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剑宗掌门秘录》 第一章 头犬 大将军出云中,扫阴山,荡北原,西至高阙,略河南地,至于陇西,获虏首二万三千级,车辎畜产,马牛羊百馀万,全甲兵而还,以三千八百户,封长平侯…… 遂以河南地为朔方郡,徙四国八藩,人口六十万屯之。 “哔——” 天际里,一根哨箭划过晴空,逆风飞翔,骨制的箭头在草原上吹响嘹亮的哨音。 这音声中,一匹快马驰过山岗,奔过原野,在茫茫草场上扬起一线沙尘。 马上的青年骑士赤背裸身,肤色黑红,面刺青黥,脚上还带着锉断的镣铐,分明是个北虏出身的逃奴。 “驾!驾!”“哈哈哈!逃得好快!”“快出塞了!可莫走了虏子,叫人笑话!”“欸欸!可别射着老子的马!” 随后一阵喧嚣,一群膀大腰圆,骏马弯弓,喝的浑身酒气的将门良家子们,也跟着越过草场丘陵。 他们一个个醉醺醺的,面目通红,吆五喝六,纵马奔驰,不急不徐得跟在逃奴身后,歪歪斜斜得乱箭射来,从逃奴身边飞飘出去。 这种行酒投壶似的射术,若要被几十年前,他们扫荡阴山漠北的父祖辈看到,大概要气得昏死过去。 不过无所谓,仙宫定鼎万载,三垣坐稳江山,四宗八藩十二国镇压天下,天下收兵纵马南山很久了。何惧一两个豢养的虏子? 何况还带了狗呢。 “镝——!” 眼见着那逃奴仗着身轻马快,骑术精湛,就要从猎圈中奔逃出去,为首的追骑士弯弓吊射,高高得飞出一支金鸣的哨箭。 于是四面八方的草场中,忽然扑出一大群猎犬,比起这些吊儿郎当的良家子骑士,它们倒更像军队一般严谨,如一张大网,从八方围堵上来! 这些大如虎豹的狼犬,双目放着寒光,獠牙里挂着血气,肉眼可见的加速疾奔,直朝逃奴扑来! 但那逃奴却也厉害,在马背上左晃右避,飞身闪过狼犬的扑咬,竟还猿臂轻舒,伸手一捞,把一支轻飘飘从身边飞掠过的箭矢捞回来,反手插在扑将上来的狼犬眼眶里。 “嗷呜呜!” “混账!我的狗!”“这刁奴!”“咬它!咬它!咬死它!”“别伤着我的马!” 骑士们大声喧哗,吵吵闹闹,乱成一团。 狼犬左扑右拦,虽然把马匹拦在了猎圈里,但因为那逃奴夺了利箭在手,一时也无法把那逃奴拖下马来,只反复飞扑,撕得他身上鲜血淋漓。 而逃奴一见马速被犬群拖慢下来了,也知道在劫难逃,却也不愿意束手就擒! 与其被抓回去,折磨凌辱至死,还不如像祖辈一样,死在这苍天下!草原上! “喝!” 一声大喝!如当空炸雷!竟惊得追兵们险些翻下马来! 黥首逃奴竟飞身下马,一拳将一头狼犬,砸得脑浆迸流!热血泼面! 这个瞬间,他竟浑身肌肉迸发,气血暴涨,整个人拔地而起,身形长出七尺!化做个青面獠牙的人型巨怪! “妖化!”“这!这杂虏竟觉醒了!”“换箭!换箭!” 这下良家子们可吓得酒醒了,慌忙抽出破甲猎矢,依着虽不熟习,倒也练过的弓马之术,纵犬群在前围猎,策马绕着这黥首巨怪飞驰,弯弓搭箭,五步射面,嗖嗖一片箭雨速射而来!直接把这赤身裸背的逃奴射成个鲜血淋漓的刺猬! “嗷——!!蛮骨腾格里!” 逃奴大呵一声,忍着凌厉的箭雨,入骨的犬牙,竟大发凶威!一扯一折一撕!竟把一头狼犬擒着,掰头裂口!撕成两半! 泼天的血雨中,逃奴怒呵,群犬哀嚎,奔马嘶鸣,良家子尖叫! 而正当时!一道黑影猛然蹿出犬群! 竟是一个趴在地上,手足着地,披头散发,像狗一样飞爬的小孩! 这犬孩身型瘦小,还不及狼犬大,但猛然增速爆发!嗖!得窜上刚才被逃奴弃置的战马,猛得一扯缰绳! 那战马被扯得抬足高鸣,抬腿立起来,双足朝巨怪头顶踏来! 逃奴一惊,抬手握住马腿扛住战马的冲击! 而同时那马背上黑影一窜!犬孩趁机跃到逃奴背上,忽然拔出射了他满身,皮肉骨头上那些射偏的箭矢,直插入逃奴双目! “啊啊——!” 逃奴双目失明!吃痛大吼!竟抡起马腿横扫!把战马当个战锤似得乱打!砸得血肉横飞! 而那犬童扒在他背上,只飞拔出射偏的箭矢,朝逃奴眼耳口鼻,心肺咽喉,腋下肋间的要害中,猛刺猛插!刺得皮肉翻飞,鲜血横流! “嗷啊啊腾格里!腾格里啊嘎嘎嘎嘎!” 等逃奴用战马抡飞周围的群犬,再伸手去抓身上的犬童,却已然来不及了。 那犬孩,竟直接一臂插进逃奴口腔里!箭矢透心惯肺,直刺破他心室! 山也似的巨怪逃奴,惨叫声戛然而止,在苍天的注视下,轰然倒地,血泉流淌在碧绿的草场上,一如他的祖辈们一样。 “混账玩意!叫你别伤我的马!” 然后高头大马上的良家子们反应过来,抡起马鞭狠狠抽在犬童背上。 犬童并不反抗,就抱着头,蜷成个团缩在地上,一声也不吭。 “好了好了,马我赔你一匹就是了,别伤了我的头犬!” “是啊,怎么说追讨了这妖化的胡虏,也是大功一件,军侯肯定有赏!” “不过你小子,这人犬训得不错啊?有什么秘方?” “嘿嘿,那是,我找人伢子买回来一百个,拿家传秘药喂的,也就这一个小子养活了。 瞧瞧,还没筑基呢,眼明手快,已经比狼犬还凌厉咧!怎么样,要不要帮你们训训?” “好啊好啊,听说最近又从王京运来一群犯属戍边,与我等披甲人为奴,正好合用!” “真哒!那我可得先挑两头雌的!” “哈哈哈!好主意哈哈!” 于是欢声笑语中,双方的良家子们把妖化的巨怪大卸八块,扒皮拆骨,马革裹尸而还。 犬群围上来,替那身型还不及它们一半大的‘头犬’,舔着脊背上的鞭痕。 这担任头犬的犬童,挨了打也不啃声,就低声吼吼着,指挥犬群列阵,不紧不慢跟随守卫在主人们的身后,一路护送他们进了朔方城,然后回营归垒,让群犬各自回到犬房里歇着。 直到这个时候,犬童才能咬着牙,缩在冰冷的铁笼里,像孤狼一样舔舐自己的伤口,潜伏爪牙,缓缓闭上眼,归于宁静的梦乡。 于是少年睁开眼。 他发现自己身穿鲨鱼鳞似的胶皮紧身,躺在棺材似的虚拟舱中,浸泡在某种橙红色的溶液里。 望着玻璃舱盖后白色的天顶,脊背的鞭痕火辣辣的疼,一时竟难以分辨梦境和现实。 直到一个悦耳的女声从耳边传来。 “试验成功,基因原体偏差值归零,学员陈玄天,记忆重合弦进度百分之一。” 然后虚拟舱直立起来,舱盖自动开启,身穿无尘衣的研究员们,操纵各种机械设备涌进实验室,开始检查收集少年的体征数据。 少年呆滞了一会儿,任由那些自动机械臂刮牙抽血一套整完,关于‘自己’的记忆,才逐渐如出水浮石一般,拨开云雾,浮现在脑海里。 他叫陈玄天,是入伍时长两年半的军校实习生,学的是量子通讯,喜欢唱歌跳舞打篮球……嘶…… 下意识扶着舱缘坐起身来,陈玄天忽然感到手上一痛,低头望着右手,发现指骨骨折了。 这是……是刚才攥着断箭,往那巨怪嘴里捅,一直插到底,把手指给折了……可是,那不是在作梦么…… “哇哦,恭喜恭喜,这段基因原体,终于有人融合成功了!你很棒棒哦!” 陈玄天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虚拟舱边,身穿黑色正装的男人。对方的相貌,逐渐和记忆中的重合。 “校长?” 校长笑眯眯的,也不顾少年的右手还骨折着,抓着他的手,紧紧得握着摇了摇, “玄天兄弟,欢迎你!接下来拯救世界的重担,就交给你了!” 第二章 光霞山 一条大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厚筑其外,隐以金椎,树以青松。由北向南,沿着一条涧水,沿山而走,似一卷青龙,如一抹丹青,横在画上,将满山的林木,分开两畔。 忽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自雾中回荡开来。 转眼之间,一车一骑,乘着这青砖驰道的便利,轻车快马,迎风逆雨,翻山越岭,自北方而来。 车骑翻过重重山岭,出了道口,正出山口这当,忽然风起。 只见漫山袅袅薄雾,被清风一拂,云卷云舒,如收绘卷,现出了山阳大片的红枫。 刚下了整夜的细雨,枫叶上露水未干,被天边初露的晨辉一照,便如在漫山红叶之间,洒了满山的金箔。与驰道边的溪涧,交相辉映,显出满山满天的金红,如同烧着了一样。 那当先轻袍白马的骑士,见此绝景,不禁挽着缰绳,勒马暂停。 扶起覆首的园笠,竟是个神清骨秀的少年郎,目若流星灿,口若含朱丹,龙驹凤姿,玉质金形,远眺山色,轻声赞道, “山远天高烟水寒,青波碧潭枫叶丹。烟雨如织,江山如画……” 后头的马车也稍停了停,驾车人掀开蓑衣,却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眉目如画,唇似樱瓣,杏脸桃腮,有骊姬三分颜色,顾盼生辉,好佳人一笑倾城。虽年纪尚幼,容颜还未长开,却也是含苞待放,妥妥的美人胚子。 “小侯爷放心,过了绝龙岭,就是坤国的地界。再翻过这片枫林,便是光霞山燕子峰,剑仙的道场! 太祖姥爷当年便在九阴山下拜师学艺,和此地的陈剑仙是同门修行,八拜之交,结义兄弟。那四舍五入,这光霞山不就和咱们娘家一样,肯定会保护咱们的丫!” 这小侯爷回过神来,望向身后,却不是去看那少女,而是看向身后的山道。 这会儿晨光还没有照过来,山另一边的青石道,依旧被隐藏在重重的迷雾中。 “素闻魔门剑仙,狠辣无情,却也出了名的一诺千金,我倒不担心这个,只不知娘亲和小姨,逃出王京了没有……” 那少女倒是心大得很,拍着平平的胸脯道, “不要紧的。俺娘行走江湖多年,姨娘也有侯府的法宝护身,那些番子拿不住她们的。” 看少年郎依旧秀眉微蹙,忧心忡忡的,少女想了想,从腰带里掏出个荷包,犹豫了一瞬,红着耳朵把荷包递过去,安慰道, “好,好啦,给你,这是俺娘临行前,特地寻楼观道士望了气,问的前程。 那道士说了,自兑入坤,上泽下地,是个萃。 所谓,游鱼戏水被网惊,跳过龙门身化龙,三尺杨柳垂金钱,万朵桃花现群英。 小侯爷你逃出生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就是要鲤鱼跃龙门,腾云而起咧!” “蒹葭,你倒挺会说吉利话……” 小侯爷听得也是失笑,接过那鸳鸯绣得和野鸭子似的荷包,看了看那张卜辞,眉头舒展了些,缓缓念叨, “萃,聚也。王假有庙,致孝享也。利见大人亨,聚以正也。 用大牲吉,利有攸往,顺天命也。观其所聚,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 确是个吉卦……奇了,怎么这事,一路上你都忍着不说?” 蒹葭乐呵呵笑道, “俺娘特地嘱咐我,卦卜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说得太早,信许就不灵了。 眼下好不容易从王畿里逃出来,我才松了口气,想起这茬呢。” 小侯爷苦笑着,看看那卜辞,摇摇头,又随手把荷包还回去, “玄术终归不是正道,当年帝尊就是听信方术谗言,怪力乱神,才酿出巫蛊之祸。 如今三垣里重用信口雌黄的小人,江湖间迷信口出狂言的妖道。我眼看着天下日益动荡不安,不能报效君父,不能手刃仇雠,只能逃到深山老林里隐居,这是哪儿门子的吉卦呢。唉……” 少女也是一脸无语,接过荷包揣回怀里,嘴皱的和荷包上的鸭子一样,一时都不想搭理这扫兴的家伙了。 一时间两人各怀心事,兀自驾着车马,自山道下来,进了枫林。 说来也巧,这才入得林中,还未登上光霞山顶,便见着剑仙了。 一行八人,也是由北来,不过不是行得官道,大致是翻了绝龙岭的小径。 这八人看上去也都是些年青人,其中两个带队的一前一后,都年岁稍长,瞧着十八九岁,二十出头的身材样貌,都是青袍蓑衣,麻衣步履,短衫束腕,一副江湖剑客的打扮。 其中一人断后,佩刀负剑,当道立在路口,把双眼眯成两条缝,远远朝车骑这边望过来,戒意十足。 另一个蹲在枫树枝头,被红枫挡着,看不清模样,只见他一把木剑在怀里搂着,也并不见有什么动作,竟把树枝踩得,如地震般晃动,遭大风般招展,之前枝头沾着的水露,皆如雨点般阵阵倾洒,红枫却竟一片也不落下来。 而另外六人,则都只是些少年,十四五岁模样,和那小侯爷倒差不多大,但卖相可就有天壤之别了。 那是一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有的稍微好些,还有粗麻衣服可穿,有的干脆就赤着脚,连鞋都没有,一副乞儿般模样,身上又破又脏,浑身大汗淋漓,看起来一个个都是手足并用,刚从山沟里爬出来的。 这会儿八个少年,显然是实在走不动了,四仰八叉瘫在那棵大枫树下,喘着气,捶着腿,仰着头,张着嘴,挣扎着去接枫叶上,被内劲震下的露水。 而那两个带队的青年剑士,就这么握着刀,搂着剑,冷冷得看着纵马驾车而来的不速之客。 说是回娘家,蒹葭也就是说说,毕竟她也没来过,这会儿也小心得扯住斗笠,握住怀里的短剑。 而那小侯爷则纵马上前,手举佩剑,远远抱拳一鞠,然后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 “在下吕岳,家父令武侯,略备薄礼,特来拜见光霞山燕子峰陈真人。” 两个青袍剑客默然无声,似乎不曾听到对方的喊话一般。 看对方根本不搭理,那小侯爷一时也有些踟蹰,不由回头和少女对视一眼。 “蒹葭,姨娘可还有什么嘱托。” 蒹葭愣了楞,张张嘴,倒似想起来了,翻身去车里找了找,捧出一口石匣,扁扁平平,似砚台般大小。举在手里道, “有北辰剑宗传剑弟子沈君游佩剑在此!请诸位师兄一观!” 她这一声嚷嚷出来,仿佛枫林山谷间的风都息了,对面那些少年,一齐扭头望来。 那断后的眯眼剑客见状,松开了握刀的右手。而树梢上,怀抱木剑的青年也踩过枝头,探出头来。 这家伙生的样貌却不怎么样,是个少白头,大小眼,左眼睁着,右眼眯着,摸了摸下巴稀疏的胡茬,遥遥得招招手。 见状两人才松了一口气,纵车马上前。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眯眼剑客忽然把左臂一抬。 忽然间,“锃!”一道电闪! 背上宝剑出鞘!当空划出一道白练!直朝吕岳面门斩来! 刹那间铛!一声金鸣! 那白练击在吕岳咽喉!忽然一团金光爆绽开来!又将那白光击得倒飞回去!而吕岳也是措手不及!被这飞来一击,打落于马下! 那白练落回眯眼剑客掌边,显出影来。却一口三尺宝剑,与眯眼剑客掐着剑诀的左手,又隔着三尺之遥,竟凌空飞旋,甩去剑刃的露水。 御剑之术! 而吕岳也是在栈道上连滚了两圈,跌倒在路边。“小侯爷!” 蒹葭大惊,一弹足从车上跃下,拔出腰间短剑扑到少年郎身边。 “我,我没事……” 虽生跌了一跤,但吕岳确实没什么损伤,虽有些灰头土脸,一身锦袍倒是流光溢彩,连泥水都没沾。只是低头看时,却见脖子上挂的一道金锁,却已被剑炁斩成两截! “你们!” 蒹葭愠怒,正待发作。 “哗——!”得一下,漫天血雨瓢泼! 只见那白马的首级,平平得从颈上滑落,扑地而死! 一时间血如泉涌,将少年少女劈头盖脸,淋得一阵透心冰凉,什么话到嘴边,都生生和着血腥味,咽回去了。 那眯眼剑客,也是冷冷看着剑刃崩出的缺口,把指一弹,诀一掐,那口飞剑便又化作白练,自回鞘中。然后他那比山风更冷彻的声音,似一线寒针,刺入耳中。 “入山下马。” 只眨眼,山道上便画风一变,血息弥漫,简直震撼这对金童玉女三观,一时间两人就蹲在路边,瞪着白马的尸体,看着流血如泉,沿着青石道的缝隙,顺着驰道往山下流去。口鼻肺腑之中,几乎充斥冰息,一时竟动弹不得。 这时,树梢的大小眼剑客却笑了笑,搂着剑跳下树梢, “你可算跟上来了。” 这时两人才回过神,扭头看去,只见从另一侧的小路上,爬来一个皮包骨的小孩。 是的,爬,这小孩就和一条狗一样在地上爬,几乎俯卧撑似的,把全身都伏在地面,隐在草丛里,无声无息,满身满脸泥浆,只露出一对漆黑的眸子,若不是忽然动起来,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等到近前了,再仔细看去,才发现这孩子还真是被当狗锁着,手腕,脚腕和脖颈上,都还残留着镣铐。那拇指粗的锁链,断口平平整整,分明是被剑斩断的。 “过来狗蛋,过了这山门,你就是我剑宗的人了。 从今往后,这天下都没有人可以再欺负你。” 第三章 枫叶红 那个被唤作狗蛋的小孩缓缓爬来,只是忽然闻着驰道上的血味,立刻如狼崽子似的,警惕得躲在草丛里。看来又要小心观察一会儿了。 大小眼显然也知道他的性子,微微一笑,也不见怪,招呼其他人道, “咱们先入山吧。” 于是其他六个少年也纷纷起身,擦着汗,陆续跟那领队的大小眼入林,断后的眯眼剑客也不再望向两人,按着刀把,转身从路口走开。 蒹葭一时还盯着白马的尸身发呆。而小侯爷吕岳望着那行人转身离去,逐个隐入林中的背影,忽然心中一凛,他立刻回过神来,赶紧抢过少女手中的石匣,咬着牙冲过去,手捧那剑匣一口气冲到山口,高声叫道, “家祖沈槐!北辰剑宗弟子!拜在九阴山下修行!得传飞剑一口!证物在此! 弟子吕岳,并表妹蒹葭!遭仇人追杀,愿拜入仙山求道! 还请仙长垂怜!收我等于门下!” 说罢他手捧石匣,一个滑跪,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总算他赌对了,只要‘下马’,眯眯眼倒也没再出剑斩他。只是对方也不搭理他,兀自往山门里去。 一时间,吕岳的心如坠深渊,沉入谷底。只觉得这个瞬间,仿佛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从指尖流过,而且再也没机会握住了…… 忽然,吕岳只觉手中一轻,竟是手中石匣飞空而起。抬眼看时,原来是那大小眼的,又搂着剑,拖着步子,街溜子似晃荡回来,把石匣收入袖中, “来吧。” 吕岳大喜,扭头道, “蒹葭!快来拜见……” “诶诶,只收一个。” 吕岳一愣,扭头看去,只见那大小眼懒懒散散的靠在树干上,依旧望着那边草窠里,幼狼似谨慎的小子,随口朝他道, “人招满啦,你自带一口剑,顶多再收你一个。” “什么……” 吕岳一时楞住了。 蒹葭倒是反应过来了,小心得牵着马车,来到山口,把缰绳递过去, “小侯爷,既如此,你入山去吧。你天赋道骨,有侯爷给你准备的许多天材地宝,成就剑仙绝非难事。 咱们就此拜别,俺到锦都城去,与娘亲和姨娘会合,等你成了仙,得了道,总有咱们相会之日的……” 吕岳皱眉,忽然想到了什么,爬起来从马车里捧出个箱子,送到大小眼剑客面前, “这位师兄,此处有辟兵钱五十枚,鱼尾金三十两,锻骨筑基丹,易筋融血丸,通玄还灵丹,灵芝返命丸,雪莲还魂丹,皆是精炼六转以上的灵丹,还请您行个方便……” 第四章 燕子洞 光霞山云缠雾绕,燕子峰飞鸟迹绝。剑仙洞藏孤峰间,枫叶岭百里染血。 光霞山燕子峰,一片百尺见方的平台,棱若刀割,似是剑光在万丈悬壁上裁出,岩壁旁又有一道山门,举目四望,空悬绝顶,恰如一叶孤舟,浮沉于云海之上,便是剑仙的道场了。 晴空里一声雷响,霞光霹雳,便自天穹打落,直劈入燕子峰顶。 随后只见金光一转,竟是个巨大的光球,落在那块平平整整的方台上。 一时间那光球飞速旋转,霞光电闪,风雷辉耀,照得光华万丈,风尘呼啸。 而眨眼之间,光芒渐敛,竟从那呼啸辉映的光尘之中,龙形虎步,走出一道人影来。 这却是个身高八尺的剑客,背负剑匣为桐木所制,长三尺六寸有五,如古琴般大小。手里提着个滴血的布袋。 此人随手掀了披肩的毛毡,入得洞中,便先在洞府门口,一幅持剑飞天的女仙绘卷前祭拜。 此时现脸出来的,是个毛发极其浓密旺盛的大汉,浓眉大眼,方额虎腮,一脸的毛胡子,更兼肩宽体阔,虎背熊腰,一个人几乎可以把整扇门都挡住,正是此间洞府的剑仙主人了。 “师父,您回来了。” 听得声响,大小眼的青年剑客也从洞中出来问候。 毛胡子剑仙点点头,随手把布袋一丢,竟从中滚落出好多颗人头。 “拿去煮了。” 大小眼却摇摇头, “炉里炖着羊肉呢,味串了。” 毛胡子一听直皱眉,眉头拧成一条蚕, “……你拿我的铸剑炉炖羊肉?” 大小眼点点头, “是啊,可香哩,师傅你要来一块不。” 毛胡子,“……那来一块。” “喂,狗蛋,我叫岳鹏,是我捡你回来的。饿不饿啊,新鲜的羊肉,吃不吃啊? 想吃就出来,给咱师父陈胡子,不是,给陈真人磕个头,就是咱燕子洞的人啦! 以后师兄罩着你,吃香的,喝辣的,想砍谁砍谁,一起修行,得道成仙啊。” 过了一会儿,大小眼端着满满一盆羊杂碎来到里屋,猫着腰伏在地上,和躲在石洞里的小子交涉,手捏了个眼球吃,故意嚼得汁水四溅,可香了似的。 陈胡子也拿着个羊腿啃,望着躲在石洞气孔里,脸上被贴了张疗伤符,半边脸被黄符盖住,半边脸满是血泥的小子。 他这样的剑仙真君,自然分明能看到,这小子虽然挨了一剑,身形又瘦又小,但眼中炯炯有神,舌尖含了一道剑炁,按在舌下,隐而不发。 “只教了呼吸口诀,就能炼出剑炁?” 大小眼的岳师兄点点头, “这次找的剑童里,属他天赋最佳,才十三四岁,在旁偷听了两句,便第一个炼炁成剑了。 哦对了,半道还冒出来个什么侯府的少爷,也炼了一身本事,昼夜罡拳打熬的筋骨,一身的法器,还得了些旁门的剑法指南,眼瞅着要筑基了,竟不是他一合之敌,只一口剑炁扑面,就被剜心刺死了,端的是干净利落。 啧啧,我看啊,这小子年龄不大,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了,比我厉害多哩。” 陈胡子听得也来了兴趣,眼一闭,又一睁,刹那间,双目放出两道豪光,金光灿灿,大如火柱,直往那狗蛋小子面上一照,骇得他脖子一缩,刚被香味引出来,就又蹿回洞里去了。 “嚯……先天剑骨,一品神罡,天生的剑侍啊。这道种你哪儿抢的?叫什么名字?” 岳师兄摇摇头,把羊肉盆放在洞口。 “北边捡来的,哪儿来的正经名字,不过这娃也稀奇,好像从小被当狗养的,平时和狗住一窝,随口就唤作狗蛋了。” “哦,人面犬啊。那就难怪了。” 陈胡子点点头。岳师兄倒是没听过,扭头用大小眼瞅过来, “啥犬?啥玩意?” 陈胡子把肉骨头随手一抛, “是世家门阀养来看家护院的人畜,从市集上挑些根骨好的少年买回来,从小灌汤服药,锻炼的如灵兽一般,平时也和家里的狗群养在一起,养成了头犬,长大了把皮一剥,换上狗皮,就是这犬群的头领了。 这样的人面犬,不止钢筋铁骨,能如野兽灵宠般厮杀,更比狗聪明,能听懂主人的命令,带领犬群效命誓死,更兼从小把自己当成狗,不会生出僭越之心,可谓忠心不二的死士。 这便是三垣所谓‘牧龙御虎,熬鹰训犬’之术了,算是魔宫入门的御兽之法,不外传之秘术。北方诸藩,边塞军镇里还挺常见,人犬当猎哨斥候用的。” 岳师兄听得愣了愣,以至于挡哐得一声才缓过神来。 原来是那狗蛋伸出手来,把那羊杂碎抓了一把塞嘴里,险些把盆打翻。 “这群畜生……” 陈胡子倒是没啥反应,许也是见得多了, “虽说贱名好养活,不过叫狗蛋也太轻贱了些,老是狗啊狗的,连自己是人都要忘了。 