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耳兔幼崽和少将监护人》 1. 第 1 章 《垂耳兔幼崽和少将监护人》全本免费阅读 伽玛象限,赫特帝国星域,绒绒球星。 一朵。两朵。三朵。 六、七…… 十三、十四、十五。 ……十七朵! 小幼崽数完面前的紫色小花,捏捏自己垂下来的毛茸茸耳朵,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 小於是只小兔兔,霜白垂耳兔。兔兔最喜欢苜蓿草。 这片苜蓿最近到了开花的季节,紫色的,和他的眼睛一个颜色。 小於每天都要挨个数一数,看看有没有多,有没有少,一朵都舍不得吃。 绒绒球星气候得天独厚,天高云淡,草木扶疏,永远都是最动人的春天。 温和适宜的条件适合居住,也适合繁衍生息。 星球上生活着各种各样的兔兔,盛开着苜蓿和冬草的小山坡是垂耳兔一大家的地盘。 幼崽伸出小手,动作很轻地抚摸小紫花。他一直是个很温柔的孩子。 紫苜蓿们张开花瓣,簌簌地回应着小家伙。 ——开心! ——好舒服呀,再来再来! ——摸摸,我也想要摸摸! 花儿们摇头晃脑争抢着更多。 小於有点儿为难,这里一共有十七朵花花,可是他只有一双手呀。 男孩手忙脚乱,前面也要摸摸,后面也要碰碰。 可花儿们不满足,纷纷向他伸展花瓣,将小孩子簇拥在淡紫色的中心。 ——最喜欢你啦! ——每天都要来哦。 ——崽崽,崽崽超可爱! 小家伙很少体会过这样热烈的爱意,害羞得脸红红,捂住自己的小耳朵。 他声音细细的:“好的呀,我会经常来看你们。” 绒绒球星的兔兔们都具有一定和植物沟通的能力,但这种“沟通”更像是一种单向的施与,并不以语言形式出现。 能跟植物们进行真正对话的小於,独一无二。 不过这种特殊之处,孩子自己并不了解,也没有被其他人发现。这是他和紫苜蓿们之间的秘密。 小於小心地坐在草丛中间,他很轻、很小一点儿,可还是怕把它们压痛。 花儿们嘻嘻哈哈,才不怕呢。 能跟这么可爱的崽崽贴贴,它们最开心啦! 就在这时,一阵哄笑打破了宁静。 几个男孩女孩追着风筝跑过来,瞄见花丛中的小於,嗤笑道:“看哪,咱们家的小笨蛋又在自言自语了。” “我们家是怎么出了这么种蠢货呀。” “我怀疑他根本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 风将他们的闲言碎语捎进小於的听觉。 小男孩抖了抖耳朵,试图让那些恶毒的话离得远远的。 可是做不到。 绒绒球星的兔兔幼崽们两岁之前都是小兔崽子,两三岁时会掌握化为人形的本领,收放自如。 然而小於已经三岁半了,仍不会收起标志性的兔耳朵和尾巴。 哪怕用劲儿到小脸憋得通红,不过是让小尾巴炸开毛罢了。 他是一个很笨的孩子,父母和姊妹们都这样说他。 有一些暗地里嫌弃,有一些,就像这几只兔兔一样,表现在明面上。 兔兔们是温和的动物,矛盾并不诉诸武力。 然而语言上的攻击和行动上的冷落,同样是伤人的利剑。 小於知道兄姊们不喜欢自己,也不辩驳什么。 咬着唇,眼圈红红,连委屈都要小心翼翼的。 孩子们是一种天真又残忍的生物,一旦他们察觉到某人的瑟缩,就会变本加厉。 他们收起风筝,齐齐向小於走来。 或者说,向紫苜蓿花走来。 有了人形之后就可以穿衣服,一个个蹬着锃亮的小靴子,毫无怜惜地踩上花花草草。 小於向来心细而敏感,看出他们的目的,赶紧站起来,张开手臂挡在花儿们前面。 他声音在抖,可还是说了出来:“不、不要……” 为首的是五哥,他比同龄的兔兔们都要高出一个头,也很强壮,深得爸爸妈妈的喜爱。 他是家里的小霸王,别说柔弱的小於,其他崽崽也没有敢忤逆他的。 这个向来任人揉捏的小东西,居然敢反抗自己。 老五挑了挑眉:“小十七,你说什么?” 小於喜欢这十七朵苜蓿花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它们的数量和自己在家的排行是一样的,都是十七。 他音量比平时大了点儿,吓得小於浑身一颤。 他有一双紫葡萄似的水灵灵的眼眸,这时候因畏惧汪上泪,但仍没有退缩:“哥、哥哥,请你不要伤害它们……” 排行第九的姐姐嗤笑:“凭什么?五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轮到你这个笨蛋指手画脚?” 小於使劲儿眨巴着眼睛,试图不让第一颗泪珠滚落下来:“姐姐,它们,它们开花很辛苦……” 花,开花很辛苦? 这是什么理论? 果然只有笨蛋才能有这种奇形怪状的想法。 兄姊们笑得弯下腰。 桀骜的老五踱几步,当着小於的面,折下其中一朵紫花,用鞋尖碾了碾。 小於认得那一朵,十分钟前,还在说“最喜欢崽崽”。 现在,它垂着头,在老五的鞋底零落。 小幼崽难过地哭了出来。 这也是恶劣的兄姊们的目的——谁让这个笨蛋弟弟这么爱哭,那就当然要多欺负他啦。 老九扬扬下巴:“十七,知错了没?” 小於不敢弄脏衣服,不敢用袖子,只能用手掌徒劳地摸着眼泪抽抽搭搭:“哥哥姐姐,对、对不起。小於错了……” 他错在哪里呢? 幼崽自己也很困惑。 可是没办法,他必须要道歉。 在这个家里,上到父母,下到弟妹,谁都可以使唤他,谁都可以欺负他。 如果有的选,小兔兔也不想这么逆来顺受。 然而不这么做,他要怎么活下去呢? 年长点儿的兔兔们只管把小的弄哭,不管哄。 