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黎明(前夜)》 1. 不巧婚礼1 《深海黎明(前夜)》全本免费阅读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下午好!今天真的非常荣幸能够请到冉专家。冉专家已经很久没有上电视了,这次也是顶着非常大的精神压力,配合我们进行了一次短暂的采访。】 【——冉专家您好。】 大家好,很高兴能和大家再次相见。 其实本来是计划三天前接受访问的,但是因为一些私人的事情不得已拖到现在,耽误了很多人的时间。 相信很多了解我的观众朋友们都知道,我从事犯罪心理学顾问之职多年,也算是小有名气。这档节目大多数受邀嘉宾都是明星人物,大家之所以如此急切地想让我接受访问,更多的原因其实是想让我分析近期发生的几场凶杀案件。所以我也跟节目组商量好了,此次采访问题以案件为主。 【——那是当然的。能不能请您具体讲述一下这起案件呢?】 没问题。相信很多人已经从新闻上得知了案件经过,既然你们想听,那我就再讲讲吧。 大家有没有路过放学时的校门口呢?那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一堆学生聚集在一起,要么挤在小卖部里买东西,要么聊聊当天发生的八卦杂事?总之绝不会立刻回家。远远看去,别提有多热闹了。可是,近期再次前往同样的地理位置,却早已是别样的光景。原本热闹喧嚣的街道,如今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学生。 近期我进过一次高中校园,发现每班请假的学生竟都至少有半数以上,究其原因到底为何? 没错,就是因为那两个可恶的连环杀人犯。 有一位高中生家长写了一封长达几千字的信寄到我的工作室,内容很简单——她儿子的同班同学失踪了几天,最后被找到了尸体。 由于真凶一直没有被捉拿归案,导致本省以至于全国都有大量的学生不敢出门,闹得可谓是人心惶惶。 小理和小斤是同一所高中的同班同学。两人都是孤儿,在郊区的一所福利院长大,理所应当成了最要好的朋友。由于没有父母的教导,她们成天和一群不良少年混在一起。 正逢国庆节放假,两位少女因恶意霸凌同学被校领导严厉批评,气愤难平的她们在放学后去了一家地下酒吧,随即消失无踪。鉴于她们经常夜不归宿,又正好是假期的开始,管控没有那么严,校方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二人的失踪。 凶手行凶的手法尤为残忍。他们把两位少女打晕,脱下她们的上衣,划破她们的腹腔。没错,他们就是想模仿曾经轰动全球的“白教堂连环杀人案”,也就是众所周知的“开膛手杰克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凶手的心理素质太差,他们没有继续把女孩们开膛破肚,转而模仿起了另外两起案件——“凌濑女高中生水泥埋尸案”和“HelloKitty藏尸案”。 两具尸体被发现的地点都在同一位置,她们腹部的伤口早已溃烂化脓,少女小斤的头更是和躯体被分开遗弃。也就是说,凶手将腹部受到重伤的两名少女搬回去,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处理伤口,防止她们提前死亡,随后囚禁了她们一个多月,折磨到身心的极限才残忍地将其彻底杀死。 警方给出了相应的凶手侧写,我可以透露个大概。 凶手是一男一女,极有可能是对夫妻,二人经济水平不低,不存在仇杀、抢劫等可能性。经推断证明,导致他们犯案的,纯粹是完全非人类的变态心理。 两次抛尸的具体时间不同,把路过的行人吓得半死,第二具尸体的发现者更是因心脏病发而进了医院。 前天在网络上,我看到有人认为凶手的目标都是对社会没有贡献的废物青年,凶手的做法其实是在为民除害。我认为提出这种说法的人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这的确有可能是凶手为了逃避责任的推卸之词,但绝不可能是其犯罪的主要动机。退一万步说,即使她们对社会毫无用处,也轮不到你们来多管闲事!仅因为自己内心的黑暗就残忍将无辜之人杀害的行为,实在是人神共愤的大罪! 好了,这些是我想对杀人犯说的话。经我的判断,你一定也在看吧。 【——冉专家,我们很理解您的心情,但我们现在是直播。】 啊,真是不好意思。 【——我这里有一个问题,两名死者都是高中生,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它年龄段的人就不用担心了呢?】 虽然很多人都这样想,但是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我的儿子小失直到临死之前做的都是这样一番感想。 没错,小失在上学期间确实不算是个好学生。他经常和老师顶嘴、翘课、逃学跑到外面去玩,直到毕业之后,他也仍然保持这副习性,不愿意去找工作,一混又是三年。他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管那么多,我已经是成年人了。那个凶手的目标不是高中生吗?没事的,你就爱整天瞎操心。” 我真后悔那天没能阻止他出门。 从小失上小学起,我试过无数种方法——温柔的劝导,严厉的命令,奖励制度的诱惑等等。你们可以想到的教育方法我全部都试过,可结局总是以失败告终。可能是因为他遗传自父亲的基因更多吧。 说到这里,我想问问大家,到底怎样的教育方针才是正确的呢? 聊到这个话题,我们就不得不提到同一时期发生的另一件案子了。想必大家多少也有所耳闻。尽管不是同一凶手,但是拿在一起讨论也并非不可。 这是一起非常复杂的家庭案件,出自一个由母亲带领孩子的单亲家庭。 女方温某疯狂迷恋男方乔某。温某深知自己和乔某之间有着非常显著的差距,所以用了一些非法手段,逼迫对 2. 不巧婚礼2 《深海黎明(前夜)》全本免费阅读 8月7日(温芙) 【世界上应该没有母亲会杀死自己的孩子吧?】 【或许有也说不定。】 今天又是一大早就醒了。 温雅还是不让我出门,书也看完了,只好靠写日记来打发时间。 从哪里开始写好呢? 腿又开始痛了。 既然如此,就先写那件事好了。 我出生在一个不幸的家庭。 虽然当今社会父母离异的孩子很多,但是我的情况又有所不同。 我的父母高中时期可以说是毫不相干。温雅是典型的不良少女,初中还没毕业就辍学离家闯荡社会,乔莽则是人人称赞的阳光青年,吸引了无数女生的爱慕之情。 他们初中时就读同一所中学。也就是从那时起,温雅开始迷恋乔莽,成为他众多仰慕者中最疯狂的一个。等乔莽高中毕业之后,温雅用极其下作的手段威逼利诱他跟自己结婚,乔莽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可是强扭的瓜终究不甜,他们不到一年就飞速离婚了。温雅死活不肯接受事实,精神病因子达到了最狂热的巅峰。乔莽差点被她偏执到病态的爱折磨到发疯,丢下我这个本不该来到世间的孩子独自跑了。 温雅跑到乔莽就读的大学胡搅蛮缠,导致乔莽被要求退学。后来也因温雅从中作梗,乔莽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工作。最后他们达成协议——温雅不再妨碍他,前提是由乔莽支付我们的生活费,并答应时常来看望她。 从我会说话起,几乎就没怎么出过门。温雅把我锁在房间里,她自己不进来,也不让我出去。房门中间还有一扇小的活动门,方便她来给我送饭或者查看我有什么异动。 就这样,我像个囚犯般生活了十七年之久。 我所在的地方是一个书房。前屋主好像是个科学家,留下了很多书籍。尽管我大多数都看不懂,但是仔细找找,还是能找到一些稍微看得懂的,我便从那些开始看。直到今年年初,我终于把书房内所有的书都看完了。 除了有关化学的书以外,房间里还有不少世界名著、世界经典小说等。其中,我最喜欢的是一本名叫《穰穰满家》的长篇小说。 获取这本书的途径不算有趣。去年十一月,温雅嚷嚷说想换家具的陈设,乔莽不得不顺了她的意思。 装饰架很大,策划师说最好放几本书,以免太过单调。乔莽听取意见,胡乱买了十几本,《穰穰满家》就在其中。后来温雅嫌书本碍眼,便一股脑全扔进了书房里。 我原本不应该对乔莽给的书感兴趣,但当我面朝书架发呆时,却被作者的笔名所吸引——虚无——是个有趣的笔名。 翻开书粗略看了几页,讲述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在世界各地旅游的事。 女主人公旅行过的地方很多,甚至囊括一些我从未听说过的国度。她在那些截然不同的地方遇到了风趣横生的事和性格迥异的人,并把它们改编成小说。或许正因如此,小说被翻译成数十种语言,在全球的影响力都非同凡响。 作者本人在后记中写道: 【本书中大部分人物事件均为虚构,但大自然的美景毋庸置疑……因本人身患绝症,不愿死后仍陷于世俗纷扰,遂未留真名,望各位读者谅解。】 这点在前文中很难看出。 作者文笔非常细腻,同时也很擅长将读者拉入营造出来的静谧氛围。美妙却又不失真实性。不同于梦境或幻想中的仙境,这是真正体会过幸福的人才能创作出的文学绝唱。 其实书中的很多场景并不优美,甚至有些落魄。但透过她的文字,我总是能感受到源自心底而非大脑的温度。 前屋主留下的旧台式电脑没被温雅丢掉。 我退出化学实验视频,登上作品论坛。 有人骂作者过度乐观,立刻引起大批网络攻势: ——人家乐观一点怎么啦?又没有耽误事儿,还顺便拿奖拿到手软。不像某些悲观主义者,整天只知道垂头丧气,最后一事无成~ ——嫉妒人家可以去周游世界呗! ——我就是悲观,你有什么意见吗?这才是被社会毒打的劳动人民真实写照。 ——这位大哥,你到底有没有看过书?主角从小无父无母,后来又被收养她的家庭扔掉了,成年后几经辗转才找到一个安逸的工作。明明过得很惨好不好?况且作者还是位绝症患者。 ——鬼知道他是不是为了博同情,故意卖惨,故意装的? ——楼主指定受过啥刺激,看谁都不顺眼。 ——就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呗,自己心态不好怪谁啊? ………… 争吵还在继续,我退出网页,关了机。 虚无眼里的繁华实景,我倒真想去看一看。 【事情发生在那片血红的天空之下:】 房内有窗,但我不敢靠近。 不是因为恐高,而是因为害怕。 我怕我会羡慕路边打闹的孩童,也怕我会谈恋落日余晖……这些东西皆与我无缘。我无数次告诉自己,心底千万不可以亮起那束可笑的光,因为它只会带我步入更痛苦的绝望。 可最终,我还是败给了那一线希望。 八年前的某一天,我翻过这单三楼的窗户,踩着二楼窗沿跳入观赏性的半米花丛中。 我走在傍晚的街道上,看着那些刚离校的学生。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不那么嫉妒他们。至少,我已经逃离了那座关押犯人的牢笼,我离成为幸福的孩子又近了一步。 孤零零坐在公园偏僻的长椅上,思考今后该何去何从。我很清醒地知道不能再回到那个囚笼中,却不知道该走哪条路。浪迹天涯直到死亡的那一刻吗?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样想着,一道冰冷但不薄情的童音似乎在跟我说话。 “你是谁?”声音的主人这样问我。 那是一个看上去比我小一点的女生,穿着与年龄不太相符的深色连衣裙,身上还淡淡的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旁边的位置都有人,我能坐这吗?” “可以。啊,你好,我……” 我见过的人很少,大多数又根本不需要我开口讲话,一时间发觉自己竟忘了人与人之间该怎样交流。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我的名字,她倒是一点都不好奇,像是单纯为了缓解尴尬而发问。她一直背着手,怪不得我没看到她还拿着本书。 当看到书的封面时,我惊呆了。我之前也在书架里翻到过那本书,讲的是高等生物化学之类的东西。以我当时的水平,根本一点都看不懂。 “你看得懂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之前看过,讲的是很深奥的东西。” “是吗?” “你专门来这里看书啊?” “嗯。” “为什么不在家里看呢?” “不喜欢。” “啊?” 我心底的小人在狂喜。 难道她跟我一样? 不可能。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这个女孩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千金,还能拿着书出来,她怎么可能和我这种人一样? 整个对话的过程几乎都是我问一句,她答一句。见我不说话,她也不发声,任我一个人低着头思绪万千。这时,我看到她手臂上有一块伤疤,不像是利器伤害的。 “你的手怎么了?”我鼓起勇气问她。 “你指什么?”她毫不在意地继续看书。 “你左手手腕上的那个,看上去感觉挺痛的。” 我指了指她手上的伤疤,她无所谓地瞟了一眼。 “这个的话……做实验的时候不小心被药品腐蚀到的。” ………… 彼此相对无言地坐了很久,直 3. 不巧婚礼3(1) 《深海黎明(前夜)》全本免费阅读 8月13日(叶雨青) 辞去医院主刀医生的工作,我今天就可以回去了。 我发消息给妹妹,“亲爱的妹妹,我今天就要回来了”,她只回了个“好”字。这家伙还是跟以前一样,对家人都不太亲近。 毫不夸张地说,小歆实在是个高深莫测的小孩,因为她一眼就能把陌生人看穿,就像跟对方生活了几十年似的。自我出国念高中以后,爸妈就非常不自在,只好搬到别的地方去,把这里留给她一个人居住。早知道这丫头这么厉害,我当初就应该把她拴在身边,寸步不离。 住在隔壁的校长曾经是生物化学系的知名教授。小歆经常跑过去玩,校长也很喜欢她,夸张地说她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教她很多知识,还陪她做实验,对她比对亲女儿还照顾。在此顺带一提,那个整天乐呵呵,看起来慈眉善目还有些滑稽老头是个单身汉,他做起实验来就像个不知疲惫的疯子,指定是他把妹妹给带坏了。 我觉得小歆老往校长那边跑不太好,毕竟她做实验的时候曾不小心打翻过某种酸性药剂,导致手臂被腐蚀了一大片。不过爸妈对此漠不关心,我也懒得去管。 上大学和工作的时候,我都是就近买房。这次回来,爸妈为我准备了高档小区里的平层。虽然比不上妹妹住的别墅,但对于我来说完全够住。 妹妹带我去看新居。放眼望去确实很不错,装潢布置都没的说,还有一位负责洗衣做饭的保姆,整体非常到位。 小歆压根不坐下,说想回家看书。 这时,楼下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听保姆说这里本来房价挺高,一般人买不起,但是楼下连续死了三位住户,不得不按超低价卖出去。前两任屋主姑且不谈,现在住的是个疯女人,动不动就大喊大叫,住在这附近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我虽是外科医生,但从小就喜欢在安静的地方画油画,这样吵吵嚷嚷的可不行。要不然,干脆把她杀掉好了,反正只是一个疯子而已,活着还不如去死——我对废物的看法一向如此。即使他们是受害者,我也不会同情他们。知道自己是个废物就该自行了断,省得还要浪费地球上的资源。 妹妹似乎又是一眼看穿了我的想法,看着窗外心不在焉地问:“想动手了?” “不可以吗?” 她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摇头。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我拿出纽扣大小的窃听器,这是身为物理学博士的妈妈给我们的。 “你想怎么在城市里搞定一个疯子?我和你一起。”小歆翻出礼盒,随便包了个礼物递给我。“给她的见面礼。”她说。 我领会她的意思,果然还是亲爱的妹妹最有一套。 乘坐电梯到楼下,我按响门铃。 隔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差不多四十岁的女人站在门框里,肉眼所见之处皆是一片狼藉。 “你们是干嘛的?” 这个女人光是看上去就不正常,花枝招展的像只染了彩虹色颜料的鸡,脸上的色彩都不能称之为妆,比一两岁小孩子的乱涂乱画好不了多少。 妹妹没多看她的脸,假装热情地说:“我们是楼上的新住户,来送见面礼……哎呀,好像有东西倒了。” 她说话间就往里面走去。凶阿姨想拦她,我赶紧笑着把礼物塞到女人面前,挡住她前进的路线。 “阿姨,这是价值两万块的……” 妹妹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恐怕不仅贴了窃听器,还约摸握了什么别的线索。我全程挡在凶阿姨前面,这阿姨铁定什么都看不见。 整个过程只有十几秒,她在阿姨发怒之前走出来。 “不好意思,告辞了。”可能是目的达成,她说话时没带什么情绪,如果有的话,也一定是嫌恶。 电梯里,小歆无聊地告诉我窃听器已经装好了,剩下的事情她不想管。 我心里都明白。 出于姐姐的关心,我亲自送她下楼,然后回到房间,打开专门的窃听软件。 一晚上都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明天再听听看,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处理掉她。这种事情一定要尽快,我实在见不得有愚蠢的疯子在眼前晃悠。 *** 8月13日(温芙) 天还没亮,我照例睁开眼睛,把姑且能称之为被子的东西叠好,放进柜子里。 最近的症状好奇怪,成日里老想着睡觉,但真正睡着又总是醒的很快。拿了本书放在桌子上,一页都还没看完又打起瞌睡来。 温雅是能呆在家里就绝不出门的个性,可她前天凌晨居然破天荒地出去过一次。半梦半醒之间,我被关门的声音吵醒,还以为是错觉,直到再一次听到开关门的声音才敢确定。 温雅半夜出门不可能有好事。昨天我在网上看到有高中女生离奇失踪的消息,以我对温雅的了解,她突然出门八成和这件事有关。可惜的是,即使知道大概关联也无济于事。我现在自身难保,对于其他的事情实在是有心无力。 “我们是楼上的新住户,来送见面礼……” 我被这魂牵梦绕的声音给惊醒。 虽说世上的巧合不多,但门外的音色如此相像,让我不得不怀疑她就是当年的小歆。 我转动轮椅靠近房门,将手放在活动门上。我知道那个地方肯定上了锁,但就是有一种描绘不出的奇异力量让我试着去推开它。 吱呀——活动门开了? 难道温雅忘记上锁了吗?比起这个,我倒更宁愿相信是天使善意的小小举动。 记忆中的少女还停留在四年前的模样,不过和现在也没什么太大差别,仍然穿着深色系的八分裙,身上的消毒水味好像比以前更浓,手臂上依旧存在化学药品留下的特殊标记。 真的是她!她就在离我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也无意间看见了我。 我们是楼上的新住户,下来送见面礼——这句话在我脑海里回响。 原来,她真的搬到了楼上。 忽然闪过的念头告诉我,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我在阴冷幽暗的海底待的太久了,这里不该是我的归宿。 听到关门声后,我久违地坐在窗前,看风将树吹的招摇,第一次体会到世界的生机。 要游出海面的话,第一步就是斩断缠绕在我身上的水草。 明天上午温雅应该会带我去找乔莽,计划就从这里开始好了。 *** 8月14日(温芙) 隐约听见钥匙钻入锁孔的声音,我警觉地转动轮子退后,尽量离门远些。可无奈房间只有这么大。 温雅来到我身边,毫无预兆地扇了我一巴掌。她不打算解释原因,可能根本也没有什么理由。换作平常,我一定像个死人般一声不吭,任由她推出去毫无意义地晃一圈,然后回来继续照常生活。但是今天,我开口了。 “……母亲。” 温雅恶狠狠的用鼻音哼了一声。 “您是要去找父亲吗?” “关你什么事?” 她先是像听到哑巴说话一样奇怪,然后极其厌恶地去解我手腕上的镣铐。 “也是,父亲最近好像工作特别忙,很久没来看您了。上次山夏姐姐和我说,她过段时间要和父亲一起出去度假,我们这要是去晚了,怕是就见不到了。” 我注视着她,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其实没有这么可怕,她只是一个迟钝的疯子而已。 “你说什么?那个贱人已经开始勾引我的莽莽了?” 温雅知道二人有来往,但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我必须要营造出时间紧迫的假象,逼迫他们赶紧大打出手。只有这样,我才能早日得到解脱。 “父亲真是不让人省心,跑来跑去,惹您生气。” “跑来跑去……跑来……都像老鼠一样!为什么世界上所有人都喜欢到处乱窜?像我一样好好坐在家里不行吗?可恶,我不能让莽莽被那个女人拐走。莽莽是我一个人的。我们得赶紧去他的公司,就算他在工作也无所谓,我要去见他,把他牢牢地抓住。” 事态发展出乎意料的顺利。虽然她愚蠢到连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和山夏对接的都没有察觉,但她至少还有脑子,只要我继续推波助澜下去,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跳进我为她挖好的陷阱。 等等,温雅刚才把轮椅撞到桌子上,我无意间碰到了纽扣大小的东西。它在桌子上粘得很紧,我用力抠了下来,突然想起之前来过的少女。 这个东西确实很像纽扣,但如果是她的话,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我想想…… 4. 不巧婚礼3(2) 《深海黎明(前夜)》全本免费阅读 *** 8月14日(叶雨青) 今天,我一直在听楼下的动静,获得了不少的信息。 妹妹说窃听器贴在客厅的桌子底下,还有一个少年被囚禁在某一个房间里,按年龄来看应该是温雅的儿子。 他们今天好像要去少年父亲的公司。届时就没办法窃听了,总不能叫我亲自跟过去。我这样想着,对面传来了某样东西和窃听器触碰的声音。 难道被发现了?我略微有些防备。 小歆很无所谓地打趣说:“你有心帮他,猜猜他会不会配合?” 妹妹比我小九岁,目前是高一的学生。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在学校上课,但是天才好像都有一点怪异之处,比如,小歆对学校有种莫名的厌恶,像是里面藏着无数只臭虫。我猜想她这些反常的举动应该和儿时的经历有关。 一般情况下,她只会在重大考试的时候才去几天学校,其他时间都在家里休息或者找校长做实验。我觉得她最近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强制邀请她过来陪我解闷儿。 轮椅少年好像一直都把窃听器带在身上,所以我们得以知道他们在公司里的对话。 先是温雅要乔莽跟她回去,然后是温芙和乔莽的单独对话。 内容很多,反正我也无聊,还是整理下来比较好。 【附】: “我知道你不想认我这个儿子,也知道她当初是用多么肮脏龌龊的手段逼你结婚。所以我并不是她派来的和事佬,更不会劝你回去见她。不过有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如果她一直把你当作‘取款机’,并且老是这样阴魂不散地缠着你的话,山夏姐姐迟早会不高兴。届时,最大的受害者可不是我和温雅。“ “你说什么?难道你已经见过山夏了?怎么可能?” “没错,在温雅和你纠缠不休的时候,山夏姐姐已经通过网络悄悄找到我了。比起惊讶,难道你不应该更好奇她和我说了什么吗?” “该死,要不是温雅说怕你被憋出病来惹麻烦,我早就把那台破电脑扔了。少来吊我胃口,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山夏姐姐是公司的千金大小姐,你则是她的心上人。她早就调查出你和温雅的点点滴滴,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还不想失去你。温雅不让我上学,但又怕我逃走,即便我已经身为废人,她也要用铁链把我锁在家里。我闲极无聊之下,自学了一些还算有点难度的知识。说来奇怪,这件事,山夏姐姐居然也奇迹般地查到了。那次见面之后,她问了我关于药物的一些问题,我记得问的最多的应该是毒药。” “你这孽障乱说什么!她为什么要问你毒药的事?如果她真想的话,完全可以自己找人……不对,她不行。