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奶奶十三岁[年代]》 1. 第一章 《重回奶奶十三岁[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五月的南城已经渐渐炎热了起来，叶红缨将背上的大包裹放下，抬手擦了擦额前的汗珠。大城市的交通网络如蛛网一般稠密复杂，叶红缨睁着已经不够清晰的双目研究了好一会儿，依旧懵懵懂懂。 “年轻人，不知道去南城大学站应该坐哪趟车呀？” 背着书包的少年一脸桀骜不驯，略成三角形的眼睛刻薄地在来人身上转了一圈，努着嘴往站牌上一撇，不耐烦地道：“牌子上不都写着么，自己不会看？” 叶红缨袖子底下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拧着，扯出一个尴尬，却因为有求于人而显得卑微地笑：“真是不好意思，我老人家不认得字，还要麻烦你年轻人帮我看一看。” 少年的嘴角不情不愿地一提，“呦，原来还是个老文盲。行吧，帮你看看……” 叶红缨心中一痛，“文盲”两个字就像是两支寒光凛凛的箭镞，跨过几十年漫长的时光，在她被岁月洗礼得近乎麻木的心上，依旧扎出了两个鲜血淋漓的孔洞。 “奶奶？您怎么过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要不是爷爷给我打了电话，我都不知道。”一双温暖却年轻的手握住了叶红缨冰凉的指尖，她抬起眼，看见自家孙女一张红润润的鹅蛋脸，笑容止不住地从老迈的皱纹中漫出来，“你爷爷也是多嘴，蓁蓁你平时上课那么忙，奶奶只不过是来给你送点吃的，要是耽误你学习就不好啦……” 陶蓁蓁从叶红缨手中抢过了那个又大又沉的背包，“大学和高中不一样，不用天天坐在书桌前做学问。再说了，就算课业再多，也没有来接你重要啊，奶奶我可想死你了！”看着一老一少亲密无间挽着胳膊走远的背影，少年嗤笑一声，下压的眉眼中说不出是厌恶还是嫉妒：“什么啊，老文盲的孙女也能考南城大学，这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吧……” ------------------------------------------------------ “蓁蓁，蓁蓁？该起床了，太阳都要晒屁股咯。”陶蓁蓁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抄起脖子下的枕头往脸上一盖，好似这样就能逃避起床似的。 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有一双手在扒拉着自己身上的被子，陶蓁蓁用手攥着被子角，负隅顽抗着嘟囔道：“奶奶，我昨天可晚睡了，再让我睡一会儿……就再睡五分钟……” 话出口，陶蓁蓁才觉察出不对来，昨天自己在公司彻夜加班，凌晨回了出租小屋倒头就睡，陌生的城市哪里会有奶奶来叫自己起床？那扒拉自己被子的又是谁！陶蓁蓁彻底清醒过来，脑海中盘旋过百八十个独居女性遇害的案例，脊背上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定睛一看，床前叉着腰站着一个陌生的妇人，约莫四十岁上下，一张圆盘脸上是一双温柔的杏眼，但是此刻提着眉毛瞪着眼，倒是显露出几分与样貌不符的凌厉气势来。陶蓁蓁可以肯定，在自己的二十八岁生命之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张陌生的脸，她怎么进的自己家？就算是贼，看见主人醒了也不至于这么嚣张吧？ 陶蓁蓁把厚实的被褥拢在胸前，掐着手心让自己镇定下来，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妇人，“你是谁？” 那妇人也是一愣，宽厚的大手不顾陶蓁蓁的躲闪摁在了她的额头上，“也没发烧啊？蓁蓁，你睡迷糊了？还是做了什么噩梦？我是兰妈妈呀！” 兰妈妈？陶蓁蓁蹙着眉头，再一次仔细地将面前的人上下打量了一圈，才发现了许多之前没有留意的细节：虽然面前的这个兰妈妈自己是真不认识，但是她眼神中对于自己的担忧却不似作假。而且……就算以老人家的审美来看，兰妈妈身上穿着的布满了小碎花的衣服，也有些太过于老土了。 陶蓁蓁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伸出手，低下头——眼前的手小小一只，分明是孩童的手掌大小，难道！自己是穿越了？！ 再环顾四周，床头的大斗柜个头笨重颜色沉闷，不远处的八仙桌上放着清一色的搪瓷杯子搪瓷碗，就连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印着的也是浓烟到俗气的牡丹花开的纹样。 这个“家”是陌生的，甚至连这具躯体也不属于自己，纵然陶蓁蓁阅遍无数网络文学，也万万想不到穿越这样奇异的事情会发生到自己的身上。自己到底是穿越？还是穿书？这一个世界又是什么时代？ 陶蓁蓁把手伸进被窝里，快速地摸了摸自己的一双脚，骨头都完好，脚指头也都在。