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死后十年》 我们分手吧 “还好送来的快，洗胃及时，病人没有吞服太多的安眠药，这才没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穿着白大褂瞧着四十多岁的医生叹了口气开口，这年头，三天两头就能送过来一个吞药洗胃的，这一次的这个更厉害，还是个小明星，生的好看极了，瞧着才二十多岁的样子，他就不理解了，他们这群打工狗都还坚强的活着，208能有什么事儿想不开到要自杀？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我现在能进去看看他吗？” “进去吧，注意病人情绪。” 医生摆了摆手，叮嘱了一句，今晚是他夜班，别干出什么浪费医疗资源的事儿。 医生转身回到办公室后，刚才还一脸担心的刘明，此刻烦躁地撸了一把头发，看向病房的目光开始变得不耐烦，裴沐虽然不是他手下最赚钱的艺人，但是那模样绝对是最出挑的一个。 虽然裴沐出道之后一直成绩平平，但是只要有这张脸，运作得当还不是能吃尽红利？他费劲帮他联系了那么一个出手阔绰的制片人，只要他乖巧地跟人家一段时间，伺候好了，两部剧的资源不就都来了？七位数回扣唾手可得。 想到到手的钱飞了刘明就恼的牙根都痒痒，不就睡两宿吗？都来干这一行了装的什么清纯小白花？ 原以为裴沐性子和软好拿捏，他当初也是看上了这一点才签的他，毕竟娱乐圈中多的是艺人糊的时候乖巧听话，一旦有了成绩就开始炸炸个翅膀和公司叫板，他看准了裴沐软弱这才逼了一把，谁知道，他窝囊到家了直接吞药自杀，弄的现在他投鼠忌器。 病房内，病床上的人面色瓷白地闭着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微颤，眉头也轻轻蹙起，呼吸有些凌乱，显然睡的并不安稳，眼前的画面凌乱血腥，瞳孔中只剩下冲过来的大卡车，他只来得及扑到身边的人身上，随后而来的就是浑身骨头被碾碎一样的剧痛，鼻腔间只剩下了铁锈味儿，痛的他喘不过气，记忆中最后一个画面是他已经被压的粉碎的手... “肾上腺素1mg静推...” “阿托品1mg...” “血氧维持不住了。” “真是可惜了，我很喜欢他的歌呢，他今天才得了金曲奖。” 床上的人骤然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只有这样大口的呼吸才能抑制住临终时那足以能将人逼疯的窒息感，五感开始在他的身上复苏，有些顿感的目光从输液架上的输液袋一路向下，落在了扎在手臂上的留置针上，方谨顿了三秒钟，才左右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有些陌生，但是却是完好的。 这是哪？肖池寒呢？他们不是出车祸了吗？他只要一想就被胃部传来的闷涨绞痛和头一阵阵的刺痛打乱，他闭了眼睛烦躁地摇了摇头，一些零零碎碎不属于他的记忆便冲了进来。 此刻门被打开，刘明整理了一下情绪进来，就见里面的人已经醒了，他挤了一个笑意过去： “你醒了？你说你，这是多大点儿事儿啊，你要是接受不了好好和我说呀，又不是不能商量，何至于吃药？你知道今天的事儿如果被爆出去对你的形象是多大的损害吗？你刚接的戏和综艺还要不要了？” 想起了什么刘明继续开口： “还有你哥哥的公司，不是正需要钱周转吗？” 他知道裴沐这些年赚的钱都搭在他哥的公司里了，裴家父母只要给他一点儿温情他就巴巴送上钱去，刘明虽然觉得他蠢，但是只要裴沐能配合他乖乖赚钱，他管那么多呢？ 方谨漆黑的眸子定定地落在眼前滔滔不觉得人的身上，他敢确定他在得金曲奖的那天在肖池寒的车上发生了车祸，一切的记忆都是那么清晰。 但是此刻脑海涌入的陌生信息却完全是另一个人的记忆，这个人叫裴沐，是个小明星，就是因为眼前这个经纪人拉皮条，喝了药，再醒来就是自己了？ 所以他确实已经死了，如今这是，重生？这种事儿真的不是只存在于里吗？他的声音还带着些哑： “我的手机呢？” 刘明抿唇还是递给了他。 用指纹解了锁，方谨看到了如今的时间，2024年4月30日，如果他没有记错，他得金曲奖的时间是2014年5月20日，所以已经过去十年了？对于眼前的人他的心底是一股很陌生的厌恶和排斥感，这不是属于他的情绪，他低垂着眉眼敛去脸上的情绪： “你还有别的事儿吗？我想睡一会儿。” 刘明看他确实恍恍惚惚的样子，这个时候也不适合谈什么，它还要打点一下医院，今天的事儿必须瞒住，便直接起身： “行，那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让小桃过来照顾你。” 病房的门重新被关上，方谨撑着坐了起来，死前的记忆再一次涌入脑海。 2014年，金曲奖晚会现场 一身黑色高定丝绒西装的方谨俨然是最闪耀的一颗星，各大平台同时直播了这一场盛典，方谨凭借《覆水》一曲斩获第二十五届歌王，同时专辑《无痕》销量破亿，成为了华语乐坛第三位销量破亿的男歌手，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连带着他的经纪人何兆廷都处处受人礼遇，颁奖晚会结束后，两人在簇拥下走了专用的通道出去，方谨少见的眉眼飞扬，轻轻斜了一下身子和身边的人说： “哦，对了廷哥，上次我回星星孤儿院发现陈院长好像又瘦了些，她心脏一直不太好，你帮我联系个医院，等过几天我带她去看看，还有这一次分账的版权费到了之后你留出一百万，我想给院里翻新一下房子。” 何兆廷答应的痛快： “行，我知道了，你怎么走？是我送你回去还是？” 两人到了地库，方谨已经看到了远远那辆黑色的宾利，冲他摆了摆手： “池寒来接我，我先走了。” 他看了看身边确定没有人跟着才过去，何兆廷手里搭着大衣，眉眼晦暗不明地看着方谨进了那辆车中。 肖池寒坐在后座，一身黑色衬衣衬的人沉稳又不失冷峻，骨节修长的手指握在方向盘上用力到有些发白，他始终追随在方谨身上的目光开始渐渐变得挣扎。 方谨拉门进来，长舒了一口气，一把将手里的奖杯递了过去，笑着出声： “总算是出来了，看，金曲奖的奖杯，送你。” 肖池寒低头接过了这个奖杯，金色的奖杯璀璨夺目，他低着头眉眼敛在一片阴影里，声音低哑： “恭喜了，得了这么有分量的奖。” 方谨系上了安全带，唇边的笑意压不住： “哎，我这一次得奖以后作品就更值钱了，我之前写的几首歌都还存着，这一次可以慢慢卖个好价钱。” 他一直在分享他的喜悦，但是身边的人却始终没怎么搭话，俊朗的面容有些透着冷意，方谨怎么都没有想到肖池寒接下来和他说的话： “方谨，我们分手吧，三个月后我要接受家里的安排订婚了...” 后面的话方谨已经有些听不清了，他怔怔转头，平日里熟悉的温润的眉眼在这一刻都变的冷漠讥诮，他眼中冷静的寒意冻得他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他和肖池寒的出身天差地别，他想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家里遇到了什么困难，但是话都没有来得及出口，余光就看到了斜着失控过来的大卡车，他几乎没有来得及想就喊了出来： “小心...” 他挡在了肖池寒的身前，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冲撞，他的五脏六腑都似乎被撞的错了位，再之后就是无边的剧痛和窒息，那种恐惧就像是洪流一样在方谨的身上碾压过一遍又一遍，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巨大的变故让方谨情绪恍惚，他甚至怀疑这是一个荒诞的噩梦，一个发生在金曲奖之前的噩梦，其实有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呢？他的手指有些清颤地拿起了手机，点开了自拍相机，却看到了一张俊美却不属于他的脸，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的那张脸依旧没有变。 病房里只有监护仪器细小的工作声，不知过了多久，方谨终于接受了这荒诞的现实，他低低地笑出了声来，眼角猩红，脸色惨白，黑色的发丝被冷汗黏在了光洁的额头上。 “方谨，方谨...” 破碎的声音伴着低哑苍凉的笑声从唇角溢出，他的一生还真是个笑话，或许被丢弃本就是他的宿命，他的眼前都是肖池寒最后看向他的那双冷漠的双眼，那双冷漠的眼和那双温情纵容的双眸相互交错，过往的三年犹如大梦一场。 肖池寒... 他的手紧紧握着手里的手机，直到手机的屏幕上都覆上他手中的冷汗，他在搜索框中输入了“肖池寒”三个字，犹豫了许久才按下了搜索键，目光落在了词条的第一行上： “肖池寒（1990年8月10日—），出生于海城市...” 仅仅只看完了第一行，方谨便立刻按黑了屏幕，通红的眼眶中莹润一片，他仰起了头呼出了一口浊气，只有出声日期就是还活着，他不想看下面的内容，也不愿意去想十年后的肖池寒，是不是已经有了美满的家庭，因为没有来得及问出口的质问或许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肖池寒是坐拥数百亿的盛丰集团继承人，而他，不过是没有背景，没有根基，从孤儿院跑龙套出来，运气好凭借几首歌红了的一个歌手罢了，什么歌王？什么金曲奖？什么销量破亿？这些他自以为闪耀的光环，在所谓豪门的面前，从来都不值一提。 年年金曲奖过祭日 病房中夜幕四合，方谨一个人静静地消化着一切，他和肖池寒所有的过往就像是一场慢放的电影一样，一幕一幕重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出现在他最迷茫脆弱的时候，就像是他幽暗卑微的人生中的一缕光，陪他度过了离开孤儿院后最难的时光，所以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追上他的脚步。 只是可惜，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距离都能靠努力就可以拉近的，投胎是个技术活，有人生来就是万丈光芒，有人生来不过是淤泥里多了一条蛆虫罢了，他们本身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过是命运捉弄有了片刻的交汇，他不想再去质问十年前没有问出口的话了。 质问什么呢？质问肖池寒有没有爱过他吗？ 这个问题他不用问，他相信在他们在一起的三年中肖池寒无疑是爱他的。 只是这份爱抵不过他的身份，抵不过他背后的财富罢了。 既然他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他肖池寒和他方谨的缘分也就尽了，他选择了他的财富和豪门这本也没什么错，人是他主动救的，那条命丢了虽然可惜，但是他依旧不后悔，如今他也不愿再到肖池寒那博得什么廉价的愧疚。 不知不觉，月已西沉，黎明的曙光再一次倾洒在了大地上，方谨一夜没睡，就这样在床上坐了一宿。 直到六点多的时候，房门轻轻被推开，进来了一个身穿卫衣背着一个大包瞧着也就刚毕业没多久样子的小姑娘，杨桃以为裴沐应该还没醒，看着坐在床上的那人愣了一下，她是半夜才接到刘经济电话的，可吓死她了，裴沐是她跟过最好伺候的艺人了，而且在知道她家中有困难后，他还私人多给她开了一份薪水，她是真的不想裴沐有事儿。 现在看着裴沐浓重的黑眼圈以为他又要想不开，几步就奔到了床前，将床边的药都扫到了地上： “裴哥，你，你别想不开啊，没啥事儿过不去的啊...” 对，他现在是裴沐了，方谨从记忆中挖出了眼前的小姑娘，是他的助理，刚毕业一年多，他靠回了病床上扯了一下干裂的唇扯出了一个笑意，血珠沁了出来一点儿： “嗯，死了一次，感觉也就那样，不会再想不开了。” 杨桃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却特别难受，她知道裴沐心里很苦，她眼眶有些红，裴沐被她盯笑了： “这不是还没死呢吗？眼泪收一收。” 杨桃给他倒了温水，医生说这会儿可以喝点儿温水了，过了一会儿护士进来吊今天的盐水，杨桃坐在病床边上，看着炸在裴沐消瘦手上的留置针，拿出了手机准备拍照，方谨出声： “做什么？” “是刘哥交代的，他说这里虽然是个私立医院保密性很好，但是昨天可能还是有狗仔拍到你到医院，所以不如好好利用一下，发个微博就说是吃了生豆角肠胃炎，还说可以拍的露一点儿，也，也不是很露，就是半遮半掩那种。” 现在很多明星都愿意搞这套，动不动晕倒，动不动这受伤了，那受伤了的，一点儿小口恨不得在热搜上挂两个小时，但是偏偏那些个粉丝就吃这一套，只要发，下面必然一堆心疼他家哥哥的，刘明深谙这一套，他从不肯错过任何一个展现裴沐好皮相的机会。 方谨想到昨天晚上进来的那个刘明，眉头忍不住地拧了起来，这是什么经纪人？这是带艺人还是带鸭子？杨桃其实不是很喜欢刘明的风格，但是这一次她却顺从了刘明，小声劝了一句： “裴哥，要不咱们还是发一个吧，金辰轩的粉丝现在还在网上骂你骂的厉害，咱们总得营销一下，如果喜欢你的人多了，别人就不敢这么欺负你了。” 方谨脑子里是有些关于裴沐的记忆，但是却不多，支离破碎的，不过也清楚他现在这个身份不过就是一个选秀出身，团队垫底没啥特色唯有一张脸能看的小歌手罢了，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开局。 “多大的事儿啊，还在骂？” 他不动生色地套话，杨桃果然愤愤地接下去了： “他家粉丝整日都把他吹上天了，不就是晚会在台上的时候你遮住了他一点儿镜头吗？而且那镜头也不是前面的镜头，你们之间还隔着人呢，就因为一张偏了角度的照片，他们家粉丝就和疯了一样，非说什么，你们同期出道，你嫉妒他的才华，嫉妒他是新剧男一。” 方谨大致明了了，不过就是娱乐圈互相拉踩，这个裴沐的性子是个软趴趴，样样不出彩，这样的人自然最容易被同期发展的好的拿来做垫脚石，对比板。 杨桃不想惹他不开心，笑了一下： “裴哥我给你拍吧，要论颜值那个什么金辰轩才比不上你呢，现在很多颜粉的，我一定给你拍的非常有氛围感。” 方谨没有拦着她，任她拍，杨桃的技术过关，她没有拍正脸，只是拍了一个侧脸，屏幕上的人一身宽大的病号服，露出了一截精致的锁骨，额前的碎发微微遮挡了眉眼，逆着光，侧脸的轮廓犹如漫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输液管从他的身边垂下，宛如童话中的病弱王子，苏感极强，特别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她还特意加了一个手臂特写，裴沐的手真的是可以直接做手模的程度，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又不过分细瘦，真的是所有手控党的天菜，但是就在她准备用工作室的微博发出去的时候，却被方谨给拦住了： “图片留着，别发。” “啊？” 方谨不是软弱又没有主见的裴沐，他一个孤儿，毫无背景在圈子里，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心思他看的清清楚楚，刘明急吼吼的让杨桃发朋友圈，为的不是帮他营业，而是将他这一次住院和食物中毒绑死，免得来日被别人挖出他拉皮条逼死艺人的事儿。 刘明很显然是将裴沐当成了赚钱的工具人了，其中裴沐最大的卖点也就是这一副皮囊了，在刘明这里他是没什么前途的。 “小桃，听我的，先别发，这照片留着我有用。” 这或许就是他来日可以和刘明谈判的筹码。 这个刚喝了药的身体真的是哪哪都不舒服，方谨昨晚又是一夜没睡，和杨桃说一会儿话就睁不开眼睛了，他睡了一下午，睁眼的时候还是那间病房，他这才彻底相信自己是真的莫名到了这个叫裴沐的人身上，他去病房独立的卫生间洗了个澡，水流冲洒在他的身上，冲散了那在他身上也不过就是发生在十几个小时之前的那一场致命事故带来的恐惧感。 他双手撑在水池上，垂着头，细数过往，方谨的人生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幼时被父母抛弃，童年被同学孤立，他以为唯一例外的人，最后也选择了抛弃他，左不过就是失恋了，只是这失恋的代价大了些罢了。 他抬起头一捧水泼在了布满水雾的镜子上，方谨盯着眼前这张陌生却又极其俊美的脸，老天给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从此他只是裴沐了。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病号服出来，精致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坚韧之色，精神比从前的裴沐好了不少，杨桃也跟着欢喜，裴沐洗胃已经过了24小时，可以吃东西了，杨桃带来了小米粥。 暖融融的小米粥总算是拯救了一下空落落又有些灼烧感的胃，他舒了一口气，打起了精神： “小桃，你和我说说我近期的工作，这几天我脑子也有些乱。” 杨桃比谁都希望裴沐能红，立刻坐到了他的身前： “你一周后要去参加给《叹浮生》的主题曲《轻风》录和声的竞选，裴哥你一定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啊，《轻风》是周丹老师演唱的，她可是实力派歌后，而且人气还很高。” 听到周丹的名字，裴沐喝粥的勺子顿了一下，没想到第一个工作就能碰到老熟人，周丹不是别人，正是买走他第一首歌的老主顾，那个时候他还寂寂无名，周丹却十分欣赏他写的歌，他还记得那首歌让周丹得了两个奖项的提名，就在昨晚，不，就在他得金曲奖的后台时，周丹还与他聊天，让他再为她写一首歌。 而他也一直记着周丹的知遇之恩，有一首为她量身打造的歌还没来的急给她看，就出了事儿。 “裴哥？” 裴沐回神儿： “啊，你将录制的曲目发我。” “好，除了这个之外，你要作为飞行嘉宾参加五月二十号的《声音大赏》，是直播，那期可非同寻常，直播那天刚好是歌王方谨去世十周年的纪念日，虽然节目没有直接打着纪念方谨的名头来，但是这期节目肯定是要爆的，而且我听说那一期的赞助费惊人。” 方谨愣了一下，一种荒诞的怪异感爬上心头，他去参加他自己死了十周年忌日那天的综艺？原来真的已经过去十年了，不禁喃喃出声： “都死了十年了，还有人记得。” 杨桃立刻抬头，挑高了声音出口： “何止是记得？那简直是疯狂，虽然金曲奖年年都颁奖，但是每年到金曲奖颁奖那天，方谨必定都在热搜词条上挂一天，十年来无一例外，堪称年年金曲奖过祭日，关于他的传奇那简直是说都说不清，还有他的死，被列为娱乐圈未解之谜之一。” 他死了还弄出了这么多的事儿呢？他的声线有些自嘲： “他有什么传奇？” 说起八卦杨桃就来了精神： “我也只是听说啊，听说他和一位惹不得的豪门大佬有关系，他的死也是因为被搅合进了豪门恩怨中，反正传什么的都有，还有说他死后被配了冥婚呢，当初我还在上高中，这个事儿闹得可大了，他死后有不少人想着蹭他的热度。 那些正常翻唱他歌曲的也就罢了，有些小报也想蹭一波流量，说他是小三上位，是因为被人家老婆发现了，这才被弄死了，但是一夜之间，就一夜之间你知道吗？所有的黑子都没了，就连后来短视频中因为模仿他的外貌走红的几个小网红都被告的当众出来道歉。” 方谨捏紧了手指，呵，豪门大佬，肖池寒吗？这算是维护了他死后的名声？ 肖池寒 裴沐低垂着头，声音寒凉： “人都死了，扯这些有什么用。” “也是，方谨多有才华呀，他的歌除了难唱没别的毛病，经久不衰，死了这么多年还养活了那么多写同人文的作者，哎，智者不坠爱河，可惜了。” 方谨... “不过话说回来，裴哥，你这次可要做好准备，这一期的节目肯定是要致敬经典，嘉宾多半是需要唱方谨的歌的，他的歌是出了名的转音多，很难唱，医生说你明天就能出院了，你得赶紧练起来了，而且金辰轩是常驻嘉宾，你上节目，他家的粉丝肯定是逮住了骂你，裴哥，你，你要有心理准备。” 杨桃小声地提醒，她没有明说，刘明那个人小肚鸡肠，这一次没如意，后续指不定就要让裴沐吃点苦了，她怕裴沐再出事儿。 这些方谨自然清楚，他甚至猜的出来刘明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会故意使绊子，逼着他去接受他的拉皮条，这种手段他见多了，这个刘明，他得想办法踹了才行，至于方谨的歌？他得找时间探探裴沐的声音条件，他眼底没有笑意，却还是勾了一下唇角安慰了一句： “放心，死一次就够了，这感觉不怎么美好，我不会再寻死。” 市郊闻溪山庄，说是山庄，其实这只是一座依山而建的私人别墅，而此刻别墅客厅的沙发中，肖池寒的私人医生宋叶手中握着一个已经空了的安眠药药瓶，他深呼吸两口气，眉头已经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了： “肖总呢？这安眠药才开了几天就空瓶了？这是把安眠药当饭吃了吗？” 果然生活会毒打每一个打工人，当年宋叶就是看中私人医生的高薪高回报这才下了海做了私人医生，他的诸多同行都告诫过他，在选择老板的时候一定要精心。 所以他完美地避开了作天作地的小明星，还有强制爱的霸总，就怕因为耳朵眼出血而大半夜遥控他去看病的傻逼事儿发生在自己身上。 千挑万选地选中了刚刚经历车祸，脊椎受损，需要持续性康复治疗，又出价极高的肖池寒，不管怎么说这位是正儿八经地需要医生。 他以为这将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医患关系的开始，他带着12分的专业和10分期盼雇主早日康复的专业态度见到肖池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非要和个死人配冥婚的疯批，这年头强制爱的霸总都这么不忌口了？生死不论了？ 十年下来，生活用它最本质的方式为他诠释了什么是钱难赚，屎难吃，他从一个神经科医生已经生生快被逼成一个精神科医生了。 别墅的管家为宋叶贴心地为宋叶上了一杯蒲公英根茶，清热败火： “肖总在三楼，您得等一会儿。” 三楼是整个别墅的禁区，肖池寒无论病成什么样，只要在别墅，每天都会在三楼待上两个小时，而且是状态越不好，待的时间就越久。 三楼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摆设，甚至没有窗户，只在靠进电梯的地方停了一架黑色的电动轮椅，轮椅上坐着的人穿了一身灰色的羊毛衫，脸上带着久病不见日光的苍白，脸颊的轮廓瘦削硬朗，薄唇轻抿，黑眸沉沉。 他的腿上盖了一条深灰色的毯子，却还是能轻易看到那毛毯下的腿细的不太正常，整个人看起来实在过分消瘦，暮色沉沉，静静地坐在那里的模样就像是一块儿早已腐朽的木雕。 他动了一下苍白的手，原本昏暗的房间骤然亮了起来，全息投影笼罩了整间屋子，幽光之下，屋内出现的那个人影正是死在十年前的方谨，轮椅上的人只有目光凝在那人身上的时候眸光才有几分活人的感觉。 眼前的场景不断变换，投影下的人不光只有方谨还有他自己，这么多年来，他不计成本地令人打造了全息投影场景，按着他的记忆，回溯所有他和方谨在一起的时光，场景一比一还原，最大的投影间其实并不在这小别墅里，而是在一个千平方的平层中。 只是最近他病的厉害，这别墅是曾经和他方谨共同住过的地方，他希望回到这里来，至少能离方谨更近一些。 肖池寒缓缓伸出手，骨节细瘦分明甚至有些抖，他似乎想要触摸眼前的人，但是到了面前却又收了回来，他怕极了那种手从方谨身体中穿过的空虚感，他只敢远远看着那鲜活的爱人，眼角微红： “已经十年了，我这条命是你换来的，我什么时候去见你你才不会生气呢？” 肋间神经的抽痛断断续续地消磨着肖池寒为数不多的精神，枯瘦的手掌压在胸口的位置，但是肖池寒的目光始终盯在全息投影的方谨身上，幽深的目光偏执疯狂，当年他醒来的时候，连方谨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不是在病房见到他的，也不是在手术室的外面，而是在冰冷的太平间。 他的方谨是个孤儿，他们就欺负他是个孤儿，他没有直系亲属，他现在都记得他拉开那黑色的袋子的时候看到的画面，甚至没有人请一个化妆师帮方谨整理一下仪容，他就那样破碎的孤零零地躺在狭长的冷冻柜里，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他死的时候一定很疼，一定很疼，肖池寒收紧了压在肋骨上的手，他甚至觉得就这么疼着也挺好，十年前的方谨一定比这还疼。 屋内的全息投影不知什么时候静止了，画面停留在了方谨第一次骑他送给他的那个机车的场景上，其实现在的AI技术已经十分的发达，甚至能模拟出死者的音容笑貌与生者对话，但是这么多年，肖池寒都从未碰触过那个技术，只是机械地看着他和方谨的曾经。 在他心中没有任何技术可以取代方谨，他也不想将所谓苦衷诉说给一段程序以求心里安慰，所有的一切他都会等到他死的时候，到地下再与方谨解释，无论他原谅与否。 肖池寒看着那个人影眉眼有了几分活人的温度，他的声音里带着卑微的祈求： “再过十二天就是你的十周年祭日，这么多年你连梦都没有给我托过一个，十年了，你消消气，来看看我好不好？” “那天有个音乐类的综艺节目，何兆廷带的艺人也要参加，我就投资了，这些年他发展的很好，已经是娱乐圈中很出名的经纪人了。” “还有陈院长，心脏做了搭桥手术，但是医生说好好修养问题不大。” 