他们还要继续放风筝,嬉闹着离开。 留下小於蹲在花丛里,一边哭一边向苜蓿们道歉:“是、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崽崽已经很棒了! ——那些家伙欺兔太甚! ——好讨厌的熊孩子……哦不,兔孩子。还是崽崽最好了。 ——别哭别哭,我们的姐妹还会重新开花的,它会回来的。 ——呜呜,宝宝不哭了,我心都碎了。 ——崽崽要做一个坚强的崽崽,好不好? 男孩从出生就体弱,比同窝的兔兔们小一个号,很爱哭。 其实爸爸妈妈都说过,总是哭的孩子没有人会 2. 第 2 章 《垂耳兔幼崽和少将监护人》全本免费阅读 ——倒不是因为他们疼他。 看似老五受宠一些,其实在垂耳兔夫妇心中,他们平等地不在意每个孩子。 每年家里都要多出来十几二十只新鲜的小崽子,喂饱每张嘴都是难题,哪儿有多余的精力挑挑拣拣。 小於这一窝,连同老五和老九那一窝是最近满三岁化形的,一共二十只,他们决定卖掉其中的十九只。 小於作为唯一一个被留下的,是因为他是兄弟姊妹中唯一一个没有完全化形的。 软趴趴的兔耳朵还保留着,毛茸茸的小尾巴也藏在衣服下。 这在交易定价中是很大的缺陷,还容易引起其他隐患。 热爱购买兔兔的买家们有很多顾虑,尤其是垂耳兔最大的倾销地:位于伽玛象限和德尔塔象限交界处的赛瑟纳林联邦。 曾经垂耳兔在赛瑟纳林炙手可热,一只化形的、足够可爱的小兔崽子可以炒到十万信用点的天价。 然而百年前,联邦突然颁布法令,全星域禁止饲养垂耳兔。 从此,垂耳兔只能偷偷摸摸走S,决不能让人看出来。 如果一只幼兔没办法完全伪装成人形,那么联邦人大概率是不会买的,进而影响到兔贩子的收购价格。 万一出了什么事儿,还容易扯皮,得不偿失。 所以垂耳兔夫妇压根就没考虑推销小於。 垂耳兔夫人招招手,让小於过来。 男孩走过姊妹们的众目睽睽,沐浴在或庆幸、或嫉妒的眼神中,有些紧张。 他从来都是家里的透明兔,谁都不在意。 结果这会儿成了视线焦点。 小於难得有奢侈的机会窝进妈妈怀里,咬着手指,眨巴着大眼睛不安地听着成年人们交易。 他明白,同他一起长大的兄姐们要被卖掉了。 尽管他们都不喜欢自己,可他还是依恋他们。 毕竟,对于小小的幼崽来说,再稀薄的亲情也是他所拥有的全部了。 会卖去哪里呢? 卖掉之后,会遭遇什么呢? 不知道。 已经装笼了十来只小崽子,兔贩子数着钱,见这只幼崽一眨不眨望着自己。 化形上的残缺的确是个缺点,奈何着实长得雪白可爱。 其他种族想象中温驯绵软的小兔兔,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不能卖到赛瑟纳林,那就换个地方嘛。 宇宙之大,想要垂耳兔的市场多得是。 做生意的,最讲究变通。 现在许多星球已经不再使用现金了,加入星际联盟的国度,例如赛瑟纳林,都改用绑定身份、电子交易的信用点。 不过对于走S团伙来说,还是不容易被溯源和追踪的钞票比较方便。 兔贩子从厚厚一沓钞票中数了一部分出来,在垂耳兔夫妇面前晃了晃:“先生,夫人,要不这只也给我吧!” 垂耳兔先生为难:“可是小於他——” 兔贩子漫不经心再加三张:“我出高价。” 垂耳兔夫人见了更多的钱,喜笑颜开把钱拿回来,怀中的幼崽毫不犹豫塞过去:“好好好,给给给。” 原本以为要砸手里的赔钱货,竟然以最高价成交脱手。 天大的惊喜。 绒绒球星自然不止垂耳兔夫妇一家,漫山遍野都是各种各样的兔子家庭。 一窝七八头十只,一年两三窝,很快就是满满当当的一大家子。 养不起怎么办?通通卖了。 兔兔族都是这样的,没人觉得不对。 至于小兔崽子被卖掉之后的用途是当宠物还是当孩子,他们可管不了,也不是很在意。 卖孩子挣钱嘛,不磕碜。 尽管垂耳兔在赛瑟纳林已经是违禁品了,但曾经几百年的传统让那里的人们还是很喜爱兔兔。 能被想办法送去联邦的小兔崽子,通常能获得最好的生活条件。 至于小於这样去不了的,下场就很难说了。 兔贩子咂摸夫妇俩是否于心不忍,就见垂耳兔先生壮士断腕般一拍大腿:“嗐,孩子么,都是要有自己的生活的。儿孙自有儿孙福!” 已经转移到兔贩子臂弯里的小於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命运。 那不是骤变,是既定。 他没有抗拒,没有挣扎,唯独淡紫色的眸子盈起点点泪光。 看着恨不得钻钱眼里的父母,幼崽声音轻轻细细:“妈妈……” 垂耳兔夫人咧着嘴数钱,甚至顾不上看他一眼,随口敷衍:“怎么了宝贝?你要去新家啦!开不开心!” 幼崽霜白的垂耳上细小的毛毛随着他的小身体一起颤抖。 他问:“小於,还会回家吗?” 垂耳兔夫人已经卖过三四十只兔崽子了,全是亲生的;绒绒球星的兔兔们世世代代都是这么生存运转的,她以前从来不觉得有什么。 可抬眼看见既不嚎也不闹、只是默默掉眼泪的小於,她心里头一回泛起了难受。 这种情绪对她来说是很陌生的,权当中午的苜宿草沙拉吃太撑。 她仍然喜气洋洋的,伸手揉揉小兔头:“要会讨好新家的主人啊!” 兔贩子吆喝着手下,把其他崽子们装车。 这是要出发了。 垂耳兔先生想起什么,又叫住他,指指小於。 “对了,这只有点爱哭。”他叮嘱,“不管是卖去联邦还是哪儿,记得路上给他打镇定剂;剂量多点儿也没事,反正小孩子嘛,代谢快。哎,记着,一定得打啊!不然要是被抓住了,我们可不退钱。” 兔贩子不耐烦点点头。 