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叔侄］》 1. 第 1 章 《娇养［叔侄］》全本免费阅读 雪天路滑，又赶在清晨上班高峰期，车子在街区的主干道上行走的缓慢。 卓晓桐一路上都安静地盯着车窗外看，直到此刻才迷茫地转过头问身边的人：“我们到了吗？” 明学成今年已经六十多岁，身体虽还硬朗，但连着几日的奔波声音也显得极为疲惫：“再过了前面两个路口就到家了。” 他尽量缓和着嗓音：“晓桐，这以后就是你的新家了。” 新家…… 卓晓桐愣神了好一会，抓着衣服的手指动了动，有些勉强的笑了下：“好” 见这情形，明学成看着她瘦小的身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当年发生那事时她应该才11岁，也是个可怜人。 车子过了拥挤的主干道，再拐进别墅区的辅道，视野开阔，一路畅通。 旁边的绿植似是被人精心打理过，就连飘了一夜的雪花也未在枝叶上积压，只此刻零零散散的落在上面又化开，虚幻缥缈。 卓晓桐除了刚才开口说了一句话，这会又安安静静地缩在角落里。 她想开窗，手指刚抬起又似想到什么，小心翼翼的回头看向明学成，有些苍白的双唇嗫嚅了一下，又不太敢说出口。 “没关系，想开就开吧。”见她身上穿着羽绒服，确定不冷，明学成点头同意。 只是卓晓桐太过纤瘦，新买的羽绒服套在她身上还有许多的空隙，窗户一开，冬日刺骨的冷风吹在她瘦削的脸上，顺着她脖子浸入皮肤，让她不受控制地颤栗了一下。 明学成突然想到什么，忙越过她伸手关上了车窗，皱眉告诫她：“晓桐，你家里阿姨身体不好，以后进家门要注意，不能把凉气带进家里。” 卓晓桐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忙道歉：“对不起，明伯伯，我不应该开窗户。” 怕自己过了寒气，明学成又吩咐司机把空调温度调高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看也没看卓晓桐，只是侧脸向外回了一句：“嗯，以后要注意。” 卓晓桐又忙说好。 攥着衣服的手指抓的更紧了。 明家别墅坐落在别墅区最东面，那处靠水，四周苍翠树木自成屏障，以湖为界，独辟出了一块以“明家”为中心的豪华别墅庄园。 似是新年的缘故，门口的院子内尽是繁冗的灯饰，照的人眼花缭乱。从进庄园的大门口到屋内的L型通道上，竟还在大雪天奢靡的铺上了一层红地毯。 “明珩回来了？”明学成脸色仍不太好看，“他人呢？” 佣人说在楼上房间。 有人过来给卓晓桐打伞，她说了声谢谢，刚想伸手去接，猛一抬头，便被三楼那个大露台吸引了目光。 红砖白瓦的高楼里建着一间视野宽阔的玻璃房。 那里，此刻站了一个男人。 一个穿着一身黑的男人。 可能是四周灯光和雪色的照亮让卓晓桐不适应，她竟觉得，这一抹黑色，在这冰天雪地里极为好看。 别墅太高了，卓晓桐仰着头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看见他手里端着一个玻璃酒杯，低着头，好像在看她这里，又好像不是。 有雪花落下来，落在她眼睛里，视线变得模糊。 耳边明伯伯还在斥责佣人赶紧把院子收拾干净。 阳台上的男人却是淡淡略过目光，转过身向屋内走去，抬手，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卓晓桐慌乱转头，没敢再看，拎着自己少的可怜的衣服包跟在明学成后面放轻着脚步走路。 明家很大，一开门便是满屋的奢靡家具和豪华陈设。卓晓桐没敢抬头乱看，站在门口只盯着自己脚下的那块范围。 干净的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上铺着一层繁复花纹的地毯，中间的图案偏向古典华丽，富丽堂皇中又多了抹雅致。 靠门鞋柜的金色纹理在灯光点缀下闪闪发亮，也照清了卓晓桐脚上那双洗的发旧的鞋子以及鞋头踩溅的雪水。 “明珩呢，去把人喊下来。” 明学成话音刚落，楼上传出动静。 那个刚刚站在玻璃房内穿着一身黑的男人，正不紧不慢地从楼梯上下来。 明学成又喊她的名字，她顺着抬头—— 客厅里那座通向二楼的巨大螺旋楼梯，每一级台阶都被擦的光泽如镜，在天花板上水晶吊灯的垂射下，映着点缀光影。 而那个人，正居高临下地站在台阶上。 卓晓桐不知道怎么描述对明珩的第一印象，只知道，他很高，而且长得很好看。 是第一个，比她爸爸还要好看的人。 明珩手上已经没了刚才的酒杯，单手插在口袋里，利落的碎发遮掩了眼眸中的寒意和薄凉，淡着眉眼瞥过来时，视线在卓晓桐脸上逗留了两秒。 又很快，移开。 狭长清冷的眉眼与明学成有两三分的相似，却又多了几分不甚分明的侵略和孤傲。 他的五官要比明学成更加深刻立体，两侧轮廓清晰分明，看人时平添了攻击感，但又因眉骨精致俊美，眼睛很黑，使人和他对视时防备中又带了一丝期翼。 见他再次看过来，卓晓桐立马低头收回了目光。 却依然能感受到凝在她身上的沉冷和审视，极具压迫性。 莫名的，有些后怕。 卓晓桐不知道怎么形容。 非要用一个词的话—— 她想起之前奶奶跟她提到过的撒旦 冬日寒冷的雪夜中突然出现的撒旦。 是天使，也是恶魔。 正分神间，明学成又唤她，问她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 2. 第 2 章 《娇养［叔侄］》全本免费阅读 因为正赶上寒假，卓晓桐来到明家后也不能去上学。 明学成给她房间里放了一个小书架，告诉她没事可以看看书。她屋内窗户的外面是个后花园，明学成说她没事可以下去走走。 出来的时候佣人正往刘甄那屋送糕点，瞧见她时出于心疼小声道：“我在厨房里给你留了一小碟，一会给太太送完就下去拿给你吃。” 这人叫杨姨，卓晓桐在这个家现在只有这一个熟人。 她道了谢，拘谨的说不用了，还是留给刘阿姨吧。 刘甄身体不好，又加上老年产子，这几年身体更是虚弱。明学成在生活上对她处处精细照顾，吃穿用度上更是选最好的，上到明学成，下到明家的司机，对待刘甄都绝不能有一丝怠慢。 明学成所有的心思，都在刘甄身上。 即便刘甄并不似那般弱不禁风。 卓晓桐想起自己那天在车上错开了车窗。 屋内传来刘甄和明学成说话的声音，她没敢再听，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梯往花园去。 只是没一会，刚还在楼上的刘甄也被杨姨搀扶着下来。即便在暖阳下，她面色也仍染着病态的苍白，手和腿都极细，说话也柔弱无力。 “晓桐，来这里住的还适应吗？”刘甄笑着问，脸颊也跟着凹陷。 “都挺好的，阿姨。” “把这里当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的就跟你明伯伯说，不要拘束。” 说着，刘甄让卓晓桐靠近点。 她端详着卓晓桐的脸，笑了下：“你这孩子，五官随你妈，现在看着清秀，以后长开了更漂亮。” 没等卓晓桐开口，一阵冷风吹过，花园内的花瓣被风带起，空气中花香和泥土味混合，刘甄没忍住吸了口凉气，低头猛地咳嗽起来。 “阿姨。”卓晓桐忙给她拍背。 正拿着外套的杨姨脑袋里刚出现“完了”这两个字，明学成已经飞速跑过来了。 “怎么回事？”他猛一下把卓晓桐推开，用自己的大衣裹着刘甄，挡住了大半个风口的方向，紧张的脸色凝重。 “你还站那干什么，赶紧陪太太回屋！” 杨姨被他一声吼也顾不得差点摔倒的卓晓桐，倒是刘甄咳完缓了一下，脸色红润地靠在明学成的胸口，低声道：“我没事，就是想下来晒晒太阳。” 她就是没顺好气，被呛了一下，还不至于跟个纸娃娃一般，一碰就破。 明学成可不敢大意。 “想晒太阳楼上有玻璃房，这大冬天的风这么大，气温又低，空气里得多脏，你一个人出来我哪放心。”又给她捋了两下背，明学成叹气，“你昨晚睡眠又不好，今天还又出来染了凉气，你呀，一点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刘甄被他说笑，一边在杨姨的陪同下进屋一边打趣道：“不是还有你管着我吗？” 她问明学成怎么还不上去。 “你先上去，我马上一会就上去陪你。” 等看着刘甄上了楼梯听不见这边声音了，明学成转过身望向面前低着头的人。 “晓桐，你怎么回事？” 突然的怒腔让卓晓桐心脏狠跳了一下，她紧紧抠着手指，刚抬头喊了声“明伯伯”就被迎面而来的训斥声再次打断： “我说过，你阿姨身体不好，在这个家里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人都不能做对你阿姨身体不利的事。” “你想来花园玩就自己玩，让你阿姨陪着你在这吹冷风干什么？你阿姨要因为你发烧受凉你怎么负责？” 手背硬生生被卓晓桐抠出了血迹。 “还有，”明学成扬眉冷声道，“你现在住的房间是我们的隔壁，你阿姨睡眠浅，你在屋里就不要有那些大动静，最近因为你来，你阿姨都没怎么睡好。” 卓晓桐咬唇道歉：“对不起。” 声音闷闷的。 水迹滴到花园的土地上，很快被掩盖。 或许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重，明学成轻咳了下嗓音又换了副腔调： “你是小孩子，我也不是责骂你，但就是希望你能少给你阿姨添点乱，在这个家就别让她为你费心费力了。” 卓晓桐使劲地点头：“我知道了，明伯伯。” 是她今天不该到花园里玩，不该和刘阿姨在风口里聊那么久的话。 怕刘甄在上面等太久了，明学成思衬了下，提出：“这样，你一会喊杨姨帮你把屋里东西收拾一下，搬到最北面那个屋子吧，这样离得远，你阿姨听不见动静也能睡个好觉。” 卓晓桐自然忙应下，又不忘说了句：“给明伯伯添麻烦了。” 脚步声逐渐消失。 她这才松开已被自己抠的不忍直视的双手，怕被人看见，也顾不得上面的血痕，使劲擦了下湿润的双眼。 被泪水染过的手背是火辣辣的疼。 没再耽搁，她调整好情绪快速进屋上楼收拾东西。 而几步远的花园入口处，不知何时回了家的明珩正站在那，修长的手指间夹着根已燃了大半截的香烟，火星滋啦地向上卷着。 耳朵还回响着任舟不久前说的话： “女孩父母三年前车祸身亡，被亲戚轮流照顾，好像是车祸赔偿金用完了，亲戚不愿再照顾，老爷子特地到怀城把人接过来了。” “车祸是人为。” 至于明学成跟卓晓桐父母的渊源，不知想到什么，明珩低头嘲讽一笑，将烟头随意扔在脚下的花园里，抬脚从上碾过。 一直在书房里等了大半个小时，明学成才推门进来。 明珩正站在窗口，他大开着窗户，不顾连续的寒风直接袭进书房。随着门一开，劲风猛地又将打开的门“嘭”地一声关上。 老爷子吓了一跳，火顿时就上来了：“赶紧把窗户关上，你一会还要见你妈，你受寒不要紧，别给你妈染上寒气！” 窗户镜面上反射出明珩向上勾起的唇角，讥讽又可笑。 见他无动于衷，明学成火更大了，刚踏出一脚明珩已经伸出手开始关窗户，直到把上面的锁控合上他才不紧不慢地转身走到桌边，垂着眸子淡声道：“见我妈之前不是还要洗澡去身上的烟味吗？” 明学成不说话。 “再说了，您让洗的是热水澡，不是冷水澡，过不了寒气。” 最后一句时，他冷冷抬眼看向正攒着火的明学成，四目相对，老爷子心虚地撇开了视线，走到桌子后面的椅子上坐下，端起了长辈的架子：“来找我什么事？” 明珩今天不想跟他多费口舌，把桌子上的报告推过去后直接走人：“公司的季度报告。” “你小子就这个态度？” 他停下，转身：“那你想我什么态度？” 明学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嗓音浑厚：“怎么做报告还用我教你？” “你确定你有时间？”明珩抬腕，“我妈再过一小时就要睡下午觉了，你再耽误只会延迟我洗澡的时间。” 也就是延迟了和刘甄的见面时间。 一句话，让明学成噎住了。 他拿起桌子上的报告一页一页地翻看了，默认了明珩的行为。 手握在门把上的一瞬间，明珩又忽地转过身。 “北面的那间房子最不透光，容易阴湿。让她一个14岁的孩子自己去住是不是过分了点？” 明学成：“怎么？” 明珩懒得跟他绕弯子：“我不怎么回来住，把我那间房给她住吧。” “北边那间最远，不会吵到你妈。” 不想跟他争执这个，明珩径直开门出去，丢下一句：“我那间也远，吵不到你们。” 隔了几米远的房间内，正给卓晓桐收拾东西的杨姨也忍不住嘀咕：“一个14岁的女孩子能发出多大的动静。” 卓晓桐笑着说没事，是自己没注意。 她眼睛还红着。 杨姨看的更心疼了。 拿着东西出门时正遇上往这边走的明珩，明珩是杨姨从小带大的，杨姨在他面前说话也不顾忌： “未免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把人接过来就好好养，这现在算怎么一回事啊？” 跟在她身后正抱着书包的卓晓桐见到明珩愣了下，又立马板正身子，低头怯懦地喊：“四叔。” 她两只手背被杨姨贴满了创可贴。 明珩脑海里浮现不久前花园里的那一幕。 他“嗯”了一声，吩咐杨姨：“把她东西移到我房间，以后让她住那。” “哎！”杨姨一听，立马高兴地应了，拿着东西就换方向。 卓晓桐不解他这话的意思，抬头有些迷茫地眨了下通红的双眼，咬破了的嘴皮子动了动，想问又不敢问。 明珩深吸一口气，教她： 3. 第 3 章 《娇养［叔侄］》全本免费阅读 完全没想到自己这番话会被明珩听到，一群佣人紧张地低着头站在明珩面前，身体都还在哆嗦，喘着大气不敢呼吸。 站在最前面的那位阿姨，腿抖得就差直接跪下了，一脸的汗珠直往下滴，身上的工作服都印出了水迹。 但主位上的明珩不紧不慢地抽着烟，一根烟眼瞧都见底了，也还是没发话。 直到火星灼到手指，明珩才不在意的略眼看过去：“没事干？那去做些面。” 佣人“扑通”一声直接跪了，忙不迭地认着错：“小五爷，是我做错事，我不该自作主张给孩子做青菜面，我认错，我一定好好给卓小姐道歉。” “不用道歉。”明珩扔了烟，眼睫淡抬，“听不见？” “我说，去做面。”他一字一字压重了音。 佣人是真的摸不准他这意思了，偷偷瞄了眼。 只见明珩一脸云淡风轻地坐在那，手上随意地将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利落的眉眼望过来时，佣人看清了他眼尾那丝毫未遮掩的凉薄寡淡。 知道明珩绝不是让他做个青菜面这么简单，佣人还想试图狡辩一下，明珩已经没了耐心，拧眉喊人：“任舟。” 任舟拿着合同进来，并按照上面的条款给她总结出最关键的信息： “赔偿违约金加解雇。” 她作为佣人，没尽到本职工作，糊弄雇主，同时在背后嚼主人家的舌根，明珩问：“你说这赔偿问你要多少？” 后面的人面面相觑，没人敢上前插嘴。只盼着可别牵扯他们。 佣人哪有钱赔这玩意，更何况赔偿金多少还不是明家一句话的事，她哪敢再有异议，忙爬起来，手忙脚乱地说自己去做青菜面，现在就去。 “家里食材不够了。” 明珩刚发话，那人又忙解释：“面条和青菜都有，冰箱里都备着。” 闻言，明珩薄唇弯了个恰好的弧度：“那些怎么够。” 他让任舟去买。 “不急，再等几分钟。” 明明用着再平常不过的语气，佣人也还是被他那副慢慢悠悠的态度磨得全身发冷，尤其是明珩这会半眯眼眸，手指在沙发边上规律地敲打着。 任舟的速度很快。 可当众人看到他手里拎的那些东西，愣是齐刷刷的吸了口冷气—— 他手上拎着个能承重50斤的塑料袋，里面满满当当的装着数不清的青菜和挂面。 明珩头也没抬一下，径直让任舟送到厨房。 佣人傻眼，不敢置信地望向明珩：“小五爷。” “多做点。”明珩淡淡出声，他抬眸扫了一圈面前站着的佣人，好整以暇地说道，“先做10盆，不加油不加盐，省点事。” 他低垂着眼睑，状似不经意道：“每份都一样。” 任舟在一旁提醒：“是青菜的质量，面条的数量，青菜面的重量，得一样。” 每碗中青菜得一片一片称出同样的质量，面条得一根一根数出同样的数量，最后出锅的青菜汤面得一碗一碗测出同样的重量。 听着不难，但耗时又耗力，比做文思豆腐还折磨人。 随着任舟报出相应的数字，佣人更是瞪大了眼。 这些数据还要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那人刚刚在花园里的谈笑风生全然不见，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牙齿止不住的哆嗦。外面光是传言小五爷心狠手辣，做事不讲情面，却没想，对待宅子里自己家的佣人，也如此狠厉凉薄。 任舟一直在旁边盯着，她没敢再拖延，光是这十份平常做起来简单迅速的青菜面，这会也足足耗费了她两个多小时的功夫。 明珩直接在沙发上敲击着电脑处理起了工作。 他电话不断，其他人原指望着能有个工作将他叫走，他却连脚尖都没挪一下位置。 面前的其他佣人腿站的发酸，腰都要弯断了。 硬生生地被折磨到十盆青菜面端上桌。 明珩望向任舟，任舟点了下头。他这才合上电脑，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了下眉心，随口道：“你先尝尝。” 这10盆…… 佣人这会是真崩溃了，又是跪下哭着认错，满头满脸的汗滴到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上，明晃晃的反着光亮。 明珩只觉聒噪，又问了她一遍：“不尝？” 佣人哆嗦着摇头。 接下来的时间，只见那一盆盆难以下咽的面条被她闭着眼嫌弃又抗拒的塞进自己嘴里，没有任何味道和油沫，甚至为了省时她趁着夹生就给盛出来了，这会又硬又干的，反胃感涌上来，她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一盆盆如同嚼蜡一般，那人吃的都要吐了，她硬生生地压着吃到第四盆时实在忍不住了，“呕”地一声趴在地上吐出来白花花一片，没了任何尊严和体面。 