肖池寒的眼底的暖意，一如从前看着方谨的时候一样，所有和方谨有关的人他都会帮他看顾好。 一辆黑色的轿车驶入了别墅庭院，下来的人穿了一身卡其色的风衣，管家见何兆廷来了，笑着迎了上去： “何先生过来了。” 何兆廷看到坐在客厅的宋叶礼貌地点了下头： “宋医生也在啊，是肖总不舒服吗？” 宋叶给肖池寒当了十年的家庭医生对肖池寒和那位已故歌王方谨的故事也是知道一些的，这何兆廷之前是方谨的经纪人，一个没有丝毫背景的小透明，到现在这在娱乐圈都有一席之地的大经纪人少不得借了肖池寒的势，倒是个聪明人。 这肖家他跑的可不比他这个家庭医生少，只是他不喜欢太聪明的人，虽然和何兆廷时常会见面，但是却没有多少的交情，他随口出声： “肖总的身子不一直就是那个样子，没几个地方舒服。” 何兆廷微微抬头看向了楼上的方向，眉宇间的关切不加掩饰。 肖池寒下来的时候两人同时看了过去，电动轮椅驶了过来，见他神色倦怠，宋叶深吸一口气，直接在他的面前晃了晃已经空了的失眠药的药品： “肖总，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吃安眠药，我现在就去投资一个安眠药药厂。” 还不得肖池寒说什么，何兆廷就担心地看向过去，起身给他递了一杯温热的焦枣茶： “睡眠还是很差吗？” 肖池寒接了过来，身子松散下去倚在轮椅的椅背上，唇色有些青白： “还好，习惯了，不忙吗？怎么过来了。” 何兆廷笑了一下，眼里都是眼前的人，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红色的请柬： “再忙今日也得过来，昨天我回去看了陈院长，这才知道，陈院长有了小孙女，再有半月就是小家伙的满月宴了，本来想着让方青过来送的，只是方青出差了，正好我过去，陈院长特意嘱咐我亲自将请柬交给你。” 这么多年肖池寒都没有断过和陈院长的联系，她做手术的医院是他安排的，儿子的工作他也帮了忙，陈院长一家都挺感激他。 肖池寒低头看着手中金红配色的请柬，翻开之后，就见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宝宝的照片，瞧着柔软一团，分外惹人爱，这是陈院长的小孙女，肖池寒的眼底流露出了些真实的笑意，苍白的指尖轻轻拂过小家伙胖嘟嘟的脸，看到了下面的字‘欢迎各位亲朋好友前来参加周欣悠的满月宴。’ “周欣悠，很好听的名字，我会去的。” 如果没有陈院长，方谨只怕早在被丢到孤儿院外面的林子的时候就没命了，连着方谨的姓也是随了陈院长丈夫的，方谨对她就像是对妈妈一样，现在方谨走了，他自然会照顾好陈院长一家。 何兆廷对他的答案并不意外： “好，那那天我过来接你吧。” 肖池寒无可无不可地点了头。 裴沐第二天就出了院，回了家，这是裴沐的家，以后也就是他的了，杨桃提前请阿姨打扫了一下，她不放心裴沐，也跟着他回来了。 “裴哥，这几天你饮食一定要注意。” 裴沐淡淡点头，残存的记忆让他会这个屋子还有些熟悉感，这小区算是个中档小区，房子也不大，只有两室一厅，不过方谨不会挑剔的，这房子已经很好了。 杨桃盛了阿姨做好的粥过来，裴沐坐在沙发上，思索着前路，刘明是不能用了，也不知道十年过去了，兆廷哥现在还做不做经纪人了，见着杨桃过来他才开口： “小桃，你知道何兆廷吗？” 背叛（爱情友情全没了） 杨桃抬头，眼神似乎是在说裴哥你是失忆了吗？ “这娱乐圈有谁不知道何兆廷啊？他是海天娱乐资源最好的经纪人了，听说早就已经持有海天娱乐的股份，而且我还听说，只是听说啊，他身后有人撑腰，好像来头还不小，只要他出手的危机公关都相当的漂亮，就连圈子里有名的黑狗仔对他手下的艺人都有些顾忌。” 裴沐听着杨桃的话愣了一下，却还是忍不住地上扬了嘴角，没想到十年过去兆廷哥混的这么好了，他盘算着以后，他现在这幅样子虽然有些不太好解释，甚至有些吓人，但是他和兆廷哥毕竟一块儿在孤儿院也待过十年，他应该会相信自己。 杨桃没看到他低着头的神情，有些愤愤地戳了戳碗里的粥： “金辰轩要不是有他这个经纪人，就算是他再会写歌，也轮不到那么多的好资源挨着个的让他挑啊。” “你说金辰轩的经纪人是何兆廷？” 他没记错的话，这个金辰轩不是踩着裴沐的那个同期吗？死对头？ “是啊，你们一同出道的七个人里，只有他签到了海天传媒，还到了何兆廷的手下，有了何兆廷这个经纪人，他是一路起飞，出了两首很有质量的歌，这一次周丹老师的和声备选歌手中就有他。” 杨桃没有说下去，但是那话中的意思还是有些明显的，这一次给周丹的和声虽然有好几个歌手去，不过很显然，金辰轩的赢面非常大。 方谨也明了了，抛却个人实力不谈，早年他给周丹写歌的时候，周丹和何兆廷就是旧相识，只是一个和声而已，如果何兆廷开口，周丹肯定会卖他这个面子，看来这一次的所谓和声是陪跑了。 他喝了两口粥，胃里暖融融地舒服了不少，这两天洗胃之后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他也不是很在意这个所谓的和声，反正身在娱乐圈，他出头的机会有的是，想起刚才杨桃说那个金辰轩好像会写歌，倒是有些好奇兆廷哥签的艺人写出来的歌是什么水平： “你放一个金辰轩写的歌，我听听。” 杨桃用自己的手机连上裴沐家的音响，优越的音质从音响中流淌而出，听到熟悉的前奏方谨的神色就僵了一下，手中喝粥的勺子都愣在了半空中，杨桃闷头喝粥，她不得不承认虽然她挺讨厌金辰轩还有他家粉丝的，但是这首《雨夜》她确实觉得写得挺好。 一首歌四分十秒的歌终了，方谨脸上的神色僵硬难看，这首歌他太熟悉了，熟悉到每一个旋律每一句歌词都记忆犹新，因为这首歌就是他在得金曲奖之前写的最后一首歌，音响中放着的歌曲只改动了两处转音最多的地方，其余旋律歌词分毫未变。 他记得这首歌连同其他的两首都存在了他的电脑里，他习惯性会备份在U盘里一份，而U盘的位置他从不曾瞒着何兆廷。 捏着勺柄的手指泛着青白，那种被被刺一样的背叛感充斥心头，他和何兆廷在一个孤儿院中共同生活了十年，直到何兆廷被家人找到离开了孤儿院，长大后大学毕业的何兆廷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工作来给他当经纪人，他甚至一度比信任肖池寒都信任他。 何兆廷应该比谁都明白他对每一首歌倾注的感情，他死了，他哪怕将歌曲卖给别人，或者找到合适的歌手去唱他都无所谓，但是他用他的歌署上别人的名字，去捧新人，他既可耻于这种偷盗行为，又不愿意相信何兆廷竟然可以如此轻易地将自己的遗作为了利益转增他人。 “裴哥，裴哥？你怎么了？” “还有吗？这个金辰轩写的歌还有吗？” “哦，还有一个叫《乘风》。” 方谨冷笑出声，《乘风》，竟然连名字都不愿意改一个吗？ 同上一首一样，这个《乘风》只改动了三句，将三句转音变动了一下，其余丝毫未改，呵，不知道是这位金辰轩唱不出那三句转音，还是何兆廷怕这转音带着他的风格才故意修改的，不过这两首歌的转音才是精华所在，改了之后就变了味道沦为中上了。 “金辰轩还作了其他歌吗？” “还有两首，是在这两首歌之后作的，不过我感觉比不上之前的两首歌。” 杨桃放了出来，方谨静静听完，没什么特色，只能说中规中矩，至少他听完之后没有想要听第二遍的冲动，就这个水平吗？他想起他存在U盘中的另外一首歌： “有没有一首歌叫《浮生》？” 杨桃馊了一下，还真有，她放了出来，不是他的那一首，他打开了软件，唱了一段，听歌识曲，没有结果，看来这首歌逃过了一劫，杨桃却很是惊喜地抬头，这两句也太好听了吧，转音那里好惊艳： “裴哥，你从哪听的？我怎么没有听过这首歌？” “随便哼的。” 随便哼的这么好听？杨桃还想说什么，但是瞧着裴沐的情绪不太好，她有些担心，收拾了碗筷，看着时间晚了这才回去。 杨桃晚上回家之后，方谨就一个人坐在了客厅的沙发里，他沉默了很久之后骤然将手中的杯子砸在了地上，玻璃碎了满地，他盯着那些碎片一个人缩在沙发里，一直笑，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方谨啊，方谨，你说你这二十多年活的，呵呵，孤家寡人，亲爹亲妈不要你，爱情？爱情也抵不过这现实，唯一剩的这么一个朋友，最后落得个这样的收场... 他试图说服自己，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何兆廷从未对不起他，至于他死后何兆廷做了什么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太多计较的了，但是他知道，他不会再去找何兆廷了。 方谨不知道一个人坐了多久，又默默起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玻璃，家里没有扫帚，他便想着用纸先将碎玻璃扫到一起，看到茶几底下有个本子他想去撕两页，却不想一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愣住了，里面好多页都是用笔疯狂吐血的图画，纸张被那浓重的痕迹戳破，像是发泄一样。 方谨忍不住往后看了看，发现那些发疯一样的图画间隙会有些潦草的字迹： “我好累，我感觉我快撑不下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同样是儿子，裴宇可以这什么都不做就得到父母的爱，而对我就像是两只吸血鬼？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你们都觉得我是傻子吧，只有给钱才能换来的亲情我也换，对，我就是傻，我就喜欢看他们装成爱我的样子来求我...” 后面一连好多页都是各种扭曲的图画，方谨只觉得那图画太过压抑，忍不住皱了眉，直到文字再次出现： “我没有想到他们这么狠，为了填补裴宇的窟窿竟然让我去陪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 “我好恨，我好恨，我要让他们后悔，要让他们所有人都后悔...” “我不想坚持了，我死了，裴宇的公司也得破产，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方谨的瞳孔微缩，所以裴沐自杀，根本不仅仅因为刘明这个经纪人拉皮条，根源是在裴沐的父母身上，他使劲儿回想，头微微有些疼，却还是浮现了些碎片的记忆，他走向了裴沐的书房，他需要多知道一些。 闻溪山庄中肖池寒的卧室连着一个复建室，此刻肖池寒穿上了外骨骼，在复建室中走了一圈不到，额角就已经布满了冷汗，腿部的疼痛撕扯着他全身的痛感，宋叶立刻叫停： “肖总，你不能再走了，神经炎需要时间恢复，你何必这样难为自己？” 说完立刻叫了护工要扶他下来，却被肖池寒一手推开，黑沉沉的眼眸中戾气甚重，额角的碎发被冷汗黏在脸上，就像是被激怒的困兽，声音沙哑带着粗喘：： “出去。” 他想要在方谨十周年的那天走着去见他，宋叶知道这人多犟，他给护工使了个颜色，按停了外骨骼，肖池寒顿时寸步难行，目光执拗冷厉地盯着宋叶： “宋叶，谁给你的胆子？” 宋叶无奈拿出杀手锏： “肖总，你的爱人如果还在你觉得会喜欢看你这样折腾自己吗？” 肖池寒的脊椎损伤其实是非完全性的，他只知道当年这人出事儿后肖家出了不小的变故，肖池寒根本没有条件休养和复建，错过了黄金恢复期，后面的这些年他的状况实在是谈不上好，大大小小的修复手术做了好几次，但是效果都不明显，反倒是并发症不少。 ‘你的爱人’四个字将肖池寒强撑的精神也打散了，身子无力地前倾，宋叶和护工忙扶住他，一身的衣服早就被冷汗打湿了，十年来连饶在肖池寒心头的噩梦其实从未散去： “我的爱人，他不会原谅我了，不会了...” 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他，为什么那场车祸要在他对方谨说出那样的话之后，方谨，没人比他更了解方谨的骄傲和自尊，方谨会在他说出那样的话之后还愿意舍命救他，但是他却他永远不会原谅他了，永远不会，他们之间隔的不仅是死亡。 宋叶发现他身上很热，这才警醒： “你发烧了，小周，快抱他到床上。” 肖池寒的身体不比常人，要小心发烧，肖池寒的眼前越发昏暗，意识越来越消散，直到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宋叶叹了口气，每年只要到了方谨祭日前后，肖池寒的状态都格外差，这些年他也看得出来，肖池寒心中一直有个结，再多的心理辅导对他也毫无作用，因为能解开那个结的人在十年前就死了。 别什么邪门cp都磕 方谨在裴沐书房的书架上找到了很多本被涂鸦过的书，他之前发现他有比较明显的不配得感的时候曾经自学过一些心理方面的知识，眼前的线条粗重凌乱，画画的人内心应该是极其压抑的，他一张一张地翻过这些画，多是一些杂乱无序的线条。 唯有一张画中画了一个少年，少年的身边有很多双手在拉扯着他的身体，头顶上赫然是一轮黑色的太阳，画面恐怖诡异中透着极度的压抑。 不知道是不是这具身体中还残存的情绪，方谨在看这些画的时候似乎能真切地感受到裴沐当时的痛苦和挣扎，他也想起来些关于裴沐父母的事情。 裴沐的父母偏心大儿子裴宇，裴宇做生意赔的钱都是裴沐在还，他在书架的一个文件中看到了裴宇公司的名字，便用企查查查了一下，看到内容的时候饶是方谨都差点儿没有气的背过气去。 公司有三个股东，分别是裴宇，裴天河和曹丽，裴沐没有半分的股权，但是法定代表人那一栏写的却是裴沐的名字，方谨一句国骂差点儿脱口而出，这TM一家人不仅将裴沐当提款机还当傻子。 他在裴沐的书房待了很久： “我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混的比我还惨的人了，老天爷让我重生在你的身体里想必也有些同情你我的遭遇吧，你人是死了，不过那些吸你血的人倒是活的舒舒服服的，我既然用了你的身体，你放心，他们半个铜板都别想从我这里分去，他们欠你的我会帮你讨回来。” 裴沐这几天没有活动，刘明也没有来找他，估计是想着冷着他，只有杨桃担心他的状态日日都过来，他便让杨桃将这十年来流行乐坛得过奖，播放量靠前，或者火过一阵的歌分类整理了一份歌单出来，他需要了解这十年的歌，既然重来一次，他也不会输给曾经的自己。 “裴哥，这是近三年的热门歌曲歌单，我放了啊。” 裴沐不看名字不看歌手只先听歌，一首一首的音乐从音响中流淌而出，遇到觉得还不错的就记下编号。 150首歌他就这样整整听了一天，裴沐的表情从最开始的期待，到偶尔的困惑不解，到了晚上的时候整个人窝在沙发里神情已经麻木了。 到最后音乐停止的时候他使劲儿地掏了掏耳朵，怔怔地看着本子上可怜兮兮的八个编号，看向杨桃的目光都带着刚从粪坑里出来的解脱： “你，你确定这150首是这三年的热门和获奖歌曲？” “对啊，你不是要近三年的新歌吗？我比对了好几个音乐平台的榜单，筛掉了重复的和发行时间在三年前的，就是这些。” 裴沐第一次觉得十年的时间这么长，他至今想不通这老些口水歌是怎么爬在这个榜单上的？大众的口味儿变的这么明显吗？在他死的十年乐坛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将这几个编号的歌给我看看。” 选来选去就这八首歌还算水平在线。 杨桃按着歌单筛出了这八首歌，裴沐扫了一眼，微微挑眉，这八首歌中有三首的作词作曲是一个人： “苏时。” 还真是老相识了，他对苏时最后的印象其实还十分清晰，就在金曲奖颁奖当天的后台，一头银色漂染头发的人懒洋洋地斜靠在他的化妆室门口，笑眯眯地逗着他的化妆师： “美女省点儿粉儿吧，你看他多白啊，倒是发际线多帮他画画，省的颁奖晚会后热搜头条就是知名作曲方谨发际线恐将不保。” “哎，方谨，微博看了吗？有人开了投票，投今晚的金曲奖是你的还是我的，我刚投了我自己，你要不要也下注？” 在人人带着一张面具的娱乐圈，苏时的嘴真是堪比一股泥石流，有一种不服就开麦的绝美精神状态，那是富足有爱的家庭才能养出来的底气，方谨有的时候挺羡慕他的，不过却也经常因为他那张四处开麦的嘴同情过他的经纪人。 很快，还不等正在化妆的方谨开口，门口就走过来的一个一身深灰色西装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的人，正是苏时的经纪人唐临谦： “我就去和别人打个招呼的功夫你也能跑来。” “我又没说什么。” 苏时白了他一眼之后便走了，唐临谦转头有些歉意地和他打了招呼，又很周到地问候了两句才离开。 裴沐重新放了苏时的三首歌： “确实不错。” 杨桃立刻接话： “当然不错，那可是苏时啊，当年他和方谨争霸，虽然惜败方谨，但是方谨去世后，他连着三年霸榜金曲奖，现在热门上他的歌就没断过。 他还做过一首歌叫《对手》，虽然他没有为这首歌的创作灵感做过解释，但是大家都公认他是为了纪念方谨，他真的好爱。” 说到这里杨桃整个人都是一股磕cp的亢奋，裴沐周身都是一个激灵，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 “好，好爱什么？” “还能是什么？苏时肯定爱过方谨，苏方cp的超话苏时还点过赞，我就喜欢这种纯爷们，比那些动不动就说手滑的人强多了。” 裴沐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这是什么离大谱的猜测啊？苏时喜欢他？搞笑呢吗？还苏方大旗...苏时点赞绝对是因为这cp的名字是苏方，不是方苏，他甚至都能想象到苏时那张破嘴贱嗖嗖炫耀的样子。 “别什么邪门的cp都磕，他们俩没关系。” 方桃有些小声嘟囔： “裴哥怎么知道他们没关系？” 裴沐扫了她一眼： “因为我磕苏时和唐临谦。” “啊？他们不和都传出来好几次了。” “那一定是因为苏时作厉害了。” 方桃不说话了，各站各的墙头，话不投机半句多。 京郊，一辆黑色的欧陆停在了云华古寺的山门前。 后座的车门打开，肖池寒撑着身子移动到了轮椅上，双手合十和出来相迎的师傅行了一礼，小师傅回了一礼。 今日为了方便进禅房肖池寒没有用电动轮椅，平地时他从不示弱于人，只有上山的时候才让身后的助理推了一把轮椅。 方丈禅房内，檀香袅袅。 肖池寒行了一礼： “觉悟大师。” “肖施主来了，有礼了。” 方谨刚去的时候肖池寒遍访古刹，道观，甚至一些偏门之术，只为寻得方谨回魂入梦来，只是这么多年，他从未如愿。 后来他开始执着为方谨祈福，为他消业积德，这十年来他做了无数的法事，如今方谨十年忌日快到了，他推了公司的事儿，日日辗转寺庙和道观和孤儿院。 “觉悟大师，贵司一直有为刚出生有残障需要手术的儿童提供善款，我愿再为贵寺添上一些，至于功德名，便算是我爱人的。” “老衲替那些孩童多谢施主了，十年了，肖施主时时行善，方施主必定业障尽消，施主宽心。” 肖池寒苍白的脸上总算是见了些笑意，那就好。 轮椅缓缓碾在青石板上，肖池寒望着幽深的竹林，闭上眼睛都是方谨的影子，他不愿意相信人死如灯灭，所以他会做这些世人觉得是心里安慰的事儿，纵使是虚妄的幻想，也至少是一个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或许他再多做一些，方谨下辈子就可以投胎一个好人家，有疼爱他的父母，有挚爱他的爱人，幸福美满的一生。 肖池寒到了大殿之上，腰腹无力他便带上了支架也要跪下去，神经痛牵扯的身上的冷汗一股一股地冒出来，支架带着他纤细的腿跪了蒲团上，指骨分明的手合拢，抬眼凝望慈悲的佛像，拜了下去： “佛祖有灵，若是我的爱人还未入轮回，就让他来见我一次可好，就一次。” 三天后一直冷着裴沐的刘明还是来接裴沐去录音棚了，周丹的和声他不得不重视，他看了看坐在身边的人，裴沐只穿了一身简单的亚麻色衬衣，头发稍微打理了一下，妆都未画，但是这张脸却依旧让人看到就挪不开眼睛。 每每对着着一张脸再想想裴沐的温吞性格，刘明都觉得暴殄天物，这要是换一个有野心的，哪至于现在都不温不火，他语气不咸不淡地开口： “周丹成名早，在圈子里出了名的性格直爽，不绕弯子，同样的，她对合作的歌手要求也很高，这一次若不是出品方希望主题曲《轻风》能由参演的演员参与，周丹也不会开口要你们这些小鲜肉和声。 不过金辰轩这一次也参加，他毕竟唱功比你好，这一次主要是和周丹混个脸熟。” 刘明早就习惯这样打压裴沐了，只有这样裴沐才会老老实实地听他的话。 金辰轩的唱功？方谨想起了那些吃屎一样的歌单，他哼笑了一声，扫了一眼过去： “是我的唱功没有金辰轩好，还是刘哥的资源比不上何兆廷？” 刘明那一套也就欺负欺负裴沐，在大家水平都大差不离的情况下，像和声这种机会，拼的还是经纪人的资源和地位，裴沐甚少会这样直接怼回去，刘明脸上有些挂不住地看过来，裴沐却不准备继续惯着他了，他眉峰一挑： “刘哥与其挑我的唱功，不如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人脉和能力。” 就现在的歌坛，还挑个屁啊，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屎上雕花难道还要挑一挑哪坨屎形状更别致不成？说完他就闭目养神去了，徒留刘明脸色不愉地坐在一旁。 裴沐开大百万和声 裴沐进了休息室，里面是几个提前来的歌手，年纪不大，都是这几年才出道的，他一个也不认识，礼貌地低头打了招呼就找了位置坐下，他扫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金辰轩，音乐制作方的助理过来发了试声顺序，裴沐的编号是最后一个。 周丹穿了一身紫色的皮质连身裙坐在录制棚里面的沙发中，正和乐皇传媒的音乐总监徐立聊天，此刻门开了，一个一身休闲西装的人进来，小助理见了是何兆廷立刻笑着引路带他进去，何兆廷礼貌地冲他点点头，小助理有些受宠若惊，早听说何兆廷平易近人，还真是。 何兆廷见面就笑着夸赞了里面的人： “周姐今日真是光彩照人，怎么瞧着又瘦了。” 周丹抬眼看到他挺热情地招呼他过来坐： “还是何经济会说话，怎么？这么早过来是想走后门来的？” 周丹和何兆廷也算是老相识，说话随意的多，何兆廷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笑了： “不敢，谁不知道周姐要求严苛，我们还是用实力说话。” 周丹淡淡勾唇，她知道今日来的这几个歌手金辰轩热度高，制作方这边也倾向于选他。 何兆廷和她聊了一会儿，等试音开始就离开了录音棚，毕竟不好落下走后门的口实。 裴沐也没有参与一旁几个歌手尴尬的寒暄和互吹，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静静等着，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金辰轩进来，想来人家是有休息室的，不用和他们一块儿拼屋子。 录音棚里播放的是周丹提前录好的主歌，歌手一个接一个地进去，周丹始终带着耳麦仔细地听，脸上表情从最开始的有些兴致，到有些无聊，直到金辰轩进来的时候她才打起些精神，目光中露出了几分期待。 抛却和何兆廷的关系不谈，金辰轩那两首歌《雨夜》和《乘风》写的确实还不错，只是后面的歌就差了一截，不过这也无所谓，很多歌手一辈子能写出一首成功的曲子就不错了。 有几个像方谨似的，写歌和写作文似的，想到方谨年纪轻轻就意外走了，还有他还欠自己的一首歌，周丹心情就不怎么美丽了。 此刻耳麦里传来了金辰轩的和声，听完周丹忍不住微微皱眉，金辰轩的唱功在小鲜肉里还行，但是仅是还行，不过这和声太过炫技了，有一种极力想要证明自己唱得好的感觉在里面，从现场收声的耳麦里听着主歌和这和声有一股浓浓的割裂感。 今天金辰轩一身精致妆造，可以随时出镜的那种，他没有和许多歌手一样唱完就出去，反而出了录音棚笑着给周丹和现场的音乐老师们鞠了躬： “我唱的不好，还请老师们多多指点。” 动作虽然看着很礼貌，但是这话说的就像是已经定了和声的人就是他一样，周丹的思绪刚刚从方谨那里游离回来，看着眼前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像是精心编排过一样的金辰轩，心里实在提不起太多的好感，想起刚才何兆廷说的我们还是用实力说话，她有些无语，她还以为什么实力呢，这么自信。 一旁的音乐总监看了一眼周丹，周丹开口： “嗯，唱的还行，中午了，先去吃饭吧。” 周丹没有表态让金辰轩心底有些没底，却还是出去等消息了。 “周老师还有三位，要不等下午？” “直接叫吧。” 一上午下来周丹也没有选到太合适的人，后面三个她也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反正就是一个和声，就卖何兆廷一个面子好了。 裴沐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饿了，甚至都没有什么人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调整了一下耳麦闭上了眼睛，一上午的时间他一直在不停地听着这首《轻风》，将每一个旋律刻入心底，在他开嗓的那一刻屋内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耳边轻声的吟唱和声犹如静静流淌而过的清泉，潺潺镌刻，干净的让人不忍打扰，绝美的音色烘云托月一般地垫着周丹有些沙哑的声音。 