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叼走他的烟》 1. 第一章 《叼走他的烟》全本免费阅读 《叼走他的烟》 by湛夏 - 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区总医院,虽带着一个“军”字,却是为人民服务的。无非是军人免费看诊,老百姓按市场价收费的区别。 春寒料峭,池霏苒穿着一袭黑色的针织长裙,紧致的面料包裹住她玲珑有致的胸脯和盈盈一握的腰身,臀腿也被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她的一头乌黑秀发被烫成了卷曲的大波浪,凌乱地披散在身后,再配上唇上的一抹嫣红,衬得她整个人都明艳娇俏,皓质呈露。 她径直走进大厅,在挂号处挂了一个心胸外科的专家号。 心胸外科的专家号向来一号难求,因为手术场次多,科室里的医生多半时间都在手术台上,坐诊的时间很少。 她是着人打听清楚情况后才从国外飞回来的。 获悉的情报十分准确。 霍祈安今天果然出山坐诊了,这个专家号也真让她给挂上了。 池霏苒盯着挂号单上的号数沉吟片刻。 她猜她之所以能抢到看诊的名额,并非因为恰巧今天看病的人少,相反,慕名而来的患者好比过江之鲫,多不胜数。 一准是霍祈安这个活菩萨,见不得人间疾苦,又给自己超负荷地安排上了加班日程。 池霏苒唏嘘地叹了口气。 她在国外的这些日子,他就这么勤勤恳恳地把自己当耗材燃烧,发光发热的? 是因为她的离开,才让他下定决心封心锁爱,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的吗? 想到这里,池霏苒又自嘲地笑了笑。 不是她低估了自己的魅力,而是她仔细回忆了一下,霍祈安好像是一直都是这么废寝忘食、克己奉公的工作狂。和她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池霏苒默了默,直奔心胸外科。 一路上她遇到的都是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和搀扶着病患的陪诊家属,她的目光没有在这些或焦灼或颓丧的人身上停留一秒。 她是冲着霍祈安来的,目的明确。 她到了心胸外科所在的楼层,看见候诊厅的公椅上坐着很多满眼疲惫的人,很多都是年迈的高龄老人。 分明一把年纪了,还孤身一人来看病。 一排排公椅散发着凛冽的金属光,池霏苒就近挑了个位置坐下,从容地翘起脚,双腿交叠。 坐在这里的人,近乎都在等待着医生公布命运的审判,痛苦纠结,忐忑不安,而她却置身事外,仿佛是在电影院等待一场剧目拉开精彩的帷幕。 她的等待是平静又耐心的,和那些在产房外玩手机的丈夫一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不出任何怏怏的病态。 她确实也没病。 霍祈安不接她电话,不想见她,她唯一能和他说上话的机会就是通过挂号。 仅此而已。 她要见他,不惜大费周章。 池霏苒等了两个小时,终于听见叫号器机械的声音报出她的号码和姓名。 可当她起身时,广播通报了一遍就略过了她,跳到了下一位。 想必是霍祈安在系统后台看到了她的信息,轻轻点了一下鼠标,故意略过的。 下一位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看起来身强体壮,也不知道怎么命运多舛地患上了心脏病。 池霏苒全然不择手段,跑到那个男人面前装作一副柔弱的模样,捂着心脏装可怜:“大哥,行行好,让我进去给大夫看一眼。刚才叫我的时候我犯病了,吃了颗药的工夫就把我略过了。霍大夫的专家号太难挂了,我挂了一个月都没排上,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多久。” 男人本来是不想让她先进去的,但听她这么一说,顿时犹豫了。 池霏苒趁对方心软,抓住对方的手腕,红着眼哀求:“求你了大哥,我是生孩子才得的病,现在孩子刚足月,我都不知道我要是活不成了,这么小的孩子该怎么办——” 她话还没说完,男人就没耐心地说:“行,你先进去吧,我再等等。”说着转过身重新坐回了公椅上。 池霏苒装作喜极而泣的模样鞠躬作揖:“多谢大哥,好人一生平安。” “大哥”被她的好人卡堵得没话说,挥手示意她别耽搁了,赶紧进去看病。 池霏苒不遑多让,旋踵推开诊室的门钻了进去。 一关上诊室的门,池霏苒就舒展了紧缩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直视着面前的霍祈安。 霍祈安不愧是“军中黄埔军校”出身,带着金框眼镜端坐在桌前,气宇轩昂,气质天成。 不知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他那双摄人心魂的桃花眼下卧蚕很深,但没有黑眼圈的那层黛色,和他泛着冷白的肤色是一个色调。漆黑的瞳仁投射出犀利的眼神,瞳孔中央映照着她的影子,发出清亮的光。 他们的目光交汇,如同一场没有硝烟的交锋,爱欲和敌意混杂在一起,耐人寻味,却等不及细品。 半晌,霍祈安眉头一皱,语气凉薄地说起反话:“池霏苒,你真的是好本事。” 池霏苒是亏心的一方。 她一年前在霍祈安决心原谅她的时候不告而别,一年后又在霍祈安明确表态不会再理她时硬闯进他的办公室。 不管霍祈安是否是一语双关,她都能够领会他话音里厌烦的情绪。 可她的脸皮已经在世俗的浸染下越变越厚,时至今日,哪怕他当众辱骂她,她的情绪都不会有一丝波动,何况霍祈安教养良好,做不出这种与他高洁品质和涵养相悖的行为。 她就是仗着他的君子风范为所欲为,一点儿都不畏惧他出言奚落。 