难不成你说的是真的?她想做什么?你给我想好了再说!要是敢胡说八道的话,我就卸了你的胳膊!” “威胁我没用,毒药的用处恐怕得问你的情人了。还有,你有没有发现最近的保安尤其懒散?还记得温雅第一次来闹事的时候吗?她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也没能闯进去,不得不大吵大闹说‘不让我见乔莽,我就赖着不走’这样的话,才能勉强见到你一面。为什么这两次完全没有闹事就进来了呢?难道是因为保安越来越玩忽职守了吗?” “你的意思是说,山夏是故意把你们放进来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您这是明知故问,摆明了想试探我。如果一直拦着温雅不让她见你的话,她时不时就来闹一次,公司的秩序要如何保持?我想山夏姐姐应该是希望你在她忍无可忍之前,可以先处理好你自己的事,即便是寻求她的帮助也无所谓。如果你实在无能为力,恐怕她就只能让你去办理离职手续了。” “不!她要是开除我的话,还有哪个公司敢用我!我的好儿子,这些事是她跟你说的吗?如果可以,我甚至连杀了温雅都愿意,但是如果那样,我也得跟着完蛋。她是我女朋友,我们都要结婚了。她爱我,我也爱她,山夏不可能弃我于不顾。” “没有人要弃你于不顾。山夏姐姐那里弄到了一些可以让人延时死亡的药剂,你可以去找她问问。至于温雅那边,你大可不用担心,只要你愿意去,她一定会为你敞开大门。你不在的时候,她经常一边对着空气怒吼,一边把家里砸的乱七八糟。邻里之间都以为她是个疯子,不敢靠近她。如果她哪天消失无踪了,也根本就不会有人询问她去了哪里。” “但是你……” “我和你不会再有任何瓜葛。温雅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叫温冬,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她亲生儿子夭折,不到五十岁又死了丈夫,十分希望有人能给她养老送终。她一直以来对我十分喜爱,直到现在还会经常来看我。十岁那年,我自己跑出去玩,温雅打断了我的双腿,正巧温冬姨妈来了,她不顾温雅的极力阻拦,把已经痛到昏厥的我送到医院,并支付了全部手术费用。之后她找到很好的律师团队,说温雅有精神疾病,不适合当我的监护人,她自己则愿意收养我。很可惜,最后失败了。法院的判决是,只要温雅还活着,她就有资格做我的监护人。说到这里,你大概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山夏姐姐明天要到省外的公司总部去找她的父亲,到时候他们会做出什么决定可就不是我们能预料的了。今天是你最后的机会,在山夏姐姐离开公司之前去找她吧,她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傍晚妹妹坚持要回去住,我正好也要去便利店买沐浴露,所以就一起下楼。 我想买的沐浴露牌子只有在十五分钟脚程的便利店才有。反正是晚饭过后,我以散步的名义硬拉着妹妹陪我同去。 必经之路旁的草丛长到了及腰的高度。她走到草丛前面驻足,让我报警。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从小歆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异样。 我往前走两步,发现草丛里有一个大型汽油桶。那里面被水泥灌满,全部都已经凝固。我定睛一看,从桶里伸出来并沾满了血迹的,赫然一只是人类的手。这些从妹妹的角度看得更是一清二楚。 来的警官是老妈的哥哥谭金洲舅舅。舅舅也挺喜欢妹妹的,告诉她了案件详情,还说前几天死者的同学也遇害了。我不认为废物死人有什么好看的,想先回去休息。妹妹随口说这是效仿“凌濑女高中生水泥埋尸案”的模仿犯罪,两位死者都被开膛破肚,但没有达到凶手但预期,说不定还会有第三具尸体。我不了解这些案件,但是金洲舅舅似乎挺认可她的。 *** 5. 不巧婚礼3(3) 《深海黎明(前夜)》全本免费阅读 *** 8月16日(叶雨青) 从上午开始,我就一直在听楼下的对话。 小歆坐在阳台喝茶。我用的是外放,她应该也能听见。 实际上妹妹对我一直抱有憎恨,她最近频繁过来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我喜欢艺术,尽管大部分人不了解其中的精妙绝伦,但我还是凭借毅力坚持了下来。 杀死小动物,用它们鲜血画一幅《重伤的小女孩》;享受利刃划开血肉时猎物绝望的哀嚎;用鞭子抽到猎物皮开肉绽等等。那些都太惊艳了,是美轮美奂的艺术,反对我的都是些不懂得欣赏艺术的俗人。 好吧,我承认大部分艺术品的原型都是妹妹。不过为艺术献身乃是义不容辞的事情,不能归结于虐待的范畴。 听见扩音器传来的对话,我发现这很有可能是另一件艺术品。 果然发现艺术的眼光最是难得。 我贴心地送去了一份礼物,助她创作。 刚要上楼,那位温冬阿姨就来了。我觉得她们的对话没什么意思,小歆听闻,喝了一口茶说:“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小歆意味深长的笑,笑里不乏挑衅与看热闹的意味。妹妹继承了妈妈的优良基因,长得本来就很好看,微微一笑更是格外甜美。可惜她总是不爱笑,冷得像是在雪山上冻了几千年。 【附】: “阿雅,我那边不比你这里差,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过来?” “我跟你过去?你是想要温芙跟你过去吧!我已经打断了他的腿,这样的人不适合给你养老送终的。你想干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想打他的主意,你做梦去吧!” “别这样,阿雅。我那边准备了好多有趣的东西,我们可以一起……” “你休想!” 就这几句话,也不知道重要在哪里。算了,既然那个丫头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 *** 8月16日(下) 下午三点钟左右,乔莽抵达战场。 温雅撒着娇嗔怪道:“哎呀,莽莽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么会,芙儿没和你说吗?我今天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一定会来的。真是抱歉啊,你那天给我的那瓶果汁好像落在公司了,我回家才发现。我保证绝对不是故意的。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专门去买了你以前特别喜欢草莓汁。我怕鲜榨的带到这里会变味,所以给你买了易拉罐装的,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看来他是怕药物会促进鲜榨果汁变质才采用罐装的。用针管将药物注射进去,然后随便用什么把针眼黏上就行了,只凭温雅的眼神不可能会注意到。 “当然不会。莽莽好久都没给我买果汁了,真的是好怀念以前。虽然我已经不喜欢喝草莓汁了,但是莽莽买的,我还是不能浪费。” 乔莽的话语可谓是漏洞百出,不过此二人各怀鬼胎,无所谓谁比谁的嘴脸更丑陋。 “莽莽,你还记得我们曾经是多么的美好幸福吗?” 温雅猝不及防地问出这句话,乔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确定她把饮料喝下之后才慢慢开口。 “怎么可能记得?” “你说什么?” “我们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美好幸福。我只记得你当初从什么富二代高中生‘朋友’那里弄来会让我昏迷的药物,用卑鄙的手段让我喝下。然后我们在同一张床上醒来,床单上有血迹。你撕心裂肺的痛哭,说我毁了你的名誉,我竟然也以为是自己犯了混。你说只要我愿意娶你,你就不追究此事,我竟然愚蠢的答应了。直到最后我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莽莽。” “离婚的时候,你像鬼那样阴魂不散地缠着我,我不得已逃到表哥家里。没想到你竟然以为是他们从中挑拨离间才让我有了离婚的念头。都是因为你到处去说,我那个远房的表哥才会被公司辞退。你甚至还在除夕当天跑去刺瞎他母亲的双眼,利用精神诊断逃过法律的制裁。我本来是社会精英,却被你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温雅的脸色变得可怕起来。 “莽莽,你不该说这些。” 金属重击到人体脆弱的后颈上。铁链响动,它的目标从一只长期无法活动而纤瘦的手腕转变成了成年男性的手腕,它的分身从另外三个方向将其死死咬住,使其无法动弹。待处理完这些,温雅把我连带着轮椅一起掀翻在门外。 “你和我是同一所初中的学生。你是人人仰慕的校草,成绩优异,相貌堂堂。而我呢,只是一个内向的不良少女,也是你的疯狂仰慕者之一。不,我是最疯狂的一个!我知道这样下去一定无法得到你,于是我就用了一小点手段。好在最后目的达到了,过程就半点都不重要了。 “本来一切如此美好,可是你非要和我离婚,这让我很不高兴。是你打破了我的幸福生活!你为什么就不肯按照我写的剧本去发展呢?我那么爱你,你却要离我而去,这简直是不可饶恕!莽莽,你现在落到了我的手里,我绝不允许你再次离开。我曾经打断了温芙的双腿,他现在还活着。你是他的亲生父亲,肯定也不会有事的。 “对不起了,我给过你机会,但你没有珍惜。还记得你的原名吗?就是那个被无数人耻笑的名字呀!如今,你就变成那个样子吧。放宽心,即使你没有手脚,我也依然爱你——” 惨叫声透过墙壁隐隐约约传入人耳。尽管口腔被布条塞住,无法真正发声尖叫,但是在锋利的金属和□□碰撞的过程中,还是能明显感受到极致的疼痛与绝望。 墙壁的隔音效果很好,我无法准确判断里面发展到什么情况。 远处传来代表正义的警笛声,我不由地紧张起来。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半开玩笑的话语从身后响起:“将军!” 我惊讶地 6. 不巧婚礼4(1) 《深海黎明(前夜)》全本免费阅读 我和阿舒的婚礼已经定下,就在十天之后。虽然连续杀人案的凶手还没有抓获,但是我们相信爱情可以抵挡一切阴霾。 自以为是的情侣,刻不容缓的投入自己的闹剧,还心满意足地认为上演了罗曼蒂克的爱情。 谢舒刚念完大学,年纪和我差不多,有趣的是他比我低了两个年级。这是由于我小学期间跳过级的缘故。 我们是同一个城市的老乡,说话比较投机,又恰巧参加了相同的社团,所以经常有机会见面。我们在大学期间相爱,打算等他一毕业就打算举办婚礼。 阿舒上学的时候,我就在那个城市养父母名下的食品公司工作。半年前,我申请调回总部,方便和阿舒一起回来。我虽说是养女,但收养我的夫妻家境很不错,阿舒的亲生父亲又是上市公司的老板,我们也算是门当户对。 大学期间,我和家里几乎没有联系,如今回来才知道养父母在三年前又收养了一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失踪之时年仅八岁,和我相差接近一轮。我一直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还要收养一个女儿。事后我得到的答案是:“我们那天刚好路过当年收养你的福利院,闲着没事进去瞧瞧,觉得那丫头很合眼缘就养了呗。对呀,没别的原因,就这么简单。” 养父母都是富家纨绔子弟,唯一的优点就是有钱,领养孩子全是出于闲极无聊之下的消遣。他们从来没有管过我,一到家就把我丢给保姆管教,估计妹妹也是一样。 偶然的一次出游,妹妹无意间跟养父母走散,从那之后就再无音讯。 我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妹妹本来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我坐在卧室里整理物品,发现妹妹的求救信为止。 纸张是从废弃草稿本上撕下来的,可以看见凹凸不平的纤维毛边。内容如下: 【姐姐救命!我我快死了,收养我的叔叔阿姨要杀了我! 听说姐姐也被他们收养了,你在哪里?你现在还好吗? 我只剩姐姐一个亲人了,姐姐一定要救我。我会尽量活着等你回来。 文阿姨不给我吃饭,苏叔叔用皮带抽我。 我有名字,但是他们老叫我苏力。 苏力是谁?讨厌她为什么要打我?】 我不理解纸条上面的意思。即便爸妈对我不冷不热,也从来没有打骂过我,吃穿更是相当不错。很难把他们和求救信里的夫妻联系起来。还有写纸条的人说“姐姐是唯一的亲人”这句话,和我们家的状况更是风马牛不相及。我是因为小时候父母乘坐的轮船失事,打捞无果才进的福利院,我明确记得父母没有除我之外的孩子。 我把纸条折叠好收在抽屉里,认为是同事的恶作剧被我不小心夹带回家,没有太过在意,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拿出来问问。 言言听说我要结婚,拉着小歆跑过来说要看看新娘子。她们两人是同班同学,由于两家父母工作的关系,从小就玩在一起。 我结识她们的地点是有钱人家孩子们玩乐的小公园。那段时间,我被高中理科考试折磨的昏天黑地,忙里偷闲出门散步喘口气,当时就看到言言和别的小女孩摘下花别在头发上,小歆坐在旁边敲打迷你型的笔记本电脑键盘。我本以为是个爱玩游戏的小孩,可当我凑近笔记本荧幕的一瞬间,却证明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哇,你在打什么?”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想理我,皱紧小小的眉头,很烦躁地连续敲击键盘。 我从初中就开始学软件工程,可看不懂她敲击的代码,只看出她想攻破什么系统围墙。 “厉害呀。”我都不会这些。 “拜托暂时不要跟我讲话。” 那年我高中,小歆应该还在念小学。 按下回车键,满屏的代码红成鲜血的颜色,笔记本被强制关机。 小歆合上笔记本扔到一边,郁闷地仰在公园椅靠背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另一个差不多大的女孩,对她说:“还是不行吗?你看多了电子产品会头疼,我回去再试试。” 接下来就是小歆和那个女孩光张嘴不出声的对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们在哪里学的唇语。那个女孩拿上电脑,和言言打完招呼就跟小歆一起走了。那天小孩子们拉着我玩,我认识了言言一帮孩子。隔天,言言又给我引荐了小歆和白月。 这几年,小歆经常会无厘头的对我们讲唇语,反应过来又出声翻译。我和言言常常笑她故作神秘,同时又饶有兴致的悄悄学了几句。 我给姑娘们倒好茶水,言言迫不及待地凑上来。 “宜姐姐怎么越长越年轻呀?恐怕等我们都结婚的时候,宜姐姐还是十八岁呢!” “就属你嘴甜。这几年我在省外啊,有一半话费都用在你这丫头身上了。” “真的吗?我也有一半话费用在姐姐身上了。” ………… 聊天的间隙,我给小歆和言言看了那张纸条。 “我身边居然有这么无聊的人会给我写恶作剧纸条。你们这么聪明,帮我猜猜是谁呗!” 言言拿在手里翻来翻去。 “文阿姨、苏叔叔、苏力,这都是些什么啊?拿这个当恶作剧有什么意思?” 我摇摇头,“我就是不知道才请你们帮忙破解呀。” “姐姐你看,这团黑黑小印子的是什么?”言言把手里的纸放到桌子上,夸张的看着我,“该不会是血吧?好吓人呐!” 我没相信言言的想象,却也有些不自在。 小歆以前和我聊天的范围很广,我们两人之间也很投机。我感觉她虽然对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但似乎没有什么问题能把她难住。她此刻就像是在讨论诸葛亮和刘伯温一样,算不上热爱,却可以和热爱的人畅谈。 “姐姐身边有小孩吗?” “……应该没有吧。” 小歆没有继续,剥开桌子上的水果糖放进嘴里,不出一言地盯着我。她的眼睛宛若漆黑的枪口,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额……也算是有啦。我养父母新收养了一个女孩儿,算是我妹妹。我们还没见过,所以……” 她终于转移视线,让我松了一口气。 “七八岁的样子。” “没错,她失踪那年刚好八岁,这个信是我最近无意间翻出来的,嗯……姑且称呼它为‘信’好了。” 小歆拿过纸条,目光亦有深意地盯住某处,念出两个字:“苏丽”。 我认为“苏力”是爸妈给妹妹起的名字,还未曾向他们落实过这件事。 “你再找找,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求救信。” 冷静的话语有暴风雨前夜的趋势,小歆去走廊上打了个电话,我和言言在房间里翻找起来。果不其然,我们在枕头套里发现了第二张纸条: 【文:“你真的有五岁半吗?看上去跟四岁的孩子差不多大嘛。” 苏:“这样才好。” 文:“还要等多久?” 苏:“现在不行,太明显了。要不你还是放弃吧!” 文:“开什么玩笑?” 什么啊?大人都喜欢说这种奇怪的话吗?】 看到这里,我更加不明白了。养父母的名字就叫文姒和苏房,所以文阿姨和苏叔叔应该就是他们没错。可是苏力妹妹不是失踪了吗?为什么会说养父母要杀了她?难道她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家出走才导致失踪的吗? 疑问太多,一时间在脑子里乱成了海底世界。 言言提出建议:“天快黑了,要不然我们先回去吧。那个连环杀人魔还没有抓到,走夜路回家怪吓人的。” 我也觉得让姑娘们大晚上回家不太好,所以就让她们先回去,我自己再找找,如果还有的话再拿给她们看。 养父母还没回来,我独自在家里翻来翻去。一个小时过去,我在地毯下面、鞋柜与墙壁的缝隙里、自动感应垃圾桶的隔板里各发现了一张妹妹写的求救信。 我不敢直面妹妹经历的过往,更不打算独自查看里面的内容。 *** 第二天,我拿着纸条来到小歆的住处。 门一打开,我看到的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少年。 “不好意思,我好像走错……” “你没走错,她在里面等着你。” 年轻小助手白月推着少年往里走,正巧遇到小歆从楼梯上下来。 “这位是?” 我不记得小歆有兄弟,又想到前两天犯罪心理学专家在电视上提到的残疾少年小A,不自觉的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温芙,我朋友。”小歆把刚洗完的长发束成马尾,用鲨鱼夹盘上。“坐吧,不用怕,他没有那位专家说的那么坏。” 我似乎闻到了一些染发剂的刺鼻味道。 “……好。” 我惊呆了。虽然知道小歆不走寻常路,但是没想到还能上演这一出,着实是出人意料。 由于还没有忘记自己前来的目的,我拿出昨天看过的两张和后面找到的三张求救信,把它们排放在茶几上。 “从左往右分别是在抽屉、枕套、地毯下面、鞋柜和墙壁缝隙、垃圾桶隔板里找到的,你看看能发现什么。” “你看过了吗?” “还没有。” 后面发现的三张纸条多少都沾有发黑的血迹,越往后面沾的血迹也就越多。 少年说也想看看,让白月推他过来。他同样也盯着某处,念出了两个字:“苏丽”。 “我妹妹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吗?为什么你们两个人都要念一遍?” 少年笑着看向小歆,小歆则对此毫不理会。 茶几的作用更多是装饰,高矮并不适合。我担心他们看着不方便,拿起第三张纸条念给他们听。 【文阿姨把我从黑黑的地方拖出来,嘴磕到楼梯上好痛。想用手护住脸,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现在全身都好痛,到处都在流血,好不容易停了又被打开。 我应该是活不了多久了。姐姐,我还等的到你吗?】 我刚 7. 不巧婚礼4(2) 《深海黎明(前夜)》全本免费阅读 *** 我忐忑不安地打开地下室的铁门,浓重的血腥味和东西腐烂的臭味直冲天灵盖。白月直言受不了,跑到楼上去了。我强忍恶心,摸黑打开灯,一幅可怕的场景赫然暴露在眼前——一片猩红,各种刀子刑具分散各处,被挖出来的人体部件已经腐烂发臭。 从出血量来看,恐怕妹妹已经凶多吉少了。 “看来这里就是近来多起案件的案发现场。”小歆走进地下室,观察着四周的血迹。 我后背阵阵发凉,呼吸都困难起来。 小歆的判断一定不会出错,可我就是忍不住想确认一遍。 “那些受害者都是在这里被杀害,然后又被拖出去丢弃的?” 小歆点头。 “这里肯定是杀过人,可你凭什么说人都是在这里被杀害的?” “那边的水管不停地在漏水,整个地下室的环境又很潮湿,有些血液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凝固,而有些已经干透了。” “如果是一个人被囚禁在这里间接虐待也可以做到吧?” 我口不择言地问完,小歆点了几下房间内有大片血迹的地方,“你看墙上那些血迹,是动脉割裂后喷射形成的。一次性留那么多血,就算不死也得进抢救室。” “那个妹妹就是被关在这里……”我不敢说出剩下的话。 小歆默默错开视线,算是肯定了我的猜想。 我想起求救纸条上的内容,顿感呼吸不顺,莫名的心痛让我不由得喊道:“可她才八岁!” 或许是被杀人犯养大的我也染上了他们的血。听到这里,我并没有觉得无比恐惧或者想要逃离,而是从心底涌出了一股巨大的杀意。我知道这样不对,也因为自己变成这样而感到恐怖。只是这种毫无缘由萌生出来的恶意,我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将其压制下去。 白月从一开始跑到楼上就未曾下来。没有人推温芙,他就一直面色平平地卡在门框里。我觉得这一幕有点诡异,对认真研究地下室的小歆说道:“他是不是有点……过于淡定了?” 小歆眉毛一挑,看了眼温芙又看向我,最后压低声音说:“是吗?我觉得还好。再说,你也没有表现出一惊一乍嘛,现实没有电视剧里那么夸张。”她没有凑到我耳边,只是象征性的小声,我猜那位卡在门框里的那位少年应该不难听到。 地下室里慢慢安静下来。 小歆蹲着面对一个类似于古代电视剧里藏宝箱一样的东西,从口袋里拿出几根铁丝,撬开了上面生锈的单开型锁。 随着她打开箱子的动作,一股腐烂的恶臭再次席卷我们的鼻腔,我差点恶心地把早餐全部吐出来。 小歆只是停在原地没有动作。 我顿感不妙,下意识想靠近她,却被她打断了。“我想和你单独聊聊。”她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迅速关上了箱子,将锁恢复原状。 温芙很识趣地叫白月下来推他走。 “你想看吗?”小歆冷不丁问我。 我觉得她这样的问法肯定有古怪,但去推测小歆的逻辑肯定不会有收获,于是我直接问她:“我该看吗?” 她点头,“你该看,但是看完之后呢?” 这个问题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看完之后……全都是和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算我再不忿,也不过是气愤难平,心凉彻底吧。 我没有回答。 小歆缓慢地说:“我们去楼上打个电话好吗?” 我点了点头,总觉得一会儿会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心中强烈不安。 “记得在门垫上多踩几脚。门垫和地下室里都有血迹,多一点也看不出来,要是把血带到别的地方就麻烦了。” “好。” *** 我们在楼上坐着喝茶,这样即使养父母回来也可以搪塞说是朋友来家里做客。 小歆抿了口茶,慢悠悠的问:“小苏丽说她只剩你一个亲人了,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 “我怎么会忘呢?可是为什么……” 她没等我问完,用两指压住写着一串电话号码都纸条,沿桌面推到我的面前,“打个电话。” 拿起纸条,奇怪的问:“这是哪里的号码?” “杯炬福利院,抚养你和你妹妹的地方。那里会告诉你一个惊人的事实。我建议你打电话的时候最好不要在这里,打完再告诉我你是否还想看箱子里面的……”小歆稍停顿一下,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最后她轻轻吐出一个字:“她。” 你是否还想看箱子里面的她?你是否还想看箱子里面的苏丽? 在这种关键时刻的电话,肯定有非同一般的意义。