直到第一个高潮的时候，裴沐修改了从前的和声，加了三个转音，没有再平缓地托着周丹的声音，而是紧随其上，两人的声音透过收声器在现场每一个人的耳麦中纠缠。 三个转音如风绕梁，两个声音相辅相成，那空灵悠扬的和声不曾抢了主歌的风头却也不曾被周丹的声音压过去，周丹的高音就像是千帆过尽挣脱牢笼后的洒脱，而那紧随其后的婉转和声，就像是那些洒脱前所经历的所有不甘一样，铺面而来了一股宿命无法捕捉的遗憾感。 周丹坐直了身子，眼底的震撼和惊喜不加掩饰，怎么没有人和她说今天还有这么一个好苗子？ 一曲终了，裴沐缓缓睁眼，悠悠叹了口气，试图将那直入心底的遗憾摒弃，屋里的人都精神了过来，音乐总监徐立满眼惊喜，周丹低头看了他的名字忍不住出声： “裴沐，刚才那三个转音是你自己加的还是别人写的？” 重生后裴沐第一次和这位老朋友对上了目光： “我自己加的。” 他没有任何的客气话，也没有说什么如果改的不好请多多包涵一样的客气话，因为周丹的目光就告诉了他，她非常满意这个和声，这就够了。 周丹当下起身： “我们现场再唱一遍。” 没有任何一个歌手可以拒绝的了一个完全合心意的百万和声。 顶级歌手现场的情绪调动性绝非录音可比，裴沐对周丹的演唱习惯更是了如指掌，两个人丝毫不像是第一次合作，垫音，转音，一气呵成，屋内所有人的精神都振奋了起来，这瞬间不像是一个录音棚了，而像是演唱会的现场，音乐就是有能让人灵魂战栗的能力。 周丹唱的酣畅淋漓，现场的人也都听得出来裴沐的和声和前面那些简直就是断层的差距，何周丹这种级别的人合作丝毫不落下风，怎么之前没听说呢，从哪冒出来这么一个好苗子？ 但是这首歌最终的演唱却不止需要考虑唱功，裴沐知道其实这首歌就是为了给金辰轩送一个和周丹合作的机会，炒作一波唱功，而电视剧制作方也需要金辰轩的流量，双赢，他就是唱的再好也未必能拿到这个机会，但是他目的本也不是非要和声，他需要周丹记住他。 演唱完之后，裴沐就客气地感谢了在场老师便出去了，因为他知道，门里的争执现在要开始了。 果然不出他的预料，屋内此刻没人有心思去吃午饭，周丹坐在一边： “我倾向选裴沐，这差别大家也都听得出来。” 制作人王川给她盗了杯茶： “这个裴沐唱的是不错，不过我们也要考虑宣传方面，如果选金辰轩，那宣发这一块儿就能省下很多成本，徐老师你说呢？” 徐立是乐皇传媒的，负责这首歌的制作，他对裴沐的表现非常满意，但是他毕竟不是眼里只有音乐的周丹： “从音乐上来说，裴沐的改编的确非常加分，这首歌弄不好会爆，王制作，您也要考虑一下质量问题。” 王川低头沉默了片刻，眼睛一亮忽然出声： “要不这样，我们和裴沐买下刚才那几句和声的改编权，然后让金辰轩去唱。” 这样质量和流量不就全都有了吗？ 周丹的脸色不渝的已经十分明显了，这不是摆明了欺负刚才那个新人吗？她最烦和这种不懂音乐的傻叉说话，他以为只要曲子一样换谁唱都是唱吗？那TM要专业歌手做什么？大家全民KTV不好吗？ 眼见着事情杠在这里，周丹的经纪人孟宪及时进来，打了圆场，他知道制作方是不会轻易放弃金辰轩这个流量的，但是他更知道自家艺人的脾气，要是真的惹毛了她，她敢掀桌子，他及时拉了一下周丹开口： “我看王制作的方法也行，不过未免传出我们欺负年轻艺人的话，我建议作曲那里添上裴沐的名字。” 反正这首歌的作曲是周丹本人，周丹听完果然立刻出声： “对，加上他的名字，裴沐那改编的水平能给整首歌添彩，王制作，版权费您也别再吝啬了。” 王川笑着点头： “那是自然。” 这个结果他是最满意的。 这件事儿便算是这样了了，但是周丹回到车上的时候还是气不顺，孟宪劝她： “别气了，现在制作方的操作不就是找一个有实力的歌手带一个流量吗？你来之前不就知道这个机会要给金辰轩吗？” 周丹斜睥了他一眼： “要都是狗屎，那随便选一坨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冒出来一个明珠，你还让我心甘情愿地选狗屎？” 周丹其实觉得心里挺对不起裴沐的，她也是真的喜欢和他唱歌时候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很熟悉的老朋友一样，能完全切合，找到一个完美的和声搭子有多不容易啊？ 一想到她可能要忍受金辰轩那割裂的和声她就根本没好气，孟宪显然对她脾气不好时的毒蛇已经习惯了： “你放心，裴沐若是真有才华，早晚有他出头的几乎。” “你说的轻巧，这一次不就是才华唱功输给了流量？” 她刚才本来还想留一下裴沐的联系方式的，现在闹成这样，她哪好意思？ 孟宪笑着出声： “知道你惜才，现在还真有一个帮他一把的机会，你要不要？” 周丹立刻回头： “什么？别卖关子。” “五天后的《声音大赏》直播你知道吧？裴沐是那一期的嘉宾，同样金辰轩也参加这个节目，你知道五天后是什么日子，你之前想推了神秘嘉宾，现在不如接下来，倒是有机会推那小子一把。” 而此刻裴沐正带着杨桃在吃打边炉，刘明怎么也没有想到，原以为就是走过场的一次选拔，他竟然被王制作人留下了，说，说要买裴沐的改编权？ 肖池寒来了？ 5月20日清晨天都还未亮，一前一后两辆车沿着山道盘旋而上，肖池寒坐在后座，腿上搭了一条毯子，微微阖着眼睛听着车内放的方谨当年夺得金曲奖的那首《覆水》。 车开了二十分钟才上了山，青山公墓其实并非是这座城市最大的一个公墓，但是绝对是环境最好的一个，周边的村子这几年都陆续搬迁了，连个厂子都没有，最好的一点是，这座公墓是京都唯一一个有祭炉，可以烧纸祭拜的公墓。 车子在山顶停了下来，后面那辆车上快步下来了一个人，正是一身黑西装的何兆廷，他知道今天肖池寒必定会起早祭拜方谨，所以早早便开车到了他家门口接他，和他一同过来。 肖池寒这几天发烧，在他下车的时候何兆廷想扶他一把，却被人推开了手臂，他也习惯了肖池寒的好强，这么多年，除了早期还不能完全自理的时候他会让让护工帮忙外，几乎全然不需要别人的扶持，何兆廷这些年和他走的近，都很少有机会碰到他。 肖池寒腿上放了一束花，一只手操纵着轮椅上山，何兆廷就跟着他的后面。 清晨的山上，雾气还未散，肖池寒看着那张照片眼底的阴霾才算散开些，他晃了晃手里的花： “今天给你带的花可不一样，这是我亲手种的，早上起来打包好的，你看，是不是和花店里买的差不多？” 墓碑上方谨的照片还是十年前的模样，唇角微微翘起，像是在笑一样。 何兆廷在侧后方看着肖池寒满眼都是墓碑上那人的模样，抱着花的手微微收紧，却还是及时调整了情绪，也将带来的一束花放在了墓碑的前面，笑道： “和肖总的比，我这花酒普通了，时间真快，一晃十年都过去了，知道你惦记孤儿院那边，我经常回去，一切都好，你放心。” 何兆廷说了一会儿的话停下来时，肖池寒微微侧头： “今天你不是要跟综艺吗？去忙吧，我想单独陪他一会儿。” 何兆廷唇角微僵却还是笑了一下： “也好，今天你可是主要的投资方，今天方谨的歌是主场，下午过来吗？” 肖池寒受伤之后很少公开露面，外界都找不出他几张受伤后的照片，肖池寒却看向了墓碑上的人： “想去看看吗？今天都是你的歌，我帮你去看看，有没有人砸你招牌。” 何兆廷知道肖池寒这便算是答应了： “那我下午去接你。” “不用，你忙你的，我自己过去。” 何兆廷下山后，肖池寒就操控轮椅紧紧挨着墓碑，苍白的指尖划过方谨的笑脸： “你还是这么年轻，我却老了好多，不知道还有多久能去见你。 这么多年我很多次都想过提前去见你吧，但是到头却没敢，这条命是你救的，我不敢轻贱，就这样日日熬着，等我去见你的时候你会不会嫌我老？” 肖池寒就这样絮絮叨叨地和墓碑里面的人说这话，不知过了多久才下山。 助理已经将要烧给方谨的东西都送到火祭池那边了，火祭池是墓地设置统一燃烧纸钱的地方，有规定的量，不超过都可以，肖池寒次次都是顶着上限烧。 这是个四方亭，倒是没有风，里面就是四方的大火炉，肖池寒一张一张地往里面扔纸钱，就听着炉子的对面似乎有人在念叨什么： “方谨，你说你怎么说死就死了呢？你死了，这作曲界哥都没有对手了。” “你还不知道这几年乐坛的傻逼歌有多少吧？这种荼毒耳朵的歌不能我一个人听，看，今天我把攒了一年的傻逼歌都带来了，都烧给你。” 说话的人穿了一身非主流的短款皮夹克，还戴了一个墨镜，一边往炉子里扔谱子一边碎碎念。 肖池寒不用到对面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苏时，当年他倒是没看出来苏时喜欢方谨，不过就算是知道又怎么样？方谨喜欢的是自己，倒是这些年，闹出了那么多的作者写什么苏方cp文... 苏时根本没看到火炉对面的人，手中的谱子烧完就摆了摆手出去了，临出去还回头说了一句： “哦，对了，今天有个综艺直播，打着你的名号，不知道哪个王老五投了那么多的钱，不会是当初你的榜一大哥吧？哥替你去看看。” 肖池寒...榜一大哥？他忽然想起了方谨当年的那句话： “苏时的那张嘴只有在唱歌的时候是讨喜的。” 果然。 裴沐早上眼睛都还没睁开杨桃就来接他了，他窝在车上的时候直打呵欠，昨天裴沐的父母给他打了电话，说是刚从国外回来听说了他住院的事儿要过来看他，被他不痛不痒地挡了回去，哼，指着他们来看，裴沐的骨灰都洒了好几遍了。 不就是想要钱吗？当他还是裴沐那个傻子糊弄呢？ “裴哥，精神精神，上午要彩排的。” 裴沐坐起来一些，拿出了手机翻了翻微博，一眼就看到了微博的头条 #歌王方谨十周年忌日# #《声音大赏》致敬经典# 他点开头条，看着里面各种纪念的话语，他的黑白照片，还有那种白蜡烛，一股奇异的诡异感充斥了全身，活着看其他人纪念自己忌日，还真有些怪怪的。 裴沐是个小咖，没有独立的化妆间，只能用公用的那种化妆间，彩排也是排在后面的，他一个人在角落，没什么存在感，忽然门口一阵躁动，屋内的人纷纷起身看向门口： “何经济，金老师。” 裴沐在听到前者名字的时候身上微微一僵，他透过化妆镜向了门口，与冲他看过来的何兆廷对上了目光。 十年已过，何兆廷不再是那个会因为他卖出去了一首歌而欢喜的拉着他庆祝的人了，眼前的人，西装笔挺，神色自信从容，游刃有余，天然地享受着众人略带讨好恭维的目光，作为方谨从前的经纪人，今天的何兆廷俨然像是一个主角一样。 裴沐的手死死捏在了化妆椅的扶手上，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何兆廷和那个陪着他在娱乐圈打拼的兆廷哥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金辰轩也向里面看了过来，他知道了那天和声选拔的时候，周丹最满意的人是裴沐，最后是制片方坚持，才换成了他，但是他却要唱裴沐改编过的和声，一股气憋在他的心头，一个从来都被他踩着的人，还想借着这个机会翻身？ 裴沐始终没有起身，就静静地坐在那里，金辰轩主动过去打了招呼： “裴沐，你那个曲子改编的真不错，我这几天一直在练呢。” 他一身高定，就像是尊贵的王子低下头一样和裴沐说话，这话像是故意刺裴沐一样，写的好有什么用？写出来的东西还不是要给他唱？ 裴沐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嗯，你是要多练练。” 那三个转音就够这金辰轩练一阵了。 何兆廷注意到了这边眼底一冷，他清楚金辰轩的性子，这几日必然因为裴沐不爽，不过裴沐就是一个小公司的小透明，凭着改编了和声得了周丹的看重，这歌还没开始录制，金辰轩就上赶着上去，不是提前让所有人都知道那首歌是裴沐改编的？上赶着给人家送流量。 他快步过去，对裴沐笑的绵里藏针： “你们还是同期呢，是要多交流交流，小沐今晚也好好发挥啊。” 像是裴沐这样的小透明，想要踩死他还需要费这么多的劲儿？ 裴沐重生后第一次和何兆廷这样近距离的对视，他太熟悉何兆廷的眼睛了，以至于他掩饰的很好的轻蔑，他还是看了出来，他依旧没有起身，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开口： “何经济从前是方谨的经纪人，难怪金辰轩之前做的两首歌颇有方谨的风格，看来今晚金老师也能完美复刻方谨当年的歌了。” 方谨是个眼里不愿意揉沙子的人，他不会去报复何兆廷，但是面对何兆廷踩着死去的他给他找不痛快的行为，他也没有理由惯着，就看看金辰轩有多大的本事了。 何兆廷对上眼前那人清透的目光忽然有些心虚，当初他将方谨的两首歌改了交给金辰轩，一个是金辰轩确实唱不来那么多的转音，再一个就是这两首歌带了太多方谨的个人风格。 裴沐，之前倒是没瞧出来，还是个茬子。 裴沐直到等到下午三点多，都只上台彩排了一次，杨桃跟着着急： “裴哥，你就上台了一次，这，这太少了，凭什么啊？那个金辰轩都唱了几次了。” 裴沐只捧着一杯热可可坐在一旁等着，他现在没有别的感觉，就是想掏掏耳朵，造孽了，好不容易重生回来，还要听着这群傻逼唱他的歌。 “我出去透透气，你在这儿等我。” 舞台那边太热了，裴沐出来吐出一口气，就见几个主办方的人从电梯上下来，急匆匆的： “肖总到了吗？” “到了，已经到休息室了，说是不用我们这边的人接待。” “肖总那边的秘书过来对接，说不坐舞台下面，安排玻璃看台。” “对对，我是听说过，肖家这位爷很少露面，玻璃看台那边让人再检查一遍。” “我刚去看过了，空调温度都正合适。” 裴沐就站在转角处，听着几人的声音渐渐远去，肖总？肖池寒吗？他来了？ 回来的这段时间，裴沐都有意识地避免去想肖池寒，他一直告诉自己他们已经结束了，虽然结束的很突然，代价也很大，但是结束了就是结束了，属于方谨的身体都成了骨灰，他和肖池寒早就不可能再有关系了。 休息室中，肖池寒的脸色极差，他在墓园待了一整个上午，早晨风凉，这会儿头便有些针扎一样的疼，肋间神经痛也牵扯着他的精神，他吃了止疼药疲惫地窝在轮椅里，随意提了一个话题分散精神： “刚才说晚上有个随机抽歌环节是什么？” “今晚每个嘉宾都会准备一首方谨老师曾经的歌曲演唱，这首歌嘉宾肯定练的很好，但是随机抽歌环节是现场屏幕滚动，随机停下，停在哪一首，嘉宾就要演唱哪一首，三人一组，pk机制。” 这个环节就是出节目效果的环节了，因为肯定有翻车的，但是说不好也能有神还原，总之是个爆点。 隔空对望 裴沐回到彩排现场的时候就见杨桃在四处张望，看到他之后连忙跑了过来： “裴哥你去哪了？刚才周丹的助理过来找你。” 相比于杨桃的激动，裴沐倒是很淡定，他猜到周丹后面一定会找自己，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看见毛彤彤的时候裴沐愣了一下，都十年了，周丹的助理还没换，毛彤彤今年也得三十多了，胖乎乎的娃娃脸，相比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倒是成熟了不少，说话带着天然的亲和力： “刚才找你一圈，丹姐很喜欢你的歌，她化妆呢，走，带你去见见她？” 裴沐之前还真不知道周丹也参加今晚的直播？ “周丹姐也来了？” “之前她说不来，这不知道怎么就又答应了。” 周丹的化妆间就要精致的多，歌后的待遇到底是不一样的，裴沐一进门就和镜子里的人对上了目光，他像是一个后辈一样微微点头，礼貌地打招呼，一如上辈子他第一次见到周丹的时候一样。 “进来坐吧，我这边马上完事儿了。” 裴沐等了十分钟，周丹化好妆起身，屋里只留下了她和经纪人孟宪，她性格直爽，说话不喜欢藏着掖着，大方开口： “那天和声我是真中意你的，只是没扭过那帮出钱的财神，最后想了这么一个买下你改编权让金辰轩唱的折中办法，还挺不好意思的。” 听到周丹的话，裴沐就知道，虽然过了十年，但是周丹还是那个爽朗的大姐姐一样的人，心底有些感动： “您别这么说，我就改了几句和声，您都愿意在作曲中加上我的名字，而且听说版权费也给了不少呢，说起来我已经赚大了。” 周丹笑了，红唇衬的人更加张扬明艳： “别您啊您的了，就和彤彤一样叫我丹姐吧，听说？版权费给了多少你自己不清楚吗？” 见她果然问了出来，裴沐立刻低下头，像是有些无奈又认命地出口： “版权那块儿都是刘哥去谈，他也没具体给我说。” 他翻过了合同，裴沐是从20岁签的合约，5年期，还有半年和公司的合同就到期了，刘明他是决计不会再用了，这个傻逼公司他也不准备继续续约。 可惜裴沐之前的性格有些软糯，也没大火过，在圈子里也没什么说得上话的牛逼朋友，周丹为人仗义，他本就打算借着那次和声的机会和她搭上话，借着她的人脉找个好的公司签约也好。 周丹果然皱眉，他知道一些不太火的艺人会很受经纪人拿捏，她和刘明只见过两面，印象不是太好，善于钻营却不将脑子放在正地方： “怎么也要和你知会一声啊，你啊，也别太蔫吧，该争取的时候要争取。” 毕竟第一次见面周丹也没说的太深，倒是转而说了正事儿： “好了，这会儿叫你来还是有正事儿要说的。” 裴沐立刻抬头，模样很是乖巧： “哦，丹姐说。” “你也在圈子里几年了，方谨你应该是知道一些吧，很有才华的一个歌手，作词作曲俱佳，他的歌是好，但是也非常难唱，今晚这个致敬经典的晚会也是有猫腻的，就在随机抽歌上，你应该明白，这个随机可不是真的随机，而且节目组也需要话题度，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裴沐立刻明白了，他的歌难唱，像是金辰轩这种有粉丝基础的，肯定会提前买通节目组，挑一首早就练熟的歌让节目组在随机抽曲的时候抽到，到时候恐怕微博上立刻就会冒出词条： #金辰轩在《声音大赏》一曲封神#。 而负面的话题度自然就是他们这种不怎么火的小歌手去贡献了，那词条就会是： #盘点《声音大赏》中的翻车现场# 过了这么多年，娱乐圈也还是这一套。 “我知道的丹姐，不过也没什么法子。” 周丹看着他可怜： “有个办法，不是有个帮唱环节吗？如果你真抽到了驾驭不了的歌，你就点帮唱，我会帮你。” 帮唱这个环节是召唤神秘嘉宾的环节，但是这个召唤是双向的，舞台上的歌手选择帮唱的同时，神秘嘉宾要同时亮起牌子才可以帮唱，否则无效，这个神秘嘉宾都是歌坛早已封神的前辈，有周丹这句话，可谓是给足了定心丸。 裴沐是看出来周丹是真的想帮自己了，露出了些真实的笑意： “好，我记着丹姐的话了，如果我hld不住我就请丹姐帮忙。” 周丹喜欢他这爽快不扭捏的性格。 直播从六点开始，裴沐出场的顺序排在中间，第一首歌他选了之前很冷门的一首《追风》，这首歌的传唱度不高，难度也不大，但却是他当年最喜欢的歌。 他坐在嘉宾的专属房间中，习惯性地坐在一边的位置，不引人瞩目，也很少去接别人的话，因为透过现场的摄像机他可以看到正对着舞台位置的那个玻璃看台，那是整个会场观看视角最好的位置，但是却私密性很强，通体单向透视玻璃，从外面看低调又奢华。 裴沐此刻的心有些乱，他依旧无法对肖池寒这个名字视而不见，他甚至没有什么精力去听现场几位歌手的演唱，心绪起伏不定，他，真的在里面吗？ 此刻玻璃看台内，一架电动轮椅就停在落地的玻璃窗前，这里是最黄金的位置，甚至不用投影就可以看到舞台的光景，最优质的收声设备完美地将现场的歌声传到这里，一首一首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歌，但是这些歌被搬到舞台上却都做了一定的改编，失了味道。 肖池寒单手撑在轮椅扶手上，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有人唱《覆水》，便侧头问了一句： “这些嘉宾没有人选《覆水》吗？” 一侧的助理看了一眼手里的歌单; “首唱环节没有人选，可能下个随机选歌的环节有人能抽到。” 肖池寒手中捻着一块儿已经掉了色的怀表，神色似笑非笑地出声： “你看，你的歌太难了，大家都不喜欢选，这样也好，这些人实在不配唱你的歌。” 空灵的前奏响起，在场观众甚至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这是那首歌，这首《追风》传唱度实在太低了，是方谨很早的一首歌，也没有太多的宣发，加上后面有几首播放量破纪录的歌跟着，这首歌鲜少有人知道是方谨作的。 联排的摄影机，变换的光影，无一不在提示裴沐，他重新回到了舞台上，他的目光轻抬便正好对上那座玻璃看台，乌色的玻璃，隔绝了里面所有的画面，方谨，醒醒吧，你们结束了。 在裴沐声音响起的那一瞬，肖池寒骤然抬头，隔着玻璃与舞台上刚刚睁眼的那人的目光相对，不知为什么那道目光中的决绝坚定让肖池寒心内有一瞬间的悸动，他薄唇轻动喃喃出声： “《追风》。” 从前的回忆涌上心头，那是一次在广场边吃烧烤的时候，对面的人眼睛很亮地看着广场上放风筝的孩子： “你知道我小的时候特别想要什么吗？就是风筝，不过那个时候好心人给孤儿院捐的东西多是书，本子，书包，文具盒之类的东西，从来没有风筝，后来是陈妈妈给我用纸糊了一个，但是那天风很大，线断了，我就那样眼看着风筝飞走了。” 肖池寒现在还记得方谨当时的目光中带的点点泪光，很倔强也很让人心疼，他想要安慰几句，却看着方谨灌了一口啤酒之后再次开口： “但是陈妈妈和我说，我的风筝只是追风去了，等我长大了，我就可以不用寄托风筝，自己去追想要的风。” 无数的画面从眼前闪过，舞台上传来的歌声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让肖池寒觉得辨不清楚他是在哪里，孩童的梦想，难过，到长大后的洒脱，超然，只用了一首歌四分钟的时间，便能演绎的淋漓尽致。 裴沐控制不住地凝视在那个玻璃看台上，眼前似乎浮现出了肖池寒的影子： “给你个礼物要不要？” 肖池寒一身白衬衣，袖子挽到手臂上，只露出了一截紧实的小臂，他斜身倚在银色跑车的门边，故意挡着后座的位置，笑着卖关子。 方谨闪身想要凑过去看，却被肖池寒及时挡住，两个人就这样左闪右躲地闹了好一阵子，最后方谨靠挠痒痒拉开了肖池寒，就见跑车的座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风筝，什么蜈蚣，蝴蝶，孙悟空，花样比店里还多，肖池寒主动拉开车门，十分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今天风筝自助，走过路过不要做过哦。” 那一天一辆银色的跑车环着青山湖，一人开车，一人扯着风筝线，不同的风筝就这样追着跑车在空中飞舞，美的像是一幅画。 那一天永远刻在了方谨的记忆深处，忘不掉，抹不去，一如肖池寒这个名字，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镜头下的裴沐额前的碎发散落在光洁的额头上，那双含着萤光的浅褐色双眸酝着所有人都读不懂的情绪。 肖池寒却觉得舞台上人的目光像极了当年喝着啤酒和他说着童年往事的人，他甚至有一瞬觉得是方谨在看他，怔怔问出声： “他叫什么？” “裴沐，是个小歌手。” “裴沐，倒是个好听的名字。” 肖池寒的目光一路目送裴沐下台，问了一句： “他今天还有别的歌吗？” 前面那些歌手没有一人在演唱的时候能勾起他从前的回忆，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能将方谨的歌唱的如此共情了，那场湖边的风筝，方谨应该是真的很开心吧，他就是这么傻的一个人，那么大的人了，还能被几个风筝感动的眼眶发红。 “后面还有一次抽歌机会，只是不知道他会抽到哪首。” 肖池寒帮裴沐 裴沐的一首《追风》让直播的屏幕瞬间刷屏： “刚才那个人真的是裴沐吗？我看过他出道的视频，没这么惊艳，节目组假唱了吧？” “就是假唱了，这种现场，有几个敢全开麦的？” “我们轩轩肯定是全开麦，他是专业的歌手，不屑假唱的。” “不过刚才那首歌真的唱的好好听，裴沐惊艳到我了。” “裴沐是取巧了，刚才那首歌是方谨所有歌里技巧性最差的，几乎没有转音，而且听过的人也少，就是唱功不行，不敢唱别的。” 各式各样的弹幕都有，虽然不少金辰轩的粉丝攻击，但是刚才裴沐的歌确实被很多人记住了，何兆廷坐在后台看着裴沐的舞台，心底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裴沐唱歌时候的感觉太像了，太像刚入娱乐圈时的方谨了。 还不等他回神儿，肖池寒身边的一个助理便过来见节目组的人了： “沈特助？是肖总有什么事儿吗？” “哦，是这样，肖总让我问问，随机抽歌的环节能不由他随机抽取？” 沈佲跟了肖池寒很多年，尤其在肖池寒受伤后，他的话几乎就代表肖池寒的意思，导演顿时愣了一下，连何兆廷都抬起头，肖池寒亲自抽歌？那就是所有的嘉宾都可能抽到原来没有准备的歌了，导演杨洪眯了眯眼，立刻答应了下来： “当然，没问题的，反正是随机，谁抽都是抽。” 杨洪答应的痛快，这些个日子他都快被这些个大牌艺人的经纪人烦死了，一会儿这个要唱这首歌，一会儿那个要唱那首歌，方谨的歌普遍不好唱，还不能撞歌，他在中间调节的头都大了，他是代表节目组，只要能贡献综艺效果，怎么贡献不是贡献呢？ 总有实力歌手能唱好，也总有翻车的，如果是大流量翻车，搞不好节目更爆，这一次可是肖池寒开口，那些个艺人不满大可以去找那位大佬要说法，轮不上他。 等候区正在录制的艺人还不知道，一会儿演唱的命运已经改变了。 沈佲回到了肖池寒的身边，台上是刚刚唱完的金辰轩，台下一片欢呼声，肖池寒斜靠在轮椅上，目光古井无波。 “肖总，导演组那边没问题，选歌器一会儿就送过来。” 他顿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出声： “肖总，你为什么坚持亲自选啊？” 肖池寒抬眼看了他一眼，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地出声： “听听刚才这些人的歌，这第一轮都是提前选好的歌，唱的好的没几个，如果你是这些艺人的经纪人，你敢让这些艺人随机唱方谨的歌？” “所以那些经纪人早就会和节目组打好招呼，说是随机选，选的也还是那些歌手提前练好的。” 