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巴比伦[破镜重圆]》 1. 前任 《庸俗巴比伦[破镜重圆]》全本免费阅读 时鸢是被连续不断的消息提示音吵醒的。 她翻了个身,将脸完全埋进松软的枕头里,摸索着去关床头柜上的手机。 毫不意外的,手机节节败退,摔落到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时鸢彻底清醒了。 她把眼罩拉过头顶,借着微弱的屏幕光源,眯起眼睛辨认疯了一般弹出来的消息。 人美心善的金主编编:“很遗憾,经过内部讨论,这本要退稿。” 时鸢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虽然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但当微茫的希望被击碎的那一刻,她还是做足了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看下去。 指尖沿着屏幕滑过,剩下的消息接二连三地跃入眼帘。 人美心善的金主编编:“情节发展过于理所当然,展开方式平铺直叙,桥段设计不吸引人,文字感染力和情节张力不足。” 人美心善的金主编编:“以上这些都是你的问题,但不是最主要的问题。我就想问你一句,你写文能不能不搞凰?” 人美心善的金主编编:“你知道你每次开文,审核们都热血沸腾吗?口口的是你,扣奖金的是我!你是离了谈恋爱就不会写文吗?” 还你喵喵拳:“我不搞凰搞什么,搞笑吗?” 时鸢沉默片刻,在按下发送之前,又一口气将编辑完毕的消息全部删除。 还你喵喵拳:“QAQ我错了编编下次一定!” “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横跳了数次,消息再次弹出时,编辑的情绪已然稳定了许多。 “你也不是新人作者,只靠天马行空的灵气和一腔热情,是没办法养活自己的,还是要审时度势,跟随市场主流,写读者愿意花钱买账的作品。” 时鸢将“审时度势”这四个字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只觉得十分讽刺。 今年是她全职写作的第四个年头,成绩却依然没什么起色,是悦读书城众多扑街作者的其中一位。 她喜欢看甜文,笔下也全是黏糊糊的小情侣,每当敲击键盘时,她总是沉浸在自己创造出的神仙爱情里,嗑生嗑死,无法自拔。 结果就是男女主缺乏拉扯,光速表白,读者跑得比兔子还快,留存率一塌糊涂,日收益在温饱线附近摇摇欲坠。 时鸢“诚恳”地答应了编辑,为了更好地研究“市场主流”,随便点开了几本首页TOP作品。 《好孕连连一胎八宝》 《不准离婚,霸道靳少放肆宠》 《娇妻一身反骨》 …… 写不来,真的写不来。人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世界上总有自己无能为力的事。 有这样一块巨石压在心头,睡个回笼觉显然也不太可能。时鸢睁着眼睛,对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才终于下定决心,努力把自己从温暖的被窝中拽了出来。 起身过于迅速,轻微的眩晕感漫上头顶,时鸢坐在床边缓了片刻,没太在意。 自从全职写作以后,时鸢逐渐习惯了昼伏夜出的阴间作息,毕竟作家的灵感,通常会在半夜三更无限爆发。而不规律的生活,代价就是生物钟的紊乱,以及心口偶尔传来的刺痛感,不过一切尚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她跳下床铺,趿着拖鞋走到窗边,将厚重的深灰色窗帘猛然拉开。 剧烈的光线变化让她微眯起眼睛,可想象中阳光洒落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在这个以阴雨连绵著称的南方城市,今天也毫不意外是潮湿天气。 拥抱太阳的计划落空,时鸢慢吞吞地转过身,路过全身镜时,下意识瞥了一眼。 镜中人顶着乱糟糟的长发,一张脸苍白失色,眼下是疲惫堆积而成的灰青。长袖睡衣空空荡荡的挂在身上,露出一截伶仃细瘦的腕骨。 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时鸢打量着镜中人,镜中人也在打量她。 半晌,她伸出食指,抵住唇角,轻轻上提—— 镜中人果然微笑起来。 “这不是挺高兴的嘛。”她咕哝道。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起来,时鸢打开冰箱,勉强从里面找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三明治。 再一翻价签,果然过期了。 或许这就是上天的旨意,让她在冰冷的变质食品和饿着肚子中间,选择了冒着凄风苦雨出门觅食。 难得出去见人,时鸢还是颇有仪式感,好好拾掇了一番。驼色大衣配羊毛围巾,再化一个极显气色的淡妆,看上去倒也像个都市精英白领丽人。 十分钟后。 时鸢撑着伞,在热气氤氲的窗外站定。 一窗之隔是温暖明亮的红色,肯德基内一如既往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炸鸡丰富的油脂香气。 店内一角在举办生日party,作为寿星的小朋友被簇拥在中间,一手拿着一个吮指原味鸡腿,眉梢眼角都是溢出来的快乐和满足。 时鸢这才想起,再过几天就要到母亲的生日了。 她摸出从刚才就一直被刻意忽略的手机,点开了置顶消息的红点。 母上大人:“钱还够花吗?最近成绩怎么样?” 母上大人:“不行就赶紧考公,现在都有年龄限制,你已经26岁了,再晚几年报名人家都不要。” 显然李毓秀女士还是一如既往的操心。 时鸢隔空撒谎毫不脸红,敷衍地回了一句“一切都好”,又切到购物软件,火速下单了自己之前看好又舍不得买的护肤套装。 时鸢:“记得查收生日礼物哦,爱你^ω^” 等回过神来,时鸢收了手机,推门而入。 庆祝不需要理由,放纵不需要理由,今天这顿炸鸡,她吃定了! 用所剩无几的微信余额付了账,时鸢抱着一桶鸡翅坐到角落里,开始大快朵颐。肥宅快乐水的气泡咕嘟嘟地往上冒,终于让她完全放松下来。 手机再次振动,时鸢滑开锁屏,发现是她悦读的基友兼写作搭子发来的消息。 性感母蟑螂:“喵老师,我今天被版权编辑戳了!” 好吧,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有的人靠订阅吃饭都很艰难,有的人已经大步走在了卖出版权的康庄大道上。 即使如此,时鸢还是忍下心中的酸涩,发了句真心实意的“恭喜”。 性感母蟑螂是时鸢从签约时就认识的基友,性格开朗跳脱。和时鸢主攻的甜文不同,这位主要在无cp频道开疆拓土,产出群像爽文。 四年时间,时鸢见证了她从籍籍无名到如今的人气作者。虽然两人同在江城也从未见过面,时鸢还是将她当作唯一可以倾吐心事的朋友。 等到性感母蟑螂的兴奋劲终于过去,时鸢才不尴不尬地敲下两行字发过去。 还你喵喵拳:“好巧,我今天也被编辑戳了,喜提退稿。” 还你喵喵拳:“写文也就图一乐,收收心找个电子厂上班了。” 性感母蟑螂:“啊这……” 在等待回复的时间里,时鸢起身离开,径直去了隔壁的连锁超市。 推车内塞满了泡面和面包,时鸢想了想,又往里面添了两袋薯片。 她不擅长厨艺,一旦赶起稿来更是昏天黑地,相比起会默默在冰箱角落腐烂的蔬果,速食显然是她的最佳拍档。 手机闪烁不停,时鸢扫了一眼,大多是安慰的话语,她们彼此之间已经相互说过无数遍了。 但在加油打气之下,有一条消息却相当显眼。 性感母蟑螂:“喵老师,虽然忠言逆耳,但我还是要说一句,爱好不能当饭吃。” 性感母蟑螂:“或许你需要走出舒适区,放下对甜文的执念,去尝试一些其他类型。我看悦读的追妻火葬场一直很火,热度居高不下,你要么试试?” 还你喵喵拳:“……可我没看过,也不会写。” 性感母蟑螂:“嘶,我也没写过, 2. 回国 《庸俗巴比伦[破镜重圆]》全本免费阅读 “姐姐,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啊?” 清脆的童音响起,时鸢眨了眨眼睛,陈朝予寡淡的五官渐渐与面前小朋友软乎乎的脸颊重合。 他用一把长了两只耳朵的小猫儿童伞遮在她的发顶,看上去滑稽又可爱。时鸢通过他头戴的生日帽和指间残留的油渍,辨认出他就是半小时前在肯德基办生日party的寿星。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陈朝予? 时鸢扭过身子,为了表示友好,强行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朋友蹙起了眉,很是嫌弃地摇了摇头:“……好丑。” 脸上的妆大概被雨水冲花了,时鸢连忙低下头,在衣兜里翻找出湿透的纸巾,匆匆擦掉了糊在眼周的睫毛膏,泛红的眼眶也再难遮掩。 小朋友歪着脑袋,又问:“你不开心吗?” 时鸢喉间一梗,犹豫再三也没能说出假话。或许是因为一切伪装都已经于事无补,她索性用力点头。 小朋友在身上摸索一阵,握紧的拳在她面前缓缓摊开,掌心里躺着一颗孤零零的巧克力。 “那吃块巧克力吧。我舅舅说,巧克力能赶走所有的不开心,送给你。” 巧克力几乎被体温融化,软塌塌的裹在金箔纸里,没了形状。时鸢小心地把它拈起来,记忆中的声音不绝如缕,在她耳边回响缠绕。 “陈朝予,巧克力能赶走所有的不开心,给我买一块就一块好不好?求求你啦!” “……幼稚。” 隔天时鸢收到了整整一箱巧克力。 少年怀抱着泡沫箱,在只属于两人的秘密基地等她,紧抿着唇,耳廓微红。向来风轻云淡的面容,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神色。 身后传来呼唤的声音,小朋友应了一声,似乎是仍在担心她,脸上现出纠结的表情。 时鸢终于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谢谢你的巧克力,还有,生日快乐。” * 强撑着回到家里,时鸢立刻病倒了,胡乱干咽了袋退烧冲剂,依然烧得浑身滚烫,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巧克力放在不远的书桌上,黯淡的灯光笼罩,金箔纸反射出细碎的光芒。 时鸢被光怪陆离的梦境纠缠着,无法挣脱。 关于前任的梦,显然不是什么值得反复回味珍藏的好梦。更何况,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了,久到她甚至以为,她已经记不清他的模样。 被白日片段勾起的回忆图景徐徐展开。 确切来讲,时鸢真正认识陈朝予,是在高一第一学期期中考试之后。 时鸢是那种心大到极点的女孩子,入学第一天就和同桌闻妙歌一拍即合,成了无话不谈的八卦盟友兼好闺蜜。 讲了半学期小话的结果就是,期中成绩不尽如人意,被班主任勒令换桌。 时鸢不是擅长社交的人,即使已经过了几个月,班里的同学也只认识一小半,找到愿意和她组成新同桌的人更是难上加难。 她鼓起勇气,连续碰了几回钉子之后,在某个命运般的瞬间,注意到了坐在教室后排角落的陈朝予。 他戴着耳机,视线投向窗外,仿佛周遭一切喧闹都与他毫无关系。宽大的校服外套穿在他身上,却并不显得笨重累赘,长袖挽起一截,露出肌匀骨称的小臂。 夕阳在他侧脸投下斑驳的影子,时鸢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直到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倏然抬眼,直直撞进她的视线。 四目相对。 时鸢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生人勿近的抗拒和被冒犯的介意,只好讷讷地移开视线,装作在四处张望。 闻妙歌突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神秘兮兮地凑近,眼神中闪烁着狡黠。 “陈朝予,你觉得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时鸢还在摸不着头脑。 “做你的新同桌啊!你想想,老班是不是想让你换一个沉默寡言又成绩好的同桌,正巧他两项都符合。最关键的是,他没有同桌,一直是一个人坐。” 听上去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时鸢仍然因为那一眼心有余悸,正想找个理由搪塞,闻妙歌已经推着她向教室后排走去。 “来来来,换个帅哥当同桌你也不亏!宝贝加油,争取在放学前搞定他!” 虽说闻妙歌满嘴跑火车,但有一句话她说得对,最后一节上课铃即将打响,时鸢还想努力再试一次。 两个女生推推搡搡走到尽头,笑语飘散在风里。 等到了目的地,闻妙歌见好就收,迅速躲到一边,留时鸢一个人停在原地,绞着手指忐忑不安地开口。 忽略这类似告白的诡异氛围,时鸢结结巴巴地表明来意,等待回应的同时,眸光中不自觉透出了几分期冀。 陈朝予静了半晌,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率先抛出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选我?” 这种情况不在时鸢的预料之内,她瞬间卡了壳,无意间被少年琥珀色的瞳孔深深吸引,坠入了凝而不散的迷雾之中。 明明可以编出一些冠冕堂皇又令人信服的理由,可她动了动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沉默许久。 “算了。”她听见他这样说道。 椅子向后一拉,发出刺耳的响声。陈朝予站起来,时鸢这才发现,原来他比她高上太多,哪怕她踮起脚尖,也只能与他的肩膀勉强平齐。 视线稍往上抬,掠过起伏的喉结线条,再度与他深邃内敛的眼眸对视。 迷雾散去,涌动的暗流归于平息,一切恢复原状,仿佛先前不过是她的错觉。 陈朝予微微俯身,距离被拉近寸许,时鸢下意识屏住呼吸,洗衣粉的清香味道却依然无可避免地钻入鼻端。 “你既然已经选了我,就不能再反悔了。” “嗯?什么?”时鸢想了想,出言保证,“你放心,既然你答应了,我肯定不会再去找别人了!” 反正也没有其他的选项。 她觑着少年的神色,试探着伸出一只手。 “那就……以后请多指教?” 陈朝予凝眸看了片刻,在她的手因为尴尬几欲垂落时,果断追过去握住了她。 修长指节轻轻交握,一触即分。 时鸢蹭到他指腹的厚茧,有些意外。仅仅是常年读书写字,也会让一双手变得如此粗糙吗?看来所谓的好学生是真的很用功了。 至于后来…… 在时鸢大学毕业前夕,陈朝予背弃承诺,一声不响地出了国。 没有留下只字片语的解释。 时鸢花了两天时间,独自吃完了一大箱巧克力。 在机械般的咀嚼中,甜蜜渐渐化为苦涩,直到味同嚼蜡。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巧克力也不是无所不能。 过量的甜食摄入加剧了胃肠负担,翻江倒海的烧灼感来袭,时鸢冲到洗手间呕吐不止。 白炽灯惨白的光线充斥室内,她艰难地直起身来,于镜中看到了形如鬼魅的自己。 她反悔了,她再也不要吃巧克力了。 场景变换。 时鸢独自行走在幽深阴暗的小巷里。 没有路灯,只有积聚的水洼,反射出一点朦胧的暗光。 四周空无一人,伴随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节奏,时鸢本就不规律的心跳逐渐加快。 要到了……就快要到了…… 一只完全陌生的手搭在肩头,用于照明的手机因大力拖拽飞了出去,在尘土里滚过几遭,远远跌落在地。 < 3. 重逢 《庸俗巴比伦[破镜重圆]》全本免费阅读 时鸢再度醒来时,望着窗外将落未落的夕阳,有一瞬间的恍惚。 没有被编辑的消息炸醒,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等等! 迟来的记忆涌入脑海,时鸢断断续续地拼凑出,自己是如何被坚硬的书桌硌醒,又跌跌撞撞地奔回床边,一头栽进了松软的枕头。 中间好像还选择性地回了几条消息。 她火速开始翻找,终于从床板和墙壁的夹缝里摸出了摇摇欲坠的手机,开始检查自己有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睿智发言。 人美心善的编编:“这次新文的题材和人设都不错,读者试阅反响很好,你多存点稿,稳定更新,上架的时候兴许能飞一把。” 还你喵喵拳:“(表情包)让你看到肥宅真是抱歉,我会马上离开……” 还你喵喵拳:“(表情包)日万?笑死,日不了一点!” 人美心善的编编:“……” 人美心善的编编:“我奉劝你想想清楚再说话。” 最后一条消息的发送时间显示在一小时前。 连撤回的机会都没有。 时鸢斟酌措辞,小心翼翼地编辑回复。 “刚刚是猫猫不听话!我会的编编!我化身八爪鱼天天爆更!” 如果时鸢真的有一只猫猫,此刻大概也要“咪呜”一声,谴责人类的虚伪然后走开。 猫好,人类坏。 突如其来的肯定让时鸢如坠云端,她摇了摇头,让自己摆脱不切实际的思绪,点开了新文的数据后台。 在得到曝光的一天时间里,点击和在读人数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飞快上涨,证明了追妻火葬场的受众范围之广。 新文试阅只有短短一万字,就收获了这样的成绩,时鸢心中有了预感,只要她坚持酸爽狗血不动摇,这一本将会是她长达四年的写作生涯中,成绩最好的一本。 但热度往往伴随着不同的声音,时鸢犹豫着点开评论区,生怕看见人身攻击的过激言论。 所幸没有。 除了催更和嫌弃短小的评论之外,被顶到前排的高赞评论几乎都在针对女主的渣男前男友,陈昭余。 没错,她就是在借机出口恶气。 时鸢对于自己将前任写进狗血文的做法毫不心虚,脸不红心不跳地挑了三个评论点赞。 “真搞笑,狗男人现在知道跑来在女主面前刷存在感了?有本事出了国就别回来!” “不是吧,他怎么还有脸认为前女友会带球跑啊?男人,就是如此自信的生物。” “呦呦呦,他急了他急了!女主早就有新欢了,渣男同父异母的弟弟,主打一个雄竞修罗场,就是刺激!” 故事的开端就是狗血乱炖恨海情天,女主领着自家小外甥去机场接现任男友,巧遇多年前抛弃她狠心出国的渣男前任陈昭余。 陈昭余误以为女主当年故意揣了崽,摆出一副你果然还放不下我的态度前来纠缠,被光速赶来的现男友和女主联手双双打脸。 不仅如此,小外甥还灵机一动抱住了现男友的大腿,一声“Daddy”清晰可闻。 崽子管情敌叫爹,陈昭余险些气到吐血。偏偏这情敌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与他针锋相对争家产的异母弟弟。 火葬场、带球跑、兄弟争妻,要素拉满,好看爱看。 时鸢非常满意,心情也随之舒畅许多。为了鼓励自己加油码字,额外打开了一包薯片。 看来今夜注定无眠。 * 三天后。 时鸢站在接机口附近的立柱下,望着汹涌而至的人群,试图在其中寻觅熟悉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她掏出随身镜,确认妆容完美无缺才放下心来。毕竟和闻妙歌也有一年多没见了,她可不想用通宵赶稿后的苍白脸色面对闺中密友。 再抬眼时,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拖着拉杆箱的身影已经横冲直撞飞奔而来,迎面就是一个热情的熊抱。 “宝贝!好久没见有没有想我!” 来人身材高挑,烈焰红唇,时鸢和她相比,就像一个精致小巧的布偶娃娃。 “想想想……咳,你先放开,喘不上气了……” 闻妙歌这才松了手,没等时鸢多问就推着她转身,一手揽过她的肩头向外走。 时鸢有些讶异于她的急迫,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还没什么有价值的发现,就被她轻佻地勾住下颌掰了回来。 “干嘛,我这个大美女就在眼前,你还分心去看别人?” 时鸢被她逗笑了,一边随着她出了机场大厅,一边听她换了咬牙切齿的语气抱怨。 “宝贝对不起,本来这次回来我就打算和你一起定居江城的,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先杀去黎殊那里,狠狠教训他一顿!” “又怎么了?他对不起你了?” 时鸢对他们小情侣之间的伎俩已经见怪不怪了,从高中时候算起,闻妙歌和黎殊提分手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就没见有哪次成功过的。 提起这事,闻妙歌很气闷,又不能实话实说。在国外摸爬滚打了几年,好不容易拿了毕业证,还没来得及和宝贝鸢鸢团聚,就在回国的飞机上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陈朝予。 真是晦气! 闻妙歌险些当场心梗,甚至准备回国找个大师做法去去晦气。但在想明白其中关窍后,立刻猜到这事和黎殊脱不了关系。 在她的狂轰滥炸威逼利诱下,黎殊唯唯诺诺地承认了,很没出息地恳求她千万不要生气。 不生气?怎么可能啊? 让时鸢掉进火坑的事,她绝对不会允许发生第二次! 两人离开的背影迅速隐没在人潮中,陈朝予收回视线,因为不速之客的到来而眉心微紧。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季枫泽。 对方似乎看不出他神色中流露的不悦,缓步走到他面前站定,笑容客气而疏离,暗藏挑衅的意味。 “你擅自做主回国,爸那边发了好大的脾气,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陈朝予突然想到什么,往他身后掠了一眼。 还好没有讨人厌的小鬼,突然冲出来抱着季枫泽的大腿喊“Daddy”。 他松了口气,周身冷冽更盛,没了刻意的收敛,眼底的不耐终于渐渐浮上水面。 陈朝予步履未停,越过季枫泽身边时,开口的语气极淡。 “哦?反正他也不止一个儿子。” 季枫泽眼中划过一丝意外,他眯起眼,笑得痞气又坦荡。 “但我是个废物啊,大家都知道的。” 他沉下语气,重音落在末尾的那个字,明晃晃的恶意像是蜜蜂淬了毒的尾针,不吝于刺伤毫无防备的对手。 “是不是啊,哥?” 陈朝予回眸瞥了他一眼,其中的警告之意不言而明。 “别这么叫我。” 季枫泽没有应声,游刃有余的姿态令人恼火。 细碎的躁意蠢蠢欲动,妄想挣脱囚笼,陈朝予压下心间的不快,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圈套。 有什么突然冲了过来,从背后抱住陈朝予的大腿不撒手。 剑拔弩张的氛围顷刻消弭。 小朋友抬起头,肉肉的脸颊鼓出两个梨涡,大声喊他:“舅舅!” 陈朝予的脸色有所松动,伸出一根手指给他握住,连语气都缓和了不少。 “庄亦然,你妈妈呢?” 庄亦然牵过他,小手指向大厅靠近出口的角落。 “就在那里!妈妈说,让我一起来接你回家。” 一大一小就这样径直离去,没再分给身后的季枫泽一个眼神。 * 小聚之后,闻妙歌匆匆回了北城,气势汹汹地去找黎殊算账。值得庆幸的是,后续没有什么血腥的消息传来。 时鸢一心扑在新文上,每天只看数据就乐开了花,剩下时间都在没日没夜地存稿。年关将至,时鸢的父母会来江城陪她过年,为了不打扰一家人难得团聚的假期,她决定提前半个月把稿子存好。 连轴转的日子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有一日时鸢浑浑噩噩地醒来,隔着一道卧室门听见了父母久违的声音。 “这孩子真是……怎么把家里搞得一团糟?”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没看她还在睡吗?” “这都几点了?赖床还有理了?你等着,等她醒了,我非要问问她每天是怎么过的!” 还能怎么过?得过且过呗! 为了避免被李毓秀女士扒掉一层皮,时鸢试图鲤鱼打挺,结果没挺起来,倒是直挺挺地栽回了床上,死气沉沉的样子,像极了肚皮翻白的死鱼。 等眼前的金星消退,她这次学乖了,捂着心口缓缓起身,不适感暂且退去。她对着镜子捋顺了乱七八糟的头发,悄悄打开一道门缝,为了维持母慈子孝的美好图景,以极尽谄媚的语气表达惊喜。 “爸!妈!我想死你们了!” 但显然虚假的热情没有太大作用。面对李毓秀女士的层层盘问,时鸢故作乖巧,搪塞过去,问就是早睡早起一日三餐生活作息规律,至于今天,那只是个意外。 反正她的存稿足够支撑到正月十五以后,到那时,父母早就回北城去了,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墙上的日历被撕到最后一页,时鸢这才恍然发觉,原来今天已经是除夕了。 岁月蹉跎,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年。 冰凉的窗玻璃泛起白茫茫的雾气,时鸢用指尖在上面轻巧作画,像小时候的每个除夕一样,虔诚写下期待实 4. 黑名单 《庸俗巴比伦[破镜重圆]》全本免费阅读 “时鸢,你怕什么?” 陈朝予这样问她的时候,往往就意味着,眼下确实有值得她惧怕的东西。 印象里最深刻的一次,是在高二开学她连续躲了陈朝予一个月之后。 为了避免同他过多交流,放学的铃声一响,时鸢就背着提前收拾好的书包往外走,踏着夕阳的余晖,融入拥挤的人潮之中。 丝毫不给他单独搭话的机会。 只是这一日,时鸢收拾书包时,却发现要带回去给家长签字的数学卷子不见了。 书架里没有,课本里没有,哪里都没有。 一种极具可能性的猜想油然而生,她纠结地咬着下唇,偷偷瞟了陈朝予一眼。 黑色签字笔在少年的指间翻飞成蝶,他入神地盯着面前的习题,似乎被难题牵绊住了思绪,眉心无意识地微微蹙起。 时鸢并不打算开口问他,时间也没有给她机会。下课铃准时响起,她一如既往背好书包,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夜幕徐徐降临,教学楼的走廊空无一人,静谧极了。 时鸢轻手轻脚摸到教室后门,试图观察陈朝予是否已经离开。 木门没有关严,隐约透出一丝缝隙。教室里完全陷入漆黑,时鸢踮起脚,透过门上小小一面玻璃去看。 没有人。 她彻底放下心,身体的重量压在门上,在即将推门而入的瞬间,一只手比她更快,不容分说将她拽了进来。 书包肩带滑落寸许,时鸢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发现自己正坐在靠近后门的课桌上,而罪魁祸首就站在她的面前,那只蓄意作乱的手轻轻一推,门锁“咔哒”应声而合。 出于本能,时鸢摸索着墙上白炽灯的开关,在一片昏昧之中,指尖触到了体温稍高的手背,吓得她立刻缩回了手。 与此同时,熟悉的声音响起,语气相比平日略显低沉。 “别开灯,是我。” 时鸢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是谁藏起了她的试卷,问题的答案不言而明。 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将巡视的保安吸引过来,只好听从他的话,与他一同浸在黑暗里。 但眼下明显不是质问他的好时机。时鸢的指甲紧紧抠进课桌边沿,目光无处安放,落在地面两人交织的影子上。 陈朝予的手从开关上落下,撑在她身边一侧。碰触若有似无,距离自然拉近,少年隐在幽暗中的脸渐渐明晰。 他问:“时鸢,你怕什么?” 怕你。 时鸢在心里这样回答。 班主任的告诫还在脑海中回荡。 “我相信你们两个没有早恋。” 厚重眼镜后的凌厉眼神扫过来,在这个以一丝不苟著称的严厉女人面前,一切秘密都仿佛无所遁形。 影子突然有了生命,如潮水般一拥而上,几乎要将她彻底吞没。滞涩感压迫胸腔,于令人窒息的短暂沉默之中,她听到不规则的心跳声在耳畔无限放大。 和此刻一样。 时鸢怀疑,自己的病症早在那时就埋下了根源。 她早已忘了那天晚上她是如何摆脱陈朝予的,但眼下这种社死场面,实话实说显然也不太可能。 她还不想在接受治疗时被打击报复。 对于无法回答的问题,做一只埋进沙子的鸵鸟或许不是最好的办法,但一定是最有效的办法。 于是时鸢抓住机会,在陈朝予再度开口之前,两眼一翻直接装作晕了过去。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努力将自己当作一具有温度的尸体,不去理会陈朝予可能发生的任何反应。 片刻的沉寂之后,脚步声逐渐远去,时鸢从刚才就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心间五味杂陈,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 也对,他哪里还会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急诊科病患众多,陈朝予不可能有时间专门针对她。