嗯,既然入我山门,又是一身神罡骨,那就叫……铁蛋吧。” 岳师兄屏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用右眼眯他, “……师父,您瞧您这名起的,倒也改个好听些的啊。好歹起个清风明月,梅兰竹菊什么的。” “你懂个屁,就他这样,是什么风月,怕不是字也不识得,不叫声蛋他听得懂么。 等入了门,传了剑,再另给他取个道号就是了。” “师父所言极是……” “行吧,这个还不错,其他几个呢?” “周师弟带着,在山下望剑炼炁。只是…… 还有一人,是跟着那小侯爷一起来的,说是沈师兄的传人,似乎是您的故人,执意要拜在山里修行,不知如何处置……” 陈胡子看看弟子递来的石匣,立刻认出来了, “哦,沈槐的后人,我欠他一条命,收下。” 岳师兄挠头, “可……是个女娃,怎么教啊?” 陈胡子也愣了愣, “先瞧瞧去。” 于是两男人也不打扰这小子吃肉,起身离开。 听俩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等到没了声息,狗蛋,不,铁蛋,才小心翼翼从气孔里爬出来。 脸上的剑创火辣辣的,又痛又痒,如虫蚁啃噬,他伸手想挠,但脸上贴的黄符,如铁似绢,把他大半个脸都黏住了,撕也撕不掉,揭也揭不开,伤口在这黄符的效力下快速愈合,痛痒难耐,心中一急,咕咕……肚子又叫起来了。 好饿…… 不过眼看着面前的羊肉,铁蛋却按耐住,不扑上来猛啃,刚才小咽了一块,得再等等,确认没毒才好大快朵颐。这会儿便先忍着,四下打量起这燕子峰的石洞来。 这山室之内,其实也是别有洞天,内中洞窟连环,大大小小的石室石洞也有十七八个,不过此间显然是清修之所,各洞之内,除了大张的石床,再摆些石凳石桌,案台香炉,棉被枕头,蒲团蓑衣的,除了墙上挂些个皮囊葫芦之外,便什么旁的装饰也没有了。 地方确也不大,铁蛋绕了两圈,便认清了地形和来路。 门口玄关处,有一座神龛,上供着一幅古画,绘着个栩栩如生,正持剑起舞的女仙。 铁蛋也看不清那女仙的面貌,只能见她手持宝剑,上下翻飞,身段摇曳,如猿似鹤,好像某种奇妙的舞蹈,剑锋快如光影,一剑刺出百余招,仿佛化生出七八条臂膀,看得人眼花缭乱。 那剑法套路繁多,动作百花缭乱,看得铁蛋也是眼晕,便只全神贯注,去盯着剑锋,这下果然好多了。 万道剑芒之中,那剑尖一点,如一片竹叶,闪着晦明的精光,如光星般闪耀,左刺一击,右绕一圈,全不成章法,却又无比连贯顺畅,仿佛这一剑刺去,便在天地间画成了一个完美的圆……不,好像是一个球…… 铁蛋看了一会儿,咕……肚子又叫了,揉揉肚子,再一抬头,那画面上的女剑仙已不再舞了,就手持宝剑,隔着画卷瞪着他,仿佛怒这小子上课不认真听讲。 你爱舞不舞。 铁蛋也懒得答理她,扭头看向别处。 此时洞府的大门被关上了,重若千钧,一时出不去。 其他那些个修行的静室皆可去的,只是里头最大一间石窟,却则似乎有气墙似屏障在洞口阻挡,铁蛋闷头往里闯,也会被清风卷了,裹送出来。 虽然进不去,但在洞外隐约到能看到,里头碧波荡漾,波光如洗,似乎是一处寒潭。 一时间铁蛋也找不到其他出路,感觉胃里没什么不适,羊肉没啥问题,便打算先填饱肚…… 咦?肉呢?放在这儿,那么大一盆羊肉呢? 铁蛋大惊,飞扑过去,抱着盆反复看。 不是幻觉,老大一盆羊肉!转眼就没了! 别说肉了,盆子里骨头都没了! “嗝!” 忽然一声嗝裹着肉味,从身边传来,铁蛋扭头望去,然后愣住了。 一条肥鲶鱼趴在肩上,鼓着眼球瞪着他。 这,这啥玩意儿啊?? “呸!” 还不等铁蛋反应过来,鲶鱼把什么东西吐到他嘴里了! “呕!呸呸呸!” 铁蛋大惊,一阵呸呸!啥也没呸出来! 咽,咽下去了! 再一扭头,肥鲶鱼不见了。 什,什么情况……幻觉?果然那羊肉有毒? “咚,咚,咚咚!” 又是什么鬼…… 铁蛋钻进气孔里,偷偷往外看,只见一堆葡萄似的东西,正在石洞的阴影中滚来滚去。 定睛看时,却是陈胡子带回来的,一提兜人头! 死人头!又活过来了! 第六章 炼精化炁 星海苍茫剑连天,孤峰绝岭雪中眠,寒风凛凛花不再,万里江山无人怜。 “本座陈德威,光霞山燕子洞剑士,得九天玄女如意真君点化,授北辰剑宗法箓。拜在九阴山,瑶光峰主,破军剑君座下修行。 侍剑五百载,炼气化神,铸就剑婴,传剑得法,道号天哭,尔今于光霞山道场开坛讲法,传道授业,开宗立派。 尔等八人,今日拜过玄女如意真君,便为我玄门中人,光霞山侍剑童子了。本座不在山中时,便由大师兄岳鹏,二师兄周凤,代师传业。 待得修业有成,结成丹婴之时,便可入我师门,为我光霞山二代传剑弟子,并授剑宗外山弟子箓牒,得我北辰剑法,道箓真传。” 自拜在光霞山燕子洞修行,秋去冬来,不知不觉已至腊月。 穿着师兄们换下来的旧衣青袍,头发用麻绳系着的侍剑童子,坐在燕子峰凌冽的冰风中,迎着日初之曦,嘶嘶呼呼,吐纳吞气。 所谓吐纳,是先吐后纳,以先天一口真息为核心,吐出去,裹挟了天地间的灵炁,收还体内熬炼。 寒彻入骨的冰息,如同剑锋一样割着喉咙咽下肚,又自肺腑内消解,在经脉中打转,熬炼周身气窍,最后提炼成一口真炁,从口鼻中喷呼而出,竟于面前白地射出三丈如许,在寒风里凝润冰晶,形成清晰可见的白练,似龙蛇般翻滚。 而后去其杂芜,取其精魄,复又吸还入口鼻中来,如此往复,九九八十一次,才算炼成道息,可以炁沉于丹田,息灌注于内景。 这便是玄门真传,炼精化炁之秘诀了。 现在铁蛋所炼的这一番呼吸炼气法门,正是北辰剑宗入门修行之法。 《北辰神罡剑炼炁铸剑诀》 此诀是把天地灵炁,凝练一口神罡真炁,附着在金铁之上,可以坚甲利兵,是冲锋陷阵,沙场破军最常用的真炁。 看起来简单,只是呼吸吐纳的基础法诀,却也是炼炁修行最难的第一关。 炼炁炼炁,炼的就是这口先天炁,每日苦功打熬丹腑中一口真息,精炼提纯,方能洗练全身,疏通经穴百窍,达成周天气体循环,才能进一步观神照影,把天地之炁,炼作我之道息,进而凝练成各种刀枪棍剑,神魔法相,使出诸般玄妙法门,因此炼炁,正是迈上大道的第一步。 因而此等的水磨功夫,在炼炁化神,成就元婴真人境界前,是一日也不可荒废的。 否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三两个月不吐纳炼息,功力必然大退。 又或者与人争斗,受了内伤,残断了肢体,更甚者被人把一口真息打散了,那真是一身苦练的修为都要废掉,重头再来了。 因此虽然天下三垣四国八藩,熙熙攘攘,亿万之众,中原更是洞天福地,灵脉仙山无数,是个阿猫阿狗,或都有些许机缘,捡到点灵果仙蔬入道的,天生便有灵根道骨之人也不能算少了。 但真要说能辛苦坚持,十年如一日炼精化炁,筑基入道的,实也不多。 若自垂髫之岁开始修行,能在弱冠之年,炼炁筑基的,都算是身怀道种,天赋惊人了。 当然,七八十岁才筑基的也不是没有,嗑药嘛。魔宫制霸天下万载,早已招天下方术士,收长生法,黄庭炼丹,以供帝胄贵子们永享万年。顺带也在长期人体试药,精通了各种人兽改造之术,妖形变化之法,皆谓之曰,丹道,也是一种成仙的捷径,此处暂且按下不表。 但总而言之,无论你是炼炁,还是传功,或是嗑药,只要筑基入道,身体素质便可大幅提升,延寿改命,超凡脱俗了。 铁蛋能被岳师兄大小眼看中,那确实是有天资的,且自小就经过异乎寻常的挫折磨练,没有常人那许多杂念,修行起来,便只心无旁骛一词,再加上吞了一颗神藏金丹,在师兄手把手指点下,只短短旬月光阴,便将师门传授的炼炁之法融会贯通,一身经脉穴窍养蕴,修行速度属实惊人。 但是,由于缺乏这筑基大宝,灵丹秘药,现在他依然卡在炼炁圆满境界上,只能反复得熬炼一口剑炁,却没有筑基破境的机会。 炼炁是可以一直炼啊,去芜存菁,精益求精么。 但要真正的脱胎换骨,超凡入道,筑基塑体,只一口炁可不够,自然少不了各种价值连城的丹胎灵药,筑基大宝配合,从根本上超凡脱俗,褪去凡胎。 铁蛋也听师兄们教过,能用来筑基的天材地宝价值连城,性价比最高,最好搞到手的,当属三垣魔宫炼制的炼体筑基丹,现价神罡钱六千贯一枚,市价差不多可以折米粟三万石,也就是两万亩地,两百户人家一年的收成吧。 不过铁蛋可没钱,一文钱都没有。 毕竟不是人人都生来公侯贵子,有家里准备好的无数资源法宝相助。对那些门阀贵子万户侯来说,这点开销洒洒水啦。不过咱光霞山,深山老林,人烟罕至的,哪儿有这么多供奉…… 唉,世道就是如此,法财侣地,缺了一样修行之路都难如登天。 而光霞山说是剑宗,其实只是外山旁门,百业待兴,燕子洞内门真传其实就这么三个人,连陈胡子自己都得到处打家劫舍,不是,铲妖除魔,才能打到修行用度,额外有多余的才能分给弟子们一点,所以平常都得弟子们自己挣修行道材。 于是岳鹏周凤俩个,平时也是轮流一个指点童子功课,另一人则满山遍野巡山修炼采集,根本没有多少像样的积累能分润给其他人的。 说到底,陈胡子其实就是从本山出来创业的么,这第一批收的童子,教好了都是要用来看家护院,打杂炼丹,发展壮大宗门的。 第七章 走火入魔 听着身后疯婆子的尖叫,铁蛋都懒得回头看她一眼,就一声不吭沿着燕子峰的山道下攀,呼吸间工夫便下了燕子峰来到半山麓上,光霞山众弟子童子暂住的山舍中。 这会儿时间还早,太阳都没出来,屋舍里静悄悄的,其他童子都还在睡梦中。 也就是铁蛋习惯晚睡早起,蒹葭念叨着要给情郎报仇,俩人你追我赶,起了个大早,属于早起的虫儿被鸟吃了。 铁蛋就一个人到后院池塘,打了水擦洗脸上的血迹。抬头看看池塘中多出的人影。 “师兄。” “怎么,她又来找你麻烦了。” 擦把脸的功夫,眯眯眼的周师兄现身出来,抛来一颗丹药。 “嗯。” 铁蛋接了,熟练得一掰两半,一半碾成粉末涂在伤口上止血,一半塞到嘴里含在舌下,就在池边坐下吸收药力。 周师兄眯着眼扫了他一眼,见没什么脏污,分明没认真动过手,随口出谋划策, “你也不回她两剑?就算只杀伤了,也清静几天。” 铁蛋摇摇头, “法宝。” “呃,好吧……” 周师兄一听也懂了,就连侯府的丫鬟也有法宝护体,单靠一口剑炁破不开,杀不掉,一旦失手,反而失了逃生的机会。像铁蛋这样的穷光蛋,身上连个屁都没有的,去和人家一堆法宝的赌斗,一不小心就要身受重伤,连疗伤药都没有,自然一点都划不来。 这下周凤也没辙了,师父还欠了人家一条命,难道你一剑把她杀了?只能摇摇头随他俩去了。 这事儿旁人还真是挺难插手的,毕竟除了旧情的关联,北辰剑宗的规矩,向来是不禁弟子斗剑的,甚至还鼓励同门比斗。 真剑决死么,一来鞭策磨练弟子,不要荒废了修行,二来也可以去芜存菁,筛选掉酒囊饭袋,给宗门节省丹药法器筑基配给…… 所以那沈蒹葭自拜入门来,就时时刻刻不忘为死在眼前的情郎报仇。 初时她还自知不是仇家敌手,不敢多过分,先刻苦修行不来找事。但这些天,仗着侯府那一马车的修炼资源,还有家教打下的基础,更兼得了陈真人所传剑宗秘法后,她现在反倒是抢先一步,筑基成功了。 这下她可就来了劲了,三天两头往燕子峰跑,在师兄面前不敢动手,就专门在山头埋伏,等着铁蛋炼炁落单的时候伏击暗杀。 那毕竟,人家本来就小女子一个么,又不是什么大丈夫,犯不着和你正大光明的比武。何况就算正大光明的斗剑邀约,铁蛋也不会傻乎乎接下来就是了。 不过铁蛋倒也无所谓。 其实他打小见的生死也多了去了,连抢块肉都要被狗咬,莫名其妙就挨一顿毒打,生死边缘好多回了,实不差多一两个莫名其妙的疯子想要他命的。 而且,他其实也偷偷摸摸的,礼尚往来,试过反杀的。 嗯,铁蛋其实也眼红这些有钱人,揣度着若是能把那疯婆子杀了,夺了那侯爷一车的宝物,莫说筑基,连以后修炼到金丹境界的资材用度,都不缺了吧。 第八章 叁瓜俩枣 陈胡子又提着一堆头回到燕子洞,叫来两个传剑弟子一问,登时头都大了。 “才招回来的童子,三个月不到,就没了三?” 周凤眯着眼,“刘小六救回来了。” 陈胡子松了一口气,“好,救回来就好,还剩下六个么……” 岳鹏瞅瞅师弟,又瞅瞅师父, “啊不是,是只剩下三个了。” 陈胡子,“啥?” 周凤默然不语。 岳鹏只好掰着手指数, “那几个娃见了血,着了相,骇出心魔了。后来没过两天,先后有两人走火入魔,一个被剑炁断了心脉,一个被剑风砍了脑袋,救都救不回来。 剩下一个吓破了胆,当天半夜逃走了,结果黑灯瞎火的,失足跌下山崖,摔得和血泥一样…… 所以眼下咱门中童子,就剩铁蛋,蒹葭,小六三人了。” “等等,剑炁?” 陈胡子听得直皱眉, “他们入门还不满一年,锵锵生出炁感,一身根基都不牢靠,炼什么剑炁!你们怎么教的!” 周凤低着头,甚是自责。 岳鹏也是苦笑, “弟子说了啊,千叮咛万嘱咐,没有三年水磨工夫,不准自行修炼炁剑的,可是……唉,如果大家的本事都差不多,或者也就罢了。但如果同门同届,有人一骑绝尘,这少年人的心性,难免争强好胜,不落于人的。 我猜,可能,也许,大概,是他们看到别人可以顺风顺水,熬炼剑炁,道行精进,全无压力,就想着自己能入得山门,或也是天选之子,灵根道骨,不输于人的,就觉着自己努力努力,追赶一下,或也能成功吧……” 陈胡子听懂了,哦,怎么着,铁蛋炼剑炁,你们也跟着炼呗。 “罢了,有天才就有蠢材,没天资没家传还不听劝告,这条路怎么走得长久……” 不过想到剩下的活宝,陈胡子也是头疼,甩手散了三道传音符, “你们三个,上山来。” 于是三人等了一会儿,那梦中断了腿,醒过来腿都被埋了的倒霉蛋刘小六,拄着拐,一瘸一瘸得上来拜见。 陈胡子无奈, “小六……你是想继续修行,还是下山回家?” 刘小六立刻跪在地上咚咚磕头, “真人,我家发了大水,全村都没了,还是两位师兄捡我一条性命。 还请真人不要赶我走,小六愿在山下看药园。” 陈胡子叹了口气,扶他起来, “不必如此,光霞山就是你的家了。也不用灰心,我们剑宗本来就是修炼舍身飞剑的,道身略有受损也不妨碍的。 你资质本也不差,只消循序渐进,莫要急于求成,想也不会走了那几个的老路。等修到元婴,再寻一具道身,转世重修也就是了。 这样,内丹法你就不用炼了,损了道身成就不大的,我传你一部御剑术,看看你的资质。 周凤,你来,亲自指点小六的修行,不可再出纰漏了。” “谢真人。”“是,师父。” 然后陈胡子等了一会儿, “……嗯?那俩呢?小六都到了他们怎么还不来!” 岳鹏看看师父师弟,摸摸下巴, “许是在斗剑吧?” “啊?斗剑?炼炁期斗个屁的剑??” “狗杂种!死——!” 燕子峰山道上,蒹葭仗着先手占据地利,使出一套利落刚猛的剑法,一剑刺出十二道剑风,上下左右,铺天盖地,如千军万马,洪水山崩,居高临下直扑杀而来。 而铁蛋左手掐诀,右手作剑,在食中二指指尖,聚起三寸长的炁剑,左一戳,右一刺,把那些剑风打散,同时学着绘卷上的玄女,使出鹤形跳跃,沿着山道左闪右跃,道袍飘扬,似一片青叶随风而落,虽然被凌烈剑风扑面,却全无损伤得避开。 “狗杂种!躲什么躲!” 蒹葭怒呵,但俩人斗得多了,她也有经验,见那狗杂种飘得远了想逃,立刻把手腕一翻,收了宝剑,从储物玉中抽出一把角弓来,又取一枚黄符,附在掌心,往腰袋里碾一颗铅丸,运起真息,张弓搭箭, “着!” 一声轻呵,射出一道金光,直取铁蛋左目! “哼!” 这一丸来势甚疾,打得如风雷闪电,转瞬打到面前! 然而铁蛋也早有防备,从鼻息里喷出一道剑炁,迎面把那铅丸斩成两半! 哪知虽破了那铅丸,火符却爆烈开来,“嘭!”一声化作火球当空炸开!把碎裂的铅丸炸得如天女散花般散开!一时间碎铅打了铁蛋满身满脸!将他从云端击落!从山道上滚落! “死——!” 一击得手!蒹葭怒呵一声,拔剑猛冲!一剑刺向铁蛋心口! 然后她腰间金铃“叮铃铃!”猛响起来! 蒹葭心中一凌,料是师门长辈到了,但如今报仇的机会只在眼前,哪肯罢手!立刻默念口诀,祭出金镯成盾,挡在身后,防备师兄插手救人! 然而就在她冲到近前,一脚踏地,卯足了劲准备一剑剜心之时!足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蒹葭也是和这狗杂种斗了好多回,留着三分力呢,登时警醒,猛然刹住身形,转身闪避! 好险!一道剑炁!差之毫厘得从她足心穿出!一剑从她胸前掠过,划过额前!法衣肚兜把剑炁拦了一下,没被开膛,却被斩落额前大片刘海,更是险些削掉她半边面颊! “看剑炁!” 倒地装死的铁蛋也立刻翻身回来,一声大吼,抬手一掌。 蒹葭也来不及闪避了,横剑一挡,心思一动,召回炁盾护住躯干命门! 却想不到铁蛋这一下砸过来一块鹅卵石!咚!得一下在她头上打了个包! 饶是蒹葭筑基炼体了,冷不丁挨这一下,也被砸得头破血流,头晕眼花,足下更被剑炁所伤,发不出力来,身子一斜跌在山道上! 于是形势逆转! 叮叮铃声之中!铁蛋反身扑来,右手按住蒹葭手腕,控住那宝剑,左手一指!凝起三寸剑炁!一击刺去! 这一击,直到空手穿过神罡炁墙!他才于指尖聚神罡剑炁,一击插进蒹葭咽喉!直接捅出个血洞! “啊啊——!” 濒临绝境,蒹葭也是发了狠了,拼起全身力道,翻手一掌打来! 此时俩人绞在一起,铁蛋也知道躲不开,只来得及侧过腰杆,避开肺心要害,用肋骨硬接了她一掌! 但对方到底是先筑了基,又炼了体的!功力碾压,竟一掌把铁蛋轰飞出去!滚下山道! 这一番兔起鹊落,两三个回合的死斗,其实眨眼之间便打完了。 陈胡子赶到时,看看中了两剑,捂着喉头喷血的蒹葭,又看看挨了一击,分明被打断了肋骨,面色惨白的铁蛋,一时也是无语。 “……怎么这俩每天都这样?” 岳鹏熟练得上来急救,给俩人口中塞入益气补血丹,贴上续骨疗伤符,无奈道, “那可不是么,简直八字相冲,三天两头闹一回,一不留神就这副惨状,我在本山时都没见过斗这么凶的……” 看这种情形,陈胡子也知道不能再把这两个放一起养了,本来就这么几个了,早晚又得出人命, “铁蛋的境界差了一重,太吃亏了,你带上他,养好了伤下山历练,寻些大宝筑基。” “是师父。” 于是陈胡子也亲自提了蒹葭回燕子洞,给她渡了真气续命,又把脉查了查进度。 论起诸童子的修为,眼下最高的还是蒹葭,几个月就靠着侯府的宝贝筑基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玄门修的是内丹道,炼炁讲究打好根基,循序渐进的,但蒹葭为了报仇,一把把丹药滥用,强行嗑药灌上来,用了魔宫的外丹筑基。虽然境界是突破了,道行精进,犹如神助,但难免道行不稳,以后上限不高的。 不过她也算是有家传的二代,倒也牢记家里的教训,不去好高骛远,瞎炼什唠子北辰剑炁,只反复打磨真炁道息,并辅以家传的轻功剑法,炼功炼体,专心稳固筑基的修为。 老实说,其实虽然有沈家的交情,陈胡子一开始也不想收她为弟子的。 这倒不仅是因为入门时那档子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剑宗法门,其实多传男不传女。 这一来,是剑宗弟子过的是杀劫,动不动剖心斩首,血肉模糊,残肢断臂的,正经也没几个女修愿意熬炼,本来入门的便大都是些行伍,江湖出生的糙汉子。 而二来,师徒传承的惯例,通常也是男带男,女带女,若非道侣子侄,那么经脉点穴,内功修炼的秘诀,也不大方便传授。许多口口相传的心经秘笈,也因男女有别,不是道侣,修行起来,颇多不便的。 只不过现在蒹葭年纪还小,而且很多入门的基础她家里自都教过了。所以筑个基倒也没大问题,但若要进一步修炼,陈胡子就不大方便指点了。 所以若依陈胡子的意思,是送蒹葭去衡山做女冠,一样的玄门正宗,也不耽误她前程。 那蒹葭当然不肯,毕竟人家怀里还揣着个鸭子似的荷包呢,每天晚上要拿出来看一看,摸一摸,提醒自己不要忘记给小侯爷报仇的。 因此看在和沈家祖上的缘份上,陈胡子也不好弃之不顾的,何况现在无论如何,她都筑基成功,炁炼得也不错,到底是有资质的,陈胡子也不舍得看她荒废修为,旧事重提道。 “蒹葭,你用魔宫的外丹筑基,将来的成就有限,不过你年纪尚轻,现在废功重修还来得及。 我与衡山黄庭观的蕙兰真人有旧,她道行精深,不如我送你去她门下修行。衡山名列九大玄门,上清道太古道宗,名门正宗,日后前程不可限量……” 蒹葭只是沉默不语。 陈胡子劝道, “之前的事,我只当你一时激愤,不过现在也该冷静下来了吧? 我辈修行之人,是逆天求道,性命无常,杀劫缠身,若生死这一关若都勘不破,红尘这一劫都看不穿,是练不成绝顶道法的。 何况,哪怕你真想报仇,再这么下去,真的有把握赢他吗?” 蒹葭拜道, “真人指点的是,仙缘难得,俺也想修成大道。 不过俺也听娘说,人活一口气,气不出,心不顺。 不了结这番因果,想必道行也无法精进吧。” 见她主意已定,陈胡子也不再劝。 “好吧,那继续在我门下修业吧。不过既然你先筑了基,也不能空耗光阴。 总之我亲自带你去衡山,请蕙兰真人指点你三个月内功,之后我再传你本门剑术。 剑术大成之前,不许你再找铁蛋斗剑。” “……是,多谢真人成全。” 第九章 黄耗子 “醒啦,嗨,你小子,这次给打的不轻啊,伤还没好就歇歇,耽误两天也不妨事,别逞着强运炁。” 铁蛋爬起来,岳师兄正在篝火上烤鸡。 “对了,苑娘是谁?你作梦还在喊她哩,是你娘啊?” 铁蛋摇摇头,默不作声把枕下的铁剑拔出来,仔仔细细擦一遍。 剑长两尺,生铁打的,剑脊上用朱砂画了一道北辰金刀利剑符,虽不是什么法宝,只是岳师兄按着他的身高臂长,去铁匠铺买了把趁手的给他凑合用,不过剑就是剑,用来斩人的东西,昼夜都得养锋护刃,等到临阵再打磨肯定来不及的。 “啧,你小子真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剑戳你都不吱一声的,可真是闷死了。” 岳鹏也是无奈,撕了条鸡腿给他。 铁蛋皱眉, “哪儿来的鸡?” “哦,我去前头绕了一圈,有个村,也不知遭了什么灾,一个人也没了,鸡倒是满村子乱窜。 我看这不是什么寻常野兽或者匪徒作乱,附近必有妖魔作怪,正好,杀妖取丹,给你寻宝筑基。” 铁蛋接过鸡腿看了看, “妖魔?” “哈?妖魔你都不知道?就是那些怪模怪样,杀人吃人的玩意喽。怎么,你没见过妖魔?” 铁蛋摇摇头。 “也对,见过你人早没了。北原大军坐镇,应该也不剩下什么妖魔了。” 岳鹏想了想,暴风吸入剩下的一条鸡腿,然后拿着鸡骨头,在地上画了个圈, “这儿是光霞山。” 然后他又在光霞山那个圈外,南北东,画了三个大圈, “南边是坤国的锦都城。北边是兑国的梁州府。东边是镇西军参宿卫,都是魔宫的地盘。” 然后他把骨头往篝火里一扔,在身上青衣擦擦手, “其他地方,都是妖魔。” “都是?” 铁蛋疑惑得皱眉,看看光霞山的圈儿,又看看北方的圈。 不是看梁州,是更北的北方。 岳鹏也知道他在奇怪什么,瞪着大小眼笑, “有我们师兄弟俩把剑护着你们,一路上哪有不长眼的敢现身。好了,快吃,吃了动身。” 