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雍正后宫养老记》 1. 第 1 章 《清穿之雍正后宫养老记》全本免费阅读 时值隆冬,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夜,直至五更方停。 沉睡的紫禁城在夜幕中悄无声息的变了一个样子,红墙、绿瓦、官道、柏松……皆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越发显得庄严肃穆。 万籁俱静,只有穿堂冷风呼呼的吹着。 突然,位于皇城西北方向,一个名叫辛者库地方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几个拿着笤帚、簸箕、灯笼的宫人从里面陆陆续续的走出来,开始扫雪清径的工作。 窸窸窣窣的响动声,惊起了门外老槐树上的一只云雀,它煽动着翅膀一路沿着宫墙飞了过去,最终停在慈宁宫后面,寿膳房外的游廊上,轻啄着扫落在墙边的几粒粳米。 不久,一个提着灯笼的宫女远远的走过来,到了近前,见寿膳房的门还没开,她只好放下灯笼,焦急的在阶前等着。 那云雀歪着脑袋,黑溜溜的小眼珠子观察了一会儿,见不远处的宫女哆哆嗦嗦的,只是一味在原地哈气搓手,并没有伤害它的意思,便放了心,继续去啄墙边的米粒。 天近破晓时,寿膳房终于开门了。 那宫女赶忙迈步进去,半晌,她又提着一个边缘处冒着白色热汽的红抬盒走了出来,快步而又熟练地穿过条条宫道,来到乾西四所的门前。 她进了大门,穿过抄手游廊,到了北厢正房的卧室,对着床上轻唤道:“小姐,该起来用早膳了。” 话音未落,床帐后传来一阵咳嗽声。 “咳咳……云墨……什么味道……咳咳这么呛……咳咳咳……” 那个名唤云墨的宫女愣了一下,随即目光看向地面,床角有一个火盆,里面堆着几根木炭,因未能点着,正冒着丝丝缕缕的黑烟。 云墨慌忙搁下手中抬盒,将那火盆端去门外,等回来后,床上的人已经下了床,将旁边的窗户掀开了一扇,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小姐,小心风寒。” “我没事。” 苏沐瑶摆了摆手,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轻轻道:“好了,用膳吧。” 云墨闻言,立刻打开抬盒,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摆在榻边案桌上。 今天的早膳是粟米粥、酱小菜、还有若干白面馒头。 在一众宫嫔之中,这样的早膳实在寒酸的不行,但对于苏沐瑶和云墨主仆二人来说,这顿膳食已经比往日不知丰盛多少倍了。 而且,吃了这顿,还不知道有没有下顿。 苏沐瑶是三天前穿过来的,和众多穿越者一样,她也接收了原主的记忆。 这个身子的主人名叫瓜尔佳氏·祜怡,是原三品协领祜满的孙女,今年十五岁,是去年冬天新选进宫的秀女,因素性禀弱、忧思过度,才进宫就一病不起,缠绵病榻足足坚持了两个来月。 直到三天前,一场高烧彻底要了瓜尔佳氏的命。 然后就换了她来。 原主的身体不好,运气也极差。 她参加的选秀,是康熙在位时最后一波选秀,在原主缠绵病榻的两个多月中,外头已悄然变了天。 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已是大名鼎鼎的雍正帝了。 雍正即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经办先帝的丧事,包括决定先帝后宫一众妃嫔的去处。 苏沐瑶读过历史,知道雍正对先帝留下的妃嫔还不错,让那些有子嗣的妃子出宫和儿子团聚了,还把那些年老的低位妃嫔也全放出宫了。 简直可以说是皇恩浩荡了! 但当苏沐瑶理清瓜尔佳氏的记忆后,她实在忍不住斯巴达了,皇恩浩荡,怎么就这么寸,偏偏“浩荡”到原主身上了呢? 乾西四所原本住满了人,包括瓜尔佳氏在内,一共有二十六位新选的秀女。 作为先帝的秀女,自然要为先帝尽尽心了。 所以在一个月前,怡亲王(原十三阿哥)来面圣,问到她们这批秀女的去处,雍正想也没想,直接命她们去给先帝守皇陵。 唯有原主,因为有病在身,内务府上报了她相关情况后,雍正想了一下,然后御口特批:既然瓜尔佳氏身染重疾,便不用去守皇陵了,以后留在宫内养病吧。 苏沐瑶当然明白雍正下这一道旨的目的,并不是真的在意她一届秀女的死活。 说白了,人家多余下那一道旨,为的是落个好名声,初登帝位嘛,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厚待先帝妃嫔,甚至恩准缠绵病榻的先朝秀女留宫养病,不但孝顺还宽仁,让天下人知道了,谁不得竖起大拇指夸一句? 要放在史书上,说不定还能排进明君故事的前十名呢。 她要是旁观者,也会觉得这个皇帝不错,可当她成为了这个“被做的样子”,切身体会一下,这道旨意简直可以说有毒。 也就只比看守皇陵好那么一指甲盖罢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原主这个康熙六十九年间的秀女,没承过宠,没有位份,空顶着一个先帝妃嫔的名号还不算,因为雍正帝一句话,她这辈子甭想出宫了,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宫女呢,至少熬到二十五岁,就能被外放出去。 瓜尔佳氏的未来,堪称是一眼看到底的惨淡。 原主的第一个危机,也是她目前面临的最大危机,就是吃饭问题。 圣旨下达之后,乾西四所很快就变得空荡荡的,同批秀女全都搬走了。 整座三进的宫殿,只剩下了一个病殃殃的原主和从小伺候她的丫头云墨。 云墨对原主,既忠实又尽心,简直没话说。 苏沐瑶喝着热腾腾的粟米粥,不禁想起了三天前,她才穿过来的时候。 彼时,她对云墨塞给她吃的黄米面馒头尚存嫌弃,结果晚上的时候,她却在无意中发现,云墨自己一个人偷偷在被窝啃着硬邦邦的糙米面馒头。 她这才知道,她们已经艰难到连饭都吃不起的地步了。 而之所以造成这一结果,有两个方面的原因。 首先是其他秀女搬走后,原属于乾西四所的膳房取消了,她的份例并入了慈宁宫太 2. 第 2 章 《清穿之雍正后宫养老记》全本免费阅读 这两天,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卧床修养。 原主的这副身子太弱了! 即便到现在,苏沐瑶终于能下地行走了,但最多只能走到房门口,再远一点,她就觉得气喘心慌,支持不住,必须得坐下休息。 苏沐瑶并不欲勉强自己,除了偶尔必须要下床外,大多数时候,她都遵听医嘱,乖乖的窝在床上养病。 在卧床修养的空闲,她也渐渐的从云墨口中,问出了许多信息。 包括云墨身世背景、入府前经历等;以及过去两个多月,原主重病在床时,外面发生的诸多变化。 当然也包括寿膳房的相关情况。 寿膳房作为宫中第二大的膳房,里面的运作也是井然有序。 