随后,在留下的小兔崽子们劫后余生的目光中,飞行车绝尘而去。 货仓装满了,小於只能到前面坐着。 两边是人高马大的兔贩子,小小的幼崽被挤在座位夹缝中,紧张得直发抖。 爸爸说,他爱哭。 爸爸还说,爱哭的兔崽要打针才行。 粗粗的,很吓人,很疼的针。 小於最怕打针了。 所以,即便是刚刚被爸爸妈妈卖掉,即便是不晓得要卖到什么地方去,他也不敢哭了。 幼崽随着飞行车狂野的轨迹东倒西歪,怯怯地抓着椅垫,从缝隙间瞥见窗户外飞速倒退的苜蓿田。 他看不见小紫花们,可能想象出它们探头探脑寻找自己的模样。 它们一定还在等自己,等自己去摸摸和贴贴,讲些笨笨的、又很快乐的话。 对不起,我失约了。 小孩子难过地想,明年春风来的时候,再也看不见花开了。 * “小十七,小十七,过来!” 小於茫然地回头,看见五哥和九姐。 老五手里拿着风筝,笑吟吟地:“小十七,想不想放风筝?” 老九招招手:“来,我们教你呀!” 3. 第 3 章 《垂耳兔幼崽和少将监护人》全本免费阅读 伽玛象限、德尔塔象限交界,赛瑟纳林联邦星域,联邦星际边防稽查局。 对于赛瑟纳林想考公务员的年轻人来说,边防稽查局一直是他们的首选岗。 所有进入联邦星域的舰船,无论公私都要经过检验。 有些不会拿上台面的潜规则,比如扣下来的违禁品可以占为己有,只要执法队互相通了气儿,都不需要写在报告上。 相比于其他边境哨所、巡逻舰队,边防局可以说是又安全、油水又多的好去处。 边防局现任局长,姓岑,名寻枝,男,二十五岁。 前联邦舰队指挥官,少将军衔。 想进边防局的人年年都打破了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可能连门槛儿都碰不着。 他年纪轻轻,却能坐到叫人艳羡的一把手位置。 一来,战功赫赫是肯定的。 二来,据说,本人也有点儿背景。 背景是什么,同事不清楚。 战功,看他的轮椅就晓得了。 赛瑟纳林的综合实力放眼整个星际联盟也是不输的,医疗条件优越,无论是肢体再生还是义肢技术都是一流,没几个治愈不了的外伤。 除非,伤势太重,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又除非,这个伤,不仅是生理原因。 边防局里传闻,在几年前联邦爆发的最严重的那场战争中,岑局长彼时还是岑指挥官,驻守其中一个星球。 那颗星球很不幸地被德尔塔象限异兽入侵,他坚守阵地,率领舰队反击,在战役中受了重伤,才落得病根。 彼时他的军衔还是大校,这损失惨重、却也击退敌军的一仗胜利后,一跃成为联邦最年轻的将军。 可惜也没什么用了。 岑寻枝双腿落了残疾,不得不离开前线,调去安定又丰厚的边防局。 岑寻枝性格冷淡,除了工作上的事儿从来不跟人闲聊。 有再多的疑问,同事们也只能咽进肚子里。 今天从餐厅订了午饭,员工们聚在一块儿,难得岑局也参与。 年轻的领导低头专心致志地吃。 同事们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我儿子今天有点咳嗽,也不知道是不是周末带他出去玩儿冻着了。” “咳嗽啊,你用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小儿贴剂,往嗓子那儿一贴,特别好用。” “诶你们周末有事没,我想带我女儿去新开的飞行游乐园玩儿,要不要一起?” “我看看啊,我闺女可能周末有补习班。” …… 岑寻枝越听越觉得食不下咽。 边防局的员工很多都是有门路的,三四十岁,成家立业,清闲又安稳。 像他这样年轻还单身的,不超过两只手。 他不喜欢听别人的家长里短,尤其厌恶跟孩子相关的话题。 边防局的新同事跟他不熟,舰队的老部下都清楚,岑寻枝最反感的就是幼崽。 爱哭。娇气。黏人。 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好似轻而易举就能骗到人。 ……长大了都是白眼狼。 同事们不仅要聊,还要打开光屏放自家幼崽的视频。 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哭哭啼啼。 岑寻枝听得脑子嗡嗡的。 宇宙毁灭算了。 他草草放下筷子,连道别都懒得敷衍,一言不发操控着轮椅离开。 待他走后,同事们议论的话题也自然而然转移到他身上。 “岑局这么帅,要是有个孩子得多好看呐。” “他还没对象吧?” “岑Sir这么年轻,也不急着结婚啦。” “啧啧,是不急着结婚,还是……没法儿结婚?” “是哦,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 “嘿,他只是腿部肌肉无力,又不是……” 岑寻枝从前舰队带过来的副官梁施哐当一声放下碗,冷声道:“你们到底是来工作的,还是来八卦的?” 边防稽查局主要工作是查验商贸星舰,商船配备的武器有限,局里一般遇不到棘手的事儿,导致员工松懈惯了。 再加上这种油水大的职位,能进来的不少都是跟领导沾亲带故的,没几个有真才实学,一天到晚尽摸鱼扯淡。 要是还在原来的舰队,谁敢这么在背后说少将…… 想到这个,梁施叹了口气。 那个光辉万丈、前途无量的岑寻枝,好像同他的星旅生涯一起,彻底埋葬在战场的灰烬里。 梁施也吃不下去了,朝岑寻枝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他找到长官时,后者正对着走廊窗外发呆。 