铁蛋看看岳师兄吃了没事,也把鸡腿啃了,把铁剑系在背上站起来。 但是岳鹏依旧蹲着没动,扯了条鸡翅膀,指指西南方,天色渐渐暗下来的山岭。 “我在这,那些玩意不敢出来的。村子在那个方向,你往前走,只管走,等那妖怪现身,把它斩了就是。若你自己能收拾,师兄就不帮你了。 如果搞不定,就大叫三声,好师兄,救救我!我就来救你。” 然后他又开始有滋有味地吮起翅膀了。 铁蛋也没二话,点点头,背着铁剑往鸡翅膀指的方向走。 天色渐渐暗下来,很快小路上的水坑都看不清了,夜里静谧的山岭,枯干乱叉的树枝,就犹如一个个张牙舞爪,非人非兽的怪形。 铁蛋倒是不怕走夜路,只是还不太习惯。 因为以前他都是用爬的。 伏在地上,手足并用,靠气味搜寻猎物经过的气味和痕迹。 但拜入光霞山后,师父就不许他爬了。 你是个人,得挺直腰杆走路。 说是这么说,可若直着走,就看不到脚下的陷阱,防不了背后的箭了。 “咔嚓” 听到身后下风口传来树枝踩断的声音,铁蛋二话不说,一猫腰,一提臀,四足并用,飞蹿出去,嗖得斜蹿入林中。 身后跟着他的玩意也是一楞,本还想屏息藏一藏,潜藏着靠近一点再出手的,万万想不到这小子这么果决,头都不回,撒腿就跑,一时措手不及,下意识追了两步。 结果才跟着铁蛋的足迹,跃入林中,迎面就一道剑炁,混在枯枝间刺来,拦腰把它斩成两段! “啊啊嘎啊——!” 听到身后非人的惨叫,铁蛋依然不回头,更不停步,至少猛蹿出五十步开外,才忽然刹住脚,屏住气,绕了个大半圈,悄无声息得兜转回去,绕到下风口,从背后摸回来一瞧。 只见地上躺着个拦腰断成两截的毛畜生,已经血如泉涌,气绝身亡了。 铁蛋伏在地上听了一会儿,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东西,于是拔剑甩出一道剑风,远远得斩落那毛畜生首级,这才走上前来细看。 妖魔……应该不是指这玩意,瞧着似是头黄耗子,长得竟大如人型,还把后足直立起来行走,看来快成精怪了。 寻常畜生罢了,牙口还没狗利呢。 铁蛋在剑锋附着剑炁,开肠剖腹,掏出个血糊糊的肉球,从地上挖两把泥巴腐叶,裹成个拳头大的泥球遮掩住血气,揣在包袱里,继续向西南方前进。 不多时就找到了岳师兄说的村子,不过铁蛋没看到满地乱窜的鸡,只远远看到山涧里,幽幽火烛,照的家家户户,人影幢幢,仿佛他才刚一踏入村就被发现了,一个个的,都贴在窗口,隔着黄纸望着他。 若是寻常这个岁数的小鬼,大概已经吓破了胆子,师兄师兄,救救救救得嚷嚷起来了吧。 不过铁蛋倒还真不怕。 不是逞强,是死人见得多了,也就没啥好怕的了。 而且有时候,铁蛋真的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死人更令人安心。 死人不会说谎。 “剑客何来!” 才刚踏入村中,飘渺的女声从身后飘来,如同冬日的寒风,灌入衣领。 “燕子峰。” 铁蛋嗅嗅鼻子,没闻到活人的味,抽了抽耳朵,也没听到人的声,毫不掩饰得聚起杀意,右手按住剑柄,左手掐起剑诀。拔出铁剑,缓步向前,剑锋上青炁笼罩,冥冥似鬼火一般照着少年的脸。 “剑客何往!” 那声音的位置飘忽不定,这回又从前头,村落中央一棵大槐树上传来。 “九阴山。” 声音一滞,随后“嘿嘿嘿!”“哈哈哈!”“嚯嚯嚯!”得狂笑起来!笑声竟从四面八方,天上地下,成片传来,仿佛这天地都在笑,笑这小子。 “自不量力!!!” 如果此人是一边笑,一边御炁挪移,轻身飞空,那这无声无息,幻影移行的本事,真是闻所未闻,修为之高简直可以与陈胡子一较高下…… 个屁咧!魑魅魍魉,装神弄鬼! 脚下一横,足尖一点,既不往前,也不向后! 铁蛋打斜向猛窜出去!戳脚一蹬,一步踢开旁边的房门,一剑朝着那窗后鬼影的刺去! “吱吱——!” 这一剑洞穿了直直立在窗口的人皮的眉心,把藏在那皮囊里,一只黄耗子戳在剑上,吱吱嘎嘎得呕着血尖叫, “剑客饶命!饶小的性命!” 铁蛋二话不说,手腕一折,剑脊一翻,耗子头便喷着血飞将开去,露出碗口大一个疤。 一群披着人皮的黄耗子也恰在此时,破门而出,跃树而下,翻墙而来,瞬间把那茅屋围得水泄不通,叽叽喳喳嘎嘎嘎得议论。 “好辣手!”“是光霞山的剑客!”“天哭老怪的弟子!”“一股烤鸡味!是他!是他偷了我们养的鸡!”“杀了他!杀了他!”“剥他的皮!吃他的肉!吸他的血!”“他好像听得懂我们说话……” “嘎——!” 突然!趁着耗子群叽叽喳喳的打掩护!一只巨大黄耗子!破土而出!一爪掏向铁蛋肚肠! “噗!”一爪掏腹!从铁蛋身上抓出一把血浆! “哈!蠢材!哈嘎——!” 可那大黄耗子两声都没笑完,就被一剑贯到嗓子眼里,顺着脊颈穿出来! 不错,对方一击抓到手的,正是铁蛋才刚挖出来,藏在怀里的血肉妖丹! 狼头果然没说错,这些畜牲,嗜血食人,最喜欢朝血气最盛的地方抓咬。 于是铁蛋开始了呼吸。 “嘶——” 剑刃一纵,整个剖开了背脊,撩起冲天的剑炁,泼洒着成片的热血,斩出一线月牙似的剑风,将披着人皮的耗子拦腰斩断! “呼——” 剑疾如风,突过血海,只青光一抹,便再次穿心而过!将体格最大,心跳最响的黄耗子,刺死当场! “嘶——呼——嘶——呼——嘶——呼——” 杀戮便开始了。 没有多余的动作。 没有花哨的剑舞。 伴随着呼吸的节奏,伴随着吐炁刺剑,伴随着纳炁收刃。 一刺,一扫,一刺,一扫…… 只有一口炁,吐纳之间,竟在少年的口鼻之畔,往复周转,犹如云龙般翻滚。 青色的烟云道息,燎绕遮蔽着眼眉,如同吞云吐雾的龙,冷冽的瞳孔,青寒的剑影,无情得翻搅起滚滚血海,把白骨,把肉片,把血浆。 统统斩断于剑下。 岳鹏就蹲在村头的枯树上,大眼瞪小眼得,远远看着才刚入门的小师弟,只运一口炁,刷一式剑,砍瓜切菜似的,成排成片得把人皮耗子砍倒。 “……你不是没见过妖魔么?” “没见,哦,” 铁蛋撩起青袍,擦掉剑上沾着的血污,这才反应过来, “就这?” 然后他一剑斩掉耗子脑袋,耸耸肩,又不吭声了。 岳鹏觉得自己早晚被这小子气死。 第十章 天生剑种 北辰剑宗,字如其名,看家本领便是炼化剑炁。 与其他门派传授,采纳寻常的天地灵炁转化,用来熬炼筋骨,打磨肉身,淬炼道体的五行道炁不同。 剑炁,是将淬炼后的真炁,先贮藏在特殊经穴内,再反复压缩凝华,淬炼剑型,喷射出的高速炁刃,专为杀伐打磨的特殊变种。 因此剑炁之利,与境界修为相关不大,即使是才炼炁的童子,只要你反复打磨一条经脉一口炁,也一样可以练出剑炁,而且磨炼的时间越久,剑炁纯度越高,炁刃极速极利,可谓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锋芒无比。 但是淬炼的剑炁再精纯,那也只是一时厉害,每次炼得再多,biu得射出去就木有了,若不能及时吸回来,那又得重新开始熬炼,拿来修行实在不能算效率,因此也仅仅是在杀伐时才使用。 而且以剑炁秘传修炼,不消说是极为凶险的,但凡稍有差池,就是那几个光霞山童子子那种,被炁剑炁破体而出,杀身而亡的下场。 即使北辰剑宗门内秘传,可以通过特殊的行功路线,将剑炁用于自身修行,大辅提升修炼速度,但这种在穴道经脉中淬剑的技巧,其实纯属多此一举。 毕竟人体吸收炁的速率和上限本来就是有极限的,与其耗费苦功一个劲淬炼,还不如多洗炼几遍根骨,提高全身修为。 所以通常剑宗内门,也仅在闭关突破,强行提升修为时使用。而通常的普通弟子修炼,其实大多是炼功炼一半。 比如神罡炼炁铸剑诀,就先专门炼炁,洗炼根骨修炼道身,与其他玄门无异。只到争斗临敌之时,才用以炁成剑之决法,喷一口剑炁对敌。 哪怕岳鹏自小跟在陈真人身边修行,自入门侍剑,至筑基传剑也有四五十年苦功,只等凑齐了天材地宝就要结丹了,他也是如此按部就班修行的。 倒不如说整个九阴山,又有哪个敢像铁蛋这样,动不动就剑炁外放?还特么一边放一边吸回来反复用的?? 万一有个差错,不是自己把头砍了,就是损伤了经脉,成了废人,哪怕只是在体内留下剑痕内伤,以后也难成就大道,只得兵解转世了。 其实他起初还担心,这个捡回来的小子悟性虽高,根骨虽好,但不识字,不明理,和那些熊孩子似的,教起来麻烦得很。 却没想到,铁蛋不知是得了什么法缘,什么剑法剑招,行气口诀,看一遍就会,教一遍便精,不声不响得就自学成才,把《铸剑诀》炼至臻境圆满,简直是生而知之的转世老怪。若不是师父亲眼看过没问题,他都以为这小子被什么魔教中人夺舍了。 以前在光霞山上,看铁蛋和那蒹葭斗得旗鼓相当,还很难察觉他的厉害,但如今,亲眼看到这小子在妖群之中,只一口剑炁,便各种大杀特杀乱杀,连岳鹏也有点吃不准了。 莫非这小子,真是什么天生的剑道之子?还是本山秘传之剑炁,竟是真有如此般厉害么? 岳鹏忍不住问了一句,铁蛋也实诚。 “我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 “炼一半,只成炁,不成剑,我不会。” 岳鹏看着铁蛋实地演炼了一下,也看明白了。 哦,这小子吐纳速度其实还算正常,炼息的效率和其他童子也差不多的,但就铸炼剑炁特别快,简直全无迟滞犹疑,灵息只在经脉中一转,眨眼间就把剑炁炼成了,仿佛这是他的本来天赋一般…… “哦……不是!炼炁铸剑有这么简单的吗!” 岳鹏感觉三观遭到了冲击。 要知道把炁凝粹成剑要是这么简单,那些剑宗同门,又怎么会死得如此凄惨? 又是把自己的肠子喉咙绞断,又是剖腹杀身的,还不都是炁没炼好,剑没铸成,结果破碎的剑痕逆着经脉四走么。 铁蛋莫名其妙,岳鹏也精疲力尽,虽然世间常传说有什么天骄道子,但铁蛋这种未免也太离谱了。 你说他是道种吧,其实他也没有那些仙王世子们禽兽妖孽般的资质。但你说他资质一般吧,却也有独特的铸剑天赋。 所以他这算是天生的……剑种? “罢了,你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吧。” 涉及内功修炼这种事,每个人的天赋资质皆不相同,玄女所传的同一本炼炁诀,能衍生出九大玄门来,就是这个道理了。 而尤其剑炁修行又凶又利,既然铁蛋迄今为止都活蹦乱跳的,岳鹏确实也不好置喙太多了。 那轮到铁蛋来问了, “师兄,这些,黄耗子吧……” “是啊,长这么大,还能遁地画皮,作妖法幻术迷惑人心,这还不算妖魔鬼怪么。” 岳鹏扫了一眼满地狼藉,都是模糊的血肉,倒是没有看到成型的内丹。 “早年光霞山就是被这一族占据的,还有一只千年道行的老妖盘踞在此,带着子子孙孙为祸四方,断绝了兑坤驰道,向州府要挟供奉,魔宫派兵围剿时就往山沟沟里一钻,这丛山峻岭,深山老林的,大军难行又难以防范,危害甚广。 于是后来师父将此獠一剑诛杀了,在此坐镇。 这些都是它们的徒子徒孙,漏网之鱼,当年还没成精的,便放它们四处逃散出去,可这许多年过去了,这些妖物又长大了,而且竟然又快修成人形了。 看来它们还有自己的法传呢,大概那老妖物也是狡兔三窟的,还有其他洞府秘藏在山里,若不定期诛杀一波,放着不管,早晚酿成祸害。” 铁蛋懂了, “哦,巡山……” 那这不是师兄你的差事么。 被他盯着瞧,岳鹏不自在得道, “你懂啥,不先帮我把差事做完,我怎么有空帮你寻筑基大宝。 言归正传,你小子想好用什么大宝筑基了吗?” 铁蛋也早在《铸剑诀》上看熟了, “金精铁种。” 岳鹏点点头,这小子一身剑骨,天生的侍剑童,熬炼神罡金丹,自然以丹法提炼提纯的金精玄铁,天外陨星之类的天材地宝最好。 第十一章 梁州城 于是岳鹏跟着铁蛋,一路向北,翻山越岭的,直往兑国梁州城来。 不错,就铁蛋一个人在前头走,岳鹏远远的在后头跟着。 就是把这小子当个钓饵,钓出了妖魔鬼怪,豺狼虎豹,就给他练手,杀妖取丹,猎兽扒皮,习练剑炁。 真冒出什么妖魔老怪,他再出手不迟。 不过妖魔老怪也不是煞笔,在这片混的哪个不知道燕子峰剑仙的利害,有事没事招惹北辰一群剑魔是想不开么。 而山岭中的豺狼虎豹,飞禽走兽,大抵又都是肉体凡胎,根本抵不住神罡剑炁一削的,实在也犯不着师兄出来救救。 于是一路上,岳鹏尽看着铁蛋这小子,杀狼杀狗杀豹子的,杀了一路,也逐渐瞧出他的剑路来了。 好吧,其实并没有啥剑路,毕竟才刚入门炼炁的童子么,啥都还没来得及教,基础剑术都不会呢,更遑论剑宗真传的那些绝顶上乘的剑诀剑法。 但铁蛋确实是有天赋的,也不知是还是先天的心怀杀念,还是后天久经磨砺,总之铁蛋确实不似那种寻常小屁孩,杀个人罢了还哭哭闹闹,磨磨蹭蹭的。 他的手特别稳,剑也特别准,指哪儿刺哪儿,一剑必杀,毫无犹疑,再加上北辰剑炁的利害,宰起未结丹的妖魔野兽,自然如屠鸡狗,断毛发一般。 于是岳鹏也知道要教他什么了。 “御剑术。你现在气虚体弱,精血不足,上乘剑诀剑法也使不出威力来,便习练御剑吧。” 岳鹏说着,把手里的木剑一抛,手上剑诀一掐,那木剑便如蜻蜓似当空盘桓,嗖嗖往来穿梭,把路边的树叶刷刷打落下来。 “来,你试试。把那只雀打下来。” 铁蛋抬头看看那轻燕般飞翔的木剑,又看看手里厚重的铁剑。 岳鹏咧着嘴笑, “重量不妨事的,我炼的是紫霞剑炁才用木剑罢了,我看你这一口神罡剑炁,已淬炼得炉火纯青,应该已经可以御剑了,把剑炁往金铁上一裹便可以了。” 于是铁蛋点点头,把手中剑横持,手掐剑诀,食中二指往剑刃一抹,默念师兄传授的口诀, “九天乾金,扬布神兵,群邪辟易,太上浩凶,威剑神王,斩邪灭踪,紫气乘天,丹霞赫冲,上极无上,最上之尊,玄之又玄,开玄之祖,太上无极九天玄女如意剑!疾!” “锃!” 抬手一送,飞剑出鞘,化作一道金光划过天际,刺穿枝头的云雀,顺带着把栽种在驰道旁,成排的合抱之木拦腰斩断。 岳鹏点点头, “好!果然是个剑种!嗯?怎么又趴下了,起来。” 铁蛋瘫在地上, “没炁了。” 岳鹏一愣,赶紧给铁蛋把脉检查了一下,也是无语。 好吧,铁蛋的剑道天资悟性果然极高,虽然是炼炁期,已经能使出那些筑基修士都不一定掌握的秘剑了。 但到底是年纪太小,境界太低,身子骨也太虚了,肺腑里就只能憋一口炁。 若是近身厮杀,刺出去还能及时吸还回来反复用倒也罢了,但这要是把握不住一个度,尽数作御剑之用,喷的出去收不回来,那自然如这般精气枯竭,四肢无力,手足发软,瘫成烂泥一般了。 “你身子疲弱,精炁神都不足,现在就要你御剑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哦对了,那铁剑上,我也给上过符箓来着,也算是法器了,你都没筑基,难以驾驭也是寻常之理……” 铁蛋就瞪着他。 岳鹏挠挠头,取出一吊钱塞他怀里, “好了好了,我不也没教过弟子么,还以为你小子天生剑种,真有那么与众不同的呢,看来也就这样啊,一口炁就不行了,那你还是从简单的开始练起吧。 这些神罡钱是魔宫铸造的宝钱,富含神罡金炁,平时你可以吸纳神罡炁修行,也可以使御剑术,御钱练习,消耗当不会那么大了。” 刚才是谁说重量无所谓的啊! 岳鹏搂着自己的木剑站起来, “这里离梁州城也不远了,你自个顺着驰道进城就是,天材地宝还是要自己寻着的最好,就算碰不到,增长一番阅历也是好的。 当然金精这种玩意,价值连城,在百姓家里肯定是寻不着的,得往那些豪门大户家里去才捡得到,所以这一关就是你的历练了,试试看,能不能潜进人家府邸里去。 放心,师兄我会先行一步踩点,暗中保护你的。” 他说话声渐行渐远,等话音落时,人影已看不见了。 铁蛋也是无奈,就瘫在地上调息回炁,好一会儿才能爬起来,又走了老远,寻到飞出去插进土里的铁剑拔出来,蹒跚着顺驰道往北,等终于见到梁州府城的城郭,天已渐暗,眼看着要关城门了。 铁蛋赶紧跟着人群挤到门口,但眼看到了门口,却被看门的牙兵拦下来了。 “关门了关门了!” “这,怎么提前了!大,大人,还没到酉时呢,您行行好,让小的把这担货送进去,酒楼还等着用呢……” 刚排到门口的货郎也是急了,竟慌忙去拉扯一旁的军校。 “滚!” 那值守军官也是个脾气大的,一脚便把货郎踹翻,抡起环首刀,以刀环击面,当当两下,砸得货郎头破血流,抱着头哀嚎痛哭,货担上新鲜的柿子滚落一地,踩成一团烂泥。 “刁奴!闯门者斩!” 看他一脚踏着货郎的背,拔刀作势要砍,一旁的牙兵赶忙陪着笑拦住, “军候,军候消消气,何必与这些刁民一般见识,咱们还得关了门,赶去吃胡校尉的喜酒,贺他高升呢,这时候见了血不好。” “哼!媚上的小人!买官的阉竖!扔到水牢里,改天收拾你!” “大,大人饶命啊我家还有八十老母呜呜!” 那军候强压着火气,又是咬牙抡起环首刀两下,砸断货郎的指骨,痛得他惨叫哀嚎。 “都散了都散了,今儿关门了!” 牙兵们直接抡起五色棒赶人,一边把哭哭啼啼的货郎架起来押走,周围行人看得噤若寒蝉,只好自认倒霉,转头要走。 混在人群里的铁蛋看看这番场景,又看看滚落到脚下的柿子,低头捡起一个,在青袍上擦了擦,啃了一口,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枚神罡钱,曲指一弹。 那军候转身的瞬间,金光一闪,掠首而过,没入墙中。 还不等军候细看,便只觉喉头一刺,皱起眉,抬手一抹, “什么鬼东……” 低头看时,只看到一手都是血,然后喉头一道红线裂开来,赤热的血泉喷涌而出,颈动脉被切断了。 “咳!咳咳!咔咔嘎嘎!” “军!军候!你怎么了军候!”“大人咬到舌头了!”“有刺客!有刺客!”“妈呀!出血量超大的!” 周围的百姓远远的见着喷血,还以为兵痞在乱杀人,顿时大乱,四散奔逃。牙兵们也是大惊,哪还顾得上什么货郎,当即七手八脚围上来帮军候止血,驾着他慌慌张张往城里找郎中。 可惜没把此獠的头砍下来,到底还是炁力不足,神罡钱锋芒也不够利啊。 于是铁蛋也趁着城门混乱,借着慌乱的人群掩护,提足运炁,闪身冲入城中。 梁州城他虽没来过,不过魔宫治下的地方,大抵大同小异,都是士族作天,百姓作土,上下尊卑,百世不易,秩序森严,等级有序。 最顶上的门阀世家分坊而居,住在府城里,白天有兵丁巡卫,夜里城门一关,有高墙大院庇护着,自然安心。 州县里的地主豪强也自建坞堡,挖壕作沟,安营扎垒,一地豪族皆如军队般令行禁止,藏匿人口作为私家的劳力和部曲。 而最底下的贱民们,则依附聚居在城外的村镇聚落,白天入城给大户打杂作工,晚上就被赶出来宵禁,夜里什么时候被豺狼虎豹叼去了,匪盗强人掳走了,妖魔鬼怪扒皮了也毫不意外的。 人命贱如犬,这世道,做人还是做犬,其实也没那么大差别。 啃着柿子进入城中,逛了两圈,铁蛋很快找到了府城里最大一户,门口竖着俩汉白玉柱的人家。 梁郡史氏。 若依师兄所说,金精铁种这种天材地宝,要‘捡’,也只能去这种阀阅世家的秘藏里去捡了。 嗯?什么是阀阅?哦,就是大门口的两根柱子。 在左曰阀,述功勋,在右曰阅,记宦历。 比如这柱子上就记录着,史家老祖当年是仙尊麾下亲兵大将,替魔宫远征西域,开拓兑国千里新土,以武勋授封一品柱国,后来家里也出过征西镇西这样的重号将军,这个州那个府刺史太守之类的大员,现任史家主虽不修武艺,只有外丹道灌注上来的金丹境界,也拜领着魔宫的梁州都尉,比两千石,是一州主军事的长官,西国有数的门阀世族了。 嗯,所以有些事,也不用多打听,看看人家大大方方摆在门口的柱子,就知道哪家得罪得起,哪家得罪不起了。 什么,这些道理铁蛋怎么知道的? 呵,都还不到一年前,他就是被拴在这样的柱子下看门的么。 得多亏两位师兄,灭了那家满门才把他放出来,要不真得一辈子给人做狗了…… 第十三章 史家祖宅 铁蛋跟那家丁往里走,被周围箭士盯着,过了十几重高墙箭垛,穿了三四道矮巷偏门,这才进得偏院,于是眼前忽然柳暗花明,豁然开朗。 虽城外正值大寒时节,万物蛰藏,阳下入地,阴气混凝,无风自寒,然而院墙之中,却竟暖气融融,和风旬日,满眼望去,只见佳木葱荣,奇花烂漫,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 再进数步,平坦宽豁,里面数楹茅屋,外面桑榆槿柘,树稚新条,仿佛立作俩列青墙。其中分畦列亩,佳蔬菜花,应当便是家丁下仆们的住处。 再往里远眺,又见红砖翠瓦所建内墙一带,红墙碧树,青溪泻玉,白石为栏,宛如火龙出水一般,环抱廊亭,远远望去,隐约可见那墙内尚还有飞楼插空,雕甍绣槛,不知多少楼阁亭台,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大致那边就是这史家内宅,女眷所居的内院了。 朔方那种苦寒的边镇,还真没这样大户的人家,处处都是庄丁护院,道道关门皆有家兵把守,个个都是打熬炼体的武修,连铁蛋瞧着也有些头皮发麻了。 倒不是他惧了这龙潭虎穴,实在是他不认得路了。 说来惭愧,但铁蛋又不是真的狗,或者说还没炼成真的人犬呢,可没长狗鼻子。以前指挥犬群时,其实也是靠猎犬寻踪带路的,而大草原上一马平川,一望无际,车轴马道也很清晰。刚才在梁州城里头,他也只管朝最大最高的宅门过来便是了。 但一进来这门阀的高墙大院里,曲径幽巷,宅门院邸连成一片,视界被宫墙阻隔,扑鼻尽是花香和人气,拐来拐去的都是假山花木,根本分不清南北东西。更何况还全神贯注,数着周围的侍从守卫,猛然间一回头,竟记不清是走哪里进来的了…… 嗯?这个味是…… 带路的家丁也戒备铁蛋呢,听到身后脚步一慢下来立刻警觉,不过回头顺着他的视线,也知道对方在盯着什么了。 原来那边外院,家丁下人们的住处,正有几个人在耕田,毕竟这么大的宅邸,这么好的田,种点仙蔬灵植,瓜果蔬菜也可以自用么。 不过此时正被种下去的,却不是什么瓜果蔬菜,而是鲜血淋漓的骨头。 人骨头。 虽然血肉模糊,皮肉被剃了一干二净,但那种尺寸结构和气味,铁蛋又怎么会认不得呢。 几个家丁用板车,把已经肢解的人的残骸从内院的红墙运出来,内脏大概已经被挖了喂狗了,血肉就一铲一铲,抛到田埂里作肥,那些收拾干净,剃去了血肉的骨头,就丢进一个埋在地下,朝天开口的大铜釜里。 那东西臭气熏天,腥味十足,看着像是个粪缸,但铁蛋却能感觉到,那应该是个鼎。 就是熬丹炼药铸剑的鼎,拿来炼人也未尝不可,毕竟人乃万灵之长,本就是最上等的丹材,此时骨血被抛入鼎中熬炼,便化作泉泉灵炁,灌注天地,蒸腾的灵力又顺着地脉灵泉,游走府内,将城外的寒气都吹散开,把整个门阀大院,都烘得暖融融的,四季如春。 家丁看看这‘衙役’,随口解释道, “那些都是家养的私奴,犯了家规,自家处置了,不碍着官府的事吧。” 铁蛋点点头,也不再多看了。 卖身为奴的,都是人家的私产,确实轮不着官府来管。 说到底,朔方的逃奴喂狗,梁州的私婢养花,贱民的骨血只是世族盘中的酒肉,魔宫的天下,大抵就是如此般光景了。 “你在这洗洗,我去请管事。” 那家丁倒也不担心,直接把铁蛋带来仆役们的住处,毕竟偏院里这么多人看着呢,若还能被这小子翻了天,史家也不必在梁州城里混了。 