又低下头，看看站在床边的兰妈妈，鞋子虽然灰扑扑的有些久，但是那一看就是天足的宽厚脚板，让蓁蓁重重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个时代应该不要求女人裹小脚。 “蓁蓁，你是不是做梦迷糊了，还以为自己是在霍家呢？刚才我听见你梦里好像是喊了一句奶奶？我知道你舍不得老夫人，可是京城现在时局不好，连摇光都被将军和老夫人打发去了大西北，让我带你回庐陵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等过几年，风头过去了，咱们还是要回京城去的。” 霍家，老夫人，将军？这一连串听起来就牛逼轰轰的称号，让陶蓁蓁更加头晕目眩，她心中忍不住暗暗腹诽，我的亲奶奶叫叶红缨，祖上三代都是根正苗红的农民，和什么霍家，什么将军扯不上半点的关系。 虽然这么想着，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陶蓁蓁眼珠一转，往自己腿上狠狠一拧，泪珠儿就控制不住地从眼眶中泛起，“呜呜呜，原来只是做梦……可是我真的很想奶奶，兰妈妈，你再给我说些奶奶年轻时候的事情吧……” 兰妈妈本就是个快言快语的性子，陪同陶蓁蓁一路南下来到庐陵却是憋狠了。和京城之内人人说官话不同，庐陵地区多山多水，十里不同音，八乡不同俗，当地的方言听在兰妈妈的耳中就像是天书一般。如今陶蓁蓁有心问，兰妈妈便打开了话匣子，不过一个上午，陶蓁蓁就将自己如今的境地大概了解了个遍。 这个世界的陶蓁蓁如今才十岁 2. 第二章 《重回奶奶十三岁[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农家五月无闲人，割了麦子又插秧。兰妈妈带着蓁蓁来到叶村长家中时，偌大的屋子中只有周末在家备课的叶桂英，二十出头的姑娘一张清秀的圆脸，观之可亲，热情地招呼兰妈妈：“兰会计，外头太阳大呢，快进来，我给你倒杯热水。” 又看向陶蓁蓁，便明白过来，“兰会计过来时为了你家蓁蓁上学的事情吧？” 兰妈妈点点头，诚恳道：“是啊，只是不知道咱们村里孩子们上学时怎么个章程，还要请叶老师您多多费心。” 叶桂英笑道：“咱们村里的孩子们上学都是一样，每学期只要交三块钱就成。但是蓁蓁的父母都是烈士，学费减免的力度是最大的，每年交个五毛左右的学杂费就差不多了。不过，每个孩子的学习情况都不一样，年纪高低也不同。若是兰会计不着急，不如就想让蓁蓁在我这儿做一张卷子，看看孩子从哪个年级开始读更合适？” “哎，好，好——麻烦叶老师了。” 陶蓁蓁也没想到，初来乍到遇上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考试。虽然心中急着询问奶奶的踪迹，但也只能先按捺下心思，给芳龄十岁的蓁蓁找个学上。自己穿越回来之前还在备考CPA呢，如今倒是只用做做60年代小学生的卷子，倒是轻松不少。 叶桂英看陶蓁蓁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桌前，心下对于乖巧的女学生更加喜欢，递给蓁蓁一张试卷，一支笔，又笑着鼓励道：“小陶同学，别担心，这是五年级毕业班的试卷，难度或许有点儿大，只是为了了解一下你的学习情况，会做多少就做多少，一个小时之后老师会来收试卷。当然，提前做完了也可以叫我。” 陶蓁蓁叹了口气，拿起笔，埋头将试卷填满。以二十八岁的高龄做小学生的期末试卷，显然有些胜之不武。或许是这个年代的人们大多讲究朴实无华，数学试题中都以基础的计算以及定理理解为主，并没有后世折磨无数小学生的另辟蹊径的奥数题。而语文试题除了基础的字词拼写，阅读和作文的材料都带有浓厚的时代风味，让蓁蓁有些不习惯，但是题目本身却并不难。 不过二十分钟，陶蓁蓁就将两张试卷填得满满当当。 叶桂英看蓁蓁这么早就出来了，讶然地挑了挑眉头，结果试卷一看，却越看越惊讶：“数学卷子全对了！语文这篇古诗文的解析也写得很不错，就是作文写得有些过于自由散漫了，但也是小毛病……兰会计，你们家蓁蓁可不得了啊，这么厉害的学生，年纪还这么小！我两三年也遇不上一个呢！ 我觉得蓁蓁可以直接来读毕业班，只要再准备几个月，能直接去参加十二月的镇初中考试！” 感受到叶桂英落在自己身上越来越亮的目光，陶蓁蓁有些尴尬，被人夸小学卷子做得好什么的，对于成年人来说还是有些超前了。 但是兰妈妈却与有荣焉地挺起了胸膛，“叶老师您把蓁蓁都夸得不好意思了。这孩子虽然脑瓜子不笨，但是到底比起其他毕业班的孩子们年纪小几岁，基础也没有那么牢靠，老师今后还要多多指点她呀……” 叶桂英忙不迭地点头，“兰会计您放心吧。这样听话又能出成绩的好学生，就是老师们的宝贝！”又笑着看向陶蓁蓁，“只不过，宝贝是一回事，严厉要求又是另一回事。陶同学，你做好准备了吗？” 虽然接触不多，但是对于这位年轻又温柔的老师，陶蓁蓁十分有好感，当下承诺道：“叶老师您尽管严厉要求我，我一定好好学习，考出好成绩。只是……” “怎么了？” 陶蓁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的一笔字写得不是很好。