肖池寒的脑海中还是刚才的那首《追风》，他微微合眼： “娱乐圈，哪有什么公平可言，小歌手哪有选歌的机会？既然选择了去演艺圈追风，那就给他们一个公平吧。” 沈佲这十年就算被动坐车跟着听，也已经将方谨的歌听得滚瓜烂熟了，刚才那几人中最出彩的就是那个叫裴沐的小歌手了，自家这位BOSS是变相想要帮他一把？ 此刻的后台可是炸了锅，几个艺人的经纪人都围到了杨洪身边，自是一个个都气恼不已，只有何兆廷一个人坐在一边沉着脸，肖池寒不像是会插手这种小事的人，为什么这一次却忽然要选歌？ 杨洪这一次倒是老神在在： “哎，知道你们着急，但是你们围着我也没用啊，是肖总说要亲自选的，他只以为是随机，谁按键都是按，那位我得罪不起，要说法你们自己去问肖池寒要吧。” 这些个经纪人平日里是八面玲珑，关系网也不少，但是再大的关系网，也不够他们舞到肖池寒的面前，这件事儿只能这样了，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通知一下还在摄影棚录制的自家艺人。 趁着插播广告的时间，几个艺人都得到了这个足以称之为噩耗的消息，金辰轩的脸色大变： “什么？肖总亲自选？何哥，你不是和肖总关系很好吗？能不能请他通融一下啊？” 何兆廷的脸色此刻也都是阴霾，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眼前的事儿上，金辰轩就算是这一次翻车了，也不是多大的黑料，反正这一次翻车的歌手不会是一个两个，最后共同公关推到设备调音上都是可以的，他现在只是在担心肖池寒到底为什么忽然要亲自选歌？ 他的目光轻轻瞟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裴沐的身上，此刻刘明也进来不知道在和他说什么，不过裴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自从刚才看过裴沐的舞台，他看着他总是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何哥？” 他这才回神儿： “你当肖池寒是什么人？说出来的话会出尔反尔？你不要想太多，抽到什么歌尽力唱就是了，就算翻车了你也不会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只要这一次别冒出来太出彩的就好，他眼神不明地扫了一眼裴沐。 一旁的刘明倒是显而易见的高兴： “刚才肖家那位爷忽然说要亲自选歌，这下那些个准备好歌的人都泡汤了，你只管唱，就算是发挥不好，也不会显眼。” 裴沐捏紧了手指： “肖家那位爷是谁？” 刘明扫了他一眼： “肖家的还能是谁，肖池寒啊，这一次节目组预算这么充裕就是因为肖氏集团赞助。” 再一次听到那人的名字，裴沐的心中还是一颤，所以，刚才那个玻璃看台中的人就是他，他为什么要赞助这场综艺，为什么要亲自选歌？他如今再听着他的歌会是什么感觉？ 他是和谁来的，自己还是带着他如今的爱人？在他十周年的忌日，听着他的歌会不会有一丝的后悔和遗憾？想着过往和自己的种种？ 裴沐轻轻咬着嘴里的软肉，在思绪要滑向更深的深渊的时候及时刹了车，不能再想下去了。 肖池寒并没有作弊，也没有随意点歌，而是真的就按着那个选歌器，看着歌曲的名字在上面快速滚动，然后随机叫停。 所有的歌手和主持人再次上台： “好，现在公布随机选歌曲目。 李峰抽到的是《云海》，贾昭明抽到的是《孤行者》，周光抽到的是《诉说》，蓝镜抽到的是《倾慕》。” 说到这里的时候主持人笑着停顿了一下： “接下来要宣布的可就有意思了，因为剩下的两位歌手撞歌了。” 直播的屏幕上各种消息频发： “剩下的两位那不就是金辰轩和方谨吗？哈哈，好抓马，我喜欢。” “裴沐一会儿别哭啊，谁叫你今天倒霉呢。” “我靠，我都有点儿同情裴沐了，什么点子啊，他从出道就一路被金辰轩压着吧？” “是不是节目组搞事情啊？” “搞事情我也喜欢，掰头掰头...燥起来” “让我宣布，金辰轩和裴沐抽到的歌曲是，《覆水》。” 现场的狂欢声几乎盖过主持人的声音。 “我天，竟然是《覆水》，方歌王的封神之作。” “轩轩，加油。” 沈佲坐在肖池寒的身边笑了： “金辰轩是何先生的艺人，和裴沐对上了。” 肖池寒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为这两人同时抽到了《覆水》。 他的目光都凝在站在舞台最边上的裴沐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是期待他去唱《覆水》的，他想看看这个年轻的歌手，能够将方谨的歌唱到什么程度。 此刻台上，主持人再次开口： “好，现在各位歌手有没有需要神秘嘉宾助阵的？” 周丹在后台看着屏幕上的人，也觉得无语，按说那位大佬不会作弊吧，这裴沐的点子就这么背，这都能抽到和金辰轩同一首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为裴沐亮牌子了。 裴沐在台上却几乎没有多余的神情，他的目光一直回避着最前方的看台，肖池寒随机选的歌吗？《覆水》，呵，竟然是《覆水》，《覆水》获奖的那一晚，就是他最痛的那一晚。 等主持人问到自己的时候，他下意识开口： “这首歌我想自己唱。” 周丹听完他的话愣了一下，随即倒是笑了，好小子，倒是有一股子冲劲儿。 底下不知何时开始大喊： “掰头，掰头，掰头...” 支持人自然是期待一对一掰头的节目效果的，故意开口： “裴沐选择了自己唱，轩轩呢？需要神秘嘉宾帮唱吗？” 金辰轩一口牙都要咬碎了，抽到哪首不好非抽到这首转音最多的，裴沐那个资源自然是联系不到帮唱的，但是他是有和一位老师提前打好招呼的，现在他们撞歌，裴沐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却把他给架在这儿了，他还是笑着开口： “既然裴沐是自己唱，那我也陪他好了。” 弹幕上刷了金辰轩的粉丝刷了一堆他人好的说辞。 金辰轩在唱歌之前何兆廷找机会给他带了话： “放心，一切我有安排。” 听了这句话金辰轩心放下了一点儿。 下面的演唱几乎可以堪称是直播的最高能翻车现场了，除了周光和蓝镜这两位实力派相对来说还算稳之外，另外两个年轻歌手几乎开口即走调，还有一个直接进错了拍子，别的不说，节目效果是真的拉满了，弹幕上一堆问号： “什么情况？跑到南天门了吧？” “要不是周光稳的一比，我都要以为现场设备坏了。” “这是集体翻车吗？果然不止我唱方神的歌跑调。” 金辰轩心理压力很大，上场前的时候手心都是汗，他扫了一眼裴沐，却发现那个人始终那一个表情坐在那里。 金辰轩上场的时候收视率一下上来了，很多人都没有看之前的直播，粉丝上来就是一通夸赞，但在金辰轩唱到第一个转音的时候现场的人都沉默了一下，因为跑的太明显了，不光跑了还破音了。 肖池寒微微皱眉，一边的沈佲也沉默不语。 金辰轩本身上台前心态就有些崩，在一个走调之后就有些慌了，而后两个高潮转音全部翻车，无一幸免，屏幕上出现了无数路人嘲笑金辰轩粉丝的弹幕。 裴沐是紧跟其后，因为是和金辰轩同一首歌，他的关注度直线飙升。 裴沐只是静静地站在舞台中央，看着现场无数的荧光棒，他还记得他最后一次唱这首歌是在金曲奖后的晚会上，春风得意不足以形容他当时的心情，大喜之后往往就是大悲，他对这首歌的感情实在太过复杂。 熟悉的前奏声响起，但是他的耳返中却没有任何的声音，裴沐愣了一下，微微低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精致的上半张脸，大屏幕上就见他动作干脆利落地直接摘掉了耳返。 沈佲出声： “他怎么把耳返摘了？” 肖池寒的注意力都在台上的那人身上，他没有错过大屏幕上裴沐唇角那一丝嘲讽的笑意，耳返出了问题。 裴沐再次抬眼的时候，那双浅棕色的眼中尽是睥睨之色，他随手一抛就将那坏了的耳返抛到了身后，那一声开口，仿佛穿越时空，再次将他和现场的所有人拉回到了十年前。 肖总找我有事儿吗？（见面） 《覆水》的每一个旋律，每一个音符，早就已经刻在了方谨的DNA上，不需要刻意的炫技，不需要刻意的烘托，浓烈炙热的情感就会随着歌曲的每一个乐符向上攀升。 舞台上一层一层的红色莲瓣向外绽放，如同开放在忘川河边的曼珠沙华，绽放的惊心动魄，没有了耳返，方谨反而能沉浸在这歌曲本身之中，每一个传音都没有丝毫的生涩，就如同海中畅游的鱼一样，从容又丝滑，没有人能在此刻裴沐的演唱下逃开这首歌的宿命感。 方谨的歌从不仅仅只有技巧和转音，他的歌曲对人情绪的感染力才是几乎无法模仿的，但是此刻舞台上的人似乎已经和这首歌融为了一体。 裴沐闭上眼，眼前好似都是他与肖池寒在一起的朝朝暮暮，眼睛睁开的那一刻他没有控制住地抬眼看向了正对面的玻璃看台，目光凝望在黑色的玻璃上，看不透，望不穿，就如同他和肖池寒的一切，终究是覆水难收。 却不知这一眼几乎钉在了肖池寒的心上，这么多年，裴沐是第一个将方谨的歌仿佛融入血肉的人，甚至就在他抬眼的那一刹那他甚至觉得那个神情似曾相识。 一首歌终了，一滴泪从裴沐的眼中滴落，美的几乎不似凡尘。 这一滴泪的被身后的大屏幕完美地记录了下来，现场在一瞬间的寂静过后，就是一阵山呼海啸的尖叫，无数人用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刻。 一首歌将直播的人数直接拉到了最高，所有转音和高音毫无破绽，而且是在没有耳返的情况下？演唱室等待的嘉宾谁也没有想到今天可以出来裴沐这只黑马，而且是在诸多歌手翻车的情况下？纵使心中想法各异，但是面上却还是为这场几乎堪称完美的舞台大加赞赏。 弹幕上更是刷屏，这次裴沐这个名字占据了绝大多数的弹幕： “这个世界终究是颠了，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今晚我竟然在裴沐这里吃到了好的？” “他为什么丢掉耳返？” “肯定是因为耳返回声不准，所以前面轩轩才走调的，裴沐这是知道了，提前就将耳返摘了，真鸡贼。” “对，他俩毕竟是唱同一首歌，裴沐是看轩轩没发挥好，所以知道了耳返有问题。” “金辰轩的粉丝能别洗了马？真受不了了，你们家轩轩是个傻子吗？一首歌四分钟多，知道耳返有问题不知道拿下来吗？” “《覆水》本身就是方谨最难唱的一首歌了，之前不止一个人翻车过，金辰轩翻车我也没意外，倒是裴沐唱这么好我是真意外了。” 却见裴沐在下场之前还转身捡起了他刚才丢出去的耳返，追逐他身影的摄像机记录了这一幕。 肖池寒的眉头轻皱，目光落在了大屏幕上裴沐捡起来的耳返上。 没过十分钟，裴沐的名字就冲上了热搜，而且是自然流量，刘明之前是准备了几个热搜，但都是一些博同情和营销美貌的，现在除了美貌的能用上其他的都要换了，他都不知道裴沐竟然能将《覆水》唱的这么好。 这一次的直播贡献的热搜词条实在是比想象中还多，只是预计翻车和封神的人都让观众没有想到罢了。 节目结束之后，几个歌手怎么也要彼此客气一下再告别，金辰轩的脸色僵着，他看到裴沐摘下耳返的时候就知道这应该是何兆廷做的，但是这对他竟然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何兆廷和几个经纪人站在一起，他的心底的不安十分明显，在耳返没有声音的时候将《覆水》唱的这么好的，这么多年他都没见着一个，最重要的是，今天肖池寒在场。 几人正准备告别的时候，导演忽然笑呵呵地进来，却是直奔裴沐，眼里都是不加掩饰的赞赏，连着称呼都亲近了不少： “真是后生可畏啊，真没想到小裴今天的现场这么好，对了，肖总想见你，走，我带你去。” 这一句话将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肖家那位掌权人？何兆廷忽然有些慌，刘明却是眼底都冒着光，肖总，那是肖池寒啊？要是真能和那位大佬扯上关系，要什么资源没有啊？连小桃都为裴沐高兴，现场唯一站在那里几乎没有反应的人就是裴沐了。 事实是他在听到肖总这两个字的时候心脏就在不停地怦怦跳，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在凝固发僵，指尖瞬间冰凉，他没有做好要见肖池寒的准备，也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脑海里都是往日的甜蜜和最后分手车祸交织的画面。 不知道是谁在这个时候怼了一下他的手臂： “快和杨导过去啊。” “裴哥，快去呀。” 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裴沐的耳边有些嗡鸣，他甚至有些听不清这些人的声音，只能看到每个人面部的表情，惊喜，假笑，还有那一张一合的嘴，他想要拒绝，但是心底还有一个声音和他说去见，有什么见不得的，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在世界恢复声音的时候，他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无比熟悉，是何兆廷： “杨导我带他过去吧，正好我也要去找肖总。” 杨洪在娱乐圈的时间长，关于方谨身后那个大佬虽然众说纷纭，但是他猜那人很可能就是肖池寒，何兆廷是原来方谨的经纪人，这些年或多或少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点他和肖池寒有私交，也就做了顺水人情。 “那正好，我这儿后面也有的忙呢，小裴，你和何经济去吧。” 走廊上，裴沐和何兆廷并肩，曾经，他们这样走过无数次，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裴沐觉得有些反胃，他的手中还握着现场捡回来的那个耳返，今天他对谁的威胁最大，谁最可能在他的耳返上动手手脚，几乎是昭然若揭的。 裴沐一路上都很沉默，他没有错过何兆廷刚才出声时一闪而逝的不自然，他实在不愿意相信，他现在竟然会为了手里的艺人，做下这样的事儿。 裴沐的沉默反而让何兆廷心底有些忐忑，按说裴沐在娱乐圈打滚了几年也没有什么好的资源，他打压他就如同捏蚂蚁一样，但是偏偏那双眼睛让他忌惮，况且今天肖池寒还在，他握紧了手指，面上却还是不露声色。 站在了门外，是何兆廷推开了门，裴沐深吸了一口气，很快门被沈佲打开。 “何经济也来了？两位请进吧。” 裴沐闭了一下眼睛他跟着步入了室内。 这休息室是个很大的套房，宽大的落地玻璃外能看到这沪城最大的CBD楼群，华光璀璨，宛如纸醉金迷的不夜城，而这落地窗前却停着一架黑色的轮椅，裴沐在看到这轮椅的时候瞳孔都有些放大。 黑色的电动轮椅转了过来，肖池寒一身深灰色的西装坐在上面，腿上搭了一款同色的羊绒毯，漆黑的目光顿时落在了裴沐的身上，裴沐的全幅心神都放在了这架轮椅上，肖池寒为什么会坐轮椅出现？是刚受了伤，还是因为十年前的那场事故？ 肖池寒的身份可以让他拥有顶尖的医疗，十年的时间都过去了，他还坐着轮椅，他不敢向最残忍的方向去想，当年他以为他护住了肖池寒的，他以为他会没事儿啊，怎么会这样？肖池寒残疾了？ 心底的巨大震惊让裴沐没有第一时间收敛盯着那人轮椅和腿的目光，直到一个低沉到几乎辨不清情绪的声音响起： “看够了吗？” 这么多年，已经很少有人敢这样站在他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轮椅看了，大多人都会刻意地收敛起情绪，一眼都不敢多看。 裴沐骤然回神儿，终于看清了轮椅上坐着的人，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肖池寒，从前看着就十分健康的肤色现在变得像是久病之人一样的苍白，脸颊的轮廓虽然还如从前一样硬朗，但是实在是太瘦了，眼窝比从前深邃了些，那双眼睛再不复从前看向他时时的戏谑逗弄，而是深邃的像是一潭死水，深沉幽寂看不到底，身上除了这张脸甚至找不出更多和从前的肖池寒相似的地方。 “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裴沐挣扎着将心神从肖池寒的身上收回来。 肖池寒却没有再回他的话，而是看向了他身边的人： “过来有事儿吗？” 何兆廷笑了一下： “也没什么，正好想着送你回去。” 从何兆廷刚才提出带他来见肖池寒裴沐就猜到这么多年，他们应该一直保持了联系，现在看来，这份联系应该比他预想的还多一些。 肖池寒不是很喜欢何兆廷这种经常将接他，送他挂在嘴边的行为，这么多年他对何兆廷倾斜了不少的资源和人脉，一是因为方谨从前和他私交甚好，二是因为他对陈院长和孤儿院一直很上心，但是这不代表他愿意和他有过多的私人相处。 “不用，你先回去吧，有司机在。” 何兆廷余光看了一眼裴沐，捏了一下掌心，倒是也很体面，又和肖池寒说了两句话就出去了，就连沈佲也十分有眼色地出去安排司机了，屋内一时只剩了肖池寒和裴沐。 肖池寒一手操控了轮椅到了沙发旁，一边随意摆手： “坐吧。” 裴沐有些不自在，他有很多问题，但是很显然他现在的身份一句话都不适合多问，现在的肖池寒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赞助了节目，一个惹不起的大佬，他顺从地走过去坐下： “肖总找我是有事儿吗？” 肖池寒的目光几乎没有从他的身上离开，扫到了他一直握着的左手： “耳返出了问题。” 虽然是个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裴沐摊开了手掌，手心的耳返已经被他手心的汗水打湿了，肖池寒抬眼： “很紧张？” 裴沐不喜欢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尤其对方是肖池寒，他抬眸掩下了全部的心思直接开口： “是这屋子太热了。” 裴沐身上还穿着刚才上舞台没有换下来的黑色银金属边的宽松短袖，肖池寒手捻了一下腿上的毯子： “空调在那边，你自己去调吧。” 裴沐“啪”的一声将坏了的耳返放在了桌子上，却并没有起身去调空调： “肖总是想要耳返吗？送你了。” 肖池寒看着那离自己还有两步距离的耳返，再看了一眼轮椅和桌边的空隙没有开口，只是伸出手，裴沐不断调整自己的呼吸，将耳返从桌子上拿起来，交到了他手上，只有手指的背面轻轻触及了那人的手腕，很凉。 肖池寒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 “演唱会耳返出现问题的可能性大吗？” “不知道，我第一次遇到。” 从上辈子到现在他确实是第一次碰到上台耳返没声儿的情况。 裴沐现在心里很烦，他几乎已经可以笃定这一次耳返是谁搞出的问题，正是因为他猜得到，才越发心情不好，再加上眼前的人，更让他心里乱的很，甚至勉强才能集中精神应对肖池寒的问题。 肖池寒握住手心正色开口： “这一次的节目是我投资的，这个问题我会让人查清楚。” 裴沐微微叹了口气： “不用了。” 他如此干脆利落的拒绝让肖池寒有些意外： “为什么？” 裴沐转过头，何兆廷无论如果曾在他最艰难的时候陪过他，那两首歌加上这一次演唱会害他，权当是他还了他的人情，这一次之后，他们再无瓜葛，若是再对上，他不会容情，但是这些却无法与肖池寒说，他对上对面人的目光，眼底的嘲讽一闪而逝： “肖总，谁最希望我今日舞台翻车呢？您应该有数吧？但是那些人我惹不起，惹不起的人，我不惹了还不行吗？” 十年前的种种都结束了，他不招惹了还不行吗？ 眼前年轻人浓浓的自嘲却让肖池寒似曾相识，宛如看到当初初识的方谨： “你别老跟着我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过你的大少爷日子不开心吗？拿我打趣让你觉得日子有趣吗？” 肖池寒收紧了手掌： “这件事儿查的人是我，我的钱投出去，容不得有人弄这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想挣个高下就用本事去争，方谨的歌容不得他们玷污，无论是谁。 裴沐沉默没有出声，他做出了争取，后面也不是他能掌控的。 “你学了很久方谨的歌吗？” “嗯，挺久的。” 应该不会有人比他更久了。 肖池寒现在的脑海中还有刚才裴沐演唱的声音，直击灵魂，裴沐是他见过第一个将方谨的歌想表达的情感表达的这么淋漓尽致的，他忍不住想和他聊聊方谨： “你是他的粉丝吗？” 自己粉自己？倒也不是不行，至少他比现在那些写口水歌的强多了： “嗯，他是我偶像。” “你喜欢他多久了？” 裴沐顿了一下开口： “有，十年了吧。” 肖池寒的目光有些悠远感慨： “十年啊，十年真是很久了，他所有的歌你都会唱吗？” “差不多吧。” 肖池寒似乎真的太久没有和人这样说起方谨了，屋内两个人，他反倒是那个问题多话多的人，有些时候他甚至不是很需要裴沐的回应。 而裴沐低着头，目光落在那个轮椅轮子外的金属框上，盯着那金属框上反射出来他鞋子的模样，怔怔出神，他不敢相信肖池寒真的站不起来了。 两个人一个追忆往昔，一个神思不属，竟也聊了快一个小时。 裴沐从这座楼里出来的时候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坐在了车上，无视了刘明的各种问题，重新拿出手机打开了网站，输入了肖池寒的名字。 肖总调查知道 裴沐刚刚打开网页，迎面左转的一个中型客车的车灯骤然照了过来，裴沐的瞳孔中的恐惧骤然放大： “小心。” 车子一个抖动避开了那个驶过来的客车，车内的人都是一身冷汗，司机面色不善地看向了疾驰过去的客车司机。 裴沐在后座脸色煞白，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跳剧烈，身上有些控制不住地震颤，两只手在发抖，一股一股的恶心感涌了上来。 耳边嗡鸣阵阵，眼前浮现的都是满地鲜血，残破不堪的车祸现场： “裴哥，裴哥？”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沐才发现他的听觉恢复，怔怔转头，就看到了杨桃递过来的纸巾： “裴哥没事儿吧？” 裴沐接过了纸巾擦了擦额头： “没事儿。” 刘明不在意他的反应而是接着追问： “肖总叫你去都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问问我是不是方谨的粉丝。” 刘明常年混迹这个圈子对肖池寒也是打听过的，甚至他听过传言说方谨跟的那个大佬就是肖池寒： “你怎么说的？我告诉你，肖池寒可不是一般的人，传闻他和方谨关系不一般，你要是能靠上他要什么资源没有？” 裴沐虽然非常反感他的话，却还是想从别人嘴里多知道一些现在的肖池寒： “他的腿是怎么回事儿？” 刘明惊的转过头： “你没有言语上冒犯他吧？” 裴沐有些不耐： “没有，对他你知道多少？” 刘明虽然不爽他的语气，却以为他终于开窍知道寻找资源了，这才开口： “我只知道前些年老董事长病重，董事长夫人被传出精神问题，肖池寒就是这个时候坐上了的肖氏集团总裁的位置的，具体发生了什么外界什么猜测都有，而且第一次发布会上他就已经坐了轮椅，具体原因从来也没有向外披露过。 肖氏集团之前是房地产的龙头企业，肖氏高层变动后被爆出巨额债务，面临大量楼盘烂尾，后来肖池寒抛售了很多产业和子公司，赶上了一波房地产高峰这才活了过来，只是就在这波之后，肖氏开始转型，三四年间摆脱了对房地产的依赖，之后房地产开始大跌，总之是个有魄力有手段的人。” 裴沐忽然开口： “他结婚了吗？” 刘明微微抿唇，眼角有些得意的轻蔑，他还以为多清高，见到肖池寒这样的人物还不是动了旁的心思。 “没有。” 裴沐的手指抓紧了手机，没有结婚吗？ 这天晚上裴沐几乎没有做别的，而是一直在网上搜肖池寒的消息，只是能找到的照片和消息寥寥无几，肖池寒几乎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只是论坛上有些猜测肖池寒和他从前关系的，但是随着这人这些年深居简出也就没有多少人再提起了。 倒是很多有关肖氏的消息，都是些投资的领域和斥资的金额，裴沐实在没有心思去看。 他一个人坐在客厅中五味杂陈，他以为肖池寒早就成家立业了，今天赞助这个活动或许只是对自己还有些眷恋和歉疚，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一直一个人吗？ 裴沐鼓起勇气在搜索栏中输入了“截瘫”这个词，词条下的内容冰冷残酷，看的裴沐浑身发冷，他实在没办法将肖池寒和这两个字联系起来。 这一晚他几乎一夜没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都是今天轮椅上那个瘦的他险些认不出来的人。 沈佲送肖池寒回了别墅，肖池寒将手里的耳返交给他： “这个耳返你找信得过的人去查，无论后面的人是谁，亲自报给我，还有，帮我去查查裴沐的资料。” 沈佲点头： “肖总放心吧。” 肖池寒撑了一下午回到家的时候腿上的神经痛有些加剧，他垂眸靠坐在床头，杨管家进来给他送了温水和药： “还是吃点儿止疼药吧，这安眠药是正常的剂量，宋医生嘱咐过，可不能再多吃了。” 肖池寒喝药甚至比吃饭都熟练，他抬眼看向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杨叔： “杨叔，今天有个年轻的小歌手唱歌和他很像，连脾气都有些像。” 