求明珩放过她，说自己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明珩收起电脑，缓缓起身。他抬手重新戴好腕上的手表，阴冷的嗓音幽幽响起： “明家不做善事，容不下你。” 他这话不止说给做面的那一个人听，明珩没那么多的善心，错了就是错了，不分轻重，他睨向一直站着的那群佣人，微眯了下眼，缓缓走到地上那人跟前，俯身： “自己走，别让我帮你。” 那人慌乱着点头，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口水，狼狈不堪。 明珩无动于衷地拿起外套，向外走的动作利落干脆，清隽的五官却染着十足的压迫感。 下一秒，他刚抬起的脚又在楼梯处停下。 缓缓抬眼，狭长泠然的眸子里清晰印着二楼楼梯口处盯着他看的卓晓桐。 那两只乌黑的瞳孔迷茫又透亮，她眨眨眼，不解楼下那群人此刻的反常，乖巧又卑微地喊了声：“四叔。” 隔着一层楼，明珩脸上的怒气还未消融，但卓晓桐却仍在害怕和上前中选择了后者，她扶着栏杆，小小的脚尖往前移了一步，弱着声音问： “四叔，你回来了。” 嗓音又颤又细。 明珩还真看不上她这“上不了台面”的性格。 “倒是有出息，能让一群佣人欺负到你头上。” 他斥责的声调让卓晓桐本就 4. 第 4 章 《娇养［叔侄］》全本免费阅读 卓晓桐顿时就清醒了：“四叔？” “怎么？”明珩这几年忙的到处跑，跟这丫头接触也不多，反正她吃喝用度不会差，如今猛一下看到这丢人成绩，语气自然不会好：“觉得没人管你了，学习也开始糊弄了？” 卓晓桐对自己这位四叔还是有些怕的，即便这会接电话也立马坐的端端正正：“没有，四叔。” 她给自己找理由：“就是这次月考有点难。” “这次月考？” 明珩翻看着她以前的成绩，眼神很淡。 卓晓桐知道自己的成绩差，又加上明珩语气不算好，她回答的有些没底气：“下…下次我会努力的。” “希望吧。”三个字毫无温度。 卓晓桐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心底更加忐忑了。 她四叔，海京城人人熟知的小五爷，更是掌管着她生活和学习的唯一家长。 他是她的监护人，也决定着卓晓桐吃穿用度的生活质量。 只不过海京的一切都有专人打点，明珩一年内能在海京居住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对他来说，抚养卓晓桐，也不过是家里多双碗筷的事，明家实力雄厚，那些钱财花费，更是可以忽略不计。 可对卓晓桐来说，明家、明珩现在是她唯一的庇护港湾。 因此，挂完电话的卓晓桐丝毫没有睡觉的心思了，她看了眼被自己画的看不清的课程表，三秒后，又转头捣捣自己的同桌：“第一节课什么课？” “你问我？”同桌胡可欣一脸懵的看她，手里还拿着迷你小镜子，摇摇头，“我不知道啊。” 前面的一个男生终于听不过去，回头提醒了一句：“刚下课，马上是第二节课。” 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班级里这会闹哄哄的，后面空调风叶吹的嗡嗡作响，卓晓桐和同桌静静地对视了几秒，彼此默契的一致低头趴下。 胡可欣用口型给她比划着“真丢人。” 过了一会，都有些坐不住了，两人一同去走廊外面的开水房接水，胡可欣问她：“刚才你四叔说什么了？你怎么还这么怕？” 卓晓桐无精打采的。 “说我成绩考的不好，没出息。” “你不是一直都考的这样吗，又不是只有这一次。” 胡可欣成绩比她还要再低，早就习惯了。 “以前不都你四叔那助理打电话吗？怎么这次你四叔来管你了？” 卓晓桐也纳闷呢。 两人说着走到水房，拧开杯子正要去接水的同时，另外两女生追逐打闹着，压根不看路的朝她们撞过来，卓晓桐来不及躲闪，被女生手里那杯刚冲好的奶茶泼了一身，白色T上一片黏腻的奶渍。 这幸好是大夏天，大家嫌热，冲的都是凉水，这要是开水，被烫一下非得留疤。 “能不能看着点啊，这什么地方啊？”胡可欣手臂上也被喷了点，脾气瞬间上来了。 尤其这两人还是同班的尖子生，英语课代表和她的狗腿子。 孙佳慧本来是正准备道歉的，等看清卓晓桐那张脸时到嘴边的“对不起”又咽回去了，反倒不在意的踢了下地上的奶茶盒子，慢悠悠的开口：“不好意思啊，正要出去呢，没想到你们进来了，也没躲开。” “什么叫我们没躲开，你们打闹不看路啊，是你们泼到我们啊！”胡可欣声音更大了。 对面的两人很无语的打量了胡可欣几秒，又转向被泼到衣服上的卓晓桐，她刚睡醒，皮肤白里透红，两只眼也水汪汪的，孙佳慧最见不得她这无辜的模样，转过头没什么诚意道：“不然赔你一件？” “不用了。”卓晓桐简单处理了下，拉住要发飙的胡可欣，“马上上课了，我们赶紧接完水回去。” “凭什么不用啊，就得让她赔。”胡可欣暴脾气忍不住。 对于这种成绩差被老师都忽视的的差生来说，孙佳慧更是没放在眼里，狗腿子更是边往外走边故意嘀咕： “路又不是她家的，我们打闹没看路，她走路不看路啊，自己整天低着头走路往人跟前撞上来怪谁？” “？？？”胡可欣是真的要破口大骂了，卓晓桐拦住她，“没事，我回家洗一下就行了。” 胡可欣真被她这怂的性格气死了：“你四叔说的对，你真是没出息。” 卓晓桐把接好的水给她，像在劝她，又像是在跟自己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胡可欣服了：“也不知道你这性格怎么形成的。” 卓晓桐拧瓶盖的动作顿了下，没回答这个问题。 晚上结束晚自习再回到家时已经是十一点了，她现在住的是明珩名下的锦水湾那套房子，离她学校开车二十分钟的路程，所以卓晓桐上下学都有司机接送。 奢靡豪华的房子内已经灯火通明。 卓晓桐正嘀咕“杨姨怎么把灯全部打开了”，一进门便看到了正在沙发旁站着的明珩，他正低头看着手机，眼尾绷直，下颔抬起，双唇也紧闭着，侧脸神情有些冷淡。 她立马站直了身子，拎着书包走过去，低垂着头开口：“四叔。” 尾音还有些收着。 明珩视线转过来。 面前的人低着头，看不见脸，只有一团黑色的头发，她驼着背，身板瘦的跟个电线杆子没什么两样，两只竹竿胳膊费劲的拎着个大书包，一看就是个小憋屈样。 “怎么下课这么晚？” 卓晓桐跟学生回答问题一般，一板一正的答：“高二晚自习延迟了二十分钟。” 以前高一十点二十就放学了，明珩印象还停留在那时。 他收起手机，没说什么，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身后的人还是没一点动静。 “想喝水就自己倒。”他说。 卓晓桐摇头，又很快回答：“不喝。” 问一句答一句，头都不知道抬一下。 明珩皱眉：“你今年多大？” 惊讶于他突然问自己的年龄，卓晓桐茫然的抬头，对上明珩冷厉的目光时又立马收回：“十七。” 十七岁。 她这样子哪像是一个生气蓬勃的青少年高中生。 一回来就跟个木桩似得站那等训话，倒是一点不像他明家的人。 “在自己家里低着头干什么？” 卓晓桐书包带子都快抠烂了，印象里，明珩鲜少跟她说这么多话。本来回来的就少，忙的也没时间管她，回来顶多睡一晚就走，两人碰面的次数都微乎其微。 这次也是不巧，正被赶上了。 她手上拎的书包有些重，两条胳膊都快酸了。明珩看出来，让她先把书包扔那，再继续道：“你整天就这么耷拉着脑袋走路？” “……有时候” 她回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对她这回答，明珩显然不满意，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瞥见她T上的污渍，语气更没耐心了：“衣服上怎么回事？” 卓晓桐有些没底，慢吞吞的开口：“被同学撞了一下，不小心洒的。” 她说完，整个房子里更静了。 静的她能清晰听到自己因为紧张的呼吸声。 明珩盯着她仍耷拉了半截的身子，半晌，才移开目光开口：“先上去换衣服，以后注意点。” 他没什么耐心和精力去教导一个十七岁的孩子。 即便这孩子是他自己给自己找的麻烦。 杨姨过来说饭已经准备好了，看见卓晓桐也在，便说：“正好，夜宵也准备好了，你和你四叔一起吃。” 卓晓桐下意识地想说“不用”，但碍着明珩还在场，只好乖巧的应下“好” 见明珩没动静，他也不敢动。 倒是明珩耐心耗尽，睨她：“还杵着？” 卓晓桐立马往餐厅走去，身后又是他清冷至极的嗓音，他耐着最后的性子说： “先上楼，换衣服。” 杨姨是这的老人了，这些年也都是她在锦水湾照料着卓晓桐，见状，她多嘴说了几句：“这丫头性格就是要弱一些，胆子又小，跟人说话都客客气气的，我瞧着她还有点怕你，这么下去可不行。” 