这点儿讽刺对于脸皮厚如城墙的她来说,无关痛痒。 池霏苒没有急于开口,而是袅袅婷婷地走向霍祈安。 她走到桌前,双手扶着桌沿缓缓俯下身,上身探过电脑屏幕,以一种极具侵略性地姿势突破那道无形的界限逼近他,吐息如兰,嗓音暧/昧:“我的本事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2. 第二章 《叼走他的烟》全本免费阅读 池霏苒在苏黎世过惯了修生养性的慢生活,没有了出国前惜时如金的习惯,但她知道霍祈安的时间金贵,经不起浪费,所以她回家取了户口本就回到了医院楼下等他。 她本来是预备了十分钟灵活的时间,结果由于路上堵车,恰好相抵。 她才刚回到军区医院不久,就看见换回便装的霍祈安从医院大厅走出来。 他的身材很板正,走路带风,一股训练有素的军人气质难以忽略。 从她认识他起,他的发型就一直是很考验颜值的寸头,短短的发茬黑黢黢的,让人情不自禁想上去薅一把。 男人的短发扎在掌心的质感很好,跟他感情好时,她总是忍不住像摸小狗一样摸他的头。 起初他还会躲,后来发现抵抗不了以后就顺从多了。 池霏苒乍一眼看到他,恍惚间以为回到了十年前。 他眉眼凝肃,却带着青葱的少年感和意气风发的锐气。 都说岁月不饶人,可岁月偏饶过了他。 霍祈安的衣品很好,虽然穿的衬衫和西裤款式看起来很普通,但都量体裁衣,极为考究,一寸不长,一寸不短,恰好能够修饰他宽大的肩形和蜂螂似的窄腰,面料用的是轻薄亲肤的真丝,正适合春秋穿。 一看就是高门大户的公子哥才能被培养出的审美眼光。 失神间,霍祈安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他穿着整洁的白衬衫,衬衫的下摆严丝合缝地扎进了西裤里,又略微扯出来一截。 这是时下很流行的穿法,用来遮啤酒肚效果很显著,临到中年的老干部应酬多,人发福,都爱这么穿。 可当霍祈安近在眼前时,她透过透光的白衬衫,隐约看到了里面若隐若现的腹肌轮廓。 他依旧如从前一样,不论多忙碌,都严格自律,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健康的健身习惯。 霍祈安手上拎着一个经典款的公文包,商务专用,朴素简单,网上一搜弹出来的全是销量过万的热销同款。 他这身打扮,任谁见了都以为他是外派研习培训或是见合作方谈生意的,总之是出席严肃的场合去办正事。 的确。 结婚怎么不算正事呢? 池霏苒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整整一点。 恰好和霍祈安跟她约定的时间吻合,不早不晚。 可怕的时间观念。 然而让池霏苒诧异的不是霍祈安的精准守时,而是他竟然随身携带着证件。 她是被他支回家取证件了,可他一直被病人缠着无法脱身。 据她所知,他的住所离医院不近,满打满算,来回四十分钟的车程。 他要是回去过,也不会准时和她会合了。 像他这样工作稳定的人,了不起把工作证件随身携带,如无跨地域的出行必要,恐怕连身份证都不会揣在身上。 他是在她回国前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娶她,随时准备着和她结婚吗? 不然怎么会连户口本都放在身边? 霍祈安像是猜到了她的所思所想,特意出言解释:“之前申报项目奖金,需要提供资料信息的原件和复印件,用过以后就一直放在医院里。” 这是在叫她不要多想吗? 可解释就是掩饰。 池霏苒不信霍祈安这么严谨的人,会把这么重要的证件资料无心落在谁都能进的诊室里。 事出反常必有内情。 池霏苒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婉转悠长,一波三折,倒是把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术衬得像是在欲盖弥彰了。 霍祈安眼底闪过一丝愠意,但他并没有恼羞成怒,只是冷静地先行一步,去医院前的地上停车场提车。 池霏苒亦步亦趋,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任他腿再长,迈步再快,上车以后还是得等她。 其实他们一前一后上车的时间差足以让霍祈安启动引擎。 可他估计是怕自己一时失控踩到油门误伤到她,才克制着在胸腔汹涌激荡的情绪,等她上车以后才打着火。 池霏苒上车后随手关门,车门关上的瞬间夹住了她的裙摆。 她也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这样的失误就很令人怀疑她别有用心。 裙摆被夹住后,池霏苒没有慌乱地惊呼,她看起来相当从容,不紧不慢地重新打开车门,揪着大腿处的衣料轻轻一拎,慢条斯理地抚平被门夹皱的褶痕。 做这一系列动作时,车门始终开着一道缝。 不温不燥的春风从门缝中钻进来,携着一阵清雅的芬芳,馥郁迷人。 不知是她身上的香水味,还是附近人工种植的鲜花散发的,总之让被刺鼻消毒水浸淫的感官焕然一新。 在她整理裙摆时,霍祈安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像是要看她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可池霏苒整理好裙摆后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气定神闲地关上门,规规矩矩地系好了安全带。 甚至她系安全带的时候,莹润纤细的手指都没有越过中控台,并未像刚才在诊室里那样做出逾礼之举。 她姣好的容颜在他的视野里由侧转正,像是一枚含苞待放的野百合变成了国色天香的富贵牡丹。 