刚才在书房里，看见墙上挂着老师的书法作品，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跟着老师练一练字呢？” 叶桂英很理解地点点头，“当然可以。字如其人，一笔好字先入为主就能给改卷子的老师留下一个好印象。我在书法上也只是一个初学者，但是带着你打打基础还是能够胜任，如果日后你有机会考到市里的高中，见到我书法上的师父——现在市高中的校长，那才是真正的大家呢！” 解决了蓁蓁入学的事情，但是兰妈妈却没急着走，一边和叶桂英叙着闲话，一边等着叶成虎和几个儿子回家。 而陶蓁蓁手里则被塞了一把豆子一个盆，做个默默干活的小小背景板。叶桂英是叶家村难得能用普通话和兰妈妈交流的人，两人从东家的田聊到西村的树，而关于叶家村的轮廓也随之在陶蓁蓁脑海中徐徐展开。 “去年是个好年景，只盼着今年也能风调雨顺的，大家都能有个好收成。咱们村子里的这些老住户也就算了，村北那边几户人家本来就是前年大洪涝从邻省逃荒过来的，要是还碰不上个好年景，日子可没法过了。” 逃荒？捕捉到叶桂英口中的关键词，陶蓁蓁抬起眼睛，小声问道：“叶老师，逃荒过来叶家村的几户人家中，有没有个名字叫红缨的女孩子呀？之前……之前我好像听村里别的孩子提起过，说……说红缨特别能干，很会做家务，我……我也想要向她学习学习。” 所谓的别的孩子自然是借口，之前写卷子都没紧张的陶蓁蓁屏息凝神，忐忑地等着叶桂英的答复。 “红缨？那孩子我倒是知道……” 她知道！叶红缨确有其人！陶蓁蓁的心几乎都要蹦到嗓子眼了，凝神仔细听着叶桂英的一字一句： 红缨不管是家务活还是田里的活儿都是一把好手，性格也是斯文又和气的。只不过……之前我上门去问她要不要上学的时候，红樱的爹娘却说姑娘家都是要泼出家门的水，读书也是浪费钱。可是，对于这些逃荒过来安家的人家，市里都是有政策的，他们的孩子前两年上学都可以免除学杂费。但就是这免费的学，他们家的大人也不舍得浪费了一个劳动力。 可惜了，我看红缨那姑娘脑子灵光，又肯吃苦，如果有机会上学一定不会差的。都说咱们新社会，妇女也能顶起半边天，但是很多人还是旧思想，老思想！ 兰妈妈也不由叹息：“确实是可惜。读书识字对于未来的好处可大着呢，就说我，若是不会读写算账，也不能在瓷器厂当上会计呀。”又摸摸陶蓁蓁的头，“你想要做家务帮帮忙是一片好心，只是对于你们这些孩子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要好好读书。” 陶蓁蓁的心思却早就飞到了叶红缨身上，囫囵地点点头，心中却盘算起来一定得尽快找个时间去见见叶红缨才好。 直到夕阳西下时分，叶成虎才带着三个儿子回了家，四个身高八尺肌肉遒劲的黑壮汉子一进门，房舍便显得狭小起来。叶桂英主动把兰妈妈的来意说明，又狠狠夸赞了一番蓁蓁在学业上的天分。 叶成虎宽大的手掌在蓁蓁的头顶拍了拍，粗犷的动作没收着力气，却让蓁蓁觉得熟悉和亲切，“会读书的孩子在咱们这儿可稀罕呢。丫头，以后跟着桂英好好学，再考个初中，高中的，以后回来也当老师。女孩子做这样的工作，比起在地里抛食，可要体面又轻快得多。” 又对着兰妈妈道：“兰妹子，蓁蓁的父母都是为了国家献身的烈士，也是咱们叶家村的光荣，本来养育 3. 第三章 《重回奶奶十三岁[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叶家村背靠秀山，面临阳湖，江南丘陵之间的小片平原被开垦成高产的水田，而村民们的屋舍则延伸山脚下星星点点地蜿蜒。叶家是前年随着水患逃荒的大部队来到此地落脚，便被村长做主分在了地势较高的村庄北部。 陶蓁蓁微微喘息着，擦了擦头上的薄汗，她和兰妈妈住在原主父辈在村南的住宅，跨越一整个村庄的旅途，对于人生前十年都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来说着实不容易。她感觉自己掩盖在宽松的裤腿之下细细的两条小短腿都忍不住打颤。 叶家的屋子小小三间，墙面用泥混着麦秆砌成泥坯，落在葱郁的草木之间就像是一块灰扑扑的泥点子。虽然从小就总是听奶奶说起过小时候生活的拮据与清贫，但是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让陶蓁蓁震撼不已——奶奶除了父母还有兄弟姊妹四五人，这么狭小的房屋该怎么住？庐陵本就多雨，房屋泥墙上斑驳的都是日晒雨淋的痕迹，让人不由得开始担心这样一座房屋能在此处支撑上几年。 捧着手里端着的不锈钢饭盒，里头装着兰妈妈亲手做的热腾腾的白菜猪肉饺子，陶蓁蓁深吸一口气，敲响了矮小的木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露出来的却是一张陌生的女孩面孔，两颊瘦削地凹陷，便显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的大，略微枯黄的头发在两耳边被扎成了小辫，却没有皮筋，只用褪色的碎布条随意扎着。 陶蓁蓁有些迷惑，眼前的女孩比自己的个子还要矮小些，按照年纪算应该只有八九岁。可是奶奶家中只有年长四五岁的姐姐，下头的小妹妹应该还不足五岁，那眼前这个小姑娘，又是谁？ 