人们在智力水平上有很大的差异,但在本能和情感方面很相似。在属于情感领域的每件事情上,就连最杰出的能人异士也无法做到比凡夫俗子高明多少。 当破解秘密的钥匙在手,无论何人都一定会去探索门内的禁忌。纵使万劫不复,我也会承担最后的结果,因为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可心怀侥幸也是人类不可避免的本能,我企图用最简单的问句从小歆口中套出故事的结局。 “我还能回来的,对吗?” 小歆站在我的书架前,手背隔空划过一排排书的书脊,左手小拇指无意间碰到了书架侧面的木板。 “回哪?”她反问我。 对啊,如果小歆的推断落实,那么这里就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哪里呢? “我有位朋友和我说,当你发自内心想前往某地时,你的双脚就已经踏在那片土地上了。” 我跟着小歆的手指扫视书架,目光定格在其中一本书的书名上。 穰穰满家,形容获得丰收,粮食满仓。 从后脚跨出连接卧室和走廊的压条到对方接通电话的提示音响起,这短暂的十几秒钟内,我脑子里无比清晰地浮现出书里的一段话: 【——当你拥有超越时空的强大信念之时,你便已经身处向往之地。或是硕果累累的金色麦田,或是巧夺天工的江山湖海,不只呼伦贝尔有灿烂星河,不止杭州西湖有清风拂面。无论何地都存在阳光灿烂、月光皎洁。即使身陷囹圄,世界也总为你留有生机。】 不等脑海中的余音散尽,熟悉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您好,这里是杯炬福利院。” “刘院长,我是苏归宜。” ………… 原来,我的亲生父母并没有在游轮沉没的那一刻死亡,而是三年后,在离我不远的省份殒命。当年轮船上由于引擎爆炸而失火,有人放出紧急逃脱用的橡皮艇,一部分人眼疾手快地从轮船上跳下抓住救生艇逃过一劫。我的亲生父母就在其中。 他们乘着橡皮艇漂到了某个资产家的私人小岛上,在那里度过了半年的时间。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有了妹妹。 半年后,那位资产家偶然兴起,带着家人朋友去度假,这才使我的亲生父母彻底得救。 母亲在邻省的医院生下妹妹,然后四处寻找我。 轮船失事的时候,我本来住在奶奶家。奶奶在新闻上听到这个消息,过度悲伤去世了。 父母寻找了我好久都没有结果,然而他们并没有停止搜寻。我非常感动。 老天好像特别想取走我亲生父母的性命。妹妹两岁生日的当天,他们发生了严重的交通意外。 他们原本打算开车去附近的餐厅庆生,却不巧迎面飞来一辆急速行驶的轿车,毫不留情地夺走了我父母的性命。母亲把妹妹紧紧拥在怀里,忍受着头破血流的痛苦也绝不松手。 好在,妹妹活了下来。 轿车司机说是因为车子不受控制才撞过来,警方经过多方查验,肯定了他的说法。我不是想要怪罪于他,毕竟他也是那次事件的受害者。更何况他还把妹妹送进了我所在的福利院 8. 不巧婚礼5(1) 《深海黎明(前夜)》全本免费阅读 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聚在一起吃饭,这是电影或者电视剧里常常出现的情节,只可惜我和我身边的人好像永远都无法获得此项殊荣。 前几天,电视节目里的专家也说过,最近连环杀人犯大肆行凶,很多人宅在家里不敢出来。对于我来说,这些都无所谓。因为老妈不喜欢我回家,所以我向来只能住在空无一人的学校宿舍里。 从小到大,老妈只会关心哥哥,她意志无比坚定,即使哥哥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也无法改变。尽管如此,我也并不讨厌哥哥,因为他待我至少比老妈好些,尽管只是一点。 我的成绩比哥哥好上太多,不过老妈一点都不关心。上大学之前,虽然都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她却根本不知道我上的是几年级,整天只会关心她的宝贝儿子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为什么成绩越来越差?怎么才能让他不那么倔强?她为什么老嫌自己烦等等。 我不理解这样的行为是出于什么心境,她整天像个冤魂一样跟着哥哥,哥哥不烦她才怪。自个儿就是搞心理学的,儿子却得了心理疾病。整天有事没事就去找别人诉苦,哭诉自己有多不容易,这种自我感动的家长真是叫人受不了。 我哥哥叫冉莫失,是爸妈仔细思索了好几天才决定的。而我的名字只在一瞬间就决定了。貌似还有一个原因——当时父母的关系已经闹僵,没有多余的功夫给我起名字。当然,后面这个原因百分百是托词。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因为哥哥已经被人杀害了。 老妈在电视上说哥哥是因为想出去和朋友玩才遇害的,其实不然,当天哥哥给我发过消息,内容是老妈在家里不停抱怨自己付出了多少,问他为什么不能懂点事,哥哥实在是忍受不了才摔门出去的。 不愿意找工作,只知道闲在家里?根本没这回事。哥哥面试过很多工作,老妈都各种不如意,强行逼着哥哥放弃。老妈口中的“狐朋狗友”,其实只是几个平平常常的正规大学同学而已。 老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多疑是引发悲剧的主要原因,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到哥哥和素未谋面的爸爸身上。她居然还向全世界哭诉自己的悲惨经历,赞颂那伟大的母爱,这真是我所听过最可笑的笑话。 我大学时期的朋友要在这几天举办婚礼,我认为有点不太合适,当然我也有劝过他们,希望他们等过段时间风平浪静再举办喜事。意料之中,他们没有听,认为爱情可以抵挡一切艰难苦闷,也可以抵挡那两个连环杀人魔。既然爱情故事的男女主人公都这样说了,我自然没有什么立场去加以阻拦,随他们去好了。 谢舒是我舍友恋人的好哥们儿。至于归宜,则是借参加同一俱乐部的契机结识。 我回家的那天,老妈一脸莫名其妙,原来她根本不知道我已经大学毕业,全身心都投入到她的废物儿子身上。 在别人看来,她从未亏待过我。从小到大,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毫不吝啬的给我一大笔钱,然后把我扔去寄宿学校,没什么大事不准回家,无论是小学、中学还是大学都不例外。 每当我向她抱怨不重视我的时候,她总是说:“我给了你这么多钱,难道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到底要我怎样啊?” 如果我是贫困山区的孩子,或许真的会对她感恩戴德(这里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可惜她忘了,我们并不是资助和被资助的关系。她是我的亲生母亲。 原谅我对某些同学的羡慕吧,那种幻想中的生活确实难得。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因为母亲的厌恶和疏离,我受到了怎样的委屈和伤害。可她有一天居然主动提起了这件事,并表示是我太过于矫情。 小女孩因为成绩优异、长相还行,被差生团体拳打脚踢的情景我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 我没有做错什么,可并不是所有的恶意都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他们有一次告诉我,他们针对我的原因不是成绩,也并非长相,单纯是因为一个没有父母庇佑的家伙比较好欺负罢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不想再回顾那些伤口,只是告诉她:“如果我活的不像孤儿,会比现在更好。” 她蔑视着我,非常煞有介事地反驳:“明明就是你的不对啊!也没见所有单亲家庭的孩子都要死要活的。你要是一个拥有着强大心智的人,怎么可能会化解不了这些小小的伤害呢?总的来说,只能怪你心智太不成熟,别什么问题都往别人身上推,想想自己的原因。怎么?你想要责备我吗?你想忽视掉我对你付出的一切吗?你送过我母亲节礼物吗?你为这个家付出过什么吗?你怎么就长不大呀?孩子,你不要太自私了!可能是格局不同吧,我不能要求你想的长远。你还只是个孩子,还体会不到我的辛劳,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她说着说着,甚至还委屈地哭了起来。 “不就是少给了你一点母爱吗?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比别人差?我有少给过你钱吗?我缺了你衣食住行的费用吗?你的零花钱比很多单亲家庭的孩子都要多得多!那些父母早亡,家庭贫困的孩子都没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埋怨?我告诉你,没有钱你谈什么感受?我一天天这么辛苦,还要在你这遭罪,难道只是为了我自己吗?你就是太顾及自己的感受了,一点都不顾及别人会怎么想。拜托,你稍微懂事一点行不行?” 我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我有尽力去做好每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我努力学习,取得了优异的成绩;认真处理同学老师间的关系,获得了很好的风评;我从来不像哥哥一样顶撞她,在邻里之间都是一个听话乖巧、性格温顺的好孩子。然而她对此的评价只是:“是这样吗?”仅此而已。 听说小孩子入睡之前,母亲都会在他们床头讲童话故事。是不是很像一些少儿绘本里的情节?我从出生就是一个人入睡,没有听过什么睡前故事,更不知道那是什么感受。 上小学以前,没有合适的寄宿幼儿园,老妈不得不让我留在家里。在楼下玩耍,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在我身边摔倒,路过的老妈问都没问一声,直接指着我鼻子骂:“你身为姐姐,为什么要故意推倒比你小的孩子?你小小年纪心肠怎么如此歹毒?有你这个女儿是我的耻辱!” 让着小朋友没什么不对,但她真的看见我推人了吗?最后还是小孩子哭着说是被石头绊倒的,她才勉强消气。 有一次,哥哥想抢我用零花钱买的棒棒糖,我以为老妈会让哥哥还我,没想到她说的却是:“小失是你哥哥,你就给他吃能少块肉吗?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尊老爱幼?” 我倒是不介意这颗棒棒糖最后到谁的肚子里,不过这个话语未免太过于牵强。面对个一言不发就动手行抢,而且年龄只大你一岁半的哥哥,怎么就能扯到尊老爱幼的话题上? 老妈的反应让我误以为她只是重男轻女的封建家长,她只是更喜欢哥哥而已。直到哥哥去世,我见到在医院里看到梦呓的老妈时,才猛然发现,原来她不是比起我而言更喜欢哥哥,而是根本不喜欢我。换句话说,她很讨厌这个叫冉一一的孩子。 我问过他们当年的大学同学,原因特别朴实无华——因为父亲是在老妈怀着我的时候跑掉的,老妈认为都是因为我,她喜欢的男人才会出去沾花惹草。而喜欢哥哥的原因正好相反,因为她怀着哥哥的时候,父亲对她特别上心。 据我找到的好几位叔叔阿姨表示,他们二人由于性格不合,早在我出生之前就闹出了嫌隙。父亲生性浪荡自由,老妈偏喜欢管着他,让父亲头疼的不得了。 她在电视采访上说父亲为了救她而受伤,同样是不无夸张的描述。比我大十来岁的表姐说是她当时快要掉下山崖,站在旁边的父亲下意识拉住她,被旁边的树枝划了一道小伤口。由于就医不及时,留下了一道不大,但是无法复原的 9. 不巧婚礼5(2) 《深海黎明(前夜)》全本免费阅读 *** 归宜邀请我去做她的伴娘,因此我也参加了婚礼的排练。 谢舒和苏归宜两人可谓是一对郎才女貌的神仙伴侣。他们在台上深情相望,心心相印,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着爱情的痕迹。这对山盟海誓的情侣马上就会变成至死不渝的夫妻,真是令人羡慕的紧。 彩排的过程中,归宜对站位特别重视,确认过好几次用于定位的胶带,在撒花环节尤其明显。谢舒半开玩笑地把它解释为“新婚焦虑症”,认为单纯是紧张和激动而已。 我刚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直到她因为胶带位置的一小点变动和婚礼司仪大吵一架的时候,我才恍然觉得有点儿不大对劲。去问归宜,她的解释却和谢舒一模一样。尽管我觉得奇怪,但是好像没有哪里不合理,或许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我疑神疑鬼。 归宜只邀请了一个人来参观排练,她的名字叫叶无歆,是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女孩,气质上佳,颇有一种“生人勿近”的高冷美感。彩排一开始我就注意到她了,因为归宜总是时不时的跑过去和她说上几句话。 排练的时间是周三到周五的三天。按理说她这个年龄的人应该在上学才对,可她总是云淡风轻地坐在婚礼会场,非常悠闲地看着一些我几乎完全接触不到的书。 这种人要不是辍学在家的废物青年,就是优秀到连学校都无力管辖的超级学神。眼前的少女绝对是后者。我们排练的时候她一直都在,偶尔会提一些排练上的建议,但大部分时间是在看书,手上有意无意地把玩着一枚硬币。 归宜说叶无歆是她的青梅,从她刚上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关系非常要好。我对她很在意,觉得她可能会知道归宜的怪异之处,所以我主动去跟她谈话。 “你好,我叫冉一一。” 她把视线从某行化学式上移开,缓缓转向我。抛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不谈,我总觉得只要靠近她方圆几米的范围之内,就会被一种无法言说的压力所笼罩,叫人发怵。 “有事吗?” “没,就是……你有没有觉得归宜哪里不太对劲?” 她的目光落回书本上。 “有吗?可能是紧张吧。” 既然归宜最好的朋友都这么说,应该确实是我太多心了。 归宜看见我们,跑过来问:“一一,你和小歆认识吗?” 我摇头否认,“不认识,刚刚闲着无聊,找个人聊天。” 归宜又来找她了,她们到底在聊些什么? 我转身假装整理裙摆,归宜压低一些声音,严肃地对叶无歆说:“小歆,交给你了。” 叶无歆面色平平,回了声:“好。” 谢舒和归宜在婚礼上下了不少功夫,场面自然是震撼的无以言表。 一开始,巨大的书本模型打开,穿着婚纱的归宜要从里面捧着花束走出来,随着笼罩整个水晶舞台的花瓣洒落,谢舒会通过升降台出现在归宜身边。双方父母此时从两边进入观众视野,让新郎新娘牵手,带上婚戒。 说到这里,谢舒的爸妈满心欢喜的来参加排练,而归宜的养父母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虽然说是养父母且生性随心所欲,但是养女结婚,他们除了给钱操办婚礼之外,竟连婚礼的排练都不参加,着实有点说不过去。 排练接近尾声,归宜的养父苏房来了一下,四处审视过婚礼现场,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那时,归宜浑身都在轻微颤抖,表情十分不自然。 我之前也见过几次这位伯父,粗略看下来,他和我家里那位一样,都是只会给钱的性格。 叶无歆走到她的身边,安抚似的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归宜这才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对苏房告别。 酒店客房的电灯出了故障,正逢节假日客满,没有多余的房间,所以我只能临时决定搬回家住。 我想着已经十一点,应该没有机会和老妈打照面,但事实证明我错了。因为老妈看上去才刚回家,连外衣都没来得及换下。 她不肯说出她去了哪里,我当然也不会强求,只径自走回各自的房间锁门睡觉。 *** 就算不是我结婚,我也激动得没怎么睡好觉,不知道新娘子可有好梦。 婚礼正式开始是在下午,但基于归宜的养父母昨天没有来排练,我们临时决定今天早上进行最后一次彩排。 文姒和苏房别上胸花,站在后台等候。他们好像早上就吵了一架,两个人都跟吞了炸药似的,一点就炸。 先是文姒说苏房的站位不对,然后苏房很不耐烦地问她有完没完,最后文姒干脆二话不说离开宴会厅。 我不想管人家的闲事,看向大荧幕里归宜的特写回放,发现苏房在帮她整理头纱时,右手的无名指上竟然有一道不大,但能清楚辨别的伤疤。联想到老妈在电视节目上说的话,我不禁有点害怕。 难道说……不可能,世界上有那么多人,碰巧同一个地方受伤的例子应该很多,没什么好奇怪的。 倒是文姒和苏房离开了,我们也就没再继续排练的必要,谢舒说:“午餐会送到各自的包间,不如我们各自回休息室歇会儿,好准备下午的婚礼。” 我们都表示赞同。 吃完午饭,我闲来无事就想到处逛逛,碰巧来到文姒和苏房的包间。出于对苏房指尖伤疤的好奇,我决定留下来偷听他们的谈话。 先说话的是苏房。 “你最喜欢的咖啡,我给你泡好了,喝点提提神。” “就给你个面子。你可别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了。” 气氛安静了片刻。 “你收手吧,不要再继续了。” “我们忍了这么久,这才刚开始你就说要收手。怎么,你怕了?告诉你,我才刚开始呢。” “你还嫌死的人不够多吗?趁警察还没有发现之前还可以回头是岸,不要一错再错下去!” < 10. 不巧婚礼5(3)+6 《深海黎明(前夜)》全本免费阅读 *** 我们把文姒和苏房的尸体拖到房间里藏起来,并向大家谎称他二人不愿意出席婚礼现场,已经回家去了。 托他们在排练时大闹一通的福,在场的人当中完全没有人怀疑我们的话。宾客们前呼后拥地慢慢来齐,归宜他们在后台准备,我则来到前厅查看宾客们的到来情况。 随着宾客们纷纷落座,灯光聚集到水晶舞台正中的大型书本模型上。婚礼男司仪说完可有可无的废话,高喊一声:“有请新娘——苏归宜女士”。 书本模型缓缓打开。身穿雪白婚纱,手捧玫瑰花束,仿若仙女一样的归宜出现在众人视野。不同于平日里见到的新娘子那般喜上眉梢,她的眼底只有皑皑冰霜,那副神情和叶无歆有几分相似。 马上就要到撒花环节,我有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归宜她们并没有告诉我会发生什么事,只是请求我一定要保密文姒和苏房已死的事情。 叶无歆去到后台控制室,我则上台负责添油加醋地介绍谢舒的经历和成就,为新郎的出场做好渲染工作。原本预订的是樱花的粉红色花瓣,但归宜坚持把它们换成红到可怕的月季。 我介绍完毕,走到早就排练好的位置上等待着猩红花瓣的降落。我瞥向归宜,发现她手中的花束已经不翼而飞,现在正微微摊开双手等待着什么。 花瓣如雨落下。我死死盯着她,只见有重物掉落在她眼前,她精准无误地接住那东西,重力加速度的冲击使她跌坐在地上。 谢舒此时站在升降台上,额头已经从地板的暗门探出来。因为花瓣遮挡了视线,我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 花瓣雨不到十几秒就彻底落完,暴露出被红色完全覆盖出水晶舞台。在场所有人全都面色一鸷,出声尖叫起来,唯有归宜一人例外。 归宜抱着的是一具骨瘦如柴,满身伤痕血迹,就连嘴巴都被缝起来的孩童尸体。她抱着小女孩的尸体跪坐在地上,将小小的尸体埋进白色婚纱的怀抱里,又将自己埋进鲜红的花瓣海洋里。 宾客里很多人都没有见过尸体,更别说是生前经历过惨绝人寰虐待的孩童遗体了,数百名宾客瞬间慌乱起来,场面一发不可收拾。慌乱中,我瞧见正好打完电话,准备将其挂断的叶无歆。 有些人僵在原地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而有些人直接拔腿就往门外冲。归宜无比淡定地拿起掉落在地话筒,朝那些人说了一句:“出门一步,就会被杀掉哟,不怕死的可以试试。” 疯狂往外跑的人这才半信半疑地停下脚步。 紧接着,归宜又说:“最近的连环杀人犯正在外面对你们虎视眈眈,不想要命的人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比较安全,所以我衷心的建议大家还是坐回原位会比较好。” 我认为不可能所有宾客都对此信以为真,但在短暂的哄闹之后,所有人竟都乖乖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不是因为归宜的话语有多大力度,也不是因为她的表情太过严肃可怕,而是因为大家已经听到了鸣警笛的声音。 警局离这里不远,如果尸体掉落时报警,警察确实可以在此时赶到。可是那种人人慌乱的情况下,谁又能反应过来去报警? 见警察已经破门而入,归宜才不慌不忙地再一次开口。 “开玩笑的,杀人犯已经逃到地狱里去了,大家可以放心。没想到警察同志这么快就到了,那两位在休息室里,快去看看吧。还有,如果这里是案发现场,是不是得请在场的诸位暂且留下?” 谭警官看了一眼叶无歆,点头后拿出警察证件说道:“我是刑警大队队长谭金洲。不久前,这里发生了杀人案件,各位都是目击证人,请配合调查。” 女警接过归宜手上的孩子尸体,轻声温柔安慰她。她只是低着头,没有看谢舒。 “很抱歉阿舒,我很希望我们能有一个完美的婚礼,但我必须这么做——公布他们面具底下的青面獠牙,不至于让真相尘封。为了妹妹,也为了所有人。” 谢舒面色铁青,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反倒是那位姓谭的警官直截了当的让归宜讲明事件的经过。 她反问警官可否能当着所有人讲,还表示要是警官不答应她,她就死都不开口。谭警官回应这不算口供,只是了解案情,所以她想当着谁说都可以。 就这样,归宜说起她从外省回来听说有连环杀人魔;找到妹妹的求救信;发现养父母的恶行;在叶无歆的帮助下找到妹妹的尸体;了解自己身世;定下计划在婚礼上公布他们的禽兽行径;两人最终把对方杀死等等。大家都安静地听她说完,没有一个人插话或者打断,气氛沉寂得可怕。 一位警察缓解了现场沉闷的氛围,却用对话将我们拉入更加压抑的空间。 “队长,已经开始采证了。” “那边的情况如何?” “和描述大体一致,但是没有找到男性遗体。” “谭队长,休息室的监控也坏了。” 我的心脏一下子沉入谷底。 怎么可能?我记的很清楚,文姒和苏房的尸体是并排放在休息室里的。文姒的尸体都可以找到,苏房的尸体怎么可能凭空消失?难道说有人趁我们把注意力放在婚礼上悄悄偷走了尸体?但是听说苏房根本没有真心待他的亲戚朋友,更何况是愿意花费诸多心思去偷尸体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明显,归宜和叶无歆都无法解释尸体消失之谜,等警方调查完现场的状况,我们理所应当的被带到警局问话。 警车上我不停在思索一件事,却始终无法得到答案。如果有人发现尸体并报警,警察肯定会去找归宜,到时候她只要把真相全部说出来就可以了,有什么必要献祭自己的婚礼呢? 当我不小心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归宜给出来的答案却让我感到窒息。 “如果这件事情的真相只存在于电子产品的彩色图标上,那么人们在庆幸自己安全之余,就会认定事情已经完美收官,没有多少人会记得这个案件葬送了多少条性命,又让多少人痛不欲生。受害者白白牺牲,却没有引起社会的重视,潜在犯人不仅不会改过自新,还会大受鼓舞,效仿犯罪。可是有这么多现场观众就不一样了,他们亲眼目睹妹妹可怜的尸体,连环杀人犯距离他们只间隔一堵墙和一条走道,这种危及到生命的感受,没有人会轻易淡忘。不用担心对饭店声誉的影响,因为这就是苏房名下的产业,至于那些员工,我会尽量补偿他们。我最对不住的是阿舒,他真的很好……” 最终还是不知道苏房的尸体是怎么消失的,我们对尸体在何处更是毫无头绪。 警察局没有想象中的可怕。 谭队长问完话,训了我们几句“不要胡来”、“做事要冷静”、“三思而后行”之类的话就放我们走了。 离开警局时,天已经黑的彻底。叶无歆叫来司机说要送归宜回家,果然是学霸兼千金大小姐。 公交车的末班刚刚已经开走,我又怕近期的出租车不安全,所以决定搭乘地铁回家。 打开家门,迎面袭来的是烟草和酒精混合的奇怪气味。老妈不是烟枪,也没有喝酒的习惯,鼻腔里的味道让我误以为走错了家门,仔细确认过门牌号才敢进门换鞋。 