明珩问：“她一直都这样？” “比原来也好不了多少，不过你也别怪她，这么多年就放她一个人在这住着，虽说吃喝不愁，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但像她这么大的孩子，哪个不是有父母陪着的？” “晓桐别说父母，就是连个像样的家人都没有，又是寄人篱下，肯定没那么放得开。” 杨姨说完又笑了下：“虽说这身形看着有些瘦，但丫头的脸倒是随了明家人，以后再长开点，那颜值怕是能赶上你。” 明珩哪有空管她那张脸。 不过是个还没成年的小孩罢了。 他没说话，喝着冰冷的水，唇色也被水润湿，看着少了几分凛冽。 “她在学校怎么样？”过了会，他才开口。 “估计也不怎么样，反正我是没见这丫头多开心过。”杨姨让他去吃饭，想起来又问，“我听任舟说你这次回来待得时间长，不会立马就走了？” 明珩放下杯子，“嗯”了一声，抬脚朝餐厅走去：“工作调动，以后基本上都会在海京。” 杨姨高兴的连连说好。 丫头总算是有个真切的家人了。 卓晓桐这一顿饭，吃的是真别扭。 明珩吃饭时不喜欢说话，她不敢开口，夹菜时也为了方便只夹自己面前的那一道，咀嚼时更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发出什么扰人的动静。 那察 5. 第 5 章 《娇养［叔侄］》全本免费阅读 明珩虽说在锦水湾住下了，但卓晓桐碰见他的几率很小。 早上两人出门的时间是错开的，卓晓桐有早自习，6点钟就出门了，晚上她11点到家，明珩还没回来。 听杨姨说，明珩这次回来主要是管理海京这边的总公司，最近刚上任，事又多又忙。 卓晓桐反倒还松了一口气。 四叔的身上的压迫感的确让她有些压力。 不过因为明珩常驻海京的缘故，卓晓桐在学习上反倒不敢那么随意了，她的各科分数，的确有些惨不忍睹。 同桌胡可欣第二节课中途睡醒，瞅见旁边的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黑板抄笔记，她不由感慨：神奇，真的是神奇 回想起卓晓桐这最近一周的变化，她叹气： 说好的一起当学渣呢，怎么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躺平了。 和卓晓桐不同，胡可欣是中考高分进到的一班，但在一班满是大佬、学霸的环境下，她的排名也从进班时的38名稳定在了如今的59名，和卓晓桐这个进一班的关系户一上一下。 不是她自甘堕落，而是高中知识点和一班的高强度让她实在跟不上。 这些老师讲课速度那么快难不成都以为她们是神通？ 胡可欣嘟囔着，但也不好意思再睡，艰难的坐起来：“老师在讲什么？” “好像是……电势，电……”卓晓桐翻了几页书，“反正是关于电的。” “……你听的真认真啊” 她还不如不问。 胡可欣又凑过去看她记得满页的笔记，问她记这么多干什么？ “我看老师都写在黑板上了，老师讲的快我跟不上，先记下来，回家再多看看。” 胡可欣其实不想打击她，但还是忍不住：“你觉得你回家就能看懂了吗？” “……” 卓晓桐沉默了。 胡可欣指着上面的一个公式问：“C等于什么S除以……不过那个字母是什么，C又是什么？” C是什么，卓晓桐需要好好思考一番，至于那个字母…… 卓晓桐又低头仔细看了几秒，不太确定道：“好像是反写的3，老师可能写错了。” 平常已经习惯了身后两位学渣的前排男生孙佑辰还是没坐住，他实在没法听下去了： “那不是反写的3，那是ε，是电介质的介电常数，C是平行板电容器，这些公式都是前面学习过的知识点，书上都有，你可以不用记。至于这道题，是老师从别的资料上找的附加题，难度系数很大，你也可以不用记。” 一口气讲完这么多话，孙佑辰没管两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径直转过了身。 人家坐姿端正，背影挺拔，眼镜腿一丝不苟的夹在耳朵上，俨然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 卓晓桐一支笔还拿在手里，隔了几秒后，她又默默地放下，和胡可欣统一羞愧的低下了头，胡可欣真诚的劝道：“以后你还是少写点字吧。” 听了下，她又说：“以后咱两说话也小声点。” 前面的孙佑辰：“……” 说好的小声呢？ 下午放学的时候胡可欣想去食堂吃，拉着卓晓桐一起。食堂今天人不算多，两人还能多走几个窗口看看菜。 没几步远的窗口，英语课代表孙佳慧和班级里的其他几个女生端着餐盘一块走过来。 胡可欣低声骂了句“冤家路窄” 卓晓桐下意识地要把头低下去，可脑海中一瞬间闪过那天明珩交待她要挺直腰杆走路的话，也是，自己脸上又没灰，总低头干什么。 于是她抬起头，直起腰向她们走去。 孙佳慧一行人本来是看好戏的表情，直到卓晓桐已经从她们身旁走过去，她才意外的转身喊住卓晓桐：“上次不好意思啊。” 她道歉的没一点诚意。 “不过看你这次走路抬头了，也是好事，这样更能看清路。” 她语气倒是正常，但卓晓桐知道也不是什么好话，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拉着胡可欣一起走。 胡可欣倒对那一群人的模样很是看不惯：“感觉孙佳慧这人心眼坏，每句话听着都让人不舒服。” 尤其身后还跟着一群狗腿子。 不过她有一句话说的确实对：“你现在走路都抬起头了，腰也直，跟之前确实不一样。” 以前的卓晓桐无论是走路还是坐着，都喜欢在最角落里低着头，把自己缩成一团，不愿露脸，但今天吧，倒是难得的昂首挺胸了。 “而且我觉得你的五官比孙佳慧长得好看多了，只不过你平常总低着头，又加上太瘦，大家都注意不到你，其他人的目光全都被故意抢风头的孙佳慧占了。” 胡可欣让她以后多吃点，身材要是再达到黄金比例，那就更完美了。 “不过你这低头，以前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你都不听，最近怎么回事？” 卓晓桐没瞒着：“四叔好像对我低头的样子……不喜欢。” 那天卓晓桐看出他的不高兴了，只不过没直白的批评。 “你四叔啊，那难怪。”胡可欣不奇怪了，“也是，你四叔现在是你唯一的家长，最近又回了海京，肯定要对你关心多点。” “其实也还……” 她话还没说完，被胡可欣打断：“这不，又关心你学习又关心你生活。” “不过你四叔的话你确实得听，他是谁，他可是海京城的小五爷，他的名号如今比他爸明学成老爷子还好使。” 明家如今能在海京一家独大，全是明学成一人创办出来的。 而明珩小五爷这个名字，早已盖过了当年的明学成。 他做事狠辣，干脆利落，丝毫不讲情面，手段更是狠厉，城府又极深，没有人敢在他眼皮下耍花招。 “他们那个圈子里，都要动刀子的。”胡可欣做着手势极小声的说。 卓晓桐哪知道这些，被胡可欣说的瞠目结舌，不过胡可欣这些也都是听她家爸爸说的，虽然转述的有些夸张，但也大差不差了。 “所以你要是在学校里说你四叔是小五爷，估计她们早就吓破胆了，肯定天天想着法的来恭维你，哪还敢欺负你。” 卓晓桐扒拉着碗里的面条，她知道四叔和明家都厉害，但并不知道四叔在海京是这样的存在。 至于在学校说自己的四叔…… 她摇摇头：“不用，我还是不想让人知道。” 自己本来就是被收养的，寄人篱下，哪还能再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狐假虎威。 胡可欣摇头叹气，又想起一事：“不过他不是你四叔吗，那不就是排行老四吗，为什么大家都喊他小五爷？” 这事卓晓桐还真听杨姨说过： “他排行老四，正常该喊一声四爷尊称，但因为明老爷子当年就是排行老四，大家都喊他四爷，所以为了区分，就给他前面加了个小字。只不过我四叔自己觉得小四爷不好听，所以才自己给自己换成了小五爷。” 胡可欣大致听懂了，闪着八卦的眼神询问：“那他是不是真如外界说的那样，为人心狠手辣，在家对你很坏啊？” 要不然都颓废了一年的卓晓桐这会却极听家长的话，做了乖孩子。 卓晓桐其实觉得还好：“没有挺凶，人也挺好的。” 她永远也忘不掉，明珩当时在老宅带她走时那一瞬间的坚定和干脆。 但是大部分时间都冷着脸是真的。 - 废弃的铁院子门口停了几辆黑色的车子，郊区周围没什么人经过，初秋寂凉，只有树叶被风吹过的沙沙声。 只是没过两秒，屋内突然传出一声哀嚎—— 和院子外不同，屋内的温度极高，混合着胶着的血腥味和痛叫声，扰的人烦躁。 这是一间被精心打造的地下室，空间很大，里面家具应有尽有，正对着主位的是一排偌大的酒柜，此刻一个男人正将新送过来的那瓶酒小心翼翼地摆放在酒柜最高层，然后再转过身，毕恭毕敬地鞠躬：“小五爷，都招了。” 他挽起的袖子上还沾染着血迹。 明珩皱眉：“把人弄醒。” 那人应声照办。 “哗啦”一声，酒柜侧边地上的那团黑影被人抓着脖子拉起，那人满脸是血，绑着双脚跪在地上，头发已经结块，往下滴着血水，一只眼睛高高肿起，脸部颧骨也青了一块，血色延伸到嘴角，和冒碴的胡子粘连，面目狰狞。 