在肖池寒小的时候杨复就是一直接送他的司机，后来年纪大了，他就留他在别墅照顾他的起居，两人相伴也有二十多年了，他对杨复甚至比自己那对父母还要亲切些。 “那一定是个很优秀的孩子，是小谨的歌迷吗？” 肖池寒的面上总算是露出了笑意： “是啊，他说他喜欢阿谨有十年了，那个时候他应该还上中学，不过阿谨当初确实好多中学生歌迷。” 杨复和他一边聊天一边哄着他吃了半碗燕窝粥： “我看了今天的直播，那孩子还真是唱的好，倒是何先生的艺人叫，叫金辰轩吧，怎么有些跑调？” 提起何兆廷，肖池寒的脸色有些寡淡： “何兆廷这几年眼光倒是变差了不少。” “对了，杨叔，给陈院长的小孙女准备好满月礼了吗？给我看看。” “好，我去拿。” 杨复拿进来了一个做工精致的红色鎏金镶贝母的漆器盒子，里面是一个金项圈，坠着长命锁，加一对儿的金手镯，做工精致，那锁胖乎乎，瞧着就精致可爱。 肖池寒轻轻抬手抚摸而过： “好，就这个吧，过几天我去给小家伙庆满月。” 金辰轩那边的公关也很到位，何兆廷没有选择找理由，而是让金辰轩开了一场直播为翻车道歉，态度诚恳，金辰轩本来就是当红偶像，一次唱歌的失误根本动摇不了根本，反倒是这一场直播引的粉丝心疼，加上大粉引导，很多粉丝开始攻陷裴沐的微博。 有说裴沐是假唱的，有说裴沐有心机的，最多的还是踩裴沐根本没办法和金辰轩比的。 只是这一次裴沐没有和往次一样被一边倒地骂，最后的那一滴泪吸了不少的颜粉儿，还有些方谨的歌迷这一次力挺，还有一些路人的声援，倒是第一次和金辰轩的粉丝撕的有来有往。 第二天是方谨重生后第一次去公司，荔枝娱乐的副总贾浩明也在，看着裴沐都笑呵呵的： “还是小裴争气啊，我和你刘哥商量了一下，你这一次的热度不易，我们也要接上资源才行，这边有个大制作的网剧，我们决定让你出演男一，包括演唱主题曲，你看怎么样？” 裴沐这些天对荔枝娱乐也有过调查，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印象，荔枝娱乐这些年靠签练习生圈了很多年轻人，红了的就吸血，不温不火模样好的就像裴沐那样介绍给一些富商，制作人还有导演，换些资源，实在熬不住的，还可以赚一笔违约金。 裴沐看了他们一眼： “网剧的名字叫什么？” “摄政王的心尖宠，很火的一本改编的，你放心，原有的分成公司会给你再让一成，四六分。” 裴沐的眉头忍不住一皱，他上辈子没有正经演过戏，但是在电影中客串过，对行业的规矩也清楚，电影圈对电视剧圈是有鄙视链条的，而电视剧正剧出身的演员和偶像剧也有壁垒，再往下才是一些网剧咖，一旦接了制作粗糙的网剧，轮成网剧咖，以后再想向上就要付出更多的成本和精力。 虽然他志不在演戏，但是不代表他会接那种什么《摄政王的心尖宠》那种一看就是圈钱的网剧，更何况这对他日后歌手的路途也是百害无一利： “我现在还不想接电视剧，多谢贾总的好意。” 贾浩明的笑意变淡，刘明立刻开口： “裴沐，你和公司签的可是全约，公司有权利为你接戏，你如果不演可是违约，要赔违约金的。” 方谨自然知道裴沐之前签过的那个霸王条款，这个时候他如果软弱下去，这后面的四个月恐怕不好过，他看向刘明： “和公司的合约应该不包括逼迫艺人陪酒吧？刘哥，你之前和我说过那些威胁的话，好巧不巧我有记录下来。” 刘明没想到裴沐忽然变得这么不好摆布： “裴沐，你别以为你唱好了一首歌，网上多几个人夸你你就飘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你有本事就放到网上啊，我一个经纪人可不怕骂，你就不一样了，那些网友喜欢你的时候会为你打抱不平几句，等到热度下来，只要几个黑公告，你猜那些人会不会觉得你是个被人睡过的脏货。” 贾浩明唇角微勾，笑着出来唱红脸： “刘经济，怎么这么说话？小裴啊，你刘哥之前不也是为了给你拉资源吗？你好好配合公司，分成好商量，你看哪个和经纪公司闹掰的艺人后面事业不是一落千丈啊？你要做个聪明人，钱赚到手不才是正道吗？” 裴沐的衣袖里侧一个微型纽扣录音器正开着，在场的一切录音都会直接云同步到他卧室的电脑中： “贾总，艺人和经济公司不过是合作的关系，公司要赚钱，艺人要前途，有了前途才有钱，拿唱歌的热度去网剧收割赚钱，你们是觉得粉丝是傻子还是觉得我是傻子？如果公司一定要逼我，那我也可以接，这部网剧就算是我为公司做的最后贡献吧。” 这下贾浩明才算有些变了脸色，因为裴沐是第一批和公司签约的练习生，合约不是十年而是五年，还有四个多月就到期了，真闹掰了裴沐不续约他们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娱乐圈就这么大，不到万不得已也一般不会撕破脸。 “刘明，道歉，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 刘明手里根本没有几个赚钱的艺人，这一次裴沐的热度不小，营销好了凭借他这张脸成为当红也不是不可能，他之前摆布裴沐惯了，最近裴沐的做法让他很不爽，他这才脱口而出，此刻他拉下脸面： “小裴啊，你知道我这个人说话有口无心的，我是你的经纪人，不都是为你着想吗？刚才的话是刘哥说错了。” 裴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屈能伸的。” 他手里刘明的料实在不少，锤他只是早晚的事儿，只是他现在手中的资源太少，如果直接撕提前解约容易有变数，稳妥的做法还是拖过这几个月，他直接出声： “丹姐看中了我写的一首歌，想要合作，我觉得这个应该比那个什么网剧的男一更有价值吧？” “丹姐？周丹？你什么时候写的歌？”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丹姐说下周一和你谈。” 他之前给周丹写过一首歌，他准备送给周丹做之前的谢礼，而这几天他重新写了一首，他相信周丹会帮他这个忙。 同时，肖氏基团总部，沈佲进去的时候肖池寒在看肖德机床送来的最新研发进度，从五年前肖池寒就整合了国内几家机床厂，投资了近百亿在尖端机床的研发上。 “肖总，您要的裴沐的资料，要现在和您介绍一些吗？” 已经近中午了，肖池寒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揉了揉眉心： “说吧。” “裴沐大学的时候签约了荔枝娱乐的练习生，五年期，所有合约全权代理，艺人的自由度很低，全要听公司的，分成是37，经纪公司7。” 肖池寒一皱眉： “霸王条款。” 沈佲点头： “是，现在很多新人进娱乐圈都是这种条约，裴沐还有四个月合约到期。” 肖池寒靠在椅背里，手捏了捏抽疼的腿： “这家公司怎么样？” “荔枝娱乐风评不太好，是个典型用合约赚钱的娱乐公司，而且这家娱乐公司喜欢拉皮条。” 肖池寒骤然抬头： “什么？” “他们喜欢将旗下年轻的艺人介绍给富商，制作人，导演这些人，裴沐的经纪人刘明是个善于钻研的人，他之前有胁迫艺人陪酒的事儿，而且，而且，我辗转打听到裴沐在参加这期节目之前的小半月进过医院，疑似，自杀。” 肖池寒捡到可怜兮兮裴沐 肖池寒的脸色骤然一变： “自杀？因为什么？” “这一点我的消息也不是十分确定，但是在那之前，刘明有安排过裴沐陪一个制作人吃饭。” 肖池寒的脸色阴沉，想起了那天裴沐的话： “那些人我惹不起，惹不起的人，我不惹了还不行吗？” 要被逼到什么地步才能如此认命呢？ “耳返的事儿有结果了吗？” “一个舞台助理承认了他是金辰轩的粉丝，不想裴沐出彩，所以故意弄坏了他的耳返，不过这个助理从社交平台上看，没有过多关注过金辰轩，倒是有个弟弟在海天娱乐做练习生，追问下，他也拒不承这件事儿和别人有关系。 我调取了当晚后台的监控，只能看到他和何兆廷有过一个照面，很短，不到半分钟，但是听不清说了什么。” 沈佲跟着肖池寒这么多年，做事儿最是严谨，没有确定的事儿他不会妄下定论，但是也不会对查来的内容粉饰加工，会如实报告给肖池寒。 肖池寒眼底有些寒意： “何兆廷在娱乐圈这么多年，若真要做什么，不会留下什么明显证据的。” 沈佲知道因何兆廷和方谨的关系，这么多年肖池寒都默许了何兆廷的一些借用资源的做法，只是这一次在这直播节目中动手脚实在是有些过了： “肖总，毕竟没有证据。” 肖池寒撑着轮椅扶手按了按额角，他不想闹得太难看，却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去找海天娱乐的总裁喝杯茶，何兆廷手上的资源断几条，这几年他过的有些太顺了。” 何兆廷是个聪明人，这样的敲打他会明白的，他知道方谨对何兆廷很亲，单论在方谨最难的时候何兆廷过去帮他，他也会多看顾他一些，只是人总是会变的，这么多年下来，在娱乐圈这样的地方，沾染的手段也早不复从前那个人了。 “好，我和池总约明天谈。” 肖池寒微微点头： “嗯，你看看有什么娱乐公司比较适合裴沐。” 自杀，肖池寒想象不到那个在舞台上那样盛放的年轻人经历了什么才能走到自杀的地步，但是那个什么荔枝娱乐是不能再待下去了，这么多年只有他将方谨的歌唱出了该有的味道，总不能被那个吃人的地方逼着将人送到一些老头子的床上。 “是。” 裴沐从公司出来便直接到了地库，他没有叫司机，自己拿了钥匙下来，但是在车开出地库要驶上街道的时候，他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车眼前便开始晕眩，随即就是熟悉的呼吸急促感和隐隐传来的恶心感，他立刻低下头，试图平复着一股无法控制的战栗。 “滴...” 后面要出路口的车不断在按喇叭催促，裴沐勉强抬头，将车驶出路口停在了路边，按了双闪。 裴沐拧开了门板中的矿泉水灌了下去，他深呼吸调整着，这是那次车祸之后他第一次开车，从昨天看到那辆冲过来的中巴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可能有些创伤应激了，原以为自己开车会好一些，但是却比从前还严重一些。 他定了定神儿，叫了司机过来送他回去，到家之后他便给之前留了联系方式的周丹发了消息： “丹姐，有空吗？上次多谢您的帮忙，我给您写了首歌，要不发过去你看看？” 那边的回复倒是很快： “你写的？那我可要好好看看，发过来吧，我有空。” 这首歌其实就是上辈子他为周丹写的，叫《朝暮》，他没有存在盘里，所以免遭了“毒手”，他将歌谱和词发了过去，周丹正好在钢琴房，看着屏幕上的谱子就顺手弹了出来，一曲终了她几乎是立刻抓起了手机，一个语音电话就打了过去，那爽朗的声音带着惊喜和震撼： “小裴，这，这歌是你自己写的？” 起初她还以为这就是裴沐客气，可能就是临时写的小调子，但是这首歌无论词曲都是上乘，甚至可以说是惊艳，绝不像一个小歌手随手写的： “是我写的，曲子是去年就做了，词是之前和您合作了之后填的。” 这首歌简直就是戳在了周丹的心巴上，这几年她都很少遇到这么合胃口的歌的： “真是给姐姐做的？” 裴沐知道周丹性格爽快，也不兜圈子： “丹姐，我确实遇到点儿麻烦，想找你帮忙。” 这两天网上闹得欢腾，周丹也知道裴沐的处境： “就知道你小子聪明，想必你遇到的也不是个什么小麻烦，这样，我们明天中午约个饭，见面说。” 撂下电话随后周丹就将见面的地址发了过来，是市郊的一个私人园林餐厅，会员制，比较隐秘的那种。 第二天裴沐戴了帽子和口罩，打了个出租车去了餐厅等着，他提前了时间，但是到的时候周丹已经在包厢内了： “丹姐这么早？” 今天周丹倒不似明艳的打扮，而是一身休闲装，但是气势依旧不减： “上午和一个制作人碰了个面，就没走，还没吃吧，先吃再说。” 裴沐上辈子和周丹打交道的时间不少，知道她不是客气，干干脆脆吃了个饭，直到饭后的茶上来他才打开手机，直接将一段录音放了出来： “裴沐，你别以为你唱好了一首歌，网上多几个人夸你你就飘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你有本事就放到网上啊，我一个经纪人可不怕骂，你就不一样了，那些网友喜欢你的时候会为你打抱不平几句，等到热度下来，只要几个黑公告，你猜那些人会不会觉得你是个被人睡过的脏货。” 周丹的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早知道刘明不是个什么好鸟，没想到这么不是人。” 裴沐这才开口，有些无奈苦笑： “荔枝娱乐一贯就是薅羊毛，我这只羊现在好不容易长出来点儿毛，他们就等不及了，想要让我去演那些粗制滥造但是圈钱的网剧，我和荔枝娱乐的合约还有四个月到期，当初签的是卖身契，现在公司如果坚持让我接戏，我如果不接就要赔巨额违约金。 我没办法所以只能和他们胡乱说了，您看上我一首歌想要找我合作，想着拖延过这个几个月顺利解约就好了，抱歉啊，丹姐。” 周丹自然知道一些娱乐公司就是用霸王合同来赚钱的，何况她是真看不上荔枝娱乐的做派： “我以为什么大事儿，这个忙我肯定帮，你那首歌我是真喜欢，真是好久都没有写的这么和我心意的歌的，你放心，刘明再能压榨你也不至于在我面前能舞起来，这歌我一定不会亏你版权费的。” 这首歌的质量真的是一流水准。 裴沐笑了： “丹姐这首歌算我私人送您的，只是现在我有合约在，版权要分给荔枝娱乐，所以您现在不能用这首歌，等我解约后，再签版权让渡合同给你。” 裴沐的话让周丹都蒙了，随即都笑了出来： “哎呦弟弟，你知不知道你这首歌是什么质量，要卖能卖多少钱？而且你送我，那我和刘明用什么谈合作？” 对自己歌的质量裴沐还是心里有数的，这首歌本身就是为周丹这量身定做的，高音，转音都能发挥她的长处，上辈子他也只准备卖个友情价，帮她再拿个奖，这辈子周丹是第一个这样帮他的人，送她理所应当： “我知道，不过我不能让您白帮我，没关系，我再写一首给你，算是这次合做的就好，周一我就把曲子给你，很快。” 周丹一口水好悬没有呛出来，再写一首，这话说的，好像写一首歌像是写个800字作文一样简单，这，这...在裴沐再三肯定的目光中，周丹将话咽了下去，省的问出来显得她很没见识。 周丹很是忙，下午还有约，谈完就提前走了，还将帐结了，裴沐一个人重新穿好了大帽衫带了墨镜，开始琢磨怎么回去，来的时候欠考虑，这个地方太私密了，鸟不拉屎的，门口停的都是豪车，就是没有一辆出租车。 这让想要打车的他怎么回去？他那天看到杨桃用什么打车软件，他没用过，只好现场上网搜。 正在蹲在地上搜的时候就见面前停了辆车，他下意识抬头，就见车子的后窗降了下来，对上了一个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的人，肖池寒？ 肖池寒中午在汉然轩见了一个智能数控机床公司的董事长，喝了些酒，胃里有些不舒服，他移上车后车子缓缓驶过竹林的外道，便远远蹲着一个人有些像裴沐，叫车子停了一下，却不想真是他。 四目相对，裴沐的手捏紧了手机，肖池寒微微垂眸，看到的正是裴沐手机桌面上刚刚打开的打车软件，他没有司机和助理吗？ 思及沈佲查到的东西他有些担心，裴沐出现在这里不会是被人逼着见什么人吧？现在一个人蹲在这，是自己跑出来的？他开口： “这里不好打车，上来吧。” 裴沐质问肖池寒胃出血 裴沐自己都无法形容见到肖池寒的心情，理智一直在提醒他，他和肖池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再接触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但是情感却抑制不住，他站起身抿了抿唇开口： “不用了，肖总，我可以自己打车。” 肖池寒对上了他的眼睛，想起上次他见自己好像也是很紧绷的样子，以为他是草木皆兵，觉得他也是对他不怀好意，他靠在椅背上侧头： “不用紧张，我这样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上来吧，送你回去。” 裴沐的心忽然就被戳了一下，那天百度百科查到的那些残忍的信息还盘旋在他的眼前，他绕过车子坐在了后座上，余光便能看到肖池寒腿上搭着的羊绒毯，车内的空间比那天在屋里小很多，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那毯子下消瘦的腿骨。 同一个空间下，裴沐的心神不定，他这幅样子看在肖池寒的眼里更像是坐实了他被欺负了一样： “一个人过来吃饭吗？” “没有，和一个合作过的歌手。” “去哪，可以直接和司机说。” 都已经上车了，裴沐也就不矫情了，报了一个小区的名字。 司机立刻添加了途经点。 肖池寒喝了酒，胃里实在有些不舒服，手压在了上腹的位置，身子靠在椅背里没什么精神，裴沐虽然没有向他那边看，但是余光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他抿了下唇还是没有开口。 倒是肖池寒再次出声： “耳返的事儿我已经查了，最后查到一个舞台助理的身上，只是他这么做的动机不成熟，他自己担了下来，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何兆廷。” 肖池寒虽然只和裴沐见过一面，但是却觉得他不是一个喜欢说话转弯抹角的人，便也不加粉饰。 这个结果对裴沐来说并不意外，何兆廷本就是个做事稳妥周祥的人，何况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十年，做这样的事儿若是能留下什么证据那才是怪事儿。 “有劳肖总费心了，这件事儿发生都发生了，我现在还没什么身家去和何兆廷作对。” 肖池寒转头向他看了过来，身边的年轻人身上有一种很违和感觉，在台上的时候像是不惧一切一样自带光芒，现实生活中又有一种类似自嘲的认命感，但是偏偏话的语气又有些像倔牛一样。 “何兆廷这么做是为了捧金辰轩，虽然不能直接找何兆廷要个说法，但是断了金辰轩一些资源还是可以的，你多...咳咳...包涵。” 因为方谨的关系，他没办法因为还没有证据的事儿就直接与何兆廷撕破脸，这让他无端地在面对裴沐的时候有一丝歉疚，肖池寒说完有些咳喘，他侧过了头，裴沐却下意识看了过去。 身边的人太瘦了，靠在椅背上像是一片纸一样，这和记忆中能抱着他抡圆了转圈的人相差太多了，这个咳声听着不剧烈，但是却像是没什么力气咳一样，听的人就觉得他不舒服，他收紧了手指，下意识拿起了两人中间扶手上的一个保温杯： “你，你没事儿吧？要不要喝点儿水？” 肖池寒压住咳嗽，对着裴沐微微摆手，还不等说什么电话就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宋叶的电话，他没有接，电话自动挂断了，只不过很快电话又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他知道他不接那边就会锲而不舍地一直打，这才接了起来。 电话刚接通，那边医生火药桶一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肖总，你为什么还不来医院？不是说好了今天去复查CT吗？” “有个应酬推不掉。” 肖池寒的声音还有些喘息未定。 应酬？那边的声音再次高了八度： “应酬？喝酒了吗？” “就一杯。” 宋叶坐在办公室里已经彻底被这个不听话的病人折磨的要崩溃了，整个人都在暴躁的边缘： “要不要我提醒你，你那个胃不要碰酒？还有，你当肺炎是小事情吗？” 电话里暴躁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裴沐的耳朵里，肖池寒病了？肺炎？他还记得那天查资料的时候说过肺炎对截瘫患者的影响很大，如果引起肺部感染，后果可能会非常严重。 “知道了，这就回医院。” 肖池寒又应付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肖总病了？那还是要及时就医。” 裴沐抑制住过分关心的话，憋了半天也只说出了这么一句，对于刚认识的人礼貌又生疏的问候，心底忽然就有些难受，他其实早就做好了这辈子不再和肖池寒有瓜葛的准备，但是在这人就在他眼前的情况下，却形同陌路，还是太难受了。 肖池寒不在意地开口： “习惯了，会去的。” 同样的客气的回复，裴沐像是心被刺了一样。 “听说你在现在的公司不是很顺心？” 肖池寒并不曾掩饰他得到的消息，裴沐的思绪被拉回来： “啊？哦，当初年纪小一门心思要唱歌，眼瞎选了个吃人的经纪公司，不过好在快熬到解约了。” 对他的坦白直爽的性子肖池寒倒是有些欣赏，那些经纪公司的模式他也有了解，一旦签约了，不榨干最后的血哪肯放人？何况按着现在的情形看，裴沐因为那几首歌应该还算有不错的发展，放血的公司怎么会放过他？ “还有多久解约？” “四个月吧。” 肖池寒看向他，唇色苍白浅淡： “那这四个月怕是不好过，如果有需要可以来联系我，就算是耳返之事的歉意补偿。” 裴沐转过身，歉意，补偿？他只是投资了一个节目，节目上有人对他的耳返动手脚他就愿意施以援手捞一捞自己这个被经纪公司压迫的人。 那从前呢？如果他并没有死在那场车祸中，他可会为了那妥协于家族联姻的抛弃而补偿他？还真是很上位者的做法： “肖总很喜欢补偿别人吗？耳返这件小事儿都能让您愿意帮我这个小歌手？” 尖利的话语出口的瞬间就连裴沐自己都愣了一下，原来自己远没有自己想的那样洒脱，他还是怨的，还是不平的。 凭什么？凭什么当初来招惹自己的是他，最后那样干脆抛弃自己的也是他，明明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清醒的，他知道和肖池寒差了太多，是肖池寒的坚持让他相信他可以拥有喜欢的人和美好的未来，就在自己相信的时候，他再亲手打碎这一切。 裴沐眼底灼热的情感让肖池寒有些失神，他怔怔开口： “补偿这个词很难听吧？补偿，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徒劳无功又自私虚伪的事。” 他的手死死压在上腹上收紧，胃里的抽痛剧烈，他的脸色也霎时间一片惨白，咳嗽涌了上来，喉间多了一丝熟悉的血腥味儿，前面坐着的沈佲听着声音不对立刻转头看了过去，就见肖池寒以手掩口咳的身子都在发抖。 裴沐看到了他的手离开唇间的时候带了一丝血红，一抹鲜红在他的眼中无限放大，震得他瞳孔都有些颤抖： “肖池寒，你怎么了？去医院，赶紧去医院。” 车子极速改了线路，去往医院，沈佲倒是还算镇定，立刻打电话联系了宋叶。 裴沐看着肖池寒的样子浑身都跟着发冷，想碰他又不敢动的样子：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肖池寒那阵咳嗽缓过来一些之后才抬了眼，额头都是涔涔冷汗，裴沐眼底慌乱害怕竟然让他觉得有些熟悉，他看到了手上的血，有些嫌弃，他地轻轻伸出手，想让裴沐递给他一张纸，裴沐慌了神儿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 “没事儿的，你别怕啊，很快，这里离医院是不是很近？” 慌乱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在问谁，肖池寒也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却并没有抽出手，眼前的年轻人总给他一种无法拒绝的感觉，连他自己都说不出缘由。 这是裴沐第一次看到肖池寒的不便，沈佲抱着那个瘦的吓人的人下了车，直接送到了一旁准备好的急救床上。 裴沐浑浑噩噩地跟着进去，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时候心律很快，肖池寒刚才闭上眼睛的画面，手术室关闭的大门，医院中独有的味道，无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经，一股因为情绪紧张而涌上来生理性恶心让他几欲干呕。 他甚至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动，再多的理智也无法让他在这个时候离开医院。 直到手术室中推了人出来他才骤然起身，肖池寒还带着氧气罩，身子陷在被子里看不清起伏： “医生，他怎么样？” 宋叶摘下口罩，看着裴沐有些眼生，他是肖池寒的私人医生，肖池寒的位置在那，身体状况是不能随意泄露的： “抱歉，具体情况我只能和肖总说。” 裴沐第一次看向这个医生，忽然清醒了过来，是，他现在是没有资格知道他身体状况的。 他目送肖池寒进了病房，从始至终，他身边只有沈佲和自己，没有任何的家人过来，这些年他都是一个人面对身体上的状况吗？ 病房交锋（全是对手戏） 裴沐不知道在外面愣了多久，才见到沈佲出来，他下意识看了过去，沈佲出声： “肖总醒了，问你走了没有。” 沈佲其实看的出来肖池寒对裴沐是很欣赏的，方才事出突然，他这是常年在肖池寒的身边已经练出来了，寻常人恐怕是受不住，裴沐想必也是吓的不轻，看着这煞白的脸色就知道了。 无论如何，裴沐都无法说服自己不看肖池寒一眼就走： “我可以进去见他？” 沈佲轻笑： “自然。” 哪怕再高级的病房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冰冷之感，裴沐的脚步极轻，甚至没有什么存在感，屋内只有仪器运转监测的声音，床上的人已经换了一身蓝白色的病号服，此刻戴着鼻氧，放在被子上的消瘦手指上夹着血氧夹，留置针上连着一根输液管。 