她那双灵动且时刻含带狡黠的含情眼实在勾人。 霍祈安连忙在魂被她勾跑前及时收回目光,二话不说驶向了通往民政局的路。 导航上显示的车程是二十分钟。 池霏苒从没觉得二十分钟是这么漫长。 婚姻是否是爱情的坟墓已经无从考证了。 她很明白自己奔赴的不是幸福。 对于霍祈安来说,他娶她是他为荒唐厮磨所负的责任。 对于她来说,他们的婚姻是她使用手段所致的结果。 他们十八岁相识,是她蓄谋已久的接触,而非浪漫的邂逅。 她本想在得手后全身而退,却中道崩殂,坠入爱河,从此走上了曲折辗转的不归路。 她早就预料到他得知真相以后会与她反目,所以想用爱而不得牵住他的心,让他在极致的欢愉与痛苦之间挣扎沉沦。 她知道,这么做终究是会遭到反噬的。 她玩弄他的 3. 第三章 《叼走他的烟》全本免费阅读 撩拨归撩拨,达到了目的,池霏苒也就收手了。 到了三十岁,万没有不通晓人情世故的道理。 不等霍祈安说送不送她去别的地方,池霏苒都不打算再占用他宝贵的时间。 证件还没在霍祈安怀中捂热,池霏苒就自然而然地拿了回来,浑然不在意他生不生气似的,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那就听你的,等你下班再联系吧。我和你不顺路,你回你的医院,我自己打车。” 池霏苒虽然在国外休养了一年,安心产子,但只是一年时间而已,她不至于连怎么在国内打网约车都不会。 这种力所能及的小事,她就不劳烦霍祈安了。 她口中的“不顺路”像是什么刺耳的字眼,霍祈安听到以后呼吸都不畅了,却没有反驳的立场,心口堵得慌。 外科医生的手,尤其是心胸外科医生的手,不能抖。 幸好今天没有高危手术等着他做,不然他今天都不敢上手术台。 电光石火之间,霍祈安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这也在她的意料中,她知道她的回国一定会影响他的情绪,所以故意选在他没有手术的一天来见她,真不知道该说她虑事周全,还是心机深沉得可怕。 他明知道她有所图谋,却敌不过内心对原委真相的好奇。 哪怕他此刻拒她于千里之外,晚上终究要见她一面,听她把想说的话说完。 他这个受害者看似高高在上,实则被她拿捏得恰到好处,而他竟然还可笑地担心着她在光天化日之下独自打车不安全。 跟这样的女人结婚就已经够荒唐了,他怕自己再做出什么糊涂事来,索性不再搭理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池霏苒望着霍祈安的背影渐行渐远,看着他走到车边利落地上车,再目送他毫不迟疑地绝尘而去,心底忽然空了一块。 她知道他们傍晚还会重逢,可他的离开仍旧让她的心脏感到刺痛。 她这辈子没对不起别人,都是别人对不起她。 她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霍祈安。 她不禁在心中苦笑。 他认识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半晌,池霏苒理智地收回视线,打开约车软件下单。 一小时后,池霏苒被载到了万克科技大楼的楼下。 这是她分娩前就职的公司。 大四时,她经同母异父的哥哥商崇砚介绍,来到万克实习,毕业后顺利留在了万克,将自己人生中的青春年华奉献给了万克,也让万克成了她职业生涯中的骄傲和立身之本,辉煌功绩皆在于此。 万克是一家做生化医疗的老牌公司,曾经以挂靠在国有的生命科学研究所名下,后来停止了一些研究项目,就独立出来开启了商业化进程。 没了国家做靠山,许多文件的审批上报后未予核准,几个部门被迫合并,整个公司做了生死攸关的转型调整,依靠研制医疗器械的副业存活了下来,正式从“万克医疗”更名为“万克科技”。 池霏苒在休产假前,万克正在进行企业改组。 想来她回来时已经改朝换代,又是一番光景了。 她这个总监的地位应该是保不住了。 池霏苒迈进公司大堂后,没有急着去人事部报到,而是先找前台要了一个公司定制的帆布袋,将自己的那些证件都塞了进去。 前台的工作人员难为情地问:“您需要暂时将您的物品寄存在这里吗?” 池霏苒闻言马上看出端倪:“我办公室怎么了?” 升到她这个职位,是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的。 休产假前,她把工作交接给同级别的同事,对办公物品也进行了整理,但这不意味着卷铺盖走人。 她只是生孩子去了,不是离职了。 公司的前身毕竟是国营企业,按理说应该将这些明文规定的福利落到实处。 怎么? 也开始过河拆桥,转移矛盾了? 前台工作人员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迟疑地说:“您快去看看吧。今天上午来了一位男士,自称是总经理请来的行家。总经理亲自下楼迎的他,还吩咐我叫保洁阿姨上去帮忙把您的办公室打扫了一下。” 时隔数月,她的办公室一定落了很多灰,确实该打扫了。 但这个时候让人上去打扫,意图不言而喻,很大概率是打算让她给对方腾位置。 距离她产假结束还有一周时间,她是为了见霍祈安提前回国的。 也就是说,这位素未谋面的新任总经理是打算在她回来前让对方先适应工作,再一脚踢开她这个备胎,临时告知她被辞退了。 很好,新官上任,先斩前朝官。 她要是刚上任的总经理,大概率也会这么做。 看来她和这位总经理是一路人。 换做是沉不住气的人,少不了要带着酸味嘲讽,可落人口实的话池霏苒是不会说的。 况且她还没见到对方的面,在知道对手的底细前,她从不轻举妄动。 “没关系,谢谢你告诉我。”池霏苒温声谢过给她通风报信的前台女生,就要抬腿往电梯走。 前台女生重新叫住她,问的还是刚才问过的问题:“您的物品要放我这里寄存吗?” 