主要分为三个部分:定膳、备膳、和分膳。 定膳是拟定每天需准备的膳食:主膳和副膳。 当朝习俗是一日两餐,又叫朝食飨食,说直白点,就是主膳只有两顿,一早一晚,必不可少。 类型、数量方面都有相应的旧制。 早膳至少要准备五类粥饭,八种面点,九碗冷碟,十六道硬菜; 晚膳至少要准备两品火锅,六味茶汤,九类饼酥,十二种素炒,三十八道硬菜。 具体定主膳的方法沿袭前朝,采用流水席,将全天下菜肴名字都写在水牌上,每月上旬的时候,钦天监会选出一个吉日良辰,开始随机转,转出下一个月每天早晚两膳需要准备的菜肴。 定好之后,再由专人呈报给内务府,内务府在每月下旬的时候,开始调配资源,将各大膳房下个月需要用的瓜果蔬菜、米面粮油等基本用度提前安排好。 等到年终,内务府再将一年总用度计算出来,呈交给户部清账。 但很多时候上层主子吃饭都具有随机性,或额外想吃点什么,或晚膳之后又有些饿,而这些不在预定计划内的膳食,统一称之为副膳。 所以,膳房的管事每天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副膳上。 拿早上来说。 寅半(四点)的时候,他们就得去皇上、太后、高位妃嫔的宫门口等着,卯时(五点至七点),宫里的上层主子陆陆续续的起身洗漱,宫内服侍的太监女婢询问主子早上想吃什么,问清楚后,便出去和侯在宫门的管事对接。 那些管事回到膳房后,会一直盯着庖厨,直到膳食备好、分好之后,再在辰中(八点)之前派人送去各宫。 了解了这些,苏沐瑶便打起了钻空子、吃饱饭的主意。 云墨之前也按着普通宫人的作息活动,寅时起身,卯时服侍原主洗漱,辰时去寿膳房拿早膳。 这样,等云墨去取膳时,那些管事刚好伺候完上层主子,便开始盯着底下人给各低位妃嫔分膳,这自然是他们中饱私囊的大好时机。 所以昨天晚上的时候,苏沐瑶吩咐云墨,让她早上起身后直接去寿膳房取早膳,错开那些管事在寿膳房的时间。 管事们都不在,给她们分膳的,就只有膳房的仆役。 他们就跟现代食堂里面做钟点工的大妈一样,因为食堂不是自己家开的,所以给每个人该分多少就是多少,甚至,你对他们笑一笑,说些好话,还能多给你分几汤匙。 果然,今天早上的膳食,要比平常拿回来的好上不知多少倍。 吃了一顿饱饭,云墨摸了摸肚子,表示很满足。 她发现,自从小姐上次高烧之后,就有些不一样了,。 之前的小姐,美则美矣,但不似世间人,兴许是因素来体弱,小姐眉宇间总笼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轻愁,真真跟病西施一个样子。 但现在的小姐,像忽然焕发了生机一样,周身的愁苦都散去了,眼神中带着一丝温柔和沉稳,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不知不觉中,她就被感染了,心里多了一种莫名的力量。 云墨有种直觉,只要有自家小姐在,她们以后在宫里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苏沐瑶看着云墨,又想起了一件事,轻声嘱咐道:“以后每天的早膳,你都按着今天的时间去取,但是晚膳,你还得按着正常的时间去取。” 云墨挠了挠头,虽然知道小姐这样说,必然有她的道理,可她一时还是想不通。 这样下去,她们岂不还是要饥一顿饱一顿了? 而且,晚膳要比早膳丰盛呢。 苏沐瑶摇摇头,失笑道:“傻丫头,膳房的那些管事都是人精,银袋子少了一笔进项,他们会发现不了?” 要总趁着他们不在膳房的时候去取膳,他们岂能不恨? 她在宫中没背景、没实力,再得罪寿膳房的管事,岂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所以,要做的隐晦些。 取早膳的时间提前一个时辰,即便有人问起来,云墨也可以推说,自家主子身体不好,每天早上都得吃药,所以她得早早的取回膳食,然后给主子熬药。 这样一来,乾西四所改了取早膳的时间,又合情又合理,而且,按着她的份例,早膳不过些清粥馒头小菜,并不贵重,膳房的管事即便发现了,也没功夫和她们较真。 云墨也不笨,她垂眸想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她眼睛晶亮晶亮的看着苏沐瑶,里面写满了崇拜和钦佩,发自内心的赞叹道:“小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这次的事情,自家小姐不但解决了她们的生存危机,还顾全了方方面面,简直堪称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要是个男人,放在朝堂上,怎么也能当个宰相。 才两天功夫,云墨就变成了铁铁的瑶吹。 苏沐瑶也没想到,自己在古代收获的第一个粉丝,是自家丫头,不过这种感觉,还挺好的。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但因为两个人相依为命,毫不气馁,互相鼓励,乾西四所也多了一丝温暖。 但这点温暖却远远不够度过寒冬。 苏沐瑶戴着兜帽,披着一件素色羽毛锻的斗篷,走到门口。 云墨将走廊处的火盆挪到阶下,开始点火,可是折腾了半天,火盆里只有缕缕黑烟,根本点不着。 一时间,她又急又气,眼圈都红了。 苏沐瑶道:“怎么回事?”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还清楚记得朕说过的话。” 允祥略显犹豫道:“臣弟只是想,四哥莫非是为了弥补前事?” 若真因如此,那他可得好好想想,怎么劝说。 雍正勾唇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自己人都会这么想,别人大约也会这么想……” 自己人指的是允祥,那么别人,必然是指和雍正作对的八王一党了。 允祥心念一动,道:“四哥的意思是说……” 他此趟差事,还有别的政治目的? 雍正站起来,望着亭外朦胧细雨,声音像蛰伏的巨兽一样,有几分危险,又像远山一样沉稳而有力。 “老八他们,朕必除之。” 允祥反应过来,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去户部查账,查的是贪官污吏,但查出来之后,处置的却不一定只有贪官污吏了。 允祥忍不住击节赞叹道:“四哥,你这一招棋,不但高妙,而且稳准狠。” 高妙处有三。 其一,用查账的名头,可以麻痹八王党羽,让其以为,四哥只是想翻案,好一雪前耻。 他们下一步,必会想方设法的毁除当年那名官员自尽的相关线索,视线也就被转移了。 其二,等他们忙于毁除线索时,他正能趁此良机,搜罗八王一党贪污受贿的罪证,等罪证收集完毕,纵不能一击将八王他们治罪,也可借机遣退八王他们安在朝中的钉子。 纵是雄鹰,被剪除羽翼后,也再不能飞了。 其三,四哥肃清朝臣后,还可以趁机安排自己的势力进去,进一步加强对朝政的掌控力。 