眼前的画面让裴沐有些恍惚，从前那个健康朝气的肖池寒，方才在车上和他谈笑从容的肖池寒，和现在躺在病床上似乎经不起半分风浪的人，都让他有一种深深的割裂感，无措，心疼，难受交织在胸口。 方才车内他有些尖锐的话语还在耳边，裴沐心底还是有后悔的，说出的话有些干巴巴的： “你，肖总，还好吗？” 肖池寒的目光一直落在进来的那个身影上，对上那双情绪复杂的眼眸，方才一瞬的恍惚他甚至有些将他错认成了方谨，如果方谨还活着，他见到自己的目光会是什么样的？ 总之他相信他的方谨至少不会幸灾乐祸，他会气愤，挣扎，却也能和他断的干干净净吧？补偿？方谨该是不屑的，他回过了神儿，注意力再次放在了眼前的人身上，他刚才应该分外吓人： “吓，吓着你了？” 肖池寒的声音虚乏无力，裴沐不想因为他的话让肖池寒心里不舒服，他已经不是方谨了： “是有点儿，肖总，刚才我的话是无心的。” 肖池寒收敛了目光，苍白无血色的唇角轻轻勾了一下，轻声带笑： “怕我因为一句话记恨上你吗？” 裴沐知道肖池寒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不过此刻的身份让他还是坦然认下来： “当然，肖总我惹不起。” 肖池寒看着这个口口声声说惹不起自己的人，心底有些无奈，似乎从见到裴沐第一面开始，他就从没有顺过他的心意，话里话外总是带着股倔驴的模样，一口一个惹不起，但是嘴上的话可是没见几分惹不起： “咳咳...我倒是没见过几个惹不起我的人，像，像你这样...” 他说话间忽然有些气促，戴着血氧夹的手似乎想按住心口，裴沐见他呼吸不顺立刻上前一步： “不舒服是不是？我去叫医生。” 他有些慌，甚至连病房中有呼叫器都忘了，倒是肖池寒叫住了他： “回来，帮我，将床摇上来一些。” 裴沐顿住脚步，这才低头去找摇床的把手，他蹲在床尾，立刻摇了两圈。 床升上来的速度有些快，肖池寒有体.位性低血压，被这骤然升高的感觉折腾的有些头晕，裴沐抬眼便看到了那人眉眼微蹙的样子： “怎么样？” 肖池寒晕的说不出话，裴沐却不知道怎么办，直到那人再次睁开眼睛： “慢点儿，头晕。” 这生莽的性子倒是有些熟悉，被肖池寒的模样吓得，裴沐捏着把手的手都出了汗： “对不起，我慢点儿，高度可以吗？” “再高一点儿。” 这一次裴沐的动作很轻，几乎像是故意放慢的慢镜头，注意力一直放在肖池寒的身上，见他这次没什么反应，待他说好，这才松了手。 靠的高了一些，肖池寒的呼吸顺畅了不少，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和裴沐聊天挺有意思的，总比他一个人在病房好。 裴沐的理智告诉他既然不想再有瓜葛，就应该离开，这里是医院，有医生有护士的，轮不到自己待在这儿，只是理智驱动不了步子，脑子往外面飞，屁股却一动不动。 似乎是因为刚才变故太大，或者是肖池寒现在的状况实在谈不上好，裴沐的心理防线一降再降，至少他愿意和此刻的肖池寒聊聊天了，但是他没想到这一聊就聊到了自己的身上。 本来两个只见过两面，年龄和身份差距都不小的两个人不应该有什么好聊的，但是架不住他们的生命中都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那就是方谨。 一个是方谨曾经的爱人，一个是喜欢了方谨十年又能将他的歌唱出灵魂的粉丝，这话题可不就来了，肖池寒第一次不避讳地开口： “你应该听过我和方谨的传言吧？” 死了十年，听着前男友讨论他和自己的娱乐圈八卦，这件事儿放在哪都应该是挺离奇炸裂的事儿，裴沐的心今天经过了剧烈的上下颠簸，再加上刚才的应激反应，这会儿的精神也是心力交瘁，索性破罐子破摔： “嗯，都传方谨身后有个大佬，呼声最高的就是你。” 肖池寒忽然转头看向裴沐问道： “你觉得是真的吗？” 裴沐实在摸不住这人自己吃瓜是个什么心态，只能顺着他的话开口： “是吧，毕竟大价钱赞助上次那个节目的是你。” “你倒是挺有眼光。” 裴沐... “作为方谨的粉丝你没有什么问我的吗？” “肖总，你知道和死忠粉炫耀自己和他正主的关系是一件极具挑衅的行为吗？” 十年不见，肖池寒的脑子坏掉了？ 肖池寒忽地轻咳着笑了出来： “倒也是，当初喜欢他的人很多，我的情敌不少呢，我能杀出重围着实是废了不少心思的，只是可惜，当年的我不够强大，太懦弱了，真情不少，顾忌也不少，一直也没有公开我们的关系。” 肖池寒的声音中带着难以言说的悲凉和遗憾，裴沐闻言抬头，他们当年的关系确实一直没有公开，但是根本原因应该不在肖池寒。 当初是他一直不想公开的，毕竟在口诛笔伐的娱乐圈，他希望有一席之地之后再站在他身边，最后证明，他就算是有一席之地，与肖池寒也终究是齐大非偶罢了。 “公开了也不见得能得到祝福吧。” 一句话出口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裴沐有些后悔。 肖池寒倒是有些习惯他口出惊人了，有些无奈开口： “你年纪不大，倒是挺擅长泼冷水的。” 裴沐顺坡下： “这就是挑衅死忠粉的下场。” 肖池寒有些失笑，这没想到方谨还有这么有个性的粉丝。 “你这张嘴倒是粉随正主，现在是有句话是这么说吧？” 对于一个重生人士，裴沐知道的网络用语也没比孤陋寡闻的肖总多到哪里去，他胡乱点头： “是有吧。” 肖池寒背部有些酸，他撑着想要侧过些身子，但是这一阵折腾实在没什么力气，裴沐看到了却也不太敢擅自动他： “帮你叫人还是我搭把手？” 说完这句话裴沐再一次后悔了，果然他不能离肖池寒太近。 这句话带着一股认识很久的熟稔，却并没有让肖池寒觉得冒犯，或许是眼前这个方谨的粉丝没把他当成肖总，而是把他当成情敌的缘故吧，他索性也放松了精神： “你搭把手吧。” 裴沐反而不知道怎么做了，现在的肖池寒让他觉得好像一碰就是散架了，还是拼不起来的那种，他直言： “我没经验，你告诉我怎么做。” 肖池寒伸出来了一个手臂： “借个力。” 他看出肖池寒应该是想侧过来，便一只手扶住了他一只胳膊，这人手臂倒是不似他想象的瘦弱，肌肉紧绷的感觉虽比不上当年，却也不差什么，应该是脊椎损伤没有影响到手臂，他不动声色地观察肖池寒的动作。 就见他一手拉着床边的栏杆一手借着他的力，侧过了身，瞧着腰背是有力气的，肖池寒缓了口气才自己搬动了腿换了个姿势，裴沐就站在床边，看着他动作的时候心底的酸沉掩饰不住，肖池寒明明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这些要过多久才能这样平淡地接受。 “还看？” 肖池寒摆弄妥当就见裴沐傻愣愣地站在那，这些年他见多了避讳，故意无视他腿的目光，倒是这二愣子一口一个惹不起他，眼睛却一个劲儿踩雷。 裴沐的嘴对上肖池寒有的时候就不是很容易经过大脑： “肖总，这屋里除了我就你一个大活人，不看你看窗外的风景吗？” 一句话倒是让肖池寒梗了一下。 “对不住啊，我这人嘴快。” 裴沐不是故意惹他不快的，这个应该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有些歉意地再次开口。 肖池寒摆了摆手： “罢了，还是说说你吧，现在的娱乐公司待不住了，找到下家了吗？” 这话不同于之前在车里的客气疏离，倒是带了几分类似朋友之间关切询问，裴沐的反应也不似在车上的时候那样尖锐了： “好货还用上赶子？” 这话让肖池寒忍俊不禁： “这么说你还挺抢手？” 肖池寒看他的同人文？ 裴沐有自知之明，说话也不是很客气： “抢手不一定，但是总不至于没人要，肖总这么关心我的去处，总不是想签我吧？” 前几天他在查肖池寒资料的时候在评论区里看到过，说是肖池寒下属公司有投资海天传媒，他知道从前的肖池寒是和娱乐圈没什么瓜葛的。 当初他出歌，他想帮忙也是要托朋友，思及肖池寒这些年扶持何兆廷的关系，入股海天传媒，应该也是为了他吧？ 要说现在心里一点儿怨怼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他这辈子就谈了这么一次，崩了，就那么一个拿得出手的朋友，背叛了，最后这俩人倒是互帮互助了，这TM叫什么事儿？ 肖池寒听出了裴沐话中带刺的揶揄，也不计较，坦然出声： “那天听过你唱歌，若是没有耳返这件事儿，我倒确实想过。” 方谨的歌不好唱，裴沐能唱好就足以说明他唱功没问题，签下这个艺人，海天也不亏，只是现在有何兆廷在，裴沐是不可能进海天了，他想起了那天他让人留意适合裴沐的经纪公司之后，沈佲的回话，这才出声： “我着人查了一下，乐皇传媒倒是个好去处。” 裴沐挑眉，乐皇传媒，光是听着这个名字就知道这家娱乐公司在乐坛的地位了，乐皇传媒旗下有很多成名歌手，除了老一辈的实力派，最拿得出手的就是唱功，流量双顶的苏时了。 苏时能做到年年有新歌霸榜前三就足以说明其实力，乐皇传媒也确实是裴沐目前最看好的一个娱乐公司，不过此刻他坦然开口： “乐皇传媒是乐坛首屈一指的娱乐公司，当然是好去处，就是不知道人家要不要签我。” 肖池寒倒像是想起了什么，眼角轻瞥，说话间透出了一丝鲜为人察觉的冷哼： “你让苏时知道你是方谨忠实的粉丝，这乐皇你就进得去。” 裴沐懵了一下，他进不进乐皇和他是不是他自己的粉丝有什么关系？肖池寒瞧见了他面上这一瞬间的茫然，微微皱眉道： “你不是方谨的死忠粉吗？平常都不看他的同人文吗？” 同人文？方谨重生回来自然没有什么时间和兴趣去网上冲浪，对于同人文的印象都还停留在十年前那些有些，嗯，有些露骨的段子上，他的同人文？他和谁的？他虽然不是很了解，却也不想在肖池寒的面前露怯： “我是欣赏方谨的唱功和才华，又不是喜欢八卦。” 肖池寒对这个回答倒是有些意外，原来方谨的粉丝也不是都去看那些个乌糟糟的东西，他正准备掀过不提，裴沐却忽然想起了杨桃之前那离谱的话，开口： “这些同人文该不会是写方谨和苏时的吧？” 肖池寒对于眼前人没有眼力见这一点已经有些麻木了，有些冷淡出声： “你可以自己去看。” 他太了解了肖池寒了，他不爽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神情，不喜欢肖池寒太爽的习惯似乎已经扎在了他的骨子里，话再一次没有过大脑就冒了出来： “方谨身后的大佬不是你吗？怎么别人都去写他和苏时的小黄文了？” 肖池寒吸了口气，只觉得肺都疼： “苏时单恋你偶像你不知道吗？还有谁和你说是写小黄文？” 这次就是裴沐也睁大了眼睛，杨桃那丫头没事儿闲磕这些邪门的cp就算了，怎么肖池寒都以为苏时喜欢他？这，这些人脑子没事儿吧？ “抱歉，我们磕的不是一个cp，我磕苏时和唐临谦。” 他的直觉不会错，别什么都往我的身上塞。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都擦黑了，裴沐想要告辞，肖池寒本想留他一块儿吃个饭，只不过今天他才胃出血，也不能吃什么，让裴沐瞧着一个病人吃饭想来也没什么胃口，他便没有留人。 裴沐站起身，东拉西扯了一下午，他无法再装出上次那样的疏离和客气，看着肖池寒的脸色担忧和恐惧还是压不下去： “肖总还是要好好保重身体。” 这样的话肖池寒这么多年听过无数遍，随意地点了头，裴沐却感受得到他的敷衍还有眉眼中的惫懒和疲色，这样的目光让他极为陌生，却从心底很拒绝，似乎挣扎了一瞬开口： “我偶像应该希望你照顾好自己。” 纵使上辈子他们的结局惨淡收场，他对肖池寒有失望，有怨怼，有不甘，但是没有想让他生不如死的恨意，他只是在肖池寒的心中不是比不上他的家业罢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说到底这不是什么罪过。 如果没有最后的那一场车祸意外，他上辈子大概会果断的和肖池寒分手，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肖池寒却有些恍惚，苍白的面容怔愣片刻之后露出了一个极为清淡的笑容： “希望是吧。” 裴沐回到家的这一晚失眠了，在床上翻翻滚滚像是炒菜一样，睁眼闭眼都是肖池寒今天吐血，住院，还有和他说话时候的样子。 他索性坐起身抓起了手机，搜了搜他今天的状况，胃出血？今天他的状况应该是胃出血，他不断向下查看词条，却越看越害怕，越看越睡不着觉。 肖池寒这天晚上却亲自给从前认识的一个制片人打了个电话，托了她向乐皇传媒举荐了裴沐。 周一，刘明和周丹的团队见了面，周丹的经纪人和公司都不是软角色，他不敢怠慢，周丹有意帮裴沐拖时间，所以率先提了需要裴沐配合歌曲制作的事儿，而且要尽快，不给荔枝娱乐给裴沐塞狗屎资源的机会。 此刻月华天居的一个独栋别墅中，一个穿着卫衣，一头银色挑染的苏时窝在沙发里闭着眼睛，一边撸着怀里毛茸茸的二哈一边听着巨大投屏中重播的《声音大赏》，他反复听裴沐的部分已经听了七八遍了。 这两天苏时家里的阿姨请假回老家，没人做饭，他又是个一堆臭毛病不喜欢让不熟的人到家里来的主，正准备趁着阿姨不在家叫外卖放纵一下，却不想唐临谦拎着食材亲自到了他家。 此刻一身黑衬衣的那人在厨房忙活，苏时还挺大不乐意地窝在沙发里，唐临谦就这么闲吗？多让他吃顿外卖能死吗？管的比他爸都多。 没一会儿厨房内的声音传出来： “洗手，准备吃饭。” 屋内的人不动弹，唐临谦端了做好的菜到桌子上，看了一眼过去： “按时吃饭，去洗手。” “我还不饿。” “想一会儿点外卖你怕是别想了。” 苏时有些烦躁地起身，二哈也跳了下来。 良心话，唐临谦的手艺还真是不错，桌子上的几个都是苏时爱吃的菜，但是苏时却没有和唐临谦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只是夹了满满一碗饭菜重新回到了客厅，继续看着裴沐的舞台，唐临谦听着熟悉的音乐，看着苏时投入的样子眼底暗了暗。 放着的音乐却被一个沉稳的声音打断： “上午张总给我打电话，说是冯科向他推荐了裴沐。” 这话出口苏时立刻转头： “冯科？那个挺有名的制作人？张总要签裴沐？” 那天的舞台他最欣赏的就是那个叫裴沐的，耳返那里他一猜就是有问题，没有耳返能将《覆水》唱的这么好这么多年他就见过这一个，而且他还听周丹对他评价很高，这么多年，总算是出来一个没那么废物的人。 他说完之后想起什么骤然出声： “他是想让你带？” 唐临谦这段时间就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小半碗饭就撂下了筷子： “嗯，来探口风的。” 这么多年唐临谦也有乐皇的股份，而且占比不小，这几年的时间他只带苏时这一个艺人，张总直接给他打电话意思很明显，想让他再带一人，也算是不浪费他手中的资源。 苏时看了看舞台上的裴沐，如果这小子来了，唐临谦应该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总管自己了吧？而且这唱功着实不是花架子，来个小子，他还能调教调教，当把老师，这么想着苏时立刻端着小饭碗凑了过来，眼睛晶晶亮： “那你就签了他吧，能让周丹都愿意合作的人，应该有几分本事。” 唐临谦抬眼看了他一眼，苏时莫名被他看的有些心虚，低头扒了两口饭。 裴沐是三天后接到的唐临谦的电话，有一种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 双方客气地约了一顿午饭，唐临谦还是那个果断的性子： “记得带上你和荔枝娱乐签的合同。” 裴沐对答应的痛快。 唐临谦给裴沐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人脉广，有能力，为人有手腕，却从不耍阴招，主要是他那能时刻给苏时擦屁股的本事就需要极高的情商和能力。 他猜到了乐皇娱乐会联系自己，却没想到来的人是唐临谦，对于唐临谦当他经纪人他自然一万个没问题，只是以后免不了要和苏时那厮成为同事了，他再一次想起了那天肖池寒的脸色，要死不死地去搜了一下他和苏时的同人... 满月宴相遇（你和我进去吧） 裴沐进了#苏方#的cp楼里不过五分钟就被种种离谱的剧情给生生辣着了眼睛，瞬间就将手机息屏了，肖池寒没事儿吧？这东西他也看？ 这晚他吃了安眠药才睡下，第二天便带上了合同去见了唐临谦，约的地方是个私密性很好的茶楼，他到的时候唐临谦已经在了。 十年过去了唐临谦的变化倒是并不大，褪去了些青涩的模样，面部的轮廓比之十年前更英挺了些，依旧是一副金丝边框眼镜，一身浅灰色的衬衣，见他进来，抬眸和他打了招呼，裴沐也礼貌问好，现在的他在唐临谦面前可算是新人。 裴沐正色在唐临谦的面前坐下，这不卑不亢的性子唐临谦倒是有两分喜欢，他直接开口： “你和荔枝娱乐签的合同给我看看。” 裴沐立刻拿了过去，唐临谦低头一页一页地翻看，直到翻过最后一页才舒了口气开口： “各色的霸王条款这合同里倒是占了个遍，好在是只签了五年。” 裴沐点头，有些后悔之意： “那时候年纪小，只想着有个正经娱乐公司签我就不错了，这才稀里糊涂地签了合同。” “你的唱功不错，现场也很稳，在同龄的艺人中算是拔尖的，乐皇倒是比荔枝娱乐适合你的多。” 这话出口便已经算是肯定了乐皇要签自己了，裴沐不由得也落下块儿石头，只是他还不确定，今天是唐临谦代表乐皇和他谈签约的事宜，还是确定要将他签到他名下，虽然乐皇是个金字招牌，但是这经纪人的重要性可是不言而喻的，这件事儿他务必要问清楚。 “唐经济，我能问一下如果我签乐皇，经纪人是您吗？” 唐临谦笑了一下： “你唱功条件很好，何况还有冯科推荐，自然是我来带你。” 裴沐抓住了他的话头，能让唐临谦亲自带他应该就是这个冯科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但是他并不认识什么冯科啊，不过总归是个好事儿。 “那以后就劳烦唐经济多费心了。” 唐临谦很专业，淡淡点头后便立刻出声： “你还有四个月合同到期，和我说说有什么活动安排。” 既然将要合作，裴沐也就毫不遮掩了，将荔枝娱乐想要他接的垃圾戏份一事儿还有他请周丹帮忙拖延时间一事都说了出来。 为周丹写歌还能请动周丹配合他拖延时间？若不是身后有什么厉害人物帮忙，那便是他写的歌真的对周丹的胃口的，不过若是背后有这么厉害的人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被欺负的这么惨了。 “周丹愿意帮忙倒是能帮你顶过几天，只是四个月太长，光是合作一首歌还不够，我这边倒是有个资源，是一个生活类生存综艺，叫《一起赚钱买菜吧》，这个综艺乐皇有投资，再有一个月就开机，苏时也是要去的，我倒是可以协调出一个名额。” 裴沐忍不住开口： “如果你这边给我资源，荔枝娱乐恐怕就知道我一定不续约了，未必会让我接。” 毕竟霸王条款中写着公司有权为艺人接洽和拒绝活动。 唐临谦低头喝了口茶，眉眼浅淡沉稳： “你上次和他们出了那样的龃龉，荔枝娱乐不傻，知道你是不会续约的，那么他们就只能打算用这四个月为自己公司捞些好处，你上这个综艺的价格不会低于那个小制作的网剧，他们在片酬上不亏，我后续会安排荔枝娱乐两个新人上一期飞行，放心，荔枝娱乐那边我来谈，他们知道轻重。” 唐临谦料定荔枝娱乐不会因为一个不会续约的艺人轻易开罪他，这个顺水人情他们一定会选择卖给他。 这一番话实在是说的安全感十足极了，方谨做了两辈子的艺人，上辈子的何兆廷根基浅，遇到事儿他们都是商量一块儿想办法，这辈子直接遇到了刘明那傻逼，现在看着唐临谦这一副都不是事儿，我都能搞定的样子，他不由得感慨，苏时那货竟然一直吃这么好？有这么好的经纪人，还那么能作？ 从茶楼出来的时候，裴沐久违地觉得一身轻松，以后到了乐皇娱乐，他总是可以安心写歌了。 他打了一个出租车，却一时也不想回家，便报了孤儿院地址，回来这么久了，他都还没有过去看看，也不知道孤儿院还在不在那里了。 裴沐坐在后座，神色有些怆然，他当年死的那么突然，不知道陈妈妈得多伤心，他握紧了手指，车子越开越近，他透过车窗看了出去，却发现当年孤儿院边上原来陈妈妈家住的那一片老旧的筒子楼都不见了，现在的小区看着好像环境很好，他下意识问： “这里拆迁了？” 前面的司机师傅看了看路边不免羡慕： “拆了，都拆了七八年了，这一片拆迁给的钱可多了，听说开发商是肖氏集团，可真是财大气粗。” 肖氏集团，肖池寒吗？ 从前脏乱差，夏天都是飞舞苍蝇的小巷子现在都是整齐的商铺，裴沐不由得向前看去，就见前面从前破败的红砖墙的孤儿院的小楼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很整洁的三栋楼，他甚至以为来错了地方。 直到看到那个牌匾上的“星星孤儿院”几个字，他才有些恍然，孤儿院重建了。 以前那个锈迹斑斑的大门被换成了智能的折叠门，一旁还有一个修的很好看的岗亭，裴沐今天戴好了帽子口罩，走向了岗亭： “您好，我想进去看看可以吗？我想找陈院长。” 这里的保安不似很多小区的大爷保安，而是看着三十多岁，穿着制服，很正式又面善的样子。 “你是想看望这里的孤儿还是有什么事儿？” “哦，我的一个朋友是从这里出去的，是陈院长带大的，我正好在这边，我朋友托我一定来看看陈院长。” 裴沐将想好的说辞和他说着。 这孤儿院平时来的人并不多，除了周末一些好心的捐赠者，就是一些学生义工，少数有些从前的孤儿回来，陈院长一辈子都在孤儿院，来看她的人最多了，保安也不疑有他，这才笑了： “你倒是来的巧，陈院长家小孙女今天满月，就在前面的云得酒楼，你要是这会儿去还能赶上开席，这儿有请柬，你要不去看看？” 陈院长特意在岗亭这边放了几个请柬，就是预备着有孩子回来能赶上。 看着金红配色请柬上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宝宝照片，裴沐的面上露出了些笑意，他轻轻用手戳了一下小宝宝的小脸蛋，这是陈妈妈的小孙女？方青哥的女儿？ 云得酒楼他知道，原来就开在前面那个路口的十字交口，是原来这一片最大的大酒店，小的时候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去里面吃饭。 裴沐手中拿着请柬，顺着记忆中的路往前走，便看到了那个已经重新翻修变得更气派的云得酒楼，在这里办满月宴也方便老街坊邻居过来参加。 裴沐去找了一个超市换了一万的现金，装进了红包，站在马路对面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进去，今天的宾客一定很多，他混进去，就远远找个地方随个礼，吃口饭小家伙的满月宴，看看陈院长和小侄女就行，只是现在进去有点儿早。 肖池寒一直记着今天的日子，特意出了院来参加，宋叶这么多年也知道肖池寒对陈院长一家上心，何兆廷来送请柬那天他也在，知道劝不住，就只好跟着他过来了。 黑色的迈巴赫穿过一旁的小街转过来时，肖池寒的目光骤然凝在了路边手里捏个红包愣愣傻傻站着的人： “靠边停。” 车子在不违停的地方停下，这是老区，街道很窄，停下的迈巴赫格外的显眼，肖池寒降下了车窗，裴沐几乎是瞬间就对上了他的目光，拿着红包的手下意识收紧，肖池寒？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还在住院吗？ “过来。” 肖池寒冲他招了招手，裴沐只好硬着头皮过去。 “肖总怎么在这儿？你出院了？” 肖池寒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拿出了手中的请柬： “应该是我问你怎么会在这儿吧？” 裴沐扫了一下，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陈院长的字，陈院长亲自邀请他过来的？他想起了刚才那么大一片的拆迁小区，还有被重建的孤儿院，孤儿院一贯没什么钱，不可能有钱翻修重建，所以，是肖池寒建的吗？这么多年他难道和陈院长一直有联系？是，因为他？这算是什么？怀念，补偿吗？ 裴沐回神儿，这才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那张，随意扯了个理由： “本来想去孤儿院看看，没想到碰上这样的喜事儿了，替我偶像随个分子。” 肖池寒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红包，鼓鼓的，倒是没少塞，没想到十年了，还有方谨的偶像过来替他给陈院长随礼，他沉吟一声开口： “陈院长年纪大了，他很疼方谨，你跟着我进去吧，就说是我朋友。” 裴沐瞬间就明白了肖池寒的顾虑，心下一阵酸涩刺痛，他的死，陈妈妈一定很伤心，这样的日子，他总不该再惹她想起从前的悲痛，这才没有反驳，低着脑袋点了点头。 肖总怀疑 这还是裴沐第一次看着肖池寒下车，司机停好车下来将后备箱中的轮椅拿出来组装好放在后座边，肖池寒平日里可以自己从车上挪到轮椅上，只是这两天住院，状态不太好，宋叶这才扶了一把他的手肘。 裴沐控制着自己不要盯着他看，捏着手里的红包低着头，在余光看到肖池寒坐好，腿上搭了毯子之后才抬头，他走上前将手里的红包直接递给了肖池寒： “今天就算是我跟你来吃席的，这个红包你帮我给陈院长吧。” 跟着肖池寒白吃一顿酒席，总好过直接和陈妈妈说他是方谨的歌迷要好。 见肖池寒不动，裴沐直接往他手里一塞。 沉甸甸的，摸着得有一万块，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直接将一沓钱塞他手里了，他抬眼看着裴沐执拗的样子顿了一下： “小刘把那个礼盒给我。” 司机过来将那个红色漆贝母的礼盒拿了过来递给他，肖池寒这才抬眼： “你这红包包的不小，直接给陈院长她不会要的，塞这里面吧。” 