她觉得池霏苒上去肯定是要跟人干仗的,手里握着的不是包,而是私人物品,像是漂泊无依的浮萍,首先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池霏苒却嫣然一笑,拒绝了她的好意:“不用了,谢谢。” 既然她说不用,前台的女生也没有再多管闲事。 池霏苒没有把证件寄存在前台,是因为她的个人隐私需要保密。 她像是去菜市场买菜一样挎着帆布包,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形象有多么契合当下的群众路线,没有一点职场精英的自知。 在她眼里,只要能保持外在的精神面貌大杀四方就够了,形象不太重要。 尤其是她现在要去见的人对她充满敌意,她要是盛气凌人,反倒更容易让对方起杀心。 当真对她赶尽杀绝就不妙了。 没什么好装的。 她不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在万克也就是一枚耐用点的螺丝钉,和高层硬碰硬就好比是鸡蛋碰石头。 不示弱,怎么让人心软,给她反击的机会呢? 池霏苒还没进办公室就听到了里面的交谈声。 双方似乎相谈甚欢,大有狼狈为奸的迹象。 不进去都知道大局已定,她要因为生育折戟职场了。 但是她站在门口仔细一听,其中一个年轻男人声音听起来莫名耳熟。 池霏苒带着疑惑迈进办公室,正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人齐刷刷看向她。 她也迎上两人的视线与两人对视,眼神不卑不亢,动作迟疑不前,让她整个人的状态恰到好处地介于得意和狼狈之间。 新上任的总经理叫姜吏,是在池霏苒休产假后才上任的。 池霏苒之前没和他见过面,只在万克科技的剪彩仪式和大型活动的通稿上见过他的照片。 姜吏今年四十有余,身上没有那种古板的老人味儿,目光和蔼,看起来温良仁善,是很适合登报为公司在群众中拉人气的类型。 比照片上给人的感觉更加平易近人。 池霏苒一眼就认出他来。 在他对面坐着的人池霏苒也认识。 不过不是在职场上认识的。 这人名叫耿汶祺,是霍祈安的死党。 想当初她接近霍祈安时,他就给霍祈安示过警,对霍祈安说过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时过境迁,池霏苒再次见到他,当真感受到了一股无力的宿命感。 一报还一报。 她如今尝到了因果的滋味。 池霏苒微笑着向新上司问好,顺便自报家门:“姜总好,我是池霏苒,休完产假回来报到。” 她知道她认得姜吏,但姜吏未必知道她。 她曾经在万克很出名,可随着近年来万克员工的流动性越来越大,加之她又休了这么久的产假,不为人知也很正常。 姜吏没料到她今天就回来了,但也很圆滑,暂时看 4. 第四章 《叼走他的烟》全本免费阅读 池霏苒不想任他奚落,也不想与之纠缠。 毕竟他是霍祈安的好兄弟,见过霍祈安寝食难安、难过情关的模样。 她不跟他计较,便也没有进一步激化矛盾。 耿汶祺在她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坐下,往后一仰,双臂闲适地搭在靠背上,慵懒地翘起二郎腿:“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那些新产品推销出去。” 池霏苒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给自己找不痛快上。 既然耿汶祺已经笃定她是在挖坑给自己跳,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她又何必空口无凭地跟他理论?有这工夫还不如早日用意想不到的结果打他的脸。 池霏苒不置一词,连句回应都没有,转身前往即将调任到的部门。 想当初她执意留下她和霍祈安的孩子,就料到了自己的工作会被取代。 只不过没想到高层的拉锯战打得那么慢,以至于关于她的处置磨磨蹭蹭拖到了现在。 她早就准备了PlanB,自请去蛮荒之地开疆拓土,是她为自己安排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路。 年少不知销售好,错把研发当块宝。 她和霍祈安在一起时,不仅是她居心不良地蛊惑他,他也在潜移默化地熏陶她。 她一个因被权贵逼得走投无路而唯金钱论的人,竟然受到霍祈安的感化,有了情怀。 她很难想象自己怀揣着热情,无私地奉献自己的青春,居然不是装的。 她曾经真的天真地想过要让渴望生还的病患健康长寿,不再受病痛折磨,幻想着和他一同到达被鲜花和温暖包裹的理想国度,朝夕与共,长相厮守。 就差一点点,她的灵魂就快要升华了。 残酷的现实却告诉她,她研发出来的东西不是个平头老百姓用的。 权贵可以一掷千金霸占最先进的医疗资源,使用最前沿的科技。 连医社保都交不起的穷人生了病只能绝望地等死。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条年轻的男孩子逃离病房,夜间却从江里打捞出他的尸体,给她带来的悲痛。 也永远忘不了既得利益者提起不公时的丑恶嘴脸。 那是她不满十八岁的时候,伪善的千金大小姐刚把自己不喜欢的连衣裙捐给福利院的孩子们,转头看见孩子们穿着她的裙子坐在沙堆上,便说孩子们不珍惜她送出去的礼物,叫人把捐出去的裙子要回来烧了。 居高临下,不可一世。 这位大小姐离开福利院的时候还嬉笑着嘲讽:“只有没有能力的人才会抱怨不公,有能力的人已经识时务地当起了哈巴狗。” 当然,后来她也知道不是所有的世家子弟都这么骄纵蛮横,还有霍祈安这样德才兼备、虚怀若谷的大善人。 他身边的朋友也都道德高尚、品性端方。 