除此之外,还能用抄家大法,顺势填充一波国库,国库正空虚呢。 雍正见允祥会意,也很高兴,重新坐下来,又问起今日他冒雨入宫的缘由。 听他提及太后,雍正脸上的笑容便有些淡淡的。 允祥叹道:“四哥的烦心事,臣弟都明白,只是,老十四毕竟是有功之将,一直不让他回来,恐怕说不过去,只有太后出马,方能平复一二。” 雍正道:“老十四不能回来。” 老十四与八王等关联甚广,如今八王一党尚未根除,再让老十四回来,岂不是如虎添翼? 允祥也知道这个道理。 但他不知道的是,雍正和太后的关系,僵到了何种地步。 雍正想起前段时间,太后因为他肯放老十四回来,扬言要绝食自尽的事,眉宇间便笼上了一层戾气。 他甚少表现烦躁。 允祥见状,心里咯噔一下,立知自己提这个话题不合适了,想了想,改口道:“说到户部,最近张廷玉来找臣弟下棋,闲谈时,说这两天国库进了一笔意外之财。” 雍正随口问道:“什么意外之财?” 允祥卖关子道:“皇兄不妨先猜猜。” 雍正沉默了。 要说国库钱财来源,占大头的主要有两项: 一是朝廷专卖。 譬如部分商用和住宅土地,经朝廷授权后,可以通过楼店府,进行买卖和出租,得到的钱便会流入国库; 再譬如盐、铁、茶、酒之类的特殊产品,都受官府管控,禁止民间私自贩卖,但因又是百姓生活必备消耗物资,所以国库可以获得源源不断的进账。 二是税收。 税收的类型很多,像朝廷专卖,其实也属于其中一种,不过是间接收税。 而直接向百姓收税,分为丁税、商税、田税、还有杂税。 丁税也就是户税,又叫人头税,一年收取两次,春季一次,秋季一次,和田税一起缴纳。 现在马上入春了,也到了缴纳人头税的时间。 雍正思及此,沉吟道:“十三弟莫非指的丁税?” 他尚未更改先帝税制,按理说,康熙五十一年的时候,先帝下过一道政令:“滋生人丁,永不加赋。” 有这道政令在,照理来说,人头税只有递减,没有递增的,张廷玉怎么会说是意外之财呢? 雍正想不明白。 允祥不禁笑了,道:“不是丁税,是商税,最近内务府新出了一种珍稀花卉,叫雪顶春梨,上至王公贵族,下至朝中臣子,听说此花独得皇兄偏爱,纷纷斥巨资购买,一时洛阳纸贵,内务府大赚特赚,按着律例,因要缴纳商税,竟破天荒的给户部拨起了银子。” 雍正越听,越觉得不对味,眉头深深锁了起来。 雪顶春梨是什么,他从未听说过,怎么就独得他偏爱了? 25.第 25 章 雍正罕见的露出茫然的表情。 允祥也懵住了,最近四哥喜欢雪顶春梨的消息在前朝后宫传的风风火火,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权不似空穴来风。 而且,他记得,四哥在潜邸中常住的圆明园里就有一大片梨树林,每年春天时,漫天梨花如雪般挂满枝头,美极了。 正因如此,他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下意识以为是真的。 难道事有蹊跷? 允祥皱起眉头,道:“四哥当真一点儿也不知情吗?这雪顶春梨还是后宫先发出来的,据说和一位住在乾西四所的太常在有关……” “又是乾西四所……” 雍正若有所思的摸了摸手中玉扳指,道:“你且仔细说说这雪顶春梨。” 允祥见他似乎有点印象,方松了口气,道:“这花的名字叫雪顶春梨,实际上就是梨花的一个特殊品种,只是,它绽放的比寻常梨花早,颜色更加洁白柔嫩,香气也更加淡雅幽然。” “之前有官员送了我几瓶,我看过后,发现确实不错,白蕊梨枝经精心修剪后,插在苹果青釉瓶中,既有早春蓬勃的气息,又有一股出尘不俗的韵味。” 雍正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道:“你是说,雪顶春梨就是梨枝插瓶?” 这么说细想似乎有些不对,但好像也没错。 允祥犹豫道:“四哥,这种梨花与其他的梨花不同,想必培育起来颇费功夫,依我看,完全配得起一瓶五六十两银子的价钱。” 雍正古怪的看着他,道:“培育?” 允祥颔首道:“对呀,据说这雪顶春梨是乾西四所那位太常在精心培育出来的,耗费了不少精神呢。” 雍正:“……” 如果不是那晚他让苏培盛去了一趟乾西四所,从那丫鬟口中打探来的消息是:“那梨树自己跟成了精似的,一夜之间窜出一尺多高,给她都吓完了。” 这会儿他还真就信了。 可是,苏培盛打探的消息真的准吗? 从海东青到贵人常氏,再到雪顶春梨。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吸引着他的注意力,都与瓜尔佳氏脱不开关系。 倘若不是巧合,而是精心设计的布局呢? 先是算准了他多疑多思的性格,知道他不论大小事,都不喜脱离自己的掌控; 再用海东青飞入乾西四所作为鱼饵,让他以为自己才是猎手; 然后恰如其分的利用常雯儿,引诱他去乾西四所,看到那几树梨花; 甚至连允祥都成为了他们算计的一环…… 如果真是这样,那幕后之人一定是个多智近妖的角色,且对前朝后宫之事知之甚深。 雍正的防备心顿时提到了3S级别。 他细细想了一遍,将眼底的凝重之色敛下,随即站起身,走到亭边,背着手望着乾西的方向,漫不经心道:“十三弟,方才与你谈的高兴,都没注意到,这雨,下得越发大了。” 允祥站起身,走到雍正旁边,忆及今日之事,唇边露出一抹苦笑。 “皇兄,都是臣弟不好。” 早知道这雨会越下越大,当时在御书房,他就不该说那番“只飘着些雨丝,应是不要紧”的话。 这会儿没护卫跟着,两人还被困在亭子里。 说着,允祥余光忽然看到雍正明黄色褂袍下摆处,有一团晕开的深色湿污,看起来格外明显。 应是刚才被雨水淋到,起身时风一吹,又挨到了桌沿或亭柱上,就被弄脏了。 雍正顺着他的视线,也发现了那块污渍,他立即浑身不适起来,紧皱眉头,就要将外面穿的褂袍脱下来。 允祥知道他家四哥的洁癖,见状,并未多想的脱下自己身上的青狐皮褂袍,却在就要将自己的褂袍搭在雍正肩上时,手顿在了半空。 如今四哥为君,他为臣子,身份不一样了。 譬如说这褂袍,从前他们为亲王贝勒时,穿的都是月白色锻青狐皮制的褂袍,换来换去,你穿我的,我穿你的,也没什么。 可现在,四哥的褂袍是明黄色锻紫貂皮御制的,如何能再穿他的褂袍呢? 僭越不说,还落人口实。 但不去搭这件褂袍,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现在才二月末,天气尚冷,尤其外头还下着大雨,俗话说“春捂秋冻”,初春本就容易感染风寒,这会儿露天习地的,不穿保暖的褂袍,怎么能行呢? 允祥很纠结。 雍正也有几分纠结,但他纠结的点却和允祥不一样。 首先,他脱去褂袍的动作是下意识的,在发现允祥紧跟着脱他的褂袍时,雍正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反射性的想要阻止,允祥的身子骨单薄,如何受得住风寒? 但老十三脱衣服的速度太快了,他都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把褂袍脱下来了。 雍正的下一步计划,是打算在允祥将自己褂袍让给自己穿时,来一波孔融让梨,以允祥身体不好为由,再劝他穿回去,允祥要执意不听,他就拿皇帝身份压他,命他听从。 