不等陶蓁蓁琢磨出个所以然，眼前的小姑娘就已经小声地开了口：“你……你是那个？怎么站在我们家门口。”一双眼睛警惕地在陶蓁蓁的身上上下扫着，在她手中捧着的碗上停留的时间格外地久，“看你穿的衣服也漂亮，该不会是来要饭的吧？我们家穷得叮当响，可没有多余的饭给你！” 被误会成上门打秋风的陶蓁蓁赶紧开口解释道：“不是的，我是住在村子南边的陶蓁蓁，初来乍到所以家里的长辈让我来给你们家送点饺子吃。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叶红缨的家呀？我……没有走错吧？” “饺子？”小姑娘皱皱眉，狐疑地接过蓁蓁手里的碗掂量了一会儿手里沉甸甸的分量，才相信了，却更加惊奇，“你说这里头都是猪肉的饺子？天爷呀，你爹妈可真有钱，村长家里都难得吃肉呢！我……”小姑娘有些窘迫地红了脸，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们家里穷，没有这样的好猪肉，我爹妈现在都下地去了，等他们中午回来，看看给你带点什么回去。我……我先给你倒杯水。” 蓁蓁看着小姑娘熟练地劈柴，又抱着枯枝燃起了灶台，不一会儿铁壶子里装着的水就沸腾起来，冒出浓浓的白烟。小姑娘翻箱倒柜才从一堆灰扑扑的土瓷碗盘中找出来一个小瓷杯，再郑重地把水杯递给了蓁蓁。 她的手指是黑而手的，指甲却泛着不健康的惨白，看着蓁蓁白里透红的双手，小姑娘一点一点把手指缩回袖子里，再若无其事似的背在身后：“你看起来像是城里的姑娘，怎么会过来我们乡下地方呢？而且，你说话文绉绉的，村里人来问从来只会说“叶老汉家”——也就是我爹，你还是第一个说这里是我叶红缨的家……” 陶蓁蓁手一抖，放下被子，瞪圆了眼睛：“什么？你……你就是叶红缨？” 叶红缨点点头，不明所以：“是啊，我就是叶红缨。真奇怪，你都不认得我，又是从哪里听说的我的名字呢？” 陶蓁蓁看着眼前黑瘦矮小，如同一根枯黄杂草的小姑娘，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将她与自己记忆中熟悉的奶奶联系在一起。奶奶的脸是如满月一样圆润而白皙的，眼睛是月牙似的眯眯眼，不用笑就显得慈祥而温和，她厚实而温暖的手掌，小时候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脊背，就能让年幼的孩子安然熟睡。 可是眼前的人，那样瘦削，十三岁的年纪却比十岁的自己还要矮小，就连眼睛都大得吓人，怎么会是叶红缨？居然这就是少年时候的叶红缨？ “哎呀？你……你……你怎么哭了？”叶红缨有些着急地站起来，想要伸出手擦干蓁蓁的眼泪，但是黑瘦的手指停留在一看就被富足温养的白皙的脸颊边时，却犹豫了，最终还是蜷缩着收回了手指，“我……我的手脏，我去给你找个帕子擦一擦……” 蓁蓁伸出手，紧紧地将叶红缨的小黑手，攥在了掌心，小小的手掌几乎瘦得皮包骨头，轻轻一握，就能感受到扎手的嶙峋指节，就像是长满了倒刺的荆棘搁在蓁蓁的心上：奶奶小时候吃了多少的苦啊，她念了一辈子的读书，却始终没有实现的机会。甚至，就连最基本的温饱也无法保证，十三岁的姑娘，在现代大多都已经迈入了少女的阶段，身体就如同春日柳树一样抽条生长，可是叶红缨却看起来像个营养不良的孩子。 “不……不用……”蓁蓁用手掌抹去脸上冰凉的眼泪，却止不住从酸痛的眼眶中掉落的泪珠，她微微张开唇，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泪水。 叶红缨还从没被人这样握住过手，她别扭地挣了挣，发现陶蓁蓁实在握得紧，便放弃了，“你……你是有钱的城里人，该不会……该不会是可怜我家里穷，又同情我过得惨才哭的吧？我……我虽然穷，可是人穷志气不能短，我可不要你这样的可怜！” 陶蓁蓁赶紧摇头，好半天才从乱糟糟一片的脑海中扒拉出来一个理由：“我不是同情你。只是……只是我家中的长辈不在身边了，现在虽然说是回到老家，身边却也只有一个照顾我的阿姨。你……你长得和我的奶奶很像，所以我看见你才忍不住哭，我……”蓁蓁的眼睫飞快地扑闪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滚烫的热泪：“我实在是很想……很想她……” 脸上滚落的泪珠溅在一黑一白紧 4. 第四章 《重回奶奶十三岁[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身材干瘦高挑的女人两只细骨伶仃的胳膊插在腰侧支棱着，勉强将身上粗蓝布的衣裳支棱起来。一双冷漠的三白眼居高临下地在蓁蓁的脸上逡巡了一圈，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问道:“哩素拉个家里的细妹？” 陶蓁蓁听得一头雾水，叶红缨见状赶紧站起来解释：“阿妈，这是瓷器厂兰会计家里的妹妹，她们刚搬来村子里过来认个门。兰会计客气，还让小妹拿了一盒子饺子过来分...”叶红缨顿了顿，加重语气又强调了一遍，“一整盒的饺子，还是猪肉白菜馅的。” 