可他们错在不该蒙蔽底层人的双眼,营造世界美好的假象,一边压榨,一边剥夺知情权,还要再皱眉捏鼻嫌弃底层人眼孔浅显没有格局,装作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冠冕堂皇地关闭底层人上升的通道。 是,她池霏苒就是这群富少千金眼里的泥巴贱种。 可她不想毫无尊严地被人踩在脚下践踏。 所以只要给她机会,她就会像入侵生物一样蛮横地展开掠夺,什么都豁得出去,什么都无所畏惧。 在这个过程里,所有怜悯同情都会变成拖累。 她避无可避地变得不再善良,尽力争抢,不信人性,不再舍己为人把自己搭进去,而是扔给对方一根稻草让对方自求多福。 她和那些生来就享有荣华富贵的人唯一的不同是:她不会去羞辱天资和能力比自己差的人,只是平静地做一个冷漠的强者,不因举手之劳而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善事,也不为见死不救感到一丝愧疚。 就比如现在。 她替公司卖产品也没有什么高尚的理由,朴素求财。 卖掉器械不仅可以让她逢凶化吉,扭转乾坤。 打赢了这场硬仗,她的公司的地位也会不降反升。 公司近期研发的新产品有磁刺激理疗机器人、正电子发射及X射线计算机断层成像系统、免疫荧光定量分析仪、骨科3D打印机、钬激光医疗台车…… 每一款都是市面上不流行的仪器设备,连三甲医院都用不起。 每个人都想吃这块肥肉,但都知道自己吃下去会消化不良。 池霏苒敢接这活,自然是把主意打到了霍祈安头上。 她手里还有什么牌是比霍祈安好用的? 等她赶在下班前做足功课,晚上对着霍祈安吹吹枕边风,他自会给她找好门路。 有了开门红、敲门砖,剩下的她就可以凭借着这些成功案例解决后面的麻烦了。 池霏苒没有掐着霍祈安下班的点联系他。 她知道他会习惯性地主动加一两个消失的班。 眼见着暮色降临,她也不怕错过和他共度黄昏,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消磨了一段无聊的时光。 将近八点的时候,她接到了霍祈安主动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他的语气依然没有一丝起伏:“在哪?” “江边。”池霏苒撒谎不打草稿,张口就来,后面说的倒都是真话了,“我今天出师不利,因为请了太久产假被公司边缘化,差点被辞退,心情不好,所以来江边吹风。” 霍祈安沉默了片刻,平静地对她说:“我在你对面。” 咖啡厅正对着万克公司大楼,池霏苒闻言抬头,果然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看见了站在楼下的霍祈安。 一个男人要是爱一个女人不会问她需不需要接,他会直接来。 他们今天见过面,他没时间换装束,所以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同样,她也是领完证就直接来公司了,穿的还是和他一起领证的那套装束,他也很容易辨认她。 隔着将近五十米的距离,自然是看不出彼此的表情的,但池霏苒猜霍祈安一定在为她撒谎生气。 不过他早知道她撒谎成性,应该已经免疫了。 池霏苒被他拆穿也脸不红心不跳,反而在电话这端微微一笑:“我高跟鞋穿久了脚疼, 5. 第五章 《叼走他的烟》全本免费阅读 池霏苒当初认识霍祈安的时候,他就是一个相当沉默寡言的人。 一般像他这样有才干且话不多的高岭之花,都格外受女孩子的青睐。 在池霏苒没有对他起非分之想前,就有很多女生尝试着挑战走入他的内心,可无一例外都灰头土脸铩羽而归。 池霏苒当时也做好了接近他的计划以失败告终的准备,没想到霍祈安竟然会搭理她。 从此,她就开始相信命运了。 感情这种事,不是靠努力就能达到目的的,很有可能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济于事,而她不过是碰碰运气,就歪打正着俘获了霍祈安的心。 说不意外是假的。 他们在一起是因为命运使然,缘分让他们相聚。 他们分开也是因为命运使然,连缘分都不能让他们相守。 他们在一起是因为误会,她被他误会喜欢他。 他们分开也是因为误会,她被他误会不喜欢他。 池霏苒发现,霍祈安总是会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出现,恰好看见她在做某些引人误解的行为。 因此他们之间的很多事情,真的不是她精心设计的,可到了霍祈安那里,动机就会变得相当复杂。 池霏苒自然是怨他的。 假如他对她的观察再深入一点,陪她的时间再久一点,其实很容易洞穿她的内心,因为她在他面前永远是毫无防备的,可他大多数时候只有瞥她一眼的时间。 他看她一眼,她要七上八下琢磨半天他看到她那一眼的想法。 她本不是一个在乎别人看法的人,可却能为他的误解耿耿于怀很长时间。 她从不在别人那里受气,而在霍祈安这里,她时常觉得很委屈。 她可以在别的地方理直气壮地做一个坏女人,可面对霍祈安,她的牌坊都快要立到凌霄宝殿了,却依然无可避免地被他抓住把柄。 一路上霍祈安都没对她一句话。 霍祈安的沉默让她忐忑得不能自已。 池霏苒知道,脚长在她自己腿上,她要是想跑,可以拔腿就跑,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貌似脑海里是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跟着霍祈安进了家门。 霍祈安的家,她不是第一次来了,在过去的十年里,她一直是这里的常客。 凭霍祈安的工资,自然不可能十年前就在京城的黄金地段买下这个两百多平的大平层。 房子是他父母给他买的,花的是他父母几十年的积蓄。 