老妈不在沙发上,我还以为她已经回房间睡觉了。 我走过露天阳台,透过玻璃看到了一张已然陌生的面孔。 那张红晕脸庞的主人正一手捏着装有红酒的高脚杯,一手夹着半截香烟,一言不发地仰望着黑到令人胆怯的夜空。布满泪痕脸颊上又淌下一行浊泪,弄花精美的妆容,滴落在昂贵的晚礼服上。 6 自警察局出来,我几乎精疲力竭,好在小歆主动提出送我回去。 谭警官全程都在审问我和冉一一,小歆去警局好像只是为了走个过场。 我不想再回那个住着无数冤魂的鬼宅,真希望小歆也能收留我。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我唐突地问出声:“小歆,那个地方死的人太多了,我害怕,能让我在你家住几天吗?” 她没有反应,一直闭着双眼,似乎是已经入睡了。良久,一尘不染的红色跑车停在文姒和苏房居住的别墅前面。我下车刚要关上车门,就看到小歆像是从梦里醒来一样,缓缓睁开眼睛。我以为她要答应我的请求,暗自有些激动,没想到她却说:“害怕的话,最好不要来。后续没什么事情,我帮你定了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去好好度个假。吃穿用度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管,去好好放松一下,明天早上我会来送你。” 司机没有给我过多思索的时间,下来关上后座车门,然后坐回驾驶座扬长而去。整个过程中,小歆 11. 永眠森林1 《深海黎明(前夜)》全本免费阅读 我和姐姐跑到森林里来玩,无意间撞到一幕凶杀现场——一个女人正拿着锄头,一下下地砸在男孩身上。 我们下意识发出尖叫—— 杀人犯看到我们,追上来准备杀人灭口。 我们拼命逃窜,慌乱之中躲到这个老旧的木屋里。那人追进来,挨个房间搜寻,要不了多久就会摸清我们的所在方位。 嗒。 嗒。 “小妹妹,小弟弟,你们在哪里呢?快出来呀,姐姐送你们回家。” 嗒。 嗒。 声音越来越大,寂静的环境里,我和姐姐都不敢轻举妄动。 “天黑了,游戏也该结束了,你们在这里多危险呀——你们都还小,要赶紧回家去睡觉才行哟!你们躲不下去的——” 砰! 一扇门被砸开。 “在这里!哎呀,猜错了——没关系,我不介意继续陪你们玩躲猫猫的游戏。” 砰! 又一扇门被砸开。 “找到你们了!你们一定就在这个房间里,你们一定就在这里对不对?我闻到你们的味道了,两只小羊羔的味道。” 嗒。 “刚刚那个小弟弟和你们差不多大,他已经睡着了,你们也该睡了。” 嗒。 嗒。 “你们快点出来呀,我可没有多少耐心,要是被我找到——等等,原来在这儿呀,太好了!” 吱呀! 木制地板尖叫一声,那个人站在原地嗅着猎物的味道。 姐姐捂住我的嘴,尽量小心翼翼的不发出任何声音。 此刻,我们正躲在床底下。 杀人犯已经来到这个房间,她随时可能发现我们。 她个子不高,说话时有一种天生的童音,令人毫无防备。 现在——她就在我们面前! *** 今天杀人的场景被撞到,那两个小鬼应该没看到我的脸,但还是不能让他们活着。在我最熟悉的行凶地点跟我玩捉迷藏,明明可以活着却非要来送命,不知死活的小鬼。 森林的破旧小屋是他们唯一可以逃窜的地方,我去那里就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厨房没有。 厕所没有。 那他们就一定藏在木屋里的第三个房间——准确的说,是最适合躲避的地方——卧室床底。 没错,他们的确就在这里,我能闻到他们的味道。 弯下腰,我能明确听见那两个小鬼的呼吸和心跳。锄头锤在地上,再往下一点就能看见他们。 我和他们无冤无仇,本来也不想对他们下手,但小孩子的嘴是最不牢靠的,他们要是说出今天的所见所闻,我就该有麻烦了。 不过,说出去……未必只有麻烦。 我有一个更完美的想法。 *** 就在我和姐姐以为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那个杀人犯居然走了。 我想出去看看情况,但姐姐仍然死死捂住我的嘴,摁住我,不让我动。 过了好久,久到天亮起来,床底下隐约透过亮光。我揉揉眼睛,似乎听到有几个人在说话。 “这里好像有人。” “去看看。” “我这里没有,你们那边呢?” “没有。” “没有。” “我这边有两个小孩。” 警察把我们带出森林,后面的事我就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年我七岁,姐姐十岁。 今年我九岁,姐姐十二岁。 出来之后,我和姐姐说明了在森林里的所见所闻,却得到的只是大人不以为意的数落:“你们一定是出现幻觉了,那些恐怖故事都是我们编出来吓你们这些小孩子的,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嘛。” “我们真的看见了,是一个年轻女人!” 我不甘心的争辩,姐姐却不说话了。现在想来,无论她当时说了什么都不会有人会听,她早就知道了。 听到我的话,爸爸宠溺地笑笑,妈妈蹲着捏我的脸,心疼地说:“哎哟,我的小悟宝贝,你一定是被吓到了吧?真的什么都没有,警察叔叔查过了,没有任何人出现过的痕迹呢。” 爸爸也跟着说:“傻小子,大晚上的你们能看见啥?早知道就不该讲这么多恐怖故事来吓你,肯定是不自觉代入了。” 爸爸把我举起来转圈,妈妈这才想起来要看姐姐。为显公平,妈妈嗔怪着数落了我:“夕夕不是那种会乱跑的性子,肯定是你又淘气,硬拉着她去的吧?”可紧随其后,她又对着姐姐补了一句:“你也是,不拦着点他,要是出事了该怎么办?”语气更多是责怪。 爸爸不慌不忙地说:“她呀,本身就是个不知轻重的,以后家里还是只能靠小悟,对不对呀?”他说完,用满是胡茬的下巴蹭了蹭我的脸。 森林这些年一直流传着有女巫或是魔女的故事,大多数人不相信,却也不想犯这个忌讳,进入森林的人少之又少。这次我顽皮闯进森林,虽然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但大人们都听进去了,不知是谁将我的经历也加进故事当中。 自此,森林的诡异加剧,听说再也没有人进去过。 似乎不只是森林的诡异加剧,血缘间的诡异也与日俱增。 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例如,我多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以及爸妈把姐姐赶去了阁楼。 哥哥叫楚乐,他比姐姐大半岁,据说是爸爸前妻的女儿,妈妈有些神经质的提防他,和爸爸的关系就此疏离。至于姐姐被赶去阁楼的原因,除了哥哥的到来之外,还有不少刻薄的因素。 家里本就守旧,抛开重男轻女的因素,乡下的外婆还说过姐姐是扫把星。原因好像是姐姐出生的那年,村子里有三个孩子无故夭折,还凭空冒出来好几只黑猫。外婆说这是因为姐姐上辈子罪孽太重,姐姐就是个祸害。 爸妈也不喜欢姐姐,三层楼的别墅里空房间如此之多,他们却还坚持把姐姐赶去阁楼。姐姐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听之任之。 我不认为谁是生来就有罪,刚落地的孩子都是无辜的。身为这个家里的一员,我只想对姐姐说句抱歉。家是每一个人的根,姐姐的根腐烂了,连带着所有美好和幸福一起消失。 如今想来,我果然是个坏孩子——那天我偷看了姐姐的日记。 姐姐说她恨所有人,无论是家人还是同学,每个人都想让她死,大家都把她看做蛇蝎。我非常希望能理解她,却始终无法感同身受。 姐姐恨我无所谓,我只知道我永远都不会恨她。姐姐对我向来是不错的,有什么好处都会想到我,当时面对生死的危机也没有选择将我抛弃。随着时间的推移,爸妈对姐姐越来越厌恶,姐姐对我也越来越冷淡。 人人心里都有温柔善良的一面,所有人的心里都住着一对天使和恶魔。姐姐已经把天使的额度透支光了。她被磨去棱角,关进阁楼,从此不再相信世间有爱,周身只剩下无边的黑夜。她被剜去幸福,杀死微笑,此后只能看见黑白的暴力。姐姐守护了我的色彩,从今以后换我来保护她。 今天姜小维又不请自来。妈妈不喜欢她,我也一样。 这个女孩总是穿着成熟的衣服,化妆品也是信手拈来,九岁之前就背着上万块的成人款名牌包。 妈妈说她像个大人——这句话里没有表扬亦或是称赞的意思,妈妈只是觉得她有一股与年龄极度不符的奇怪特性。她总是说爱我,可我知道这是不对的。因为她根本不清楚什么是她所说的爱,即使知道也是错的,九岁的孩子不能知道这种特殊的情感。 姜小维家里很有 12. 永眠森林2(1) 《深海黎明(前夜)》全本免费阅读 我的家乡从来就没有太平过。有小时候撞见的杀人现场;有小悟的死亡;近期还冒出了两起复杂的杀人案件。好在这些案件全都被解决了,我们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这里的冬天从不下雪,那年冬天是个意外。 小小的孩童滚下路边陡坡,偏僻的道路上鸦雀无声。时不时有路人经过,可漆黑的夜幕里,没有人愿意去解救绝望的他。 小孩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枯叶和污泥灌进他来不及闭上的眼睛和口腔里,四肢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像是支离破碎的玩具人偶。 他死了,是被人杀死的。 我被梦中七窍流血的小悟吓醒。梦里的小悟瞪着猩红的眼睛盯着我,是经典恐怖片里的那种镜头。 自打我名义上的哥哥被接回来的那年起,我就住在昏暗压抑的阁楼里。这里连窗户也没有,根本就是一个不见天日的黑色小匣子。 楚小悟是我的弟弟,比我小三岁。如果他还活着,今年应该上初一了吧。 他拥有我想要的一切,包括父母的爱、朋友、独立的房间……说真的,我有点妒忌他。 小悟死后,爸妈才想起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对我有了一点点的关心。在我提出要求之后,他们居然真的答应给我买了一个小台灯,并且给了我一个简易的小书桌。 尽管对不起弟弟,但我还是认为这样的改变很好。 警察说小悟的死是个意外。 那天班上的同学叶无歆过生日,邀请所有熟人去饭店庆祝,小悟非要和我一起去。 要是我拒绝,说不定他还能活着。 庆生的饭店离爸妈的别墅很近,我们常去的小公园也是在那个方向,所以爸妈没有去接小悟,让他自己回家。 我不擅长和别人聊天,宴会刚结束就走了,小悟没和我同路。 他摔下的陡坡位于一条偏僻的巷子,虽然那条路也可以回家,但是不仅绕远,还非常难走。当时天已经黑了,我不知道小悟为什么要选择走那条路。 后来我和爸妈以及哥哥去了现场。看到这副场景时,哥哥没有太大反应,而我被吓得双脚瘫软,跌坐在地上。 同班女同学褚兰最先发现小悟的尸体,她很淡定地报警,对小悟的死反应平淡。升入高中,她仍然是我的同班同学,甚至还成为了我的同桌。那是个性格恶劣的女生,小悟的死绝对跟她脱不了关系。 喜欢小悟的女孩在一旁哭,认定我就是杀害弟弟的元凶,直接冲上来打我。多亏有警察叔叔拦着他,没让她得手。 话说回来,这个女孩子不仅异常早熟,她的的家庭也很奇怪。她父母在世界各地工作,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只知道她家非常有钱。那天她家的保姆照常去买东西,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所以也有可能是她贼喊捉贼,把脏水泼到我身上。 弟弟死后,生活有一小点改善的我暂且不说,我们同父异母的哥哥楚乐绝对要列入嫌疑人名单里。毕竟小悟死后,楚乐得到的关爱绝不只增加了一星半点。 他是爸爸前妻的儿子,只比我大半岁,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两岁才被接回家。因为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妈妈待他自然比不得小悟。 总而言之,以上几人都有杀害弟弟的动机和能力。 即便如此,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我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小悟。每当他在我面前炫耀,我都会想,要是小悟从此消失就好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被人推下了陡坡。 也罢,不愿意再去想,因为上学的时间已经快到了。 上第一节课的英语老师是一个相当严厉可怕的女教师,没有人敢在她的课上迟到。哥哥由司机开车送去,不用着急,不过我可得抓紧。 三楼角落里的老旧卫生间也算是我的地盘,每天早上我都会在里面完成洗漱和整理着装的工作。 为了减少麻烦,我一般都会比哥哥先出门。从家里到学校有一段距离,哥哥可以坐私家车去,而我只能步行。要是出门晚了,就没法按时到校——这也成为了妈妈不愿意给我准备早餐的充分理由。 客厅连着大门,我无法避开这里。妈妈在做早餐,内容很丰盛,不用看也知道没有我的份。妈妈宁愿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准备早点也不会给我,这早就是惯例了。 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这么丰盛的早餐呢?我这样想着,很小心地下楼。尽管我已经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却还是被靠在沙发上看新闻的爸爸给叫住了。 “喂,听说你成绩又下滑了,怎么回事?” “我会努力的。” 爸爸是一家林业公司的老板,说话的时候会自带一种威压,让人喘不过气——在哥哥和妈妈眼里或许是这样,可在我眼里只剩下自以为是。他是个连初中都没念完的暴发户,我不觉得他有如此自大的立场。 “你真是个糟糕透顶的坏孩子!你哥哥上周得了作文大赛的一等奖,前天还荣获‘三好学生’的嘉奖,你怎么比他差那么多?我看你要不了多久就该离开实验班了吧。要不是看你之前中考的成绩还过得去,我才不会给你交学费呢。得了得了,看见你就心烦,赶紧给老子滚出去!” 我就这样灰溜溜的被赶了出来。 因为快要过年的关系,家家户户都贴上了大红色的春联,人们渐渐忙碌起来。 虽是南方,天气也是冷的够呛。我没有手套,只能通过朝手心哈气来抵御寒冷。好在校服的材质勉强能够保暖,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走到学校门口,双手已经冻僵,无意间看到叶无歆从一辆红色跑车上下来,我还以为自己被冻出了幻觉。 我和她都是从这所名牌中学直升上来的学生,不过我们的成绩和气质根本都无法比较。她现在正在和刚到学校的校长交谈,路过的男女同学中有不少都在对她指指点点。 所有人都不言自明的一点是,尽管大家都在说“叶无歆是靠关系才敢这么肆意妄为”,“还不是仗着家里有钱”什么的,但是说这些的人无一不羡慕她的成绩和家境。因为对方太过于优秀,所以只有拼命贬低才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落魄。 叶无歆一直都是我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我也希望像她那样傲视群雄,可惜我们之间只有性别相同、年龄相仿和在同一班级这三个共同点而已。况且,我认为第三点很可能无法撑到下个学期。 来到班上,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人。 我一如既往,默默走进教室,大多数学生都在低头背书。 我并不讨厌英语这门学科,只是对科任老师有种发自内心的胆怯,即使倒背如流的课文,在她面前也会变得异常生疏。 教英语的桑老师要求我们提前十五分钟进入教室准备,而她自己则从来不进教室查看人是否到齐,只是通过科代表的汇报了解情况。哥哥用钱买通课代表,几乎每天都是姗姗来迟。 “你让一下,我的圆珠笔掉下去了。” 一般情况,很少会有人会以正常语气跟我讲话,如果有,也都是以上这种内容。 说话的是我的同桌褚兰,也就是第一个见到小悟尸体并报警的女生。 我站起来方便褚兰捡东西,可是她没有按照我想的去做,而是直接抢走我破烂的书包,把它倒扣在桌子上,拎着底部猛地扯开。书本和文具全都被抖落出来,掉在桌子和地板上。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的选择只有承受和缄默。 “楚夕夕,你的书包里怎么都是些破烂呀?我记得乐乐淘汰的废品里都没有这么寒酸的垃圾吧。难道这是你专门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 褚兰是校霸,还在和哥哥交往,她根本就是有恃无恐。我要是反抗她,今后在家里和学校都会有数不清的麻烦和灾难。我当然不会蠢到去和她硬刚,这种程度的欺负我早就习以为常了。 电视上说告诉家长和老师就可以解决烦恼,我曾经也有尝试过去找老师,结果毫无用处。老师只是训斥他们几句“不可以再欺负同学”,“大家要团结友爱”之类的话,可我却受到了那些优等生们对我实施的可怕报复。 只要忍耐一下就会省去这些麻烦的话,我只要一直忍耐,不去招惹任何人就没问题了。 头被掉下来的课本砸到,我瞬间有点发晕。我猜测应该是谁正在翻动我桌子上的书本。 “找到了!” 我抱着收拾好的东西站起来,刚好看到褚兰正拿着我的英语课本左右晃动。 “我的课本找不到了,所以只能让你委屈一下了。楚夕夕同学这么善解人意,一定不会拒绝吧?” “可是……” 我刚想反驳,哥哥的声音就传来。 “可是什么?妹妹你最喜欢帮助别人了。” 哥哥非常恰到好处的出现,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教室门口偷听了多久。 后排的同学见此情形,开始出现看热闹般不负责任的压倒式帮腔。 “别那么小气嘛,你哥哥都说了要帮 13. 永眠森林2(2) 《深海黎明(前夜)》全本免费阅读 *** 细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音接踵而至。毋庸置疑,肯定是英语老师最喜爱的那双黑色高跟鞋。 叶无歆和英语老师一起进的教室。 平日里严肃的老师今天竟然没有发火,只是让她快点坐下,不要耽误学业。 叶无歆环视了一圈教室,很自然地走到谷悠身边的空位置坐下。 身穿时髦西方大衣的纤瘦女教师站上讲台,用非常流利的英语开始上课。 “又是崭新的一天,虽然天气有点冷,但学习的劲头不能松懈。昨天我布置下去一个背书的任务,想必大家都有认真完成。下面我带大家朗读一遍,然后抽背。请大家翻到……” 老师双目有神地扫荡教室,我的座位在靠窗的第三排,没有任何遮挡的暴露在她的视线里。 老师一边大声领读,一边在教室里游走。鞋跟敲击地面的“哒哒”声配合着我剧烈的心跳,形成令人胆战心惊的哀嚎。朗朗书声中,我甚至能感受到同桌褚兰平稳的呼吸声。 鞋跟敲击心口的鼓点越愈演愈烈,心脏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口中跳出。 稳重的领读声忽然停止,黑色着装的审判者在我的身旁驻足。她占领高地俯视着我,鼻腔呼出的温暖气息让我感到彻骨的寒意。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我没有勇气面对,却也无法逃避。 “你还好意思坐着吗?”她拿书指着空荡荡的书面,只留下这么一句就往前走去,继续领读课文。 我知道老师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控制着颤抖的双腿站起身来。害怕到极致的大脑已经失去思考的功能,浑然分不清战栗的根源是寒冷还是畏惧。 读完整篇课文,老师点起来几名学生进行背诵。提前认真准备的楚乐当然不成问题,好学生宋言言也能轻松过关,之前为难我的褚兰只背出来一半,老师罚她抄写一遍课文。 心惊胆战的马戏表演最后,英语老师回到废物的所在地。 “楚夕夕,你来。” 猝不及防被叫到名字,让我心里更加慌乱。为了不让声音过于颤抖,我尽量调整呼吸让自己平静一点,可是宛若车祸现场的头脑根本无法冷静,将昨晚通宵记背的课文忘的一干二净,只能勉强蹦出几个单词。 我能明显感受到大多数同学看热闹的目光。他们都变成了审判者身后推波助澜的观众,期待着一锤定音的结局。谁不喜欢看着替罪的羔羊背负着他人的罪孽坠入深渊呢? “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审判的结果显而易见,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只当在观看一出有趣的戏剧。 “书呢?” “……忘、忘在家里了。” “为什么?” “因为……出门……太着急了。” “这不是借口,我不想听你狡辩,英语课不带英语书怎么上?” “对不起。” “用不着对不起,你不是在给我学,滚到最后面去站着!” 我有些无助的悲哀,却也不敢耽搁,迅速退到教室的最后面,贴着后黑板站立。 “下课找同桌借书,把上课的内容抄三遍给我,放学之前抄不完不准走。” 审判者的判决终于结束。我只得点头,表示甘愿受罚。 我恨极了老师不明真相的处罚,可老师又有什么错呢?她不明白前因后果,只是在惩罚一个做错事的学生,我甚至找不到理由去怪罪她。 教室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走过去,不知道是谁喊了声:“有人坐在天台上!” 全班师生迅速往对面教学楼的天台栏杆上望去。 “坐在栏杆上的那个人好眼熟。” “看着好像是常柳。” “真的假的?” “她背对着,看不见呀。” “就是常柳!她刚刚偏了一下头,我看到了。” “她怎么到那里去了?” “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 “不至于吧?” “谁说的准呢?真要追究起来,帮凶可不少。” “还好我没参与。” “那次林荫道上的事……” “我就说了两句,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要说也是那些人……” “放心,就算常柳说出来也是构陷,她只是一个人。” “没人敢说的。” ………… 讨论声此起彼伏,英语老师清了清嗓子,严肃道:“拉上窗帘,继续听课。” 鉴于英语老师的威严,坐在窗边的同学虽然极不情愿地拉上了窗帘,却还是悄摸地往外看。 下课铃很快响起。 英语老师刚离开教室,窗帘就被迅速拉开。 我立刻跑到窗边,仰视对面楼上的人。好奇发生了什么的同学也立刻围过来,议论声又一次开始。 “不是吧,真的是常柳?刚刚我看不见,有人说是她我还不信呢。” “她这是要……跳楼?” “这不明摆着的嘛。” “不是,真跳啊?” “难说,别忘了她爸她妈的死。” “我之前就跟褚兰说过段时间再去招惹她,要是她真跳了,我们有的是麻烦。” “想多了,那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谁会说出去?” “哎呀就是,你少说两句吧!” “真要说起来,说不定老师的罪名还要更大一些。” “我们那位桑老师肯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不,跑了。” “她整天就喜欢挑着软柿子使劲捏,常柳和楚夕夕都被她故意针对成什么样了。” “老桑肯定也是觉得自己难辞其咎,否则怎么会溜那么快。” “我觉得常柳不敢真跳。她要是有那个胆子,也不会被我们欺负这么久了。” 这句话似乎是给了加害者猖狂的底气,曾经对常柳动过手的一位男生笑着冲对面楼上大喊:“你有本事就跳啊!在这演给谁看呢!” 大家都知道她听不见这边的一切,所以无论最后是什么结果他们都不用负责,于是纷纷加入了进来。 “你倒是快跳啊!跳了说不定我们还可以早点放学呢!” “就是,有本事就跳嘛,坐在那里想什么?” “她要是真想跳早就跳了!” 四分之一的同学大喊着让常柳跳下来;四分之一的同学饶有兴致的看着好戏;四分之一的同学觉得与自己无关,漠不关心的做自己的事;还有四分之一的同学保持沉默。除名誉与常柳生死挂钩的老师之外,我看不出有任何人脸上挂有担忧的神色。 原本就坐在窗边的叶无歆面无表情地看向常柳。谷悠罕见地眯起眼睛,非常突兀地对她讲了句:“太巧了,你小心一点。” 叶无歆看向转头过去用唇语说话,谷悠同样说了几句。随后叶无歆走出教室,谷悠则继续趴在桌子上睡觉。 他们说了什么与我无关,我继续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对面楼顶的常柳。 “喏,你的书。” 褚兰走到离我有好几个身位的地方,用力把书扔给我。我来不及躲闪,手臂被打青一块。 坐回座位的我翻开课本,上面没有一条笔记,而她的桌子上正躺着一本写着她名字的英语书。 褚兰和楚乐像没事人一样出去聊天,不在教室里。她的罚抄任务全权交给其它班的学生代替。 ——原来这出马戏表演只是一场无聊的笑话。 对面楼顶有老师在劝常柳不要做傻事,但她只是静静坐着。我用课本挡住刺目的光线,顿时感到一种虚假的彷徨。 常柳在想什么? 纵使相隔百米,我也能感受到她的平静。 她坐在学校最高的位置,俯视着这里一切肮脏龌龊的罪孽。她不知道和她一样的孩子有多少,可她知道这样的世界无聊透了,所有的努力、坚强,所有的信念都化为乌有。她终于知道,原来从始至终只有她把一切当真,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是个笑话。真的是太可笑,太无聊了。 终于有一瞬间,常柳从人群中找到我。距离遥远到我甚至看不清她的脸,但我却看清了她嘴角的微笑,听到了她平静的声音。 “亲爱的朋友,我终于找到你了。”——是幻听吗? “常柳,你真的决定了吗?” “我没什么好犹豫的。我一直很煎熬,往后的日子也不会有任何改善。” 多奇怪的对话,简直比幻觉还要奇妙。 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有通过两颗心脏直接连通的交流方式。在常柳的世界里,无论我有多想明哲保身,终究是没有办法把自己摘干净的。 “我的朋友,你也很想站在这里不是吗?” “不,我没有你那样的勇气。” “或许我们真的不一样。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受害者,而你很喜欢给自己贴上标签。无论世界究竟是什么样,我都情愿相信它是美好的,因为这样可以使一切不愉快变得无关紧要。” “可是你现在要和这个美好的世界说‘永别’。” “不是‘永别’,是‘再见’。我不在乎一切糟糕的事情,因为我不想给予它们进一步伤害我的权利。你知道的,我在乎的人一个个消失,我慢慢失去了存在的必要,即使后面又找到了想要守护的人,也无非是不想承认自己懦弱无能而找的借口罢了。” “只是因为觉得生活毫无意义?” “我心无大志、安于平凡,更倾向于人活着开心最重要。可我明显不具备让自己开心的能力,也不敢奢望身边有能让我开心的人事物。” “我不相信因为这个原因你就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上课铃声响起,科任老师走进教室,要求我们回到座位,拉上窗帘。常柳的身影慢慢消失,她在站起来之前给我传递了最后一段话: “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不过要等一切都失去了,我才有胆量付诸行动。我也想期望未来,但有很多人和我一样不敢抱有希望。如果能将他们获得解救的可能性增加千万分之一,那也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不是吗?你不用为我惋惜,因为这不是冲动之下任性的行为,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我跳下去能创造出来的价值要远比我慢慢挨日子能创造出来的价值要大得多——再见了,我的朋友。” 操场上瞬间响起一片尖叫,接下来是死一般的沉寂。维持了数秒,首先打破沉寂的是科任老师严肃的命令:“关上窗帘!” 我的手脚瞬间失温,恍惚中听到隐忍的啜泣。之前喊常柳快跳的其中一名女同学正双目失焦的望着窗帘,她双手捂住因惊恐而微张的嘴唇,眼泪控制不住的沿着她的手腕滑进袖口和衣领。 我瞬间明白了——常柳想用她的性命换取一样东西,为了利益最大化,她把时间拖延到极限——消防队员进入学校。 她要所有人都看见这一幕,要一个发出声音的群体见证这一幕,这个聪明的姑娘想用她尸体上的伤痕发声,用她的一切换取一个简单的重视。 她知道这些势力盘根错节,她无法真正伤害他们的根本,但她可以把学校推到风口浪尖,逼迫学校不得不干预进来,逼迫那些势力学会适当收敛。 那么多人的嘴是封不住的。网络上不缺自诩正义之士,这样的群体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暗示,就可以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站出来化作攻击他人的利剑,同时下意识维护事件中的弱者, 14. 永眠森林2(3) 《深海黎明(前夜)》全本免费阅读 *** 我没有完成抄写任务,被罚留堂。 天彻底黑下来,人也渐渐走光了。 身后传来椅子突然受力发出的声响,着实把我吓得不轻。 我转头望去,一个身材消瘦的男生像雕塑般趴在桌子上,他的衣着和头发都有些凌乱,倒和我有几分相似。 现在是放学之后的两个小时,教室里早该没人了。因为后排的灯已经关上,我一直以为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留下。 我对这个男生几乎没有任何印象,他好像和我一样不爱与人交集,平日里也不怎么说话,唯一知道的是他姓安。大家包括老师都喊他安,我想知道他的全名的人应该也不算太少,不过我肯定是没有那个途径去知道了。 抄写课文的苦差事在几分钟前就已经结束,但英语老师在有晚自习的班级里,我不敢过去,只好在教室里等待晚自习的结束。 不得不说,晚间学校里的光线比阁楼里好上不止十倍。能在这种环境里学习,于我而言是件相当幸福的事情。 安同学应该是睡着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我觉得冬天这样睡很容易着凉,而且如果他没有睡着的话,场面一定很尴尬。 正当我想着,他抬起头揉揉眼睛,露出一副“她怎么还在”的表情。我被看得有点尴尬,错开视线小声问他:“安同学,你怎么还不回家?” 他没有理我,径直拎起书包跑出去。 为了节省时间,我坐在位置上写晚上的家庭作业。 当年抱着弟弟尸体痛哭的初一女生姜小维突然出现在教室里。她应该是结束了晚自习才来的。这所学校初中阶段只有住校的学生才有晚自习,不过也下得很早。 姜小维一直都把我当成杀害弟弟的凶手,我是不明白的,比我嫌疑更大的人不是也有很多吗?在小悟去世之前,我通过他和姜小维见过几面,关系不算太僵,她之前对我也很有礼貌。 “听说你被罚了,还是被冤枉的。是不是觉得很丢脸、很委屈?别以为我会安慰你,我就是来幸灾乐祸的。只要你过的悲惨,我就无比开心。楚小悟的死我还记得,像你这样的坏人就应该被处决掉。如果你暂时死不掉,就给我好好活着接受审判。别说是区区代人受过,就算是被千人所指、万人唾骂都不足以为楚小悟赎罪!” 她真的误会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我有这么大的偏见,小悟的死跟我真的没有关系。 我尝试去解释,我对她说:“不是的,我没有……那天我根本就没有和小悟一起回家。” 她不愿意听,认定自己所思所想就一定是事实。 走出教室之前,她扔下这样一段话:“你受不了这些压力,觉得自己很委屈吗?那就像姓常的一样去死啊!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我还会夸你一声勇敢,改变之前对你的陈见。可是你不敢!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小人宁愿背负这些罪孽窝囊的活着也绝不愿意自杀,真的替你感到悲哀。你现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是你活该!” 小维说完这段话刚走没多久,英语老师就来了,好像是和其他老师换班,顺便过来看看我。见我老老实实写作业,她的脸色总算没有那么难看,只是习惯性的数落我几句抄写太慢,字不好看之类的话便放我回家了。 临走之前,我去了趟同楼层的卫生间。 我刚走到厕所门口就听到有人在说话,因为担心又遇到不好惹的家伙,索性暂且在外面驻足,等确定没有麻烦再进去也不迟。 “明天的事就这么说定了,好好配合。” “放心,出错了都对不起你给的数目和你背后的面子。” 音色特别熟悉,居然是姜小维和褚兰。 高一年级的教室统一设置在五楼,褚兰和姜小维可能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来这里。 她们半遮半掩地说完明天的事,褚兰想往外走,却被姜小维给拦住了。 “等一下,听说小悟出事的当天你拦过他,你对他做了什么?” 褚兰推开姜小维的手,放学后的她画着浓妆,有一种与年龄极度不符的妖媚。 “贫穷的家庭嘛,当然需要一点经济资助咯。我妈整天闲在家里不做事,全靠老爹的赡养费生活,能到我手上的钱不多,我总得自食其力吧。” “他没给你?” “很难猜吗?” 姜小维没给她反应的时间,趁热打铁似的口:“所以你就杀了他?” 褚兰往前走两步逼近姜小维,以身高优势俯视她,“我答应和你做交易,并不代表你可以对我颐指气使。你那天不是也和楚小悟吵过架吗?为什么不能是你杀了自己的小男朋友,试图栽赃嫁祸给我呢?” “你是第一发现人,还动了他的尸体。” “拿点零花而已。还是说,你想通过这一点小证据来指控我?我是干了不少坏事,不过只限于劫财,杀人的帽子可别乱扣。哟,小丫头你心虚了?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呐。听姐姐一句劝,要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还是老老实实去自首会比较好……” 我没有办法继续听下去,慌乱的跑出学校。我偷听的事千万不可以被她们发现,否则我的下场将难以想象。 不清楚怎么回事,我居然下意识选择走小路。 路过案发现场,我不禁再次想起弟弟惊恐无措的脸蛋。那个可恶的杀人凶手,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无论是为了替小悟报仇还是为了还我的公道,真相一日不明,我就一日无法安心。 回到家里,妈妈在收拾碗筷,看来爸妈和哥哥已经吃完晚餐。意料之中,他们什么食物都没有给我留下。 爸爸对我视若无睹,莫名其妙地夸赞起哥哥美德,还问我是不是也有同感。 我没有回应。 楚乐是那种左手拿着《道德经》,右手握着狼牙锤的人。他的一半是天堂,另一半是地狱——我从未见过天堂的那一面是什么样子,所以与人为善、团结友爱、尊敬师长这些词语恕我实在不敢苟同。 妈妈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不情不愿地问我:“你饿不饿?” 这句话好凉,好奇怪,就像是用说“你发什么疯”的语气来说“是我的错,你满意了吗?”没有温度,更多的是厌恶。同样也像极了小时候去北方的亲戚家,妈妈让我在楼下拎着礼物等着,说她去去就来,结果我在冰雪中站了三十分钟都不见她的踪影。我跑去找小卖部的老板娘借电话,打了整整二十通都无人接听。听着手机里传来的铃声重复响过二十次,歌曲结束的旋律一遍响想起,这样的绝望让我难以笑颜面对,我甚至还可笑地担心妈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妈妈又隔了好一会才下楼来。 我有些气恼,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她只说自己忙着,手机又调在振动上听不见,然后莫名其妙地发怒,冲我大声吼叫,问我一脸委屈的样子是想做什么? 我最讨厌别人说我委屈,莫说我脸上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即便是我脸上有些不乐意,也不希望听到“委屈”一词,因为每每从别人口中听到委屈,就像是说我太小肚鸡肠,都是我在鸡蛋里挑骨头,和别人没有一点关系,是我太没有包容心,放大了无所谓的小事。 后来妈妈又说:“你也该锻炼一□□质,拎一下东西,多站一下也是对你好。” 这话多有道理,就像是学校食堂里的坏学生对我说:“你也该练习一下吃苦耐劳的精神,就把你的午餐给我吧!哦,还有,不吃饭的话,饭卡也给我好了。” ——我终于知道这句问候哪里不对劲了。妈妈说那些话时吐出的冰渣子,和现在问我饿不饿时吐出的冰渣子是一样的。 我刚要点头说是,就被爸爸劈头盖脸责骂起来。妈妈皱起眉头,应该是觉得太吵。 “你整天骂她起什么劲?她能变得和乐乐一样优秀吗?吵得人头疼。”妈妈把十元纸钞甩到我脚边。“便利店二十四小时营业,自己去买点东西吃。” 爸爸不太乐意,冲妈妈吼道:“你那么关心她干嘛?瞧不上我的乐乐啊?祸害遗千年,饿一顿又死不了人,你给她钱干什么?她就只会胡乱挥霍。” 在爸妈眼里我一直都是个祸害,就算弟弟的死跟我毫无关系,他们也坚信是我为小悟招来的杀身之祸。 “还不出去,等着你爹揍你呀?” 听到妈妈的话,我赶紧捡起纸币跑出去。爸爸似乎真的有追上来打我的冲动,被妈妈按住。 “得了你,小心邻居说你虐待儿童。” “她哪里是儿童?” ………… 我跑到安全距离停下脚步,积攒多时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像是被黑色的世界包裹,我没有心情去买东□□自一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脑子里变成了缠满毛线的火灾现场,麻木的身体感受不到冬日的寒冷,喜怒哀乐全都离我而去。此时此刻,我更像是一个空洞的机器人,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摇晃,闲来没事地去惹人白眼。 有一个和我差不多高,身材瘦削的身影窜过,我揉揉眼睛,以为是眼眶里的泪水晃动形成的错觉。 不知不觉走到树林边上。 这里有很多恐怖的传说,每个版本都大相径庭,据说是进去过森林的人流传开来的。我倒觉得无关紧要,反正无论是巫婆还是妖怪,不都是胡编乱造出来的吗?当然,以前和小悟撞见的杀人现场要另当别论。 这片树林很大,没有人知道其边界在哪里。很久之前我就觉得奇怪,城市还算中心的位置为什么会连着这么大一片森林? 森林的边缘几乎都是松树,长得有些随意,并不拥挤。小悟出事的地方似乎也属于森林的边缘地界。 我浑浑噩噩地走着,步伐有些虚浮,冻僵的手指在脸上乱抹时没有液体的触感,只感觉到没关紧的水龙头拼命往校服上流淌。这种感觉让我不由得想起中世纪欧洲不知检点的□□被男人抛弃,刚喝完夜酒的场景。 那水珠子里包含着弟弟小悟、妈妈、爸爸、楚乐和褚兰,还有班主任、姜小维、校长、叶无歆,以及全校师生的面孔。我想躲开,可它们每次都能切切实实砸到我的身上,简直是避无可避。一颗小小的水珠如何能容纳下如此多的面容? 按说我不该去想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可它们总是能自己钻到我脑子里,久久挥之不去。 妈妈说学校是最开心的地方,童年是最幸福的时光。不管楚乐怎么想,总之我从来不信。我不敢想象,如果我从小到大经历的那些虐待、欺凌都算是幸福,那这世间该有多么的黑暗?或许真的是我活该,出生就在幽暗地狱里的人凭什么去体验如沐春风、沁人心脾的感受? 思绪一团乱麻,脑海里不断闪烁历史片段。我迎着寒风也不眨眼,咸咸的液体流进微微张开的嘴里。那些记忆砸在我的头顶,我顿时感到呼吸不顺,紧急想要转移思绪。直到姜小维和褚兰在厕所谈话的影像再次浮现,我感受到了深刻的窒息,再也控制不住脚步,冲进森林里。 我就这样一边大滴大滴流着眼泪,一边神经质地往森林深处冲去。 什么巫婆,什么妖怪,我才不怕他们!遇上吃人的怪物,被它们吃掉也无所谓,那样才是最好的结局。或许死后的世界会更加光明,更加璀璨—— 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 森林啊,我看不到你的边际,你如此广袤,能否包容埋葬我这条可恶的蛆虫?你不愿意吗?我理解。是我为难你了,你如此圣神,万万不可以被我玷污。 一直跑,跑到大脑一片空白,跑到深绿色的背景变成一片暗色金黄,跑到因体力不支而倒下。 银杏叶飘到我的眼睛上,目之所及皆是夜幕下的银杏梦境。 简直难以置信!外表全是健壮的松树,内里竟然暗藏着如此美妙的银杏之林! 一路上没有见到任何飞禽走兽,就连蚊虫都难寻一只。若是能隐居在此,该是多么幸福惬意的事——这样想着,忽然觉得右侧除月光之外,还有别的光亮。 我起身循着微弱的光源看去,居然发现了一间小木屋。屋里微弱的烛光忽明忽暗,简直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的情节。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我一步步向小屋迈去。 这间屋子虽然孤立于森林的深处,却能给人一种温馨舒适的奇妙幻觉——也就是这种幻觉,让我敲响了老旧的木头门。 一位面容和善的白发老太太走出来迎接我。 “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客人。小姑娘,你是迷路了吗?” 看着眼前身材娇小的老太太,我想起了森林女巫的传言,小心回了声:“没有,不是迷路。”虽然以貌取人很狭隘,但我直觉相信这位奶奶和“坏”字沾不上边。 老太太笑着说:“不是迷路,难道是想半夜来森林里探险?” “不是……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感觉上一秒还在森林外面。” “哈哈,是这样吗?那真是奇怪呀。”老太太笑着往屋子里面走,“你这女娃娃瞧着挺狼狈,进来坐坐吧。虽然没有动物,但别忘了把门带上,冬天的风怪冷的。” 我关上门,按她说的坐在沙发上。 老奶奶看上去年纪很大,但身体还不错,没有用上老人家标配的拐杖。 屋子是木头做的,可屋里的家具一点都不简陋,电子设备和食物也有不少,可能是亲人时不时会送些新的进来。 “别看我这么老了,其实我才六十几岁。森林里的日子总是感觉更久一些。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秋,名字不重要了。” “秋奶奶好。” “很久都没有几个人进来陪我,差点连说话都忘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楚夕夕。” “叫夕夕啊,哪个夕?” “花晨月夕的夕。” “哈哈,好名字。夕夕你是第一次进来吗?” “嗯……是的。” “外面的流言传成什么样了?有人说我是老巫婆吗?” 秋奶奶问的太直接,导致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犹豫了一下,决定按照事实说话,点了下头。 秋奶奶一点都不生气,只是爽快的笑了几声。 “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会这么传。无所谓了,反正我也不会和他们打交道,能来看我的人……来,吃个苹果。” 茶几上摆着不少水果,种类很多,秋奶奶拿了一个苹果给我。进来的时候我也注意到了,虽然松树和银杏树居多,但也有不少的果树。 我的好奇心瞬间被提上来,却又不好意思发问,低着头静静啃苹果。苹果皮上挂有水珠,很干净,里面是糖心的,很甜。 “这里什么都没有,偏生各类果树不少。人老了,慢慢的也摘不着咯……其实啊,外面的流言也不是全错。我不是老妖婆,不过这座森林或许真的有魔力也说不准哟。你瞧,这儿有用于搭建房屋的枯木,用于充饥的果蔬,关键是它连蛇虫鼠蚁都没有,简直是想把人心甘情愿的困死在这里。整个森林没有威胁,同时也丧失了生机。除了风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声音。这里是世界的脓包,违反科学常理的一处异地。”< 15. 永眠森林2(4) 《深海黎明(前夜)》全本免费阅读 *** 人们和太阳都还在睡觉,幸好路灯没去休息。 我坐在森林边缘的花台上,静静的望着像大海一样的夜空。 锦囊我就贴身藏着,藏的很安全,即使被拳打脚踢也不会掉出来。 我有家里的钥匙,可现在还不能回去。爸妈喜欢熬夜,听到我回家肯定会不高兴,不如就坐在这里,听听空气流动的声音也极妙。 我把手摊开,想回忆秋奶奶带给我的温暖。 这时,像是砸牛顿的苹果一样,一片树叶砸到我的手里。 之前的我是有多么迟钝啊!当树叶垂直飘落于掌心,我才猛然惊觉,原来我所在之处竟是风也嫌弃的荒凉。我怎么能去羡慕叶无歆的一切呢?怎么能去期待宋言言的维护呢?我们本来就处在地球的两极,是花费一生去追赶也无法相遇的距离。 这些话我是悄悄在心里说的,不过好像被嘴巴复述了一遍。 身后传来了并不熟悉也不算陌生的声音。 “你说错了。” 叶无歆像是从森林里钻出来的——这是夸张的说法,因为她不可能进去,不想死的人都不会进入谣言满天的森林里,面对未知的恐惧。 她很悠闲地在我旁边坐下。 “坐飞机从南极点到北极点,大约只需要二十五个小时。” 我知道她是想说我们的距离没有那么夸张,可是她没有否定我们的位置,只是计算了距离和前往方式。 “是啊……可是你亲自买过机票吗?你乘坐私人飞机的次数多,还是乘坐头等舱的次数多?” “有人针对你的时候,你一声不吭,现在我试图站在你的角度思考问题,你却下意识反驳。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她不说话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当然我也不想去问。我不了解她,她更不理解我。游戏的赞助商获得了游戏攻略,很容易就能通关,但几乎没接触过电子产品的人连摸清游戏规则都要耗费大量心血。 叶无歆坐着看天,像是在等我先开口。 想到出门时恍惚看到的黑影,我不觉得那是她,不过至少找到了一个话题。 “我之前有看到有一个黑影跑过去了,是你吗?” “我不擅长跑步。”她回答完,突然转移话题问:“你进去了,里面有什么?” 我明白她一定是看到了我出来的场景才会这么问。我对叶无歆有好感,没打算瞒她,但是这种话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有一位和蔼的老奶奶,她人很好,还送了我一个礼物。” “哦——我也想去看看。”她看起来一点不怕森林,说着就要站起来。我匆忙拦住她。 “你不能去!” 叶无歆很奇怪地问我:“为什么?” “因……因为太晚了,奶奶已经休息了。” 这是托词,真正阻止她的原因是我的自私在作祟。叶无歆太优秀了,所有人都喜欢她,要是秋奶奶见了她,说不定就会丧失对我的喜爱。她已经有全世界了,就把秋奶奶让给我吧。 叶无歆应该是相信了我的说法,有些遗憾地坐回来。 她迟迟焊在这里不愿意走,我尝试跟她说说话:“你为什么不来上学成绩还那么好?” “因为有校长给我补课啊。”她的回答很轻松。 我心想这也是托词,是叶无歆在掩盖她天生聪慧的托词。像我这种人,即便是让牛顿、爱因斯坦、麦克斯韦一起教我,也没有办法把物理学好。 往常我遇到她时,她周身总是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气息,和现在完全不同,现在的她变成了电视里最温柔迷人的校花。我对她说:“我很羡慕你。有不少人这样想。不过你不会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在想什么,苦恼什么,你不会懂的。” “哦?”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默认叶无歆有一种力量——一种近乎魔幻的力量。她总是能洞察一切,从无比微小的细节看穿一个人埋藏于心底的想法。很危险,也很厉害。像大型魔术表演,只有她自己知道机关在哪。有人这是觉得是读心术,我则认为她的本事比那更厉害。 虽说如此,让一个与我天差地别的人看透我还是太难,毕竟连我都看不透自己。 “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那又怎样?这又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问题。”她笑了,丝毫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半开玩笑地说:“我以为你会说,任何五官健全的人必定知道他不能保存秘密。如果他的嘴唇紧闭,他的指尖会说话,甚至他身上的每个毛孔都会背叛他。” “弗洛伊德的话。” “嗯。” “哈哈,你真有意思。” “叶无歆,你确实很厉害,但我们终究不同。