:“为了那个人专门飞一趟,他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楚泽点点头,又说:“宿元灼的婚礼如果能参加还是参加一下的好,他本质不坏,弄了一个游戏出来,没真的伤到什么人,还都补偿了不少钱,可见也不是个坏人。” 宿元禹笑了一下,说:“我倒是没必要小肚鸡肠这点面子不给,不过我怕他自己收不住脾气,在婚礼上和我吵起来,毁了他自己的婚礼。” 楚泽也笑:“这倒是很有可能。” 宿元禹想了想,说:“我明天上午的飞机,买的急,没买到直飞的票,中间在迪拜转下机,全程加起来要十四个小时。” 楚泽顿了一下:“要那么久。” “对,”宿元禹说:“虽然是商务舱,但是坐那么长时间也不舒服,腰酸腿疼的。” 宿元禹从来都不和楚泽抱怨过什么,突然这么说,楚泽感觉有点奇怪,这话在脑子里转了两圈忽然明白过来,点点头,说:“所以说今天晚上得好好休息。” 宿元禹眼睛微微一亮,心说不愧是我小泽弟弟,就是聪明。 宿元禹假模假式的说:“嗯,如果能好好休息当然更好。” 楚泽迟疑片刻,说:“那……你今天晚上去房里睡?” 宿元禹面上稳如老狗:“会不会打扰到你?” 而后又一本正经地说:“我睡觉很老实。” 楚泽似乎有些犹豫,片刻后才说:“没关系。” 一夜过后,楚泽真心实意地感受到,宿元禹嘴里说的“老实”就是在骗鬼。 开始还假模假式的关心楚泽有没有睡着,空调的温度是不是合适,床头灯的光线会不会太亮,再然后手就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莫名其妙地亲了两下之后,宿元禹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是老实的。 宿元禹小时候浑身都是劲儿,现在长大了,沉稳了,到了昨夜楚泽才发现,宿元禹身上的那些劲头没随着时间的流逝消耗一点,只不过平时攒着,全都用在了床上。 楚泽睁开眼睛,回想起昨天晚上的重重,笑了笑。他又在床上躺了一会,这才揉着酸疼的腰爬起来。 两个小时前,那位骗鬼的早已经美滋滋地亲他一口,然后拉着行李箱跑了。 楚泽缓慢地起身,走到厨房,发现宿大总裁已经做好了早餐,微波炉热一下就行。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比平时的时晚了一个小时。 楚泽叹口气,昨天折腾的实在太晚,连维持了很多年的生物钟都乱了。 他拿起手机,想着赶紧出门,结果一点开,就看到宿元禹给他留的消息,说是假已经帮他请好了,让他好好休息一天。 前几天项目刚刚突破一个瓶颈,这两天到确实没有平时忙。楚泽看着那消息半晌,笑了笑,暗灭手机,舒舒服服地回床上睡觉去了。 · 德国。 高级私人疗养院,走廊里,宿元灼看着眼前器宇不凡的大魔王哥哥,说:“你到底还是来了。” 宿元禹淡淡地瞥他一眼:“别误会,我过来不过是要了结一些事情。” 宿元灼并没有惊讶,反而点了点头:“我也一样。” 宿元灼自从看了上次的游戏记录,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再出来似乎就变了。他以最快的速度了结了实验室的事情,甚至连当初雄心壮志建立的那个叫“胜元科技”的游戏公司都卖了出去,而后回到德国,精力重新都放在了原来的公司上,又挑了个合适的时机向那位陪了自己很多年的女孩子求了婚,之前那个冲动、暴躁、阴翳的人似乎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能是因为邻近婚礼,宿元灼整个人心情愉悦,见到宿元禹居然都能和和气气地说话。宿元禹自己都没想到他们两个人还能有正常说话的一天,心里还有些暗暗吃惊。 “老爷子就在里面,”宿元灼说:“医院那边说就是在耗时间了,老爷子不愿意满身管子的走,自己做主换到了这儿。进去吧,老爷子等你很久了。” 宿元禹点头,打开门,独自走了进去。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到过这个人了。 印象里,这个人精神矍铄,眼睛永远锐利如鹰,无论看向谁,都带着种君王似的威严。