边防局漂泊在太空中,尽管近处的轨道都有光,更远处却只有无垠的黑,看着叫人压抑得很。 边防局的同事大多喊岑寻枝为岑局或者岑Sir,唯独梁施还保留着以前的军衔称呼:“少将,要不去休息会儿吧?” 距离下午上班时间还有一个标准时,局长办公室里有休息室。 岑寻枝摇头:“我再去筛一遍吧。凌晨抵港的那艘是不是还有一个集装箱没验?” 梁施知晓,这是少将平静心情的方式。 别人运动,看书,美食,冥想。 岑寻枝呢,工作。 “是赫特帝国来的那艘吗?好像是还有最后一箱货。”梁施打开腕机查看记录,“在α-03B区,申报的是金属泡沫和一些日用品。” 岑寻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轮椅驶向最近的升降梯,他回头,看向呆呆站着原地的梁施:“一起吗?” 梁施一愣,赶紧小跑过来。 他把手在裤腿上蹭了蹭:“那个,少将,我来……” 岑寻枝简单地谢绝:“不用。” 他不需要别人帮他推轮椅。 就算双腿不能用,也不是需要依靠别人才能活下去的废物。 梁施自然不会蠢到问第二遍,沉默地跟着他进了升降梯。 两人进入α-03B区,岑寻枝启动光脑,指挥机械臂再对各个集装箱进行检测。 屏幕上显示的数据一切正常。 梁施对着PADD的面板一一打钩:“这遍复核没问题的话,下午就可以通知舰长过来放行了。” 岑寻枝抿着嘴,没说话。 光脑暖色调的光映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将那份总是漠然的苍白衬出一种别样的秀丽来。 梁施盯着他纤长的睫毛出神,蓦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样的行为有多僭越,慌乱移开目光。 “这里。”岑寻枝放大光屏上的某块深色区域,“不对劲。” 他已经盯着机械臂监测了好几遍了,没有警报,可他直觉有问题。 梁施调出那个区域的申报资料,是个普通的防腐剂类货运箱。 再对比PADD上检查结果显示的绿色合格标,怎么也没看出来哪儿有异常。 岑寻枝拿过上报货品名单:“赫特帝国的这种防腐剂是孔洞结构,扫描出来应该也是气泡状。但是这个……” 扫描结果,是一团密密的、几乎没有缝隙的整体。 这种情况多半是加了干扰装置,或者在原有的货物外面重新包装了一层什么东西。 既然有伪装,很明显,说明其中有不想被看到的东西。 梁施神情凝重:“我去让安保队过来。” “不用。”岑寻枝驱动轮椅,“我先看看。” * 小於第二次醒来,不再是溺亡般的、寂静的黑。 小兔子茫然地揉着眼,红扑扑的小脸上还有干掉的泪痕。 有光。 检测的绿色激光,有手电筒照来照去的白光。 兔兔们寻找花籽和小昆虫时也是这样,得想办法看清楚洞穴的一切。 然而这光可比孩子们做游戏时所用的要强得多,从无边的黑到骤然的亮,刺得小孩子睁不开眼。 也有声音。 “……天哪,居然……少将,怎么办?” “立刻把舰长给我找过来!还有所有负责人!” “是,我现在就去 4. 第 4 章 《垂耳兔幼崽和少将监护人》全本免费阅读 小幼崽眼里只有新mama,完全没察觉脚下东倒西歪的箱子露出可以吃小孩的缝隙来。 眼看这小手小脚的下一秒就要踩中掉进去,岑寻枝猛地按下PADD的操纵按钮,机械臂从箱子山里破土而出,精准地抓住男孩的后领。 机械臂像抓小鸡一样轻松地提溜起小家伙,后者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无措地在空中用脚并用刨了刨,像被放在水面上的小狗。 根据岑寻枝的指令,机械臂把小孩子放在他面前。 岑寻枝总算以正常的俯角看他,幼崽比想象中还要瘦小。 至于小於…… 凑近之后,Mama比离远了看还漂亮呐!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有各的心情复杂。 岑寻枝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这批货物他直觉不对,好家伙,果然有问题,还是重大问题。 他猜到里面大概率有违禁品,但怎么也没想不到竟然是活物——而且,还是联邦三令五申、明令禁止的垂耳兔。 真是胆大包天。 比起怎么处理这批走S品,更棘手的是,在梁施走后,苏醒的幼崽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也只有他。 并且,由此激活了某种雏鸟情结。 小兔崽子睁眼第一句就是喊他“Mama”,还要他抱。 被拒绝之后也没听话,小小声抽泣,小小声继续念叨着“mama”。 岑寻枝一直板着脸,三番四次表现出敬而远之,甚至是嫌恶。 可迟钝的幼崽不仅没有意识到,反而目光自动巡航似的锁定追随着他——不管他到哪里。 梁施通知完这艘星舰的相关负责人后匆匆赶回来,看见这一幕也傻了眼。 正常情况下,发现走失儿童要上报警署;如果是被遗弃的,还要联系福利院。 但垂耳兔幼崽,可不单单是个幼崽。 在是年幼的、无邪的儿童之前,更重要的,他们是垂耳兔——几乎将联邦境内的绒绒草吃到灭绝的罪魁祸首。 赛瑟纳林人大多生而伴有微量的精神力,和隔壁邻居人类帝国不同,这种波动既不能通过灵宠治愈,联邦也没有专业的疗愈师标准体系。 