可他计划的好好的,却见允祥提溜着脱下来的褂袍,半天都不动作。 原本预期的感人场面:自己的好弟弟,不忍自己受冻,大下雨天的,把防寒的外套让给他穿。 怎么没了? 雍正怔了怔,恍惚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中明白了允祥细腻的心思。 这一瞬间,雍正忽然觉得状况有些棘手了。 允祥的褂袍,他到底是穿还是不穿呢? 穿吧,他穿了允祥的衣服,这大冷天的,让允祥穿什么?他方才脱下来的褂袍吗?可那上面脏了一块,自己尚且嫌弃,却让允祥穿,弄的好像允祥低他一等似的,这不合适。 不穿吧,拂了允祥的好意不说,还冷冰冰的,私下里相处时,难得的兄弟关系也变成君臣身份,相当于在两人之间划清了楚河汉界,就算他再怎么用语言描补,这件事情也会成为一个疙瘩,允祥往后更不把他当哥哥,而是当君主了。 总之,为人是难做的,即便皇上也是如此,一旦想要两全,要顾忌的事情就太多太多了。 雍正心里感叹,正为难时,苏培盛领着一队侍卫和御辇朝这边浩浩荡荡的寻来了。 帝王仪仗来了,必然带着替换的衣服。 雍正松了口气,却没有打算等苏培盛过来,穿自己替换的褂袍。 而是,自然而然接过允祥手中的褂袍,穿到身上,笑着打趣道:“还记得小时候你皮的很,衣服弄坏了,便偷偷把朕的衣服穿走,害的朕找不到自己的衣服,还以为阿哥所里闹了贼,没承想如今倒反过来了,果真是苍天有眼,一报还一报。” 允祥也笑了,他也看到了苏培盛,还看到了跟在苏培盛身边的——他的贴身随行。 以及他的随行们带着的,他的替换衣物。 即便四哥要将帝王仪制的替换褂袍给他穿,他也绝不肯的,他的随行来的正好。 允祥穿上另一件青狐皮褂袍,一转头,见苏培盛暗暗去瞥四哥身上那件青狐皮褂袍,似动唇想说什么,到底没说。 他笑道:“皇兄衣服脏了,先穿会儿我的,外面冷,等回去再换,也是一样的。” “是是是。” 苏培盛赶紧对怡亲王做了个揖,怡亲王人好是真的,但他是奴才,哪里能对着堂堂王爷的解释,表现得无动于衷、理所当然呢? 转头,苏培盛对着雍正又陪笑道:“皇上,雨下大了,回去吧。” 雍正本欲答应,不知想到何事,顿了顿,面色淡淡道:“你们都先回去,朕还有别的事。” 不等旁人开口劝,又道:“十三弟,雨大路滑,今天你就在宫里住下。” 他这会儿用的可不是商量的语气。 允祥也无可奈何,行礼道了声“是”,带着苏培盛等一干人回宫去了。 待众人离开后,雍正撑起油伞,独自往乾西四所的方向走去。 他今天,必须得亲自会一会这个瓜尔佳氏了。 26.第 26 章 苏沐瑶手中的《大清会典》,是康熙朝的通行本,编纂方式仿照的是《唐六典》和《明会典》,与后世修篆完备的《五朝会典》不同,中间既没附图例,也没有附事例,落笔简单明晰,全书仅一百六十二卷。 其中有关于商税制度的部分并不长,苏沐瑶一会儿就看完了。 只是,看完之后,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上面几行字,清楚明白的写着: 商税国标: 第一等:凡过手价银百两及以下者,征收商税,拟令值百抽其二; 第二等:凡过手价银千两及以下者,征收商税,拟令值百抽其五; 第三等:凡过手价银万两及以下者,征收商税,拟令值百抽其十。 第四等:凡过手价银万两以上者,征收商税,拟令值百抽其三十。 看着好像挺合理的,甚至比现代企业税标还低些,但仔细一琢磨,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头。 这里面所说的过手价银,指的可不是商户所得利润,而是商品营业总额,没扣除成本、地租、人工费那种。 先说第一等,一年到手一百两左右的营业总额,属于低成本低利润个体商户。 集市上走街串巷,辛苦叫喊的糖葫芦贩子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山楂是自己家种的,没有地租,更不会额外雇人,主要成本花在熬制的饴糖上。 仔细算一下。 糖葫芦一串两文钱,成本一文钱,净赚一文钱,一草靶的糖葫芦五十根,一次净赚五十文钱,拿平均一天卖出一草靶来算,一年风雨无阻,总收入约为三十六两银子,净赚约十八两银子。 缴纳商税=过手价银(36两)×国标(2%) =0.72两 一年顶了天最多赚十八两银子,还得缴纳一两的商税,除此之外,还有人头税、杂税、生捐等等税。 若有家室,还得供应一家老小的基本吃用,《红楼梦》里面,刘姥姥住在京都边郊,一家四口一年要花费二十两银子。 攒不下钱,完全攒不下钱。 能苟活着就不错了。 那如果不是第一等的底层商贩,而是第四等的大客商呢?譬如说出海的船商。 假使一船货物五千两银,一次载十船货物,一年出两趟海,一年的总收入是十万两银。 若各项基础成本按五万两银来算,一年净赚五万两银,那么: 缴纳商税=过手价银(10万两)×国标(30%) =3万两 好了,缴完商税,到手的银子只有两万两了。 也就是说,自己净赚的钱要和大清国四六分,自己是四,大清国是六,一应风险自己承担。 遇上风浪,船翻了人噶了,大清国不管;回来做生意,货物不走俏,赔了本金,大清国也不管。 但你赚了钱就得缴税,这点没得商量。 总结一句话:商人实惨。 从前苏沐瑶看网络小说,常看到有女主穿越到古代,开局穷困潦倒,连个基本盘都没有,但没过多久,就能利用现代知识,开始做生意,一步步做大做强,最后挣得盆满钵满,大杀四方,走上人生巅峰。 她看的时候很爽,超级有代入感,但这会儿却发现小说就是小说,纸上来得终觉浅,现实生活永远没小说那么简单容易。 封建社会,士农工商。 农人排在第二等级,都过得极不容易了,每年各种税收,吃饱穿暖都成妄想,还经商呢。 当国家想要把百姓牢牢捆绑在土地上时,个人再怎么挣扎都是无用。 唉。 苏沐瑶不免开始忧虑自己的雪顶春梨生意了。 自己现在净赚应有两万两银子了,但若一朝缴纳商税,却得按着内务府那边的总收入五万两银子算。 5万两×30%=1.5万两 那她到手的银子,岂不是只剩下了五千两??! 苏沐瑶:“……” 她手里的山瓜子顿时不香了。 苏沐瑶闪过这个念头后,又很快给打消了。 刚才那样算是没错,但内务府应该不至于这么黑,让她缴全税,他们一毛钱都不掏。 所以,还是先别自寻烦恼了。 她合上书,往窗外看去,才发现,在她出神的时候,外头的雨越下越大了。 云墨去取晚膳,还没回来。 外面雨这么大,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苏沐瑶越想越不放心,实在坐不住,索性穿上云纹平底绣鞋,从暖炕上下来,拢了拢外披白狐裘衣,绕着抄手游廊,往宫门口走去。 她出来的匆忙,也没拿伞,准备先在宫门口等一会儿,兴许云墨正沿着宫道往回走呢。 才至垂花门处,苏沐瑶就听到大门口传来铜环扣门的声音。 一定是云墨! 除了她,不可能再有其他人冒着大雨,往她这偏僻的乾西四所来了! 苏沐瑶心中一喜,小步跑过去,就去开门。 一时竟忘了,大门没上门栓,是闭着不是关着的。