带路的家丁虽然一时离去,铁蛋却知道,自进得这偏院中,至少也有四五个明处的侍卫,正守着门口盯着他。 而校尉什么的也是他随口编的,真若等那家丁再把管事的带来,两边一合计必然露陷。 既然装不下去了,那便干脆一路杀进去…… “走水啦!走水啦!” “怎么回事!” “内院走水了!” 铁蛋也擦干净脸上的泥,蹿出去探头一瞧,果然见内院红墙那面,腾起一道烟柱,直冲云霄,隐约可见火龙缭绕,在夜色下格外显眼,火势还不小咧。 这种时节,可不像是容易起火的时候,何况这种大户人家竟能没个防备么?看来是师兄在暗中相助…… 家里出了事,庄丁们自然纷纷前去救火,但那偏院里的守卫居然还专为铁蛋留下一个,摆明了是专门盯防他的,看来这世族的家教实也严谨呢。 于是铁蛋二话不说,故技重施,忽然把手里水盆朝看守卫士一泼,然后扭头就跑!陡然加速,一阵助跑起跳,翻墙跃溪!直往那边红墙拦着的内院冲去!一把翻过院墙去了! “什,什么!臭小子找死!站住!!” 留守的庄丁也是猝不及防,下意识闪身避开那盆水,万万没想到这小子突然发疯,私闯内宅!于是匆忙追上去,提气运劲,全速追击! 结果他前后脚追去,才刚翻墙落地,还没站稳,抬眼便望见一把金光迎面射来! 庄丁也是身怀武艺的,怒呵一声,猿臂一展,双手一抡,双掌凝起两道青气,打出十数道掌风迎击!把那些金钱镖纷纷击坠! 而就在他这一招放出,真炁尽去,内息未调的间隙,锵锵露出的破绽便被抓住了! 家丁忽然感到后心一痛!察觉背后已中了一指!有人埋伏在身后!躲在墙根下袭击! 可惜不等他提气反击,一道剑炁已贯心透体,破胸而出!登时气血一窒,又被那些掌力击碎的金钱镖扑面打满!钉得满头满面尽是碎金,一声也叫不出来便倒地气绝! 铁蛋把那庄丁尸身一拖,混进草丛里,摘了他帽子戴上遮脸,便提起脚下的木盆,叫嚷着“救火”,继续往那边火海赶去。 跟着慌乱奔跑的家丁佣人们穿过花林,铁蛋近前一看,果然是有间书阁仓库似的建筑,正在火海中熊熊燃烧。 史家人此时也挺慌的,丫鬟婆子们像鸭子一样嘎嘎乱叫,乱成一团。不过这种时候大家族的规矩就体现出来了。 管事供奉们谨防着歹人作乱,第一时间先护住家里的主人,不敢轻动。而家丁护院则组织起来,接力泼水,胆大的冲进火海里救人。 铁蛋也趁着天色昏暗,混在人群里,撕了布遮面,顶着水盆往火海里冲,这瞧瞧,那瞅瞅,寻找自己的机缘。 嘿,还真给他找着了。 火海中分明有一物,金华闪烁,熠熠生辉,大放光明! 机缘! 铁蛋大喜,左闪右跳,灵活得避过坠下的火雨,跑到那金光前定睛一瞧,却是个金闪闪的酒壶,此时壶身正散发出雨丝般细细的金箔,正是极为精纯的神罡真炁,形成一股炁墙,抵御周围的火势。分明是件法宝! 好宝贝!还是神罡的!真金不怕火炼!正好合他使唤! 铁蛋伸手朝瓶身一抓,却没拽过来。 原来还有一只手拽着瓶把,定睛一看,却是个瓷娃娃似的小童,绣衣锦袍,大概还有什么法宝护身,虽大半身子都被压在房梁底下,似乎也没什么大碍,只是昏厥过去罢了。 铁蛋当机立断。 “吒!” 口喷剑炁!一剑斩向那童子手腕! 那童子猛得撒手! 嗯?装死? 铁蛋眉头一皱,一时也不及细想,趁机一把将金壶夺来,揣在怀里扭头就走。 “贼子休走!” “轰!”得一声,那锦袍小童猛然瞪眼!周身竟猛然爆发出旋风般的澎湃真炁!一下吹飞身上押着的房梁砖瓦!像云雀一样飞空而来,直朝铁蛋抓来! 嗯?这家伙在搞什么?瞧这打扮,莫非是这门阀的贵子?可等等,他是装的?什么人会在自己家里放火装死?而且他居然还会飞!? 这下铁蛋也不管人不人狗不狗的了,运起犬形,四足扑地,猛飞蹿出去,直顶着烟尘,往火海深处躲藏! 铁蛋这边摸不着头脑,那小童显然也万万没料到,这家丁竟如此辣手! 搞什么!见到自家小少爷昏在火场里,不是应该赶紧背出去的吗!居然用剑炁砍他的手,夺他的宝……嗯?等等! “剑炁!?混账!魔门妖人!” 那童子一声怒呵,张口一喷,竟从口中喷出一颗鹅蛋大的火珠!直朝铁蛋砸来! 第十五章 血玉 铁蛋盯着小荷扩散开的瞳孔,在床底又静等了一会儿,听到一阵脚步声。 两个婆子推门进来,看到‘小荷’的尸体也一声不吭,熟练得拔出短刀乱剁,把那少女毁了容,肢解了,收拾碎尸和地上散落的金银首饰,一股脑扔进那衣箱里,擦干地上的血迹。 看她们娴熟的动作,和杀猪似的,显然是‘湘竹姐’吩咐来处理后事的。 铁蛋眼珠一转,掐诀御钱,把掌中攥着的一把金钱暗暗抛洒出去,绕到屋外,叮叮当当洒落一地。 两个婆子立刻警觉,停下手中动作,对视一眼,一个贴向门口,一个望向窗外。 铁蛋又把诀一掐,金钱叮当当碰撞,咕噜噜向外滚去的声响,清晰无比得传入众人耳中。 “什么人!” 两个婆子立刻开门跳窗,冲向屋外。 铁蛋也抓紧时机,四足贴地,平平得从床底游出来,一猫腰钻入藏尸的衣箱里,和‘小荷’的断指碎肉蜷在一起,把箱盖盖紧。 不一会儿两个婆子便回来了,她们自然没抓到人,但也心知肚明,大概是行踪被什么人偷看到,不能再耽搁了。 于是两人把衣箱用符贴了,并力一抬,闷不做声得离开‘小荷’的闺房。 铁蛋捂着嘴,屏着气,尽量不发出一点声息,只听那两个婆子步履匆匆。 听刚才的对话,如果猜的不错,‘小荷’是个家里受宠的丫鬟,那‘湘竹姐’也是偷偷摸摸把人打死,大概不会当着家丁的面,把她埋在外院里作花肥,应该会带到城外,寻个乱葬岗丢了,到时候就说她偷偷放火,卷了家财与人私奔,也死无对证。 但还没走两步,好像还没离开史家内院,两个婆子突然停下脚步,把衣箱放下了。 铁蛋眯起眼,暗暗凝聚剑力。 然后“咚”得一声,有人踹了衣箱一脚,接着传来个尖嗓子的声音。 “箱里装着什么?” “回公公的话,是些女人家用的东西……” “打开。” “这……” “锃!” 一剑刺来,穿过铁蛋大腿,登时见了血。 铁蛋眯起眼,立刻一指点住穴道止血,一声不吭。 而外头那‘公公’抽剑出去,看看剑上的血,冷笑道, “呵,女人家的东西是吧!打开!” “且慢,程档头,可是有什么误会。” 这时外头传来‘湘竹姐’的声音。 “少废话!藏头露尾装什么装!打开!” 只是这‘程档头’尖嗓子叫嚷得虽然凶狠,‘湘竹姐’却也不惧他,慢条斯理,阴恻恻道, “公公不必如此,这箱中不过是个杖毙的家奴罢了,不值一提。倒是档头都在府内做客三个月了,我家到底有没有窝藏钦犯,还不清楚么?老这样纠缠下去,面上也不好看吧。” “呵呵,史湘竹,你不用在这装腔作势,梁州府就是你们史家的地盘!我手下的番子分明看到钦犯进了城,眼下不知去向,必是你们藏匿了!” ‘湘竹姐’恍然大悟, “哦,原来如此,所以昨夜是公公派人潜进来,烧了我家的书楼,就是想趁乱搜查钦犯啊,那我得赶紧禀报家主才是。” “你胡说八道什么!区区一个贱婢!竟敢拿都尉威胁咱家!” “呵呵,公公想哪里去了,其实是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我已星夜飞鸽传书,通知家主和诸位供奉长老知道,急召关外大军回城。 现在既然知道是一场误会,是公公动的手脚,那可不得赶紧通知他们,率兵回营,免得几位主子回来,发现有人想搜我家女眷内宅,生出什么误会来,到时候可就闹得不好看了,您说呢。” “你!……哼,好,好!史家劳苦功高,忠心为国!咱家一定记着,好让厂公知道!我们走!” “不送。” 外头那‘湘竹姐’‘程档头’针锋相对,逼逼了好一阵,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铁蛋感觉到衣箱又被人抬了起来,开始往城外走,但却没有丝毫放松,反倒愈发紧张,额头上竟渗出丝丝冷汗。 那阉人随手一剑,刺穿了他的大腿,现在一条腿已经不能发力,怕是不止伤着他血管,腿上肌腱也被伤着了。 这会儿虽然点穴掐着,但鲜血依然渗个不停,大腿一片温湿,半边裤子都被血水浸润,这整日整夜的煎熬,又这样失血,头又昏昏沉沉的,真的精力不济了。 好在铁蛋也见过伤兵急救,四处一摸,从‘小荷’碎尸上扯了些绢布丝绸,紧紧裹住伤口,又摸了些金簪珠串的,把大腿死死扎住,时不时用簪子往手心刺一下,咬着牙勉力支撑,免得失血太多,昏厥过去。 浑身染血的少年,就和残肢断臂的少女,挤在狭小的箱子里颠簸,‘小荷’的头颅,滚到铁蛋胸前,睁着双眼,白花花的脑浆顺着额前流下,盯着铁蛋的瞳孔,仿佛在朝他欢笑,欣喜还有个同伴,与她共赴黄泉。 我不会和你一起死的。 铁蛋盯着她的眼睛,咬着嘴唇。 狼头叫我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然后,在这似睡非睡,如梦如醒的幻境之间,铁蛋好像看到那‘小荷’的双目中,竟发出了红光…… 不,不是她发出来的,是照在瞳子上的反光…… 铁蛋低下头,发现腰间的血玉,雕着美女人头的那颗,被自己的鲜血浸润,正发出血色的光影。 自得了这血玉,铁蛋也始终没研究出什么门道,又不知是什么法器,也不敢贸然激活。所以一直随身藏着,本来想拿去询问陈胡子的,谁知后来被那疯婆子半路伏击,打了个两败俱伤,反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现在那血玉分明再次被激活了,一层血光映照在‘小荷’那被劈裂,被刀划,被淋漓鲜血染满的恐怖面孔上,竟似湖面倒映的粼粼波光,生出无数玄妙的画面。 起初生出无数绝美幻景,好似无数极端美艳的美人颜面,接着又投影出无数秘文法咒,密密麻麻印衬在‘小荷’的面孔上,而到了最后,竟投影出一幅幅点线相连的图谱,一点红星,左闪右跳,在图形上游走。 铁蛋看了两眼,便认出来了。 玄门秘传的经脉行炁图。 这张图记着人体周身奇经八脉与气窍穴道,是修炼炁功的基础,铁蛋自然早就熟记于心了。 这血玉之中,记着一部炼炁法? 记得这东西,是死去同门的身上掉下来的,大概是那童子家传的修炼秘笈吧。 铁蛋这会儿头昏沉沉的,生怕一不小心昏迷过去,便强打精神,盯着那炼炁法看了一会儿,试图集中注意力,然后忽然发现…… 好像不对啊? 这经脉图,竟比师门传授的,多了几条奇经,而行炁路线也不对,其中几条行炁路线,竟然还经过师兄所说,绝不可碰触的‘死穴’。 原来如此,莫非当初同门走火入魔,就是一边习练《炼炁铸剑诀》,一边用此旁门之法炼功么…… 然后铁蛋忽然感到冰凉的大腿,突然一阵火热,竟是与之前炼炁截然相反,仿佛有一道活蛇,正逆着一惯炼炁剑的经脉逆走! 铁蛋一愣,随即大惊! 遭了!迷迷糊糊的,一不小心,竟下意识按照这行炁口诀修炼,而且居然一下就炼成了! 这下铁蛋昏昏沉沉的头脑,登时清醒,全身都紧绷起来! 无人指点,贸然乱炼其他门派的功法,本就是大忌!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更何况他剑宗的《炼炁铸剑诀》,本就是玄门凶险第一的功法了! 而这部《血玉功》,竟然还更加诡异!不仅行炁路数完全相反!而且还多走奇经死穴!完全是找死一样的修炼之法! 但铁蛋也停不下来了! 就像他和岳师兄说的,炼炁炼一半什么的,他是真不会,因为他灵根道骨,资质真的太好了!真炁在体内走得太快,biu一下子就成剑炁了,根本拦都拦不住的! 而这血玉功法,竟然还要更快!只转眼之间,一眼扫过,铁蛋就感觉到浑身都温热起来!全身真炁逆走!内力乱涌!好像体内的鲜血,都奔涌沸腾起来!似乎整个人都被煮沸了,即将燃烧起来一般! 走!火!入!魔! 经脉肺腑中一片炽炎,铁蛋心底却一片冰凉,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怕已危在旦夕! 稍有不慎,旦夕的差池,他就是那几个同门兄弟一般的下场,剑炁破体,崩血而亡! 事已至此,铁蛋已经别无选择了! 停是停不下来的!那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是的!这《血玉奇功》虽然经脉逆走,截然相反,但归根结底还是炼炁之法! 而且虽然此功剑走偏锋,极其霸道!但剑炁之凶之利,与其相比,也不遑多让! 只有准确无误,强行把此功炼成了!把逆炼之道炁,注入内景之中,方才有一线生机! 红光满面的‘小荷’,似笑非笑的躺在血光中,灰蒙蒙的眸子里,倒映出的少年身影,正浑身染血,状若天魔。 一道红线,正逆着他经脉游走,竟和那血玉经络图的幻化,玄妙得重叠在一起,最后汇集于眉心。 “嘭!” 衣箱被扔进乱坟岗中。两个婆子也不多看,转身便离开了。 反正就抛在这,不出三五日,自然有盗墓贼,或什么豺狼妖鬼的,过来开箱食尸,替史家收拾干净,到时候自然谁也寻不着‘小荷’的下落了。 而她们自然也没注意到,从那衣箱的缝隙中,隐隐有红光闪烁,宛若什么魔神,正要孵化苏生。 第十七章 走马灯 此时那刺客仗着本领高强,也是以一敌多,双掌如风,同一群番子嘿嘿嚯嚯,哼哼哈咦得打个旗鼓相当。 而箱子里的铁蛋,自然也心知肚明。 也是他胆子够大,刚才硬躺着不动,再加上那天色昏暗,那番子挑开衣箱,只见一堆残尸碎肉,也没分辨这箱子里到底摆放着几具死尸,生生让他躲过去了。 但此时危机依然没有过去!反倒更加凶险! 因为刚才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他强运剑炁,现在是真的走火入魔了! 是的!他真的是走火入魔了! 现在铁蛋真的全身僵瘫,动弹不得!经脉炁海中,却如惊涛骇浪一般,炁血翻涌!不能自抑!只因那《北辰神罡炼炁铸剑诀》修炼的一口剑炁,仿佛感受到了血玉所凝炼真炁的挑战!竟如被挑战了领地的野兽!自行暴走起来! 那正行的九阴神罡剑炁,与逆行的血玉奇功,一走正经,一走奇脉,两相夹攻,逆向而行!竟一正一反,灌入内景中交战!两道真力撕扯着铁蛋全身经脉!激得他面上一阵青!一阵赤!肺腑里一阵冰清,一阵火烫,整个人都要炸裂了一般! 更要命的是,铁蛋体内还有第三团炁呢! 不错,正是那鲶鱼小偷吐进来的鱼之炁! 那鱼之炁倒是不争不斗,沉淀在内景炁海之中,而起还自发作用,修补着被两股道息争斗,撕毁创裂的经脉脏腑,这才没让铁蛋直接血崩而亡! 但剑炁与血炁,却如一青一赤,一蛟一龙,冲入内景之中盘旋争斗!互不相让!竟搅动得铁蛋丹腹炁藏,翻腾不已,竟如阴阳双鱼一般!混沌旋转起来!青赤两部道息,将一时消化不掉的鱼之炁也搅得翻腾旋转起来!三道真炁在内景中厮杀!就犹如一团暴风,经穴中肆溢暴走!愈发壮大!剧烈刺激着铁蛋全身经脉穴道! 哪怕铁蛋性子执拗,自己便能忍着剧痛毒打,硬是一声不吭,此时这肺腑经脉中撕裂般的剧痛!也让他疼得脑门上冷汗直流!好几次是生生痛晕过去,又被真炁内劲在周身乱走,犹如被剑戳斧砾!又疼得惊醒过来!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偏偏这还没完! 妖魔来了! 刚才开箱之时,血气弥漫,早就吸引了附近觅食的妖魔注意!现在程档头手下一众番子,又被那刺客阻拦牵制,这一会儿工夫,妖魔们已尽数涌上来吃席了! “嗷——!” 一头足有公牛般大小的豺狼,獠牙中呼着腥风,利爪下踩着两团黄烟,从北边的山岭中蹿来! “嘎——!” 一只白毛碧瞳的三眼狐狸,卷着满身青磷鬼火,从南边的墓穴中跃出! “呱——!” 一只翼展足有两丈的巨大乌鸦,利爪如钩,黑翼如铁,自西面的密林中翱翔而来,盘旋于众人头顶! “妖!妖魔!”“救档头!”“这该死的!” 番子们被也是万万想不到,一下竟来了三头妖兽围攻!当下生出退意!但那刺客却全不留手,手中爪法居然还更加凶狠!快疾如风!愈战愈勇!显然是打定主意,把这些番子阉人,通通毙杀此处! 然而那三头妖魔,却不去管这群还在尸坑中打闹正欢的人类。 豺狼,狐狸,乌鸦,竟三足鼎立,盯着那血炁冲天的衣箱,哪个也不肯先出手。 显然,这三妖魔也是吃人吃得多了,生出灵智,知道那箱中,才是今晚最大的机缘,又怎能为了几块生肉,把这等机缘轻易与人! 眼下这三妖相互防备,相互忌惮,都想趁鹬蚌相争,做那得利的渔翁呢! 这种对峙的情况下,竟是那刺客,再次打破僵局。 “风雷神火符!” 那刺客一边追着番子打,居然还有余力闷声念咒,冷不丁砸出一道火符!打出一枚雷火飞矢!冷不丁得偷袭!一击正中乌鸦的翅膀!打得那扁毛畜牲也是措翅膀不及!“啊呱!?”一声惨叫!被打中左翼,扑腾着从天上掉了下来! 这一下三足鼎立的局面登时瓦解! 狼妖最为狠毒!趁鸟病!要鸟命!竟张口喷出一道黄烟,化作狼头,一口咬断乌鸦脊背! 那狐狸也奸邪无比!碧眼一转,“嘎——!”一声尖啸,狐尾一扫,接连射出七枚青磷火珠!直接把重伤乌鸦点燃! “呱啊——!” 三妖瞬去其一!乌鸦打成烤鸡! 而借着机会,合力做掉这个会飞的扁毛!豺狼狐狸也不必顾忌!立刻翻脸动手! “嗷——!”“嘎——!” 妖风对鬼火! 两妖一齐扑向衣箱!亮出獠牙厮杀!为争一口仙缘!竟扑腾撕咬,纠缠在一起! 黄色的烟云与青绿鬼火对轰席卷!两股妖力肆意冲撞在一起!把尸坑炸得砂石四溅!骨片乱飞! 番子们只得抱头鼠窜,躲避两头大妖的妖法对决! “呵——!”“啊——!” 刺客也趁此良机!全力出手!将周围的番子毙杀于爪下!手撕成两半! 而衣箱,也被这四溢爆裂的妖力轰中!炸得飞空而起!在妖风和火海中翻滚! 困在箱子中,本就经肺中三炁暴走,早已走火入魔的铁蛋,又被两股新的妖力灼烧! 各种妖力道息侵体!横冲直撞!肆虐体肤!简直里里外外都要熟透!完全无法反抗! 而妖魔野兽的厮杀,也很快分出胜负! “嗷!” 豺狼!力胜一筹!顶着妖狐之火,半边毛发都烧秃了!却还是仗着血肉怪力!一爪将狐狸拍飞!张开血盆大口!狼首竟化作山洞般大小,一口将衣箱吞入嘴中! “咔嚓!” 衣箱再也承受不住,瞬间被狼口咬得崩裂开来!獠牙如岩锥石刺,嚼烂残肢断臂,刺入依旧无法动弹的铁蛋体内!巨大的咬合力,竟瞬间碾得他肺腑重创!骨肉爆裂!七孔流血! 不行了……要死了么…… “苑……” 然后鲶鱼小偷鼓着眼球,探头瞪着铁蛋。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来? “啵” 鲶鱼忽然开口,吐出一连串紫色的泡泡, “你不是冯诺依曼式机,不要把意识和肉体,当成各自独立完全分离的软件和硬件重写,要把自己当作一个整体,living biological hardware,或者说,湿件系统来控制……” 铁蛋,“??” 是鱼在说话?还是用这种老男人的嗓音??而且它到底在说啥??? “你的身体,是软件,硬件,生物神经和器官,一整套结合在一起的有机系统,即使只取你的一部分器官,比如胰腺系统,用人工血管供给血液和营养,这组织依然能完成胰岛素的分泌功能并向外传递信号……” 不,不对。 铁蛋看清楚了,与其说,是这鱼在说话,倒不如说它只是在张着嘴,不断吐着泡泡。 而脑海中,那个‘男人的声音’,其实是从破裂的泡泡中传出来的…… “湿件的优势,就是根据外界的刺激,不断改变自己的结构和形态,完成自适应和进化。 …… 不是!都这种时候了!你到底在说啥啊! “……build putational circuts from your natural anipos……” 啊? “……manipulate dnA as data ste and info processing medium……” 啊?? “……design and fabricate putational wetware from the genome upwards……” 啊??? “……如此用一整完整的生物器官和软硬件组成,以最基础的功能性神经元链接,来把你的容器构建成湿件生物计算机系统……” 啊???? “……人的生命本身,就是高度精密高度功能化的生物湿件系统,由血肉的本体作为硬件基础,借由储存于dnA的ACgt,和ribonucleic acid进行信号输入,经由ribosome缠绕实现简单逻辑操作,最终通过输出synthesized protein,完成完整的Cellurlar putation循环,所以你要做的就是通过插入一个transcriptor,通常依赖生物电信号,来写入逻辑门,以此控制dnA和rnA的底层编译指令,实现生物湿件浮现基础的计算机功能……” ……完了,这是走马灯吗?原来人死前,会产生这样莫名其妙的幻觉吗…… “……生物湿件的优势,即在分子级别排列重组的材料,必要时还能基于应急反应重新定型,保存既有记忆,构筑创新结构,根据环境的需要改变,不是人工编写的,死的,单一的脚本,或者什么大数据的填鸭式训练,而是借由环境,和本能,来驱动软件和硬件,完成生物进化般的飞跃和突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铁蛋完全听不懂的话这鱼逼逼叨叨,莫名其妙讲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但是,他却发自内心的,产生出一种,‘好有道理’‘原来如此’‘理所当然’‘朝闻道矣’的诡异满足感。 随着那天书一般念经的喃咛,全身被碾碎,被撕扯,被挤压的疼痛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发自灵魂深处的畅快爽感,好像一穿激爽的电流,从脊髓,从经脉,从躯壳,从头皮,都震荡着!颤抖着!欢笑着!发出愉悦的快感! 鲶鱼吐出最后一泡, 啵 “灵基构筑,星图补完。 现在, 让我们拥抱无限的进化吧。” “嗷——嘎,嘎咔咔!喀喀喀啊啊!” 豺狼倒在地上打滚,发出骇入的惨叫,啸声传遍原野,骇得梁州满城小儿不敢夜啼! 好在这畜生很快就叫不出声。 一道寒光闪烁,剑炁破腹剖出,将巨狼割喉破脊!剖成两半! 一道血影,从狼腹中爬出,浑身浴血,神魔难辨!唯独双瞳中,青光闪烁,如琉璃星辰般闪烁耀眼! 那是个几乎皮肉都被融毁碾碎的血肉人型,暴露在外,那粉红的肌腱组织上,淋漓的鲜血,如红绸般翻滚,仿佛披着一身飘扬的血衣。 右手指尖,青白剑炁缭绕,如同冲天的焰枪,烧灼的火炬! 左手血爪,被生生撕扯下的妖狼内丹大如人头!抽搐挑动,鲜血如泉! “嘶——呼——” 而随着一口深深的吐纳,那豺狼周身妖气,竟如烟云般席卷,被血人一口吸入肺腑! 而巨妖内丹,被一把抓烂!瞬间溃作血泥,劈头盖脸,灌入血人头顶,灌入咽喉口鼻!通通吞纳入腹! 泼天的血!冲霄的炁!如塑泥铸铁一般!浇灌出少年的身形! “啊……爽……” 有生以来第一次, 铁蛋觉得自己终于吃饱了。 第十九章 刺客 然后他转过头来,琉璃色的双瞳倒映出刺客的假面。 刺客登时一个激灵,后撤半步稳住, “前,前辈恕罪!在下只是路过此地,不知前辈在此清修,在下这就离开!” “……” 铁蛋瞅瞅他……倒也没瞅他,只瞅着对方身后的乌鸦。 