赛瑟纳林人的精神力含量微弱,对日常生活的影响很小,就算偶尔躁动,等一段时间就能自然平复。 只有严重到了无法自愈的地步,才需要服药。 而药剂的主要原料,就是绒绒草。 这种草曾经在联邦的土地上到处都是,春风吹又生。 同时,它们也在赛瑟纳林人最喜欢饲养的垂耳兔的食谱上。 从无法确切的某个日期开始,绒绒草开始大面积死亡。 联邦意识到出了问题,并且归咎于大量引进的垂耳兔上。 最终,不顾民众反对,高层决议将所有垂耳兔驱逐出境,并且立法从此禁止兔兔踏入星域半步。 绒绒草染病死亡的情况并没有随着垂耳兔数量的骤减而好转,这些都是后话。 精神力对一般赛瑟纳林人的影响很有限。 但岑寻枝不是一般人。 他拥有罕见的高等级精神力,能量愈强,出现波动时的影响也就更大。 几年前抗击异兽的战争中,他的身心遭到重创,尤其是精神力受损严重,以至于至今双腿也无法站立。 不是没有尝试过治疗,都收效甚微。也许就是终身不愈的残疾。 唯一的良药,只有绒绒草。 还能成活的绒绒草在联邦境内所剩无几,大多被权贵垄断,普通人很难搞到。 岑寻枝也不是普通人。 有人给他送了一园子的绒绒草,这曾经漫山遍野的野草如今变得难伺候得要命,今天太阳少了死一棵,明天雨水多了死两棵。 好在,一园子总能有活下来的,还算能勉强维持用药。 尽管送植株的那人亲自登门几回,他一次都没开门,都是家里机器人代收的。 那人地位今非昔比,是联邦首屈一指的大人物。 能叫他亲自送东西的,全宇宙也找不出几个。 那又关他岑寻枝什么事儿呢。 这边岑局还在想绒绒草,那边梁副瞪着小孩儿瞪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 ——垂耳兔,这可是垂耳兔! 种种倒背如流的条例在梁施的脑海中字幕般滚动。 重大违禁物,尤其是危害联邦安全的走S品,要立刻上报边防司法庭。 边防稽查局和边防司法庭是两个相关但又不同的部门。 简单来说,稽查局顾名思义,负责排查;查出来的违禁品则要转交司法庭,由那边全权处理。 违禁品最终的等级和处理方式是由司法庭裁定的,这也涉及到稽查局的责任界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过去的稽查局通常对司法庭赔笑脸。 但这位新来的岑Sir并不。 他公私分明,冷面无情,从来不搞什么贿赂的手段,也没多少好脸色,让当惯了人上人的司法庭很不满。 那边的庭长非常看不惯过于年轻、又战功赫赫、还有背景的岑寻枝,有事没事找茬。 岑寻枝想起他就头疼,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 但不把小兔崽子给司法庭,又该怎么处理呢? 幼崽还在抽抽噎噎,无助地抹着眼泪,希望新mama可以抱抱他。 小孩子的声音非常小,无奈这里太过安静,一点点细微的动静都成倍放大。 岑寻枝坐在轮椅里,纹丝不动,郎心似铁,静默得像一尊石像。 就是脸色越来越难看。 梁施看看大的,再看看小的,左右为难。 他深知上司有多讨厌小孩,但他并不。 他以前有个妹妹,粉雕玉琢,过周岁生日那天刚学会喊哥哥。 后来,死在了战争的炮火中。 妹妹要是能活下来,该和这个兔崽儿一样大了。 于公于私,小兔崽子的安置方式都轮不到岑局长亲自过问。 眼下更重要的,也更值得他考虑的,是把视联邦律法为无物的星舰负责人找过来。 走S垂耳兔是恶性事件,是对赛瑟纳林民众安全的威胁和危害。 但凡岑寻枝没想着再排查一遍,但凡没发觉那个集装箱有什么异常,让兔兔流入联邦境内,就是重大工作事故。 轻则停职停薪,重则联邦法庭见。 不单单是岑寻枝个人,所有经手这艘星舰的边防局工作 5. 第 5 章 《垂耳兔幼崽和少将监护人》全本免费阅读 “想要妈妈”? 梁施怔了怔。 是在说垂耳兔亲妈吗? 小崽儿真可怜,他还不知道,就算被联邦退货,他也没有回到绒绒球星的机会了。 因走S抓到的垂耳兔都不会有好下场,或者说,下场很惨。 梁施心软,不忍心告诉孩子,甚至不忍心细想。 成年人绞尽脑汁想着安慰的措辞:“那个,怎么说呢,这个这个,就是你家比较远哈,一时半会也……那个那个,你妈妈她呢,希望……呃……” 编不下去的同时,也见幼崽的表情愈发迷茫。 好像他俩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不是……”小兔兔的声音怯生生,细细的,“不、不是旧妈妈……” “旧妈妈”? 好新鲜的称呼。 梁施脑子转得快:既然有旧妈妈,那相对应的,也该有新妈妈。 走S舰大同小异,集装箱钉死还不够,左一层右一层做屏蔽和防护。 小东西从原产地被运到这儿,多半一路上都被关在封锁区里,半个人都没见过,没法随便乱认妈。 「妈妈」不仅是一种性别,一种身份,更是在孤苦伶仃时能够获取的安全感。 什么样的人,能让被卖掉的无助幼崽看见希望? 就像在无尽的黑暗中迎来了第一缕曙光…… 等等。 黑暗…… 光? 梁施联想到了什么。 他一个激灵,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讲话都结巴了:“你,你你,你说的‘妈妈’,不、不会是我们少将吧?” 小孩还是一脸困惑。 恐怕以他的年纪和生长环境,从来没听说过“少将”二字。 梁施战战兢兢比划,难得期待被人否定自己的猜测:“就是刚才你见到的,坐在轮椅上的那个……?” 