如果来人真是云墨,又有什么必要敲门呢? 苏沐瑶笑盈盈的打开门,脱口唤道:“云……” “墨”字还未出口,她已对上门口之人平静的眼眸,骤然愣住了。 怎么是一个男人? 怔愣也只片刻,很快,苏沐瑶就反应过来了。 来人这一身属于“主子爷似的”不凡气度,不像是大臣,更不可能是太监。 约摸是皇亲贵族,但,是那一位呢? 苏沐瑶眼皮略往下一垂,看到雍正外面披着的那件名贵的青狐皮褂袍,心里顿时有数了。 青狐皮褂袍是亲王、郡王、贝勒、贝子这几个等级才能穿的,联合当朝的时代背景,能受雍正这般信赖,自由出入后宫的,只有一位亲王。 那就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十三王爷允祥。 苏沐瑶微微福身,行礼道:“见过怡亲王。” 怡亲王? 雍正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褂袍,微微一顿。 那天早上,她一直规规矩矩的蹲着看地,没看到他,倒也难怪。 雍正并不打算解释,轻轻道:“嗯,太常在有礼了。” 说话时,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女子。 上回在慈宁宫外,他只是略微瞄了一眼,知道瓜尔佳氏长得很不错,穿着素雅清淡,气质温婉沉静,瞧着挺让人舒服。 而这次,她又有些不同,头发挽的随意了些,鬓边一缕青丝轻垂在白皙如玉的侧颊上,离近了看,她似乎……未施粉黛。 天然的皮肤很白,如雪如玉,上了妆粉和不上是一个样子。 雍正想到方才门开时,看到的那一抹笑容,缓缓的摩挲着手中白玉扳指,心渐渐沉下来。 瓜尔佳氏长什么样子,美或者丑,都与他没关系。 他这次来,是有目的的。 苏沐瑶不知眼前人在一瞬间转了几个念头,在确定他就是怡亲王后,苏沐瑶带着几分困惑,问:“方才可是王爷扣门?” 雍正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然后呢……没有下文了? 苏沐瑶等的解释迟迟没来,只好自己开口问:“不知王爷扣门,所为何事?” 雍正眼底划过一抹光芒,转瞬即逝,淡淡道:“倒也无甚要事,本王于宫中散心,路过这里时,不料雨势骤急,只好就近寻求避雨之所,打扰太常在了。” 苏沐瑶放了心,让开身子,礼貌道:“无碍,王爷请进吧。” 若是为了避雨,那没什么。 只是……她宫里现下无人,只有她和“怡亲王”共处一室,孤男寡女,不太合礼数。 苏沐瑶手一停,到底没掩上大门,她跟在“怡亲王”身后,本打算从侧面耳房里搬过一把椅子,让他坐在垂花门处避雨。 这样子,从外头一眼能看到里面的人,大大方方的,很合适。 可谁知“怡亲王”却毫无顾忌,过了垂花门,还要往里走,竟有了登堂入室的打算。 里面是她的住处,这怎么能行呢? 苏沐瑶忙扬声唤道:“王爷且等一等。” 雍正步子停住,转过身,等她说话。 苏沐瑶动了动唇,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避嫌的话,不说没什么,说出来反倒像有什么了。 苏沐瑶自我安慰道:历史上的怡亲王谦恭谨慎,是个坦荡君子,不那么在意细节,应该也属正常。 何况,看眼前人剑眉星目,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 俊美到连半月头都完美驾驭住了。 苏沐瑶一向不是看脸的人,但这会儿却不得不承认,“怡亲王”的长相太好,实在让人提不起防备。 所以……大概是她想多了吧。 27.第 27 章 苏沐瑶为难犹豫的神色,被雍正分毫不差的收在了眼底。 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她的为难和犹豫因何而来。 一时竟有些愕然。 他前阵子,听了海东青的事,一直以为瓜尔佳氏胆大包天想要勾引他,因为心里藏着这个判断,所以方才进来时,没想太多,直接就进来了。 大约是对待不重清誉的女子,下意识的轻视。 结果弄到现在,人家其实很守礼,失了分寸的反成了他。 雍正阅人无数,这还是生平头一次判断失误。 他忽然觉得有点尴尬,掩饰性的摸了摸鼻子。 与此同时,脑中又转了好几个念头。 出了错不要紧,重要的是,事后的补救。 现在再顺着瓜尔佳氏的意思,在二门处露天席地的避雨,无异于承认了自己刚才的唐突。 显然是不行的。 首先,他是皇帝,天下万民的表率,非必要不罪己;其次,他现在顶着的是老十三的身份,因自己一时不慎,使得十三弟清名有损,他做不出来。 所以,只好将错就错了。 想到这里,雍正作出身体不适的样子,苦笑道:“一遇到下雨天,本王膝盖处便隐隐刺痛,刚又在外面走了许久,实在有些支撑不住……” 顿了顿,他又露出些许歉意来,温和道:“还望太常在行个方便,找一干燥温暖的房间,待本王稍歇片刻,好转之后立即就走,绝不过多打扰。” 他说的不完全是谎话。 允祥被圈禁在宗人府时,因牢中湿寒,确实患过腿疾,但出来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诊治,好几年都没有复发了,并没有他形容的那般严重。 但往往七分真、三分假的话更能让人信以为真。 再加上雍正说话时,配合着的一系列自然形成的反应:脸色苍白,额间细汗,身形微晃…… 演技简直出神入化到令人发指。 别说是苏沐瑶,就是柯南来了,也难辨真假。 且苏沐瑶又隐隐约约的记得,历史上的怡亲王的确患有腿疾。 那就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苏沐瑶反为自己刚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感到几分歉意,想了想,若另寻一空房间,木炭引燃尚费时间,看怡亲王这样子,恐怕坚持不了太久…… 救他人以急,也是为自己积福德。 拿定了主意后,苏沐瑶索性抛开其他顾虑,坦然道:“王爷,实不相瞒,乾西四所里,只住着嫔妾和嫔妾婢女,别处不用烧炭,唯有嫔妾房间……” 咬了咬牙,正色道:“若王爷不嫌弃,可移步至嫔妾寝房歇息。” 说时,她表现的很镇定,脸颊却不免发热。 她虽完全是一片好意,但怕被眼前之人误会。 雍正一副正人君子风清朗月的模样,温柔的笑道:“承蒙盛情,感激不尽,焉有嫌弃之理?” 苏沐瑶放了心,在前方引路。 她的寝房并不算大,分为里外两间,里间是卧室,外间是书房,中间隔着一道珠帘门。 来到古代后,为了起居方便,她按照自己的喜好和习惯,重新布置过一番。 书架上,《女则》《女训》之类的书全被搁置了起来,放着的多是游记、日志、传奇之类的开拓视野的书籍。 卧室里面也以舒心为主,明窗净几,软被柔衾。 墙上挂着一副泼墨山水图;地上的梅花几案,对称的摆着两瓶雪顶春梨;床榻旁的红木妆台,一应首饰整整齐齐的码在妆奁盒中,全无一丝杂乱。 雍正原以为,瓜尔佳氏只有一个婢女伺候,大概会过的不太好,或者说,不太讲究。 但进来后,他就发现自己或许错了。 