霍祈安的父亲曾在高级法院任重要职务,是裁定了许多重大刑事案件的大法官,德高望重,声名远扬,以至于在退休前去参与了法律的制定,无法再在法院担任实职。 正因如此,池霏苒才会尝试着接近霍祈安。 她有想追查的真相和想要讨回的公道。 她没有欺骗过霍祈安的感情,只是一味放任他们感情的发展,却不能够把真相告诉他。 是那些不可说导致她心存愧疚且无奈至极。 每一次的欲言又止,都让他们之间的隔阂更深。 霍祈安说要在今天跟她彻底清算。 可长话无法短说。 过去是过去了,还有当下和未来。 他们注定要厮磨很长一段时间。 这一夜,他将无功而返。 池霏苒攥紧了手中的帆布包。 这次她确实是故意让霍祈安看见的。 即便霍祈安刚才在咖啡厅抱起她时,她也没有松开。 她特地控制住了自己的下意识,没有去搂他的脖子,反而紧紧攥着帆布袋的提带。 霍祈安见微知著,果然注意到了,貌似无意地问她:“包里装的什么?” 池霏苒狡黠一笑:“结婚证。” 霍祈安问完就发现自己中计了,冷若冰霜地说:“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心软吗?” 他会这么说,就意味着他已经心软了,只不过嘴硬不承认罢了。 男人好面子,给他面子就得了,顺着台阶下了,能省去很多麻烦。 但是池霏苒知道,她今天要是轻易把矛盾化解了,他们就没有纠缠的理由了。 相敬如宾等同于失去激情。 要知道他们已经相识十二载,七年之痒都快痒了两回了。 如今婚结了,孩子生了,感情也该淡了。 池霏苒宁愿让霍祈安恨自己,也不愿让他将新仇旧恨一笔勾销,从此只当她是个平凡的妻子。 池霏苒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她没事儿就会搞出点动静。 或许正因如此,她才会在那么多女孩子中间脱颖而出,让他魂牵梦绕,眼里心里都是她。 池霏苒闻言索性把帆布包连同包里的证件往地板上一扔,矢口否认:“少自作多情了,我才不屑用这点儿技俩博取同情。” 她侧眸看向他,没脸没皮地笑,“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敢作敢当。” 霍祈安原本是面无表情的,可在池霏苒板着脸扔了包后,他的脸色绿得像是三星堆文明的青铜器:“捡起来。” 池霏苒知道“叛逆”这个词已经对她这个年纪不适用了,可她确实对离经叛道充满了兴趣,挑衅般冲他挑起眉毛:“不捡怎么样?” 从学生时代起,她就很喜欢挑战他的威严。 霍祈安好歹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是发号施令的领军人物,说的话不容置喙,他也早习惯了别人前呼后拥以他为尊。 池霏苒不敢保证自己是第一个让他碰钉子的人,但她绝对是铁板一块。 霍祈安心底的火憋了一年了,一阵微风就能把这团火煽起来,池霏苒却直接浇油,这团火自然越烧越旺。 他的涵养让他再三告诫自己不要冲动,要想着她刚出月子身子骨脆弱,所以他才会一直暗示她快点认错,只要她态度好一点,原谅她也未尝不可。 可看她现在的架势,俨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霍祈安便也不跟她废话了,直接把她扛起来,大步流星地进了卧室。 池霏苒大致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他们情好时她曾经开着玩笑嘲笑过他,他也只有在床上的时候可以威胁到她,直戳他肺管子。 池霏苒是有性/癖的。 她就爱上位者为爱低头,高岭之花下神坛,谦谦君子为爱失控。 霍祈安越生气,她越兴奋。 孕期激素紊乱,腹中怀着胎儿,她被迫禁欲了一年,早就想要一场酣畅淋漓的鱼水之欢了。 她不是什么守身如玉的良家女,对这方面的事儿也不存忌讳之心。 倒是霍祈安像个心如止水的和尚似的,坐怀不乱,显得她耽于情爱,性/瘾难断。 单说性/事这方面,她其实是可以控制住的。 这点儿自制力她还是有的。 但她对霍祈安没有抵抗力。 他的技术也不是很好,十次有九次 6. 第六章 《叼走他的烟》全本免费阅读 霍祈安压根没这层意思。 胡搅蛮缠是池霏苒的一贯技俩,也是她对付他的杀招。 每当她搬出她那套自有的逻辑,霍祈安就知道不论怎么跟她讲理都是讲不通的,只有放弃理论一条路可走。 于是霍祈安再次沉默了。 夜里万籁俱寂,他此刻的沉默格外扰乱池霏苒的心神。 早些年她的性格其实没有这么泼辣豪爽。 在变成如今这副尽管舍弃颜面的模样前,她走过了很长一段曲折坎坷的路,在这个过程中缓慢形成的这种性格成了保护她免受伤害的护身符。 机会是给不被世俗禁锢的人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肯豁出去的人才能在汹涌的洪流中站稳脚跟。 她靠着她变态的厚脸皮,谋得了许多机会,当然也包括博得霍祈安的关注。 所有人在面对她的耍花腔时,要么嫌弃地退散,要么阴阳怪气地嘲讽。 只有霍祈安,他只是沉默。 沉默是有留白的。 池霏苒总是会在他沉默时,忍不住去揣测他的心里在想什么,是在想究竟该怎么回应她,还是在等她识趣地放弃纠缠他。 池霏苒一直把霍祈安看她的态度看得十分重要。 所以,此时此刻,她免不了试探:“你觉得我当时离开是为了什么?” 霍祈安知道她有话要说,但他更希望她有话直说,闻言直截了当道:“我问你,你问我?” 六个字便将皮球又踢了回去。 池霏苒问这话就是为了制造悬念的,他却一点儿迂回的空间都不给她留,她一时间不禁哭笑不得:“说来话长,你有耐心听吗?” 霍祈安受不了她这样拐弯抹角地兜圈子,冷声问道:“我没耐心把你带回来做什么?” 池霏苒颇没正形地轻轻吐出两个字:“做/爱。” 她知道霍祈安不是沉迷声色地庸人,但她相信他一定是个抵御不了七情六欲的凡人。 