女人听见“肉”字，脸上紧绷的面皮总算是松散了几分，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欧呦，兰会计家里的妹子呀，兰会计可是城里人呢，小妹慢坐，我庐陵话说得不好，让红丫头陪着你说说话。” 陶蓁蓁的确听不懂一点儿，只能拿出应对陌生长辈的万能招数，微笑点头沉默。女人的目光落到叶红缨身上，眼神顿时变得刻薄而冰冷，长臂一伸，就将叶红缨护在怀里的饭盒拿在了手中，“饺子给我去灶上热热，等会儿阿宝和你爹回来还等着吃呢。这会儿让你玩一会子，可不是让你一直懒了骨头，猪草割了没有？鸡鸭喂了没有？家里的菜地还有我们和阿宝的衣服都记得去洗，去收拾。等吃过午饭你就去田里，把阿宝替下来歇一会儿，让他回来吃饺子。正中午的太阳最毒了，阿宝年纪小，你和青丫头要多干点，知道吗？” 叶红缨低垂眉眼默然不语，女人冷哼一声骂道：“干点活就摆张死人脸给谁看？赔钱的丫头干个活还推三阻四，今后这盆水都泼不出我们叶家的门！” 蓁蓁虽然听不懂女人的不太正宗的乡音，但看神色就知道恐怕对着叶红缨说出的不是什么好听话。她赶紧上前一步，将叶红缨挡在自己的身后，对着女人又露出招牌的微笑。女人这才意识到家里还有个城里来的“小客人”，在外人面前骂骂咧咧到底不好，终究只是冷冷地望了叶红缨一眼，就扭身回了厨房。 蓁蓁握着叶红缨攥得紧紧的拳头，又想到从叶村长那儿听来的话，心中又是心疼，有事着急，偏偏自己也只是个小孩儿，纵然心中希望立刻就将叶红缨拉出这个火坑，离得远远的，但是目前却也无计可施。 “你是不是有很多家务活要做？我……我今天一整个下午都有空，我可以帮着你一起做的！” 叶红缨也不想要在这个家里再待下去一刻，再想到过不了多久叶老爹和弟弟阿宝也要回来，指不定又要对着自己呼来喝去，更是气闷。拉着蓁蓁的手出了门：“你这细皮嫩肉的，要是干农活可不得把兰婶子心疼死。不过，你是城里长大的姑娘，一定没有见过咱们乡下地方养的小鸡小鸭，我们家的母鸡前几天才抱了窝，我带着你去看个新鲜去！” -------------------------------------------------------------- 蓁蓁捧着锈得斑驳的破碗，将其中装着的谷子皮一点点撒在地上，才出生的小鸡仔并不十分怕人，一个个黄啾啾，毛茸茸地堆在蓁蓁的腿边。蓁蓁忍不住意动想要伸出手摸一摸，但是想到童年时代在自己手上总是过不了半个月就夭折的宠物小鸡小鸭，还是谨慎地按捺下了心中的渴望。 叶红缨和蓁蓁并肩坐在一块儿，手中拿着针线，穿梭不停。竹篾子里放着的衣服有大人的，有孩子的，却偏偏没有一件属于叶红缨的衣裳。 蓁蓁心中微酸，“红缨姐，我帮你一起吧……” “你会缝衣裳？这针可快，还有点锈，可别扎破了你的手，到时候要去卫生站打针可就麻烦了。” “虽然我的确不会缝衣裳，但是……我很会穿线呀！从前我在家中经常帮着我奶奶穿线的，在这方面还算是个熟手。虽然帮不了你太多，但也能帮着你省点时间。” 叶红缨半信半疑地将穿针的任务交给了蓁蓁，想到方才房中发生的一切，忍不住和自己今日新交的朋友抱怨起来：“叶阿宝——也就是我弟——今年也八岁多了，不过比我小一岁而已，个子长得比我还高，阿妈还总把他当个小孩一样。脏的累的活儿，全都推给我和姐姐，都是新社会了，村长家里的收音机里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呢。爹和阿妈却把我和姐姐不当女儿看！” “虽然是新社会，但是很多人还停留在旧思想。但是我们也不是一点儿机会也没有，如果……如果能去读书，甚至考上大学，去省城，去北京，离开叶家村，在城市里，在大学里多的是思想进步的青年，自然也没有人敢小瞧咱们女孩子了！”蓁蓁抓住机会，立刻开始自己“循循善诱”的计划：“就算上不了大学，读个中学，或者只是小学，今后也有机会当老师，或者是像我们家兰妈妈一样当会计，选择的可能性总会比现在多一点儿……” “你是不是之前去过叶老师家里，现在过来当她的说客了？” 陶蓁蓁不料叶红缨猜得这么准，有些尴尬地支支吾吾起来：“是……我是去过叶老师家里不错。但是读书也的确是件顶顶好的事情呀！” “读书是件好事情，我自然也知道。就算我不认识一个字，但是阿爹阿妈不让我和姐姐读书，却让叶阿宝去上学，我就知道，读书这件事情，和猪肉，饺子，甚至是鸡汤一样都是大好事。所以他们才不舍得让我和姐姐碰上一点儿，全都要留给自己的宝贝儿子！” 叶红缨长叹一口气：“可是，光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呢？叶老师是个好人，来我们家劝我和姐姐去上学劝了好几次，还受了阿爹和阿娘不少的脸色。可是只怕都是无用功，就算上学不收一分钱，爹娘也不会愿意让我 5. 第五章 《重回奶奶十三岁[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兰妈妈看着回到家已经在桌子上软哒哒爬了半个小时的蓁蓁，疑惑道：“你不是去找红缨玩儿去了吗？怎么看着好像不开心似的？是那小姑娘欺负你了？还是你们说不上话？这里的庐陵口音真让人听得晕头转向的……” 蓁蓁心道，那是你没有听过红缨妈，庐陵，老家还有娘家三地口音混合plus版。