现在精炁不足,妖丹可是大补之物…… “咦!” 刺客大惊!这魔头竟盯着他!凝聚炁剑,恐怕是不想善了了! 此时他分明感到对方冲天杀意,已经锁定己身! 再联想到魔教那些可止小儿夜啼的传闻!刺客心头一片冰凉! 万万想不到啊!这回真是夜路走多了,给他撞着了鬼! 不过是听小姐吩咐,找个夜黑风高的地方杀人,居然碰到这么个老魔现世,刺客实是骇得肝胆乱颤,牙关都在打架! 要逃吗?不!已经来不及了! 传闻那血神子大法世间少有!最出名就是一套遁法天下无敌!来如光电,去若飞星! 而他武炼入道,轻身功夫也就在草上飞一飞,绝没有那些魔道修士,飞天遁地那般本事! 但一世辛苦修行,替史家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坏事,才能有今日境界!要他束手待毙,也绝无可能口牙! 于是刺客也咬紧牙关,在那一对琉璃色的非人瞳目前,强撑气场,怒呵出声,给自己打气! “哼!魔头!真当我怕了你么!莫以为我看不出!你现在的身形动作,不过区区筑基光景,明显尚未恢复实力,又有甚么了不起的!” 铁蛋,“……” “呵啊!” 刺客大吼一声,全力爆气!炸飞身上夜行衣,露出一身铁键钢肌! “而今你已手杀二兽,炁血耗尽!而我已炼成神罡霸体!又有金钟罩神功护身!刀枪不入!何惧之有哉! 呀呀呀呀啊呵——!看招!十七重罡拳!给我开口牙!!!” “轰!” 当下!刺客使出毕生功力!以《罡拳秘要》催动全身炁血!一身青筋炸起!把全身肌肉充得如铁似钢!身型都再壮大一倍! “将你轰杀至渣口牙!” “砰!” 刺客蓄力冲刺!以十七重罡拳催动!假面刺客一个弹射起步,踏碎砖石,暴跳出来!双手鬼爪乱舞!罡风大作!功力爆轰!打出鬼魅般骇人爪印! 誓要毕生功力,赌在这一击之上!将此血魔毙于爪下! 铁蛋简直无语。 “……” 真的,完全不明白这人什么逻辑。 刚才不是还说不关他事么,突然疯了一样打过来干嘛? 不过对方到底是历战的高手,眼光却也毒辣。 铁蛋这次虽说是做了个鱼吐泡泡的怪梦,不知得的什么莫名仙缘,如今涅槃重生,脱胎换骨。但身体素质提升,似乎也没有那妖化,罡拳一般的巨大。 刚才试刺了狐狸一剑,身法劲道,确实也就和筑基期修士类似,瞧着似乎是突破筑基了,但又和剑宗算传筑基之法天差地别,不尽相同,暂时又没有合适的筑基期道法内功加持,铁蛋也瞧不出来,现在自己算什么状态。 但总归,以筑基之力,肯定根本避不开对方这样神罡霸体,全力扑来,舍身拼命的正面轰击! 不错,对方的战力,应是对应金丹境界的武修,虽然不同什么神通法术,但摧破之力,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铁蛋绝不是那种喜欢轻生赴死之人,该逃能逃的时候,他是绝不犹豫的。 虽然现在剑宗的技法,他所学还不多,但自小所用的猎杀战术,是极少和猎物硬拼角力的。 毕竟他这种身板,又怎么经得起和猛兽正面对决呢? 大多数时候,在草原上都是围猎追逃,等猎物耗得精疲力竭,再抓着露出破绽,一拥而上,突击偷袭,无所不用其极。 但真到了要拼命的时候,铁蛋也绝不会避开! 因为狼头教过! 避无可避!便要一口咬死!狭路相逢!勇者胜! “杀至渣口牙!!” 电光火石!刹那之际!转息之间! 眼见这假面人当空跃起,双掌齐出,全力轰杀而来! 迎着冲到面前的罡风爪劲! 铁蛋双手一挥,竟从掌中,洒出数十道血剑!密如疾雨!直朝假面刺客洒去! 那成片的血剑,犹如枪衾荆棘!竟还附着剑炁!将罡炁所化的鬼爪,通通切成碎片! 刺客一看这种派面,实不知这是什么魔教神功!何况刚才他亲眼所见,那妖狐被一剑刺死!更觉大难临头! 魔教凶威,天下皆知! 这剑炁既能破他掌风爪力!定也能破他金钟罩! 登时,刺客如临大敌!竟临阵变招!把双掌一拍,轰在地上,借着罡炁剧爆的冲击波!拔地而起!躲过了这大片血剑穿刺,先避了一招! 于是铁蛋也趁机走位,差之毫厘从那罡爪的攻击范围中避过! 而方才落脚之处,竟直接被爪罡撕开!留下一大片深入砖石的抓痕!犹如钢刀刮过! “这,这是……神罡钱?” 假面刺客躲了一招,却意外得发现,避过的那铺天盖地的血剑,居然没打出甚么炸裂特效,惊人威能,于是落地仔细一瞧,也看出来了。 对方只是洒了一把神罡钱,以炁御钱,拼掌力掷来,又用精血裹着,塑成剑形,远远看着,真是呼啦啦一大片,宛如什么血海狂涛,遮天剑雨的,其实放的根本不是什么大招,不过是洒洒水,吓唬吓唬人罢了…… “……哼!果不出我所料!你精炁已耗尽了啊!” 虽被晃了一招,刺客还是抖擞精神,蓄力再战! “呵啊!十五重罡拳!打啊啊!!!” 那刺客“啊打!”得又扑跃而来,铁蛋也把双手一掐,剑诀一指!口中默念! “太上无极九天玄女如意剑!疾!疾!疾!” 瞬间!满地金钱乱起! 形成一张密网!万剑穿心! 把贸然突入阵中的刺客绞杀其中! “啊啊啊!呀啊啊啊!” 这一下竟还有后招!属实出乎意料,实是把刺客骇得魂飞魄散!心都要从嗓子口跳出来了! 一瞬间被几十枚金钱血剑刺中!周身穴位皆遭剧创!真惊得他差点破功尿了! 可惜虽然全身打满,但其实一点效果都没有…… 嗯,刚才一剑挑死狐妖,剑炁确实不足了,宝钱也远远算不上什么趁手法器。 而且这家伙还真不是吹嘘,他还真是横炼金钟罩的神罡霸体!拳打金丹!手撕妖魔的正经武道高手!一身骨肉早已炼到如铁似钢!以罡拳增强,就更肌霸无敌了! 因此虽然这猝不及防,中着一片埋伏,全身被几十枚金钱乱打,但也就是打着疼罢了,顶多青肿气郁,根本破不了防的。甚至那些神罡钱,经如此使用,猛烈撞击,一枚枚都用尽了炁,裂作破铜碎铁,碎成一地烂金! 当然,铁蛋也不是凭空吓他。 他也深知自己的劣势,便是炁力不足,因此这几十枚金钱,只是掷出去的障眼法。 自问没有把握破其护体神罡,铁蛋便把全部剑力,藏在其中一枚金钱剑上,打算偷击其面门,剜其左目,至少打出一点破绽来。 可惜一样失败了。 人家那面具也是法器!‘叮’得一下,符箓激活!便把神罡钱弹飞,只在眉骨处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干!损失钱一吊! 不过面具上防御的符箓,应该也已耗尽,那么还有机会…… 那刺客倒是惊魂未定,身上身下仔细抹了两把,才发现自己屁事儿没有。 惊恐过后,再看那边呼哧呼哧,旁若无人吐纳的铁蛋,强烈的耻辱感涌上心头! 虽然这下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登时恼羞成怒了! “混账崽种呀!装神弄鬼!戏弄老子!我必杀汝啊! 罡拳!十四重!开呵啊啊啊——!” 还搞什么乱七八糟的!阴谋诡计根本玩不过人家啊! 那就不玩了! 用最快最狠最劲的一拳! 打他至渣口牙!!! 砰! 第三次! 罡拳当头!一拳轰来!再无半点犹豫! “嘶——” 铁蛋猛睁开眼。 但他,也不再是顶天吹两口的炼炁童子了! 他!已经脱胎换骨!浴血重生!还吃了两颗妖丹! 可以多吹一口! 一剑刺出! 一拳轰来! “呵!” “哈!” “轰!” “噗!” 铁蛋被一拳轰中肩头!打着旋击飞出去! 不止肩胛臂膀!整个左半边身子!瞬时崩解血溃!烂作血泥! “啊啊——!” 而假面刺客!假面已毁!双目已瞎! 第二十章 鹬蚌相争 “嗷嗷嗷!贼子!邪魔!混账!崽种啊!!” 刺客哀嚎惨叫!罡拳乱打!双爪翻飞!轰得飞沙走石!抓得山开地裂! 铁蛋就默不作声,平躺在地上。 这刺客果然是高手,虽然反复暂停启动得消耗精力,但依然能在弹指间,打出十五重之罡拳,直打得铁蛋半边身子稀碎,身摧骨坏,轰得血肉模糊,濒临死境了。 但虽然身遭重创,铁蛋却一点也不担心。 反倒越到这种走投无路之时,他反倒越发心若冰清,思维清晰无比了。 对手确实厉害,金钟罩不是吹的,哪怕破了面罩,依然有神罡护体,刚才一剑手感判断,就算他留足十成炁劲,也很难像击杀妖狐一样,将其一剑毙杀,能一剑贯入脑内刺成重创就不错了。 而刚才纠缠的两招,虽然消耗了对方的拳力,不至于被一拳打得殒命,但刺客经验丰富,立刻看出铁蛋的底气不足,这一拳也确实威猛,来势甚快,顷刻之间他仅能使出三成剑炁,刺瞎假面人双目罢了。 现在也没别的招了,就装死吧。毕竟这样子逃又能逃到哪去,若是轻举妄动,被对方察觉了,又是一拳打来,那真的是必死无疑了。 现在伤势虽重,但习惯了的话其实也还好。 毕竟铁蛋刚才可是被狼妖一口吞入腹中,全身筋骨尽断,差点被碾成肉酱,还不是靠着那鲶鱼奇遇,修补回来了么。只要能撑上一会儿,或者就有转机,到时再取乌鸦妖丹一嗑,补足了精血,或许便能重塑真身,捡回一条命来了。 是的,撑上一小会儿就够了。 因为现在场中的,可不止他们两个啊! “嗖!” 忽然一只羽箭从阴影中射来!暗箭伤人!直取假面背心! “什么人!” 但这刺客果然经验老到!虽在铁蛋手上,被刺瞎双目,连连吃瘪,但其实功力未损!依然有听音辨位的本事!而他自己也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忽略了什么! “是你!阉狗!” 不错,程档头个阉人还没死呢!真是祸害活千年口牙! “逆贼!叛党!给咱家死!!” 一看这刺客魔道拼得两败俱伤,程档头也知道再不出手,真没机会了! 当即手持短弩,拉弦上箭,弩箭连发! “嗖嗖嗖!” “哔哔哔!我先杀了你这阉狗!” 刺客一把优势局打成这样也是怒了!循声飞扑而来!一掌轰出! “轰隆!” 掌力爆,呃,不是掌力!是雷符! 不错!这程档头眼睛可没瞎!见这刺客身法敏捷,第一箭偷袭,竟都射不中这厮,当时就换箭了!打的是Aoe伤害啦! 连发数箭,皆为太微垣尚方署特制!雷部天君箓印亲传! 极!天雷爆烈炎火箭! 一枚造价钱八百贯!威力可比rpg! 等等,rpg是个什么玩意…… “轰轰轰!” “啊啊啊!” 刺客也是猝不及防,在雷箭火海中被炸得翻来滚去!满脸焦黑! 这下可好,不仅失了视觉,连听觉也丧失殆尽! 形势逆转! 程档头以雷符火箭乱射。而刺客只能被炸得抱头鼠窜!疲于奔命! 唉,这就是金钱和权力的力量啊,也不知道金钟罩还扛不扛得住哦…… 趁着太监在那炸逼,刺客在那翻滚,铁蛋就悄无声息得躺在地上装死,一边运转内功回炁。 总之先抓紧这个时间,回口炁再说,而且也得先把血止了。 仔细回想起来,之前能重塑道身,显然不是剑宗《炼炁铸剑诀》之功效,那鲶鱼也是只吐泡泡不吐痰,想来也不关它的事。那么…… 铁蛋试着运转血玉奇功,只运功一转,便松了口气。 呼,果然没有猜错。 被罡拳一拳轰到溃烂的血肉,随着血玉奇功周天运转,竟一点点黏合回复,缓缓复苏! 靠着消耗体内真炁精血,被摧毁的残肢断臂,经脉血管,竟重新构建起来!把流血止住,伤口愈合了! 如同重塑的泥偶一样!真!浴血重生! 当然,重塑道身的精血消耗,也是天量的。他之前连吃两口妖丹,几乎瞬间耗尽,而以这个速度,想断臂重生,只怕还得再吃一颗才行。 不过铁蛋还真的从来没听说过,天下竟有如此玄妙神奇的功法呢。 不过此功,岂不是正适合斗剑? 北辰剑宗修行最大的弊端,就是内门常常斗剑,剑炁修行又凶厉无比,动辄残肢断臂,伤筋动骨,损毁道身。 但有了此功,只消多杀妖取丹,有足够精血给养,那以后再也不必担心刀枪无眼,损毁道身了! 好耶…… “轰!”“啊!” 刺客一声惨叫,胜负已分了。 毕竟他一晚上也杀了好多人了,已经斗得精疲力竭,又双目失明,本来便只能无头苍蝇般躲闪,完全处于下风。 而那太监也是拼了命似的,豁出去了砸钱,算一算大概十几只箭,上万贯钱炸没了,怎么可能会输? 于是一阵缠斗下来,刺客终于被一箭命中,这下金钟罩也护不住他,直接被雷符爆闪,炸断了大腿,也和铁蛋一样,倒在地上飙血,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哈哈哈哈!嚯嚯嚯哈哈哈哈!终究是咱家赢啦!” 程档头大喜!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想他奉命追杀令武侯府的余孽,一路奔波,从王畿追到兑国,风餐露宿,追到梁州却失了目标的跟脚,也不知目标是往关西出寨,还是走绝龙岭入了坤,又或是潜伏在本地躲藏,只能空耗时日,算算都找了个把月毫无线索了! 本以为中途跟丢了目标,回去要挨厂公的板子,搞不好连他也要下诏狱了!想不到居然峰回路转! 此时底牌的雷箭射光了,程档头也不心急,为防被那刺客搏命一击翻盘,先去翻找周围番子的尸身,寻了一把弩箭出来,咄咄咄,又一阵连射,把刺客钉在地上,射得和刺猬一样。这才志得意满得拔出软剑,上前来挑断他手筋脚筋,一剑挑开面具, “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让咱家瞧瞧,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当然,一介死士,门阀家养的恶犬,又能有什么江湖上的名声,也就是一只鼻子两只眼么,哦,现在眼睛给戳瞎了,就愈发认不出来了。 但程档头到底是厂卫缉侦的高手,拿剑尖一拨便瞧出来了, “练功服料子是上等的,腰带有扣印,有绳结,是惯腰牌的。呵呵,你临时摘了就能藏么,这靴底沾的青泥,梁州城里几家能有!你是史家的家奴!和咱家装什么装!” 刺客也是硬气,见此遭一败涂地,大概再无生路,就要咬舌自尽。 然而程档头也早防着他来这手呢,一掌削来,便卸了他下巴。 “哈哈!莫急着死!虽然那小畜生还没抓着,但抓到梁州史家,勾结魔教叛党的证据!厂公必有重赏!咱家这泼天的富贵,都落在你身上呢,啊哈哈!啊哈……” 然后剑炁一掠而过,程档头的头从脖颈上平平的滑下来,滚落在地,竟笑颜不改。 嗯,这会儿功夫,一口剑炁又回满了。 铁蛋也不浪费时间了,生怕拖久了残废,一个鲤鱼打滚坐起身来,冲到乌鸦尸体边剖腹取丹,呼噜呼噜连吮带吸,吃得满嘴血肉,这才补足了精血,把断臂重续,再再再一次,浴血重生! “啊……啊啊……啊……” 等了一会儿竟听不到太监的公鸭嗓了,瞎眼刺客不对了,拼命挣扎着,甩着脱臼的下巴,“啊啊”得似乎想说些什么。 于是剑炁杀到,把他头也斩了。 无非是叫他给个痛快之类的吧。 铁蛋擦着嘴,又活动了一下左臂。 好痛…… 虽然《血玉奇功》能重新凝聚血肉身形,但左臂完全被摧破重铸,骨骼经脉恢复得很慢,皮肉筋膜也没长全,根本使不上力气。看来除非再啃噬一颗妖丹,补足精炁精血,否则这左手暂时是废了。 看看周围再无活物,乱葬岗里残肢断臂,一片狼藉,血火缭乱,犹如什么尸坑魔窟,铁蛋也知此地不宜久留。 如今精炁枯竭,再若来个什么妖魔鬼怪的,他可收拾不了。 于是铁蛋翻身回去,去那狼腹中翻了一阵,把金酒壶拔出来…… “道友真是厉害,佩服佩服。” 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 铁蛋猛得跳起来,凝聚剑炁,四下望去,却什么都没有! 然后他扭头一看,只见卡在狼尸中的酒壶,熠熠生辉,金光灿灿,分明被激活了。 铁蛋犹豫了片刻,右手凝聚剑炁,抬起左手,戳戳酒壶。 果然男声再次响起来, “道友本领高强!身陷死地,竟能绝处逢生!绝地反杀!在下万分倾佩!你这样的人才,绝非池中之物!早晚必出人头地,震撼天下! 只有你这样的真正强者!才配做我鎏金醉仙觥的主……欸欸欸!你别走啊!别,别走啊啊!喂!喂!” 但铁蛋却没半点犹豫,扭头就跑,扑地狂奔! 还不等瓶子反应过来,他已像匹孤狼一样,三两个起落,便蹿上尸坑,隐入黑夜之中,消失不见了。 第二十一章 宝物 将人造器物,箓印上符,平时积攒灵炁,必要时立刻通过口诀心法祭出,发挥出仙术道法威能的道具,通常称为法器。 而天长地久,夺天地之造化,又或以不传之秘法,精雕细琢,悉心锻造,最终化生器灵,能以神识与人交流,乃至修炼成人的精灵,便称为法宝,宝物,或单纯称之为,‘物’。 本来不存于天地之间,由人类以后天之法,冶锻天材地宝,制器成物。 这便是仙宫不外传之秘技。 炼器。 炼器此道太繁,姑且不提,但说到法宝,散修之人常有的误区,便是以为法宝威力无穷,又能防身挡劫,自然越多越好。 其实并非如此。 虽然要与人斗法,有趁手厉害的法宝,无往不利,事半功倍。而修行突破,又可以本命法宝,抵挡天雷之劫,殒身之难。 因此古往今来,有钱的不惜重金,制作精品宝物,锻造重炼,并收集天材地宝,给这些器物升阶升品,飞剑,便是这一类斗战型法宝卷到极致的产品。没钱的也不惜性命,为了争夺各种上古神器,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但是, 一旦生出器灵物魂,能用来挡劫,也就意味着这些‘物’,也是可以渡劫,可以修行之士了。 是的,在这太极界,生出器灵之‘物’,自己也可以修行突破,得道飞升的。 真要细算起来,古往今来,留名青史的神奇至宝数不胜数,且被各名门大派争抢供奉,但真正得道成圣的至尊却没有几个。 所以说到底,到底是修士,在用这法宝渡劫,还是法宝,在利用修士挡灾呢? 当然,只要结侣修行,就必有主从之分。 如果修行有余力,手里也有多余素材,那么自己一边修炼,一边给法宝升级,互为道侣,一道修行,共度难关,自然是最好的良性循环。 但假如双方并非平等关系,或者反倒是法宝过强,就可能有器灵神物,以元神秘法,偷偷影响修士的神智,将其操纵为提线木偶,成为专给自己寻找天材地宝,强化进阶的肉身傀儡。尤其那些斗战神兵,比如什么个嗜血魔刀,杀人神剑之类的,迷惑使主,滥杀饮血,就是最为常见的情况。 当然,名门大派有能为的大修士,根本看不上那些垃圾法宝,直接抹杀其灵识,回炉重炼,又或者以禁制封印,沦为宗门发给弟子防身的一般道具,才是最常见的情况。 所以铁蛋心里不要太清楚,像他这样一穷二白,自己修炼资源从哪儿搞都成问题的贫穷小子,又有什么资格去驾驭一件正经法宝? 那金壶,如果只是件寻常法器,或者神识未生的不入品灵物,那倒也罢了。上好的金材,确实可以称为他的机缘,无论是拿来使用,重炼,还是上缴宗门,交换其他资源都是极好的。 但万万没想到,这酒壶,居然已经生出如成人般的灵智了! 而且不是小孩那样幼稚的灵识!听对方的发言,已是如成年男子一般,已成年的器魂了! 第二十二章 杂修 俩人一路走入史家内院,一路上尽是被剑影斩首,滚落满地的人头,仿佛田埂里熟透的西瓜,东一颗,西一串的,鲜血涂地,尸骸满园,曾经春色大好,鸟语花香的庭院里,刮着阵阵混有屎尿臭气的铁锈血风。 铁蛋看着满地人头,问道, “杀光?” 岳鹏斜了他一眼, “不告而取谓之盗,无主之物才叫捡么。不把原主杀光,你还想当牛做马,一点点还他们的债吗?” 铁蛋挠挠头,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很合理。 毕竟史家的家产,不也是仗着手中的权势,强‘捡’来的么。 怎么着,真当是梁州的百姓,感念史老爷恩德,哭着喊着,要把勤耕苦作的食粮,都奉献给史家的主子和奴才们享用啊? 既然天下本就是这般的道理,那就按规矩捡喽…… “嗯?有高手?” 岳鹏猛停住脚步,掐着剑诀,眉头一皱, “史家供奉着修士?” 铁蛋想了想, “有,有个吐火球的小孩。” “小孩?吐火球?什么颜色的?” 铁蛋一回忆,比划着, “鹅蛋大,金闪闪的……” “轰!” 话音未落,一道火柱冲天而起!炸得金花满天!硝烟滚滚!热风气浪横扫而来,吹得俩人一身青袍猎猎作响。 “赤煞神丹么,却不知是哪一派丹法……” 岳鹏取出个丹瓶递给铁蛋, “含一颗。” 铁蛋也知道轻重,把丹药含在舌下吞津,把铁剑也拔出来戒备。 若对手是寻常那种,罡拳连打套路的江湖武修,那除非对方已练到武神境界,或者如假面刺客一般,横练护体神罡金钟罩的,否则剑影照见必杀,飞剑刺之即死,倒也没什么不好对付的。 但若对上修行中人就是另一回事了,毕竟你岳鹏得剑仙真传,天星加护,手里有无敌飞剑,可以大杀特杀,人家也未尝不可么。 尤其若依着铁蛋描述,那对方可能还是个内丹外放的金丹期修士,说不准有什么奇功秘法的底牌在手呢。 当下师兄弟俩人都打起精神,往火柱炸裂的别院中一瞧,只见内院里竟有一处人工开凿的荷花塘,塘中建了一座三层小阁,飞檐斗拱皆贴金箔,镶翡翠,塔顶还有三颗宝珠,似是珍珠玛瑙宝石,放出氤氲光气,照出五色光华,形成层层叠叠的光环,笼罩楼台,护住阁楼。 而荷花塘上,那紫霞宝剑高悬,正照出万道剑影,隔空和一条金龙斗法。 不错,金龙,法器。 铁蛋定睛看去,只见一条金龙,总有两丈来长,是以成块的黄金雕铸而成,鳞片爪牙龙首之上,都刻着金灿灿的咒符,看这暴发户一般的造型,大概本是摆在家里的盆景。 此时那一双龙目竟被人作法,以血点睛,真的张牙舞爪活了过来,这会儿正盘绕在阁楼屋顶,口衔火珠,时不时口鼻喷火,目射金光,打散四面照来的剑影。借着阁楼顶上的宝珠庇护,与飞剑斗了个旗鼓相当。 铁蛋认出金龙口衔的金光火珠,指给岳鹏看。 岳鹏心领神会,知道那史家的‘小孩修士’就藏身楼中,借着许多宝物与他斗法。 对方既已修成赤煞金丹,境界压制,那这么僵持对耗下去,他一个卡在筑基期的剑修自难支撑,于是把诀一掐,招手将飞剑收回手里。 那金龙分明也瞧见他们俩个,也不敢出楼追击,就闷声闷气,传音怒道, “哼!魔门好生霸道!却不知在下到底何处得罪贵派了!竟要打上门来,夺我法宝!杀我全家!” 岳鹏搂着剑,笑眯眯道, “我听说这史家人横练罡拳,刀枪具是一绝,却不知家里还有人拜入山中修行的。 何况看尊驾这手赤煞神丹,也不似魔宫火部的秘传。 却不知尊驾仙宗何处,三山嫡血,如何称呼?” 金龙怒喷一口火, “你人都杀了!这时候才来与本座攀交情,不觉得有点晚了么!” 岳鹏哈哈一笑, “谁和你攀交情呢,我是看尊驾并非魔宫中人,能铸成内丹,也是炼炁之士,一世修行不易。 若只是拿人家供奉,和史家并无甚么关联,便劝你痛快些,自行兵解去罢了。” 那金龙也是气笑了, “你算个甚么东西!区区一个卡在筑基的老生!神丹也未炼成,就敢在本座面前口出狂言!死!焚天灭地赤精法!洞真寂灭聚火阵!” 嗯,修行中人是很爽快的,几句话谈不拢就打。 那金龙把大招名字一吼,登时抖擞精神,蹲在屋檐上运了口炁,脖子一抖,一口道火横扫出来!竟把整个荷塘都燃成一片金赤的火海!同时“嗷嗷”口喷火珠,轰到岸上,便炸起冲霄烟柱!热浪滔天! 岳鹏提起铁蛋,飞身蹿出去,身后火海滔天,身前炎星四炸,竟还老神在在谈笑道, “我瞧着此獠也是个炼内丹的,还以为是哪座山的同门,原来就这点本事,这定是个杂修啊。” 