她只要再躺着休息三分钟,不,五分钟,大概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不过是熬夜导致的昏厥罢了,有必要拨120送急诊这么小题大做吗? 在这难得独处的五分钟时间里,时鸢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和陈朝予的重逢,完完全全就是她的社死现场。 经过那样不堪的分手,她也不奢望彼此之间还存有什么体面。但是!躺在病床上的她裹着爸妈钟爱的中老年长款羽绒服,里面还是在家常穿的碎花家居服,看上去像个臃肿的米其林轮胎人,毫无身材可言。 遑论她还素面朝天,脸色发青眼袋厚重堪比死尸,嘴角还残留着小排沾上的油渍…… 那一刻,时鸢的灵魂仿佛看见了天国。 带她走吧,带她远离陈朝予,到一个再也没有尴尬、没有社死的地方去——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注意到脚步声去而复返,直到有人声在耳畔突兀响起。 还有些耳熟,好像刚刚在哪里听过。 时鸢睁开眼,正对上一张娃娃脸,是个小护士,看上去年纪不大。 “呀,你醒了。”小护士熟络地扶她坐起,指导她做出各种缓解动作。 “深呼吸……吸气,吐气……大声咳嗽……干呕……” 听到最后一个动作,时鸢本着对医护人员最基本的信任,还是乖乖照做了。 还好陈朝予没有在一旁看着,不然她真的会现场逃跑。 一切结束,小护士看着心电监护仪上已经降下来的心率,叮嘱她留院观察,这段时间应避免精神紧张和情绪激动,同时暂停摄入烟酒、浓茶和咖啡。 时鸢认出她就是从门外路过喊住陈朝予的护士,问她:“刚才给我看诊的那位医生呢?” 小护士想了想,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一边忙着手上的活计一边回答:“哦,你说陈医生呀,他很忙的,刚才送过来几个车祸受伤的患者,他赶去那边处理了。” 仿佛是怕时鸢会心有芥蒂,小护士补充道:“你这边问题不大,他才放心交给我的。” 门外人影攒动,白大褂行色匆匆,根本看不见陈朝予的身影。 时鸢收回视线,继续与小护士闲话家常。 “你们急诊科一直这么忙吗?” 小护士深切点头:“对啊,7*24小时,三班倒,全年无休。不过我们还在规培轮转,说起这个规培,钱少事多,简直把人当牛马……” 时鸢不了解她口中所谓的“规培”,但陈朝予一回国就当牛做马这件事,还是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安慰。 幸灾乐祸没多久,时鸢的父母就找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刚缴完费的单子。 父母围着她嘘寒问暖了好一阵,李毓秀女士抱住她痛哭流涕。时鸢默默拍着她的背,希望她永远不要发现,这次有惊无险的真正原因。 经过夜里一番折腾,所谓除夕夜也到了尾声。新年的第一声钟响,时鸢是在医院度过的。 她双手合十,默默许愿,希望在先前愿望的基础之上,再加一条无病无灾。 有母亲在旁陪伴,时鸢很快安心睡去,在这嘈杂纷乱的环境里,获得了近些日子以来的第一次安眠。 睡梦中似乎闻到了白菜猪肉水饺的香味,时鸢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直到听见李毓秀女士的热情推销。 “哎呀,小周护士,不要客气嘛,都是自己家包的饺子,尝尝看,好吃得很!” 时鸢扭过脸看向身侧,发现社牛属性点满的母亲正在把满满一饭盒的饺子往小护士周倩手里塞。 她无声笑了,主动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拿起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饭盒打开的瞬间,属于面食的麦香扑面而来。 时鸢心情极好地夹起一个往嘴里送,那边周倩已经招架不住,半推半就着尝了一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比我们食堂的饺子好吃多了!阿姨你手艺真好!” 一派和乐的氛围里,却唯独不见父亲,时鸢眉心跳了跳,敏锐捕捉到了不易察觉的一丝异样。 果然。 “好吃你就多吃点!对了,昨天抢救我们鸢鸢的医生是姓陈吧?人还怪好的嘞!我让鸢鸢爸爸给他也送一份,实在是太感谢了!” 完……蛋……了…… 时鸢来不及咽下去的半个饺子卡在喉咙里。 她的父亲,亲爱的时方同志,多年前曾经见过陈朝予啊啊啊! * 陈朝予的值班一直到早上八点才结束。 晨光熹微,映出他眼底淡淡倦色,平时因为严肃而紧抿的唇线有了松动的弧度,连带着下颌的利落线条也变得柔和许多。 遇见时鸢父亲的时候,他正走在前往休息室的路上,右手还捏着食堂那个装着冷透水饺的饭盒。 陈朝予认得这个中年男人,时鸢和他长得有几分像 5. 复查 《庸俗巴比伦[破镜重圆]》全本免费阅读 等待的过程中,时鸢提心吊胆、食不知味,生怕传来自己亲爹和陈朝予在医院大打出手的消息。 结果等父亲终于慢吞吞地回来,却是面色红润、喜上眉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见了女婿。 时鸢不明就里,拉着父母火速出院,正式开启新年的假期生活。 做米虫的日子简直快乐到爆炸,看在被无限投喂的份上,时鸢兢兢业业地扮演着乖巧女儿的角色,随父母走亲访友,作息无比规律。 心脏没再出现过刺痛的情况,时鸢偶尔抚过心口,能感受到平缓稳定的心跳。 虽说称不上多么强健有力,但还算规律,也不会因为意外出现在生活中的人再泛起涟漪。 她花了几天时间,接受了陈朝予突然回国的事实。 毕竟他走时一声不响,回来也没有通知她的必要。 更何况,他也通知不到她——她早就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切断了一切信息来源,只为把他排除在生活之外。 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还会以如此狗血抓马的方式和他产生交集。 当真孽缘,妙不可言。 时鸢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同时,伸指拨弄着捕梦网垂下的羽毛。 父亲的声音隔着一道卧室门传来。 “鸢鸢,人家医生好心提醒,让你出院一周后去复查。反正你在家也没事,挂个明天上午江大附医的号检查检查,我和你妈也好放心。” 时鸢“蹭”地从床上坐起,关注点却没放在要去医院这件事上,冲门外说话的同时,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什么?你什么时候加医生的联系方式了?!” “没有,江大附医公众号给我发的。”父亲的话变得含糊不清,像是心虚,“医生都很忙的,哪有时间专门来提醒我。” 据时鸢所知,江大附医虽然在国内三甲医院中名列前茅,却也没有在公众号上开通针对病人的复查提醒服务。 拖鞋摩擦地面的声响逐渐远去,时鸢跳下床追过去,拉开门的瞬间,看见的却是母亲的脸。 李毓秀女士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顺手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洗过的苹果,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 “你这孩子,进急诊可不是小事情。身体是自己的,当然是复查一下才放心。我和你爸马上要回北城上班,不能每天照顾你,你要学会过好自己的日子……” 时鸢被母亲的碎碎念搞得头都大了,在下一波精神攻击开始之前,果断举起双手投降。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经过一番操作,时鸢在公众号上挂了心血管内科的专家号,费用不菲且只有上午看诊。 为了防止上回的社死场面再次出现,她特地挑了自己最时尚的一套衣服,短裙长靴配上波浪卷发,与之前不修边幅的时鸢可谓是判若两人。 就算小周护士此刻站在面前,估计都认不出她。 时鸢做足准备,婉拒了父母陪同的好意,信心满满地进入了梦乡。 然后——睡过头了。 父母早已出门走亲戚去了,临行前还特地叫过她起床。时鸢大被一蒙盖过头顶,只当是梦里产生的幻觉。 而现在,她看着手机屏幕上刺眼的“11:38”,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 春节假期过去,江城的大小道路堵车严重,时鸢索性扫了辆共享电车,在大排长龙的汽车间风驰电掣般穿梭。前一晚精心打理过的长卷发被风吹得散乱不堪,要多狂野有多狂野。 眼看即将胜利抵达终点,就在江城附医的前一个路口,时鸢被交警拦住了。 高大魁梧的交警指着她电车前筐里标配的骑行头盔,语气公事公办。 “这位女士,您在行驶过程中未按规定佩戴头盔,请您配合接受处罚。” 离约定的就诊时间还有三分钟,时鸢豁出去了,楚楚可怜地露出恳求的神色,一双柔和的小鹿眼里泛起水波。 “交警同志,我真的有急事,就这一次……通融一下?我保证绝不再犯!” 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抬头看她一眼,唰唰几下开好罚单,递到时鸢手里。 “被查的十个人里有八个都这样说。” 话语中含着轻微的哂意,似乎是见得多了,认定她在耍滑头。 时鸢只好苦着一张脸,拿出手机缴纳罚款,又在他审视的目光中戴好头盔。 只这几秒的时间,交警凝神看了她片刻,忽而迟疑着开口:“等等……” 恰逢红灯变绿,时鸢根本无心听他后面的话,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还等什么?再等下去她的复查就全泡汤了! 到达医院已经是十二点十分,午休时间的大厅相对安静许多,导医台也已经空无一人。 时鸢抱着侥幸的心理,跟随导览指示自行上了门诊部三楼,只希望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专家动作慢些,脾气好点,能够包容她这位迟到的病人。 正午阳光拨开云雾,穿过玻璃涌入南北通透的走廊,一路流泻到时鸢脚边。 诊室门口挂着医生的履历简介,时鸢将其与公众号上的照片仔细核对,确认无误后,轻轻叩响了心内三诊室的门,忐忑地等待着。 过了片刻,诊室的门从内部打开。 熟悉的白大褂出现在门口,时鸢微仰起头,视线一寸寸上移,陈朝予俊朗淡漠的脸落入眼帘。 与急诊那次不同,他未戴口罩,没了外在的遮挡,时鸢得以认真观察。 分别四年,他的相貌一如往昔,只是轮廓更加分明。浓密的长睫垂下,半遮住深邃眸光,其中蕴含的情绪意味不明。 相比于她的震惊,他的表情只有细微变化,浓黑如墨的眉尾稍稍扬起,如同死水微澜。 时鸢下意识后退几步。 直到想起自己是来看病的,才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她扫了一眼心内三诊室的门牌,故作镇定地问道:“我是来看病的,请问邱医生在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踮起脚尖,试图越过陈朝予的肩膀,去看室内的情况。 可惜他太高了,将一切挡得严严实实,她什么也看不见。 这一次,陈朝予没有直呼她的名字,似乎只是将她当作一个普通的病人对待,清冷的表情没什么起伏。 “老师年纪大了,看诊结束就去休息了。” 这样的结果在时鸢的预料之内 6. 戒指 《庸俗巴比伦[破镜重圆]》全本免费阅读 时鸢知道自己这时候不应该胡思乱想,但一想到自己正在被他摆弄,她忍不住。 她索性闭上眼睛,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话。 那声“小鱼”,他或许没有听到。但更有可能的是,他听到了,并且对此毫无反应。 时鸢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但就现状而言,沉默才是对双方更好的选择。 静了一会儿,她又偷偷睁开一只眼去看。 和陈朝予交往的时候,时鸢也没有见过他穿白大褂的样子,如今乍一看还挺新奇。 而陈朝予始终盯着显示屏,神情之专注,甚至让时鸢开始怀疑,她的心脏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隔壁传来门锁开关的轻微细响,有人进了诊室,脚步声一路靠近,在几步之遥的位置停下。 “朝予,一起吃饭吗?” 是一道柔和的女声,语气热络,称呼亲切,听上去与他相当熟稔,关系非比寻常。 陈朝予垂眸,淡淡扫了时鸢一眼,正对上她的视线。 他挪动脚步,开始替她摘掉夹子,后背自然而然挡住了隔帘唯一留有的缝隙。 如此一来,时鸢看不到外面的人,外面的人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可是已经晚了一步。 时鸢瞟了一眼,就记起了这张脸。 皮肤白皙,五官大气,虽不及时鸢精致,却别有一番清水芙蓉的气质。 时鸢从未当面见过康乐纯。 但她见过一张照片。 那是头戴白纱、身着礼服长裙的康乐纯,正拨弄着耳后的发丝,笑得灿烂又肆意。 在她对面,是手拿捧花、单膝跪地的陈朝予。 陈朝予穿着正式的西服套装,抿着唇看她的时候,唇畔有星点笑意攀了上来。 摄影师技术极好,画面活泼生动,以至于让时鸢难以忘怀,一直记到了今天。 她也听过康乐纯的声音。 在每一个陈朝予熬夜做实验、不能陪在她身边的夜晚,时鸢打电话给他时,总能听到的背景音,就是康乐纯的说话声。 她说:“朝予,别粘你女朋友了,再拖慢进度的话,我们明天也做不完。” 表面是在取笑陈朝予,可时鸢却从中听出了淡淡的敌意。 对方不希望她继续纠缠。 作为一个事事体贴的女朋友,时鸢只好主动挂了电话。 她还收到过康乐纯发来的消息。 出国后,陈朝予给她打过一通电话。 通话信号不好,听筒滋啦作响,陈朝予疲惫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依然没有她想要的解释。 “时鸢,你等等我,给我一点时间。” 时鸢听见自己回答他:“祝你前程似锦。” 