宿家在这位的领导之下,一切都是冰冷的、理智的、严肃的,就像是无数个冰冷的齿轮,维持着一个巨大机器的运转。 然而此时躺在病床上的人,干瘪、虚弱、双眼阖着,有进气没出气,仿佛一个随时会飘走的魂儿。 此时的他们,身份似乎和十年前对调过来,宿元禹看着眼前人巨大的反差,突然觉得一阵可笑。 没有别的感觉,只有可笑。 宿元禹并没叫他,拉过椅子,双腿交叠坐了下来。他原本有一些话想告诉这个人,可此时看到对方的样子,忽然又觉得一切都没什么意义。 在这掐着表坐上五分钟,全当尽了他作为生理学意义上的孙子的孝道,之后再提起这个人,他也可以毫无愧疚之心。 然而两分钟后,床上的人醒了。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似乎辨认了一会才看出来的人是谁。而后他面部肌肉一动,志得意满地笑了。 “我知道你会来,”老人沙哑的嗓音响起:“你是我的孙子,无论你多么不愿意承认,你都是我的孙子,你逃不掉。” 多少年来,这句话就像是一句恶毒的诅咒,一次又一次把宿元禹拉回到那个痛苦的过去。 然而此时的宿元禹只是哼笑了一声。 “你的本事是从我这里学去的,”老人说:“你否认不了。你是我最优秀的孙子,如果你不离开,公司原本是你的……” “你最优秀的孙子,也接受了你最多变态的折磨。”宿元禹语气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不过我今天来,不是祥林嫂似的聊过去的事的。别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倒是还坚守着你那套晚清遗老又臭又长的裹脚布,也对,这才是你。” 老人神色似乎有些不屑:“到头来,你不还是得来我和要公司?你要做的游戏公司,能有什么前途和发展?” 宿家做的是实业,老爷子从来瞧不上游戏公司,觉得那都是小孩子胡闹。 可从公司市值上来看,Quelle早已经超过他的公司几倍不止了。 宿元禹听到这话,嘴角微微弯起,到后来甚至哈哈笑了起来。 原来高高在上的人,真的是可以可笑到这种程度的。 “放心,我对你那个公司没有半点兴趣。”宿元禹带着笑意说:“有趣吧?你耗费了一生心血的东西,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 老人蹙眉。 “我这次来,也算是作为你最优秀的孙子,给你的一点回馈,和你说些别人不敢说的真话。”宿元禹挑眉:“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听。” 老人皱眉看他:“你说。” “曾经你扬言要撕了我那本随身携带的书,那时候你告诉我,心里装着情爱的人成不了大事。”宿元禹说:“我回国找到了那个人,我们在一起了,同居了,很快乐,很甜蜜。所以成不了大事的人是你,也只有你而已。” 老人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一口气没喘好,把着床沿剧烈地咳嗽起来。 床头柜上就放着水,但宿元禹没动,神色淡淡地看着老爷子,接着说:“你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宿家在你身边的孩子没有一个有过正常的童年,曾经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方式来形容你这么做的原因,前段时间突然想到了,特意来告诉你。” 宿元禹顿了顿,接着说:“因为你太平庸了,太普通了,太没用了,你打着这么冠冕堂皇的幌子,在无力还手的孩子身上寻找掌控感,你不觉得丢人吗?” 老人的眼睛猛地瞪大,死死地瞪着宿元禹,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眼睛发红,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剧烈地咳嗽却让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宿元禹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说:“现在的你,是不是很想让我安慰安慰你,或者给你递杯水?