蔫蔫的小趴菜，用手臂将自己从桌子上支棱起来，头顶两缕没有扎好的头毛，随意地翘着，兰妈妈看得发笑，忍不住伸出手，把小姑娘头上不听话的两根给压了下去。 “唉，我就是……就是觉得红缨家里对她也太不公平了！”蓁蓁看着自己细细的还属于孩童的胳膊，终于还是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兰妈妈，既然还不太明白远在京城的霍家对于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那兰妈妈就是身边唯一可靠的大人了。 “明明上学能够免学费，但是红缨家里却不让她去学校。家里田里所有的脏活，累活儿也都扔给红缨和她姐姐两个人干。咱们送过去的饺子，红缨一口也没有吃到，全都进了她弟弟的肚子里！” 眼看蓁蓁越说越生气，小脸蛋儿都像是门口栽的月季花一样变得红艳艳起来，兰妈妈赶紧出声安抚：“这叶家人也的确是太过分了一些，咱们现在是新社会了，还是从前重男轻女的老思想。红缨这孩子也是可怜，下次……下次兰妈妈煮了饺子，你偷偷用小盒子装一点儿，只带给红缨一个人吃好啦。” 蓁蓁有些紧张地揪了揪手里的袖子，“可是……可是，吃得容易解决，但是红缨上学的事情可怎么办呢？兰妈妈，红缨心里可盼望着能够上学识字了，可是……可是她家中的父母却是那样，眼中没有女儿只有钱，只有免费的劳动力。 他们要钱，但是我……我有钱啊，我在想，能不能……能不能……” 兰妈妈了然，“你想要用你父母留下来的钱，资助红缨姑娘读书？” 蓁蓁点点头，“我回来的路上心里也算过了，叶家村花钱的地方不多，我每个月能支取出来的额度，完全足够养活红缨，还能再剩下一些钱，去堵住叶家父母的嘴。如果红缨上学，比待在家里带给他们的利益还要更大，那他们一定不会再多加阻挠了！” 兰妈妈摇摇头：“蓁蓁，你想要资助红缨的心是好的，但是这样的办法却不一定有效。 其一，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让出一些利益给叶家父母，在短时间之内的确能让他们满足。但是如今红缨在家中做出的事情很多，却并不能用钱清楚地计量，难保叶家不会仗着这样的借口，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你索求更多。 其二，红缨有一颗向学之心不错，但是向往学习，和真真正正坐在课桌前静下心来学习是两回事。或许，如今对于红缨来说，学习只是一个会带来美好未来的虚无缥缈的影子，但是当她真正开始学习，面对那样多的无知与困难，甚至还有身边比她年纪更小，却学得更好的孩子带去的压力，能不能坚持下来，还值得考量。 最后，虽说咱们如今用的钱，都是你父母还有将军和老夫人留给你的。但是如果要多出这样大的一笔支出……如今虽然不太好去信给京城，但是至少，应该和你霍家哥哥说上一声。而且，如果真要支持红缨读书，最好还是要让她离开那个家庭，住到咱们这儿来才有个安心学习的环境。家里多了一双筷子，需要的也不只是钱，还有布票粮票，咱们也要好好筹谋起来才对。” 蓁蓁是见到红缨如今在家中的惨状，头脑一热，但是听兰妈妈这么一分析，才意识到，在这样物资匮乏的年代，红缨身处的又是那样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想要资助一个姑娘读书，可不想后世只需要在互联网上动动手指捐出一笔钱那样简单。 兰妈妈看着垂头丧气的小姑娘，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虽然想要资助红缨姑娘读书是有些麻烦，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呀。你摇光哥哥虽然性格冷淡了点儿，但其实是最好说话的，只要你能说出一番道理来，他不但不会拦着，还会帮着你想办法呢！” ----------- 6. 第六章 《重回奶奶十三岁[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叶红缨拉着青丝的袖子往后退了两步，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好事？什么好事？总不会是谁家送了太多吃的，叶阿宝吃不完，总算能轮到我们姐妹两个喝点肉汤吧？” 方绿水三白眼一翻：“你这个死丫头，就像是坐在坑里的癞蛤蟆，眼睛就只能看见那么一丁点的地方了。阿宝才是我们叶家的根，家里没有弟弟给你们撑门面，日后出嫁了，你们的日子还不知道有多好过呢！” 又笑盈盈地去拽着叶青丝的手往里走：“好姑娘，这回呀，真是好事！有人看上你了，要讨你做媳妇去！出嫁成人，这难道还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叶青丝一愣，脸色微白，她从来都只知道埋头干活，搬过叶家村几年了在村里也没有几个熟悉的人，这从天而降的婚事又是从何而来？ 叶红缨抢先问道:“婚事？什么婚事？谁看上了大姐？若是那人是个正经的好人，这才能算是喜事，若不是个东西，这样的福气，谁爱要谁拿去吧！” 