然后以超乎寻常的冷静,挂断了这通电话。 因为她听见了熟悉的背景音,康乐纯的说话声透出前所未有的开心。 没过多久,在她向陈朝予正式提出分手之前,意外收到了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你拿什么和我争?” 配图就是那张类似求婚的照片。 原来,陈朝予的求婚也是正大光明的,他会和他真正的未婚妻一起,大方接受所有人的祝福,而不是在某个温存过后的夜里,面对崩溃哭泣的女朋友,无奈之下做出的安抚举动。 陈朝予的室友们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不忍和同情。 但在情与理的天平上,他们无一例外向康乐纯倾斜。这位众多男生心目中的白月光,合该与最优秀的陈朝予天造地设、天生一对。 哦,是了,康乐纯还是院长的女儿,她和陈朝予拿了院里仅有的两个出国名额。 也就是说,一切都是早有计划,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时鸢一个。 那就这样吧。 时鸢把手上的戒指摘下,当着所有人的面扔进了医学院的喷泉里。 …… 明明只有四个夹子,陈朝予的动作却比乌龟还要慢。他没有回头,语调平静,干巴巴地阐述着事实。 “康医生,我还有病人。” 呵,检查都做完了,还有什么病人? 前任和现任意外偶遇的修罗场,汗流浃背了吧陈朝予! 大概只有他自己认为,他把康乐纯藏得很好。 随着陈朝予的动作,时鸢的视线落在他修长分明的指节上。 没有婚戒。 唯有中指一圈明显戒痕,看得出是新摘不久。 她别过脸去,忍住心底泛起的酸涩,轻轻嗤笑了一声。 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打破了勉强维持的和谐,令人难堪的滞涩悄无声息在室内蔓延。 外面的人顿了顿,再开口时,依旧是和悦的语气,听不出半点不快。 “好,那我先去了,晚上见。” 陈朝予没回应,直到诊室门被重新关上,才转而对时鸢道:“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是要注意休息,少熬夜。” 时鸢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她经常熬夜的,但她也不想知道。 她简单道了谢,态度比陈朝予还要冷淡,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时鸢理好长发,起身拉开隔帘,立刻有个黑白灰三色的团子滚了进来。 团子路过她脚边,硬生生拐了个90度的弯,抱住了陈朝予的大腿。 他和陈朝予眉眼间很有几分相似,时鸢蓦地想起,曾在肯德基外见过他。 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只有这个几岁的小朋友予以关心。作为安慰,还送了她一块丑不拉几的融化巧克力。 怒气陡然突破压制,冲了上来。 好你个陈朝予!这孩子看起来起码四岁了吧!真当她时鸢是个没脾气的软柿子吗?! 结果在她发作之前,团子震声开口,无比清晰地喊道:“舅舅!” 陈朝予“嗯”了一声,团子仰起脸,这才注意到时鸢的存在,水汪汪的葡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是漂亮姐姐!我见过的!”他扯着陈朝予的裤腿问,“她是我舅妈吗?” 时鸢想,她现在的表情一定相当狰狞。 她明明记得,第一次相遇时,这位小朋友坦率地说她真丑。 陈朝予抬眼,深沉目光紧紧攫住她。 半晌,没有开口的意思。 意识到他并没有义务为自己解围,时鸢迅速否认:“不是。”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我是你舅舅的病人。” 完美划清界限。 至于陈朝予眼里一闪而逝的冷意,大约是她的错觉。 时鸢潇洒地背起挎包,正要离开,团子短胖的小臂拦在她身前,理直气壮地伸手讨要。 “你不是我舅妈,那把巧克力还给我。” 时鸢默然。 那块巧克力她的确没吃,但让她现在变出来也不可能,她又不会变戏法。 还是陈朝予主动介入,打破了眼下的尴尬氛围。 “庄亦然,别闹了,我带你去吃饭。” 时鸢眼看着陈朝予牵着他出了门,庄亦然还在为他的最后一块巧克力耿耿于怀,回头冲她扮了个鬼脸。 她刚悄悄松了一口气,陈朝予就像想起了什么,忽然停下了脚步。 “吃了小孩子的巧克力,是打算赖账不还吗?” 时鸢终于发现,庄亦然身上的赖皮劲原来是和陈朝予一脉相承。 如果是要赔的话,她去买巧克力,或者直接转账都可以,可陈朝予偏偏不同意。 对于前者,他持怀疑态度,就差直说是怕时鸢跑路;对于后者,他又摆出一副凛然气势,义正辞严地告诉她,医生不能收受患者贿赂,红包也不行。 于是结果就变成了,时鸢请他们吃午饭,这事就一笔勾销。 但问题是,为什么吃饭地点会选在医院食堂,还是刷职工饭卡的那种? 时鸢迷迷糊糊地跟在陈朝予身后,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对此,陈朝予给出了惜字如金的解释:“方便。” 时鸢表示理解,医生的休息时间都是宝贵的。 已经过了饭点,食堂里不再拥挤,偶有三两成群的医护人员谈笑着迎面走来,对陈朝予点头致意,目光落到时鸢身上时,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时鸢硬着头皮笑笑,假装看不懂他们眼中的好奇和探究,亦步亦趋地跟在陈朝予身后,踩着他的影子走。 陌生环境总会让她心存不安,相比之下,陈朝予镇定自若,领着他们走到打饭窗口前。 庄亦然个子矮,嚷嚷着要陈朝予把他抱起来,他要亲自“指点江山”。 “舅舅,我要吃糖醋小排!” 陈朝予无情拒绝:“不行 7. 情人 《庸俗巴比伦[破镜重圆]》全本免费阅读 陈朝予说完就走,毫不停留,端起餐盘的同时,还不忘把庄亦然一同拎走。 时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以她对陈朝予的了解,他虽然性格冷淡,却也不会无缘无故给人脸色。 除非,他极其讨厌这个人。 能让陈朝予极其讨厌的人,时鸢还没见过,不禁多看了季枫泽两眼。 但看来看去,都只是一个自来熟的年轻医生。 不,确切来说,是一个英俊到有些过分的年轻男人。 时鸢的视线掠过他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就听见陈朝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时鸢。” 他刻意咬重了音节,语气暗含警告,比刚才还要冷上三分。 时鸢本来指望陈朝予径直走掉,她就能顺势和他分开,连告别的流程都省了。 可是看他的样子,好像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还要把她一起带走? “时,鸢?” 季枫泽一字一句念过她的名字,尾音上挑惑人。 他唇畔扬起一抹轻浅笑意,在时鸢犹豫的几秒钟里,向她颔首致意。 “我们会再见的。” 时鸢不明白他的笃定从何而来,但显然这句话意味着道别。 她同样报以微笑,算作回应,重新跟上了陈朝予,一路上都在猜测陈朝予厌恶对方的原因。 总不能是接受不了和自己一样好看的人吧?男人的嫉妒心莫非也强到可怕? 陈朝予一路没有说话,庄亦然也很识趣地不再吭声。 时鸢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注意陈朝予突然停下了脚步,一头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她揉着额头后退几步,咕哝着向他道歉:“抱歉。” 陈朝予无奈地瞥她一眼,但不知为何,被她这样鲁莽一撞,他周身冷意反而减轻许多。 时鸢从他身后抬眼望去,肯德基上校招牌式的笑容跃入眼帘,伴随着庄亦然雀跃的欢呼声。 等等,还真的来吃第二顿午饭吗?她还以为只是用来打发季枫泽的借口。 她甚至来不及拒绝,陈朝予已经推门而入,牵着庄亦然向自助点餐机走去。 “那个……”时鸢及时出声,试图做最后的抗争,“我不是很饿,就先……” 底气不足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周围一片嘈杂中,没引起半点波澜。 陈朝予一手抱着庄亦然,无声地指了指角落里靠近儿童乐园的空座,让她先过去等。 完全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即使没能完全说出口,但时鸢的意思已经相当明确。他就是故意的。 不一会儿,庄亦然就穿过人群跑来了,在时鸢的帮助下手脚并用爬上椅子,自觉乖乖坐好。 因为陈朝予这次相当慷慨,除了儿童套餐之外,还纵容他加了一桶吮指原味鸡。 时鸢在大大小小的纸盒里面,一眼看见了自己爱吃的辣翅,心中再次五味杂陈。 她和庄亦然并排坐着,沦陷在热量炸弹所带来的快感中。而陈朝予在他们对面,修长指节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面,偶尔抿一口浮着碎冰的可乐。 时鸢起初还对他兴致缺缺的样子感到疑惑,后来想起他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大概没少吃这些快餐食品,也就没有多问。 等到她吃完,陈朝予才问她:“饱了?” 她矜持地点点头,他便很自然地拿过剩下的东西开始吃,看上去并不介意。 时鸢想,陈朝予的洁癖大概是薛定谔的猫,只要不想起,它就不会存在。 她无事可做,渐渐感到局促。虽然陈朝予的吃相优雅斯文,但一直盯着他看总归不太礼貌,她不得不没话找话,打破沉默。 “庄亦然是……你姐姐的孩子?” “嗯。我下午休息,她让我帮忙照看半天。” 时鸢自动略过了“下午休息”这种无关紧要的信息,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们一家会来江城定居。 大二的时候,陈朝予才鼓起勇气告诉她,他是单亲家庭,由母亲独自抚养长大。此外,他还有一个同胞姐姐。 先前某些时刻的逃避和遮掩突然就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 陈朝予眼眶泛红,声音微哑,坦白的话一共两句,他说得艰难,足足花了一分钟。 他眼中情绪惶惑不安:“时鸢,你还要我吗?” 在时鸢心里,这不算什么大事,更何况,面对难得流露出几分脆弱的陈朝予,她几乎是立刻就心软了。 她主动牵过他的手摇了摇,搜肠刮肚地想办法安慰他。 “当然了,这又没什么。黎殊的爸妈不也离婚了吗?他依然过得很好,你也……” 话音未落,陈朝予用力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拥住她。 灼热气息扑在耳畔,他把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 “那不一样。” 时鸢不明白有什么不一样,她只是突然觉得,此时此刻的他,需要一个拥抱。 于是她把手伸进大衣里环住他的腰,又沿着挺拔的脊骨攀援而上,温柔地拍着他的背,轻声唤他:“小鱼,小鱼。” 她几乎被他完全裹在怀里,少年的温度透过仅有的一层衣料传递到她的掌心,一度绷紧的身躯在她的安抚下终于缓缓放松。 两个人坐在操场的台阶上看初雪。 时鸢听他讲了一些从前的事,心底也随之酸涩起来,笨拙地凑过去亲吻他的下颌。 “别闹。” 仍然是制止的语气,但直觉告诉她,陈朝予不仅没有抗拒,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 四周无人,她乘胜追击,又吻了吻他的侧脸。 她原本想说,陈朝予可以把她的家人当作自己的家人,但这话听上去实在太过理所应当,她斟酌了一下措辞,改成了:“小鱼,你可以把我当作你的家人。” 仅仅只有她一个,应当不算过分吧? 结果陈朝予很不给面子地摇摇头:“你不是我的家人。” 不愧是陈朝予,在煞风景这方面有与生俱来的天赋。 时鸢不高兴地反问他:“那我是什么?” “你是……”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陈朝予伸臂将她捞到怀里,低头直接攫住了她的呼吸。 时鸢睁大了眼睛,有纷纷细雪从空中簌簌而落,打湿了少年轻颤着的浓密长睫。 冰火两重天的触感,却是同样的湿润而缠绵。 隔天在图书馆自习时,陈朝予从书架里钻出来,将一本书推到她面前。 杜拉斯的《情人》。 时鸢立刻懂了,狠狠瞪了他一眼。 也许从那时开始,这段感情的结局就已在冥冥之中注定。 “这或许根本就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 时鸢习惯性点点头,顺着正常的思路继续问:“那你妈妈……” 陈朝予 8. 理想型 《庸俗巴比伦[破镜重圆]》全本免费阅读 时鸢说完也不敢抬头,视线悄悄上移,盯着那颗巧克力看,等陈朝予自己知难而退。 可他始终没有退却的意思,半晌,略带执拗地问她:“怎么就不喜欢了呢?” 是啊,怎么就不喜欢了呢? 时鸢满怀心事回到家里,面对父母的询问,只说复查结果一切正常,好让他们彻底放心。 而一旦回到房间,陷入独处的寂静之中,无数纷繁回忆顷刻上涌,淹没了她。 很少有人知道,其实是陈朝予主动追的时鸢。即使知道了,也不会相信。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个可爱甜妹倒追高冷优等生的故事,不然以陈朝予那样的冰山性格,除了热情和持之以恒,还有什么方法能够把他拿下? 每当被人问起,陈朝予总会果断摇头,毫不吝啬地承认他是先动心的那一个。 事实上,陈朝予本来就不是时鸢喜欢的类型。 遇见他之前,时鸢曾在一次课间闲聊时,和闻妙歌探讨过理想型这个问题。 闻妙歌掰着手指同她一一数起:“个子高长得帅是打底标配了,最好是水瓶座,笑起来有两个梨涡,虽然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但逗趣时也不让我厌烦的那种。” 时鸢听了笑着揶揄她:“你这好像意有所指啊~” 她冲闻妙歌使眼色,恰巧黎殊朝她们的方向看过来。视线交汇,他不由自主傻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闻妙歌嫌弃地瞪他一眼,恼得推了时鸢一把。 “那你呢?你又喜欢什么样子的?” “我啊……”时鸢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有些犯难,“或许是安全感爆棚的阳光开朗大男孩?我可不想在相处时被迫成为话题制造机,那也太累了。” 闻妙歌深以为然。 至于陈朝予,大多数时候都像一棵沉默的树,或是一条深海的鱼。 鉴于他慷慨地答应了时鸢成为同桌的请求,时鸢便主动迁就他,征得班主任同意后,当天放学就搬到了他旁边。 时鸢个子娇小,往往看不清黑板最下方的板书,每当这时她就会小声求助陈朝予。 陈朝予不答话,只将自己的笔记推过去,换来她感激的一声“谢谢”。 时光匆匆而过,即使做了几个月同桌,时鸢和他依然算不上熟稔,顶多是抄抄笔记的程度。 恰到好处的礼貌,维持着日复一日的和谐。 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直到有一节物理课。 物理老师喜欢点人回答问题,眼看按顺序马上就要轮到自己,时鸢努力伸长脖颈去看,却依然以失败告终。 情急之下,她习惯性选择去问陈朝予。 题干映在投屏上,字又多又密,陈朝予不得不一字一句念给她听。 “慧能进曰,不是风动,不是幡动……” 话音戛然而止。 时鸢来不及催他,在物理老师略带审视的目光里,犹豫着站了起来。 她看见最后四个字的同时,听见陈朝予缓缓念道:“……是我心动。” “时鸢,是我心动。” 问题当然是没答上来的,可时鸢心中清楚地知道,那一刻的慌张或许不仅仅是因为被批评的窘迫。 …… 时鸢发消息给闻妙歌,把自己偶遇陈朝予的事告诉了她。 对面有一瞬的静默,随后电话铃声狂轰滥炸响了起来。 她疑惑着接起,立刻就收到了闻妙歌诚恳的道歉,就差负荆请罪了。 “原本我还抱着一丝侥幸,觉得即使在一个城市,茫茫人海中也不一定就能轻易遇到。是我大意了。”闻妙歌咬牙切齿,“依我看,他就是冲着你来的!” 时鸢对此不置可否,或者说,她还没有自恋到这种程度。 但她不得不承认,自从和他重逢,抑或从更早开始,她回忆起陈朝予的次数,比之前一年加起来都要多。 他离开后,时鸢有一段日子很是难熬,硬生生挺了过去,才把关于他的一切选择性淡忘。 如今时而想起,大概还是戒断反应作祟。 记忆中少年鲜活,永不褪色,抵不过现实分离,一朝别过。 两两相忘,才是最好的结局。 时鸢不愿被这种占有欲滋生的眷恋控制,于是闻妙歌很适时地提出了一个一石二鸟的方法。 “鸢鸢,要不你去找个男朋友?名花有主之后,陈朝予肯定不敢再对你有非分之想了!需不需要我给你介绍?” ……男朋友? 这个字眼对于时鸢而言已经相当遥远。从前,它是陈朝予的专属代称。 她缓慢地摇了摇头,婉拒了闻妙歌的好意,在结束通话之前,听筒对面传来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接下来的日子里,时鸢送走了父母,重新恢复了独居生活。 为了避免再进医院,她努力调整作息,减少熬夜,心动过速的症状没再出现。 那天的拍立得被时鸢要了过来,并不是为了留作纪念,而是她不想让与自己有关的东西留在陈朝予手里。 就当是断了念想吧。 她打定主意,从凌乱桌面上随便抽出一个记事本,把拍立得塞了进去。 新文的数据稳步提升,时鸢连载至今,女主已经发现男友是陈昭余同父异母的弟弟,秉持着不惹麻烦的原则果断分手。 恢复单身的女主自带万人迷体质,在一众男配中游刃有余,每天醒来就要面对新鲜的雄竞修罗场。 根据剧情安排,男三号是女主通过相亲认识的青年才俊,对女主一见钟情。女主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与他开展了一段时间的协议交往。 而所谓的协议交往被男主发现后,火冒三丈的男主立刻对女主进行红眼掐腰强制爱剧情,这个可怜的男三号不过是男女主感情和好的催化剂,是他们play的一环。 而在男女主play的时候,我们的前夫哥陈昭余只能在门外气得跳脚,听着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哐哐砸门。 剧情狗血土味,读者直呼爱看。 难点在于,时鸢从没相过亲,所有经验都来自于电视节目,以至于写出来的文字非常程式化,缺乏细节。 一旦男三号对女主的感情不够令人信服,这个人设也就立不起来,显得虚浮。 时鸢十分苦恼,只能寻求性感母蟑螂的帮助。 消息发过去后,对面发来一串“……”,随后是客服模式的机械答复。 “很抱歉,您所咨询的问题已经超出解答范围,请重新选择。” 没过多久,时鸢又收到一条回复。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写言情,是我不想吗?!(汪汪碎冰冰.jpg)” 时鸢恍然大悟,指尖在键盘上翻飞,敲下冰冷无比的文字。 “你该不会还是母单吧?” 虽然性感母蟑螂坚称母蟑螂只会母单也没法公单,但这并不妨碍她破防了一整个晚上。蟑螂头像在电脑屏幕上疯狂跳动,跳得时鸢眼都花了。 场外求援失败,时鸢卡文卡了两天,终于鼓起勇气,挟着破釜沉舟的气势,拨通了母上大人的电话。 “妈,您上次说的那个,表舅的二姨夫的外孙,我能见见吗?” * 见面地点定在江大附医附近的餐厅。 时鸢总觉得不安,但事情不可能那么凑巧,让她次次都碰上陈朝予吧? 往后她还要继续在江城生活,总不能因为陈朝予,就把江大附医周围三公里的繁华区域列为不可踏足的禁区。 餐厅是男方选的,据说离他工作的地方不是很远。时鸢在服务生的指引下,前往靠窗的卡座,已经有人在那里等她。 肩宽腰细,背影就已经给人足够的安全感,短发利落干练,与她心目中设想的形象相距甚远。 听到动静,那人回过头来,立刻笑着起身和她打招呼。 在看清他相貌的瞬间,时鸢呆立在原地。 她从来没有想过,眼前的相亲对象会是那天拦住她罚款四十块的交警。 早知如此,她今天就不来了! 仿佛看出了她的尴尬,男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主动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商敬言。” 时鸢短暂地和他握了手,心 9. 替代品 《庸俗巴比伦[破镜重圆]》全本免费阅读 时鸢看着陈朝予一步步走近。 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叫嚣着要逃,可脚下仿佛生了根,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也许他只是见到商敬言,想要过来和老同学打声招呼。 她这样安慰自己,即使知道以陈朝予的性格,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 毕竟方才匆匆一瞥,他的眼底不见半点波澜。 随着他逐渐靠近,时鸢的脑子被搅成了一团乱麻,陌生的烟草气味混合着熟悉的气息,一寸寸侵占蚕食周围的空间,无形之中困住了她。 她晕晕乎乎的,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旋。 陈朝予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他像是在风里站了很久,满身裹挟着冬夜的寒气,开口时声线低沉,仿佛在沙砾中滚过。 “时鸢,我送你回去。” 自我欺骗的借口被无情拆穿,时鸢不得不直面当下的处境。 陈朝予发现了她在和别人约会。 袒露在他面前的事实是如此清晰,以至于她根本没有辩驳的机会。 她还记得他们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年,刚刚进入大学生活,时鸢就收到了同班男生的告白。 她还在苦恼于如何拒绝,陈朝予就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盯着她的眼神里,蕴藏的占有欲浓烈到令人心惊。 当夜,他一遍又一遍贯.穿她,将她细碎的呜咽尽数吞没。 少年汗湿的碎发在额前晃动,与她交换体温和呼吸,一向清冷无波的眸子里,盛满了摇摇欲坠的情.欲。 作为惩罚,他咬住她的唇瓣,在她吃痛之时又松开,细细舔舐过唇上的牙印。 潮湿与炙热交缠,陈朝予从身后用力抱住她,在她耳畔不断重复。 “你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 时鸢对他偶尔的强势很吃不消,但奈何那时候他们都年轻,即使嘴上说着不情愿,爱意还是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根本藏不住一点。 于是她趁他不备,亮出细细的虎牙,毫不留情咬了他一口。 疼痛明显,痕迹暧昧,作为回报,时鸢理直气壮地向他庄严宣布—— “你也是我的。” 陈朝予怔愣片刻,附和着她缓缓点头,唇畔浮现出星点笑意。 “对,我也是你的。” …… 所以呢? 时鸢仰起脸和他对视,他的眸光深沉难解,如影随形纠缠着她。 仿佛他们之间没有隔着那四年,他只是在一个普通而温顺的寒夜里,携满身冷寂归来,轻描淡写又旁若无人地说着要送她回家。 凭什么? 凭什么他一句话,就想把所有的委屈轻轻揭过? 特别是在她终于有可能放下过去、迎接新生活的时候,他又强硬地闯入她的世界,将一切重新搞得一团糟。 心口生出的钝痛开始扩散,时鸢缓慢开口,听见自己无比冷静的声音。 “不用了,谢谢。” 她原本婉拒商敬言的想法,也在见到陈朝予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时鸢选择与他擦肩而过,没有匀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商敬言紧随其后,对陈朝予简单点头致意,又绅士地拉开副驾驶车门,护着时鸢坐了进去。 他甚至没有一丝恼火,像是完全信赖时鸢,根本没有把陈朝予当作对手。 也对,陈朝予讽刺地想,在时鸢心里,现在谁都比他更有资格。 车子发动,后视镜里陈朝予孤单的影子渐渐被甩在身后。 时鸢轻轻叹了口气,疲惫地靠在身后的皮椅上,出神望着车窗外倏忽而过的霓虹夜景。 路灯投下斑驳明灭的影子,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时鸢偏过头去,轻轻倚在窗玻璃上,似乎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没有再说一句话。 红灯亮起,商敬言的手指搭着方向盘,注意力却几乎都在时鸢身上。 她明明半阖着眼,有着小憩一般的安静神情,可忧郁却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弥漫在狭小密闭的车内空间里。 商敬言想,他大概知道原因。 一向健谈的他,在此刻明智地选择保持沉默。 车速既快且稳,等到视线里出现了自家小区的景色,时鸢才仿佛从浅淡的睡梦中苏醒,礼貌地向商敬言道谢。 “我到家了,谢谢你的款待。” 商敬言嘴角噙着温和笑意:“不客气,希望你今晚过得愉快。” 时鸢点点头表示肯定:“嗯,很愉快。” 如果陈朝予没有出现的话。 她拉开车门,与商敬言道别后,便向小区门口走去,每一步都踩在路灯昏黄的光晕里。 走出一小段距离,商敬言忽然摇下车窗,对着她的背影喊道:“时鸢!” 时鸢下意识回过头去,见他已经下了车,倚在门边冲她挥手。 “今晚的事,希望你能够认真考虑一下……期待你的答复。” 时鸢笑了一下,没有回应,同样挥手与他作别,然后步步后退,转过身去,与灯光照不到的阴暗融为一体。 她慢吞吞地走着,偶尔踢一脚路上的石子,好制造出些不大不小的动静。 直到脚下出现一个颀长的影子,她抬起头,见到了本不应该出现的人。 时鸢很轻易就能想到,陈朝予是一路跟着他们来的。 他等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抬眼便可看到的位置,周身烟雾缭绕。 时鸢装作没有看到他手边刚刚熄灭的烟蒂,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路过时被他一把拽过手 10. 海鸟和鱼 《庸俗巴比伦[破镜重圆]》全本免费阅读 时鸢觉得荒谬极了。 她斟酌着措辞,试图让自己的确认显得不那么冒犯:“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是在和我谈条件,为了……做你自己的替身?” 陈朝予垂下眼,完全遮住了眼底可能的情绪。 半晌,他低低“嗯”了一声。 寂静的黑暗里,时鸢短促刺耳的轻笑无比突兀。 感受到怀中的躯体在微微颤抖,陈朝予悬着的一颗心疾速坠落。 他语速很快,是从未有过的急迫慌张。 “你可以不用现在做出决定,我会等到你考虑好……” “陈朝予。”时鸢径直打断了他,眸光闪动,“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四年前,七月二十六号晚上,你没有接我的电话,当时是在做什么?” 四年了,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也许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样,也许她只是需要一个解释。 时鸢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她是一个执拗的人,并且记性很好。 然后她感觉到,原本紧箍着自己的双手倏然失了力道,却始终不肯放开。 心头的尖刺扎得更深,原本挣扎飘摇的一丝期待再次被掩埋在重重失望堆积而成的余烬之中。 趁着难得的机会,时鸢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他,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门板,才能让自己勉强站直。 她承认她刚才或许是疯了,竟然会因为陈朝予轻飘飘的几句话,而产生一瞬间的动摇。 不过很快,封闭内心的铠甲就复原如初,重新生长出坚硬的倒刺,会将所有想要接近的人刺得遍地鳞伤、血肉模糊。 时鸢不带感情地下了逐客令。 “陈朝予,你要搞清楚,是我不要你了。”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不要了。