苏沐瑶去外间给客人沏茶,雍正坐在方才苏沐瑶出门时坐过的炕沿上,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一个人的卧室,在某种程度上,能反应一个人的性格和生活方式。 当然,不仔细些是看不出来的,主要在于细节。 雍正身为帝王,天生心思缜密,有超乎寻常人的敏锐。 他看着脚边渣斗里,积得满满当当的山瓜子壳,不禁挑了挑眉。 他很难想象,瓜尔佳氏这样一个柔弱纤细、带着文气的女子,居然有个喜爱嗑瓜子的嗜好。 但很快,嗑瓜子的事就不算事了。 雍正的注意力,完全被炕桌上放的那本《大清会典》给吸引住了。 不怪雍正觉得惊诧,实在是《大清会典》和其他书不太一样,它里面包含着大清行政组织、政治法规、典章制度等等内容。 是官员们处理各项公务的纲领和标准。 哪儿有女子看的? 雍正平生所见女子中,有读诗词歌赋的,有读女则女训的,有读佛经道法的,也有读话本小说的…… 但他头一次见,有读《大清会典》的女子。 苏沐瑶端着茶盘进来时,就见“怡亲王”翻着那本《大清会典》,面带困惑。 她将茶杯放下,奇道:“王爷,这书可有不妥?” 不妥的不是这本书,而是你。 雍正不急着回答她的问题,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竟惊艳的发现茶水味道格外香醇甘厚,比他常喝的顶级贡茶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常在这里的碧螺春倒好。” 当然好,苏沐瑶不在意的一笑。 瓜尔佳氏天生体弱,当初,她刚穿到古代,是喝灵泉,才慢慢恢复健康的。 因之前“怡亲王”说他旧疾发作,她方才沏茶时,便在里面滴了几滴灵泉水,也算是做好事不留名了。 雍正眼底划过一抹探究,缓缓的喝着茶,等放下茶杯时,神色又重归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平淡。 他一向有耐心,所以不急。 雍正道:“本王见此书摆在太常在案桌上,心中诧异,太常在身为女子,为何要攻读《大清会典》?” 苏沐瑶道:“攻读谈不上,只是有些税务问题弄不太懂,所以翻开来看一看,盼能解惑。” “怡亲王”是总理大臣,位高权重,深受雍正信赖,在前朝,说是常务副皇帝也不为过。 苏沐瑶并不觉得,自己内务府合作出售雪顶春梨的事,能瞒过他,所以索性直言相告。 一则问清楚她和内务府各自缴税比例,心里有个数,免得内务府将来黑她; 二则今日对“怡亲王”一说,也算过了明路,万一宫里有人拿此事做文章,她便有了一个重要人证。 苏沐瑶不认为自己是在利用“怡亲王”,她都做好人好事,让他入屋躲雨了,还拿了放了灵泉水的茶给他喝,将地主之谊尽到了极致。 那他顺便帮她答疑解惑,不是应该的吗? 雍正本就对雪顶春梨的事感到好奇,听她主动提及,便接过话茬,就坡下驴的问下去。 “若说是税务问题,太常在不如直接说出来,兴许本王能帮着解答一二。” 苏沐瑶抿了抿唇,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想请问王爷,于内务府来说,同一货品有进上和外销之分,二者报账形式不同,那在缴税形式和比例上又有何变化? “商税标准共分为四个等级,说是按着一年经商所获的总价银来算,可是,国家纪年法共有四种:年次纪年、年号纪年、干支纪年、还有年号干支兼用。当今圣上于去年十二月登基,登基大典却在二月十三举行,那现在到底是雍正元年还是雍正一年?” “二月份作为新旧年的交替月份,经商所获的总价银,是纳去年的税?还是纳新年的税?或者说,本月十三日是道分水岭,十三日前的价银纳去年的税?十三日后的价银纳今年的税?” “倘若本月的价银分开后,纳税等级降低,是否可以利用此道,达到合理避税?” “还有,一个货品,譬如拿折枝插瓶来说,花枝有成本,花瓶也有成本,那各项成本上的缴税比例总的来算?还是分别来算?如果是总的来算,对于低成本的花枝部分似乎不太公平,但如果分别来算,缴税等级发生变化,最后和应缴纳的总税额不相等怎么办?” ………… 这一连串的问题,都在《大清会典》上找不到答案。 也是让苏沐瑶深感困惑的。 她问完,便静静的等着“怡亲王”回答,可等了半天,却不见一旁的“怡亲王”说半个字。 苏沐瑶有点纳闷,转过头,就看到“怡亲王”正盯着她瞧,眼神颇为古怪。 苏沐瑶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怡亲王”怎么这样看她?难道自己脸上有脏东西吗? 28.第 28 章 雍正眼神古怪的去看苏沐瑶,不是因为这些层出不穷的问题把他问住了,也不是因为嫌弃苏沐瑶的问题繁多琐碎。 而是因为,苏沐瑶问问题的时候,让雍正有了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像照镜子一般。 他十二岁首次在上书房参与议政,听着先皇和旧太子一来一去的对话,就是一脑门的问号。 他不明白。 他的老师顾八代明明跟他说过:“一应国政问题,皆可在《祖训》《律集》《会典》三本书中找到答案。” 可他明明已经将三本书倒背如流,但对诸大臣提出的实际问题,犹觉茫然。 那是康熙五十三年,山东|突发全境大水灾,秋雨致河水决堤,不久,旱涝交迭,春夏大饥,人相食。 关于如何赈灾,他清楚的记得,《祖训》有言:“为君之要,当以广施仁政为先,不能体恤百姓者,必为天下人所弃。” 赈灾势在必行。 可是派谁去?拨多少钱粮?调多少人手? 《祖训》没有记载,《律集》和《会典》也没有。 书中有的,要么是形而上的思想论,要么是冰冷简洁的条目,连一个具体的参考事例都没有。 后来,他常趁闲暇时间,用一个个旧年政事,去套用那些条目,然后……他的问题更多了。 就像瓜尔佳氏如今这样。 不过他生来是皇子,有七八位老师围着他转,随时准备帮他答疑解惑,且他去思考那些问题,是为了将来造福百姓,不是为了愁缴税的事。 这两点又与瓜尔佳氏不同。 雍正想着,轻抿了一口茶。 瓜尔佳氏会有这么多的缴税问题,估计是头一次接触经商方面的事。 要想解答她心中的疑问,其实很简单。 告诉她一件事就完了。 商户每次缴完税后,当地官府会签发一张商业串票下去。 串票,又叫版串执照,是发给纳户的完税凭证,因为形制通常为上下或左右两联,所以俗称串票。 串票背面,会详细的记录着各项所扣税银的计算方法。 她只要等过几天,往内务府要来雪顶春梨扣税的串票,看一看就行了。 但,他为什么要帮她解决疑问呢? 中国人有好为人师的一面,尤其是看到年轻的后辈身上有和曾经的自己相似的地方,多会心生爱才之心,帮忙指点一下。 可雍正是好为人师的类型吗?他不是。 他不但没有帮苏沐瑶答疑解惑的心思,在那股子熟悉感散去后,他还骤然对她产生了一种很恶劣的念头。 这种恶念来自于他这段时间因海东青、常雯儿、雪顶春梨等一干事件产生的困扰。 让你困扰朕,如今自食其果了吧? 雍正抚了抚额头,作出头疼为难的样子,道:“太常在是对《大清会典》上的商税标准有不明白的地方?” 