裴沐也知道陈妈妈的性子，他本来准备混进去随便写个名字把钱放下的，没想到在这儿碰到肖池寒了，他看了看那个盒子，倒是挺大的，这门口也没个桌子，他索性直接蹲下掀开盒子，小心地将里面精致的长命锁和手镯拿出来，然后将红包塞到了底下丝绒垫儿的下面。 肖池寒瞧着他这直接把他腿当桌子的模样眉眼微深，却是没说什么。 “好了，这样看不出来。” “走吧。” 今天出来为了方便肖池寒没用电动轮椅，宋叶将他推了进去，距离开席的时间还有些早，裴沐就跟在肖池寒的身边，进了这从小一直期盼进来的大酒楼，他正准备打量一下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 “肖总，就知道您一定提前到，我妈念叨你好几次了。” 裴沐抬头就看到了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有些黑黢黢，穿着休闲短袖的人大步笑着过来，不是别人，正是从小带着他上学，帮他打退欺负他的那些高年级学生的方青，裴沐下意识上前一步之后就立刻顿住了脚步。 肖池寒到了这里才算是有了些笑意： “陈院长和孩子呢？” “在楼上，我包了个套房，走。” 楼上的套房此刻很是热闹，裴沐跟着肖池寒进门，只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抱着胖乎乎小家伙的陈妈妈，就是那一瞬间，他眼睛忽然有些酸涩的发涨。 “肖总来了。” 陈院长今年也快七十了，眉眼比从前更多了两分岁月赐予的祥和，她抬眼看向了肖池寒，眼底的慈爱和心疼很像从前看着方谨的时候： “怎么比上次见还瘦了呢？没好好吃饭吗？” 肖池寒自己滑了轮椅过去，脸上多了几分生机： “工作忙了些，没事儿的，今天带了两个朋友过来，蹭您这儿的酒席。” 裴沐进屋就摘下了帽子和口罩，这会儿吸引了不少的目光过来，还有小声的议论声。 听了这话陈院长才抬头，她认识宋叶： “宋医生也来了，你多费心，看着他些。” 宋叶看了一眼肖池寒： “听到了吗肖总？” 肖池寒目光都在孩子身上，恍若未闻，终于陈院长对上了裴沐的眼睛，裴沐的呼吸都放轻了，他极力忍着没有失态，控制着声线叫了一声： “陈院长，恭喜小千金满月。” 老人笑着端详他，对这第一次见面的孩子有一股没来由的好感，还觉得有些眼熟： “好孩子，我瞧着你有些眼熟。” 裴沐看着从小对他最亲的人，心里有些激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屋内有些小声地议论： “我看他好像是明星。” “对，你这么说我好像也在电视上看到过他。” 方青也看了过来，总觉得眼熟，忽然他一拍手，扯起嘴角一乐： “裴沐，是不是？妈，前几天你看的直播，就是他唱了小谨的歌。” 这一声小谨，让屋内有片刻的安静，肖池寒眉眼微垂看不出表情，裴沐呼吸一窒，只觉得这十年的时间都长到狗肚子里去了，方青这大脑袋一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个时候提他做什么？ 果然陈院长恍然想起了什么，浑浊的眼底有些发红，搞半天才出声： “对，对，我说这孩子怎么这么眼熟，唱的真好。” 裴沐一对上陈妈妈的眼睛情绪就有些失控，眼底的湿气有些弥漫，食指，中指和拇指无意识地搓了两下，眨了下眼睛，努力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 肖池寒的目光在他的身上略过，注意到他那个小动作的时候眼神一紧，他也有这个小习惯吗？ 很快，这个话题被一个亲戚带了过去，众人的目光再次回到了今天的主角身上，肖池寒将盒子递了过去： “这是给孩子的满月礼，给小家伙看看，喜不喜欢？” 里面的项圈和镯子做工精致细腻，花样繁复，看得出来应该是定制款，方青的爱人笑着接了过去，道了谢，一边的亲戚也出声： “这项圈真漂亮，给孩子戴上吧。” “肖总，要不要抱一下悠悠？” 肖池寒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怕抱着她不舒服，刚要拒绝，陈院长笑了出声： “抱抱吧，不用怕。” 方青将孩子递到肖池寒的怀里，裴沐屏住呼吸看着轮椅上的一大一小，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肖池寒这么紧张，手臂僵硬地不敢换个动作。 怀里的孩子温温软软，带着一股奶香气，小嘴晶莹挂着口水，呜哇呜哇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一双大眼睛宛如黑葡萄一样，亮晶晶的看着正在抱他的人，肖池寒的眼底一瞬间柔软了下来，方谨随了方青父亲的姓，这孩子应该算是他侄女，如果他还在，一定也会很喜欢这个孩子吧？ 裴沐蹲在了轮椅边上，鼓了一下勇气，用手背轻轻贴了一下小东西的脸蛋，滑滑嫩嫩的，就像是蒸好的鸡蛋糕一样。 何兆廷刚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这些日子约好的资源掉了不少，他知道肖池寒查了那天耳返的事儿查到了那个舞台助理的身上，知道这是他给的警告。 所以这些天他都没往肖池寒的身边凑，今天本想着借陈院长小孙女满月的事儿过去接他，也算是有个缓和，但是到了别墅才知道肖池寒这几天都不在。 他更没想到裴沐竟然和肖池寒在一起，更出现在了这里，裴沐，到底是从哪冒出来了这么一个人？ “兆廷过来了？快进来。” 还是陈院长看到了门口的人，招了招手。 裴沐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笑都寡淡了下来，而肖池寒只是逗着怀里的孩子，恍若未闻。 何兆廷八面玲珑，这里的人他都认识，笑着一一打过招呼，这才到了肖池寒的身边，看向了裴沐，裴沐也看向了他： “何经济，真巧。” 何兆廷每次对上裴沐的那双眼睛都不自在，每次看到他，他都能想到方谨，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每一次出现，似乎都能夺走肖池寒的关注，就像从前都方谨一样。 “是巧，你和陈院长认识？我常来，怎么之前都没看到过你？” 这人到底是不是和方谨有什么关系？肖池寒听到这话的时候逗弄孩子的动作顿了一下，裴沐今天的出现确实太巧了。 裴沐倒是有些佩服现在的何兆廷了，上一次做了那种事儿现在当着他的面就像是若无其事一样。 “我是准备到孤儿院捐点款的，路上碰到肖总，来蹭个宴席。” 何兆廷的心微微一沉，肖池寒怎么忽然对裴沐这么上心，难道就因为这上次那一首歌吗？ 宴席结束后，何兆廷想单独和肖池寒说说话： “我送你回去吧，上次的事儿我想和你解释一下。” 肖池寒停下轮椅，抬眼看向何兆廷，眉眼间有些不耐： “你该做解释的人似乎不是我，娱乐圈是需要手段，不过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不要耍到我面前来。” “上车。” 这一句是对着身后的裴沐说的。 裴沐是托肖池寒关系进来的，自然也要一块儿离开，这才跟着他上了车。 肖池寒毕竟还在住院，折腾了一下午，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上了车身子便靠在了椅背中不再言语。 “肖总，你要回医院吧？那和我家不顺路，把我放路边就行。” “送他回家。” 这话是肖池寒对着司机说的。 裴沐只好靠坐在后座，星星孤儿院比较偏僻，现在走的外环线不限卡车，黑色的迈巴赫被那些个庞然大物围在中间行驶，裴沐只觉得身边的卡车好像随时都要碾过来一样，手心的冷汗控制不住地往外冒，自己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胸腔中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呼吸声也越发粗重。 肖池寒睁眼转头看过来，就见裴沐的脸色一片雪白，整个人神经绷紧一般地坐在那里： “怎么了？不舒服吗？” 前面坐着的宋叶也回过头来看他。 裴沐此刻耳边像是有无数台发动机一样轰鸣作响，肖池寒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他只咽了一下口水，试图缓解这股紧张，手在身侧攥紧了裤子： “啊，没有，你这车太好了，可能是有些晕车。” 肖总醋了（入我唐门，不养怂人） 晕车？上次他坐的也是这个车，怎么不见他这样？ 宋叶看了看裴沐的表现微微眯眼，这样子是精神过分紧张造成的，不像是晕车： “听个舒缓的音乐吧。” 说完他就换了一个音乐，清幽的钢琴声从音响中传出，但是对裴沐的效果不大，直到车子驶出外环线，进入快速路，身旁不再有压迫感十足的卡车，裴沐才觉得呼吸顺畅了起来。 车子停在了裴沐小区的门口，裴沐匆匆下车。 肖池寒却睁开了眼睛，目光透过后视镜和宋叶相对： “你看他像晕车吗？” 宋叶沉吟： “不太像，倒是有些像应激反应，就像…” 他没有再说下去，就像当年突然残疾后的肖池寒一样，肖池寒眉目阴沉，应激反应，那应激的根源是什么呢？ 晚上肖池寒叫了沈佲到医院来，他总觉得裴沐今天见陈院长的神色有些不对： “你去查查，裴沐和星星孤儿院还有陈院长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关系。” 三天后，裴沐接到了唐临谦的电话，到了荔枝娱乐，不出意外，荔枝娱乐的几个高管都在，面上瞧着都有笑意，只有刘明脸色最差。 唐临谦和荔枝娱乐的总裁高胜说着话，身边的是两个荔枝的艺人，一个叫吴琦一个叫郑清雪，裴沐猜到，这两个艺人就是要高胜要塞到综艺里，准备奶的新人，上午就正式签订了合同，裴沐看了一眼，综艺一共十二期，他的打包报价是五百万，平均一期40万，除了飞行嘉宾以外，他应该是报价最便宜的艺人了。 但是即便是最便宜的综艺价，也比之前荔枝拉来的那个网剧投资大，荔枝娱乐本也不亏，还能卖唐临谦一个面子，顺便奶两个新人，难怪高胜一脸笑眯眯地迎着唐临谦，所以最不舒服的应该就是刘明了，眼看着裴沐起来了些，却是给别人做摇钱树去了。 唐临谦看着高胜开口： “高总，这一次的综艺是直播，我看裴沐之前没有什么综艺经验，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他这几天能到我那去，我需要交代些东西。” 高胜知道唐临谦这是不等裴沐合同到期就想要人了，他笑了笑： “唐经纪愿意费心自然好，那不如这几个你一并带走。” 他扫了一边的两个新人，有意借着唐临谦的资源去露露脸，唐临谦直接出声： “他们飞行嘉宾的期数靠后，不急着现在了解，多关注直播就好，我这段时间也不是太有空。” 高胜脸色有些淡下来，不过最后也还是没有拦着裴沐，毕竟他听说唐临谦手里有几个赞助，如果落在裴沐的头上，这广告费也是他的。 裴沐带着杨桃一块儿出去上了唐临谦的车，杨桃现在都有些不真实，她裴哥这是要成为唐经纪的艺人了吗？那可是唐临谦啊，在圈子里的资源和地位比何兆廷还要隐隐强一些，而且手中只有一个苏时，就是不知道裴哥走了，能不能带上她。 裴沐看到杨桃一会儿看过来一眼的目光，主动开口： “唐哥，杨桃是我的助理兼执行经纪人。” 杨桃立刻有眼力见地开口问好： “唐经纪好。” 唐临谦看了过去，他能签裴沐那么该调查的就都调查过，也了解杨桃： “你有意继续给裴沐做助理和执行经纪吗？” 杨桃眼睛都亮了，瞬间看了一眼裴沐，裴沐轻笑着点了下头： “当然，我可以吗？” 裴沐出声： “杨桃在公司只是普通的合同，助理的合约是和我单独签的，唐哥您看，是让她继续和我签还是？” 唐临谦看向杨桃： “如果你愿意从荔枝娱乐离职跟着裴沐的话，我会安排你和乐皇签订劳务合同，这样五险一金也不耽误。” 杨桃：“谢谢唐经纪。” 在乐皇的工作经历，可比荔枝娱乐的要值钱多了。 唐临谦轻笑了一下： “不用客气，有你跟着，我这边也不用再安排助理重新适应了，一会儿我就会将他这几天的行程发给你，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杨桃没想到唐临谦这么大个经纪人说话还这么客气，比刘明不知道强了多少。 第二天一早唐临谦就重新安排了司机接了裴沐到了工作室，他一进门就见着屋内已经坐着一个人了，一身骚包的v领花衬衣，配上挑染的头发，翘着二郎腿坐在屋内，不是苏时是谁？ 苏时生着一双桃花眼，还是那一幅自来熟的样子： “新人来了，来来来，进来，让哥哥瞧瞧。” 裴沐微微挑眉，十年不见，这货果然还是这样： “苏哥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苏时直接拉着裴沐过来坐，一条手臂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好说，有一条我要先和你说啊，你入了乐皇，又是唐临谦带，以后我们就是亲兄弟了，入我唐门不养怂人，该怼得怼，别当吃黄连的哑巴知道吗？” 上次那场直播，他一猜他的耳返就是被人动了手脚，至于是谁，有脑子的都猜的出来，这段时间金辰轩都知道出来直播，博同情，固粉，引流，偏偏这个裴沐也不知道是自己怂还是经纪公司不给力，就跟死了似的。 唐临谦进来就看到苏时这一副勾肩搭背匪气的样子： “手放下。” 苏时冷哼一声，放开了手。 唐临谦坐了下来： “他说的虽然不全对，不过也不用处处委屈自己，你最近的营业确实太少了，我会给你安排几个练歌的拍摄更新到你的个人账号，上综艺之前再预热几个热搜，上午我会让人带你熟悉一下练歌室。” 苏时自告奋勇：“我带他去。” 说完便带着裴沐去了他平时练歌的地方，他斜倚在了一架黑色施坦威的边上，微微挑眉： “你唱方谨的歌唱的还凑合，试试我的？” 裴沐知道眼前这人和他总是有些莫名的好胜欲： “好，苏哥推荐一首。” 苏时的目光维顿，坐在了钢琴对面，手指在钢琴上随意弹奏了一个前奏，裴沐抬眼轻声开口： “《无言》？” 苏时有些玩味儿地开口： “会唱吗？” 裴沐点头，他对苏时这首歌的熟悉程度丝毫不亚于自己的歌，因为就是这首歌在十年前同时和他竞争金曲奖。 两小时后，裴沐半月没更新的微博更新了一段练歌的视频，视频里的人只穿了一身再简单不过的白T恤，没有复杂刻意的妆造，光是这张脸就顶得住任何的高清镜头，视频没有百万修音，背景音乐只有一段干净的钢琴和声。 干净的音色流淌，将《无言》中表达的那种未曾宣之于口的情感演绎的淋漓尽致。 只有镜头的最后扫过了一个弹钢琴的背影，十分肖似苏时。 #裴沐 《无言》#的词条很快就挂在了热搜的尾巴上。 “我发现这个裴沐还真是喜欢到处蹭，直播晚会上蹭方谨的热度，现在又开始蹭苏时的了。” “楼上的粉丝皮捂紧点儿，直播晚会大家都唱的方谨的歌，什么叫裴沐蹭方谨热度啊？” “裴沐是挺会挑歌的，苏时的《无言》十年前惜败方谨的《覆水》，他这是多喜欢十年前那届金曲奖啊？” “这，我怎么看最后弹钢琴的那个背影这么像苏时呢？” “苏时粉快来看看，弹钢琴的是不是你家哥哥？” “这是在正主面前唱《无言》？” “呜呜呜呜呜，我磕苏方，苏时一定是很欣赏裴沐唱的《覆水》，才会给他伴奏的，他一定是想方谨了。” “哇，听楼上这么一说，忽然觉得好虐啊，苏时一定是因为方谨才格外照顾裴沐的，透过他唱的歌想念他的爱人。” #苏时透过裴沐怀念方谨#的词条迅速从热搜底下窜起。 此刻，肖氏总部顶层，出院的肖池寒坐在会议室中，正在听这一季度最新数控机床的投产报告，结束时已经十二点多了，他划了轮椅回到了办公室，沈佲已经准备好了午饭，肖池寒其实没什么胃口，微微摆手： “坐吧。” 沈佲知道他累了一上午，不欲再与他说工作，便提起了肖池寒前几天让他查的事儿： “肖总，我查过了，裴沐和星星孤儿院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从星星孤儿院重建之后，访客的名单中也从来都没有裴沐的名字，再早的话，他生活的区域也离孤儿院很远。” 肖池寒舀着汤的动作顿了一下，方谨是孤儿的事儿圈子里知道的人本就不多，清楚方谨和陈院长关系的人就更少了，但是裴沐却似乎是清楚陈院长和方谨的关系的，不然他不会在知道陈院长小孙女的满月宴后便准备参加，所以他到底是从谁那知道的？又和方谨是什么关系呢？ “如果他再去星星孤儿院你让人留心一下他的举动。” “是，对了，肖总，裴沐似乎真的去了乐皇，今天他发了练歌的视频还上了热搜。” 肖池寒抬眼： “热搜？给我看看。” 沈佲知道肖池寒的手机从不装这些娱乐性质的软件，便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给他看，就在他准备点开那个#裴沐《无言》#的词条给肖池寒看的时候，就见#苏时透过裴沐怀念方谨#的词条明晃晃地挂在了热搜第一条上，他的眼皮瞬间狂跳，手指都有些发凉。 因为身边这人的气压实在是一下就低了下来，肖池寒盯着那个词条眼底幽深，一字一句似乎是从他的唇齿间碾过一样： “苏时透过裴沐怀念方谨？” 肖总看裴沐捡马粪（直播开始） 肖池寒寒着一双眼点开了这条热搜，里面具都是苏方cp粉如过年一样的狂舞，都是些说苏时是因为裴沐唱方谨的歌唱得好，才对他格外关照的话，一堆一堆的cp粉好悬没有直接舞到他脸上。 他不常用微博，翻了半天都是一些碍眼的评论，也没有看到裴沐练歌的视频，他抬眼看向沈佲： “视频呢？” 沈佲默默帮他找到了那个视频，肖池寒从头看到了尾，在听出裴沐唱的是什么歌的时候哼笑了一声，这首歌不是苏时输给方谨的那首歌吗？看完之后他又看了一遍，这才开口： “裴沐唱的就是比苏时好听些。” 沈佲知道这么多年自家BOSS一贯看苏时不是很顺眼，听着他这明晃晃说裴沐唱的比原唱好听的话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肖池寒没什么胃口地靠在了椅背上，摆弄着手机： “怎么私信？” 沈佲拿过手机教他，不用问也知道他是想给谁私信。 肖池寒点开了私信的框，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和乐皇娱乐签约了。” 沈佲看着他发完，还是忍不住开口： “肖总，你们没有互相关注，你发过去的消息可能会淹没在众多的消息当中。” 给裴沐发消息的粉丝不知道多少，自家BOSS这消息裴沐能不能看到都是一回事儿。 此刻练歌室中，苏时看向裴沐： “你觉得这首歌和《覆水》比怎么样？” 裴沐就知道，苏时这货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两首歌不同风格，各有特色。” 苏时冷哼了一声： “你倒是会端水。” 意料之中的答案，裴沐被欺负惯了，有偏向的歌也不会直接出声的。 “行了，这几天你好好准备一下，这次综艺人选唐临谦会和你说的，你放心，到了节目中我罩着你，你跟紧我就行了。” 这么多年难得碰上个看的顺眼，唱歌又没那么水的，正好当他小弟。 这个练歌室很好，裴沐忍不住在里面又待了一下午，他需要多用用裴沐的嗓子，了解他的声音条件，正在练就听手机响了一下，他顺手拿起来看，是一条短信，短信的手机号让他的目光一顿，是肖池寒的手机号，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换手机号吗？ “我是肖池寒，看到了你的微博，签约敲定了吗？” 裴沐放下了手机，没有去回肖池寒的消息，只是放下后又想起肖池寒之前的胃出血，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拿起了手机，敲了几个字又放下。 他故意等到练完歌才回了消息： “是，定了乐皇，过几天去上一个综艺，肖总身体怎么样？出院了吗？” 肖池寒的消息没一会儿便过来了： “出院了，好多了。” 裴沐简单应了一下就结束了这场对话。 下午唐临谦到了工作室，叫来了苏时和裴沐： “我说一下这次综艺定员的情况，常驻嘉宾有六人，除了你俩还有四人，其中一人就是裴沐的对头，金辰轩。” 这个金辰轩还真是个甩不掉的膏药，唐临谦继续开口： “还有三人一个是经常上综艺的杨浩，一个是今年得了影帝的林宥，还有一个选秀出身的歌手许程。” 裴沐在心里暗自计较这几个人，杨浩是喜剧出身，在综艺里很吃得开，论咖位，有多项奖项傍身的苏时还有影帝傍身的林宥是第一梯队，金辰轩，许程和他都是选秀出身的，金辰轩人气最旺，许程也不甘示弱，最次的应该就是自己了。 正当他低头想着的时候，肩膀就忽然被人搂了一下，苏时开口： “别怕，有哥罩着你。” 裴沐扯了一下嘴角，真是大型中二病青年： “谢谢哥。” 裴沐不知道在节目中会不会有长途坐车的情况，他发现他的应激情况比他想象的严重，如果在节目中暴露出来会很麻烦，他觉得有必要找个心理医生咨询一下，只是这种事儿需要保密，不然很容易传出什么抑郁症，躁郁症之类的小报消息。 他想了想还是去找了唐临谦，这个事儿还是不瞒着唐临谦比较好。 “你有应激障碍？” “之前出过一次车祸，和卡车蹭上了，人虽然没什么事儿，但是我坐车的时候看到大卡车就会呼吸困难，心跳加速，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压力大，有些严重，我怕在节目上出问题。” 他半真半假地说，毕竟唐临谦也不可能真的去查他是不是真的出过车祸。 唐临谦果然很重视： “心理医生我来安排。” 裴沐三天后就做上了第一次的心理咨询。 七天后直播综艺《一起赚钱买菜吧》正式开始。 六名常驻嘉宾被送到了个自的房间。 裴沐这些日子恶补了不少的综艺，知道现在综艺已经成为娱乐圈最赚钱的渠道之一了，而且因为粉丝可以通过综艺看到偶像私下的一面，所以综艺也是最容易圈粉地方，而节目组为了收视效果，也多要搞些幺蛾子。 广播声响起： “今天的游戏的主题是劳动最光荣，各位嘉宾通过抽卡用不同的劳动方式获得买菜币，中午十二点，各位嘉宾有一次重新选择劳动方式的机会，其先后顺序由各自的买菜币排名决定，让我们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去创造美好的明天吧。” 弹幕不断地飘过： 【感觉节目组没憋什么好屁，大概率不是什么好活。】 各位嘉宾出现在了集合场地中，因为裴沐和金辰轩之前同台又同一首歌的缘故，弹幕中关注他们俩的人最多，金辰轩的粉丝战斗力很强，不断刷屏中。 金辰轩走的是家境富贵绅士贵公子人设，他主动和裴沐打了招呼： “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又能同台了，我们可是同期，这次我们要好好合作。” 苏时听出来他刻意强调了同期，这是想说裴沐和他同期，却比他混的差的多。 裴沐看着他这故意找他不痛快的样子挺想笑的，还不等他说话，许程久开口了，他比金辰轩和裴沐早出道一年，笑着抱拳： “两位师弟，多多关照了。” 杨浩此刻跳了出来： “你们看看他们，这游戏还没开始呢，他们就在那师兄师弟上了，怎么一点不关爱我们老年人？” 【哈哈哈哈哈，杨浩不说我还没发现，现场的年纪还真有点儿泾渭分明，这不是老年组和青年组吗？】 【我去查了一下，杨浩35，林影帝和苏时33了？真不像，苏时好有少年感。】 苏时在哪都不改那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们说节目组能搞出什么活动来？” 裴沐吸了吸鼻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林宥注意到他的动作，微微侧身： “你在闻什么？” “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马粪味。” 小的时候孤儿院边上的农村就有人养马，马粪能卖钱，他经常偷偷去捡。 “好，各位嘉宾可以抽卡了。” 节目组送上了六张卡片，苏时看了看身边的人： “谁先来？” 裴沐摸了摸鼻子： “要不，关爱老年人，从年纪大的摸？” 杨浩顿时乐了； “哎呦，孺子可教也，那我可不客气了。” 苏时看了一眼裴沐，小子还挺会来事儿。 【裴沐可真会卖好。】 【理解一下，这里数他咖位小，可不是要四处讨好。】 杨浩第一，林宥第二，苏时第三。 “你们三个小的谁大？” 金辰轩出声： “我和裴沐都23，生日裴沐比我大三个月。” 杨浩笑了： “我24，两位老弟承让了。” “好，请各位嘉宾打开任务卡。” 惊呼此起彼伏响起，裴沐在看到任务卡上的字的时候深深吸了一口气，耳边苏时的经叫声响起： “让我去抓鸡？什么鬼？” 林宥笑了： “让我去插秧，还好。” 杨浩快哭了： “让我去抓猪...你们几个小的是什么？” 杨浩亮出牌子： “我是去扛香蕉。” 金辰轩笑了： “我是去收土豆。” 这里只有裴沐一直没出声，几人都看向了他： “小裴你是什么？” 裴沐简直觉得他的点子背到家了： “捡马粪，一筐一个蔬菜币。” 【哈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裴沐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叫他献殷勤。】 【捡马粪，节目组真有你的，还一筐一个币...】 肖池寒忙起来也忘了裴沐的事儿，中午他有时会下楼去食堂吃饭，今天下去的时候就发现食堂格外的热闹，不少人都在抬头看着食堂里的大屏幕，他跟着抬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裴沐？ 