我说的够不够明白?” 陈朝予的脸在刹那间失了血色,苍白得像是一个被宣判了死刑的绝症病人。 * 他离开后,时鸢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在一切尝试均无果之后,从冰箱里拎出了几瓶酒。 酗酒是坏习惯,早在四年前,时鸢就痛下决心戒了,但此情此景下,恰巧父亲过年没喝完的酒还在,不安分的因子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熟练地起开瓶盖,倒出一杯,斜倚在窗边,隔着薄薄一层纱帘向外看。 即使被她无情拒绝,陈朝予却还是不肯离开,正靠在车旁点烟。 他用力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烟雾,周身笼罩在影影绰绰里,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唯有指间火光闪烁明灭,像是冬夜里即将熄灭的火柴,看上去没有半分温度。 陈朝予没再抽,像是在放空,任由那一点猩红渐渐燃尽,几乎燎伤他的手指。 所幸他猝然回神,重重按灭了烟蒂,又摸出烟盒,点燃了新的一根。 时鸢怀疑他只是想给自己找些事做,纵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她也能够依稀感觉到,陈朝予的视线始终如影随形,追逐着她的所在。 他点烟的动作与她喝酒一样熟练,让她倍感陌生的同时,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数年未见,他们早就在彼此看不到的地方,腐烂成了互不相识的模样。 连同他们之间的纠葛一起,永远沉在暗无天日的沼泽里。 他一根连一根地抽,抽到烟盒空空如也,时鸢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到满地空酒瓶东倒西歪,嘴里发苦,胃部刺激感灼烧,如同淬火。 陈朝予接了通电话,终于走了,临行之前望着时鸢的方向,深深看了最后一眼。 他走后,时鸢终于停止了近乎自虐的行为,无力地靠墙滑落,跌坐在地。 指尖颤抖,触及满脸湿痕,一片寒凉。 消息提示音传来,时鸢愣了一会儿,动作迟缓地去摸放在餐桌上的手机。 没有署名的陌生信息,但只消一眼,时鸢就认出了号码的主人。 因为信息的内容是—— “你拿什么和我争?” 又是这样。 时鸢有理由相信,康乐纯已经发现陈朝予深夜造访前任的事情。 但他们二人之间的事,与她这个前女友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还要来打扰她? 时鸢将这条信息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见到相应的配图。 既然如此,那就怨不得她了。 四年前的时鸢只是拉黑删除,干脆利落和陈朝予提了分手。 四年后的时鸢在生活的毒打下终于学会了还击,这一次,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搅得这对狗男女不得安宁! 做完了一切,她盯着屏幕又出神片刻,喃喃道:“我也想赢一次。” 随后起身回了房间,唯留夜风徐徐吹过,散尽一室的酒气。 时鸢酒劲上头,一头栽倒在床,陷入了充满回忆的梦境。 就连梦里,陈朝予也在对她说:“要不要和我试试?” 这就是陈朝予的第一次表白,非常糟糕。 高一暑假,闻妙歌待在家里闲不住,组织班里的同学去海边旅行。 时鸢自然不会拒绝,但令她意外的是,一向和旁人没什么交集的陈朝予也去了。 碧海蓝天的美景固然令人心旷神怡,但看着陈朝予独自一人默不作声坐在一旁,作为同桌,时鸢觉得有必要“照顾”他一下。 于是她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和他中间隔着一小段距离。 就像他们平时坐在一起那样。 “你不去和大家一起玩吗?” 时鸢说着,细长的小腿垂下来,一晃一晃的,少女白皙细腻的肌肤在日光照射下有些晃眼。 陈朝予不自然地别过脸去,扫了一眼沙滩上兴味正浓的几人,垂下眼摇了摇头。 “不了,没有我的位置。” 时鸢对沙滩排球这种体育运动也没有太大兴趣,抱着椰子在遮阳伞下躺一整天,才是更适合她的活动。 但她显然不能拖着陈朝予和她一起颓废,那样也太不像话了。 时鸢在百无聊赖中张望四周,终于发现了一个引起她兴趣的玩耍项目。 她拉着陈朝予,一同去了岸边的礁石。附近岛屿栖息着许多海鸥,每当有游客喂食,它们就会飞过来,停在近海的水面上。 时鸢喜欢这些灵动的鸟儿,于久困樊笼的她而言,尽情飞翔代表着可望而不可即的自由。 她将饼干掰碎,分成小块丢进海里,海鸥们自觉围上来,聚拢在她的面前。 或许是看出了她眼底的歆羡,陈朝予忽然凑过来,拉近了与她之间的距离。 时鸢一时忘记了退却,眼中只能看见他薄唇一张一合,问她:“饼干好吃吗?” 海风裹挟着他身上的清新气息迎面吹来,混杂着薄荷清香的味道,令时鸢的大脑直接宕机。 她摸出一小片饼干,放进嘴里嚼了嚼。 “嗯,好吃,是香蕉味的……” 她说着才发觉不对,恼得将剩下的饼干都丢到陈朝予身上。 但……他看起来意外的高兴。 陈朝予的情绪不像旁人那样外露,从时鸢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他优越的侧脸线条,和微微上扬的唇角。 她极少见他如此自然地袒露情绪,趁着他心情还好,指了指海鸥飞走的方向,理所当然地冲他抱怨。 “海鸥都被吓跑了。” 陈朝予点点头,似乎没把她超出边界的责怪放在心上,而是饶有兴味地问 11. 拍一拍 《庸俗巴比伦[破镜重圆]》全本免费阅读 听筒对面传来闻妙歌没心没肺的笑声。 “真是绝了!康乐纯现在肯定鼻子都气歪了,她后面没再来骚扰你吧?” 时鸢叹口气,摇摇头:“没有。我一顿输出完就把她拉黑删除了,没给她自由发挥的机会。” 要真和康乐纯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未免显得时鸢也太小气了,不是她的风格。 “这就对了。反正她找不上你,一肚子火气就只能冲陈朝予发泄,最好他们打起来,把对方揍得鼻青脸肿,那才叫报应呢!” 闻妙歌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时鸢听了她的话,不由自主去想象陈朝予鼻青脸肿的模样。 根本想象不出来。 他永远是难以靠近的,无论处于怎样的境地,都显得从容不迫,不会在人前失态半分。 就像他明明选择了悄无声息地离开,却依然能够在重逢的那一刻,轻而易举掌握主动权,将时鸢逼到退无可退的角落。 或许,他人生中最失态的时刻,就是昨夜了。 算了,与其去想陈朝予,不如担心她自己。 时鸢坐着工学椅慢慢转了个圈,指尖无意识地敲着键盘,声音里含着懊恼。 “我不会捅了什么篓子吧?果然喝酒误事。” 虽然如此抓马的桥段非常有利于激发创作灵感,但新文冲榜在即,如此关键的时刻,她不想再被不相干的人打扰。 闻妙歌理直气壮:“就算惹了麻烦,麻烦也是陈朝予的,你怕什么?” 也对。 她的醉话言论的确可能会给陈朝予的生活造成一些难以估量的不良影响,但时鸢知道,他是不会找上门来兴师问罪的。 她一直清楚,陈朝予其实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骨子里有自己的骄傲。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难得对时鸢俯首称臣,却狼狈地被她拒之门外。 他大概以后都不会想见到她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时鸢的内心渐渐安定下来,闻妙歌仍在叫她:“鸢鸢,你在听吗?” 时鸢这才回过神来,应声道:“啊,在的。” “我刚才说的你听见没有?元宵节之后我就和黎殊一起搬到江城来,到时候请你来家里玩!” 时鸢有些惊讶:“黎殊也一起吗?他的工作……” “辞了。”闻妙歌答得毫不犹豫,“他当然要和我一起,你以为人人都像陈朝予……” 意识到自己可能戳到了时鸢的痛处,闻妙歌忽然噤了声。 时鸢对此并不在意,况且闻妙歌说的都对。 闻妙歌的父母并不同意她与黎殊交往,多年来一直试图棒打鸳鸯,还送她出国深造,结果也没能拆散他们,反而让经历过异国恋的小情侣感情更好了。 与其说闻妙歌是来投奔时鸢,不如说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出逃。 时鸢心里泛起些微酸涩,但更多的是名为羡慕的情绪。 同样是起源于中学时代的纯白恋情,有的人就可以从校服走到婚纱,可更多的感情却只能在日复一日的挣扎中消磨殆尽,归于虚无。 时鸢握着听筒,轻声呢喃:“你们要好好的呀,我还要给你当伴娘呢。” 至于她和陈朝予,早就迷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不知怎么把对方弄丢了。 挂了电话,时鸢发了一会儿呆,终于慢吞吞地起身去洗漱。 把自己收拾干净,她又去到客厅,去整理那些乱七八糟的空酒瓶。 “到底喝了多少……”她皱眉,为昨夜的不加克制而深刻检讨。 明明下定决心,不会再为陈朝予牵动心绪。 空腹时间久了,胃部隐隐作痛,时鸢不想再去医院,从抽屉里翻出几颗胃药吞了下去。 最好杜绝一切可能和陈朝予见面的机会。 时鸢拎着空酒瓶放到楼下回收站,目光落在吸烟处厚厚的一层烟灰上。 陈朝予留下的痕迹,时刻提醒着她,他曾经来过。 时鸢仿佛被烫到一般收回视线,转身急匆匆逃回了家。 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任何人和事都会被时鸢暂时抛诸脑后。 有了和商敬言的相亲经历,过渡章节非常丝滑,只是在描写男主红眼掐腰强制爱的时候,她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陈朝予的脸,以及近在咫尺时,他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情绪。 根本无法代入。 时鸢只好改变策略,调整剧情安排,先着重写了陈昭余卑微追妻求复合,反在女主的质问下节节败退的剧情。 追妻火葬场的套路,时鸢已经用得非常纯熟,章节发布之后,果然引来了新一波读者评论。 “前夫哥卑中卑中卑了,不得不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孩子没了他来奶了,大鼻涕流到嘴里了他知道甩了,啥也不说了,给渣男点个蜡吧。” 但在一边倒的嘲讽评论中,却意外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前夫哥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抛下女主出国的呢?” “楼上说到我心坎里了,我也想问这个来着!主要是看这一两章的内容,感觉女主对前夫哥还余情未了,不然为什么那么在意当初?” 时鸢的屏幕界面停在这两条评论上,久久未动。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承认在写作时,带入了过多的个人情绪,但就连读者都能察觉到,文字背后她始终极力隐藏的真相—— 她在意当初,不过是还存着一丝虚无缥缈的期待。换言之,即使过了自我麻木的四年,她的心底也从未真正放下陈朝予。 她还爱着他,却不能原谅他,这本就是并不冲突的两件事。 当一直隐埋在内心深处的秘密被忽然戳破,时鸢悚然一惊,同时有深深的无力感从骨缝中漫了出来。 她这辈子会不会就这样困死在陈朝予身上了? 自从他离开的那天起,她好像就失去了爱一个人的勇气和能力。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第二次……伤害她的机会。 时鸢点击刷新,为陈昭余洗白的观点已然被更高的反对声浪淹没。 “怎么回事?这年头渣男都有人站台了是吧?主打一个渣得清新脱俗?他有苦衷就不是渣了?” “就算有苦衷,他也完全可以和女主说清楚再出国,一声不响地跑了算怎么回事?姐妹吃点好的吧。” 的确,即使在昨夜那种情形下,面对时鸢的质问,陈朝予也可以缄默不言。 时过境迁,又有什么苦衷不能宣之于口?除非,根本没什么可以辩解的。 时鸢瞬间醍醐灌顶,反手就给评论点了赞。 感谢姐妹点拨!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而在那条被盖楼的评论下,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有一条跟评不起眼地跳了出来。 “有苦衷。” IP地址:江城。 时鸢结束了一天的码字,终于想起被冷落的手机,顺手将它拿了过来,开始选择性回复收到的消息。 除了母上大人的日常碎碎念,就是作者小群里关于流量和收益的哀嚎。 商敬言也发了消息过来。也许是不想过于急迫给她压力,他只字未提昨夜的事,也没有主动约她,只是提醒她看一下高中班群的消息。 时鸢点开了被自己设置成免打扰的群聊,99+的消息立刻跳了出来。 闻妙歌:“我们班现在都有谁在江城呀?我和黎殊打算去江城发展,方便的话元宵节后可以一起聚一下。” 卢思彤:“举手。” 商敬言:“举手。” 商敬言:“时鸢也在。” 卢思彤:“陈朝予应该也在吧?听说他回国了。” 自始至终,时鸢只是静静看着群里热火朝天的讨论,并没有加入的意思。 她没什么可说的,如果没有新文的起飞,她大概还会维持原本糟糕的生活状态,像这种聚会的场合,也是选择能避就避。 更何况,如 12. 面基 《庸俗巴比伦[破镜重圆]》全本免费阅读 陈朝予:“?” 只是再简单不过的符号,没有一个多余的文字,却精准表达了当事人的疑惑。 时鸢没想到他会无聊到点开班群消息,并且回复得如此及时。 医生的工作不是很忙吗?! 按照时鸢的性格,装死当然是出自本能的选择。 她并没打算回应,为免自己再度手滑,她将手机小心翼翼地平放在书桌上,紧盯着亮起的屏幕。不知不觉间,纤细指节已经被绞得发白。 如同鸵鸟的逃避行径果然奏效,陈朝予没再说话,群聊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直到有人不识趣地打破了尴尬的沉默,问道:“陈朝予,你还没有和时鸢求婚啊?” 