方绿水揪着叶红缨的耳朵，将她拧得呲牙咧嘴，可这丫头命硬脾气更硬，硬是咬着牙瞪着一双小狼崽子似的眼睛，叫人看了就烦心。“老娘今日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你可别自己作践讨打！” 又说回到叶青丝的亲事上：“看上你的，是镇上供销社王红梅的儿子，叫大柱的那个。哎呦呦，他们家里可不得了，粮食堆得都有小山高了！” 正说着，从屋子里窜出来一个小胖子，嘴里吊着一个大鸡腿，一双眯缝眼滴溜溜地转着，也敢来凑热闹：“是哇，是哇，大姐夫今日还送了鸡腿到我们家里来。”说着还乜斜了一眼叶红缨，“比你看得像个宝贝似的破饺子还要好吃多了！” 叶青丝却双手冰凉，身子也不禁微微颤抖起来，王大柱的名号，叶家村谁没有听过？他是父母的老来子，从小就被宠坏了，长到青年更是逞凶斗狠，是个浪荡子。更要命的，是在前两年和邻村人斗殴的时候，不但折了一条腿，整日只能瘫在床上，更伤了根本。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聚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睡不议论几句，说就算王家夫妇拎着一百斤粮食走街串巷，也没有谁愿意去当个给人端屎倒尿的活寡妇。 叶红缨也惊呆了：“阿娘！不...方绿水！你想钱想疯了！谁不知道王大柱是个废人！恶人！他妈更是个最难说话的婆婆！你这么狠心，就要这样把大姐买了换粮食和布票！” 方绿水被女儿吼破了心思，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青：“钱钱钱，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有手有脚的穷光蛋又有什么用？王家吃喝不愁，只不过要略略受点小委屈罢了，女人在婆家哪里有不受气的呢？等以后你姐姐在王家吃香喝辣，你这个死丫头，说不定还要求着我给你说门一样的好亲事呢！” 叶阿宝腆着一张油光满面的圆脸，贼兮兮地笑道:“三姐你说姐夫的坏话，我可要告诉他！日后王家再送鸡腿来，我连沾了油的盘子都不给你留！” 叶红缨双手攥着拳头，低着头往叶阿宝肥硕的身子上一冲，恶狠狠道：“你这个白眼狼！大姐对你那么好，你就盼着拿她换鸡腿吃！你们都滚蛋！都去死吧！” 叶阿宝虽然养得一身油膘，但底子虚得很，被叶红缨一下子撞得摔了个四脚朝天。顿时哭叫起来，“阿爹，阿妈救命呀！叶红缨她……她打人啦！好痛！救命啊！” 话音未落，叶红缨一拳怼上了叶阿宝的脸侧，“就打你！就打你！打的就是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坏东西！” 小小的叶家一时间乱作一团。方绿水围着叶阿宝心肝肉儿地叫唤，伸手想要拉开叶红缨，但这丫头张牙舞爪起来颇有一股搏命的狠劲儿，一时之间倒真奈何不了她。只得跺着脚骂道:“死丫头快松开你弟弟！......哎哟，娘的阿宝呀，金疙瘩宝贝蛋，被这个疯女人打坏了可怎么是好！” 叶青丝站在一旁，心中有恐惧又无措：“红缨， 7. 第七章 《重回奶奶十三岁[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井里！”蓁蓁被惊了一跳，腿都软了，自己才刚来到60年代第三天，不会就没了奶奶吧！ “虽然说是口枯井，红缨那么一个小姑娘待在里头，恐怕又怕又累。被扔下去的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拜托，说话不要这样大喘气啊……蓁蓁捂着自己的胸口，刚才瞬间静止的心脏又跳了起来，“你们家的井在哪儿？我……我先去看一看！” 万幸叶家屋子边上的井不深，五月的庐陵又还没有到雨季，蓁蓁趴在井口，眯着眼睛往昏暗的井底看着，试探性地问道：“红缨姐？你在下面还好吗？我看不太清楚，你有没有受伤啊？” 井底传来叶红缨中气十足的声音：“蓁蓁，你怎么来了？我没事儿，这井不深，我连脚也没有崴着！就是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有吃几口饭，晚上又骂了那对白眼狼夫妻一整晚，肚子有点儿饿。” 蓁蓁也隐约看见了井底随着叶红缨动作晃动着的一口小白牙，见叶红缨还活蹦乱跳的，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一点儿，“肚子饿……你，你等着啊，今天早上兰妈妈出门的时候蒸了花卷，我回家帮你拿一点儿过来！” 叶青丝拍拍蓁蓁的肩膀，递过来手帕包着的一个大馒头，“你家离着这里可不远，跑一趟来回要不少工夫。爹妈都不在家，我从阿宝房里拿了个白面馒头蒸了，扔下去给红缨填填肚子。” 蓁蓁有些犹豫，只昨天见了一面，对于叶家父母有多么重男轻女，她总算是见识到了。想来一夜过去红缨就被扔进了井里，可能也和这偏心二字脱不开关系，“这是从你们弟弟那儿扣出来的口粮，要是万一被发现了，不会有什么麻烦吗？” 叶红缨在井下道：“哈，叶阿宝今天居然忘记了锁他那个小宝贝饭篓子，过了这村没这店，蓁蓁快把馒头扔下来让我尝个鲜。” 