他这才想起来裴沐说要参加个什么综艺，他微微眯眼看向屏幕里的人，里面的人穿着一身类似叉鱼的那种连体裤，戴着口罩和手套，身后背着一个大背篓，蹲在地上一边捡一边往身后的篓子里面丢着什么，肖池寒有些散光，离得太远有些看不清他捡的是什么，下意识问了一句： “他捡什么呢？” 沈佲看向大屏幕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一瞬： “捡的好像是马粪。” 肖池寒看着屏幕中那个动作飞快，两条胳膊好像风火轮一样的人，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捡，捡什么？捡马粪？ 肖总的诺言（兑现了十年） 肖池寒看了看这个裴沐捡马粪的背景： “这马场看着眼熟，是哪个马场？” 沈佲也看了看肖池寒的脸色，还是说了出来： “这个应该就是您投资的北郊的马场。” 肖池寒从前喜欢骑马，只是自从站不起来之后，就再也没去过，身边人也绝不会开口提及这些，所以那个马场虽然有肖池寒的私人投资，但早已独立经营多年，借场地给一个综艺节目这种小事儿，不可能报到肖池寒这里来。 沈佲看着肖池寒的目光一直盯着屏幕里的人以为他是在看裴沐，但是肖池寒的思绪却透过那个身影瞟到了十年前，那个震惊的声音似乎还音犹在耳： “你说这马多少钱？” “75万，这马血统纯，我从小马驹开始养的，你看毛色多好，你上去试试。” “什么血统啊，马粪还不都是一样的。” 方谨虽然嘟囔着，但还是被肖池寒推着上了马，高高的坐在上面，他有些紧张，看着前面一身骑马装宛如中世纪的骑士一样给自己牵马的人他忍不住出声： “小时候孤儿院边上就有个养马场，但是没有你们这个这么好，一到夏天特别臭，我还和方青去偷过马粪，偷了那么多次，也没骑过马。” 肖池寒转头看向马上的人有些不理解： “为什么要偷马粪？” “能卖钱啊，小时候附近农村种地的有的会买马粪施肥，一板车50块钱，那会我就希望那些马多吃多拉。” 肖池寒听了这话说不出是好笑还是心酸，方谨小时候肯定吃了很多苦： “放心，以后这马任你骑，我们再也不捡马粪了。” 他没有看到过小时候捡马粪赚钱的小方谨，目光便落在了屏幕中的人，裴沐蹲在地上，一路挪一路捡，左右手齐上，每一个被拾起的马粪都精准地落到背后的背篓里，动作纯属的宛如一个移动的马粪收割机。 【我天，该说不说裴沐这速度，这是做计件吗？】 【这马粪在天上都被他抛出残影了...这画面咋这么搞笑...】 【别忘了中午12点有一次换任务的机会，裴沐现在捡的这么卖力，肯定是为了换任务。】 【这人是谁啊？怎么之前不认识忽然就上这档综艺了？】 整个直播此刻是鸡飞狗跳，林宥插秧成了这满屏中最岁月静好的画面，杨浩抗香蕉热的满脸通红，贡献了不少笑点，最搞笑的就是苏时和许程这一个抓鸡一个抓猪的了。 苏时这辈子也没做过抓鸡这种活，根本就不敢上手，好不容易抓在手里，鸡脖子一动他立刻吓的撒手，鸡窝里此刻当真是鸡飞狗跳，苏时一整个暴走状态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放挺了： “啊，节目组做不做人啊，我不要买菜卡了，我饿着，不抓了。” 说完他真就躲到了鸡圏的边上，气呼呼地真就不抓了。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果然不愧是我苏哥，就是刚。】 【苏时一点儿没让我失望，果然是个怎么都不委屈自己的主，亏的是那些鸡听不懂他说话，要是听得懂我怕他能把鸡怼到自闭。】 许程那里就更惨了，二师兄一点儿也不老实，他又不敢上手，一上午在猪圈里不是他追二师兄就是二师兄追他，他没有苏时那么刚，焦头烂额，却还在拼命挣扎。 金辰轩的任务是收土豆，要从地里挖出来，再用袋子扛出来，做的是和杨浩差不多的活，但是和杨浩比他的偶像包袱就太重了，就连扛袋子也会刻意将好看的一面展现在镜头下，相比之下笑点就没有太多，但是养眼： 【谁说娱乐圈男星都仪态不好啊，我觉得轩轩就是内娱仪态天花板。】 【确实，我觉得轩轩真的仪态没的说。】 【太端着了，人家干活都放得开，就他跟个大少爷似的，端王。】 【轩轩本身就家境好，本身就是少爷怎么了？一个个酸的。】 肖池寒回到了办公室也放出了正在直播的综艺，打开综艺的时候他意识到了他对裴沐的关注有些过于多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裴沐，他都会想起方谨，甚至从裴沐这个名字出现在他的生活中的时候，他似乎就和方谨扯在了一起。 敲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 是沈佲和肖氏旗下肖德数控研究中心的主任孟召，肖池寒关了直播抬手： “坐吧。” 孟召的面上有些难掩的激动，他正式递上来了一本文件： “肖总，这一届的国际高新技术成果交易会上，我们最新研发的五轴联动微米级工业母机，会正式参展，这么多年投入了这么多，总算是看到点成果了。” 孟召是肖池寒亲自挖过来的人，国内高端数控机床一直严重依赖进口，工业母机是一切机械化生产的基础，这些年肖德数控研究中心背靠肖氏集团，组建了一流的研发团队，一道一道的攻坚战下来，硬是用钱砸出了这国产的五轴联动的微米级工业母机。 肖池寒撑着坐起来些，翻开了文件，这是肖德数控研究中心的报告，半晌他苍白的脸上总算是见到了些笑意，抬眼看向孟召： “这么多年，你第一次送上来的文件不是问我要钱。” 孟召眼睛都有些红，他是感激肖池寒的，也没人比他清楚肖池寒这么多年坚持如此巨大的研发支出需要顶住多大的压力，研发没有捷径，高端数控机床的研发那就是一个巨大的吞金兽，有的时候大笔的资金砸下去，连一点儿水花都看不到，他动了一下嘴唇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肖池寒深深舒了一口气： “好事儿啊，你们这么多年也辛苦了，我会特批一笔奖金下去，等这次交易会结束，该放年假的放年假，该组织旅游的组织旅游，都好好放松一下。” 孟召笑了： “那我替研发中心的同事先谢谢肖总了。” 别的不说，肖池寒作为老板实在算的上是良心了。 肖池寒抬眼眼底有一丝期待的光亮： “那台机车做好了吗？” “做好了，按着您的要求，所有的零部件全部是由我们自己的机床造出的。” “让人送到闻溪山庄我看看。” 下午，一台黑色镶红鎏金的机车被送到了闻溪山庄，随后，一台黑色的宾利驶进了院子，沈佲下车开了车门，肖池寒撑着挪到了轮椅上，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充满活力和野性的机车，怔了良久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 “都进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院子里的人散尽，只剩下了一台机车和机车旁坐在轮椅上的人，肖池寒缓缓抬手摸上了这台刚刚下生产线不久的机车，眼眶有些泛红，他仿佛在机车上看到了站在展厅中眼馋地看着机车，喜欢又舍不得买的人。 他就这么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有些变天，雨下了下来，沈佲赶紧撑伞出来，肖池寒的脸色很差，斜倚在轮椅中，抬眼看着天，沈佲担心： “肖总，你不能淋雨，我送你进去吧。” 肖池寒却忽然笑了，苍白唇角轻扯，神色是说不出悲痛和苍凉： “你知道这么多年我为什么花这么多钱砸出一个高端的工业母机吗？” 沈佲微微抿唇，他知道眼前的人压抑太久了，他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沙哑的声音响在耳边： “为了国内的工业发展？还是为了民族工业化的进程，这TM都是一句空话，我只是想兑现当年的诺言而已。” 肖池寒望着那个黑红配色的机车，眼底氤氲成雾： “你知道吗？方谨其实对他自己很抠，我认识他很久后陪着他去一次的机车展会才知道他一直很喜欢机车，我记得他那时喜欢的那辆机车售价65w，他那会儿刚刚写歌，没有赚太多的钱，但是买台车还是买得起的，但是他舍不得。 他赚的钱要给陈院长看病，要捐给孤儿院中年纪小的还在上学的孩子，要解决他自己的住房和生活，所以他舍不得去买他喜欢的那台机车。” 当年他不理解，就是一台车，既然有能力为什么不买，后来直到方谨去世，他才从心理医生那里知道，方谨其实也有很多孤儿都有的心理问题，他有严重的不配得感，所以他总是压抑自己的欲望，似乎满足自己的欲望是一件很奢侈很内疚的事儿。 肖池寒咳出了声，沈佲帮他拉了拉毯子，他问了出来： “那最后他买了吗？” 肖池寒微微摇头： “是我送他的，他其实不怎么要我送他贵重的礼物，那台车我劝了很久。” 现在方谨眼睛黏在机车上的样子他还记得，连他的嘟囔他都清晰记得： “就是个摩托车，怎么这台就那么贵啊？” “因为这是进口的，各种税加一起就贵了。” “什么时候我们国内能生产出一样的？” “很快，等以后我给你造一台一模一样的。” 年少轻狂说出的诺言总是这样轻易又顺口，从不曾想，兑现诺言他用了快十年的时间。 连跟着肖池寒这么多年的沈佲都意外于这个答案： “所以您就为了当初一句戏言坚持投资肖德研发中心了这么多年？” 肖池寒抬手轻轻划过机车流畅的机身，眼角红了一片： “不是戏言，除了那句分手，我从未和他说过一句谎话。” 会不会是方谨重生回来了？ 雨越下越大，外面的温度也低了不少，肖池寒没有进去的意思： “他第一次骑这台机车也是下雨天。” 那一晚方谨骑着黑色鎏金的机车在雨夜化作一道流光，与一旁的黑色宾利Bacar竞相追逐，发动机悦耳的声音与外面的雨声融为一体，像是在演奏一场盛大的交响乐，肖池寒闭上了眼睛，最后还是不发一言地闭上了眼睛。 沈佲推他回到屋子的时候他身上冷的厉害，家里的阿姨赶紧送过来了煮好的姜汤。 中午12点结算成绩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裴沐竟然以一个捡马粪的任务夺得了第一名，林宥插秧第二名，杨浩扛香蕉第三名，金辰轩收土豆第四名，徐程赶猪第五名，最后一名很显然就是摆烂的苏时了。 “好，各位嘉宾都收获颇丰啊，现在按照规则各位可以按着排名重新挑选任务，第一名裴沐，开始选择。” 【扛香蕉，收土豆都是体力活，抓猪和抓鸡太脏了，还不容易有成绩，最轻松就是插秧了，但是林影帝是插秧，就看这小子会不会做人了。】 毕竟林宥第二名，如果裴沐不选插秧，他是可以继续选择插秧的。 【感觉徐程和苏时好惨啊，抓鸡和抓猪本来就没人愿意选，他俩成绩还垫底，最后很有可能他俩还是继续抓鸡和抓猪。】 裴沐看了看苏时面前写着成绩的那可怜兮兮的大零蛋，眼角差点儿没控制住抽了一下，这是一上午一只鸡都没抓到啊？ “我选抓鸡。” 这句话对苏时来说简直有如天籁，他上去就搂了一把裴沐： “好弟弟，以后有哥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肉吃。” 【这小咖还挺会来事儿的。】 轮到林宥了，他笑了笑： “我也换个项目吧，我去扛香蕉好了。” 【哦，我影帝大气，我想看汗水湿身，影帝大大放福利吧。】 轮到了杨浩，杨浩一上午抗香蕉快吐血，贡献了不少的表情包： “弟弟们哥哥本想做个榜样，但是哥哥的腰不允许啊，我选插秧。” 【啊？轩轩好可怜，就剩下了收土豆，抓猪和捡马粪了，这让他怎么选啊？】 【杨浩真能给人出难题，这不是故意为难轩轩吗？】 【粉丝能不能退一退？杨浩都扛了一上午香蕉了，数他最累，选个轻松的怎么了？你们家哥哥怎么就那么金贵啊？】 连林宥都没有继续选自己上午的活，金辰轩知道他如果继续选收土豆肯定会被骂，但是抓猪和捡马粪...他真的一个也不想选，而且上午他的成绩就不高，抓猪他实在是没把握，倒是捡马粪，裴沐捡马粪第一，虽然脏了点，但是马粪又不会跑，还是容易拿成绩的。 他闭了一下眼睛： “我去捡马粪吧。” 粉丝又刷屏了一波，最后角逐就剩下徐程和苏时了，徐程纠结半天转头给苏时鞠了一躬： “哥，对不住了，我选收土豆。” 此刻镜头给到苏时，整个弹幕瞬间爆笑： 【哈哈，我能被苏时的表情逗死，我苏少会不会直接退出综艺啊？】 【苏时好惨啊，上午抓鸡，下午抓猪，不用说了，他肯定还是零蛋。】 下午谁也没有想到，最出彩的人依旧还是裴沐，因为这个男人真的强的可怕。 因为裴沐下午到了鸡圈之后宛如杀神，众人想看到惊吓表情包，嫌弃表情包通通没有出现，就见裴沐轻松地一手抓一个鸡脖子，动作利索的好像在屠宰场干过，那对苏时好像是不可完成的任务裴沐连一个半小时都没用上，轻轻松松将一整个鸡圈的鸡都抓了出来。 【我靠，裴沐是在大润发干过吧？】 【我怎么感觉裴沐给人的感觉和之前差好多啊，之前看过他采访，感觉挺内向挺安静的，怎么现在看着这么虎实？】 【对对，而且唱功也进步极大，他刚出道我就关注过他，舞台平平无奇没什么存在感，好像一夕之间开窍了一样。】 【所以我才怀疑上次他假唱了，那可是方谨的歌，没理由他唱那么好。】 肖池寒到了屋内，打开回放就看到了这样的弹幕，他微微眯眼问出声： “裴沐从前唱歌不好听吗？” 沈佲顿了一下开口： “也不能说是不好听吧，就是比较一般吧，没有那么出彩，水平确实和上次舞台差别很大，上次直播后倒是有不少的营销号都剪过他之前舞台和直播的视频对比，很多人都在说他假唱。” 肖池寒微微扬了一下下巴： “将视频找出来。” 沈佲找了视频出来将手机递给了对面的人，肖池寒看了几个裴沐从前的舞台视频，看完之后他的眉心微皱，这唱歌的水平确实差了不少，看最近的视频就是三个月前的，三个月的时间，一个人的唱功会变化这么快吗？ “上次的舞台绝无假唱的可能？” 沈佲点头： “是，上次舞台现场直播，而且抽歌也是临时变动的，绝对没有假唱的可能。” 肖池寒靠在椅背中所有所思： “对，歌曲都是临时换的，按着裴沐之前的水平不可能将《覆水》唱的这么好。” 他垂眸继续翻看裴沐之前的采访，虽然视频中的人还是裴沐的那张脸，但是给他的感觉和他看到的裴沐差别很大，就像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陌生人一样，最重要的是，从前的裴沐完全不会让他联想到方谨： “一个人给人的感觉真的能在算时间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裴沐这个人太特殊了，特殊到只要他出现在他的眼前，就总会让他想起方谨，可他的过往又和方谨所在的孤儿院没有丝毫关联，但是那天他看着裴沐看陈院长的神情分明是有些不同的。 “他说他喜欢了方谨十年，你查他的时候，可有什么他从前喜欢方谨的痕迹吗？” 沈佲微微摇头： “没有，他从前的社交账号内容在进娱乐圈的时候就都清空了，我让人找了从前的考古帖子，他从前上学的时候还有现在的社交账号里都看不出他有关注过方谨，包括一些超话，cp的论坛中，还有过往方谨的热搜都不见他的痕迹。” 这一点沈佲也有些奇怪，如果真如裴沐说的那样他很喜欢方谨，不可能这么查都没有任何的痕迹吧？他不得不留一个心眼： “肖总，裴沐的出现太突然了，您还是要留心一些。” 这么多年不是没人在肖池寒身边这个位置上下过心思，圈子里有心人知道他对方谨的感情的也不在少数，但是十年的时间过去，他也只见肖池寒对裴沐一个人另眼相待，若真的只是巧合就罢了，就怕是有心人在背后策划的。 肖池寒闭上了眼睛，他不愿意相信裴沐是别有用心，至少，那歌不是假的，但是又怎么解释他的唱功突飞猛进呢？这么多年唱方谨的歌翻车的专业歌手不是一个两个，裴沐何以进步如此之快？ 沈佲看他脸色不好不再多说： “肖总，你早些回房休息吧？” “你再去查查裴沐，他上次在车上的反应似乎是应激反应，去查查他从前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还有上次他自杀的事儿，都查清楚。” “是。” 他洗漱后被护工扶着到了床上，方才在外面的时间久了，这会儿身上有些酸疼，肖池寒的神色不算太好，唇边的弧度有些自嘲。 他靠在床头上反复听方谨从前的歌和那日在舞台上裴沐唱的那两首歌，他闭上了眼睛，将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陪伴他的只有那两个声音，那天裴沐在舞台上的一幕一幕还会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这是方谨走后，他第一个如此印象深刻到难以忘记的舞台。 甚至在裴沐在台上的时候他恍惚间以为是方谨回来了。 肖池寒骤然睁开了眼睛，心底忽然涌现出了一个极其荒谬却让他心跳都开始加快的猜测。 前后迥异的风格，突飞猛进又极其肖似方谨的唱功，有没有可能是方谨真的回来了？ 他想要起身按铃叫人，手机却被他碰到了地上，正巧到门外按时给他复诊的宋叶进来，沈佲也进来正准备和肖池寒打声招呼回去，就见屋内的人神色慌然，竟然弯腰要去捡地上的手机。 沈佲快了一步捡起手机，扶住了那个床边摇摇欲坠的人，但是手臂却骤然被肖池寒扣住，那人原本死气沉沉的眸子此刻迸发出一股希冀的光亮： “是不是他回来了？这种叫什么？叫重生是不是？会不会是方谨他重生回来了，咳咳，会，会不会？” 裴沐被黑，肖池寒出手 重，重生？肖池寒的话让宋叶和沈佲都对视了一眼，宋叶立刻上前用手背贴了一下肖池寒的额头，是有些烫： “先量个体温。” 肖池寒有些轻咳，脸颊也有些泛红，却十分不耐地打掉了宋叶的手： “我没有糊涂。” 宋叶是见过肖池寒刚出事儿的时候那股子疯狂的样子的，那个时候这个别墅里三天两头就有这人请来的道士和和尚，屋里堆满了各种的鬼画符，他当时一度以为肖池寒是疯了，后来，浓烈的疯狂和偏执都被时间渐渐抹平，但是现在看来，那股子疯狂其实只是被肖池寒刻意掩盖在了平日的伪装下。 高烧带来的疲惫加上宋叶用的安神药，让床上的人渐渐昏睡了过去。 但是肖池寒睡的却并不安稳，他的耳边总有那些尖锐刺耳的声音和尖叫： “肖家不能落在那个贱人的儿子手里。” “他怎么敢，这么多年，他骗了我这么多年，他和那个戏子竟然骗了我这么多年，戏子，没有一个好东西。” 梦境中尽是被逼疯的温婉的母亲的脸，平日娴静的女人此刻癫狂又极端，她手中握着一沓照片： “这个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这个有xd史，这个有qj史，你说将这些刑满释放的人放到那个勾引你的戏子身边好不好？好儿子，离开他娶了宋家的女儿，不然，我就让这个勾引你的戏子身败名裂。” 刺耳的笑声，交错的梦境让肖池寒在睡梦中也死死皱着眉头。 这一天下来谁都没有想到，裴沐竟然是最后的赢家，上午和下午的项目都是第一，上午捡马粪抛出残影的手，还有下午那无情的抓鸡机器立刻贡献了无数的动图表情包，第一期的节目就贡献了无数话题，成功的从这期综艺中出圈。 同样出圈的还有苏时，因为上午下午两个大零蛋而出圈。 晚上热搜一个词条上升：#第一和倒数第一# 里面是裴沐和苏时在节目中的混剪，晚上苏时没有买菜币，面临了吃不上饭的窘迫，这时裴沐到了他身边，晃了晃手里大把的买菜币，笑的耀眼： “哥，想吃啥，我请你。” 苏时回头的那一幕被特效做的仿佛眼睛里有星星，晚上这顿食材真的是裴沐买的，还是他做的，做好分给了苏时一半。 【谢谢裴沐让我家没用的这个废物老哥吃上了饭。】 【这什么节奏啊？第一期就要炒cp吗？现在不组cp能死吗？】 裴沐话题楼从平地起，热度上升的很快。 第二天裴沐到了公司，唐临谦对这一期节目很满意： “第一次综艺有这个表现很不错，后天就是电视节了，你之前的那个剧组也要上，我帮你联系好了一套高定，约了明天上午，这一次时间有些紧，明天你早些到工作室。” 有唐临谦这样的经纪人实在是太舒服了，裴沐很是听话地点头。 随即唐临谦的目光放到了苏时的身上，有些不放心的地上下打量： “昨天伤着了没？” 昨天苏时被猪给拱到了地上，那一幕成为了昨天最出圈的经典动图之一，苏时抬眼怒目而视： “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伤个屁。” 裴沐识趣地打了个招呼就立刻出去了。 唐临谦做到了他身边，伸手就要去掀他的衣服： “我看好像是撞在栅栏上了，如果破了要上药。” 苏时一下把他的手拍下去了，昨天一肚子的窝囊气索性都发了出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综艺啊？你接之前都不好好看看吗？” 抓猪，抓鸡，什么鬼？苏大少一整个破防了。 唐临谦却抿唇轻笑： “委屈了？谁叫你一只也抓不到的？” “走开，走开，别在这儿烦我。” 他一把推开了身边的人，手臂正好打在唐临谦的上腹上，唐临谦脸色骤然白了一下，伸手压了一下胃部，苏时侧眼看了看他： “哎哎哎，别碰瓷啊。” 唐临谦深呼吸一下才缓过来，身上却疼出一身的冷汗，他嘱咐了两声这才转身出去。 谁也没有想到第二天清晨，裴沐骤然被曝出了陪酒潜规则的视频，视频一经流露就立刻引爆了热搜。 #裴沐陪酒上位# #裴沐陪睡富商# #裴沐直播假唱# 一个一个的黑热搜瞬间登上了热搜词条，被爆料的是一个差不多12秒的视频，视频中是个酒局，裴沐就坐在一个年纪不小的老男人边上，男人的手疑似搂着他的腰，浑浊充满邪念的目光就那样堂而皇之地落在裴沐的脸上，除此之外还有几张出入酒店的照片，画面单看就能让人浮想联翩。 【我天，这老男人这么恶心裴沐也吃的下去？真是为了钱什么都不要了。】 【大早上睁开眼就落下这么大一个瓜？这几天对裴沐印象还不错呢，想不到是个挨艹的...】 【我就说之前都没怎么听过他，怎么这段时间忽然就要火的样子，这老男人什么来头？资源这么好？】 【好歹毒的画面，好恶心。】 词条下的评论的数量急剧攀升。 唐临谦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忽然出现这样的黑热搜，立刻打电话给助理： “去问裴沐在哪，有没有出来，如果已经出来了通知司机先不要去工作室，通知公关团队，先撤掉带裴沐名字的热搜。” 这个时候肯定已经有人蹲守在工作室门口了。 热搜被爆出来的时候裴沐已经坐在了去工作室的车上，司机接到电话立刻改了路线，裴沐看着热搜上挂着的那几个极具引导性的图片和视频，画面上的那个老男人他不记得，但是可以肯定，这绝对是从前刘明拉皮条逼着裴沐去见的富商之一。 杨桃被气的直发抖： “这是谁故意黑的热搜，这个人明明就是上次刘明非让你去见的，就只是吃了顿饭，你半路就走了，这谁拍的？” 裴沐抬头看向杨桃： “是上次住院之前的那个人？” 他就是因为裴沐被逼迫跟一个富商，自杀才穿到他的身体里的，所以爆出来的这个人就是引裴沐自杀的那个？ “就是他。” 裴沐目光骤然冷了下来，他知道是谁爆出来的了，能在他黑料缠身后获益，又能轻而易举地拿出这些视频和照片，刘明。 此刻唐临谦那边也很被动： “唐经纪，裴沐现在毕竟不是我们的艺人，资金上不是太宽裕，您看...” 唐临谦扫了一眼公关经理，这确实是个很现实的问题，裴沐此刻的合约不在乐皇，现在赚的钱都是给荔枝娱乐赚的，若是平常营销，造势，乐皇为了以后自己的艺人倒是舍得花营销费，毕竟这些最后都能从裴沐的身上赚回来。 但是现在这黑料有图有视频的，这种紧急公关说白了就是烧钱去公关，黑热搜自带流量，层出不穷，但是撤一个黑热搜的价格却是翻倍地往上涨，公司未必肯花这么大的代价去给一个还没有正式签约就黑料缠身的艺人做公关。 唐临谦拧了拧眉心，手压了一下胃： “我亲自打电话，你找律师起草律师函。” “唐经纪，这个事儿是不是要和荔枝娱乐通知一声啊？毕竟这是他们的艺人啊。” 唐临谦冷笑了一声，荔枝娱乐，这一出弄不好就是荔枝娱乐弄出来的。 肖池寒晨起的时候面上丝毫没有休息过一晚的好脸色，他缓过了晨起的低血压，撑着身子坐起来一些，怔怔地想起了昨晚那个大胆的猜想，裴沐，到底是谁？ 沈佲看到那个轰轰烈烈的热搜就立刻赶到了别墅。 肖池寒已经起身，只是瞧着精神不是太好，见到他让阿姨又上了一份早餐： “这么早过来有事儿？” “肖总，您看看这个。” 肖池寒低头看了看递过来的热搜词条，眼底寒光咋现： “什么时候出的事儿？裴沐呢？” “就是今早爆出来的，裴沐不知道在哪，不过他的处境不太好，明天有一个电视的红毯节，这个节骨眼爆出这样的事儿恐怕就是冲这个去的，现在肯定很多狗仔等着拍裴沐，唐临谦应该不会再让他去工作室，不知道他家里是不是安全。” “先通知公关，撤热搜，给我找到唐临谦的电话，让司机备车，换个不显眼的车。” 肖池寒在车上亲自打通了唐临谦的电话： “唐经纪你好，我是肖池寒。” 挂断这个电话之后，就连唐临谦都分为意外，肖池寒，裴沐的背后竟然是肖池寒？有肖池寒的承诺，撤掉热搜肯定不成问题了，他杨桃打了电话，按着肖池寒给的地址开口： “现在让司机送你们去盛凯悦酒店。” 杨桃听到盛凯悦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盛凯悦？那个六星级的商务酒店？听说盛凯悦不接待明星的。” “会有人接你们。” 杨桃笑了，没想到唐经纪这么厉害。 果然，车到了门口的时候，车牌号早就被输入了进去，直接有人引着他们到了vip专属的电梯口，裴沐带着墨镜下车直接上了电梯，直达17楼的套房，在刷卡进去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个怎么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肖池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