铁蛋也是面无表情请教, “啥是杂修?” “杂修嘛,便是杂学散修喽,这些人虽机缘巧合,得了道藏,入得仙门,却不得长辈提点,亦无师门照拂,搞不好手里的经法功诀,也是残缺不全,错漏百出,从头到尾都得自己揣摩试练,动辄走火入魔,误入歧途,反正多半不能成事,就瞎几把乱炼一通。 呵呵,就个算是有史家资材相助,能成就金丹,已经是有大气运的了,不过若不得道门正法,成就也不过于此,耍两手喷火的杂技罢了,不值一提。” 铁蛋瞅瞅身边的火海, “哦,那此法如何破之呢?” 岳鹏一手持剑,一手提蛋,腾来跃去,随手以紫霞剑炁打灭周遭的道火,在愈演愈烈的火海中闪转腾挪。 “嗯,暂还破不得,先等这杂修把炁用尽了吧。” 铁蛋就斜眼瞧师兄。 岳鹏也自觉丢份,无奈解释, “喂喂,你也看到啦,那宝楼连我剑影也破不开!再瞧这庄园里的布置,哇!这么大院子,灵炁如此充足,都不知是打了多少生桩,快自成福地洞天啦! 我看这杂修在史家经营已久了!如今他藏在一大堆法宝器具后头,结阵作法,准备万全,怕不是还有好多灵丹妙药补息回炁,只怕此道炎法,施展起来无穷无尽的,我哪儿来出剑的机会!先暂避其锋芒啦!” 铁蛋扭头瞅了两眼,瞧了瞧,想了想,建议道, “师兄,那荷塘东南角有个破绽,不如我去冲一冲。若这杂修出了破绽,你便可以出剑了。” “你胡说什……嗯?” 岳鹏大小眼一扫,忽然楞住了。 还真如铁蛋所说,确实有个破绽。 那荷塘东南角有座桥。 好吧,这不是废话么,史家也不是人人会草上飞,在荷塘里修的观景小阁,当然有曲径浮桥相连,供内院女眷上楼赏玩了。 那杂修上来就放火,把大好荷塘点得和油锅一样,形成炼狱般的火海,但那连着洲心小阁的木桥居然安然无恙,全没有烧着。 岳鹏心里也有底了,知道此桥必是出入阵的门径,要破此阵!便在彼处了! “你小子眼毒!有没有把握!” 铁蛋把剑攥在手里, “我炁回满了。” “好!去!” 岳鹏也二话不说!运起内劲,甩手把铁蛋掷向火海! 铁蛋飞身一扑,在火海中打了个滚,立刻卷着火星跃起,直朝桥上冲刺! 果如师兄所说,这满地烟火,杂驳不堪,一击即散! 杂修! “哼!找死!” 不过金龙也是盘得高看得远,见对方发现了出入阵眼的路径,当即甩头“嘭嘭嘭!”三连火珠轰来! 然而铁蛋左闪!右避!一剑刺去!竟把火珠凌空打散! “什,什么!” 金龙大惊!这小子竟然能以剑炁破他火法! “九天乾金,扬布神兵,群邪辟易,太上浩凶,威剑神王,斩邪灭踪,紫气乘天……” 还不等金龙有所反应,那边岳鹏也趁此喘息之际,一步瘸,一步拐,在火海中连踏七步,大声唱法,剑指在剑锋一抹,竟把木剑再次化作一柄威能惊天!紫电爆闪的光剑! 北辰九曜!紫霞神剑! 金龙大大惊!赶紧又扭过头去,一边蓄力,准备打断施法! “……丹霞赫冲,上极无上,最上之尊,玄之又玄,开玄之祖!” 然而又一声道诀高唱起来! 铁蛋!仗剑疾奔!飞身过桥! 他手中那把两尺铁剑!竟也同样金光汇聚!星芒照耀!璀璨无比! 北辰九曜!神罡神剑! 金龙大大大惊! 这,这怎么搞! 岳鹏,铁蛋, “太上无极!九天玄女如意剑!” 双剑合璧!天星坠地!两道剑华!浩然剑炁,如夹风雷!瞬破三珠宝光! 紫电封喉!一剑贯身而过!将高踞于碧瓦上的金龙,开颅破脊! 金星爆闪!一剑破阁而入!把盘座在法阵中的杂修,一剑穿心! 神魂俱灭!毙杀于剑下! 第二十三章 如筑 铁蛋从地上爬起来,看看被他贯在剑尖,一剑钉到墙上,死不瞑目的杂修小少爷。又扭头扫了一眼阁楼。 这杂修,手里乱七八糟的玩意还真不少。 阁楼正中,大概是镇压阵眼的位置,放着个三足青铜大鼎。瞧着纹路图形与仙宫画风有些出入,大致是什么上古神物。这会儿大鼎依然在自发运转,把这史家大院中,熬炼家奴血肉调集的灵炁,抽水泵似的,源源不绝运送到这房中来。 而大鼎里血气冲天,铁蛋瞧了瞧,看看周围横七竖八,倒了好几个丫鬟女婢,都是早被弄死了,凉透了,应当是被放光了血,和着什么朱砂草籽的,做成一锅染料,用来画符写咒,布置阵法的耗材。 而除了房中大鼎,屋顶的宝珠,瓦上金龙,周围还有些零零碎碎,乱七八遭的剑戟刀枪,玉锤石牌的,俱是精致的名品,宝粼粼,看来也都是可以用来斗战的法宝。周围也有好几叠符纸金箭,都还没来得及使用呢。 你还真别说,还真幸亏是果断冲上来突脸,趁着措手不及,一剑把这杂修给刺死了。 若真和这家伙摆开阵势斗法,对方有阵法聚灵,宝珠护体,手里又有五花八门的诸般宝贝,破一件再换一件,这得打到什么时候去,等援兵到了,恐怕还真是胜负未可知呢。 “怎么样,没事吧,没事就挑一件走。” 岳鹏进来,只扫了一眼,就抱着剑站在那儿,以真炁养剑,竟分毫不取。 “一件?师兄不拿么?” 岳鹏摇头, “我此番出手,是帮你渡劫,给你助剑,不是来结仇的。” 铁蛋看看被钉在墙上,死不瞑目的杂修,又瞧瞧院外,已把大半史府点燃的火海,一时竟然无语。 都把人家杀成这样,还不算结仇? 岳鹏挠挠头,还真解释不清, “我玄门中人,铲灭魔宫,本来就是天经地义,这杂修本不在劫里,他挡我去路,虽是自取死道,但到底这修行中人,多半有师门道侣的,打一个能牵出一大片。不过只要不取他东西,应当不算在因果中…… 唉,总之以后你自己问师父吧。反正记得,这次你是来渡劫的,突破用的大宝只捡一件,若多拿了,人家便有由头,找上门来讨债了。”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总之只能捡一件么…… 看看满屋的破烂,铁蛋一时也有些犹豫。 屋顶那条金龙倒是好大一坨金精,只可惜被杂修炼杂了,又被师兄一剑灌爆,上好的金精,遭了赤煞,紫霞之炁浸染,大概要找丹师熬炼好久才能用。而其他的东西,不仅属性不对,似乎也是些垃圾,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器灵…… 第二十四章 洞真宫 “老祖!求您出山!为史家作主啊!” 一群男女,披麻戴孝,跪在一座山门前梆梆磕头,正是险些被铲家灭门的史家人了。 这会儿一个个,涕泪横流,悲怆欲绝,也不知在哭家里的女眷,还是心疼给烧了好大的园子,荡平累世的家财。 总归这次的事,是不能善了了。 若是往日,史家这样的仙人门阀,肯定一纸状书告上三垣,请仙宫做主。点齐兵马,准备报仇了。 可偏偏最近他家立场尴尬,牵扯到京畿的内斗,站错了队,得罪了宫里的太监,不止旧日的门生故吏,亲朋好友不敢再帮着出头,连兑国的朝敌都趁机对付他们,说什么史将军要回家收尸,不必忙着戍边,把都尉府大印虎符都扣了。 不过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史家在庙堂之外,江湖之中,依然有不少朋友。 于是此时此刻,他们便来拜山门,抱大腿了。 而眼前的这大腿,便是山门上书,‘九凝洞真太虚天’的一座仙宗,只见门前杂树密森森,道旁野花香艳艳,拾阶而上,只见山环溪绕,烟柳如茵,白鹿双双踏清泉,黄鹂对对跃梢间,柳暗花明,澜枝间便现出宫观楼阁,亭台宝刹,宝光氤氲,瑞气晦明,端的是钟灵洞府,阆苑仙宫。 “哼!燕子洞!欺人太甚!” 一名鹤发童颜,白袍仙衾,宛若神仙中人的老者,一掌拍碎案台,怒气冲冲在宫观内叫嚣, “当年那姓陈的要在光霞山落脚,我就说了!他们剑宗不是省油的灯,久必生事!不如早些赶走,你们不听!现在如何!如何!” 一个穿红肚兜的小童,坐在正中榻上,啃着火晶柿子,翻白眼, “说的废话,那陈天哭杀气那么重,我又才转的世,你们哪个斗得过他。” 下手蒲团上,一个仙衣鹤冠,正经危坐的紫衣道士,捻须掐算, “多说也无益,如今折了四师弟,又丢了鎏金醉仙觥,师父必然怪罪,两位师兄还该早做决断。 是替史家出头,与燕子洞做过一场。还是就此罢手抽身……” “罢手!?你说罢手!你再说一次!” 老者气急了,跳起来吹胡子瞪眼。 紫衣道士倒是心平气和解释道, “师兄,史家虽是您出世前的眷族,但因果早已了了。 他们牵扯进仙宫夺嫡之争,包庇令武侯府的余孽,得罪了紫薇垣里的主人,早晚要被清算的。 如今应在劫里,被灭满门,也是因果报应,咎由自取,这可不关我们的事,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说的什么话!抽身!且不说本座的关系,史家给咱们洞真宫交了多少供奉!你吃了多少!你拿了多少!你抽得了身么你!” 老头发飙。 道士却依旧不急不徐, “怎么抽不得身,史家人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么,拿他们的脑袋,献给仙宫不就是了。” “你!” “好了,都是师兄弟,吵闹什么。” 小童啃了柿子,舔着手指,转转眼珠, “这样吧,白云你先把史家人安抚着,放在观里待用。紫云你便去光霞山走一趟,无论如何,先把醉仙觥讨回来。其他的再说。” 既然小童如此吩咐了,一老一道也稽首, “是,师兄。”“遵法旨。” 于是那白云叟自去山前接引史家人,好生安抚。而紫云道人手搭拂尘,腾云驾雾,直往光霞山落去。 他倒也讲究礼数,远远到了山前枫林,便曲指弹出一道拜帖,按下云头,自在山门前等候。 不多时,轮到今日巡山的周凤便出来相迎了。 “光霞山弟子周凤,拜见这位真君。家师除魔未归,不在山中。 请恕弟子年轻识浅,不知这位真君仙山何处,今日造访,有什么吩咐。” 紫云道人也和蔼可亲的微笑道, “贫道道号紫云,在九凝山洞真宫修行,授仙宫仙籍在册,添作兑国供奉,梁州镇守。你说与陈真人听,他自然知道。” 周凤一听也是心惊,仙宫册封的梁州镇守真人,那不就是这地方,官方认证的仙人领袖?而且九凝山可是洞天福地,此人绝非什么杂修,而是正儿八经有道统传承的古宗! “不知镇守真人驾临……” 紫云道人慈眉善目, “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我门中丢失了件化神六品的法宝,名唤鎏金醉仙觥,若不寻回来,恐怕师门怪罪。 贫道道法不精,掐来算去,只算到此宝与贵派有些缘份,想来是被贵山得去了,因此厚着脸皮,登门造访,如能将此宝请回,也是结个善缘,天哭真人有什么要求,只管提。” 周凤也听懂了。 得,讨债的来了。 “原来如此,等师父归山,小子便禀告师尊……” 紫云道人微笑, “合该如此。” 然后他竟就站在山门口不动了。 周凤张张嘴,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闭了嘴回山。 人家一个镇守真人,亲自堵门讨宝,也算很给你脸了,他还能说什么。只得回山和师兄弟们商量。 “我就觉着那杂修有点不对劲,果然有师门的,隔了一个月还是找上门来了。 可我们只捡了点金子啊,哪儿来的什么弓?你捡着弓了?” 岳鹏莫名其妙,便把铁蛋找来问。 虽然又是一个月过去了,但那些金块沾染了杂七杂八的灵炁,还放在剑池里借着炉火洗炼。 所以现在铁蛋还是那么个似筑,非筑,如筑的状态呢。 “没有。哦,” 铁蛋想了想, “有个壶,扔了。” 岳鹏周凤就看着他, “壶?”“扔哪了?” 铁蛋,“乱葬岗。” 岳鹏听得一阵头疼, “还在梁州?这都过去这么久了,哪儿还寻得回来?” 周凤摇头,“人家堵着山门,来者不善,拿不到东西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铁蛋建议,“金精还在炉里炖着,不如拿去还他?” 刘小六端着饭碗,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最后实在忍不住问道, “铁蛋,那可是化神六品的宝贝,为啥要扔了?” 岳鹏周凤也望过来。 铁蛋,“那壶会说话。” 三人大眼小眼眯眯眼得等了一会儿。 小六,“……啊?就完了?” 铁蛋,“……” 小六,“你等等,所以,你把那化神六品的法宝扔了……就是不想和那壶说话?” 铁蛋,“……” 小六,“我的妈耶……” 岳鹏,“行了,既然没拿,照实和人家说明白便是了。” 小六,“人家不信的吧……” “哼!你们几个小辈,消遣贫道呢!” 紫云道人果然不信,不过他倒还端的住,没有以大欺小,一巴掌扇上来,只深深瞧了一眼岳鹏,又看了一眼铁蛋。 第二十六章 白虎跃涧 “五虎断门刀!白虎跃涧!” “五虎断门刀!白虎跃涧!” “五虎断门刀!白虎跃涧!” “五虎断……” “师兄,你怎么只用一招啊……” 虽然岳鹏是早习惯了,铁蛋也可以一路闷着不响,但小六这个正常残疾人实在是忍不住了, “能不能换一招啊?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好奇,想见识一下下一招是什么。” 周凤把剖出来的熊胆丢给他, “没了,这刀法我就练了这一招。” 小六简直无语,“为啥啊!” 看铁蛋和岳鹏也好奇得盯着他瞧,周凤便解释道, “这部五虎断门刀刀谱,本是江湖武修所创,在十二国广为流传,极为有名的刀法。虽没有什么内功气劲的秘诀,炼不出刀炁来,但胜在六十四刀法套路完备,撩、砍、抹、跺、劈、崩、勾、挂之法齐全,扎、切、绞、架、扫之技兼备,结合腕花、背花、缠头、裹脑的花式,配上罡拳霸体功,只要习练精通,刀法一道也就入了门了。” 小六,“那为什么……” “我又不是使刀的,学这一招就行了。” 周凤一把抹掉刀上的血, “那年我才被师父领入门,刚在九阴山侍剑,便有幸见本山传剑弟子,与峨嵋真人云台斗剑,峨嵋那人只使这一招‘白虎跃涧’,便连劈剑主亲传弟子三人,打得九峰顿首。 我资质不足,思来想去,至今也不能破解此招,便干脆找峨嵋弟子,把这招真传买来,自己也练着揣摩了。” 岳鹏“哦”了一声,也回忆起来了。 “是那个秦百川吧。嗨,人家拜入峨嵋之前就是天下第一了,你在这较个什么劲啊。” 小六八卦, “峨嵋居然如此厉害,一个砍三?不是我们剑宗才号称天下无敌么?” 周凤臭着脸, “当然是我剑宗天下无敌!只是我们这些弟子不争气罢了!哼!” 岳鹏拆台, “不是一个砍三,那届大比,他是刀剑掌。大败九峰,夺了云台之主的。” 小六震惊,“嘶……秦,百,川!” 岳鹏苦笑, “那秦百川是以武入道,有名的武痴,他本是六扇门供奉的武神,罡拳炼到绝顶,打遍黑白两道,江湖中人都尊他做武林盟主,三垣都想请他做斗部的神将,宿卫禁军的总教头呢。 据说他后来弃官出世,拜入峨嵋,单纯就是为了追求武道之极境。你和这种武痴单打独斗,斗剑打擂,赢得了才有鬼呢。 何况我们剑宗,本来就不擅长和人正面搏杀,飞剑不是如此使的……” 周凤摇摇头, “我知道,只是心有不甘,就这么,跳过去一刀,有甚么稀奇?可我剑宗竟无法可破?” 铁蛋, “也不一定,出剑比他更快就是了。” 小六感叹地摇头, “哪儿有那么简单,谁能比武神更快。” 第二十七章 猎物 “尧光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金。有兽焉,其状如人而彘鬣,穴居而冬蛰,其名曰猾褢,其音如斫木,见则县有大繇。 当年猾褢一族,听从仙尊驱使,冲锋陷阵,破阵先登,为仙宫定鼎天下,立下赫赫战功,拜为领军将军。 只是后来妖族叛乱,它们也跟随那妖王孟章造反,帝尊感念猾褢神君当年的功绩,不忍将其族铲灭,便封印神魂,镇魔于此。 世子若是有兴趣,可以收复一些血脉纯正的,带出去饲养,无论坐骑战兽,都是稀有的上古异种,寻常妖族不能比的。” 嗷嗷犬吠,唳唳鹰鸣声中,犬群金雕布下天罗地网,或是以风刃鞭打,或是以犬吠恐吓,驱赶着大群熊罴猾褢奔逃,把上百头巨熊野兽,牢牢围定在猎场中。 手持神臂弓的鹰卫,早已披甲执兵,四方站定,犹如一尊尊天神,鹰目四扫,有试图突围逃亡,或者暴走反抗的畜牲,便张弓搭箭,一箭射去。 金箭如梭,神光若电,快如光星,动如雷霆,一击便把那巨熊当头射爆,炸成粉碎!登时惊得一群畜牲四走,不敢再生出半点反抗之心。 而不远的山岗上,那位世子殿下,俯视足下万兽奔腾,嘶嚎吼叫,犹如大军奔驰的猎场,一边听着胯下麒麟,以温柔女声,轻声细语的讲解。身后身侧,有骑虎的供奉,呈品字在三面环绕警卫。又有骑神驹的姬妾,在左右两侧亲卫,哪怕面前不远处,就是百余头巨熊野兽,嚎叫撕咬,吼声如雷,也自稳如山岳,波澜不惊。 “猾褢么……” 扫视着这些太古巨兽,世子乏味得打着哈欠, “瞧着也没有品相特别好的,这蠢笨样子,还不如养几头龙子。” 在旁侍奉的姬妾对视一眼,一个端茶递水道, “那是,此等兽类,自然不及龙种,哪儿配得上殿下。” 另一个娇声艳语, “世子殿下,您瞧,那还有两头小的,毛绒绒,好可爱呢。” 世子懒洋洋的摆手, “你们喜欢,自己挑两头带回去玩吧。” “谢世子赏赐。” 得了主子许可,两名姬妾自然欢喜无比,毕竟这些臭烘烘的畜牲,天皇贵胄的世子看不上,但到底也是天生异种,上古神兽,拿出去自然有人大价钱收购的。 当下粉白的大腿把马背一夹,两匹神驹飞空而起,跃出山岗,踏空而来。 那两匹神驹自然也不是什么凡马,口鼻喷雷,脚踏霞光,冲入猎圈践踏,惊得兽群四走。而两名姬妾骑在马背上,一个把双手一翻,手托花篮,一个把玉足轻抬,踢出脚踝上一圈金镯。 只见那金镯闪着五彩,便闪烁着直往兽群中去,套在一头头猾褢脑袋上,瞬间便把这巨兽囚了,竟变成猫狗般大小,一只接着一只捉了,掷入篮中。 两女姬施法捉妖,芳舌倾吐,玉体横陈,香汗淋淋,世子就无聊得在旁看着。 麒麟也是察觉到主人乏味,正要说什么,忽然侧过首去,抬起耳朵听了听,温文尔雅道, “世子可是想寻些乐子?” “哦,王辅有什么建议么。” 或许对修士来说,十年一度的通灵密境探险,是取得天材地宝的好机会,但对这世子来说,不过是在自家院子兽栏里闲逛散心罢了,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 人,要是什么东西都来得太易,确实容易生出倦怠之心来的。 麒麟轻声一笑, “不猎猾褢,不如去猎魔门吧。那边打起来了,斗得可凶呢。” “魔门?” 世子还没反应,一名骑虎的年老供奉立刻开口, “万万不可,王辅大人,请恕在下斗胆,但那些是魔门剑宗中人,一个月前杀了洞镇宫的法师,烧了梁州的史家。此番他们是在秘境中了结恩怨的。 此等不尊王化,忤逆犯上,胆大包天的凶徒,下手无所顾忌的,让底下人收拾掉也就是了,怎可教世子您亲身犯险!” 被这护卫供奉打断,那麒麟倒也不生气,反而轻笑道, “如何,这般乐子可够大么。” 世子沉默片刻,也咧嘴笑起来, “呵,剑宗,有趣。” “这……” 一见世子真的生出兴趣,老供奉也是头疼,苦口婆心劝道, “王辅,那些魔道使飞剑的,杀气甚重,万一……” 麒麟带着笑意道, “法师不必担心,我看得清楚,不过都是些剑胚罢了,一把入品的宝器都没有,绝伤不着殿下一根毫毛,长长见识,不妨事的。” 供奉简直无语。 真是屁话!世子殿下当然不妨事了,全身上下多少宝贝护体啊!他们的脑袋可怎么办啊! “好!瞧瞧去!” 世子哈哈一笑,抬手一掷,把封魔的铁牌扔给老供奉, “我和王辅去看看热闹,你们别跟着!违命者斩!” “啊这……喏……” 护卫们也不敢扫了主子的兴致,只能眼睁睁看那麒麟腾云而起,转瞬间就踏着五彩霞光,隐入云间。 那麒麟纵起法来,风驰电掣,快如电闪,只转瞬之间,眨眼之际,便横跨秘境空间,抵达战场了。 不错,战场。 远远的,便见剑炁纵横,野火燎原!剑光闪烁之间,密林茂木被成排成片的切倒!轰鸣爆吼声中,山岭岩层被打得炸裂四散!硝烟弥漫!劲风四卷! “呵,有意思!” 世子眼神立时亮了起来,毕竟他这种宗室贵胄,实在没什么机会亲眼见到血肉横飞的战场。 当然,如果吩咐下去,抓些死囚到面前处斩,或者把路边的贱民当街剖了见见血肉,想必身边的护卫也很乐意去办。 但那种,说到底就只是单方面的屠戮欺凌,同庖厨野猎也没甚么区别,就不及这种真刀真剑的杀戮,刺激带劲了。 那麒麟也隐身云间,高高在上,扫视战场,只见一名披甲武士,被剑光斩首,四分五裂,断碎在地上,后头两名法师,一个被飞剑割喉而死,一个被一剑穿心钉在树上,便轻声细语得给世子解说, “此番是史家人来寻仇,但那魔门也是有准备的,秘制了归尘剑符,又布置了陷阱。 后头的追兵一路被猾褢一族骚扰,猝不及防间便着了道,当先开道的被剑符所绞,杀了一个。 又被飞剑伏击,刺死两个,剩下两人虽都是金丹期,也以法宝定住飞剑,但都受了剑创,又遭围攻,恐怕危在旦夕了。” 一切都如这麒麟所说。 这次史家请来外援,誓要在通灵密境中报仇雪恨,杀尽剑宗满门的。 谁料铁蛋在门口搞事情,于是史家也被迫分兵两路,每一队有两个史家人,带三个金丹供奉道友相助,追杀剑宗弟子。 而就如麒麟的推测一般,他们一路突破熊怪围堵,好不容易追到了剑宗的踪迹,却猝不及防中了伏击着了道,上来第一套就被剑符伏击,飞剑突脸,前后夹击直接打了个三死二伤。 要不是他们这一队带了三个金丹法师,被先手刺死两个依然还剩一个,此时及时祭出一枚铜镜法器,当空定住那把紫电环绕的木剑,大概直接团灭了要。 不过剑宗的第二套也很快到了。 “白虎跃涧!” 周凤抡起大刀,一个跳劈跃过来,挥刀直砍向那金丹法师。 “杂种!十五重罡拳!” 同样身为前卫护法,被剑符斩得鲜血淋漓,明光重甲上满布剑痕的史家武士大吼一声!横跳出来,挺起铁枪刺去! “铛!”一声巨响! 刀枪对撞!金鸣巨响!打得火花四溅! 到底对方是神罡霸体横炼!全身披挂,连剑符都斩之不死!罡拳加持下,这一枪更是霸气十足,怪力异常! 连周凤的功力也比不过对方,被这一招对撞,直接被震得倒退回来! “死!” 硬拼一击!胜负未分!那史家武士也是拼了,鼻孔喷着血气,把大枪一挺,继续突进!直当周凤心口,平胸刺去!势要将这仇敌,捅个对穿! 然而就在他第二招出枪的瞬间!一道人影,从周凤身后飞蹿而出!在周凤背上剑鞘一踩,一跃而起!剑光爆闪!凌空劈下! 白虎跃涧! “什……” “锃!” 铁蛋一剑劈下!神罡剑炁的金辉斜洒!斩破金身罡风,劈砍护体斗气!剑尖破入武士面门,破颅而出,一剑将其毙杀于剑下! “啊!三郎!” 法师大惊!只这一分心,被镜光照着的紫剑便猛突三尺,险些将他洞穿! 不过就算还能防得住这一剑,也防不住下一刀。 “杀!” 周凤甩手一刀横斩,刀锋卷着玄冥剑炁!斩出一道冰线!拦腰斩向法师! 法师大吼一声,全身光芒大放,以毕生功力,把这刀罡剑炁一阻!挡偏!避免了被腰斩的厄运! 只被卸掉了条腿。 于是趁那法师倒地扑街,铁蛋箭步跟上,手起剑落,砍掉他的脑袋! 史家金丹五人小队! 团!灭! “哦……有趣……” 高坐于云端的世子,兴奋得睁开了眼睛,瞳孔都扩散开来,忽闪着鼻翼,舔了舔嘴唇, “王辅,我要,我要这些剑!” 麒麟温文尔雅的俯首, “如您所愿,世子殿下。” 第二十九章 囚牛血 铁蛋张口呼炁,勉强银叶子似的剑炁收回来,已是头晕脑张,鼻血已流了满脸。 