6. 第 6 章 《娇养［叔侄］》全本免费阅读 晚上六点，装修豪华的明家老宅内灯火通明，偌大的院子被灯光包围，闪着金碧辉煌的亮光。 佣人们正在小阳台那处搭建花坛，一盆盆的泥土和鲜花被人小心翼翼的移过去。 明珩叫来一个人询问怎么回事：“好好的移花干什么？” “太太喜欢花，每天都要到花园里走走，明先生说太阳太晒了，怕太太热着，所以让我们把一些花搬到阳台，这样太太直接去阳台就行了。” 八九月的天，是有些热。 但出门散个步的功夫，但不至于把人晒着。 明珩唇角讽刺的勾了下。 的确是他那个父亲的作风。 他收起笑，眼尾拉直朝屋内走去。 明学成已经早早的在楼下等候，他一手拿着拐杖，站在客厅的窗户口往外望去。 即便过了三年，明学成的背影也看不出什么变化。 就连头发，也没比之前多白几根。 站在那处，昂首挺胸。 倒是注重保养。 明珩冷笑，径直脱下外套松了领带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他这几日加班熬的眼疼脖子疼的，下颔线轮廓也比之前更加清晰。 一杯水下肚，明珩头脑中的疲惫感也跟着减少了几分，只可惜因为刘甄的缘故，明学成从不让家里出现冰块，如若是冰水，明珩也会彻底清醒。 他只得又给自己倒了杯水，不着急的又灌了半杯，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那人不开口，他也懒得说话。 老爷子听着身后的动静早已见怪不怪了，用浑厚的声音询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明珩不想像他那样兜圈子：“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他回海京的第一天，就有人把他的一举一动报告给了明学成。 见被拆穿，明学成也不尴尬，转过身：“回来这么久也不知道回趟家，是不是今天我不给你打这个电话你还不打算回来？” “您想我？”明珩看着他问。 老爷子被他问的一顿，别过头去，躲开了他的目光，动着嘴皮子：“你妈想你了。” 倒是稀奇。 说想他的人这三年没给他打过一通电话。 明珩黑眸中带着嘲讽，他无声的笑了下，低着头掏出一根烟，正要点燃时老爷子又喊话： “你一会还要见你妈，不准抽。” 明珩咬着烟头也不抬的点燃，然后在老爷子的怒目圆睁中淡然地吐着烟雾：“一会不用洗澡？” 明学成：“……” 见刘甄前他要洗澡去除身上的烟味这是明学成早就定下的规矩，即便不吸烟，外面也有脏气、脏细菌，不能带到家里，尤其不能接触刘甄。 这么多年如一日，这明家老宅，不像是家，更像是囚笼，除了明学成和刘甄，囚禁着里面的每一个人。 知道自己在这些事上亏欠这个儿子，明学成也不再继续：“公司怎么样了，走到哪个步骤了。” “快了，今年年底能结束。” “杨家那事我知道了，你做事未免太不讲情面了。” “好歹也是跟过你这么多年的。” 明珩很反感他插手自己的事：“就是因为这么多年，所以才更不能原谅。” 他眯着眼拿起果盘里的水果刀，锋利的刀面印着他阴凉寒薄的眼神：“这么多年养一条狗也该养熟了，可他非但没养熟，还转过头联合其他狗咬了我一口，我难不成还不计前嫌的留下？” 明珩把水果刀插到苹果上面，看着汁水流出来，冷冷勾唇：“我做事什么风格，你该清楚。” 父子俩对视，一个黑眸冷的诡异，一个强壮镇定地不发怵，最后还是明学成先忍不住，转眼扫了下旁边，开口：“先上去洗澡吧，你妈马上下来吃饭了。” 明珩就没期待他能有什么反应，嘴角的那抹冷笑逐渐拉直，起身往楼上走去。 却没注意到，身后的明学成一直在注意着他的背影，直到明珩消失在二楼的楼梯角，他才一手握着另一只拿拐杖的手，以保持拐杖不落。 他总觉得，明珩刚才那话，是话里有话。 晚餐在刘甄睡醒后从楼上下来时才端上了桌，而此时已经距离明珩洗完澡1个多小时了，他接了6通电话，电脑上处理了3件事情。 两三年没见，刘甄在饭桌上一直给他夹菜，言语间满是嘘寒问暖，但母子俩的相处，也少了最纯粹的轻松，反倒像是在完成固有的模式，彼此都默契的不提那层别扭感。 刘甄的身体比之前好多了，脸上气色也明显要更加红润。饭桌上她提起明学成把她花怎么搬到阳台的事，明学成笑着耐心解释：“你前两天不是说皮肤被晒干了吗？以后就在阳台看，不用出去了。” 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情与刚才和明珩说话时的样子，俨然两人。 明珩无动于衷的吃着自己的饭，看着母亲夹过来的小山堆的菜，他象征性地吃了两口。 “听你爸说，你以后常在海京了，你自己住，生活方面都有人照顾吧，还有工作最近怎么样，累不累？” 明珩放下碗筷淡声答：“有人照顾，工作也挺好，不累。” 他平淡的回答着每一个问题。 刘甄听后笑笑，已经遍及皱纹的脸上笑着期待他再说点什么，明珩到底还是没能狠下心来，问了句： “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刘甄果然眼底都亮了：“我挺好的，你不用关心我，我这边有你爸，你自己一个人要多照顾照顾自己。” 旁边的明学成也附和着说了两句。 明珩一一应下。 陪刘甄吃完这顿饭，他也差不多要离开了。 临走时刘甄看着饭桌上的银耳粥突然想起：“卓家的那丫头喜欢喝这个，这么长时间没见，也不知道这丫头什么样了，都说女大十八变，估计见面都认不出来了。” 她说着抬头问向明珩：“晓桐最近还好吧？” 第一句，从进门到现在，这是第一句关心那孩子的话。 明珩不想说太多，应付过后又等刘甄上完楼，他拿起外套也准备离开。 < 7. 第 7 章 《娇养［叔侄］》全本免费阅读 “小五爷，到了。”任舟的声音将明珩从回忆里拉出来，他坐起捏了捏眉心，似乎是感觉不太清醒，抽出一根烟点燃，收起打火机时明珩吩咐吩咐任舟着手去调查下午那件事。 任舟知道那事重要性，点头应了下来并提醒他明天的工作安排。 “明天6点来接我。”他明天还要出差，要早点出发。 一根烟快抽完时明珩才下车，他抬头往上看了眼，中间卓晓桐的房间亮着灯。 明珩低头查看了时间，又问任舟：“她几点回来的？” “下午放学的时间是6点20。” 现在快十点，倒是认真。 想起上次她那排在后位的成绩，明珩眉间轻挑，倒是不愣，还知道勤能补拙。 只是这个成语很快被收回。 明珩见她露了点门缝，又在刚刚上楼时听见杨姨说她还没洗漱，脚步便在拐角时换了个方向。 他敲了两遍门，里面没人应。 明珩蹙着眉推开门，却见他口中勤能补拙的人这会正趴在桌子上睡的脸颊红润，房间内也能清晰的听见她绵长的呼吸声。 他眯着眼轻笑了声，也没顾及着脚步声，径直走过去拿起她的作业。 数学物理化学相关的资料倒是摆了一桌子，但上面的题目…… 明珩只是扫了一眼便嫌弃的皱眉，上面的作业和她的成绩一样，没点能看的。 他放下作业，视线又在桌子上的那人脸上停留，须臾，他严肃清冷的声音响起： “卓晓桐。” 一遍没反应，明珩提高声音又喊了一遍。 卓晓桐这才悠悠转醒，脑袋里记忆回笼的同事面前站着的人也逐渐清晰——四叔？ 她猛地一下站起来，着急忙慌的喊：“四叔。” 四叔怎么会进到她屋里，还亲自来喊她？ 再看看他手上拿的自己瞎写的作业，卓晓桐眼珠瞪的更大了。 她那点小心思明珩尽收眼底，也没废话，伸手拿起刚才被她压着的数学书，粗粗翻看了几页大概发现了问题： “平常不背定义？” 卓晓桐垂着脑袋摇了摇。 “书上的课后习题不做？” 她把头垂的更低了。 书本又被扔回到书桌上。 听着那声音就知道四叔又不高兴了，即便他没说话，卓晓桐听着他那努力维持镇定的呼吸声也感觉窒息压迫，她还挺怕四叔发火的。 毕竟原来，她是亲眼见识到四叔是怎么惩治那个佣人的。 于是在明珩快走到门口卓晓桐弱弱的喊住了他： “四叔，对不起。” 她知道自己这成绩确实挺给他丢人的，自己被明珩从老家带到锦水湾，自己就这么报答他的，确实挺让人失望的。 身后的人说话都带着颤音，明显的怕自己。 明珩反倒有些棘手。 这要换做是自己做错事的属下，他骂两句或者直接动手反而简单了，他有的是让人长记性的法子。 但如今，这是个还没成年的高中生，又是个女生，正是藏着心事敏感脆弱的阶段，他不能说太重的话但也不能完全放任她这成绩继续颓废下去，明珩太阳穴突突地疼。 算了，就当带小孩了。 明珩折步回去，在屋内寻了一圈，示意卓晓桐：“去拿个板凳。” “这里有。”卓晓桐把自己的板凳搬过来。 明珩尽量耐心地叙述：“再去拿一把，我坐。” “……”卓晓桐这才反应过来，明珩是要教她写作业。 她早知道刚才一个字也不多说了。 四叔教她…… 杨姨看见她下来搬板凳忙问怎么回事，听卓晓桐说了事情始末，杨姨笑着：“你四叔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他这人啊，就是面冷心热，你看，这还要亲自辅导你题目。” “你四叔原来上学的成绩可好了，他能指导你一星半点的，可比什么都有用。” 