正是四年前调侃他们“好事将近”的那个男生,看来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八卦。 问题直白到令人难堪,就在时鸢以为陈朝予会置之不理的时候,他却慢吞吞地发了两条消息。 陈朝予:“昨天求了。” 陈朝予:“被拒了。” 短短七个字,却体现了无尽的心酸,仿佛他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一个。 时鸢瞪大了眼睛,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陈朝予这是在做什么?歪曲事实吗?几年不见,他怎么变得如此赖皮! 但陈朝予的脑回路本来就与常人不同。昨夜他追过来,大概是以为她有相亲结婚的打算,所谓的“和他试试”,对他来说更像是共度一生的承诺。如果时鸢当时没有坚定拒绝,或许现在就已经被他直接拖去民政局了。 不愧是陈朝予,求婚也和表白一样糟糕。 时鸢不知该如何解释,否认在这一刻也显得格外无力。 班群因为这一则重磅新闻炸了锅,作为他们美好初恋的见证者,同学们直呼再也不相信爱情了,男生纷纷对陈朝予报以安慰和同情,女生则劝时鸢不要矫情,像陈朝予这种条件的青年才俊,一定要趁早把握住。 消息接连不断地弹出,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哪怕隔着上千公里的距离,陈朝予和时鸢也会一直在一起。 反对的声音突然出现,是唯一知晓内情、替时鸢打抱不平的闻妙歌。 闻妙歌:“陈朝予!你这个渣男又在狗叫什么?!” 消息发出后又被光速撤回,淹没在声援陈朝予的浪潮中,没泛起一点水花。 而黎殊打着哈哈加入劝和的行列,群内的观点很快达成了高度一致。 看来单方面澄清的作用不大,时鸢删除了原本用于解释的说辞,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陈朝予的头像。 在点击添加好友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图,发现自己中了他的圈套。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好友申请发送,陈朝予几乎一秒通过,时鸢盯着聊天界面,只觉得说不出的气闷。 这就是他的目的,用激将法哄骗她加回他的联系方式。 一口气哽在胸口不上不下,就连那条五彩斑斓的小鱼都吐着泡泡,像在恶意挑衅她。 陈朝予那边没有半点动静,时鸢把手机熄了屏,倒扣在桌上,又向桌子内侧狠狠一推。 似乎只要她不去看,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电脑屏幕上,消息提示闪烁不停,时鸢打开新的站短,发现是下一周的上榜通知。 “恭喜您的文章《今天我让你高攀不起》上榜,榜单:书城封面推荐。请好好码字,按期完成榜单哟~” 时鸢松了口气,她之前拼命码字,就是为了在春节后上个位置好的榜单,才能让更多的读者看见她的作品。 方才的烦恼立刻就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时鸢好心情地哼着歌,想要和性感母蟑螂分享这个消息,却发现对方已经抢先一步发来贺电。 性感母蟑螂:“恭喜喵老师起飞了!我刚才打开书城,看见你的新文就在最显眼的位置!(海豹鼓掌.gif)” 还你喵喵拳:“谢谢!也算是苦尽甘来吧,四年扑街无人问,一朝起飞天下知。我现在的感觉就像中了彩票,真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还你喵喵拳:“不过说起来,我感觉自己还是没有开窍,这本文完全凭借直觉在推进感情和剧情线,很吃情绪。” 性感母蟑螂:“没事,喵老师,咱们慢慢来。你要相信厚积薄发,也要相信你创作的角色,他们都有自己的思想和灵魂,会指引你通往故事的结局。” 故事的……结局吗? 时鸢可以给笔下人物完美的结局,却不知道现实的终点将会通向何方。 她轻轻摇了摇头,将杂念从脑海中赶出去,看见性感母蟑螂发来了一条新的消息。 性感母蟑螂:“喵老师,其实我想了很久,要不要和你线下面基。但你之前处在瓶颈期,状态不是太好,我也不敢贸然提出来。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 时鸢想了想,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和性感母蟑螂认识四年,在写文的道路上也算走过风风雨雨,对方从来没有因为她扑街就日渐疏远,相反,还给予了许多写作方面的指导和帮助。 况且她在江城朋友不多,如果能和性感母蟑螂发展成三次元的好友,往后可以一起逛街玩耍,听上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时鸢没有犹豫,果断答应下来。 “当然可以!看你时间。” * 除了同在江城外,时鸢对于自己的这位基友兼写作搭子一无所知,但这并不妨碍她有许多设想。 她曾经收看过悦读书城的直播,常驻网站金榜的知名作者大多是气质美女,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而深耕无cp爽文的性感母蟑螂,在好看的皮囊之外,一定有着丰富而有趣的灵魂,这一点在笔名上可谓体现得淋漓尽致。 与美女会面,时鸢倍感压力,为了表示诚意,特地化了最精致的全妆,花了整整三个小时在衣帽间,才信心满满地出门。 出于礼貌,时鸢提前五分钟抵达了约定地点。正值下午茶时间,咖啡馆近乎满座,空气中萦绕着馥郁的浓香。 时鸢找到个靠窗的位置,陷在宽大松软的沙发里等待着。 她低头刷着手机,感觉到身前有阴影洒落,以为是送咖啡的服务生,头也没抬地说了句:“谢谢。” 阴影纹丝未动,也没有咖啡递到她面前的圆桌上。 时鸢微微蹙眉,视线缓缓上移,对上一双清冷淡漠的眸子。 那一瞬间,时鸢心中竟然没有太多意外,只是想着等会儿应该去买张彩票。 也许她是真的不适合在江大附医周边的范围内活动,不然就她偶遇陈朝予的频率,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偷偷在她身上装了定位器。 13. 叛逆者 《庸俗巴比伦[破镜重圆]》全本免费阅读 “啊这……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但时鸢心里清楚,季枫泽说的是实话,唯一的误会只在于,她错判了对方的性别。 在她回答之前,陈朝予已经起身,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毫不客气地钳住了季枫泽的手腕。 “放手。”他声音低沉,其中蕴含的警告意味相当明显。 被牵制的手腕纹丝不动,季枫泽眉眼含笑,一双狐狸眼潋滟多情,仿佛除了时鸢看不见旁人。 被他这样注视着,很容易产生暧昧的错觉。 时鸢窘迫地低下头,假装注意不到陈朝予来回逡巡的审视目光。 她又一次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为难,属于季枫泽的压迫感无形中移开方寸,向多管闲事的不速之客发起进攻。 “如果,我说不呢?” 尾音上扬,语调轻浮,携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与陈朝予针锋相对。 “那你大可以试试。” 陈朝予不动声色,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神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时鸢眼看季枫泽的手腕泛起一片红痕,连带握着她的指节都不由自主寸寸绷紧。 安全起见,她主动挣开了季枫泽的手。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我、我去个洗手间。” 她丢下这句话,低着头落荒而逃,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等到时鸢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季枫泽揉着右手发紫的指印,坦然往沙发上一坐,懒散地抬了抬眼皮。 “陈医生,我记得医院好像没有规定,可以干扰同事休息时间的正常交往。” 重音刻意落在“交往”两个字上,季枫泽眼底的促狭一闪而逝,满意地看着陈朝予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青筋毕现。 他一贯知道该如何激怒自己的这位好哥哥,但目前看来,没有比时鸢更有分量的筹码。 “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朝予脸上一派漠然,让人摸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只有他自己清楚,曾经短暂散去的躁意,正在心底暗无天日的角落重新凝聚,化成张牙舞爪的阴翳。 季枫泽无需夸大其词,就能精准地踩中他的底线,迫使他退往阴云密布的悬崖边缘。 “四年前,你出国的时候。”一贯散漫的青年盯着陈朝予,眸光闪动,“你不在的这些年,是我换了种方式,始终陪在她的身边。你应当感谢我,是不是?” 他直起身子,以手支颐,眼神瞥过杯沿,落在那枚鲜红欲滴的唇印上。 “你该不会以为,一直将她藏得很好?陈朝予,你说,如果我把你隐瞒的那些事情全都告诉她,她脸上的表情,肯定会相当精彩吧?” 在午夜梦回的时刻,陈朝予曾经假设过很多次,如果他没有出国,而是选择了时鸢,现在会是怎样的生活。 但假设终归只是假设,重来一次,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反正无论走上哪条路,他都无法轻易原谅自己。 但他依然不希望时鸢得知这背后的真相,并且为这种可能性而感到惶恐。 那是他完全不想回忆的,极尽破碎和黑暗的时光。 “朝予!” 康乐纯端着咖啡,从不远处的吧台赶过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对峙。 她望着陈朝予苍白的脸色,试图劝说季枫泽,语气中满是显而易见的担心和埋怨。 “阿泽,总是这样刺激你哥哥,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季枫泽闻言,很轻地笑了一声,重新懒洋洋地靠回沙发上。 “康乐纯,别叫得这么亲热。你一只脚都还没踏进陈家的大门,就真把自己当成我爸的儿媳妇了?” 无视康乐纯霍然难看下来的脸色,他乘胜追击,继续道:“陈朝予,从小到大,你没有一次争得过我。”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陈朝予慢慢抬起眼,恢复了冷峻的神色。 他声音很轻,却异常笃定,一字一句道:“时鸢不是你可以争来抢去的。” “其他的我都可以不争,唯有时鸢,你争不过,也抢不走。” * 时鸢躲在洗手间的隔间里,有点想要直接逃跑。 虽然跑路不太礼貌,但是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陈朝予,特别是季枫泽在场的情况下。 她给自己想好了身体不舒服的借口,刚刚解开手机锁屏,季枫泽就发来了消息。 性感母蟑螂:“喵老师,你不舒服吗?” 属于是提前预判了她的预判。 时鸢刚想顺水推舟直接承认,对面又是一条:“还是说,喵老师发现我和想象中不一样,准备回去就暗搓搓地死基友?这种事情不要啊!” 咳,这倒是不必提前预判了哈…… 心思被戳破,时鸢莫名有些心虚。在发现性感母蟑螂就是季枫泽之后,她脑海中确实有过类似的想法,美女基友突然变成了帅气医生,还是看上去就和陈朝予互不顺眼的那种。 秉持着不给自己找麻烦的原则,时鸢应当慢慢远离他的,但为着如此简单的理由,就放弃和性感母蟑螂的四年情谊,她做不到,同时深深唾弃了一番那个不讲义气的自己。 于是她回复:“哪有,你想多了。我马上过来。” 对着镜子补好了妆容,时鸢探头向外看了一眼,靠窗的位置赫然只剩季枫泽一个人。 他平静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鸢松了口气,连步伐都变得轻快许多。 她努力让脸上的表情显得自然一些,在原来的位置坐下。 “久等啦。” 季枫泽报以微笑,将一杯新的咖啡推到她的面前。 “刚才那杯已经凉了,给你点了杯新的。” 抛开上次短暂的相识,时至今日,时鸢才真正认识了季枫泽。 和她一样,季枫泽也在北城出生长大,高中就读于实验中学,是比时鸢晚一级的学弟。 来到江城也是因为考上了江大医学院的药学专业,研究生毕业后就干脆留在江城,进入江大附医工作。 共同的经历让时鸢倍感亲切,但她听着听着,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陈朝予。 因为除了没有出国,季枫泽的成长轨迹,和陈朝予近乎重合。 她看着面前青年的俊朗面容,明明和陈朝予并不相像,可在他们的眉宇之间,总有种莫名的似曾相识,是她非常熟悉的气质。 属于叛逆者的无谓和一意孤行。 “姐姐?” 被季枫泽这样称呼,时鸢恍然回神,见他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连抱怨都像是在撒娇。 “明明面对面坐着,姐姐也能走神,像是在透过我,去看别的什么人。” 时鸢正要辩解,季枫泽抿了口咖啡,问道:“是陈医生吗?” 她无从反驳,只能默认。 季枫泽放下杯子,骨节分明的指节摩挲着杯沿外侧,手腕上的红痕依旧明显,并且有逐渐加深的趋势。 “没关系的。”他声音清冽和悦,“就算姐姐拿我当做替身也没关系。” 时鸢一时愣住,反应过来季枫泽可能知道了些什么。 就方才剑拔弩张的氛围,如果他毫无察觉,那才是真的迟钝。 面对如此令人心动的邀请,时鸢只是轻轻摇头。 一点也不像。 陈朝予说得对,她不需要一个替代品,即使她和季枫泽完全可以重新来 14. 围裙 《庸俗巴比伦[破镜重圆]》全本免费阅读 时鸢听见他念出自己的名字,恍若情人之间的轻语低喃,织作温柔而缠绵的茧,细密地包裹缠绕住她。 陈朝予喜欢叫她的名字。 