虽然他把全身剑炁,凝淬至极,再以御剑之术,当飞剑喷出去,去取那世子的人头。 但可惜没有成功,射到面前已是强弩之末,剑速不足,被那麒麟一跃一跳就躲过。 能把对方惊走,已拼尽全力。 顷刻之间,连御两剑,对铁蛋来说还是太过勉强了。 更别说铁剑被麒麟所破,他便已受了内伤,此时只觉得,头昏脑胀,鼻血止不住溢出来,满口都是血气。 但现在不是松懈养伤的时候! 那边师兄弟还在和那头龙厮杀缠斗,而魔宫也不是真的败了,只是暂时被惊走罢了。 想必等那麒麟把世子送到安全之处,很快便会带着人马返回围攻,到时候真的走不了了! 想及此处,铁蛋也顾不得休憩,咬紧牙关,直冲场中,把小六拖着,远离人龙厮杀,巨兽翻滚的林地,逃到安全处。 “铁,铁蛋!快帮师兄!我炁尽了!” 小六也知道此时的凶险,立刻把手里匕首似的短剑递来。 铁蛋定睛一看,只见那匕首也是奇异,虽然剑身黑漆漆的,但刃口却甚是明亮锋利,锋芒毕露,削铁如泥,吹毛断发,远比铁匠铺的凡铁要好许多,至少也得值个千八百贯的,也不知这样好的兵器,小六从哪里得的。 不过现在也没工夫计较这些了,铁蛋也不二话,拿了短剑直往战场跑。 “师兄!” “还不走!” 岳鹏正右手掐诀,左手按在右臂脉门上,拼尽全身功力御剑,只是御剑术颇耗费精神,他也是双目血红,青筋暴起,有些支持不住了。 有一说一,剑炁杀起人来虽然干净利落,割喉抹脖都是一下的事,眨眼之间人头就滚下来了,但真要斩杀这些钢筋铁骨,披鳞戴甲,血肉强悍,巨大无比的上古神兽,那针尖点大的锋芒,显然就不大适合了。 这会儿工夫,紫霞剑炁也戳戳斩斩,刺了百十剑了吧?虽不说全无伤害吧,也是收效甚微,何况那囚牛又是天生龙种,鳞皮坚厚,剑炁制造的杀伤实在有限,大部分都没法破防,输出几乎可以无视了。 现在两人还能在这纠缠着这巨兽死撑,得多亏周凤那白虎跃涧,拼死一剑,正扎在那囚牛脊椎上,卡着脊骨,打入七寸了! 这一剑虽然没给那畜牲钉穿,但囚牛昂头扫尾的,竟也够不着,这才能以剑炁入体,把它暂时控着,吃痛不已,翻来滚去,一时顾不上‘吃了那跛子’的正事了。 可是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别说此时这一剑卡在脊椎上,一时破不开龙骨。就算真的一剑洞穿了,以这龙种的体型,怕是流血也流不死,搞不好真能再耗個把月呢! “让它张嘴!” 好在铁蛋也有丰富的打猎经验,当然知道这些巨兽的打法破绽,当即大吼一声,便把匕首咬在牙间,手足并用,朝囚牛飞速爬去,一猫腰就钻入翻得尘土飞扬,鞭子似乱打的巨龙筋肉身下!在龙爪龙鳞间狂奔猛冲!但凡有个失手,只怕就要被碾成肉酱! “铁蛋!玛德!张嘴!” 岳鹏是豁出去了!他也把嘴一张,“呵!”得喷出一股浓烟!把丹腹炁海内的紫霞真炁尽数喷将出来! 同时把右手剑指朝天一戳,划了个半圈,一引一指!那满天紫霞,顷刻炼成一把巨剑!飞空而起!如破出海面的旗鱼!直朝囚牛!劈头斩去! 周凤也不是聋子,卯足劲力,大吼一声,把手上剑柄往下一插一扭! 就连躺在地上的小六,也把袜子一脱!用足三阳经中的残存真炁!脚打太阳剑炁!闪光炫目!剑光直照龙眼,给师兄弟们应援! “嗷——!” 惨遭围攻!囚牛吃痛!锵锵怒吼畜生,便被紫霞巨剑一剑抽脸!劈在颧骨上斩断了下巴的肌腱! 铁蛋乘势冲刺!飞身一扑!一头撞入囚牛巨口中! 再是甲厚皮坚的野兽!口腹肠胃,都是弱点所在! 毕竟毛皮坚硬些倒也罢了,但如果连消化系统都炼得水火不侵,刀枪不入,那不是会消化不良么? 何况通常也没有人敢顶着獠牙,一头往嘴里怼进来吧…… 不过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北辰神罡铸剑诀! 给老子穿它的心! 这正是! 太阳高悬明霞照!魑魅魍魉灭无踪! 玄冥铁刃冰锋裹!一剑贯入龙脊中! 岁星照影剑光闪!星霞弥顶紫电轰! 乾坤天地一口炁!铸就神罡宝剑锋! 囚牛龙鬼何足道!杀尽妖神灭魔宫! 九天玄女神曜剑!北辰剑宗显威风! “给!爷!死!!!” “嗷嘎啊啊啊喀喀喀!” 被铁蛋一头撞入口中!如同嗓子里被卡了块鸡骨头,囚牛痛苦得尖嚎怒吼!直立而起!竟飞空腾跃!离地数十丈!在密林空中扭曲着腰肢!挣扎高翔! “咔!咯哒哒哒啊啊!” “轰!!!” 爆了! 囚牛!竟然从口鼻中喷出了火焰!似是想把卡着喉咙的异物,烧成灰喷出来! 但是那团龙火,在嗓子口被什么堵住!竟硬生生爆裂开来! 囚牛的嗓子直接炸裂!千疮百孔!火焰从眼耳口鼻和碎裂的食道气管中狂喷出来! 血气冲天!浓烟四溢! 巨大的龙身,从天空坠下,在轰鸣声中,碾轧大片树林,砸出一个巨坑! 囚牛! 死!!! “铁蛋!” 岳鹏直冲龙口,把手一招,木剑卷起剑炁,就朝龙首劈砍! “喝啊啊!” 周凤也怒吼着,拔出结满冰霜的宝剑,跳下龙脊,抡起冰剑直剖囚牛喉管。 俩人沐浴在龙血中,你一剑,我一剑,砍了半天,总算把卡在囚牛嗓子里,给炸得犹如个血人的铁蛋拖出来。 岳鹏呼吸滞了滞,上来掐着铁蛋人中,眉头紧缩, “还有一口气……” 也就剩一口了。 这囚牛到底是龙种,便是用喉骨碾轧,犀牛巨象都能给你碾碎了,更何况临了居然还喷火。 这下炸得,可把铁蛋卷在里头,躲都躲不开,全身上下,一片焦黑,大概全身没一处骨头是整的了。 “你们……走……” 铁蛋躺在地上,口鼻冒着黑烟, “魔宫的……要来了……” 岳鹏看看他,又看看身边两个师弟。 周凤跪在地上,“呼——呼——”得吹着冰炁,双手发黑,全身都给冻僵了。 他也不是非玩什么刀剑双绝,实在是玄冥剑炁,凌寒彻骨,空手握剑真握不住。 那边小六跌跌撞撞,扶着树站起来,脸色惨白,腿还在那抖,不过还是蹦跶过来,一抬手扔了个东西过来。 “师兄!灵芝返命丸!” 岳鹏接在手里,闻了闻,赶紧给铁蛋塞嘴里,然后看看他伤势,一咬牙, “铁蛋,你伤的太重,不好轻动,若魔宫回来,说不定还能救你一命。 师兄答应你,一定回来找你,把你救出来!” 铁蛋点点头。 于是岳鹏也不再犹豫,一手架起半边身子冻僵的周凤,一手扯上光脚的小六,三人跌跌撞撞,相互扶持着,消失在林子里。 看他们果断离开,铁蛋也松了口气。 是真松了口气。 毕竟打头龙都拼成这样,等魔宫麒麟再找上门,几个师兄弟一起留下来送死么? 当然,他们三说不定还不必死,还能与人为奴,小六就肯定死了,那世子歧视残疾人…… 而且,铁蛋觉得,他这伤其实也还好。 恩,真的还好。 虽然全身都碾碎了,炸裂了,但铁蛋还有《血玉奇功》保命啊! 你还真别说,沐浴在龙血之中,被炸得血肉难分,铁蛋分明感觉到,周身炁窍都在吸收囚牛的热血精华,用龙的碎片,修复他断碎的骨骼经络,回息养炁,增益增强,全身都暖洋洋的。 当然,痛是痛得要死,不过会痛,就说明会好嘛。 断过的骨头长起来更结实,铁蛋都习惯了。 只要这全身瘫痪的时候,不碰到仇家,被人一剑砍了就…… “庄主,魔门的人好像和仙宫斗了一场。” 然后就有人到了。 铁蛋就很无语,只好闭目装死。 不过也是,他们在这打了半天,又吼又叫,一会儿剑符剑炁,一会儿囚牛怪兽的,耽误了不少功夫,其他人不被吸引过来才有鬼呢。 “这儿有人,好像是魔门的小子。” 随后铁蛋听到又有三人先后赶到。 “四个没结丹的弟子,居然能击杀仙宫养的龙种么,魔门,恐怖如斯……” “他好像还没死。庄主,怎么整?” “……带上他,走。” 被称为庄主的,似乎是个女人,她一声令下,手下也不二话,便把铁蛋一背,众人使出轻功准备撤离。 “站住!” 那黑衣人才扛起铁蛋要走,结果就这么前后脚的工夫,史家的人也赶到了。 “父亲!大兄!三兄!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又是一声凄厉悲痛的女声从后传来,铁蛋听着耳熟,好像是那个‘湘竹姐’。 “混账!叫你们站住!” “史都尉,我等只是路过此地,无意与诸位为难。” “父亲!那小子!那小子是魔门的!” “混账!与你无关为何相救!把人交出来!” “走!” “把这些魔门叛贼杀光!” 轰!啪!砰! 得,又嗷嗷叫着打起来了…… 虽然知道此时身处劫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恐怕危在旦夕。 但铁蛋真的是头昏脑胀,精疲力竭,实在没力气了。 干脆他也不管了,把头一垂,便沉沉睡去。 第三十章 梦中梦 少年缓缓睁开眼, 眼睛上仿佛蒙着一层水雾,一层层波纹状的彩光在眼前折射,最后化为白光缓缓聚合起来,逐渐清晰,在头顶形成莲花状的无影灯。 然后悦耳的女声从耳边传来。 “基因原体,偏差值归零。” “记忆重合弦进度,百分之五。” “欢迎回来,陈玄天学员。” 回来? 少年一时间还处在恍惚之中,忽然感觉什么东西从身前扫过,抬头四下一看。 是似曾相识的场景,鲨鱼皮紧身衣躺在个密封舱里,橙红色的,有点像辣椒油的溶液,正如潮水般从身前褪去。 某种银色的,闪着金属光泽的触须,从眼角一闪即逝,不过从体感的刺激反馈感知,那些东西,似乎是从他手肘,膝盖,肋骨,脊椎间抽出来的,银光一闪,便断开链接,收回舱体内部了。 “现在进行身体复健,请把LsL溶液吸入肺里。” 然后舱内开始注入某种深蓝色的溶液,瞧着油乎乎的,和之前的橙红色溶液挺像。 按照女声的指引,少年也没有惊慌,在蓝色溶液没过头顶后,平心静气得呼吸,呼吸,呼吸。感觉混乱的记忆,疲惫的身心,奔腾的血流,都一时冷静沉寂下来。 仿佛身体陷入了梦乡,但理性却前所未有的清醒起来。 对了,他的名字是陈玄天,入伍时长两年半的军校实习生,量子通讯专业,喜欢唱歌跳舞打篮球…… 这样在蓝色的溶液中,平躺了大概十分钟,女声再次响起。 “复健完成。感谢您的配合,本次实验流程结束。您可以自由行动了。 下一次实验时间会根据天气状况推送,请留意校内邮件,期待与您再次合作。” 蓝色溶液褪去,舱盖打开。 陈玄天从密封舱中坐起来,光脚踩在合金地板上,缓缓站起身,试着跳了跳。 痛倒是不痛了,但是身体好重,也没有什么真炁啊剑炁啊内劲的超能力了。 所以……刚才那些都是……作梦? 还不等他想个清楚,试验室大门打开,一群扫地无人机哔哔哔得叫唤着,冲进来杀菌消毒拖地板。 陈玄天只好让开位置,左闪右避得从无人机头顶跳过,走出实验室,身体下意识得自发行动,在更衣室换上校服,顺着干净的无尘车间走道,熟门熟路得往外走,等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来到一间空旷的大厅。 看墙上的时钟,现在是早上六点,身穿白大褂和军装的人来来往往,排队从窗口取餐。 哦,是食堂。 一时间混乱的记忆被抛之脑后,陈玄天也排着队,打了满满一盆子饭菜,手扯着鸡腿大口往嘴里塞。 正吃得开心,穿正装的男人坐到他面前。 “哟。” 陈玄天差点噎住,灌了口汤把嘴里的肉咽下肚, “咳咳,校长早。” 校长笑眯眯看着他, “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陈玄天摇摇头。 校长笑着,取出手机播放视频, “怎么会呢,我看你在那边嘎嘎乱杀,不是很爽吗。” 陈玄天看着屏幕,一时间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 看上去……似乎是‘铁蛋’带着一群人犬,在草原上追猎逃奴的画面。 但是动画版的…… “是根据你上周第一次测试时,转录的脑波信号,用Ai处理后合成的Cg电影。发给你了。” 校长一边在手机上哒哒打字一边说, “今天晚上收录的数据,过两天也能编辑完成,到时候发你邮箱,有空多看看,可以降低偏差值。” “校长……” 陈玄天犹豫了一会儿,看看手机,试探问道, “我们这到底是在……干嘛?” 校长停下打字,抬头笑眯眯得看了他一眼, “你以为在干嘛。” 陈玄天回忆了一下逐渐清晰浮现在脑海中的记忆, “……测试量子网络,试验虚拟通信舱?” 如果没有记错,陈玄天还真不是主动报考的军校通讯专业,是被调剂来这個深山老林的军事学院里的。 除了日常上课和受训,还要每周一次,协助军方,进行保密的量子通讯研究。 简而言之,就是那种科幻题材影视作品里常见的,躺在棺材里做梦上网的桥段了。 当然,才实习两年半,一堆基础课都学个稀里糊涂,不挂科都不错了,能懂个屁的通讯原理,量子力学? 所以现在陈玄天也只能勉强联系脑海中,那些混乱破碎的记忆,天书似的课本内容,脑补猜测道。 “这么说……我的梦,虚拟舱里接收到的信息,就是这些……通过量子通讯网络,传递过来的动画视频?” 校长笑而不语。 回想到梦境中的遭遇,陈玄天一时恍惚, “全息电影么……好逼真哦……和小说里的穿越一样……” 校长耸耸肩, “视频,梦境,穿越,谁知道是你梦到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你呢。 不过你的身体状态不错,这么快就适应了,而且才第二次链接,进度就推了四个点。 很棒棒哦!” “哦,哦……” 也不知是不是实验的后遗症吧,陈玄天的记忆还是有些混乱,‘铁蛋’的记忆,和‘陈玄天’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虽然身体似乎没啥事,脑子却乱糟糟的,就好像发高烧的时候躺在床上,很多事,仿佛豁然开朗,一下子全懂了。但仔细一想,又一头雾水,完全不能明白。 校长拍拍他肩膀,手插兜站起来, “总之再接再厉吧,虽然咱们的进度已经有点慢了,但想必你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 陈玄天想了想,略有些迷茫地抬起头, “苑娘是谁?” 校长挠挠头, “你都没梦到,这我咋知道,不过如果你那么在意的话,下次实验就先从她开始,看看是谁吧。” 陈玄天一愣, “什么叫从她开始?” “从基因原体的记忆中,找出有关‘苑娘’的片段剪辑出来,下次合弦链接的时候,就直接从这一段记忆开始。” 陈玄天一时迷茫了, “这,量子通信,连这也办得到吗?” 校长耸耸肩, “那有啥办不到的,不就和剪胶片,剪视频一样么。 大不了链不上喽,还能出啥大问题?” “警报!警报!试验体暴走!” 一周后,悦耳的女声响彻实验室, “偏差值急速上升中!97!98!突破100%!” 陈玄天在罐子里融化。 是的,融化, 眼珠爆裂溃烂,晶状体混着血箭从颅骨中喷射出来,一切感知都在崩溃断链。 全身的血,全身的肉,全身的骨,全身的基因都在与现实的链接断开, 像点燃的蜡烛一样,融入从头顶浇灌下来的黑暗里。 名为陈玄天的人,正融入那橙红色的海洋中。 融入那看不见,触不着的黑暗,和那永恒的,灼烧着灵魂的刺耳的尖啸声中去。 “偏差值爆表!!我们要失去他了!!” “靠!打针!” “已经打过四针了!他顶不住的!” “顶不住也得顶!打!把他沉下去!” “Authorize firm.” “iion plete.” “somnium-link initiate.” 于是下一秒, 毡帐里的男孩,猛得睁开了眼。 是……作梦么…… 帐外冰风呼啸,好像成群的恶兽在鬼哭狼嚎,凛冽的冰风把大片的雪花裹成团,从毛毡的缝隙间吹进来,冻得他一个哆嗦,像小兽似得蜷成一团,把自己埋进毛绒绒的毯子里。 第三十一章 铸我剑 “呼……应该凉了些了,尝尝烫不烫?” 沈八娘,北辰剑宗弟子沈槐的后人,藏剑山庄的女庄主,蒹葭她妈,把熬好的粥吹了吹,用个竹筒乘着,小心喂到铁蛋嘴里。 这次铁蛋又又又是重伤濒死,昏迷了不知道多少天,若不再吃点东西养养,大概都撑不到第二天早上,就算对方真的灌毒药他也得咽下去了。 不过有一说一,这粥还挺好吃的,是沈八娘用一口真炁,打湿叶子采的露水煮的,又加了点自备的肉干和梅子,酸酸甜甜的,还带一股竹子的清香,吃起来真的挺开胃。 至少比熊胃里的玩意好多了…… “有些力气了吧?” 八娘喂了铁蛋两碗粥,给他嘴角擦干净,才抱着膝,收拢裙角,斜坐在铁蛋身边,轻声问道, “孩子,你可是光霞山的弟子?哦,你还没力气说话吧,那就眨眼吧。是就眨一下,不是眨两下。” ……眨就眨吧。 于是铁蛋眨眼。 沈八娘见他有反应,有些欣喜,又有些紧张似的,攥着裙角,仔细问道。 “这把玄镔百辟剑,是我家老祖得师门所赐,天降陨铁锻做,家传的至宝,一直给葭葭带着防身,怎么会在你这…… 嗯……沈蒹葭,是我的女儿,你认得么?” 铁蛋眨眼。 “她,她可还好吗?” 好得很呢,劲儿可大了,起码能开四石的弓…… 见铁蛋眨眼,沈八娘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都松软了些, “她……莫非是拜在光霞山下了?” 铁蛋又眨眼。 八娘一阵欣喜,溢于言表,可忽然又紧张起来, “那,那这次,她可随你们来了么?” 铁蛋眨了两下。 这下八娘总算放下心来了, “还好,还好,没卷进来就好……既然她入门了,那小侯爷……” 八娘犹豫了一下,斟酌词句, “呃,可有个叫吕岳的少年,可也在光霞山么?” 眨两下。 “没有……那葭葭,是一個人拜入山门的?” 眨一下。 “是么……” 八娘倒不是特别吃惊,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 “小侯爷死了是吧。” 铁蛋瞅瞅她, 眨了下眼。 八娘叹了口气,望着山洞外,幽幽得开口, “也是,三垣要你三更死,又有几个能往生……终究凡鲤,跃不得龙门的……” 两人有一阵子没说话,也不知沈八娘在想些什么,呆了一阵才回过神来,看看铁蛋。 “你渴么,我打些水给你喝?” 铁蛋有些疑惑的望着她。 沈八娘这样混迹江湖的人,自然懂他意思,也不着急,先取水壶喂了他一口,又用自己的汗巾沾了露水,替铁蛋擦了擦嘴角,小心不碰到他脸上的血痂。 “既然葭葭把百辟交给你,来度此劫,想来她当你是为数不多的朋友,决计不想你死的。” 铁蛋,“……” 沈八娘给他把了把脉,又帮铁蛋道衣解开,替他擦拭身上的血脓, “葭葭有拜入玄门的缘分,我这为娘的自然开心,只是仙凡殊途,我资质愚钝,什么都不懂,也帮不着孩子的忙。 不过,你们既有同门修行的缘法,若能结侣问道,互相扶持,也不失一场善缘……” 铁蛋,“……” 沈八娘何等精明的人,一眼看出铁蛋眼神中,没多少少年人的兴奋腼腆,似乎有些心事,便也不逼急,当即缓和口气道, “当然,我也知道,那孩子性子有些执拗,脑子也笨,有时候转不过弯来,以后怕要吃苦头的。 但还请看在今日的缘分上,将来若有机会,能替我救她一救,八娘便知足了。” 铁蛋看看她,眨了下眼。 沈八娘见他答应,也完成一桩心事似的,终于松了口气。 这时见铁蛋眼神直勾勾盯向山洞外头,也猜道他急什么,柔声细语解释道, “之前我们在那龙尸附近找着你,却没寻到你一众同门。后来史家人追得急,我带你先走,和一众弟兄也失散了。 不过,这几日在此地疗伤,通灵秘境暂没有关闭的痕迹,似乎镇魔台还没开启。 你现在的状态,实不可再动炁了,不如再静养些日子,等身体能动了,我便送你出洞,咱们一道去光霞山可好?” 铁蛋沉默了一会儿,眨了下眼睛。 见他同意了,沈八娘含着笑,把百辟剑放在铁蛋手边,冲他点点头,起身离开, “好,那不打扰你休息了,再睡会儿吧。” 等她一走,铁蛋立刻翻身坐起来,扭了扭脖子踢了踢腿。 虽然还没啥力炁,但身体其实修复好了。 只能说那血玉功甚是奇异,囚牛血也颇为给力,哪怕被炸得不成人形,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给你重新修复还原的。 而铁蛋现在也总结出规律来了,他每濒死一次,激活血玉功的功效,都相当于易筋锻体,脱胎换骨一次。 不止经脉都成倍的拓宽,筋骨肌肉也都翻倍的增强,真宛如千锤百炼的钢铁,在残酷的捶打中越炼越强,疯狂得激发身体中的潜力,以适应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无限的进化吧…… 不过还不够。 这个强度,远远还不够啊。 铁蛋很清楚,就算又浴血重生,就算又被激发了潜力,就算炁回满了剑磨锋了,但依然还是不够击败魔宫的。 现在他的剑,没有办法解决掉那头麒麟。 而那世子手下,又何止麒麟,还有囚牛,还有鹰犬,还有一大堆畜生家奴跟着,说不定随手之间,又能招来大群的上古异兽,魔神护法出来作战。 就算他拼到死,也不是人家的对手,最后也只能和蝼蚁一样,被一脚踩个稀巴烂吧? 所以理性告诉他,这个时候,依着沈八娘的办法才是最保险的。 养精蓄锐,走为上计。 总之逃出去再说,仇且记下,等神功大成了,再来了解恩怨,这才是这世上最常见的套路。 这世上那么多心怀怨恨,深藏暗处的魔头,大抵都是带着这样那样的仇恨,被为所欲为的魔宫贵子们给逼疯的。 如果还是曾经那个被拴在家门口,住在笼子里,躲在皮鞭下的狗蛋,他自然不会有丝毫犹豫,首先选择保命的。 只是,这样一来,光霞山燕子洞弟子铁蛋,和那些一道与他应劫来的师兄弟们,便要死在这不见天日的洞天里了。 所以不行! 不能逃! 不想逃! 铁蛋再也不想逃回去!回去做那个狗蛋了啊! 而不逃的话,就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拼命了! 现在的他!还是不够强! 不够强,就什么也保护不了! 想要变强!就只能拼命了! 于是少年伸出手,握住手边的剑。 玄镔百辟剑! 如果真如那八娘所说,这玩意,是天外陨铁,剑宗嫡传! 那这把剑!就是世间最好的金精铁种!筑基大宝! 不错! 筑基! 铁蛋的基可还没筑呢! 他的一口神罡剑炁!还可以更强的! 那么就是现在了! 筑基!吞剑! 是的,吞剑! 第三十二章 霸龙枪 “轰!” 剑炁冲霄!逆贯天地!竟生生斩破封印!贯彻通灵秘境! 宛如有人往这小小一方天地,沉寂如死水的灵池中,投了一发雷炸鱼! 以至于天地之灵炁竟被搅动!秘境禁制都被冲开一角!灵炁如漩涡一般,向着此地聚集而来! “嘶……这,这是突破了?何等的剑炁!竟这么大动静!难道是结丹了!?” 感受到洞中凌冽剑炁!无穷杀意!沈八娘大吃一惊! 就宛如激活了基因深处,面对洪荒巨兽的恐怖记忆! 生者的身躯,竟不自觉战栗抖动起来!几乎不能自抑! 咦!北辰剑宗!恐怖如斯! 多年混迹江湖,沈八娘也见过不少人杰了。 老实说,她一开始真没看出这小子有多厉害,大概只是光霞山一般弟子,只是看在葭葭的份上,救他一命,想着为女儿多结个善缘。 当然更多的,也是当时形势所迫,史家咄咄逼人,来不及想那么多,所以既然捡回来了,便随手救了。反正便是再不济,这也是个男的么,可以还可以借他助力,双修回炁呢…… 但还真想不到!