卓晓桐只得应付的笑着。 回到楼上房间，明珩已经把她几个课本翻了个大概，用老师常说的话说，这书比自己脸还干净。 “上课的时候是不是都不翻书？”明珩直截了当的问。 她把椅子慢吞吞的放下，又在明珩的允许下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看着明珩把那把椅子拉开了半米远坐下后才小声“辩解”： “物理书翻开过一次。” 这个星期她还认真记了一大面笔记呢。 “看出来了。” 那一页的折痕倒是清晰。 明珩先从数学开始，给她圈了几个定义和课后习题，让她先用5分钟时间理解定义，再花5分钟时间写步骤。 在卓晓桐去做题的时间里，他又继续翻看她的其他几门课本。 和数学一样，她最大的问题，是基础知识掌握不牢。 10分钟，明珩敲了敲桌子，让她把作业拿过来。 不算差也不算好，3题错了2题，定义混乱，公式乱套。 “平常上课一点听不懂？” “刚开始还能，后面老师讲的快，慢慢积累多了就听不懂了。” 卓晓桐这会心虚，下意识地又想低头，明珩已经没了耐心，用微凛的声音低声训斥：“我说过，不管什么时候都抬起头，考的不好作业不会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达不到你如今抬头的高度那就拼命使劲，努力超越你抬头的那个距离。” “只有那样，你才能匹配甚至俯视你如今的地位。” 拼命使劲，努力超越你抬头的距离。 能匹配甚至俯视如今的地位。 这两句话在卓晓桐耳边回荡，她像是骤然领会，坐直身子，抬头端正的看着自己书本： “我明白了，四叔。” 明珩的这一趟出差又去了许久，从9月到10月，卓晓桐习惯的同时又感慨那晚她四叔对自己学习的容忍。 她知道，四叔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更何况，面对她这个蠢学生。 不过明珩走时跟她说，让她以后在课堂上先把基础定义和公式听懂，听不懂的勾画出来，课下也可以先拿课后习题练练手，资料上的先做基础题。 四叔说她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基础掌握不好，简单的都还没搞懂，越往后学复杂的也只会越吃力，最后也就自然而然的放弃这门学科了。 同桌胡可欣问她：“你四叔还指导你什么了？” 卓晓桐想了会，认真道：“她还说什么数学和物理差不多，公式和定义领会了后做大题时边想着边代进去套公式。” 胡可欣听的似懂非懂，也不怪她，两个人都颓废了太久，一时间这么大的改变别说她们自己，班上的其他人也不信。 即便看到卓晓桐这几日翻看书本的次数多了，他们也以为卓晓桐是在国庆放纵后的装模作样。 但卓晓桐国庆节3天确实没怎么玩，把明珩留给她的那几道题做了，尽管不知道做的对不对，但她也努力了。 前排的孙佑辰是物理课代表，他旁边的也是学习成绩前十的好学生施皓，两人经常讨论题目，后面的卓晓桐和胡可欣对这样的情形早已习惯，就是两个男生对着一堆数字符号论证来论证去，意志力感人。 卓晓桐平常听的稀里糊涂，云里雾里的，但近日，她佯装趴在桌子上睡觉，耳朵偷偷竖向那边听了一会，惊喜的发现，对于他们所提到的那些代表字母，她也能略懂一二了。 正当卓晓桐为自己这点进步沾沾自喜时，孙佳慧的一个狗腿过来敲桌子，提醒两人：“今天该你们值日，后面的饮用水没了，快点换上，大家都等水喝。” 平常全是女生值日时，若是刚好遇到没水，一般会有男生主动换上，但因为今天这节课是体育课，方队解散后女生上楼，男生基本上都留在了操场打球，而这会…… 班级里仅剩的男生只有前面正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孙佑宸和施皓。 在过道上站着的那名狗 8. 第 8 章 《娇养［叔侄］》全本免费阅读 卓晓桐盯着这一行字，眼皮许久都没动一下。 正当她快憋不住，眼角的那颗泪珠要滴下来时，又是四个字发来：【再接再厉】 随之出现的是被明珩打了4个勾的图片。 也就是说，她也不是那么蠢笨，她也不是一题没对，她有进步的空间，也还是可以继续拼命的使劲。 抿唇纠结了好一会，卓晓桐小心翼翼地在键盘上打下：“四叔，错的这几道题回来的时候可以问你吧。” 明珩其实是没空的，但见她这个点还在勤奋好学，他出声打断众人正在讨论的视频会议，吩咐：“休息十分钟。” 说完先退出了视频。 另一边的卓晓桐因为迟迟没收到明珩的消息，干脆又翻开作业本和书籍准备“再接再厉”，她因为这4个字又来了精神，连写字时嘴角都是上扬的。 认真审题、读题又翻看公式和定义后，卓晓桐这题做的很顺畅，正洋洋得意时，杨姨敲开了她的门，托盘上给她准备了一碗鸡汤面和一盘新鲜水果。 “杨姨，我不饿。”卓晓桐意外地盯着那些东西，“怎么突然给我做这些？” 她之前就跟杨姨说过，自己晚上回来不吃夜宵，所以不用麻烦杨姨再去做。 “不是我，是你四叔。”杨姨一边说着，一边欣慰地摸摸她的头，“这是你四叔刚打电话来让我给你准备的。” “四叔让你弄的？” “对啊，你四叔说你太瘦了，看着跟营养不良一样，让我多给你补补，说这会正是需要营养又消耗大的时候。” 闻言，卓晓桐撇了一下嘴，问：“四叔说我营养不良啊？” “你四叔啊，他就是嘴硬心软。” 明珩刚电话里的原话还是：“就那柔弱小鸡模样，传出去还以为我明家虐待她。” “你想想，要不是你四叔看不过去带你到锦水湾，这会你恐怕还在那家受那老头子气呢。” 杨姨是从明珩小的时候就来明家了，资历最为年长，这会又跟着明珩来了锦水湾，天高皇帝远，明学成管不到自己了，她讲话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你看他这才回来多久，又是教你功课又是让我给你调理身体的，他这都是实实在在的关心你。” 就是那张嘴，从来不说自己的好。 卓晓桐盯着那碗面，不知在想什么，等安安静静的听杨姨说完，才应：“我知道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卓晓桐手机也响起一连串的提示音，像是有预感一般，打开短信，未读信息9条全是四叔的。 明珩把她做错的9题全部重新标了错误步骤以及正确步骤和答案，9道题全是他手写在草稿本上的钢笔痕迹。 四叔也会有耐心把她这些题重新抄一遍吗？ 她记忆中，四叔对这样浪费时间的事很反感。 但屏幕上一天天的短信又好像是在证实杨姨刚才说的话： “他呀，就是嘴硬心软。” “你四叔呀，都是实实在在的关心你。” - 10月底的时候卓晓桐总算见到了出差将近一个月的明珩，那会她刚中午放学，在门口的人群堆里找自己天天坐的车子。 过了人流高峰段，她走到外面的那一排停车位前却没看到家里司机王叔的车子，正准备掏出手机打电话，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这手表是你妈刚给你买的啊，真漂亮，好像是C家新款吧。” “对啊，我妈上周去欧洲玩给我带回来的。” “你爸妈又出国玩了？不是上个月刚出去过吗？” “反正她在家也没事，出去旅游还能给我带礼物，她年前估计和我爸还要再出去一趟。” “年前出国，那期末的家长会呢，你爸妈还能来吗？” “谁知道呢，到时候再看吧。” 两人说话越来越近，卓晓桐听出那是班级里年雨晴和宋如卉的声音，她也没避开，也没打算打招呼，毕竟平常也不熟，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但也奇怪，今天两人看见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视线在她脸上看了几秒，宋如卉不确定地喊：“卓晓桐？” 卓晓桐礼貌地点头，轻弯嘴角回应。 宋如卉又上前了几步，挠着头解释：“不好意思啊，刚才猛一下没反应过来。你一直坐在后面，又加上平常在班里还有走路的时候都低着头，我又近视眼，没戴眼镜看不清。” “所以刚才隐隐约约看着像你，走近一看感觉和平常不一样，就有些不确定。” 卓晓桐平常低着头，远看也看不出来什么。 不过她本来在班里就是不起眼的存在，所以卓晓桐并不意外，摇头回应说：“没事。” 旁边刚才一直说自己父母出去旅游的年雨晴眨了几下眼皮，视线有意无意地从卓晓桐脸上略过，听着宋如卉一直说什么“她现在这样抬起头挺好的，五官端正，气质也好”，被忽略的年雨晴低头看自己的手表，没耐心的催促： “都几点了，还走不走啊？” 宋如卉说“走走走”，可等跑到她身边勾着她手的时候年雨晴又不乐意了，年雨晴把自己的手抽开，环着胳膊昂首挺胸地问卓晓桐： “那会去办公室听老师提今年开家长会的事，我们今年都高二了，你今年该不会还没有家长来吧？” 宋如卉回想之前：“之前家长会她家长缺席了吗？” 