当然,如果要是能像其他人家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喂你喝进去,甚至求着你喝进去,那就更好了。” “放心,我懂这种感觉。当年我被你关在黑屋子三天,一顿饭也没给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宿元禹笑了笑,不急不缓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慢悠悠地说:“我想,那位排行老二的堂哥当年被你一巴掌打到耳膜出血,坐在急救车上的时候,想法也差不多。” 老人无力地瘫回床上,两眼无神,绝望地望着屋顶。 “怎么了?这就不行了?”宿元禹哼笑一声,“说好的‘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呢?” 老人无力地闭上眼睛。 “算了,我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小泽弟弟心地善良,肯定不喜欢看到我把事情做的太绝。得饶人处且饶人,虽然我不觉得你是个人,但是我也不想再多追究什么。”宿元禹又笑了,说:“看,阻止我伤害你的,反而是当年你让我远离的人,你说,你活得是不是很可笑?” 床上的老人已经不想再看见床前的人了。 宿元禹也不在意,悠闲地站起身,说:“你不想见我,正巧,我也不想见你。不过好歹我是来了一次,之后传出去,别人也是说我孝顺,特意赶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来看望病重的祖父。至于真实情况是什么,” 宿元禹哼笑一声:“老宿家就这么烂着吧,就同你期待的一样。” 宿元禹说完,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优雅地走出房间,没回头看一眼。 宿元灼守在门口,看他出来,看了看表,说:“比我想的时间长。” 宿元禹看着他,没说话。 从游戏出来之后,他预计宿元灼可能会做出的一系列发疯行为都没有发生,他的行动只是出乎人的意料,但仔细想想,竟然难得的正经。 宿元灼看他在看自己,不自然地偏过头去,说:“我也有事和他说。” 说完顿了顿,又说:“你等我几分钟。” 宿元禹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宿元灼似乎松了口气,拉开门,走了进去。 不过三分钟,屋子里就传来水杯落地的声音,又过了几秒,宿元灼拉开门走了出来。 宿元禹看他一眼,说:“我以为你是去安慰他的。” 宿元灼摇摇头:“我只是告诉他,我回公司了,他曾经得力的手下都被我换了个遍,尤其那几个动不动就拿老爷子压我的糟老头子,全都打包送回了家,现在公司里只认我宿元灼,没人认他了。” 宿元禹微微挑眉。 “还有,我告诉他我和陈玫下个月办婚礼。”宿元灼说:“但是没打算请他。” 宿元禹轻笑一声:“他这个样子本来也去不了,你非得多说那一句。” “当然要说。”宿元灼耸耸肩:“因为我真的没打算请他去。” 宿元禹嘴角弯了弯。 宿元灼犹豫半晌,说:“这次谢谢你和楚教授。” 宿元禹愣了一下,问:“怎么突然转了性了?”说完微微蹙眉:“你这样我还有点不习惯。” 宿元灼轻笑一声:“也没什么,恨你恨了这么多年,有点累了,恨不动了。” “其实道理我都懂,只是这些年自己把自己困住了,蒙着眼睛一条路走到黑,越走越歪,越走越离谱。”宿元灼说:“我把游戏记录看了一遍,突然发现自己挺可笑的,恨你恨的牙痒痒,对老爷子倒是毕恭毕敬的,说到底不过也是欺软怕硬,没什么劲。前段时间老爷子身体不行了,我才敢学着你当年的样子脱离开公司,干自己的事业,可也不过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更没劲了,还不如回来,把该是我的东西都拿回来。” 宿元禹点点头:“恭喜你,中二期终于结束了。” 