你听过棉花糖实验吗?妈妈以前总会用那个实验教育我,而对楚乐和小悟则是尽量满足。” 她没有反应,我自顾自解释起来。 “实验是这样,20世纪70年代,美国有一位著名的心理学家挑选了一些年仅四岁的孩子参与实验。他每次让一个孩子单独呆在一个小房间里,房间里的桌子上放置着一个托盘,里面有一个非常诱人的棉花糖。大人会告诉孩子,自己要离开一会儿,如果他想在这个期间吃掉桌子上的棉花糖,只需要按一下桌子上的铃铛,但如果他能忍住暂时不吃,十五分钟以后,他会再获得一颗棉花糖。” 叶无歆一直没有出声,安安静静地听我讲述。 “有些孩子等大人一离开就把棉花糖吃了;有些孩子坚持了三分钟左右,还是选择放弃;有些孩子用各种方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试图抵挡诱惑;有些孩子连铃都没按就吃掉了棉花糖;而有些孩子比较能忍,等待了十五分钟,获得了两颗棉花糖。 “数十年之后,那位心理学家调查了当年参加实验的孩子,发现在实验中能抵御诱惑的孩子自控力、心理调节能力什么的都比较强,并且更值得他人信赖。就连他们在SAT的考试成绩也普遍比同龄人更高,职业发展更为成功。 “妈妈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这个实验,就为了教会我‘延时满足’,不要嫉妒哥哥弟弟的优越生活,并同时学会主动让出我的一切给他们,因为总有一天,我也会在其他地方获得这些不重要的物质——这就是我生活中的一个小例子,是不是和你的生活很不一样?” 叶无歆像是听到什么有意思的话,有些不认同的笑出声来:“哈哈,你是被这个不靠谱的实验骗了这么多年,还是被自己骗了这么多年?” “不管你怎么笑我,这个实验都很有名,不是吗?” “可是它早就被推翻了。” “什么?” “你当真不知道那 16. 永眠森林3(1) 《深海黎明(前夜)》全本免费阅读 因为昨晚通宵背书,我一上午都打不起精神。 中午我一个人去食堂打饭,看了眼牛排饭的字样又走开。 最终还是决定买快餐。 打饭的阿姨问:“还是两个素菜对吧?”我点点头,回答:“嗯,麻烦了。” 打完饭,刚准备坐下。 “楚夕夕,我找你有事,过来一下。” 又是褚兰,真麻烦——我这样想着,放下饭盒走出去。 她走出食堂站了一会,哼着歌,没有开口的打算。 我转身离开,她也不加阻拦。 不用回去也知道,饭里肯定加了东西。无非是想看我挨饿,已经是这个学期第三次了,毫无新意的恶作剧。 打开饭盒,米饭上都是红红的辣椒酱。 比上次撒盐好些,不用尝就可以看出来。 我把饭菜倒掉时,食堂阿姨恶狠狠地瞪着我。 路过正在打闹的男同学身旁,又有人叫住我。 回头一看,手拿钢笔的同班男同学用力一甩,墨汁飞溅到我的脸上。 男同学很敷衍地说:“哎呀,拔笔盖的时候太用力了,不小心溅到你脸上,不好意思哈。” 整段话我只听到“哎呀”两字,剩余的恐怕连耳朵都觉得虚伪,懒得接收。 昨天过后,我就忘记了该怎么生气,不清这种魔力是源自秋奶奶还是叶无歆。 没有必要的,生气太累了,一点都不值得。叶无歆说她是个懒人,不参与这些麻烦事儿不是因为清高,而是没这闲心。 这次我听懂了,不套用公式也能听懂。 叶无歆是想说每个人都在出演自己的电影,如果有人把你从你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强行塞入他们的世界,那么你就从根本上失去了主动权。当你按照他们的剧本来演,他们就会把你当成固定嘉宾,从而得寸进尺。 现在他们给我的剧本的是委屈沮丧,我偏要云淡风轻。 我抬起头去卫生间清洗,感觉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端着洗脸盆的姜小维转头想从卫生间里出来,猛地撞到我身上,水把我抱个满怀。 “怎么哪都有你啊?”姜小维身上没有一滴水,却非常生气。相比之下,反倒是全身湿透的我更冷静些。 我问她:“大中午的,你接这么多水做什么?” “多吗?你惯是会颠倒黑白的,才半盆而已吧。我想洗把脸不行吗?厕所里这么多人,我才不想和她们挤,还没出去就被你给撞撒了,我还没怪你呢,你倒是先说起我来了。” “宿舍里应该有独立卫生间。” “舍友在用啊。反正这里不远,走两步也没事,哪想到你会过来。”小维不屑地端详着我,“还管我的闲事,你脸都变成黑的了,还不赶紧去洗,恶心死了。” 我听出来她话语中的意思不是说墨水恶心,而是说看到我这张脸觉得恶心。看来她不想听我解释,认定我是在狡辩。如此这般,让误会继续也无妨。 不想再理她,我朝洗手池走去。 方才闹得动静很大,有不少人过来围观。我看到两个脑袋的间隙里,宋言言想过来,却被叶无歆拉住。叶无歆挡在言言前面,不是很情愿地拨开人群,朝我走来。 突然,一只脚伸过来将我绊倒,我压在另外一只脚的脚背上。 前者属于叶无歆,后者属于姜小维。 我忍受疼痛,努力想站起来时,意外地发现我脸的正前端有一根手指长的钉子,它正闪烁着银光无声的插在地砖的缝隙里。我脸上有墨水和自来水,没有办法看清地面,如果叶无歆没有提前将我绊倒,恐怕我早已头破血流。 姜小维居然想当众杀我?! 这下就算是神仙也没有办法冷静。我刚刚差点死在这里,差点被戳穿眼睛、鼻子、嘴巴、或是头部的任何一个部位而丧命。 原来这出戏如此漫长,演员如此之多,剧情是从褚兰把我叫出去到在地上插钉子。这出没有酒席的鸿门宴想取走我的性命!他们想声东击西,让我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恶作剧。这出戏的主谋是姜小维和褚兰,而帮凶则是在场所有不愿发声的优秀学生。这一切,我到现在才明白。 褚兰见计谋没有得逞,不便继续行动,遂大声说:“本来是想过来洗个手的,看来现在是不行咯!对了,地上全都是水,这可不行。楚夕夕,是你撞的人,总不好叫人家来收拾吧?”接着,她转向围观的众人道:“都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意外而已。” 别人或许没看见,但姜小维肯定知道是叶无歆救的我。临走之前,她把眼神里愤怒的火扔到叶无歆身上。 人潮渐渐被推下去,只剩下我一人无比狼狈地站在原地。 我再也无法忍耐,靠在厕所的墙壁上抽泣。寒风透过小窗子钻进来,冻得我忍不住直打寒颤。 因为寒冷,我下意识把手伸进腰腹两侧湿透了的口袋,迷糊间摸到一个小巧的布袋子,瞬间清醒,立刻把它拿出来看看有没有弄湿。 ——果然没有幸免于难啊。 我双手合拢攥紧它,感受到来自秋奶奶双手的温度,此刻就仿佛身处银杏林里的小木屋一样温暖,这比任何自发热的电器都来得美妙。 我顺着墙砖滑坐到地上,手脚蜷缩着抱住自己——这副场景,常柳比我熟悉得多。可惜她已经死了,外界却以为她只是重伤还在抢救。 消息没有铺天盖地,而是被大多数人极具默契地压了下来。她以性命作的赌局成果微乎其微,至少没有惠及到我。 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实在忍受不住的时候,所谓的付出代价想必不会更糟。抱着绝无仅有的微小期待,我轻轻拉开锦囊。 一片银杏叶? 锦囊里只有一片银杏叶! 秋奶奶是想告诉我她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这算是礼轻情意重,把温暖都寄托在叶子里了。是份好礼物,但有意义却没作用,跟看心理医生一样。尽管当时觉得好点,可一回到现实,发现事情还在继续,甚至比之前更糟,本就脆弱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之前的开导也就变成了螳臂当车,最后只能忍痛孵出一个微笑,含泪穿过荆棘从。 想到秋奶奶说把它放在手心,我下意识按她说的去做,刚把银杏叶放好,就差点被自己的幼稚逗笑。有魔力的不是森林,而是秋奶奶。以人心温暖人心的魔力,森林是学不会的。 我靠在墙脚许久不动,奇怪的是也没人进来。姜小维泼到我身上的水还没干,不过地上的水却都自己流进排水口,几乎干透了,这样就不用再去处理,勉强算是因祸得福。 物极必反也好,否极泰来也罢,总之当一个人掉到最低处之时,是没办法继续往下掉的。 不知不觉看到外面同学由走变成跑的步伐才意识到快要上课了。我想把银杏叶放回锦囊,但是惊奇地发现叶柄粘在手上,不对,与其说是粘,不如说是长在手上,力去拿时还能感受到撕扯皮肉的疼痛。 没办法,只得收好锦囊回去上课。身上的水可以解释成意外,左手上的叶子只要一直握拳就看不出来。这些都可以糊弄过去,但旷课不行,会被记过的。 匆忙跑出厕所,看到半数以上的同学都回到教室,我赶忙朝教学楼跑去。 “等一下,楚夕夕” 好像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驻足回头看去,不远处的小卖部旁,叶无歆朝我走过来。 她把手里的新校服给我。 “下午第一节是音乐课,我帮你请过假了。校长听到,说让你先去换身衣服,下节课再跟着上就好,千万别生病了。这件校服是我的,新的,没穿过。” 我不太自然地接过来,对她说:“谢谢你。” 她没有再说话,转头走了。 透过她的背影,我仿佛看到了一团亮光。 不对,或许不是光更亮了,而是我在黑暗里陷得更深了。海底到海面的距离比地面到天空的距离要远的多,所以不是对方太过于高大,而是我过分渺小。 *** 叶无歆一下午都在校长室和实验室穿梭,我下午第二节课就回到班上了。接下来还有两节英语课,还好大家都相安无事,没人惹出事端。 今天是周五,放学时,姜小维在校外的人行道上拦住我。这次的恨意展露无遗,为数不多的一点伪善荡然无存。 “你没死真是太可惜了,不知道被钉子刺穿脑袋有没有被推下陡坡疼。” 没想到她居然还能摆出这样一副神情,我愤怒的情绪完全无法控制。 “姜小维你弄清楚,楚小悟不是我杀的!” “最好是这样。” “什么?你不是应该掌握了充足的证据,笃定我是杀人凶手才采取行动的吗?什么叫最好是这样?” “没有证据,但我就觉得是你。” 她的语气如此平淡,像是在犹豫吃苹果还是吃丑柑。 天呐,真不可思议! “还没有确定我是杀人凶手,你就要自己先变成杀人犯吗?” “闭嘴,你少来我这儿装正义的使者。” “你有没有想过杀人的后果?” “倘若你真的死在那里,也不是被我杀死的。” “你说什么?” 我的声音变得颤抖,一半是源自天生的懦弱,另一半是来源于不足十四岁的姜小维口中吐出的话。 “放辣椒酱和洒墨水顶多算是恶作剧,连校园欺凌都算不上;你身上的水,是因为你自己撞到我,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至于你摔倒,被钉子刺破脑袋,只是因为你走路不看路,自己摔倒的,碰巧被卡在瓷砖缝隙里的钉子刺死。这一切都只能怪你运气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你把我绊倒的!” “当时你脸上那种表情,大家都盯着你的脸笑,谁会看到我的脚?退一万步说,当时人挤人的,谁也看不清楚状况,不小心被绊倒也很正常。反正厕所里没有监控,钉子上没有指纹,没有一样铁证可以定我的罪。再说,你不是被碍事的人给救了吗?浪费我的一番筹谋。” 我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姜小维,这个孩子为什么会这么可怕? “警察……警察会找出来的,他们一定会把你犯罪的证据找出来的。”我语无伦次地说着,结巴的字符和眼里的水珠暴露了我的心态,在气势上比纸片还要脆弱。 姜小维突然被点燃,声音变成扫墓时的鞭炮,整个炸开:“他们连你这个蠢货犯罪的证据都没找出来!” 我声音的支架整个塌陷了,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问她:“小维,如果我真的不是杀死小悟的凶手呢?” “你现在说这句话没有一点分量。”她站在那里,小小的身体散发着比冬天更冷的气息。 我带着哭腔吼出一句:“姜小维,楚小悟是我亲弟弟!” 姜小维同样不甘示弱,“是,楚小悟是你弟弟,他不讨厌你,甚至还对你有过好感。可是你呢?你恨他,你嫉妒他,你甚至杀了他!” “我没有!姜小维你知道的,我胆子很小,没有勇气去杀人的。” “你杀了他,你就是杀死小悟的凶手。你很会演戏,你装的很好,你骗过了所有人,但是你骗不了我。我知道,你就是杀死我男朋友的凶手!你就是罪无可恕的犯人!” 不能继续和她说话了,否则我会疯的。 这几天我像一个泪失禁的疯子,动不动就落泪。很丢脸,但是忍不住。就像现在,我一边发疯似的疯狂摇 17. 永眠森林3(2) 《深海黎明(前夜)》全本免费阅读 *** 不知道是生产什么的工厂,地方挺大,到处都堆积着钢筋铁板。 该工厂是一幢三层的建筑,应该没有地下楼层,房间很多,是个栖身的绝佳地点。 这座废弃工厂两年前就已经荒废,到现在都没人处理。因为贴了随时会倒塌的标签,所以大概没人会来这里。 工厂里有一个大的垃圾堆。我的校服被褚兰扯破了,寻思着去那里找找有没有别人不要的衣物,免得路人发现我是个怪物。 走在路上想起秋奶奶的话,又看了看手里的银杏叶,心里七上八下的。看来今天晚上我还得再去找一次秋奶奶才行。 远远看到垃圾堆处有动静,仔细看去,是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 “那个,你是……” 身影被我吓了一跳,反射性转身看向我。 是安! 安四处观望,像是在确认有没有人与我同行。 “我一个人来的。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这儿。呃……不过这里应该也不是你的地盘,我得在这躲一下,你当没看见我就好。” 他没有回应,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后,自顾自地去翻摆在一旁的大纸箱。 我不想被他看到身上的树皮,打算先藏在工厂里,等他走了再来。 我正欲离开之际,却被安叫住。 “等一下。” 我停下脚步,安拿起一件褪色的粉红大衣递给我。 “碰巧找到的,你应该是来找这个的吧?你身上那些东西……这里没有比这个好的了。你不要的话,我就放回去。” “谢谢了。” 我小心翼翼拿过大衣披在身上。真奇怪,他好像看到了我身上的树皮,为什么这么云淡风轻?正常人看到怪物的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恐惧吗? 我坐在工厂顶楼的天台上,感受着寒风扎进我的皮肉,按秒数着余晖落幕。 身上的树枝收回去了,但树皮丝毫没有要还原的迹象。这个样子是绝对没有办法回家的,还是只能等爸妈都睡了下再悄摸着回去。一直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夜晚的冬风少不了会把我吹病。等夜幕彻底降临,街道上人潮渐退之时,我就要去森林里找秋奶奶了。 “今天降温,晚上外面会很冷,你确定不进来吗?” 太专注于胡思乱想,以至于没察觉安何时来到了我的身后。他默默站着,不像刚来,倒像是看了我许久,最后才在“出声”和“不出声”两个按钮之中,选择了“出声”的按钮敲定。 我不适应别人的人关心,相信安也一样。因为我们本质是同一种人。我们讨不到任何人喜欢,也不想和任何人染上关系,独自一人龟缩在角落无人问津才是常态。 可是今天出错了。我不正常,他也不正常。我们互相打破着彼此生活里的平衡,强行闯入对方的世界,又找不到返回原路的方向,只得迷失、缠绕、出错。 安陪我吹着冷风,又一次开口:“我知道今天话太多了,我自己也觉得惊讶,但是好不容易才能找到一个人说话,我觉得不用那么决绝……还记得小时候,我家门前也有一片森林。村里的老人说,最可怜的少女会被森林选中,森林给予她特殊的能力,使她能够保护自己,代价是少女会变成常人眼中的异类,拥有森林的特征。从小听的是传说,没想到现在遇到了真的。” 听到这个理由,我才发觉自己不是在做梦。主动吸引关注的磁场在我身上并不存在,接近我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非自愿的目的。安也不会例外。 我和安一起进入废弃工厂内部的房间避寒。 同一类人从性质上就注定和旁人不同,安和我是同类,不管目的如何,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在安面前我的话也只多了一点,他倒是不同,几乎是完全展现出“健谈”的一面。 安对我好像有异常的信任,不仅说了他自己的经历,还毫不吝啬地讲述了有关他父母的事。 安的父亲是消防员,在一场森林大火中被倒下的树拦住去路而意外牺牲,母亲则是驾车时听闻此噩耗,导致心神不宁,撞上了路边的一棵百年老树,抢救无效身亡。出事前一个多月安才刚出生,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安的远方伯母一家被迫收养他。安在那户人家里很不受待见,给他起名为安废。安不甘心如此轻易就被左右,便只保留下父亲的姓氏,“安废”这个名字自此鲜为人知。 没想到我没想到安连此等往事都不吝告知。倒也不算被感动,只是害怕被良心谴责,若是我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未免太不是个东西。 突然想到我刚进工厂就扔到一边的书包,那里面还装着妈妈给我的十元纸币。 安没有零花钱,饭卡也是空的,几乎是靠翻垃圾、摘野果为生,自然是从没吃饱过。我自认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但还是拉着安找到书包,翻出那十块钱。好在褚兰没有仔细搜查我的书包,否则真就分文不剩了。 我把钱塞给安,他不愿意接,双手背在背后,心里估计是从未感受过的苦涩。像是含了一整块方糖外表的苦瓜汁浓缩块,满心满脸都只剩下无名的哑巴学会手语前的无助。 “楚夕夕,不要把我当成乞丐,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之前说的那些话也不是为了博取同情的手段。” 我理解不想被当成弱者的心情。 “你愿意告诉我那些事情,就应该知道我不是在同情你。我还没有施舍别人的资格,最多是感叹我们的同病相怜,希望尽力改变现状,让我们都过得畅快些。” 我看出他已经理解我说的话,只是仍然背着手,不肯接受。我干脆不再和他多费口舌,冲进便利店,买了一份大碗的泡面。 我撕开调料包,把佐料全部倒进泡面桶,然后倒入便利店免费提供的开水,最后盖上盖子。 安一直站在便利店门口,不进门、不阻止、不帮忙,也不说话。 为了减少被当成怪物的可能性,我端上泡面桶,拉着安一起离开便利店,走到偏僻的小巷。 估量着时间,我拉着安在台阶上坐下。打开泡面的盖子,一股香气热腾腾的扑到脸上,轻轻搅拌几下就能吃了。 虽然没吃晚饭,但是我并没有感到饥饿。 把面端到安的面前,我并不知道自己脸上渗出了粉红色的笑容。 “安,你快尝尝。” 安没有接过泡面,任由风吹过蒸汽拍打在他的脸庞上。 “想什么呢?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你买的,你自己吃。” “本来就是给你的,我不饿。” “我又不傻。” 最后我没有办法,只好先挑起几根吃掉,然后塞给他。 “不施舍,分享行吗?” “奉有余而补不足,你自己足了吗?” “怎么这么多废话?我饿不死,你不吃我真扔了。” ………… 他最终还是吃了。 夜很深,我突然想起要去找秋奶奶。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告诉安发生在我身上的怪事。如果他信,我就带他去见秋奶奶。 不出所料,安虽然震惊,却不表示怀疑,坦然接受了秋奶奶的存在,也接受了科学无法解释的奇怪现象,以及我。 安问我能不能带他去见秋奶奶。正如我所想,我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安脸上流露出开心的神情。 书包放在工厂,我和安踏入森林。 穿过一棵棵松树,慢慢由暗色金黄占据眼球,银杏的色彩借用月光可以看得清楚。 这次,我们走得很慢。 路上途经小时候撞见的杀人现场的屋子也不觉得恐惧,不是和上次一样对死亡无感,只是心里燃起烛光,墙上的黑影也只把它当做摇曳的烛光。 来到心心念念的小木屋,里面住着那位和蔼的老太太。安对这间森林深处的小木屋没有防备,也没有期待,满脸面无表情,像回家似的跟我走。 十点过了,不知道秋奶奶有没有睡下。 我轻轻敲响木门,没有人回应。我再次敲门,过了一会儿,秋奶奶终于把门打开。 “哎呀,真的是老了,反应变得这么迟钝。刚刚听到有人敲门,还以为是错觉呢。唉?夕夕带朋友来了,是男朋友吗?哈哈,快进来吧!” 我和安进入秋奶奶家。秋奶奶和安对彼此都不表现出生疏,但完全不存在热情,像见过面却不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这里有暖炉,空气温温的,没有蒸桑拿的闷热,也没有冰天雪地的严寒。果盘摆在熟悉的位置,里面盛放着清洗干净的水果。 “秋奶奶,这是安,我同学。” 老太太浅浅笑着,笑容怎么看都有别的东西参杂在里面。 “安啊,很好的孩子。” 安身上有一种东西消失了,只是咧开嘴角扯出一个十分牵强的笑。 我脱下褪色的分红大衣,裸露出骇人的皮肤, 18. 永眠森林4 《深海黎明(前夜)》全本免费阅读 常柳跳楼的前一天,我去校长家做了实验。校长说第二天有一场很重要的物理竞赛,获奖者数量和学校等级直接挂钩,问我想不想去。 我本是拒绝的,但是校长给了我一个无法抗拒的理由:“学校新进了一个仪器,可以做你一直想做的那个实验。要得到那东西的规章制度可复杂着呢,我是弄不来的。你明天去参加考试的话,我就带你去?” 这条件当真是很难让我不动心,我答应去参加考试。 那天早上,我在校门口偶遇校长。校长说考试推迟到下午,让我先去校长室里休息或者去班上看看。由于我还没有认全班上的同学,所以选择了后者。 刚到班上,还没进去就听到一出校园欺凌的戏码。被欺凌的女生从初中开始就是我的同班同学,我曾调查她的家庭和个性。 按说这种戏码也不少见,没想到言言和谷悠竟然为她出头。我想阻拦,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言言已经了闯进了他们的视野,好在他们的目标是楚夕夕,没空多管她。照他们说,另一个叫常柳的女孩子才是经常被他们欺负的对象,不过她今天没来。 我在后门拦下英语老师偷听了会儿。她听到了这出好戏的全过程,却没打算管这台闲事。 回到座位,我在脑海中回想有关楚夕夕的往事。 我记得她弟弟在我十二岁生日的当天失足掉下陡坡摔死了。金洲舅舅是负责那场意外的警官,所以当时我也去了现场。 舅舅说楚小悟的表情很不自然,但是找不到其它线索,只好按照意外结案。 报案人是褚兰,她当时表情平稳,非常云淡风轻,好像对楚小悟的死并不在意。警方也怀疑她监守自盗,可在审问的时候,她说自己没杀楚小悟,也不知道杀害楚小悟的人是谁,路过陡坡纯粹因为那是回家的必经之路。这些完全不像假话,连测谎仪都没有发出提示。她这种孩子不可能有这样的演技。 第二个来的是姜小维,她和楚小悟同岁,与生俱来成熟让我感到莫名的熟悉。姜小维父母常年不在家,家里只有一个保姆照顾她的起居。当天,她说自己一直在家,但是保姆出门买菜,没有人能做她的不在场证人。 姜小维一到现场就抱着楚小悟的尸体号啕大哭起来。金洲舅舅查到不久之前她和死者吵过架,据说闹得很凶。姜小维解释吵架的原因是楚小悟不愿意再让她去家里玩。 “小悟的父母真的很保守,不让他和其他女孩子玩。那天小悟跑过来说让我不要再去了,我特别生气。他和我怎么都算是最好的朋友,这也太不重视我了吧!” “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和他吵的?” “不然呢?” “好的,我们会仔细调查。” 最后到达的是距离最远的家人。 楚小悟的父母应该没有杀害他的动机,楚乐和楚夕夕当时都一个人走在路上,皆没有人证。楚夕夕看上去生性胆小,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怎么会?怎么可能?小悟,小悟他怎么会……一个小时之前,他还欢天喜地的和我讲话。” 警察问她:“听说死者原本打算和你同路,为什么你们最后却是分开回家的?” “不知道,我压根不知道小悟想和我一起回家。他没有告诉我,也没有来找我……警察叔叔,我没有和小悟同路,但是我相信小悟不至于这么粗心。他做什么事情都很仔细的,请你们一定要查出来谁是害死小悟的凶手。” “我们一定会尽力的。同学,那你有没有听说楚小悟要和谁一起回家?” “……没有。” “好的同学,谢谢你的配合,可以回去了。” 褚兰,楚乐,姜小维,楚夕夕——这四个人或多或少都有杀害楚小悟的动机。 楚小悟的案子不了了之,但我已经解开了凶手的面皮。 