轮椅。小孩听懂了。 泪眼绽放出憧憬和依恋的光彩:“Mama?” ……还真是啊! 梁施痛苦面具,搔了搔后脑勺:“哎,可不能这么喊我们少将,尤其是别让他听到。他这个人吧——” 他本来想说岑寻枝最讨厌小孩,但对上小兔兔纯真而期盼的眼眸,怎么也说不出口。 花到嘴边转了个弯:“他,他是男人。” 三岁的孩子对性别有认知。但不多。 小於分得清公母,雌雄,男女,却不晓得具体有什么区别。 又跟区分爸爸妈妈有什么关系。 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他为什么要坐轮椅?小於不懂)长得好看,还是将他从黑暗中解救出来的勇者先生。 总而言之,非常符合幼崽对新妈妈的期望。 毕竟旧妈妈说,新妈妈会照顾他的。 小孩儿懵懂的同时还有点执拗,认定了那就是新妈妈。 梁施也没多少跟幼崽沟通的技巧,说服不了他,只好翻来覆去叮嘱:“小兔儿啊,你听叔叔一句劝,可千万别在他面前直接喊妈妈,听着没?” 幼崽肚肚饿了,这个叔叔许诺的饼干和牛奶仍没有出现,咬咬自己替代一下。 “我是小於。”他吮着拇指,声音含混不清,但纠正得很郑重,“不是小兔。” 有了对新妈妈的期待,就像有了底气。他比之前要镇定了一些。 哪怕眼角的泪花还没干。 梁施还是不明白,到底什么样儿的父母能给自家的兔崽子起名叫小鱼。这不种族混乱了吗。 就像他也想不通,怎么会有父母舍得卖掉亲生骨肉——还是一只又一只。 浩瀚宇宙里不同星球、不同种族叫他捉摸不透的事儿可太多了,赛瑟纳林加入的星际联盟就是一个巨大的求同存异集合体。 梁施见小家伙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才想起来自己答应要给他弄点儿吃的。 他去自己办公室找东西,途中接到岑寻枝的通讯。 忘不掉在舰队的习惯,立刻停下手上动作站得笔直,以军姿接通。 腕机那端的声音一如既往冷硬,可梁施熟悉他,又从中听出一层疲惫来。 “有人把消息透露出去,司法庭的人过来了。今天来的是副庭长,姓程的那个。你过来交接一下。” 梁施听见这个姓牙都酸了。 程副庭比他大二十多岁,对他一见钟情,穷追猛打到了整个边防局都喜欢拿他开涮的地步。 梁施对她没兴趣,可若是自己去接待,程副庭多少能给点儿面子。 想想局长办公室那个乖巧可怜的小东西,要是被上缴至司法庭,可就遭老罪了。 梁施咬咬牙,行吧,为了无家可归的小兔子,就出卖一回美色。 * 小於在办公室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那个自称姓“羊”的叔叔回来。 羊叔叔没来,那好吃的也不会来。 崽崽的肚肚响亮地叫了一声。 他先是低头看看,又用手揉了揉,小声安慰自己:“小於不饿,小於不饿。” 之前在大船里他也是这么哄自己的。 小於不冷。小於不怕。小於不哭。 别人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那为什么会哭的小兔兔,什么也没有? 这间办公室里附的休息室不算大,陈设单调,很整洁,看得出主人是怎样整肃凝练的风格。 幼崽之前被抱上唯一的椅子,太高了,自个儿下不来,只好在上面乖乖待着。 小兔兔等啊等,门终于开了。 但来的人并不是羊叔叔。 坐在轮椅上的人看见屋内的幼崽,条件反射嫌恶地皱起眉。 副官把这孩子带到休息室是经他允许地,尽管当时脑子里同时要处理好几件事,也没细想。可怎么都算是经过同意的。 斥责的话说不出口,但有小孩在怎么都膈应,连带着这间按照自己喜好布置的休息室看起来都不顺眼了。 装了小兔崽子的星舰舰长得知走S败露,早就跑没影儿了。 其他负责人也很默契,全部玩失踪,一个都联系不上。 如果司法庭、乃至联邦警署要立案调查,这个小崽子既是证物,也是违禁品本身,逃不掉的。 岑寻枝讨厌幼崽归讨厌,让他亲手把这么一个鲜活的小生命扔进“绞肉机”,也做不到。 那可是垂耳兔。 落在联邦司法机关手里,就跟进绞肉机差不多了。 更何况,他本人,由于一些私事 6. 第 6 章 《垂耳兔幼崽和少将监护人》全本免费阅读 除了刚进门,Mama一次都没看过自己。 小兔兔声儿都不出了,扭头望着成年人。 小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念着mama。 万一,万一再喊一次,mama就会回头看他呢? 偶尔岑寻枝朝他的方向偏一点,兔耳朵立刻高兴地翘起来。 岑寻枝路过,当他不存在,兔耳朵又失落地耷拉下去。 崽崽的喜怒哀乐写在脸……啊不,耳朵上。根本藏不住。 岑寻枝下班回家其实也没多少东西要带,他住的地方跟上班没差,冷冷清清没个鲜活气儿。 今天收拾的时间显然超过了正常所需,简直有点欲盖弥彰了。 东西最终还是带齐了。 岑寻枝轮椅快到门口,不想回头。 好巧不巧有面镜子,直接能看见身后翘首以盼的小兔崽子。 ……他办公室里什么时候多出个镜子? 不坦率的成年人终究还是转过来,面朝幼崽。 他故意不去看那双因自己转身而亮起来的眼睛,视线落在幼崽的鞋子上。 兔兔幼崽,尤其是垂耳兔幼崽,比同龄的赛瑟纳林人幼崽要小上一圈。 那双鞋子也小小的,几乎可以捧在手心里。 这么点儿大的孩子,要是在联邦,出门都是脚不沾地、家里人争着抢着抱上一路的。 