宿元灼眼神顿时不满,习惯性地要吵,可还是忍了下来,又问:“胜元科技还有实验室都要卖出去,反正都是要出手,你要买吗?” 宿元禹倒是没想到他能这么问,说:“我考虑考虑。” 宿元灼点头:“你买下来的好处很多,具体你比我清楚,我也不说了。还有,” 宿元灼从包里拿了两份请柬出来:“这是我结婚的请柬,给你和楚教授的。我知道楚教授对我没什么好印象,不一定会想来,就算是勉强同意了,签证这么短的时间也不一定办的下来,但请柬我还是要给的,婚礼上也一定有你们两个的位置,这是我的态度。” 宿元禹接过请柬:“好,我和他说一声。” 两个人走出疗养院,分别朝各自的车走去。宿元禹打开车门刚要上车,突然听到身后宿元灼叫他:“等一下。” 宿元禹:“?” “你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吗,”宿元灼认真地看着他,说:“……哥?” 宿元禹愣了一下,而后笑笑,扬了扬手里的请柬,说:“有时间就去。” 宿元灼神色松弛下来,说:“好。” · 一年后。 元科技公司出品的脑神经刺激程序正式应用到心理干预领域,一经问世,引起社会广泛关注。报纸铺天盖地的报道,探究这一步将会对心理干预领域带来怎样的影响,再次将“元科技”、“楚教授”、“京南大学”、“宿总”等词条一举送上热搜。 魏维作为这次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忙得脚打后脑勺,这个采访那个发布会,睡眠时间几乎都挪到了飞机上,每次醒来都得反应一下才知道自己在哪,不过他也忙得乐在其中,每天都有十足的干劲。 而真正发起项目的两位大佬,元科技总裁宿元禹,以及楚泽楚教授,反而在进行完发布会后就上了飞往某个海岛的飞机,悠悠闲闲地度蜜月去了。 天朗气清,海风阵阵,海鸥的叫声回荡在海面上。 楚泽躺在沙滩的太阳椅上,听完魏维接连十几条爆炸的60+秒语音,带上墨镜,接着晒太阳。 实验室里常年没有阳光,楚泽感觉自己这些年过得和吸血鬼也没什么区别,难得忙完一段时间来海边晒晒太阳,顿时感觉身心舒畅。 旁边太阳椅上的宿元禹宝贝似的捧着一张纸,连续几天,那张纸就没离过手,甚至晚上睡觉都要枕在枕头下面才睡得着…… 哦不,是兴奋地睡不着。 “原来小泽弟弟高中就给我写过情书啊!”宿元禹两眼放光:“情书啊!小泽弟弟给我写的情书啊!” 楚泽淡定的推了推墨镜,向另一边偏过头去,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两人同居一段时间之后,陈乐翻出了当年那封情书,还给了楚泽。楚泽自己留着也没劲,干脆给了宿元禹。 然后这人就仿佛是只被打了十管兴奋剂的牛,从此没消停过。 没日没夜地在床上折腾楚泽也就算了,还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事。 闻珂早听的耳朵起了茧子,新项目又忙得要死,得着个机会就给楚泽打电话诉苦,魏维的处境也没什么差别,正正经经的谈项目推广的事情,宿元禹也能七拐八拐地拐到“高中”、“情书”上去,魏维烦不胜烦,等必须要宿元禹参与的事情忙完,赶紧就让楚泽把这尊大佛带走。 终于在宿元禹在接受采访也差点“不小心”偏题之后,楚泽表示了一下最近太累,想出去走走。于是宿元禹当天晚上就选出了十个备选,楚泽挑了个免签又清净的海岛,第二天就买好了机票,上了飞机。 当然,那份情书宿元禹自然是要随身携带的,甚至出门晒个太阳都得揣身上没事摸两下。 太阳晒在身上舒舒服服的,楚泽感觉这种惬意又轻松的感觉仿佛回到了高一的暑假,身边人嬉嬉闹闹,岁月静好。 楚泽正闭着眼睛,忽然感觉一道熟悉的气息靠了过来,嘴唇被人不轻不重地亲了一下。 紧接着就听宿元禹一声低呼:“我的情书——” 楚泽睁开眼睛,就见一只大海鸥趁着宿元禹靠过来,叼走了他压在情书上的零食盒子,一阵风吹来,那张情书就被卷进风里,带上了半空。 宿元禹站起身来就去追,海鸥被他惊得飞起,扑棱着翅膀飞向天边。 碧空如洗,杳霭流玉。 带着咸湿的海风吹起楚泽额前的碎发,他看着那人的背影,心里满当当的,嘴角弯起,慢慢笑了出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