其实当时楚小悟身旁的枯叶堆中发现了一张餐巾纸,是我生日派对上专门定制的。他应该是想拿给“凶手”看,刚拿出来就被推下去了。虽然纸张上的图案已经模糊不清,但我记得那是只卡通小灰兔。是姐姐帮我选的。 这张餐巾纸对案件的侦破工作帮助不大,而且我不能被卷进这场案件之中,所以偷偷拿走了纸巾。 在我回忆时候,楚夕夕好像又遭了殃。具体原因我没注意,只隐约听到尖锐的女声此起彼伏,几乎要将耳膜刮破。 听说英语老师很严厉,这一点我也能体会到。谷悠好像对此毫不在意,整节课都趴在课桌上睡觉,英语老师也不说他。 言言是中医世家的孩子,我们两个家庭一直有往来。伯父伯母很欢迎我的到访,交给言言的知识都毫不吝啬地交于我。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有人坐在天台栏杆上!” 我坐在窗边,刚好抬头就可以看到。 在他们的交流中,我得知站在顶楼栏杆上的就是常柳。 谷悠这个名字挺耳熟,但是我的记性极差,一直想不起来他是哪家的公子哥儿,以至于他突然说出“太巧了,你小心一点”的时候,我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用唇语对他说:“与你无关,别乱掺和。” 他同样用唇语回复:“放心,我不会碍事的。” 然后我走出教室,去找了校长。 ………… “小无歆,你怎么来了?快快,回去。” 校长已经叫了消防队,正打算跟着往楼上冲。 常柳这一招相当狠,她打算逼迫学校严厉整改校园霸凌的情况。可她不知道校园里发生的事件未必只有学生作为爪牙,有些事情即便她鱼死网破也改变不了。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危及学校名誉不说,因为高管子女暗地里的勾当,至少有几家上市公司得乱起来。 常柳被人利用了,她心甘情愿的死亡方式根本就不值当。 我拉住急着往楼上冲的校长。 “别去了,现在谁都救不了她,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不是小无歆,人命关天呐!” “我知道,但这不单纯是一个学生想不开要自杀,而是被他们诱导的。” “他们?你是说……” “就是你想的那样。那边有消防队和王副校长,你去了也没有更大的意义,她根本就不会等你们跟她说上话。你现在应该先准备封锁消息,没有时间了。” 果不其然,我才说完话不到三十秒,常柳就掉了下来。正在上体育课的同学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像被惊扰的鱼苗一样四散开。 校长按我们事先商量好的封锁消息,下令检查全体师生的通讯装置。 “抱歉啊小无歆,今天答应你的实验没办法做了。这件事情应该到不了明天就回被压下来。他们的目标估计还是你,要不然你先回去,我找个时间再叫你来。” 我听取了校长的建议。 离开学校,我进入遍布松树与银杏的森林。 敲响木屋门,秋奶奶和蔼地笑着迎我进屋。 “是歆丫头啊,你这么快又来了?” “最近脑子有点乱。” “没事没事,外面风吹着冷,快进来吧。” 我认识秋奶奶纯粹是偶然的契机。小时候和姐姐玩游戏,刚跑进森林就忘了该往哪里出去。我的方向感向来很差,不觉间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走到了森林深处。 那天,在这座小木屋前,秋奶奶正坐在安乐椅上晒太阳。机缘巧合之下,我被请进小木屋。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位老太太一直把我当做亲孙女照拂。羞愧之下,我为她添置了一些家具,并答应时常来看望她。 秋奶奶不能出森林,人老得很快,也摘不动树上的果子了,瘦得只剩下皮包骨。我为秋奶奶改善了一点生活环境,时不时带些森林里没有的食物过去。 渐渐的,我得知了秋奶奶年轻时候的事情,也听完了传承者的故事。我偶尔会和秋奶奶提起一些我身边的人,无论是讨厌也好,喜欢也罢,秋奶奶都爱听。 有一次我去找秋奶奶,她盯着我看了半晌,最后只说了一句:“歆丫头不怎么爱笑啊?这样可不行。女孩子是最美丽的花,要多笑笑才能开得好啊。” “奶奶,我经常笑的。” 那天我在秋奶奶家留到晚上。一周前,我为秋奶奶置换了五十本书。我随便拿出一本来杀时间,秋奶奶坐在我对面翻开另一本书。 “这本书真是不错啊!我活了这么些年,本这算是我读过最惬意的书了。我应该在秋季的徬晚,挂个吊床,拿把蒲扇,在金黄色的树林底下看才应景。” 我这时才注意到秋奶奶拿着的书是《穰穰满家》,随机的五十本书,没想到被它混进来了。 楚夕夕进来的时候,我正帮着秋奶奶清洗水果,刚坐下就听到屋子外面有哭泣声。为保证秋奶奶的安全,我在森林里安装了许多电池式摄像头。打开手机屏幕,我们看见楚夕夕整个人躺在地上。 片刻后,楚夕夕向这边走来。我从卧室的窗户翻出去,藏身在木屋后面。 秋奶奶让楚夕夕进去坐坐,她们聊了很久。我借此空档去检查森林里的摄像头是否还隐蔽,同时注视着屋子正门口的摄像头拍摄出来的的情况。 见楚夕夕出来,我回到木屋里问秋奶奶发生了什么。秋奶奶只说这个孩子很可怜,她已经把银杏叶给她了,让我多照顾一下她。我不想拂秋奶奶的意,找到楚夕夕出森林的方向跟上去。 我看见她坐在路边的花台上抽泣,于是出去和她说话。她没有表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这只是微微的惊讶。她跟我说,她母亲常用“棉花糖实验”来掩饰家庭重男轻女的现象。我不相信楚夕夕这种有独立思想的人会被绕进去,不过她的苦衷我大概也能想到。 不出意外的话,真相应该快要被揭穿了。 之后的谈话里,我故意暗示楚夕夕想起了一些不堪的回忆,同时也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信任的种子。 回到家时,已经是早上了。 温芙还是起得很早,苦了白月也要跟着早起做饭。 我身体素质极差,又有多种病痛缠身,平日里睡眠少于八小时便会头痛欲裂,但出于秋奶奶的叮嘱,我还是去了趟学校。 上午一切风平浪静。校长惊奇我隔天就又去了学校,乐呵呵带我做完了期待已久的实验。其实这个实验已经做过了,但这是一个不错的理由能让我更加了解学校里的情况。 看来常柳的事故确实如我所料,被多方势力联合镇压了下来。 中午我和言言刚到食堂就听见有人说女厕所那边闹出了动静,这盘粗糙的棋局不难猜出主谋和路数。言言拉着我去看,我知道她也猜出了个大概。 楚夕夕脸上占满墨水,全身湿透,身边围着的人群像花鸟市场的动物一样,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吵个没完。 言言想上去帮忙,我赶紧拉住她。楚夕夕正前方有一根很长的螺丝钉,她的必经之路上是姜小维的脚。 这位同学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这么做,她是有多大的底气? 楚夕夕在这种时候死掉就没意思了,秋奶奶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合适的继承者。 我先一步绊倒楚夕夕,害她摔得不轻。 全场只有姜小维和楚夕夕明白我的意图。前者瞪了我一眼,眼神不算陌生,无非是想杀人的目光。看来我是时候该再次去查查姜小维的底细了。 褚兰驱赶围观者离开,因为太醒目的话,惹来老师会很难收场。围观的所有人都离开了,我和言言也不例外,只留楚夕夕一个人在原地。 这里离下午第一节课的科任老师办公室很近,言言建议我去帮她请个假。请假时,路过的校长感叹着说:“有水的地方这么滑呀?看来还是得贴个‘小心地滑’的标识才行,总不能禁止大家使用卫生间……” 回去路上才想起来我在宿舍好像也有一个床位,柜子里面摆着一套新的校服,正好可以给楚夕夕换上。三个地点的距离很近又都是一二楼,楚夕夕应该暂时不会出来,我去一趟也无妨。 ………… “谢谢你。” 听到这里,我就已经知道自己在她心里占据了多少分量。 最后一节课之前,我回到班上。不出意外的,楚夕夕已经和森林的信物融为一体。 半休息性质的讨论时间,前面座位的小闻转身趴在我桌子上。 “歆姐,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你又犯什么事了?” “不是,这不还有好消息嘛。” “真有好事你就不会用这种开头了。” “好吧,那我就我直说了啊。” “嗯。” “其实……我最近好悲催呀!能不能去你那里住两天?” “不能。” “别那么绝情嘛——你家里又没人。我跟你说,不知道怎么的,我莫名其妙就跟男朋友分手了,我妈还成天给我摆脸色,我在家里真的是如坐针毡。歆姐,你可千万得救命呀!” “上次给你找到公寓还空着,租金不讲价。” “就等你这句话呢,别告诉我妈噢。” “她早就知道了。” “那她怎么不去找我?” “我跟她谈了谈,这个方法既能保证你的安全,又能给彼此一个冷静的时间,她没有拒绝。” “不愧是我歆姐!欸,歆姐,帮忙分析分析呗,她最近为啥像抽风一样?” “她不是怀孕了吗?” “对啊,已经四个月了,好像是个男孩儿,一周前不知道为什么就流掉了 19. 永眠森林5 《深海黎明(前夜)》全本免费阅读 还记得推倒小悟的手吗? 还记得你弟弟的脸吗? 你全都忘了,只记得逃避! ………… 不!不是我做的!怎么可能是我? “不,无歆,我……” 缠绕了我无数个黑夜的噩梦又嬉笑着将我拉下去。小悟的笑脸很可爱,可我不喜欢可爱。语言幻化成剪刀,剪断无数根藤蔓,也剪碎恶梦中小悟的脸。 “不是她!” 安居然躲在门后偷听。 “刚回来就看到这副场景。你们之前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夕夕绝对不是杀死楚小悟的凶手。” 叶无歆波澜不惊,只是问他:“大家都言之凿凿,你又是什么理由?” 安回答:“当时我就在现场。” “什么?”我震惊了。 “凶手是个女人,在我的记忆里,她应该比当时的楚夕夕要高,所以绝对不是夕夕。凶手把楚小悟推下去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夕夕是这么心狠的人。他们几年前不是遇到过一个杀人现场吗?我觉得是当初的那个杀人犯以为自己的脸被看到,才杀了楚小悟灭口。” 被推下陡坡的小悟,凌乱的短发、瞪大的眼睛、折断的脖颈,还有火速逃离现场,被恶魔栖身的姐姐…… 我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尘封在角落的纸箱被再次启用,所有的图片都像昨日情景的再现。 “错了,安,都错了……”我忍不住落下泪来。 安走过来,隔在我和叶无歆之间。 “哪里不对?” “是我,真的是我……我没想到当时你也在场。安,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你居然都不知道那天你看见的人就是我,你不知道我的本质是如此的邪恶,是我骗了你。” 安走近两步搂住我,脸上泄露出很复杂的神情。叶无歆倒是面色平平,一直盯着通往天台的铁门。 我对不起小悟,对不起安,对不起秋奶奶,对不起所有人。 当时和小悟同路回家的人就是我。 那天宴会结束,小悟叫住我。 “姐姐,我觉得你好像一直都不太开心,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不起嘛,如果我只有九岁的理解力没有出错的话,还是能勉强弄懂你为什么这么伤心的。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呆在阁楼里?那里太黑了,阴森森的。你可以来我的房间玩呀,我有好多好多有趣的玩具,我一个人玩多没有意思。爸爸妈妈要是骂你,我就说是我叫你来的。我们都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他们怎么可以偏心呢?姐姐,你就再开心一点点,好不好嘛?” 我不至于无法理解小悟的好心,但这些话在我眼里炫耀的成分居多。纯真的笑像一把钝刀,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在我的心头雕刻,一道道疤痕历历在目,心脏被凌迟成无法拼凑的粉末。 小悟从口袋里拿出叶无歆宴会上的餐巾纸,上面映着一只灰色的卡通小兔子。小悟把它看成了老鼠。他拿着餐巾纸递到我面前,说他更喜欢以前的姐姐,至少以前的姐姐会笑,而现在的我整天蜷缩着,逃窜着,变成了惧光的老鼠。 他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我都是他最喜欢的姐姐。连餐巾纸上的小老鼠都印着笑脸,他不理解,为什么姐姐一直愁眉苦脸的呢? 把小悟推下去的动机和这段话无关,甚至跟他本人无关。他说他讨厌我和爸妈相处的方式,也讨厌爸妈提起我时厌恶的嘴脸。他喜欢那个愿意把他护在身后的姐姐,他喜欢和我呆在一起。他是多么好的孩子啊!是我太自私,居然希望他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可凭什么他从一出生就可以得到父母全部的爱?凭什么我要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到一旁? 无故迁怒别人自是不该。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罪无可赦,但期待幸福的心不会有错。面对父母的偏袒,我看见,理解,但是始终没有办法接受。 我想起小悟说他的新鞋子和新游戏机;想起楚乐多到可以卖香烟啤酒的零花钱;又想起爸妈对他们的和颜悦色的神情。睁开眼睛,我看到楚小悟狼狈的样子,开心地笑了。 其实当天我推他的手根本没有使劲,但他就是后退两步,掉下去了。我对弟弟的嫉妒达到了巅峰。我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像没事人一样跑回了家。 那天我特意引弟弟走幽暗的小路,即便小悟没有死,也不可能有人去救他。 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尽可能告诉自己,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楚小悟的死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每一天都在演戏,尽可地去寻找凶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台词。我骗过了所有人,也包括我自己。 “安,你信错了人。电视上不停播出杀人犯的新闻,我和他们是一样的人,你快走吧!” 安还不松手,他只说了句“我知道了”,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姜小维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手里捏着一把匕首朝我袭来。 “楚夕夕,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你骗了我们这么久,你也该偿命了!” 我一边借助树枝躲闪,一边注意她的动向。叶无歆找准时机,用巧劲夺走姜小维手里的匕首。谁料到姜小维选择无差别攻击,竟又掏出一把匕首朝安刺去。 叶无歆和我的距离都太远,只能眼见匕首里安越来越近。我紧急情况下伸出去的手变成树枝不断生长,直到可以护住安的长度才停下。 匕首斩断树枝,姜小维不可置信地僵在原地,叶无歆顺势再次夺下匕首。 “楚夕夕已经变成怪物了,没有几天可以活。回去吧,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你不是只有这一件事情可以做。” 废弃工厂的天台本就凌乱,没有收拾的必要。 无歆拿出一个密封袋递给我,里面一张沾有干燥泥土的餐巾纸,餐巾纸上还能隐约看出一只小灰兔的轮廓。 “在你弟弟身旁的枯草堆里找到的。” 我慢动作接过纸巾。 “为什么不把这个东西交给警察?你当晚就知道了对不对?为什么要替我隐瞒?” 叶无歆什么都没说。 她丢掉匕首,看了眼阴沉的天空就走出去了。 我注视无歆走下天台的背影,用没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谢谢你。” *** 回到学校的日子好过很多,爱闹事的人听说我和无歆有交集,全都主动收敛,褚兰和楚乐也没有来找过我的麻烦。 树皮长得很慢,只要我不主动去攻击别人,应该还能活好上几年。 除了表皮层之外,其它部位还没有受到侵蚀。尤其是脸上,这个部位最麻烦。现在是冬季,身上的树皮可以用衣服遮住,叶无歆还送了我一个手套,这样也方便遮盖手上的奇怪之处。 我和安在学校不会刻意表示相熟。宋言言让我和班上的同学多说说话,领着我去和同学交谈。 不知道是不是看在叶无歆和宋言言的面子上,大家对我的厌恶看上去减少了很多,有两三个女学生也开始愿意和我讲话了。 现在的生活简直像是梦一样,连姜小维都没来吵着要杀我。像她这样的人,搞不懂无歆是怎么说服她的。 学校里的情报网能力惊人。某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坐在我旁边的几名同学叽叽喳喳道出了不少信息。 “你们看昨天的新闻没有?” “你是不是想说那群私底下□□的人被抓了的事?” “居然有人在隔壁省贩卖这些东西,你们不觉得很危险吗?听说还逃掉了几个,会不会还有这种组织没被发现啊?咦,想想就害怕。” “开玩笑,这种事离我们远着呢,倒是褚兰那事更有趣。” “那个校霸能有什么事?” “听说她妈妈离了好几次婚,全靠赡养费生活。这不,最近没钱了,找前夫要钱不成,好像又勾搭上一个。” “怎么这样啊?” “我现在算是理解褚兰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还有啊,你们知不知道姜小维?” “就是初一那个看着像个小大人的?” “对对对,就是她。” “她怎么了?” “听说她退学了。我表弟就在他们班上,听说有好几个小男孩都很伤心呢!真搞不懂,这些家伙才比我们小两三岁,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虽然我不理解,但是聊八卦好像已经成为学生放松身心的一种途经。 我和安在学校里互不打扰。一到放学,安就会陪我去废弃工厂写功课。那里有好多电池式台灯还能用,环境比阁楼好上太多。我们学校实验班的走读生没有晚自习,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和安一起去天台上看看夕阳。 好像世界上的一切都在变好,不管在哪里都觉得比原来更加轻松如意,除了家里的气氛。爸爸整天都怒气冲冲的,对家里人也越来越凶,总是一言不合就对我拳打脚踢。 实验班的生物课是王副校长亲自教授。那天副校长在生物课上说:“今天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复习,哦对了,安同学发烧了,他家里人给他请了几天的假。班长注意一下,别忘了记录考勤……” 不对,安的亲戚连他的死活都不会管,怎么可能会因为发烧就给他请病假?一个发烧又怎么可能会病到好几天不来上课?问题如此明显,可竟然没有一个人发问。 化学课是第一节,后面的几节课我总是打不起精神,忧心忡忡一了上午。等到中午,我偶然路过一处较低的围墙,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念头。 “哟,瞧我们看见了谁?楚夕夕,你真可会挑地方。我难得和乐乐难得约个会,还能被你撞见。既然你来了,那就留下来吧。叶无歆没来,我倒是要看看谁能来救你。” 两个长相凶恶的男生走近我,我不停地后退,又被逼进墙角。 褚兰继续说:“之前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还能勾搭上叶无歆。姜小维退学也跟你有关系吧?我之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有才呢?” 其中一个男生得到指示,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根部往墙上撞。我眼前一黑,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脑袋侧面肯定已经肿起来了。 我举起手,控制树枝进行防卫。另一个男生拿出小刀猛地劈断树枝。 “靠,他娘的这白痴耍我兄弟不够,还想拿这种小伎俩来耍我们?她要真是什么怪物,也不至于被我们欺负这么多年。” 说着,他的拳头击中我太阳穴的位置,我不受控制地撞到墙上,头盖骨发出阵阵惨叫。视野变成一片漆黑,耳鸣几乎覆盖所有人声,粘稠的血液顺着脸颊流淌到地上。 眼见他们真想置我于死地,我实在没办法继续忍下去了。褚兰和楚乐约会,只有两个人跟着。我手上的树皮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周身不停飘落血红的枫叶。 我用力甩手,飞出去的树枝刺穿那两个男生的喉咙。他们立即失去意识,双脚扎根进地里,头发和手臂发展为枝叶,短短几秒钟就从人变成了“树”。 褚兰和楚乐大叫着转身逃跑。我又甩出两根树枝,很可惜,我只划破了楚乐的手臂,让他们两个逃了。这样也好,总归是少背负一条人命。我已经没有几天可以活了,必须赶紧找到安才行,伸出树枝勾住围墙边缘,用脚登着墙体就可以翻出去。 “等一下。” 叶无歆喘着气,像是刚测完八百米体考的样子。 “你别拦我。” “你知道安在哪里吗?” “在他伯母家。” “他伯母家在哪里?” 我顿时愣住了。方才我确实是被冲动占据了头脑,我根本就不知道安的伯母家在哪里。 叶无歆叹了口气才说:“他在废弃工厂,我家小助理刚刚查到的。” “多谢。” 我翻墙出去。 顾不得一路上有多少人看见我,我脑海里只是循环播放安的音容相貌,全速冲进废弃工厂。 天台没有,楼梯间没有,每个房间都没有。在我即将疯狂之际,终于在堆放老旧钢条的地方发现了安的踪迹。 安满脸通红,额头烫得吓人。我背不动安,只能半扛起他进到工厂里面。我们之前捡到过一条毛毯,正好可以给安取暖。 废弃工厂距离学校有一段距离,叶无歆让司机开车送她来,很快就到了。 她盯着安上下打量,“得去医院。” 叶无歆刚刚说完,迷迷糊糊的安就立刻否决道:“我不去医院!” “不去医院你会死的!”我喊出前所未有的音量,安仍旧是一个劲的摇头。 “我父母死在医院,我不想死在那里。” 我想起前两天刚看完的一本小说,仿佛能从那位著名作家描绘的故事中望见我们的未来。这里真是个残酷到极点的世界。 我看着安不知所措,无歆说:“不去也罢,我去买药,大概率也能好 20. 永眠森林6 《深海黎明(前夜)》全本免费阅读 楚夕夕化身枫叶林,安攥着粉红大衣,跪在原地不一动不动——这一切,我在一棵银杏树后面看得是一清二楚。 不错,我并没有真的离开。 在安搭建的小木屋里,我对他说:“你应该明白我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用说了,我是不会走的。虽然我的学习成绩还算过得去,但是收留我的家庭并不乐意,一边假惺惺地给我付高额学费充面子,一边恨不得让我赶紧去死。我若回去,八成会比奶奶还先与世长辞,留下来才是我如今最好的选择。” “为了陪她吗?” “如果她还能回来,或许时光会慢慢消磨掉我对她的喜欢……但是,她已经回不来了。” 我已经完成了对楚夕夕的承诺,与此同时,我会尊重安的选择。 没过几天,秋奶奶也离开了我们。我和安把她的遗体埋在木屋旁的森林里。 把秋奶奶下葬的那天,我故技重施,躲在树后没有离开。我听到安对着秋奶奶的墓碑说:“奶奶,我们逃不掉的。父亲死于森林大火,母亲也是因为开车时撞到银杏树而死。这是我们家的诅咒,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 认识秋奶奶六年,她当然跟我讲过安的故事。 他们的故事差不多了,不过关于他们的秘密,我倒是还有一个。 当时我提前从生日派对的尾巴上溜走,撞见了安、楚夕夕和楚小悟,还有那个人。 我亲眼看见楚夕夕将楚小悟推下去,然后手足无措地逃走。几分钟之后,楚小悟一跛一跛地爬上去,撞见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人。安在这时抵达,和我同时看见楚小悟的第二次跌落,以至死亡。 当时光线昏暗,我看不清任何人的脸。 不久后,姐姐打电话告诉我有一个有趣的案件,是归金洲舅舅负责的,问我要不要去现场看看。 