蓁蓁用帕子把胖乎乎的白馒头包得更严实了一些，还在顶端打了个结，这才投向了黑乎乎的洞口。不一会儿，便听见井底传来叶红缨吧唧吧唧咀嚼的声音。 “哎哟妈呀，可饿死我了，总算是吃到一口热乎的。叶阿宝那个小傻蛋，都八岁了，上了半年的学，掰着手指头还算不清数！所以每次得了什么好东西，只能锁在自己篓子里，让他查数字是半点儿查不出来的。” 叶红缨三下五除二啃完了手里的白馒头，满足地喟叹一声，“叶阿宝天天吃的都是这样的神仙东西，难怪长得像是地里的冬瓜似的，圆咕隆咚。阿姐，你别光顾着我，也去他篓子里翻两个好东西出来尝一尝。一年三百六十日，总要有一天的好日子轮到咱们姐妹俩过吧！” 叶青丝却纠结起来，“我……我今天早上吃了粥了。再说，那是阿宝的东西，我是长姐，要照顾弟弟……” “呸，什么长姐幼姐的！你照顾叶阿宝，他们心里可念着你一星半点儿？还不是要把你卖给王大柱那样的废人当老婆还钱？哼，再过几年，恐怕又要盘算着卖了我，欢欢喜喜地给他们的宝贝儿子命根子筹钱盖新房，娶媳妇呢！” 叶红缨双手叉着腰，对着上头的蓁蓁求援：“蓁蓁你看看，井旁边的大树上挂着一根绳子，我吃了点儿东西有了力气，你把绳子放下来我爬上去。叶青丝我可要好好地和你理论理论！” 在村中山间长大的孩子，总是身手灵活又矫健，蓁蓁将长长的绳子垂在井口，不一会儿，叶红缨就拽着身子爬了上来。真不知道她那麻秆一样的小细胳膊，是怎么迸发出那样大的力气，看得引体向上永远挂0的蓁蓁满眼惊叹。 除了洗的褪色的衣裳上多了一层灰，下巴和手肘处有些轻微的碰伤，叶红缨在猪圈骂了半个晚上人，又被吵得睡不着觉的叶家夫妇扔进井里待了半宿，居然依旧活力四射。才站稳，就激动地跳起来对着叶青丝劝道：“好姐姐，你不会真的 8. 第八章 《重回奶奶十三岁[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三个年轻的姑娘围坐在井口，蹙着眉头思索起来。叶青丝眉宇间露出淡淡的愁绪，“可是我不想又能怎么样呢？爹说得也没错，事情他们已经和王家敲定了，我就算再不情愿，又能怎么样呢？” 叶红缨握着拳头道：“他说得大错特错，包办婚姻那是旧社会的事了，村里的苏知青天天都在宣传的破四旧，破的就是这样的旧思想！阿姐你别怕，大不了咱们帮着你逃出叶家村，远远地逃到爹妈都管不到的地方去，也总比在这里困死一辈子要好！” 蓁蓁也点点头，原主从京城来到叶家村，带的最多的不是在小山村里显眼突兀的服饰，而是一箱又一箱的书册，她拿出方才自己从箱子里找出来的法律宣传册，“是啊，婚姻法的第一条就说了，要废除包办强迫、男尊女卑、漠视子女利益的封建婚姻制度。青丝姐姐这桩婚事，可是桩桩件件都占全了。” 叶红缨和叶青丝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叶家村，对于法律的了解只有村中妇女们扯闲篇的时候对于城中打官司离婚的进步女性的嘲讽和奚落。 叶青丝微微白着脸：“难道我不想嫁人，还要去打官司吗？那也太可怕了！” 叶红缨攥着叶青丝的手，“阿姐别怕，实在要去打官司也有我陪着你，那些老妈子们要是敢说三道四，也自然有我去和她们吵架！” 见叶青丝和叶红缨这样排斥，蓁蓁十分惊讶，听着姐妹俩说了一通被村民们几乎妖魔化的正常司法程序，才意识到，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寻求法律的援助原来是这样陌生又排斥的一件事情。甚至在不少村民的认识中，打官司就像旧社会的告衙门一样，子女告父母先要打上三十个大板子。 蓁蓁撑着脸，思索道：“其实也不是一定要打官司，只是我们几个的力量太弱小，又是未成年人，很难仅仅凭借着自己的力量解决这件事情。如果能通过什么手段引起更高层的重视就好了，破四旧，倡导婚姻法，是他们的责任，也是功绩的来源，帮助我们对于他们来说更是举手之劳。 就算镇里，甚至是市里的高层们思想局限，只要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更多，同情青丝姐姐的人更多，总会有更多的人愿意支持咱们！” 可是在21世纪的现代，可以在社交平台发帖，在流媒体平台直播，只要事情足够吸引眼球，获得广泛的关注再简单不过。可是在60年代的叶家村，别说是电视了，就连收音机，也只有叶村长家里才有一台。 “有了！”叶红缨一拍大腿，跳了起来，“蓁蓁，你是有文化的人，咱们可以……可以给报社写信！之前叶阿宝在家里嘲讽村小的老师，说那老头每天都夹着报纸装模作样，我想那报纸既然上面有那么多的内容和文字，总是要有人来写的。说不定也愿意将姐姐身上发生的事情放上去呢！” 蓁蓁心中一动，报社，这的确是很好的途径！现代的纸媒日益衰落，被泛滥的网络新闻和自媒体挤压得几乎毫无立锥之地，但是在60年代，却是报社的黄金时期。而且此时的报社，刊登的不仅仅局限于新闻，不少后世鼎鼎大名的作家的名作，都是在报纸有限的版面上断断续续地写成的。 “好！写文投稿这件事情就交给我！”蓁蓁又叮嘱道：“不过，青丝姐姐这段时间还是得先委屈一下，不要在叶家爹妈面前表现得太抗拒，以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