苏沐瑶不知“怡亲王”为何这副样子,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雍正解释道:“本王现在就算告诉太常在也没用,商税缴纳比例估计马上要涨了。” 苏沐瑶一怔。 雍正叹了口气,道:“ 如今国库不丰,前不久有官员上折子,建议皇上提高各项税务缴纳比例以充实国库,皇上问本王意见,本王想,百姓年年要缴的田税、丁税、杂税已经够多了,再往上涨,恐怕会使民怨沸腾,甚为不妥。” “唯有行商大户,颇有资产,为国家尽一尽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皇上听了本王建议,点了点头,虽说容后再议,但看样子,提高商税,已是八九不离十的事了。” 顿了顿,又道:“万两以上的过手价银,以后估计要从百抽三十提高到百抽五十了,还有一事,本王正打算向皇上提。” 对着苏沐瑶难以置信的表情,雍正喝了口茶,好整以暇道:“内务府为皇家机构,每年吃户部那么多拨款,更应为国效力,以后内务府对外行商的资产,不再分与各大皇商,直接尽数充入国库。” 意思是说,这样一搞,雪顶春梨的事,她这阵子完全就是白忙活。 俗称:撸起袖子,免费为国家打工。 苏沐瑶原还在担心加税的事,可这会儿心里就只有气了。 一时间,她被气得胸膛起伏,怔在了原地。 她原以为怡亲王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没想到心这么黑,为了充实国库,居然想出这等馊主意。 虽然这项政令听着不太靠谱,很大概率无法执行,但能想出这一招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怎么,农民的命是命,商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内务府都是包衣奴才,就活该当被宰的鱼肉了? 膝盖疼?疼死他得了! 可是,气也没办法,苏沐瑶没有直接掀桌子赶人的勇气。 以“怡亲王”官高爵显、备受宠信的地位,得罪了他,他分分钟能在皇上跟前进谗言,要了她的小命。 她怔了半晌,对于雪顶春梨兴许挣不到什么钱的事实,逐渐接受了下来。 只是,她心绪平静了下来,对于面前“怡亲王”的好印象却彻底没了,反觉他比普通人更可恶,恨不得把方才生出同情心以至于引狼入室的自己暴打一顿。 苏沐瑶再看一眼案桌上的茶杯,想到里面滴了灵泉水,简直心疼的肠子都青了。 她面无表情的起身,礼貌道:“怡亲王请稍坐,茶水凉了,嫔妾再给您换热的来。” 端起雍正面前的茶杯,走到外头廊檐下,将茶叶连着剩余的茶水,通通泼在芭蕉树根底下,又重新沏了一杯,拿进来,放在雍正面前。 雍正端起茶杯,刚喝了一口,就放下杯子,微微皱眉道:“这是……六安茶?” 是六安茶的味道,不过入口有点生涩,他从出生起,就没喝过这等品质的茶。 比之刚才喝过的茶,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苏沐瑶略点点头,解释道:“方才待客用的碧螺春没了,这是嫔妾日常喝的份例茶。” 份例茶是指内务府按照位份,给宫嫔们分的茶。 其实这茶在宫里很普通常见,并不算差,只是雍正好茶喝惯了,当然会觉得这茶有些难以入口。 对于苏沐瑶来说,她还不至于在茶水上使坏,只是要回收自己提供的好处罢了。 毕竟她只是一区区太常在嘛,好茶当然没多少。 这一番解释,完全没有破绽,还体现了她待客胜己的美好品德。 但对于方才故意以言语试探的雍正,却对于他为何会遭到好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茶变普通茶的待遇,心知肚明。 他不但不生气,还有几分意料之中的惊喜。 他原在说出那番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时,就想到了瓜尔佳氏有可能出现的两种反应: 第一种:提及国税变动、兹事体大,试图打消他“取缔皇商分成”的念头; 第二种:虽心内气愤难平,但顾忌良多,默默的忍了。 无论是哪一种,在他看来,都属平常。 第一种有些沉不住气,毕竟后宫不得干政是规矩,哪怕说话时旁敲侧击,不露声色,在他一个皇帝眼中,也属于自作聪明了。 第二种的话,若城府不深,神色中总会带出几分异样;倘若一丝异样也看不出来,那就藏的太深了。 但瓜尔佳氏却选择了第三种。 既没有授人以柄,自作聪明,也没有选择默默忍耐,而是选择先给自己出一口恶气再说。 偏偏她出气的方式,还是这么合情合理合体面合规矩。 各方面都完美到毫无瑕疵。 哪怕他作为“怡亲王”,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一瞬间,雍正隐约看到了,瓜尔佳氏温婉柔弱的外表下,暗藏着的那一丝锋芒。 虽然她如今身份低微,但无论在前朝,还是在后宫,都份外耀眼夺目。 不过,虽然他打心眼里赞赏苏沐瑶的行为,但她给自己从好茶换成普通茶,还是需要给一个教训的。 雍正轻轻喝了一口茶,不着痕迹道:“太常在的宫里,为何没有伺候的婢女?还需要太常在亲自动手沏茶?” 苏沐瑶淡淡道:“自是有的,只是方才出去取膳食了。” 雍正一副愕然的样子,道:“只有一个吗?” 苏沐瑶点点头,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嫔妾喜欢清静。” 雍正皱紧眉头道:“本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怡亲王有话直说无妨。” 雍正意味深长道:“太常在既在乾西居住,还是多寻几个婢女……照顾起居为好。” 苏沐瑶虽对面前人没什么好感,但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她抿了抿唇,追问道:“怡亲王何出此言?” 雍正轻飘飘道:“乾西靠近玄武门,背后为廊下家一带,廊下家往东,自玄武门迤西共有九道门,自前朝起,每道门的用处皆不同,太常在可曾听过?” 苏沐瑶摇摇头。 雍正道:“别的门倒罢了,只是有一道门,被宫中人称之为死门,凡宫女太监暴毙身亡者,尸身皆从此门运出,为镇阴气,又称之为正阳门,宫中偶有流言,说在正阳门处,晚上有鬼夜行……” 轻轻咳嗽了一下,继续道:“虽说流言蜚语不可信,但圣人有训,“鬼神当敬,亦当远之“,本王想,太常在既为女子,还是避讳一下的好。” 苏沐瑶:“……” 她不知道这个事也就罢了,知道了之后,心里忽然有点毛毛的。 作为现代人,她当然不至于迷信。 但世上有许多事尚且无法用科学解释,譬如说她自己穿越而来的经历。 可问题是,“怡亲王”这一句避讳的话,说的轻飘飘的,但她倒是想避讳,上哪儿避讳去? 她又不能面见皇上,要求搬家! 29.第 29 章 说实在话,苏沐瑶对目前的住处挺满意的。 虽说乾西四所是建给进选秀女居住的宫殿,规格有限,无法和其他宫殿制式相比,但好在清静自由。 一旦搬出去,可就不一定了。 