这会还都是学生，虽过了高峰期，但也三三两两的路过。 卓晓桐是真不想在这跟她们聊天，也知道年雨晴说这话故意的，她只想赶紧走，不想被找事，于是这会便安安静静不说话只祈祷着王叔赶紧来。 但年雨晴反倒觉得这更是把柄了，蹙着眉眼一脸无辜： “之前我记得来的都是一个年轻人吧，那人好像在关系栏上填的兄妹吧，那是你哥吗？” “……是我哥。” 任舟哥也的确算她哥。 “那怎么每次都你哥来啊？你爸你妈呢？怎么都不来啊，这毕竟是家长会，还是父母来一下比较好。” 卓晓桐没说话，眼神恍惚了几秒，头也开始习惯性的因为逃避低了下去。 注意到她不对劲的年雨晴和善地笑了下：“不过你爸妈是不是也忙啊，像我爸妈一年忙到头，就年前有一点空想着要出国放松放松，你爸妈是不是和我爸妈一样，也要出国旅游啊？” 卓晓桐攥着手机的手渐渐收紧，她看着地面，听着别人提起她爸妈，像很多次一样，只能手足无措的在原地站着。 “他们……” 年雨晴和宋如卉看向她，但卓晓桐唇瓣动了动，还是说不出来。 她不想把那些伤疤告诉别人。 她下意识地想躲开，想跑，她一直拿着的手机却在关键时刻响起。 来电显示：四叔 “四叔。” “抬头，往右前方看。” 接通就是这么一句，语气冰冷，毫无起伏。 但对此刻的卓晓桐来说，已经是救命稻草了。 她忙和两人说了一句：“我先回家了，再见。” 然后握着手机跑向那辆车。 身后的两人看她坐进那辆黑色宾利到开走，一开始倒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毕竟进这个学校的都是富家豪门，但看到那一长串的888车牌，互相默契的对视一眼： “卓晓桐四叔是做什么的啊？” 再不懂也多少知道这样纯数字车牌，尤其还是全8车牌的实力，她们两家这么有钱也做不到这么炫啊。 宋如卉傻傻评价：“难怪家长会她爸妈不来，估计她四叔才是当家做主的人。” 进入初秋的天，已没了夏日的燥热。 但宾利车厢内的温度，也没那么舒适。 旁边的明珩从她上车到现在的一言不发，全程冷着张脸正襟危坐，卓晓桐就上车时偷偷瞄了眼，见他薄唇抿着，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侧脸眼尾满是厉色。 9. 第 9 章 《娇养［叔侄］》全本免费阅读 回到家卓晓桐接到了她姑姑卓艺闫的电话，姑姑一家如今还在怀城，当初父母去世后姑姑虽有心想抚养她，但因为自己还有家，还有孩子，又加上姑父不同意，她不得不放弃卓晓桐。 父母不在，她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没人愿意接下这个累赘。卓晓桐后来被几个亲戚轮流踢皮球，也只短暂的的在姑姑家待过一个月，再后来她来到海京，卓艺闫则从一开始的不闻不问到每隔一段时间会给她打个电话问一下。 电话响了许久，卓晓桐盯着上面的“卓艺闫”三字，缓缓吐出一口气，还是按了接听键。 和以往一样，卓艺闫还是那些没什么变化的关心词汇。 卓艺闫对这个侄女也愧疚，但她也有自己的家庭，有丈夫、有孩子，也有自己的难处。她没法养卓晓桐一辈子。 所以在当初明家表示可以抚养卓晓桐时，卓艺闫也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把心上的这块大石头给移走了。 只是随着这几年孩子不在身边，卓艺闫意识到自己作为卓晓桐的至亲，当初做的确实有些过分。 大概看出卓晓桐的兴致不高，她打听：“怎么了，在明家出什么事了吗？” 没等卓晓桐说话，她又一遍遍叮嘱：“晓桐啊，姑姑跟你说过的，你现在毕竟是在人家住，明家好心收养了你，给你吃给你穿，又让你上学，你可千万要知足啊。” “在人家一定要有眼色，要懂事乖巧，不要给你明伯伯还有你明伯伯的儿子添麻烦，一定不能惹人家生气，人家是主人家。” 这些话卓晓桐这些年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自己在儿时就知道自己是没有家的，父母去世后卓晓桐从不敢奢望自己还会有一个类似“家”的地方生活，那些和她父母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总会在最开始时和蔼地牵起她手说“跟我回家”，可到最后，他们眼中对自己的嫌弃和厌恶也毫不遮掩。 卓晓桐理解人性，也深切体会过人情冷暖。血缘关系的亲人亦是如此，又何况跟她非亲非故的明珩。 可这几年，的的确确是非亲非故的明珩给了她一个吃饱喝足的避风港。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从父母离世至今六年，收养了她三年的人是明珩，是在如今这一刻仍给予了卓晓桐一个家的人。 他这几年虽不常在海京，但从未忘记他家里还收养的这个孩子。 他自己没空参加的家长会，他会让自己的心腹任舟过去，他没空照料的生活起居，他会安排最关心卓晓桐的杨姨过来照顾。 只是当明珩成为那个给了卓晓桐最大希望的人时，卓艺闫却一遍遍的提醒自己要认清自己的地位…… 若是之前，卓晓桐只会乖巧应下，但在明珩刚教她“反抗”的今天，卓晓桐第一次那么强烈地显露出了自己的烦躁。 “姑姑，我刚放学，有些累了，先休息了。” 她说完，径直挂断了电话。 左胸口处心脏“砰砰”地剧烈跳动，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闭眼。那些零散的记忆争先恐后的涌入，除了今晚明珩教给她的，还有那年她被佣人欺负后，明珩一脸怒气地站在楼梯下面，眼眸震慑地问她： “卓晓桐，我带你走，敢不敢？” 她想，杨姨说的是对的，那些传言是错的。 四叔其实并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 卓晓桐对学习的热情并不是三两天的头脑发热，她这段时间的认真不止前后同学，就连各科老师都看出了变化。 上午大课间时，班长从办公室回来，特地从后面绕了一圈过去找卓晓桐：“郭老师喊你去办公室。” 班长陈熙是个性格有些腼腆的男生，带着近视眼镜，不怎么跟人说话，但因为身高一米七八，体型又好，长相白净，学习名列前茅，所以投票时他反而最受女生欢迎。 这会开口也是慢声细语的，卓晓桐一抬头，两人猝不及防的对视上，他低头掩饰地推了下眼镜，耳廓又红了。 卓晓桐说了句“谢谢”，心里琢磨着班主任郭承找她干什么。 最近也没考试啊。 小办公室里只有郭承和剩下的两个班主任，见她来了，郭承招呼她在对面坐下。先官方性地开口问了几句最近的学习，正要进入正题时班里的副班长胡筱诗敲门进来。 郭承让她过来撕一下资料里夹的小练习试卷，她拿着一沓资料在另一个空板凳上坐下，对坐在旁边的卓晓桐视若无睹。 “最近看你在学习上用了很多心思。”郭承直接夸奖卓晓桐这段时间的变化，并直言各科老师都跟他反映卓晓桐上课有很大进步。 “这是个很好的现象，说明你对自己学习、对自己的未来有了很好的规划，老师也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下去。” 他鼓励卓晓桐如果能一直坚持，之后肯定会在试卷上体现出分数。 “就像我平常跟你们说的，努力肯定就有回报，你现在努力还不迟，真要拖到下学期那可能真赶不上了。” 高三基本都是复习了，卓晓桐要想把成绩追上来只有这一年奋起直追。 不过她原来的成绩…… 本来就是吊车尾进了京中，她所在的又是全校前50名的一班，卓晓桐落下的太多，想赶上来的确有些困难。 “也别灰心，课下课上都要多下点功夫，有不会的也可以问老师，能进步就有希望。”虽然郭承也不想打击自己的学生，但毕竟他是全校甚至全市都关注的重点一班，有些话郭承也得提前说： “要是下学期还是觉得学习上有困难，老师建议你还是早做打算。” 潜意识让她换班。 卓晓桐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只礼貌的说“知道了”。 出了办公室，她仰头望了望一览无云的天空，听着耳边的喧嚣和打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原来在老师眼中，她们是这样的存在。 差学生还是很难变成好学生的。 身后的门又响了一下，副班长胡筱诗路过她身边却莫名其妙的“哼”了一声。不用问，卓晓桐也知道她看不上自己。 说难听点，她如今在一班，的确是拖了整个班级的后腿。 没什么好指责的，四叔说过，要想顶峰相见，首先就要自己强大，强大到，让那些人都忌惮她这个人。 - 下午放学的时候又起了凉风，天气也一日比一日寒冷，11月的海京已是深秋，校园两旁的梧桐叶落了满地。 卓晓桐背着书包，怀里还抱着刚买的数学资料，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放学被班主任叫走的胡可欣追上了她，哀怨着：“老郭看你认真了，又忍不住来督促我了，让我思想也早点转变，向你好好学习。” 