如果不是生为垂耳兔幼崽,或者说如果不是被塞进赛瑟纳林航线,这小东西也该是别人家千疼百宠的宝贝。 然而命运哪有那么多“如果”。 摆在岑寻枝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扭头就走,把小东西扔这儿。总会有人来回收,不管是梁施,程副庭,还是别的什么人。 或者…… 成年人抬眸,声线冷酷无情:“你会尿裤子吗?” * 这是小於第一次坐穿梭机。 绒绒球星是个非常原生态的地方,除了兔兔们的房子,草地包围了整颗星球,连开垦出来的路都很有限。 兔兔们平日里出门大多走路,有崽子就推个板车,一拉一大家子; 难得去远一点儿的地方,开拖拉机——这种相当原始的交通工具,在其他高度文明星球上都消失几百年了。 兔贩子们每回来,驾车都得开越野的。 车厢摇摇晃晃一步三蹦,也跟兔子似的,倒是很入乡随俗。 小於还记得,拖拉机是很颠的,爸爸妈妈会抱着五哥和九姐。 至于他,还有其他不受宠的小兔子,就一只叠一只团一块儿,大家都毛茸茸、软乎乎,好像也没那么难受。 现在,爸爸妈妈和兄弟姊妹们又在做什么呢? 应该吃过午饭,一起躺在草地上晒太阳吧。 绒绒球星的天可蓝了,云也白白的,像棉花糖。 他们还会想起自己吗? 会不会……已经忘了小於了? 男孩晃晃脑袋,把难过的想法晃出去。 不怕不怕,他安慰自己,现在可是有新mama了呀! 幼崽趴在窗边好奇地看着窗外。 那是原生态的星球上从未出现过的调度港口,机械臂,大船,行色匆匆的上班族,还有天上飞来飞去的钢铁怪物。 岑寻枝用自己的外套把小孩裹得只露出眼睛,耳朵尤其藏严实。 就这样还不放心,出发前严厉地叮嘱,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小於懵懵懂懂地理解,自己是个不能见光的秘密。 新mama说什么,他要听话,才不会被再次扔掉。 他已经没有第一个家了,不想再没有第二个。 边防局位于联邦第三太空港,岑寻枝则住在首都星。 来回其实有单位班车,不过坐在一堆同事中间,突然带着个孩子太招眼。 大隐隐于市,还不如坐公共穿梭机。 现代人上班精神压力都大,穿奇装异服很正常,所以带个把自己裹成球的孩子,完全不奇怪。 对吧。 有那么几秒钟,岑寻枝思考了一下自己这种举动,和那艘星舰走S垂耳兔到底有什么差别。 可能是知法和知法犯法,胆大和胆大包天的区别吧。 公共穿梭机的座位排布有点儿像古董飞机,左二中三右二的那种。他挑了最左边。 小崽子被他藏在靠窗那排,包得严严实实;再加上他本身气场生人勿近,倒也没什么人往这里投来目光。 中途过来几个工作人员,岑寻枝蹙眉。 哪怕他自己不觉得,双腿的情况以社会各种标准来定义都是残障人士,去哪儿都会得到点很累赘的特别关注。 在那些人穿过一排排座椅抵达之前,他把幼崽抱起来,低声吩咐:“闭上眼,没我的命令不要睁开。” 以前在军队雷厉风行惯了,对小孩儿也是强硬语气。 好在小於听话,Mama说什么就是什么,赶紧闭上眼。 宽大的帽檐下小孩子只露出下半张脸,看起来和人类幼崽没有任何区别。 工作人员很礼貌地问他需不需要帮助,又问孩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岑寻枝也习惯了应付场面话,就说自己一切正常,小孩儿困了,言下之意请他们不要吵醒他。 小兔兔双手很小心、很小心地抓住成年人的衣服,小脑袋下意识往他怀里拱了拱。 这样一个寻常的举动让岑寻枝的肌肉紧绷了起来——既是不习惯被人亲近,同时也担心秘密暴露。 好在,在工作人员看来这不过是睡着的孩子们本能的小动作,微笑着恭维了句“您孩子真可爱”就离开了。 紧张的不止岑寻枝,还有小於。 这是他第一次被mama抱诶——而且还是抱紧紧! 就连自己抓他的衣服,也没有被说不可以。 Mama身上香香的。 小於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反正很喜欢、很喜欢。 小幼崽得寸进尺,还想要再多跟mama抱抱。 可惜成年人已经冷酷地把他放回去了。 有些事,权宜之计,点到为止。 男孩很失落,不过又很快调整好心态。 Mama虽然不让多抱抱了,可是还是带他回家了。 他还记得,mama最开始看自己的眼神是很冷、很吓人的。 现在可好多了哦,一定是也愿意喜欢自己啦。 总的来说,小於小朋友是一只比较乐观的小兔兔。 穿梭机比单位班车的速度快,没一会儿就到站了。 冒险是冒险,反正也相安无事回到了首都 7. 第 7 章 《垂耳兔幼崽和少将监护人》全本免费阅读 机器人管家并不坏,就是行事风格确实比较,嗯,抽象。 岑寻枝受伤之后很多事情不方便,需要帮忙,再加上工作繁杂,房子的诸多杂物也总得打理;对于不习惯和别人亲密接触的岑寻枝来说,定制一个机器人再核实不过。 KFC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日自己在家里待着无聊得很,只要主人一回来,就使出浑身解数逗他开心。 虽然大部分时候主人并不会开心。 但机器人就这点好,被拒绝和冷落也不会气馁,继续自编自导排演更好笑的喜剧给他看。 岑寻枝已经(不得不)习惯KFC的无厘头了,初来乍到的小於仍处在震惊中。 幼崽长这么大,一共接触过三类人。 绒绒球星温和的兔兔居民们; 唬着脸警告他不许哭、给他扎了一针后面啥也不记得了的兔贩子; 新mama,羊叔叔。 