是凡人,就会食五谷,通人性,免不了为情所困,为对症下药的勾引动心。 勾引的诀窍就在于说最庸俗的话,撒最易被看穿的娇,用最妩媚的神态。 是个男人,都难以把持住。 她本就生得肤白貌美,在撩拨人这种事上有过人的天赋,无需后天锻炼也得心应手。 霍祈安从前是很吃这套的。 池霏苒就是借此怀上了她和霍祈安的孩子。 换做从前,霍祈安早就上钩了。 可他今晚似乎非常难糊弄,摆明了不上套,用他那双深邃幽深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像是要用目光将她的身体贯穿。 她能够预料到,她今晚要是胆敢说一个假字,有可能就永远失去他了。 人的忍耐是有底线的。 他对她的纵容也是有限度的。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从天堂跌入地狱,以致失望透顶。 他哪里会那么傻,就这么不计得失地任由她这样讳莫如深地隐瞒欺骗? 池霏苒看着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这是不问出个所以然誓不罢休了。 她叹了口气,打算今晚就开坦白局。 首先,她开诚布公地表示:“我不是成心要让你难过,是不得已而为之。” 霍祈安当然知道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然也不会在被她伤害得那么深的情况下给她解释的机会。 她说完这句废话又顿住了,目光悠远地看向窗外。 有窗帘阻隔,实际上她也看不到窗外的景致。 只不过窗帘很薄,月辉清亮,窗帘仿佛透着光。 换做一个脾气暴躁的人,她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被严刑拷打了。 霍祈安虽然端出了审讯的架势,却情绪稳定,只是心平气和地洗耳恭听。 池霏苒的停顿并非是要卖关子,而是他问得太突然,没有给她留足思考的时间,她才会一时失语。 她从来就没想过给他一个交代。 她需要时间来组织语言,斟酌措辞,以及捋出一条合理的逻辑线。 按理说她把可能会导致的结果都未卜先知地考虑到了,不该连个交代都不准备。 但她知道自己不准备的原因。 她在逃避。 现实是残酷的。 她的所作所为确实都是有理由的,可她的理由不包括站在霍祈安的角度设身处地为他着想的。 他在抉择中被她牺牲掉了。 她要回答的话,得从十多年前说起。 时间跨度太大,追溯到这么久以前,一晚上根本说不完。 她很怕说到一半被情绪失控的霍祈安打断,今后再也得不到解释的机会。 届时,就不是霍祈安锲而不舍地追问她来龙去脉了。 恐怕从今往后,她都会夜半梦醒,耿耿于怀,他怎么不让她把话说完。 心里这么想着,池霏苒几度欲言又止。 霍祈安从始至终就这么等着。 他的烟被她叼过去吸了两口就掐了,他也没重新点一根。 在问话时专心致志地等待是对她的一种尊重。 不论她对他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他都保持着良好的教养。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能够意识到她之所以对霍祈安这么狠心,很大程度都是因为嫉妒心作祟。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长久以来她都是仇富的,她想象不到他们这些出身高门大户的公子哥有什么烦恼。 他们之所以有这么好的教养,也多半是因为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没吃过什么苦头,连生气都是风度翩翩的。 世人都说爱一个人是不会藏私的。 可她有那怎么重的私心,可能就是不够爱他吧。 池霏苒思前想后,最终决定什么也不说了。 她要是能够解释清楚,就不会不告而别了。 霍祈安等了半天没等来想要的结果,大概就知道池霏苒的答案了。 他看着她落寞的神色,终究是心软了。 他面无表情地解开了捆住池霏苒手脚的领带,扔在一边,没脾气地说:“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反正来日方长。” 他说的“来日方长”本有警告的意味,听在池霏苒耳里却有极大的杀伤力。 这词在她心里和白头偕老也没什么差别了。 她笑了一声,软声叫他:“祈安。” 霍祈安冷漠地说:“别这么叫我。” “嗯?”池霏苒疑惑地看向他。 过去她不是一直都这么称呼他的吗? 怎么了? 过去行,现在不行了? 霍祈安不悦地说:“从你嘴里说出来带着一股铜臭 7. 第七章 《叼走他的烟》全本免费阅读 交杯? 说得她好像很在乎这些仪式感一样。 霍祈安深刻得记得,想当初池霏苒说她喜欢掐丝珐琅,希望她的聘礼里有这么一样。 他就专门找非遗匠人定制了一幅花前月下连理缠绕相结的图,在七夕送给她当作情人节礼物。 结果后来某一天,他被朋友邀去参与一场拍卖会,无意间在拍卖会上看见了他送给她的“聘礼”。 这幅掐丝珐琅被主持人说成了清朝时的文物,属于是上鉴宝节目会被无情砸烂的那种。 他险些没有当场冲上台将拍品抢回来物归原主。 从此他再不信什么山盟海誓,情比金坚。 不论后续的高价倒卖是否与她相关,已经足以定性。 她能把他送她的定情信物转手给他人,说明他们的感情也没有被她放在心头挂念。 做了这样伤害感情的事,她还好意思在他面前装委屈? 迄今为止,不说自证清白,她连一句像样的表态都没有,拒不交代前因后果,对他犯下的过分罪行她更是只字不提,好意思怪他领证以后无所表示吗? 现在她是在做什么? 是在反咬一口,控诉他冷血无情吗? 霍祈安的脸色愈发阴沉,手背上的青筋凸显得更加明显。 