他话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听时鸢说,偶尔失了耐心,就会用实际行动阻止她的碎碎念,凑过来吻住她的唇。 唇齿的交融缠绵而热烈,时鸢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想要说的话,只在分开的间隙,听他轻声唤她:“时鸢。” 声音低靡性感,带一点纵情过后的沙哑,撩得她耳廓通红。 她羞涩地别开脸,双手挡在面前,不让他再继续下去,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半真半假地同他抱怨:“小鱼,你为什么总是连名带姓地叫我,一点都不……” 一点都不亲昵。 盘桓在耳畔的唇吻一顿,陈朝予轻笑出声,衔住她的耳垂反复拉扯。 “因为……独一无二。” 热气汹涌,少女的脸颊渐渐漫上绮色,坠入情思织就的无边罗网中,心甘情愿被他捕获。 …… “鸢鸢,是不是我订的蛋糕到了?” 闻妙歌的脚步声从身后接近,时鸢回过神,发现陈朝予仍在原地未动,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将他拦在门口了。 虽然并非出自她的本意。 她匆匆退到一旁让出通路,还没等陈朝予进门,闻妙歌已经跟过来,看见所谓的不速之客,顿时变了脸色。 “你来做什么?” 陈朝予淡定自若,背在身后的右手里,赫然是个精美的双层蛋糕。 “楼下碰见的,顺路提上来。”他依然从容不迫,“祝贺你们乔迁之喜。” 明明是在对闻妙歌说话,可他的视线始终灼热,若有若无地落在时鸢身上。 闻妙歌显然也感觉到了,一个箭步上前,将时鸢护在身后,毫不掩饰内心的警惕与敌意。 “如果我没记错,我并没有邀请你,这里也不欢迎你。” 她们久久未动,连黎殊都察觉到了不对,起身就向门边走来。 “怎么了妙妙?” 今天是闻妙歌搬家庆祝的日子,况且还有其他同学在场,时鸢不想因为她,破坏原本和谐的氛围,便悄悄牵住闻妙歌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闻妙歌没再说话,直到黎殊过来。在看到陈朝予时,黎殊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就被心照不宣的了然所取代。 他一手接过蛋糕,一手勾住陈朝予的肩,笑道:“来都来了,一起杵在门口做什么?给我家当门神?” 黎殊揽着人一道向前走去,还不忘回头冲时鸢眨眨眼,其中的调侃意味相当明显。 闻妙歌不甘示弱瞪了回去,用眼神威胁他:“黎殊你活腻了,晚点给我等着!” 等她面对时鸢,就挂上一副担忧的神色:“你还好吗?” “我没事的。”时鸢故作轻松,挽起她的手臂,“把他当作普通的老同学就好,没必要针对他,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闻妙歌不情不愿地答应了:“我尽量。” 成年人之间已经学会给彼此留有体面,时鸢推着闻妙歌回到餐厅,发现陈朝予已经自觉搬了个小圆凳过来,在时鸢原本的位置旁边坐下了。 餐桌是标准的六人规格长桌,唯一的空位在时鸢正对面,与她隔着一整个餐桌的距离。 看来陈朝予打算和她挤在一起,时鸢踌躇片刻,向餐桌的另一侧走去。 所幸餐具还没用过,饮料她也一口没沾,应该不存在陈朝予洁癖犯了的可能性。 刚迈出一步,就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时鸢。” 仿佛按下了一个开关,时鸢停步看过去,陈朝予身高腿长,坐在小圆凳上有些局促,却执着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对视一瞬,时鸢看出了他眼里的坚持,为了不让局面变得更加尴尬,只好顺了他的意,顶着众人或玩味或不解的目光,拖着步子坐到他身侧。 陈朝予的位置非常巧妙,恰好把左手边的商敬言与她隔开。时鸢怀疑他是故意的,却没有证据,只能由着他。 好近。 有多久没有这样,和陈朝予坐在一处了? 他的手指停在桌边,几乎可以摩挲到她的手背,只要她稍稍偏过头,就可以靠在他的肩上。 从前的时光里,有无数次,他们的确这样做了。 时鸢的心脏不由自主狂跳起来,呼吸也稍显急促。 恰巧陈朝予将剥好的虾放到她碗里,动作熟稔自然,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他看出她在走神,眉心微微收紧,问她:“想什么呢?” “没什么。” 时鸢匆忙低下头,咬了一口鲜美紧实的虾肉。 陈朝予的种种表现一如从前,根本看不出和她已经分手。 他在想什么呢?时鸢不明白。 不在班群里澄清事实,或许是觉得丢人,但眼下这种小范围聚会,承认了应当也没有什么。 她偷偷瞟他一眼,结果又被抓个正着。 “吃饭。” 语气完全听不出责怪的意思,反倒暗含着不易察觉的纵容。 时鸢只好收回注意力,欲盖弥彰地加入另外几人的闲聊之中。所幸陈朝予本就话少,安静地坐在那里,也并不影响渐入佳境的气氛。 酒足饭饱之后,时鸢感觉吃得有些多,便趁着众人切蛋糕的工夫,主动进了厨房帮忙收拾,顺便躲陈朝予远一点。 外面传来了笑闹声,足以掩盖厨房里的任何动静。 时鸢将成摞的盘子小心翼翼放到水池里,正在擦洗灶台的卢思彤看了她几眼,突然开口。 “时鸢。”她声音很轻,似乎有些惭愧,“这么多年过去,我一直想对你说声,抱歉。” “抱歉什么?” 时鸢没去深想,脱口而出,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多年前的那件事。 大概是以为她仍有心结,卢思彤把头低得更深,说话也讪讪的。 “那时我们都还小,心智不成熟……听了些风言风语,就误会你真的是那样的人,对不起。” 时鸢想起高二那年某日,放在自己课桌上的绝交信,正是卢思彤的笔迹。 那封信被她夹在笔记本里,见证了她回忆中那段惶惑不安的岁月,一直留到了今天。 时鸢摇摇头:“都过去了。” 她停顿片刻,指了指门口的方向:“不要让陈朝予听到这些。” 卢思彤还想辩解:“时鸢,其实……关于你的那些事,都是程曦路告诉我们的,她说……” 程曦路? 对于时鸢而言,这已经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名字。 她不记得与程曦路之间有过什么恩怨,但经历过康乐纯的事情,直觉告诉她,可能与陈朝予有关。 因为她曾经在去往秘密基地的路上,意外发现了程曦路。 程曦路是尾随陈朝予而至的,时鸢躲在齐膝高的蔓草里,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她好像对陈朝予说了什么,没过一会儿就扭头跑掉了,时鸢匆匆一瞥,似乎见到她用校服袖子飞快地抹了抹眼角。 不过时鸢根本来不及多想,因为下一刻,眼前的蔓草被拨开,挺拔如松的少年逆着光降临,向她递过来一只粗糙而温暖的手。 时鸢扶着他的手起身,冷不防额头被重重弹了下,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躲在这里做什么?偷听?” 面对这样的“罪名”,时鸢当然抵死不认,捂着额头嘴硬道:“没有!是你自己心虚!” “我心虚?”陈朝予的表情难得有了一丝波动,“时鸢,我对你,从来正大光明。” 正视自己的感情,直面心底的欲望。 …… “在聊什么呢?” 陈朝予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门口,打断了卢思彤未说完的话。 卢思彤立 15. 坦白局 《庸俗巴比伦[破镜重圆]》全本免费阅读 “你……” 陈朝予欲言又止,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时鸢却不想再听了。 她收回手,直接猫下腰从他的怀抱中钻了出去,把他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厨房里。 时鸢站在厨房门口,止不住情绪上涌。 闻妙歌端着蛋糕过来给她,才发现她眼圈红了一片,捋起袖子就要冲进厨房找陈朝予算账。 “天杀的,他又欺负你了?就说了不要让他进门……” “不是的……”时鸢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费力扯出一抹笑,“洗碗溅到眼睛里,迷住了。” “哦……”闻妙歌半信半疑,坚持问她,“真的没事?” 时鸢只是摇头,从她手里接过蛋糕,挖了一勺送入口中。 “我现在需要吃点甜食安慰一下自己。” 为了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哪怕胃里胀得难受,时鸢依旧选择了一口一口将蛋糕吃掉。 吃到嘴角都沾上奶油,她舔了舔唇,终于有些释然。 没什么大不了的。 饭后闲来无事,黎殊主动提议,来玩坦白局的游戏。 红酒喝了一瓶,还剩一瓶,空瓶在桌上转一圈,瓶口指向谁,谁就要回答这一轮的问题,或者选择喝酒。 规则很简单,高中毕业聚会,他们曾经玩了整整一夜,最后灌得每个人都宿醉不醒,东倒西歪。 时鸢对那场面印象很是深刻,因为就连平日里滴酒不沾的陈朝予,也喝得不省人事。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正靠在他的怀里。 陈朝予睡着的时候,浓密的眼睫垂下,竟然显出了几分温柔,看上去不再难以接近。 酒精仍在身体里作祟,时鸢被冲昏了头脑,趁四周无人苏醒,支起一点身子,偷偷去吻他的唇。 然后——他醒了。 并且反客为主,俯身朝她压过来。 类似于偷.情的刺激让快感成倍放大,时鸢连挣扎都不敢,与他唇齿相接的同时,还要担心会不会被突然醒来的人发现。 那是他们的初吻。 而在前一夜的坦白局上,面对“有没有喜欢的人”这样的提问,时鸢犹豫着要不要端起酒杯,手心却忽然一空。 陈朝予牵过她的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无视周围的起哄和嘘声,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我。” 他坦诚得过分,任凭调侃的声浪快将屋顶掀翻,固执地探进时鸢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那一刻,时鸢觉得自己拥有了世界。 …… 而现在,陈朝予只能在时鸢对面的位置坐下。 闻妙歌已经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和商敬言一左一右,将时鸢严密地保护起来,不给陈朝予一丝趁虚而入的可能性。 他看起来很是无奈,修长指节漫不经心抚过杯沿,无声地注视着她。 游戏开始。 第一轮的问题是:“你做过最勇敢的事情是什么?” 红酒瓶在桌上顺时针转动,时鸢紧张地盯着,直到它缓缓停下,瓶口指向闻妙歌的方向。 闻妙歌耸了耸肩,没动面前杯子里的酒。 “这简单。高三第三次模拟考,和黎殊在图书馆天台接吻,被教导主任发现了。为了不被那糟老头子追上,我和黎殊分开跑,一路打开了图书馆的声控灯。” 这件事时鸢是清楚的,闻妙歌还没说完,她已经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商敬言恍然大悟:“原来那天晚上图书馆的灯亮成S/B图案,是你们俩的手笔!当时可轰动了,全校学生十有八九都跑出来看!” 黎殊懒洋洋地啜饮了一口红酒:“当然是真的,骗你干嘛?” 学生一片哗然,教导主任气得跳脚,而时鸢当时在做什么呢? 趁着难得的混乱,陈朝予默默挤到她身旁,在她手心里塞了一块巧克力。 时鸢当然不能独吞,把巧克力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陈朝予,喃喃道:“妙妙和黎殊也太厉害了……这样真的不会背处分吗?” 回答她的是指尖湿润灼热的触感,她来不及躲避,一时怔在原地。 陈朝予微微俯身,就着她的手指,小心地将巧克力衔进嘴里,语声含混不清。 “不会的。高三了,学校肯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酒瓶重新开始转动,这次瓶口停在陈朝予的位置。 他略一沉思,回答道:“最勇敢的事……大概是,为爱当三?” 时鸢听见这四个字,几乎头皮都要炸了,眼看陈朝予的目光掠过她和商敬言,竟然莫名有了心虚的感觉。 只一瞬,他收回视线,淡然改口:“开玩笑的,还没付诸行动。” 虽然说是在开玩笑,可陈朝予表情冷淡,完全没有说笑的样子。 意思是如果她和商敬言真的打算在一起,他就准备挥起锄头挖墙脚了是吗?! 时鸢不敢深想,只好低下头去,抿了一口面前的红酒。 黎殊及时出来打圆场:“朝予做过最勇敢的事嘛……我知道!他临时改了高考志愿,被他爸发现以后狠狠打了一顿,半个月没能出家门!” 陈朝予不赞同地瞥了他一眼,他终于讪讪闭了嘴。 时鸢一直认为,陈朝予会回到江城,是因为他读书时的人脉都在这里。回国入职江大附属医院,于他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他与时鸢一样,都是江城大学的毕业生。 高考后,时鸢按照父母的期望,报了江城这边的大学。 其实按她的成绩,去其他几所更有名气的学校也不是不行,但考虑到父亲年纪大了,有落叶归根的打算,时鸢便贴心地保持沉默,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彼时已经到了高中生涯的末尾,她和陈朝予早已被强行分开。她个子矮,被调到前排,而陈朝予依然留在那个不起眼的后排角落。 这样也好,起码时鸢能够看清黑板上的板书内容,不需要再抄陈朝予的笔记。以她的身高,坐在后排属实是高攀了。 只是在某些上课分神的时刻,她似乎能够感受到,背后一闪而过的炙热目光。 而她所能做的,只有在分科时,选择和陈朝予一样的高考科目。 物理,化学,生物。 时鸢物理不好,化学差强人意,为了弥补这两科的分数劣势,有时甚至来不及写完简单的生物作业。 而生物课代表陈朝予的私心,就是在替老师检查作业时,直接略过署名“时鸢”的那份,回头再悄悄把自己整理的复习大纲,藏在时鸢的书架里。 两人以不同的形式,做着无声的抗争。 但时鸢没有把她要去江城这件事告诉陈朝予。 她只是试探着问他,以后想要去哪个学校,又打算在哪座城市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