那天晚上,我弄清了彻头彻尾的真相。拿走纸巾不是包庇楚夕夕,而是包庇另一个人——真正的凶手。 姐姐说她早就认出了楚小悟和楚夕夕。我的生日派对刚结束,她就去找了楚小悟,不过楚小悟并不认得她。姐姐无意间发现了楚夕夕对楚小悟对杀心,索性助她一臂之力。 安回到木屋里,我走向不远处的另一棵银杏树。 温芙平静地微笑,白月杵在轮椅扶手上不打自招了。 “这事真不怪我,是你自己老是往这边跑,暴露了行踪。你也知道他的话术自成一派,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被他绕进去的。” 温芙看向小木屋,语气平平,“无论怎么说,你都可以说服他先出来。这片森林挺邪乎的,人住在里面总归不好。” “你对这片森林有什么陈见吗?” “这片森林吃过人,至少我不觉得它是好的。” “是非善恶的事情连圣贤都常弄错,为什么你们都要分那么清楚呢?虽然它必须要依靠人类的基因才能延续下去,但是被它利用的人当中,有谁不是自愿的?它提供濒临绝境的人以希望,作为交换,他们要将自己献祭给森林。这是你情我愿的交易,无比公平且无可指摘。” “听说被攻击的对象也会变成树,森林的触手已经伸到外界了。” “它们不出几个月就回凋谢。森林有自己的原则,不该它的,它不会索取。其实无论是获得异能的人类,还是依靠人体基因存活下去的森林,他们的本质都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我摘下一片靠里的银杏叶,顺着叶柄撕开,靠近叶柄的叶片后端露出一张不足五毫米宽的芯片。我把那张芯片递给温芙,又折断叶片所在的那根树枝。 “芯片藏在靠里的某片树叶里,我不知道秋奶奶有没有发现。没有那张微小的芯片,这根树枝上的叶子都会迅速灭亡,还是尽早让它们落叶归根比较好。 21. 黑白瞬间1(1) 《深海黎明(前夜)》全本免费阅读 我是谁?世界从何而来?人死之后会通往何处?善恶的界限在哪里?——这些非常有意思的问题,是为难了世界上无数哲学家的古老课题。 人一生的所见所闻是这个个体的全部;地球上的物体是这个星球的全部;然而这个小小的球体只是宇宙中无比渺小的沧海一粟。 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人类无从得知。就算得知了世界最大的部分,那它又是从何诞生的呢?在它之外就真的没有更大的世界了吗?我认为有哲学头脑是一件美事,因为它们会带领我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我家是典型的中医世家,父母从小就强压式要求我背诵《汤头歌诀》、《黄帝内经》等。阿歆认为学习医药可以抒发她平日里不能言语的情绪,闲暇余会用学医来打发时间。惭愧的是我不喜欢中医,偏好哲学,所以几年堆积下来,我本该引以为傲的专业反倒是不如阿歆。 手机里传来嗡嗡的振动声,我正看着书的时候,接到了妈妈发来的信息。 爸妈在外地出差已有一个星期,原本计划明天回来。 【亲爱的言言: 你这周过得怎么样呀?肯定把之前没来得及看的那几本哲学书一口气读完了吧!你爸爸在旁边说,我们临走时给你布置的课业你一定都落下了,他回来会考你哟~ 你小时候总是说:“阿歆读书好快,我怎么老是赶不上她?”其实你不用跟阿歆比,因为她和你不一样。具体的说,她和所有的同龄人,或者更直接的说,她和无论是哪个年龄段的人都不一样。 提到家庭非常富裕,大家通常都会想到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你同学向往的玛丽苏小说里的情节一样。我们家贴的上“富足”的标签,但我不清楚更往上一个台阶的家境是不是如电视上惯用的情节般华丽,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能感受到阿歆的生活中有许多你想象不到的泥泞。 总不能说她家里的人都是洪水猛兽,这样就像是故意存着个人恩怨宣战似的。我们两家合作多年,我一直都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去形容他们——这点也只能跟你说。 虽然阿歆是个不错的孩子,但她的父母以及姐姐简直太过于恐怖。他们深谙阴谋算计,下手无比狠毒果断。我见证过好几场悲剧的发生,可怕的是他们总是能把自己摘干净。不止我们这些大人,阿歆更是需要直面他们的“游戏”。 你爸爸几乎已经转变为生意人了,但我娘家还是正统的医药世家。阿歆从小就跟着我学习,我能看见她一直被某些事情困扰。 这些事情你多少也应该知道。 我不会像别的家长一样,一味地认为你只是个小孩,把你保护地严严实实。 你还不满17岁(要知道阿歆比你还小上一点儿),可是现在的小孩毕竟和我们当初不同,你是时候该学会独当一面了。 知道“正和博弈”吗?半个月前,阿歆跟我提到这个词时,我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正和博弈简单来说就是尽量保证自己和对方的利益,目的是达到“双赢”的局面。话是这么说,可要做起来就难了。 不知道阿歆有没有跟你讲,无论你面对的是谁,博弈都是人与人之间必备的交往方式。尽管未必都是“正和”的博弈,但只要整理好组合拳,“零和”或者“负和”短暂困境也并不可怕。 马上就要开学了,第二周的开学考不要有什么压力。本来就是检测听课效果的考试,复习什么的也没有必要——这是我一贯的风格——你外婆当年的全校第一也没花多大力气,别人熬学习的时候她还在抓蝴蝶哩!想想那个上大学都奢侈的年代,她能孤身考到首都的名牌大学真是令人钦佩。 最主要就是睡眠质量的问题,只要睡眠足够,老师课上讲的内容抵得上你日日挑灯夜战到凌晨三四点。别说每个时代不同。你们现在的睡眠实在是不够,长此以往,人是会变迟钝的。 说了这么多,还有一件事情差点忘记告诉你了。因为工作有变动的关系,我和你爸爸明天就不回来了,嗯……事情有点复杂,可能要拖一个月左右。 说实话,你很少自己住这么长时间,我实在不太放心。阿歆和两个孩子住在他们家的别墅里,你想不想去和他们一起住? 阿歆那边应该不用我操心,倒是你们班上那些麻烦的同学必须千万注意。你那种假装直爽莽撞的性格不太行了,得快点换个路数,不能一直叫阿歆护着。以前他们有攻击对象,你装傻充愣的去出头也没有关系,但是现在他们没有目标,盲目出头只会变成靶子。千万不要自以为聪明,世界上多的是人像你一样会装傻充愣,真正愚蠢的人少之又少。 我想对你说的暂时就是这些,无论在哪里都要开开心心的哟! 爱你的妈妈】 不愧是我妈妈,关注点都与众不同。 楚夕夕离开之后,褚兰他们肯定会迅速转换目标,我的人设也该改变了。 我打过电话给阿歆,问她能不能去借住几天。她非常干脆地说随时欢迎,叫了司机来接我。 乘坐电梯下去,回望高耸的大楼,多么雄伟壮观。当年爸妈眼睛都不眨地买下这层楼的三户打通,这些年听楼上的长辈们提起,语气里满是赞许。 坐在车上,司机一个劲地说个没完。 “小姐对您真好!您都不知道,自从她接到您的电话,差我去买了好多东西,都是给您准备的。这几年我从未见过小姐对谁如此上心,她对自己都不这样,只有您例外……” 这个司机是阿歆为了方便白月出门买菜另外雇的,为人纯朴,就是话唠了一点。 我静静地坐在后座上,听他说阿歆让他给我买最喜欢的烤鸭;让白月准备好最舒适的床铺;挂上最柔软的家居服;泡茶;摆上象棋,累得白月躺在沙发上连连叫偏心。 从几年前就是这样,我不让她折腾,她却越来越执着,云淡风轻地说只是顺便。 穿过两排有着青葱树木的街道,很快就到别墅门前了。 在此说句题外话,阿歆家门口这整整一条街的绿化植物都是蓝花楹,每年的高考季前总会吸引来大量游客,因此被附近的居民亲切的称呼为“高考花”。自从这条街道被列为网红打卡地,每年五月份慕名前来拍照的游客越来越多。蓝花楹寓意宁静深远,同时还有忧郁之意,不知道那些连“蓝花楹”三个字都念不顺的游客是否知道这一点。 去年花季,白月还跟我抱怨过街道上人太多,刚出门就被踩掉了一只鞋。 *** “言言,你终于来了。快快快,老大在那边等你呢。你来的正是时候,他们刚泡好了一壶新茶,你肯定爱喝。”白月正在院子里浇花,看见我来就扔下水壶,拥着我走进别墅里。 阿歆把茶端给我。我之前没看到温芙也在客厅,不禁有些惊讶。阿歆和我提起过他,但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位少年看上去温文尔雅,甚至还有些亲和之感,跟我想象中弑亲凶犯的模样截然不同。 我和他相□□头问好,之后便相对无言。 阿歆像往常一样拉住我说话,但她拉我的手比以往更凉。 “这次来住几天?” “少则一周,”我笑着反握住她的手腕,“多则……我也不知道。得看你什么时候赶我走了。”我轻探上她的脉搏,收起玩闹的神情。 “你没喝药?” 阿歆下意识抽出手去捧茶杯,徒劳地以为手暖和起来,身体的症状也会随着温度缓和。 我问靠在墙上养神的白月:“你了解她的状况,怎么也不提醒着她?” 白月叹了口气,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哪里是我没提醒,分明是……言言,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劝她喝药了。” 她和温芙一样大,说这话时却有一种心力憔悴的沧桑感。 温芙问:“你会诊脉?” 见阿歆没有反对,我如实回答:“会一点。” “能帮我看看吗?我最近总是没来由的头痛。” “好,手给我。” 我诊完脉,顺势看向阿歆。 温芙长期服用一种安眠类药物,最近突然停药才会出现头痛的症状。阿歆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温芙脉象有所好转,她应该是在悄悄医治这个少年。 “你……”我刚说出一个字,就被阿歆的微笑给噎了回去,“没事,只是这段时间比较累,好好休息,没什么问题。” 阿歆很久以前跟我说过,当一个人不想面对眼前的问题时,通常会通过吃东西,或是翻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我望见温芙手边放着的一本书,那是从去年起就一直被大肆夸耀的《穰穰满家》。 “……你也看过这本书吗?”我问。 温芙拿起精装书本,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擦拭封面。 “我看过很多遍。这本书写的很好,我刚搬来这里的时候,发现居然它被拿去垫桌脚,就厚着脸皮向它的前主人讨来了。” 难得有意料之外的共同话题,我没道理不接下去,“我还以为阿歆这里不会有短时间爆火的书呢。这本书刚上市那阵子,我还以为是标题党大肆报道的结果,看完之后是真心喜欢。” 阿歆打了个哈欠,放下茶杯朝楼梯走去,“一会儿再闲聊,言言,我先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阿歆貌似对本书全然无感,导致我和温芙的谈论也被迫终止。温芙丝毫没有被打断的不悦,叫白月把他推回房间了。 当天下午,阿歆的姐姐很突兀地带着男朋友来了,说要住上几天。 阿歆对此很是警惕。 我见过叶雨青多次,阿歆从没有哪次表现出如此大的敌意。这是我第一次在她身上看见固执的态度。 我只见过三次阿歆的父母,倒是经常见到充当管家和保姆的白月。阿歆十四岁的时候就一个人飞全球。 有过多经济支持的独立显得牵强,金钱的关系不算喜爱,要收服一个人总要软硬兼施。 每次她出游都会购买充满特色的礼物。有段时间我痴迷外国电影,假期跑来别墅视听室里看《茜茜公主》,只是随口说了句“茜茜的裙子真漂亮”,没想到她真的找国外设计师,为我专门定制一套西式的宫廷礼服。 说到这里,叶雨青常画油画,也时常设计服饰。我觉得她并不是有画画的爱好,因为她只钟爱鲜血淋漓的场景,还总爱把那些可怕的画送给阿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危险的癖好简直明目张胆到猖狂。追根溯源,我认为把这个问题归结到基因的方面也未尝不可。 阿歆小时被扔在奶奶家,叶奶奶精神异常,确诊过重度抑郁和多种癌症,曾几度在生死边缘从阎王爷手中把命夺回来。叶爷爷年轻的时候生活非常不检点,在外勾三搭四已经成为常态。老两口时常吵架,拿刀拿棍都不足为奇。他们不敢直接对彼此出手,只好全都发泄到孩 22. 黑白瞬间1(2) 《深海黎明(前夜)》全本免费阅读 *** 叶雨青下午就来了,一直坐在画室里画画,待到满地银光才出来。 她拿着一幅看上去充满血腥味的油画走到我们面前。 “怎么样?好看吗?” 我就算做好了心理建设也还是无法接受,“好吓人”这三个字一说出口,就接收到叶雨青的怒火,马上知道说错了话,可是想收回也已经来不及了。阿歆让她保持距离,拽着我回房间。 才九点,睡着是不可能的,索性和阿歆坐在卧室里闲聊。倒扣在书桌上手机发出振动,阿歆看完后露出不解,将手机递给我。 “沈南儿好像不是直升上来的,我没见过她几面。她是不是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 沈家两姐妹高中一齐考进这所学校,二人成绩都很不错。年级前十名有很大的分差,在阿歆不参加的考试里,沈南儿都是稳居第一,她的妹妹沈卉卉则位列二三。 “是啊,沈南儿比沈卉卉内向多了。她找你有什么事?你们俩之前应该不认识吧?” 我接过手机。 【叶无歆同学: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下周开学考,你会参加考试吗?】 问阿歆会不会参加考试?好奇怪的问题。 “她这是什么意思?” 阿歆打开笔记本电脑,一边敲打键盘一边说:“字面意思。” 我挤到她身边坐下,“话说你记忆力一直不太好,怎么会记得话都没讲过几句的沈南儿呢?” “不记得了,只是隐约有点印象,所以在查。” “哪里是你查?多看两眼代码都会头晕的人,分明是在为难人家白月。” “我要是什么都会,她还能有工资吗?我们先睡吧,温芙会帮她的,他这几天好像正在研究这方面的东西。” “那位可是个杀人犯,你还真放心他。” 电脑荧幕传来文件,阿歆点开来看,心不在焉地回:“哪个自然灾害是因为天气预报才发生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心里有数。” “前两天我在网站上有很多人骂他,他心理素质扛得住吗?” “无所谓,他没机会看到。” “阿歆,你对他太关注了。” “我小时候也坐过轮椅,那些伤总归不好看,也无法复原。虽然向往高尚的人追求万念皆空,但人类毕竟没办法做到不去期待。人生在世,总要有几个想要关心的人才有意义嘛。” “算了,我说不过你。你想起来了吗?在哪见过沈南儿?” 阿歆稍微顿了一下,“没见过,只是金洲叔叔那里偶然听说她牵扯进一桩案子,注册时看到新同学名单就去调查过。” 最后,阿歆没有回复沈南儿。差不多十点半,她亲自送我进隔壁房间,嘱咐我锁好门窗,道了晚安。 第二天阿歆陪我去了学校。教室里空气不好,她难免头痛,于是便像同桌谷悠一样整天趴在桌子上,怎么都睡不醒的样子。 谷悠也是让我受挫的对象之一。此人从不听课,排名还能在我前面。他父母去的早,整天忙着帮哥哥管理公司,应该没功夫去补习班,不知道是怎么学的。 叶雨青一天后就回去了。阿歆说要去校长家谈点事情,让我自己去学校。那天下午,阿歆对于沈南儿的信息回复是:不去。 楚夕夕一家凭空消失,房子里长出银杏树的情况没有人能够解释,警方将其归为失踪案件。褚兰对此并不在意,还和上学期一样跟不良少年团伙混在一起,只是她最近好像手头宽裕起来,打劫的次数明显减少。 开学考那几天,我和沈南儿被分到同一个考场,她就坐在我右前方不远的座位。前两天的考试里,我得空就会抬头看她,不是我对她感兴趣,而是她每场考试都不怎么动笔,杵着头不知道在忧郁些什么,甚是奇怪。 周一班主任说沈卉卉和沈南儿同时转学了。 今天是开学考后的第一个周五,放学时褚兰主动和我搭话。她挂着妖艳的笑拦住我,此刻我已经离开校园,孤身走在回别墅的小道上。 “宋言言,等一下嘛,我有话要跟你说。” 褚兰一点点逼近。 “让开,我不想听。” “和叶无歆有关,你也不想听吗?” “我可以直接问她,她不会瞒我。” “别的问题或许不会,可是这件事情她一定会隐瞒你。” “少胡说八道,给我让开。” 我观察着四周想趁机跑走,余光瞟见岔路口窜出几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立刻察觉情况不对,用书包去打褚兰,找准时机逃跑。那群人少说有七八个,速度极快。 附近的公园在修缮,大声呼救也无济于事。 天上没有一片云彩,太阳毫无下沉之意,鸟语花香的人工小道上混沌横行,它们在阳光下猖狂大笑,同草木一齐蔓延。 要被追上了。 逃不掉了吗? 到了这种关键时刻,我突然好羡慕被石子绊倒还能凭借各种机缘巧合逃脱险境的电视剧女主角。 果真没办法跑过他们—— 褚兰抓住我的手袖,和我一起绊倒在地,男生们一拥而上压住我,防止我趁乱逃脱。 “褚兰你敢劫我?” “有叶无歆护着你,我当然不敢啊。说句话而已,别这么激动嘛。” “你到底要说什么?”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先跟我们去一个地方再说。” 褚兰的唇角很开心,我承认我害怕了。褚兰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恶意,但并不是完全的坏,因为她的生长环境注定她不会纯粹的善良或邪恶。这么说来,想要致使她走上这条不归路,还需要另一个强大的引导者。 褚兰带来的人甚至还准备了绳子,用来束缚住我的双手双脚,而后又拿了布条遮严我的眼眸,勒住我的嘴巴。我被一路扛着,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能听见踩枯叶的沙沙声。 吱呀一声,好像是木屋的门被打开。 “你们来了。” 一道听过却不熟悉的男声从里面传来,听起来屋里只有他一人。 “人给你带来了,确定要这么做吗?要是那边出了问题可不好收场。” “没事,现在就开始吧。” 我被扔到地上,数不清的手掌撕扯我的衣服,我囫囵地大喊:“救命!救命啊!” 有人重重的朝我脸上打了一巴掌,嘴巴里的布条也被拿走了,那人咒骂着:“喊什么?下贱的婊子。这里是森林,谁能来救你?” “就是,这地方死了这么多人。除了我们想放走的,还有谁能得救?” 我的校服已经被撕掉一半,露出里面的白衬衫。 这周穿西装式校服,太容易被撕开了。 感受到褚兰在我面前站定,我心头被不好的预感占据,几乎片刻就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 我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害怕的声音战栗出水花。 “不要,褚兰,你怎么敢这么做?” “哎呀,没想到你也会害怕,真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呢。忍忍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怪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23.黑白瞬间1(3) 《深海黎明(前夜)》全本免费阅读 *** 这段时间还相对悠闲。上面给下来的任务减少了,老大也经常会送我们一些古典音乐会的门票,我和温芙也会去放松放松心情。 温芙的学习能力极强,这段时间一直在学着看怎样能帮助到我。但是术业有专攻,我大部分的工作是不需要他帮忙的。他帮不上忙的时候也会一个人听听音乐,或者练习书法。他的毛笔字写得还挺有模有样的。 ………… 别墅里传来钢琴声。 叶雨青又来了。 她弹琴的技巧很高超,正好二楼有一台三角架钢琴,那是她的最爱。 “是《月光》吧?”温芙这么问。 《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俗名《月光》。这是贝多芬送给爱人朱丽叶的一首奏鸣曲,由三个乐章组成。 “和那个场景不相符呀”温芙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间恍然大悟般说道:“原来是给她的。” 叶雨青弹完琴就离开了。 *** 不知昏迷了多久,木门被打开,仿佛有一束束光涌进来包裹住我的身体…… 睁开眼睛,我发现身上盖着一件棕色大衣,不知道什么人在解我手上的麻绳。 泪珠子从眼角滑下,跳入凌乱的头发。我知道我得救了,与此同时也彻底魂飞魄散。宋言言不可能起死回生,转危为安的只有可能是这具空洞的躯壳。 阿歆解开我手脚上的绳子,搀扶着僵硬的我坐起身,用原本应该是她穿在身上的大衣将我裹紧。 她没有将视线放在我的身上,只默默坐在我身边,轻轻环扶着我。 我想肝肠寸断的哭泣,但是痛到发不出声。阿歆脸上的表情和往常没什么不同。我知道这是她自我保护的防御机制,可现在只觉得讨厌。 她刚刚抱我的时候,右手袖口滑倒手肘,我拽过那只手,在手臂上用力咬了下去。 鲜血在口腔里炸开,牙齿深入的途中被桡骨阻拦才停下。 我心里明白这件事不是阿歆的错,但千万个明白终究抵不过叶雨青是她亲姐姐的事实。我要是不认识她,或许就不会经历这些。我没看过几本伟人的自传,没办法明事理到不去恨她。 阿歆的手臂失力掉下去,鲜血把她的五指都染红了。她没有流露出任何伤痛的表情,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脸色灰白一片,搂着我的另一只手寒冷到能冻伤人。 我终于哭声出来。 “我没有惹过她,我和她无冤无仇!叶无歆,她是你的姐姐啊!你们流着一样的血,她为什么那这么丧尽天良?你又为什么这么冷血无情?” “需要我先出去吗?”她用轻柔到虚弱的声音问我。我唇齿间再也忍不住愤恨,目眦欲裂的怒吼:“滚!你给我滚!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们!” 确认我坐稳后,她气若游丝地往外走,黑红色的血液流个不停。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阿歆身后跟着死神的镰刀。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她似乎是在门框上靠了会儿才继续走进森林。 此时此刻的森林是梦魇诞生之初的孔洞,它展现极强的包容力,容纳了千姿百态的生命。 挑战人类生存极限的实验;嗜好杀人的亲属;病魔缠身的阿歆……森林不辨善恶,它最大的智慧是眼睁睁目睹一切始终。 *** 阿歆最终还是坚持送我回家,回我自己的家。 三月初,凌晨的风很凉。阿歆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体质只比死人好一点。我没办法不恨她,但是也没有办法不去心疼她。 “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我家的大门还开着,她站在客厅的沙发旁边不动。 “我让你滚啊!” 她嘴唇发紫,仿佛吐出一个音节都会耗费她全部力气。“言言……”我打断她,“你在怕什么?我不会自杀的,我还要去报仇。”说完就粗地的将她推出去,锁上房门。 回到房间关上窗帘,打开所有灯,室内顿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身体无比疲惫,眼皮却无法合上。脑海中不断想起木屋里的声音,顿感一阵恶心,扶着墙冲进厕所里呕吐,出来之后那声音接着回响,又再次冲进厕所继续呕吐……重复不断,自我折磨到疯癫。 累得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合上双眼,眼皮触碰到的瞬间就被无数张狰狞的鬼面吓醒。翻来覆去,午夜梦回,分分合合之间就到早上。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精神状态出了问题,满天乌云厚重得像夜晚的人,凄凉的风吹出惘然的哀歌,自由落下的毛毛雨很难不令人心动。 突然响起手机铃声,是陌生的号码。 挂断。 又打来。 点开。 “你真的还活着啊?看来叶无歆还是找到你了。” 挂掉。 褚兰没有继续打电话,转而发信息给我。内容是一张图片,英文报纸上拍下来的内容,翻译过来的意思大概是:私人飞机失事,警方正在全力调查中。 爸妈这次出差乘坐的是家里的私人飞机,型号和图片上的一模一样。 我瞬间一身冷汗,重拨刚才的号码。 电话接通,对面念出一串英文字母和阿拉伯数字的组合。是我家里私人飞机的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