严格来说,都是情绪稳定的存在。 这位一会儿狂喜乱舞、一会儿泪流满面的章……章鱼先生,显然不属于上述行列。 男孩下意识抓住成年人的衣角,茫然地看着还在张牙舞爪、自娱自乐的KFC。 岑寻枝也察觉到了这点儿几乎可以忽视的阻力,垂眼看向那只白生生的小手。像个黏在衣服上的雪花印子。 出于某种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原因,他并没有甩开。 KFC冲怯怯地小幼崽行了个很绅士的大礼,讲话依旧拿捏着歌剧的腔调:“哦,我尊敬的少爷,我该怎么称呼您的小朋友?” 岑寻枝对这个称呼皱了下眉。 先前KFC已经套用了“第一次带朋友回家”这个句式,且不提跟任何人第一天见面能否算进朋友关系,除了来汇报工作的梁施,房子买了几年,的确从来没有过访客。 (需要强调说明的是,「访客」,指主人邀请来的。不请自来的不算。) 这么算,兔崽子还真是第一个被他来回来的。 年纪摆在那儿,加个“小”字也不为过。 综合起来,就成了他的小朋友。 问题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搞得好像他要养这孩子似的。 岑寻枝想,把小兔崽子领回来,纯粹是不想做刽子手或者刽子手的帮凶。 以及,给联邦高层添乱,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他已经给梁施发了消息,让后者应付完司法庭就过来把小崽子弄走,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交给你了。” 成年人把小孩塞给机器人,像第一棵刚买回来的白菜。 小白菜瑟瑟发抖。 唯一信任的新mama给他留下一个决绝的、不回头的背影,杵在眼前的是那个章鱼老爷爷机器人。 好……好怪QAQ 好在,KFC的出厂设定性格非常五讲四美温良恭俭让,尽管偶尔变身drama queen,对幼崽的喜爱倒是不掺假。 他抱着怀里绵软温热的小身体,高兴地用浓密的拟真纤维胡须蹭红了白嫩嫩的小脸蛋。 “哎呀,真可爱!” “可爱可爱可爱!” “萌化了,难怪少爷选择了你,这真是命中注定——” 叽里呱啦的,像绒绒球星上的话痨苜蓿花。 小於适应力比想象中强,很快没那么怕了。 他长到三岁,还从来没有被任何人这样喜爱过。 垂耳兔是触觉动物,小於尤其。他需要很多很多的抱抱、亲亲和贴贴,需要它们传递来的爱,才能感觉安全。 以前在家,兄弟姊妹太多太多,也不喜欢他,父母更是忙不过来; 现在的新mama,看起来大概……不,是一定也不喜欢抱抱。 只有章鱼爷爷会抱他。 小於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举高高的快乐,在头晕目眩的担忧和兴奋中想,那么,崽崽也要多喜欢他一点。 机器人使不完的劲儿,把岑寻枝举起来都不在话下,更别说这么轻的小东西。 他还能精准控制肌肉的发力、每次变化的距离,让从没去过游乐园的小朋友体验了一回简易版云霄飞车的快乐。 KFC抱住小兔兔就舍不得放下来了,反正机器人不嫌累,走哪儿把幼崽举到哪儿。 ——这个青蛙图案的是少爷的杯子。没想到吧,少爷很有童心的。 ——我马上给你网购全套用品!很快的,下单之后二十分钟就能送到。 ——少爷最喜欢这个抱枕了,每次晒太阳都会抱着它犯困。而且他还不承认。 小於也听得很认真,试图记下mama的喜好和习惯。 他悄悄看了一眼乐在其中充当岑宅导游讲解员的KFC,很佩服后者能记住这么多。 “啊哈,你偷看我,被我发现啦!” 机器人管家故作恍然。 小於吓了一跳,耳朵都翘起来了,以为是怪罪。 一看章鱼爷爷正对着自己笑眯眯呢,又放心地垂下耳朵。 KFC捏捏他的小鼻子,陶醉道:“真可爱啊真可爱,跟我想象的少爷的孩子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梦中情崽!” 小兔兔被夸得脸红红。 梦中情崽什么的,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个说法。虽然不是特别理解,也差不多猜得到什么意思。 Mama也是他最想要的mama呀,特别好看,香香的,会把他从无尽深渊中解救出来。 小於看看KFC,想着,他们两个,就是全世界最爱新mama的人吧? 另一边,听见KFC兴致勃勃要给小孩儿采购的岑寻枝懒得解释什么,回房间休息去了。 隔音窗帘一关,欢声笑语便被屏蔽在外面。 太刺耳了。 他喜静,讨厌热闹。特别是幼崽极有穿透力的笑声。 愈是明亮轻快,愈是将他衬得阴沉逼仄。 他放任自己浸泡在没有光也没有声音的房间里,暗无天日。 他那暗无天日的人生。 * 岑寻枝既没有介绍小於的来源,也没说会待多久。 KFC自作主张,或者说有充分的自信,笃定幼崽肯定会留下来,热情地介绍家里各种房间。 岑寻枝的屋子有三层,虽然有电梯,但除了一楼,另外两层他基本不用。 KFC也不坐电梯,他的八条腿——八个轮子爬上趴下非常方便,走楼梯比电梯还快。 小於被章鱼爷爷抗在肩上,丝滑平稳地上下楼,像一桩新的游乐设施;尽管他并不明白什么是游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