看见她怀里又买的练习资料，胡可欣是真佩服，由衷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你四叔真的是比什么都管用。” 今天晚上周六，胡可欣问她怎么安排，笑嘻嘻的拽着她胳膊：“难得的不上晚自习，出去吃东西？” 想了想，卓晓桐也好久没出去放松了，她点头答应：“好。” 只是还没等两人出了校门分开，卓晓桐就接到了明家老宅的电话。 手机屏幕上的“明伯伯”三个字让她骤然停住了脚步。 挂完电话，胡可欣瞧着她脸色不对，问她怎么了。 “可欣，我今晚恐怕不能跟你出去吃饭了。” 惴惴不安了一路，在回到锦水湾见到院子里四叔的车时，卓晓桐总算定心了不少。 杨姨从厨房出来，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晚上她不 10. 第 10 章 《娇养［叔侄］》全本免费阅读 敢这么说明学成的也就明珩了，卓晓桐在旁边听的胆战心惊，大气不敢出。 不出所料的，老爷子拿起拐杖重重地往地上敲了一下：“混账！” “您不是早就知道我混账了吗？”明珩冷冷一笑，眼底染着嘲讽。 明珩什么德行明学成也清楚，所以当下即便有气他也发作不了，握着拐杖怒瞪了明珩几眼，老爷子绷着脸终是没说什么。 他找补般地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不慌不忙地喝了几口后视线才状似不经意地从卓晓桐身上带过： “你倒是护短。” 明珩看着手表上的时针，没理他这话。 “不过这称呼，”明学成对着卓晓桐不冷不热道，“你也大了，这称呼也可以改过来了，四叔就不用叫了，你俩平辈，正常喊四哥吧。” “不过是一个称呼，你整天在意这些做什么？”明珩出声打断，“有那些时间你还不如多关注关注今天的伙食明天的天气。” “……” 卓晓桐这几年都没跟这父子俩共同出现过，哪知道四叔如今跟明伯伯这般针锋相对。 空气里尴尬的只有明学成努力压住的重重的呼吸声。 明学成明显是被气着了。 但明珩说的又没错。 因为照顾刘甄照顾的无微不至，明学成确实要关注今天的食谱，明天的天气。 所以气了半天，老爷子也只把自己气着了。 “你如今太不像话，这里好歹也是你家，我还是你爸。” 已经不是第一天知道的事，又何必每次都强调。 明学成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一家人的关系不过是表面罢了。 父母这个词，对他太过陌生。 他取下手表，冷冷开口：“直接说事吧，晚上还要去公司。” 老爷子果然沉默了，而后又换了一副稍平缓的语气：“今晚的事先不提，我先问你，你这段时间打击倪氏，故意压价的新闻是怎么回事？” “他们打着我的名号，在圈内大肆宣扬我明珩要和倪家联姻的消息，这短短一个星期，他们倪氏股价涨了多少？拉了多少项目？赚了多少钱？还真当我明珩是善人，分文不取？” “倪家用我的名义在生意场上捞金，我明珩是商人，总要收点利息。” 这话激起了明学成的火： “对，商人是不做亏本的生意，但你明珩做事是不是太不讲情面了，都是一个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况你还跟他家女儿认识，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也没必要这么下狠手。” 如今圈内谁提起明珩不是一句“心狠手辣的小五爷”？ 听见这话，明珩倒是笑了：“您老不是知道吗？我做事一向如此。” 一句话，让老爷子哑口无言了。 明学成沉默了几秒，又说： “你是我儿子，我这个当老子的不会害你，” “倪敏琼是你最合适的联姻对象，倪家就她一个女儿，别说她妈是海京赫赫有名的外科医生，她那个爷爷，更是中医界的泰斗。父亲在商圈也是能说得上话的，和她结婚，对你以后进军医疗领域有很大的帮助。” 一直保持安静的卓晓桐听到“外科医生”几个字眼，透白的眼皮向上抬起。听懂明伯伯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有些惊讶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情绪。 四叔要结婚吗？ 可是四叔这样的人，什么样的人才能跟他结婚呢？ 没等她继续胡思乱想，明珩轻笑一声，眼角轻蔑：“你以为倪家是吃素的，有便宜给你占？” 他让老爷子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我不是三两岁的孩子，少在我身上做文章，” 气氛剑拔弩张，卓晓桐知道“联姻”这事黄了，低头时嘴角还忍不住翘了下。 虽然四叔凶是凶了点，但毕竟四叔长了那么好看的脸，现在又跟她一家人，还教她学习和反抗，卓晓桐觉得如今谁都配不上她四叔。 空气僵持着时佣人出现，说饭好了，过来请示需不需要把饭端上去。 老爷子没说话，被怼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会听见佣人的话，更是犹豫着不开口。 “我们一会走，你们在家吃吧。”明珩平静的开口，语气毫无起伏，似乎早已习惯。 之前的记忆零零散散的出现在卓晓桐眼前—— 比如她从外面回来必须洗很多遍手才能进屋，比如四叔回家必须洗完澡才能见刘阿姨，比如…… 印象中，明伯伯不会让刘阿姨接触外面的任何东西，包括明珩身上的烟味，包括她身上的灰尘。 所以今天有他们在，明伯伯大概率是不会让刘阿姨下来吃饭的。 抛开其他不谈，明伯伯确实是一位很好的丈夫，很爱他的妻子。 叫他们回来吃饭本来就是一个由头，所以这会听见明珩说不在家吃老爷子也没说什么，思考了几秒：“我跟丫头说点事。” 他率先站起来，示意卓晓桐，“你跟我进屋。” 从明珩的角度，随意一撇便能看见那丫头攥在一起的手指紧紧揪着衣服。 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明珩微蹙着眉眼犹豫了几秒，在双腿要站起来的瞬间还是算了，有些事，总要学会自己处理，他若是再帮，就真成不了花了。 十七岁，也该独当一面了。 尽管卓晓桐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进门后老爷子对她的忽略还是让她觉得难堪。 “把门关上。”明学成给自己倒了杯水，他坐在书桌后面，掀开茶杯盖低头吹了吹，自顾自喝了一口才抬头打量了眼面前的人，“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吧？” 犹豫了片刻，卓晓桐摇了摇头。 “你在京中的成绩我都看过了。” 卓晓桐明白过来，她刚想解释，明学成撂过来一句：“你倒是挺个性。” 她不解抬头。 “能考出这个分数的，你是明家的第一人。” 明学成也不跟她绕弯子，说的很直白：“京中这个学校是什么规章制度你也清楚，你倒是打破了记录，能让明珩动用关系给你留在一班。” 自己吊车尾进到京中已是运气，卓晓桐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也因此，她能被明珩照顾，碍着明珩的关系分到一班这个事，她确实无话可说。 “对不起，明伯伯。” 尽管四叔教她不要再这么窝囊，但这件事，卓晓桐知道自己本就没有资格。 “当初四叔是想着提高我的成绩，放在一班这样竞争力大的班级里能激发我的学习兴趣，四叔是为我好，但我不懂事，在学校没认真学习，给四叔给明伯伯添麻烦了。” 卓晓桐站在他对面，垂着脑袋做出认错的姿态。 对于她在京中的情况，明学成也清楚。他脸色始终沉着，松弛的眼皮耷拉下来：“明家不是能丢的起人的地方，你四叔在海京的地位你也清楚，你再这么放任下去，只会给明家，给你四叔脸上抹黑。” 这些话的潜台词已经很清楚了。 卓晓桐手指不自觉的收紧，双眸因为长时间的用力，聚焦的那块地方此刻也变得有些模糊。她缓慢的眨了眨，还是想努力一下： “明伯伯，我最近已经在尝试新的学习方法了，做题目也比之前好多了。” “不行就直接换到其他班吧。”明学成根本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嗓音又厚又沉，“如果需要，也可以换其他学校。” “京中，也不是必须要待在那。” 他想让卓晓桐离开京中，对于卓晓桐，他甚至连申辩的理由都不想听，直接给她判了死刑。 卓晓桐心底对他的最后那点希望也随之破灭。 她抬头，使劲憋住了眼眶里的湿润，望着那个她一直喊伯伯的人，用力吸了一口气，终于把那句话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