他咬着牙床忍了又忍,好半天才冷静下来,对池霏苒说:“该有的自知之明总是要有的。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跟你结婚的?是因为我对你还有感情吗?我只是怕你再去祸害别人。” 这种舍己为人的话,还真像是只有他这么慷慨无私的人才能说出来的。 池霏苒不敢说自己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可她能保证,她绝不是一个绝情的人。 她甚至要极力克制本能才能阻止自己因为宅心仁厚的滥情被拖下水去。 正因为她知道法纪的威严,知道规则的不可违逆,才懒得做多余的解释,把时间浪费在与人争论上,不让人情成为她前进道路上羁绊。 在她的认知里,只要死不认罪,她就没罪,而罗列出合情合理的缘由,到头来也只是争取到减刑。 到底还是吃亏。 成年人喜欢明算账。 当她权衡过利弊后,清白在她眼里就不那么重要了。 在池霏苒看来,她今天示过弱了,低声下气和他求过饶了,他还这么难哄,把地位抬得这样高,她也就不做无用功了。 她也不是非要求霍祈安出手帮忙,促成她的绩效。 霍祈安确实是能让她东山再起的王牌,是给她兜底的底牌,但她永远不会把注全部押在他身上。 这个世界上她全身心信赖的只有她自己。 这也是霍祈安一边恨她一边情难自控的原因。 既然霍祈安不吃这套,她索性不装了。 池霏苒原形毕露,语气如常地对着霍祈安说:“今晚我睡哪儿?可你把我给带回来了。不论你对我有多不满,领证是你主动提的,你已经是我的丈夫,我们儿子的父亲,有应尽的责任和义务,这点你认同吧?” 她不是那种犯了错就会因为心虚忐忑老实伏诛的良善之辈。 她更愿意把自己冠以恶魔的称号,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活得自由潇洒,不够清白却长命百岁。 过往的经历告诉她,靠遭遇的苦难博取同情、乞求怜悯,很难恰好幸运地得天独厚。 只有强者才能熬到沉冤昭雪的一天。 她不在乎那一天什么时候来,但她一定要足够强大,不为任何人事磨灭意志,轻易妥协。 而在霍祈安的视角里。 他不教育她,她反倒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给他上起课来。 霍祈安只觉得浑身的气血都涌到了头顶,可终究还是维持住了风度,对她说道:“床给你睡,我睡沙发。” 池霏苒知道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徐徐图之就好,切不可操之过急。 她是很有耐心的猎人,不妄想今天刚领证,霍祈安就对她旧情复燃。 都结婚了,他们有的是时间重新培养感情。 霍祈安话没说完。 刚才她提到孩子了,他也想起来他们有一个被她拿来当人质提条件的孩子了。 毕竟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就算她不在乎,他也在乎。 于是他问池霏苒:“孩子现在在哪里。” 他问的是问句,可由于语气太严肃,听起来反倒像陈述。 池霏苒就等着他问呢,心想对峙了这么长时间,他终于忍不住问起孩子的下落了。 她并不着急回答他的问题,慢条斯理地自说自话:“你不用担心,孩子确实是我怀胎十月亲生的,也确实是你的种,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以做DNA鉴定。” 从她把孩子的照片甩在他办公桌上起,他有怀疑过孩子的身份吗? 谁问她这个了。 霍祈安自认是个有耐心的人,一向能够耐住性子不厌其烦地为咨询他的患者们科普那些说过无数遍的常识,可今天被池霏苒一通折磨,他的耐心似乎要告罄了。 他按捺着心中烦躁的情绪,重申了一遍他的问题:“我问,孩子现在在哪里。” 虽然池霏苒擅长与虎谋皮,但她也知道不要在饿了许多时日的虎口里拔牙。 她把握好分寸,立即回答了霍祈安的问题:“还在苏黎世,请保姆在照顾。” 霍祈安就没见过她这么不负责的母亲,忍不住责问:“你人回来了,孩子留在国外?” 池霏苒没有丝毫愧疚,并不把养孩子视作自己一个人的责任:“你有空照顾他?” 这个问题倒是把霍祈安问住了。 他一个心胸外科的医生,对于他来说,时间就是生命,事业和家庭一定是难以兼顾的。 他没问池霏苒没空养为什么要生,反正问了也是白问。 然而到了这会儿,他对池霏苒也是用了心机的,问道:“好端端的跑去国外生做什么,国内的医疗技术不是绰绰有余?” 他的言下之意,是她本可以规避那些麻烦,却反其道而行之,挖坑给自己跳,白白兜了一大圈,设下了令人纠结的难题。 他连续几句用的都是质问的语气,像是在用激将法激怒她。 池霏苒张口欲答,忽然意识到他貌似是在套她的话。 仔细分析一下他提问的重点就会发现,他把迫切想知道的要点放在了前半句,后半句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障眼法。 他还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在伺机打探她去国外生孩子的真正原因。 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只要知道了这一点,那么其他的枝蔓都能够顺藤摸瓜,查得一清二楚。 以他的身份职业,还有上他父辈积攒的人脉资源,在国内发生的事,十有八/九他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晓。 池霏苒跑去国外生,就是不想借着肚子里的孩子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