紫禁城中,留给后妃们住的宫殿,都有主配之分。 妃位以上者为主位,住主殿;妃位以下者住东西两配殿,每日需给主位妃嫔请安。 太妃嫔们也一样。 苏沐瑶当然不愿意寄人篱下,只要太后没发话,她情愿住在乾西四所里,住到老死。 至于闹鬼的传闻…… 她都住了这么久了,也没见遇到什么怪事,想必流言不真。 苏沐瑶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神态自若道:“多谢怡亲王提醒,只是嫔妾虽为女子,但自小胆壮,相信身正影直,只要问心无愧,就算恶鬼也不敢进犯……” 她不是很喜欢这个话题,但怡亲王说了,她出于礼貌,还是得回复一下。 苏沐瑶暗叹一口气,捏了捏衣服下摆,不免有些担忧,要是对面之人偏揪住这个话题不放,再说出什么具体事例来,那可真是要了命。 怎么这半天,就没有来寻“怡亲王”的人呢? 想到这里,苏沐瑶不由往窗外看了眼,雨好像小些了呢…… 她这一连串细微的反应,全被雍正收入眼中。 雍正不由有些想笑,甚至想到,若他一直待在乾西四所不走,也不知瓜尔佳氏能忍耐多久。 他颇想试试,但一转念,却带着几分惋惜的放弃了这一想法。 他还有政务在身,需回去处理,而且,老十三还在养心殿等着他呢。 雍正叹了一口气,道:“坐了这一时,本王腿疾已好转许多,现雨势渐缓,本王尚有公事在身,也该告辞离开了。” 说着,便从座上起身,顿了顿,点头致意道:“叨扰太常在许久,来日必有重谢。” 苏沐瑶完全没把他说的重谢放在心上,笑道:“王爷客气了。” 她这一笑,完全是发自肺腑。 这半晌,她对眼前之人可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雍正前脚一走,云墨后脚就提着膳食回来了。 她这么久才回来,倒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而是被大雨绊住了,她提着膳食,还要打伞,怕一时顾不及,雨水浸到抬盒里,把晚膳给糟蹋了。 所以她在寿膳房廊下等了好一会儿,等雨小了才往回走。 这一回来,正好看到苏沐瑶在收拾炕桌上放着的两个茶杯。 云墨诧异道:“小姐,方才有人来过?” 苏沐瑶不愿再回想刚才的事,敷衍了几句,吃过了晚膳,便睡下了。 可是,有些事情,越不愿意去想,它越往自己脑袋里钻。 尤其是,苏沐瑶今天白天睡的时间长了,到了晚上,她躺在暖炕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 四周静静的,不远隔断处,传来云墨绵长的呼吸声,还有书柜上,传来的滴滴答答的更漏的声音。 窗帘是拉上的,但为了方便起夜,外间点着一盏蜡烛,因此,房间并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影影绰绰的,能看到一应家具摆件的轮廓。 苹果青釉瓶上插的三尺梨枝,横架上搭着的白狐皮裘衣,墙壁上挂着的泼墨山水图…… 雍正白日说的,有鬼夜行的话,就这么蹿入了苏沐瑶脑子里,且在不断的发酵着。 据说有人去故宫旅游时,拍到了一队清朝宫女提着灯在宫道上行走,不到五秒就消失了…… 据说故宫晚上不开放,是因为里面阴气重,容易发生邪门的事…… 据说故宫阴气最重的地方就是没人住的冷宫了,而乾西四所在自康熙六十一年后,就再无人居住了,纵使到了二十一世纪,也不让游客进去参观…… 苏沐瑶越想,越觉细思极恐,越是心惊肉跳。 她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只露出两个眼睛,等了半晌,还是忍不住轻声唤道:“云墨,云墨!……” 云墨迷迷瞪瞪醒来,揉了揉眼睛,道:“小姐,怎么了?” 苏沐瑶不太好意思说因为自己胡思乱想,把自己想的害怕但不行的事,咬了咬下唇,柔声道:“我做了个噩梦,你过来跟我一起睡,好不好?” “好呀,”云墨并没多想,就抱着枕头被子过来了。 苏沐瑶往里挪了挪,给云墨腾出个地方。 两人躺下,云墨接着方才的困意,很快又睡着了。 苏沐瑶刚安心了一会儿,忽然脑子里又蹦出了一个将她吓得不轻的念头:万一云墨才是鬼呢? 她再也受不了,强忍着惧意,噔噔噔的爬起来,点燃了一盏烛台。 烛光一照,室内明朗,她彻底松了口气。 烛光摇曳了一晚上,直到晨光熹微,天将明时,燃烧到底的蜡烛才自然熄灭。 苏沐瑶一晚上没睡好,早上却起的很早,她给太后例行请完安,从慈宁宫往回走时,云墨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看到她掩唇打了好几个哈欠,不由心疼道:“小姐,回去吃完早饭,你再补会觉儿,今儿的事都交给我来做。” 苏沐瑶摇头道:“等吃完早饭,咱们得去敬事房选人,这事儿只你一个人去恐怕不行……” 云墨不解道:“选人?” 前两天她提议,去敬事房选几个宫婢太监进来伺候,小姐还说,不急于一时,等多看看再说呢,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苏沐瑶脸一红,略微有些尴尬,不过没让云墨看见,掷地有声道:“对,就是选人。” 原来她不着急,可自从昨天晚上来了这么一遭,她实在不想,以后晚上睡觉,都点着蜡烛睡。 乾西四所是三进宫宅,很空很大,只有她们主仆两个,人太少了,应该多选几个宫婢太监进来,添些旺气。 所以,去敬事房选人的事,势在必行。 务必在今日搞定。 苏沐瑶下定了决心,可偏不凑巧,她才吃完早膳,正欲换衣出门,广储司的太监管事张宝过来了。 苏沐瑶原本以为他又是来送苹果青釉瓶的,打算跟他说今天有事,让他明天再带人来取雪顶春梨。 但等云墨带着他进来,苏沐瑶却发现不是。 来的只有张宝一个人,脸上笑眯眯的。 苏沐瑶纳闷道:“张公公今日莫非有什么喜事?” 张宝哈腰笑道:“太常在说笑了,奴才能有什么喜事,都是来沾主子们的喜气的,” 他将手中捧着的一个雕花精致的红色小匣子放在圆桌上,道:“这是内务府让奴才给您送来的,上月雪顶春梨该给您分得的本钱,原是一万九千八十两,我们丁大总管吩咐说,索性给您凑个整,凑成两万两银票,”转头对云墨道:“姑娘您点点。” 点当然是要点的,苏沐瑶对云墨扬了扬下巴。 云墨上前一步,拨开匣子上的铜锁扣儿,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一摞崭新的钞票,都有紫色的描边儿,一张是一千两。 云墨反复数了两遍,一共二十张,加起来总共两万两,没有错,钞票也是保真的。 “小姐,是两万两,没有错。” 苏沐瑶点点头,却并不命云墨收下,转过头,淡淡道:“张公公,你们丁总管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些银票,我却不能收。” 此话一出,张宝和云墨都愣在了原地。 尤其是云墨,眼里全是困惑。 小姐辛辛苦苦忙了这么久,为什么不收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