这竟是给她捡着一条真龙了! 这等剑炁,这小子!莫非是那陈真人座下真传弟子!?难怪葭葭这么看中他,小妮子眼光还不错嘛,深得为娘真传…… 沈八娘还在震惊,忽然耳朵一动,听得从林中传来极速接近的脚步声! 糟了!这动静也太大了!被发现了! 不错,大概这便是所谓的身在劫中,因缘际会!铁蛋躲了这些天,终于还是在这渡劫突破的最后关头,被史家人还是找到了! “贼子!纳命来!” 一声怒吼,身披铁胄的武者从林中跃出!正是史家家主!前梁州都尉! 此时的史家主也是满身浴血,双目通红,倒提一杆镔铁枪!怒气冲冲,杀意弥天! 那毕竟死了全家,一口气憋着呢,现下仇人在此,谁还与你废话! 干!就是干! “罡拳十四重!开!!” 史家主大吼一声!把手中粗大黑枪舞得忽忽生风!挺身猛进!直朝沈八娘面门戳来! “死——!” “哼!飞鹰功!” 眼见对方来势汹汹,上手就甩枪捅来!已经没有沟通的余地了,沈八娘自然也不能站着任他凌辱!当即提气跃起来,使着轻身功法避闪开粗大的枪头!反手洒出一阵剑雨! “轻羽回旋!天舞翔翎!” 身为藏剑山庄庄主,虽然多少有仗着令武侯府的庇护,和北辰剑宗传人的虚名撑腰,但八娘确实是得沈槐指点,在江湖上有名号的! 哪怕那名号不一定好听,那也是真刀真剑打出来的! “呵啊!平魔镇鬼霸龙枪口牙!” 当然史家主也非等闲!毕竟世代将门,武道传家!就算家道中落,朝中无人,那也是久在边地,历经生死的藩军将校啊! 当下一個剑似雨落,一个枪出如龙!一个似飞鹰般翱翔起落!一个如蛟龙般扑扫横突! 俩人都是仙宫正道,炼体筑基的路子,并外服神罡丹,金丹圆满的境界! 一个炼史家家传横练金钟罩,一个修紫薇内宫秘传房中术,一个在洞真宫里受法箓,一个有九阴山中剑法传! 叮叮当当,以剑对枪,转眼间便拼了百五十招!竟生生斗了个不分胜负!旗鼓相当! “父亲小心!” 正斗得难分难解!忽然从林中一声怒呵!史家主立刻扭身一退,卖了个破绽! 得亏八娘也是久在江湖,那些暗箭伤人的龌龊路子见得不要太多,一直小心提防着,没有一剑追上去。 而果然如她所料,眼角只一闪,从林间便扑面打来一片金光! “翔翎剑雨!” 八娘有所防备,当即甩手一片剑花舞去!叮叮当当把那一片金光打落!竟是一片细如竹筷的暗镖金箭! 而史家主也趁此机会,长呵一炁!拉开架势蓄力!回马一枪!不是以枪头!而是冷不丁以枪尾倒戳而来! “霸龙扫尾!” “噗——!” 虽然八娘接下了对手的暗箭,心中也有所防备,却着实抵不住史家主这卯足了劲道,蓄满了力的一招绝杀!当下也是气劲不足!被对面一枪甩尾打来,骤然发力破剑!荡开剑身,一击打个正着! 虽然八娘江湖经验丰富,侧身避开心肺,肩头却给轰得粉碎!整个人吐着血飞出丈许! “死——!” 史家主得势不饶人!把枪尖倒转,斜插地上!“哗——!”得掀起一片土浪!宛如地龙翻滚,照着八娘股间戳来!势要趁热打铁,将她一击贯穿于大枪之上! “锃!” 然后明光一闪! 一口剑炁从洞中劲射!横切而过,直掠史家主咽喉! 那毕竟能打百五十招也打得太久了,铁蛋的基早筑完了…… “啊!” “父亲!” 那剑光来的极快!史家主被枪势裹挟,撤不回来,也是避无可避!眼见着一剑杀到面门,也是一声惨叫!心如死灰! 不过竟然没死…… 剑光居然射偏了! 从面前三寸!掠过去了! “呵啊!呼,呼,呼……” 史家主吓了一大跳,拼命大吼一声才反应过来,赶紧撤招,连退三步,横枪挡在胸前,又不确定得伸手摸了一下喉咙。 还好还好,真的没死,不然还怪丢脸的咧…… “父亲!你没事吧!” 史湘竹端着连弩,赶紧换了一箱箭,瞄准八娘,向洞中喊话, “魔头!把飞剑收了!出来领死!不然我射死她!” 铁蛋的声音从洞中传出, “你杀吧,我报仇就是了。” 史家主目眦尽裂,鼻子都要气歪了, “好!好胆!找死!” 倒是这史湘竹,这个时候还保持冷静, “少废话!先把飞剑收了!我这神机弩一发三十六矢!就算你杀的了我们,也一样救不得她!” 史家主也反应过来,赶紧横枪一指,把枪尖对准八娘心口。 “快滚出来领死!” “真啰嗦……” 于是一身青袍被染成赭红色,浑身血迹都未干的铁蛋走出洞窟,把手一招,那飞出天外的剑光一转,便落回手中,化成一把三寸长,明光闪,亮如镜的剑尖,用食中二指夹在指尖,如同捏了片叶子。 嗯,这就是那把百辟剑了,其余的都被神罡炁消化取用,铸成神罡剑种了,这些便是剩下的部分了,拿来割喉也够了。 铁蛋看看面前的史家人,冷漠道, “你家是我抄的,人是我杀的,房是我烧的,既要见个生死,便来同我决吧。” “哇啊啊啊!死!” 史家主实也忍不住了,一枪怼上来!枪尖裹着劲风!如出膛炮弹!轰!一声打得洞窟瘫烂,山崩石碎! 而铁蛋则以极致的速度和角度,闪身避过枪锋,将神罡炁凝聚剑尖,把那暴虐得,几乎可以把他整个人,都扫得烂碎的罡炁枪风拨开,动作轻盈,如拨扯开被风吹拂到面上的纱帘。 “霸龙拨爪!!” 史家主怒吼,把枪尖一抖,大枪如翻滚的巨蟒,一枪舞成十几个乱环,枪尖撕开烟尘,以拨拦万军的气势绞杀而来!夹杂着劲风,直扫向铁蛋的躯干,誓要将这仇敌!轰!杀!至!渣! 不得不说,史家的枪法确实是久经沙场考研,很有些套路讲究的!就算本人的天赋不怎么样,照猫画虎,背着套路,勤学苦练个十七八年!背板也能发挥出其中的威能! 是,你的亲人或许会辜负你,你的袍泽或许会辜负你,你的上官或许会辜负你,你效命的仙宫,迟早也会辜负你! 但你的枪!你的剑!你的苦功!你的汗水!你的肌肉! 是绝对不会辜负你的口阿! “我史强!绝不会败口阿——咯嘎!” 于是在这怒吼声,枪风声,炸裂声中。 剑尖贯入口中,破脑而出。 铁蛋平平一指,剑尖刺面,便把史家主给刺死了。 嗯……所以说了……他的天赋,确实不怎么样…… “爹——!” 史湘竹一声悲鸣,扣动弩机,金箭如雨,密矢乱发!全朝八娘射来! “疾!” 但八娘也是个老江湖了!刚才也是装死,早已有所防备!此时忽然把藏在手中符纸一扯,整个人竟嗖!得沉入地面! 行走江湖!谋财害命!保命避险!必备神装! 遁!地!符! 咄咄咄!大片金箭落了满地,虽机弩箭速甚快,还是有几根射中,但大部分都被一层薄土给挡住了! 而铁蛋更是二话不说,一个箭步窜入林中来! “我要你的命——!” 史湘竹也是疯了,双目血红,悲愤无比!把弩机一甩,抡起紫金锤从树梢跃下!豁出命去,只攻不守,一锤砸向铁蛋脑门! 铁蛋一步刹住,看着锤子从面前掠过,一剑把史湘竹斜肩劈开,斩成两段,落在地上喷血。 甩手把剑上血一振,铁蛋也懒得去看俩死人,又往林子里疾奔了一阵,赶到一颗大树下,捡起掉在地上身首异处的金雕,剖了腹,趁着新鲜把妖丹生吞了,连妖血也一口饮尽了。 呼……炁回满了…… 嗯,这畜生,便是刚才被他出飞剑所斩,看来魔宫也发现他的踪迹了。 至于这两个么,根本用不着。 回到洞口,沈八娘正瘫坐在地上,解开衣襟察看自己的伤势。 只见她粉白如羊脂的肩头挨了铁枪一击,已经乌青发紫,而后背和大腿上,也被弩箭命中,插了三箭,血流不止。 见铁蛋回来,八娘莞尔一笑,强忍着伤痛,蹙眉道, “小……小,小兄弟,这回得劳烦你,照顾我了……” 铁蛋看了她一眼, “你又没事,自己走吧。” 八娘,“???” “再晚就出不去了。” 铁蛋可没空搭理她,刷刷两剑,把史家两颗头一割,补了刀,便转身走向林中。 毕竟鹰已到了,那狗也快了。 第三十三章 镇魔御兽 严格说来,御兽之术和仙宫并没啥关联,此技最早可以追溯到仙宫建立之前,乃至人类还是部族聚落,乃至更早,妖族文明统治太极世界的时代了。 是的,在那远古太初,人类可能都还没从树上下来,今日被称为三垣十二国的太极世界,是被上古妖族所统治的。 当然那时的妖族,可不是现在这群,连铁蛋也可以乱杀的黄耗子。 那大地之上,山海之间,穿梭往来,自由翱翔的,都是真龙,麒麟,凤凰,神龟,狮虎豹这样的太古大妖,身型好几百丈的神兽,巨兽,魔兽! 而且这些不止是自然界的顶尖猎食者,它们还生有灵智!乃至被上天钟爱,传授各种修炼之法!可以把本就霸道无比的肉身,继续强化!成就真正无可匹敌的陆上魔神! 甚至还有妖族传说,那些最强的顶级猎食者,统治大地的妖帝!妖皇!还能更进一步!得到天外仙的接引!破碎虚空,去到天外异界!上古妖族的妖神领域!成神得道呢! 这样的妖族文明昌盛了也不知多少万年,直到一场不明原因的浩劫,席卷天地,无数古神大妖陨落失踪,妖族的文明传承彻底断代,残存的妖族也失去了文明,蜕化成野兽,人类才逐渐有了发展的机遇和空间。 再到后来,人族中出了个仙尊,据说也是从妖魔文明的古迹中,学习妖魔传承,模仿那些魔帝妖神修炼,采天地之炁,集日月之精,终于开创人族自己的修行炼体之道,这才打下基础,最终率领人族崛起,将妖族文明余孽,赶尽杀绝,驱赶到十二国之外的穷山恶水,海外异域去了。 这仙宫崛起的事情暂且不提,不过早在妖族当道的时代,据说天外的仙人们,就传授了御兽秘法的雏形。 那大致是可以通过音波一类法器,辅以酒肉祭司之类的仪式,实现对不同境界,不同种族,不同灵智的种群进行控制操纵的功效。这才使得这些按照自然天性,本来会相互捕食,不可能群居的妖魔,也可以分工合作,乃至一道建立起辉煌的文明。 于是而时至今日,那御兽之法自然被妖族的继承者,仙宫所垄断,并借此法,控制残存在各地的上古妖魔神兽,作为坐骑战兽和畜力使用。 因此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就做过人面犬的铁蛋,也是学了那么一点御兽术的。 当然,铁蛋懂得也不多,主要还是和狗有关的那些。毕竟如果不跳槽到剑宗这边,狗蛋长大了也是个头犬么,包括指挥犬群进行追踪和围猎,绕后和斜击,警戒和摸哨,这些都是仙宫军队,尤其朔方这些镇边藩军相当熟稔的战术了。 至于训鹰术么,铁蛋虽没正经学过如何养鸟,鹰哨还是听得懂的。毕竟做狗的,当然得听懂主人的命令,而上古仙宫,以前也是靠鸟来指挥军队的。 当然,金雕这么名贵的玩意很少见的,朔方军镇那边用的比较多的,一般是用来传信的军鸽和渡鸦,再有就是用来猎杀信鸽的猎鹰和游隼。有一些厉害的驯鹰师,甚至可以和鹰隼结为道侣,元神互通,直接通过鹰之目,居高临下观察战局,比猎犬斥候还方便。 当然的当然,这种独门驯兽之法都是将门秘法,军阀不外传的秘术,人家还要靠这本事,祖祖辈辈垄断军职呢,当然不让外人知道具体是怎么炼的了。 而所谓牧龙御虎,驯养那虎豹豺狼一流的凶兽作为战兽坐骑,则是拱卫京畿的宿卫仙军藏着的传承。被视为国之重器,只有上战场才会展露,边疆苦寒之地已经不大多见了。 至于那更更上等的龙种,麒麟之类,特别稀缺难驯的神兽,大概也只有三垣京畿里,极少数世家宗亲,才有驾驭的办法,而很多秘法,都随着三垣的内斗失传,而养兽御兽之法失传,又导致许多神兽灵禽的灭绝,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了。 嗯,闲扯了这么多,总之就一句话。 铁蛋是能听懂天上地下,此起彼伏的鹰唳犬嚎的。 所以魔宫派出来的鹰犬爪牙,不仅堵不住他,围不着他,甚至很快连铁蛋的影子都找不着了。 当然,想到以前是怎么掌握这奇门本事,铁蛋倒也没啥好沾沾自喜的,不过……好像派出来的人手不对啊? 躲在草丛里,铁蛋抓着树枝,听着犬吠辨别,大致摆了一下仙宫鹰犬们的位置。 确实不对,除了之前被他所杀的金雕,此时被派来围猎他的,居然只有一只鹰,六只狗。 奇怪,那世子带来的爪牙人手可不少,身边还有麒麟保护,本地的熊罴也没什么灵智,应该不至于留下那么多爪牙在身边警戒吧? 难道是散出去追杀同门了?不过这也好几天了吧?能逃大概早逃出去了,难道师兄他们还没抓到吗? 一时铁蛋也猜不出原因,但总归仙宫应该还不至于猜到他听得懂狗叫,叫猎犬们故意嗷嗷得唠嗑骗他出来…… 于是铁蛋当机立断,根据对方的传令,反向追踪着犬吠,很快就从猎圈中,鹰不知,狗不觉得窜过去,并找到了负责指挥的人面犬。 静静跟了一段距离,摸清了对方吠叫的声调节奏,铁蛋口喷飞剑,一剑割了狗人头,然后扑上去把皮剥了了,立刻往身上一披。 “嗷嗷!嗷嗷!嗷嗷嗷!” 模仿着刚才人头犬的节奏吠叫,等了一会儿,从四面八方传来犬群的回音。 好,这群狗现在归他使唤了。 于是铁蛋把猎犬纷纷调开,又无声无息得,摸向鹰卫的所在。 天上的金雕自然看得着他,不过畜生毕竟是畜生,现在铁蛋披一身狗皮,再涂一身屎,它们自然分辨不出人和狗的区别了。 于是故技重施,又是先从下风处潜过去,然后飞剑割喉,再杀一人。 嗯,杀人比屠龙可简单太多了,剖腹割喉穿心斩首,总有干净利落,无声无息弄死你的办法。哪怕你是神罡霸体,隼目鹰扬的神射手,只要先被发现了,也逃不了遭飞剑杀身的下场。 不过鹰卫到底和狗不一样,人家可是世子亲兵,宿卫的军官,身上戴着传信符,平安锁之类的法器,刚才的人头狗死的无声无息,但这边鹰卫的脑袋刚落地,那边就察觉了。 第三十四章 猾褢主 “殿~下~请您宽宏啊~~” 麒麟跪在镇魔塔前,跪地俯首,低眉顺眼地道歉。 “都怪你!都怪你!本王还用得着你救!若不是你这畜生胆小,我早把那些贱民碾碎了!” 世子涨红了脸,恼怒至极,也是原形毕露,连‘王辅’的尊称也不用了,在临时铺好的地毯上来回踱步, “这下祸事了!竟害我损了囚牛!国府中就剩那一头了!如今竟给弄死了,君父一定会生气的!一定会罚我跪祠堂! 说,说不定还要打我呢!糟了糟了,君父发了怒,母后都劝不住的!怎么办!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都是下臣的过失啊殿~下~~请您宽宏~~” 麒麟依旧用戏台上唱腔似的声调求饶。 而侍奉在侧,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关我屁事的供奉老法师,偷偷斜了一眼跪地求饶的麒麟,又看看这会儿正缩在角落,吓得如两只鹌鹑的姬妾。也是忍不住用那张写满‘老子早说什么来着’的老脸,偷偷翻了个白眼。 结果还不等他偷着乐一会儿,便听那麒麟悠扬婉转,唱戏似得念道, “殿~下~~囚牛为我兑国护国神兽,身干国家气数,即使将那些魔门魔子明正典刑,怕也不足以弥补他们造下的祸患。 为今之计,或也只有另寻一头神兽,封作护国,添为持法,才能弥补天家的气数啊~~” 世子显然没听明白, “另寻一头?囚牛可是龙种龙子!什么样的妖兽能抵它的位子!难道你来顶么?那再寻哪个来做王辅!终归不是还差一头么!” 又被骂作畜生,又被呼做妖兽的,麒麟却没有表露出丝毫的不悦,依旧恭敬得俯身叩首, “世子忘了,此地不是还有猾褢么。” 猾褢? 还在一旁看戏的法师愣住了。 这家伙不会是…… 世子莫名其妙,“花花?什么花花?” 这刚教的东西,也能转头就忘么…… 麒麟也是无奈,只得再说一遍, “是猾褢,便是封印于此地的上古神兽啊。虽然那猾褢当年也是一代神君魔将,但这万万年岁月如梭,光阴荏苒,它早已被镇魔台封神镇魄,穿胆插心,一身修为精血,早已折损殆尽。 如今有镇魔台相助,在下有十足把握能压制此獠。 世子殿下您只消解封此兽,收为护法坐骑,成为猾褢之主!自然足以弥补囚牛陨落折损的国运,甚至还能夺此天地灵脉气数,使国道大昌啊! 若能亲眼见到您征服神兽!驾驭猾褢归国的英姿!想必连国主王上,也会欣慰于您的成长吧!” “哦,猾褢……猾褢之主么……” 世子一时无声,大概自己也在想象自己的英姿。 “嘶……听着好像还不错啊……” “万万不可啊殿下!!” 一看这小王八蛋,咳咳,世子殿下意动,这下供奉老法师也顾不得僭越了!一下冲入帐中,熟练得一個滑跪扑过来,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天下十二国的魔神封印!通灵秘境!皆是历代帝尊,使太微望星台夜观星象,历代太常亲点的法脉阵眼!此阵镇压妖族气数!事关仙宫天下!护我家国气数!守我人道大昌!万万不能有失啊!三思啊!殿~~下~~~!!” 世子给他吓了一跳,听到又是三垣又是仙尊的,也是愣了愣,不禁也有些畏缩了。 毕竟这世上能叫一个世家贵子心生敬畏的,大概也只有自家宗族了。 “率府使真是尽忠职守,不过您过虑了。” 麒麟也知,这供奉老头担的职,唤作东宫左右率府使,简而言之就是护卫世子的保安队长,能答应这种事才有鬼,也不生气,笑着说道, “法师过虑了,殿下有所不知,仙宫虽然计较镇魔气数之事,牵连慎重,不能有失,因此万载以来,早已把周天大阵,星罗棋布,建成无数镇魔封印,牢牢镇压着十二国地脉。 时至今日,各地名山大川,洞天福地,稍有些规模的灵泉地脉,洞府道场,都有封魔布置,如此可谓万无一失,江山稳固,又怎么会因为解了一两处封印,折损人道气数呢?” 麒麟所说倒也属实,毕竟天地何等气数,光封一两头妖魔,怎么可能镇压得了?何况还有谁比仙宫,更晓得当年妖族的厉害呢? 因此万载以来,镇魔都是三垣第一要务,天下宿卫仙军可是硬生生屠尽妖巢,剿灭魔域,反复征伐,杀得万物绝种,无数古兽绝脉,真正的把大妖魔神都镇在脚下,才定鼎人族天下的。 这老法师终归只是干安保的,又不是什么军师参谋,一张笨嘴,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劝才好,只得一个劲磕头哀求, “三思!殿~下~~三思!三思啊……” 世子一时犹豫,毕竟就算他也知道,人家好好封了上万年的印,随手给他揭了,似乎不太好吧。 麒麟悠悠道, “殿下,如您若不想解封此兽,其实亦可。便只推说是封魔台年久失修,猾褢暴走,是您平镇了此獠。那囚牛,也是因封魔陨落,想来王上也不会怪罪了……” 世子眼珠一转, “妙!妙啊王辅!这招似乎不错哦!” 老法师登时瘫在地上, 完,完了,祸事了…… 混账啊…… 这麒麟还真不好判断是心怀叵测,还是单纯脑残,毕竟人家是神兽么,头脑发育是比一般人晚,想一出是一出,或许就是个纯纯的智障熊孩子想搞点乐子也不一定。 但你堂堂的镇国藩王,帝胄宗亲,国主的世子,居然也一点大局观都没有,被个妖孽一阵忽悠,就信了它的邪,为了这么莫名其妙的理由,私掘地脉,自毁根基…… 啊……仙宫的气数,也将尽了啊…… 法师偷偷侧目,和麒麟对视了一眼,也不再劝了。 那毕竟毁的也不是他家的江山,劝你不听,便不听吧。若被几千上万岁的神兽记仇可不是闹着玩的,吃你家一口供奉,还犯不着把命搭进去的。 “好!解封!我倒要瞧瞧这畜生,是个什么品相的!若还不错,就收了!” “如您所愿,殿下。”“尊王旨。” 生为藩国世子,就突出一个应有尽有,为所欲为。 既然他说要,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五洋里的鳖,底下人都得想尽办法给你搞来。 于是魔宫的奴仆鹰犬们也行动起来,花了几天功夫,一边在王辅麒麟的指挥下,开始解封镇魔禁制,准备捉妖御兽。一边派出鹰卫猎犬,四处搜查,抓捕那些屠了龙种,犯下死罪的魔门贼子。 “什么?人没抓到,还死了个鹰卫?” 老法师登时跳起来,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抓人!” 前来报信的鹰卫犹豫道, “可我的雕死了……” 老法师瞪他。 鹰卫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 “大人,回来的鹰哨,报说这魔子与众不同,不仅擅长御剑之术,似乎还深谙狩猎之术,懂得逃避鹰犬追踪的办法,屡次从罗网中逃脱,只怕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刺客。 这秘境地方太大,周围又有许多熊罴的干扰,我们人手有限,若全散出去,只怕一时也查不到他的踪影,万一再被他潜入阵中,只怕世子殿下的安危。 何况我们几个终究只是武夫,难免有疏漏之处的,若您走不开身,能不能派位法师,与我们一道……” 老法师也是气恼得直摇头, “可算了吧,那几个是来陪殿下玩的,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还指望他们? 那畜……咳咳,王辅大人那也催促得紧,明夜便要献祭了那些捉来的魔子,解封猾褢了。到时候我得在四方持阵,防备那魔神失控。 届时世子身边只有些脑袋抽风的蠢物,寻欢作乐的玩物,和溜须拍马的废物,若那魔子在这种时候冒出来,万一真生出什么差池,我等有多少头给国主砍的! 你不要废话了!趁着还有时间,我来布置阵法警戒,你立刻带些派的上用场的,去把那魔子拿了!死活无论!总之明晚解封,绝不能有半点差池!” “喏!” 既然保安队长这么吩咐了,鹰卫也点头照办,出门招呼剩下的人手,于是留守警戒的三鹰三卫,便带上剩下的狗,就连那些个坐骑都带上了,鹰犬爪牙,一齐出山,由回来报信的飞鹰带路,浩浩荡荡往发现魔子踪迹的方向赶去。 这急匆匆的,自然也全然没人注意到,他们的目标,铁蛋,就躲在腥臭如沼泽般的碧绿泥塘里,无声注视着他们离开。 第三十五章 地牢 运气挺好啊……

本来铁蛋借着周围腥臭绿汁的掩护,尽量潜入到镇魔台附近了,但也觉得身上味道太重,若想避开负责警戒的鹰犬,一路攀岩爬上镇魔台,怕还挺有些难度的,却真想不到,对方居然自己撤防了……

铁蛋又在臭汁里泡了一会儿,确认那些鹰犬是真的走了,不是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便也不迟疑,立刻逆着那瀑布一般,借着喷涌而出的绿汁掩护,顺着山岩和坠落的镇魔锁链向山顶攀爬。

虽然此刻激流泉涌的,绿汁冲得山壁上又滑又湿,一不小心就可能坠落山底,摔个重伤濒死。不过没有关系!

铁蛋本就手足灵活,爬来爬去得如履平地,现在更是筑就道基剑种!一身筋骨强化好多轮了,潜力上限可谓成倍上翻,完全可以自吹一句,就是筑基期中的霸者!这等山崖峭壁,随便就上去啦!

而且你还别说,虽然臭是臭了点,但这绿汁里确实饱含归尘真炁,就像那上好的丹浆灵泉一样,冲刷洗炼全身。这样一路碧浆灌体,一边正经奇脉吸收道力,攀上山崖的这会儿功夫,铁蛋的炁,也回满了,剑,也磨利了!

好!准备大开杀戒吧!

然后铁蛋猛一冒头!

又缩回去……

有人过来了。

手扒着峭壁,铁蛋偷偷探头看去,只见是那世子身边的一个姬妾,正扭着屁股从镇魔塔走出来,手里还提着個食盒,往铁塔下,直通山穴底部的一条密道走去,一边扭还一边气哼哼骂着,

“贱婢!一时受宠有甚么了不起了啊!竟打发我去看牢送饭!就你会吹箫是吧!明儿要祭兽的魔子,吃你娘的饭!争你娘的宠!早晚弄死你这八婆!呸!贱婢!”

“……”

有人被抓住了么。

铁蛋转转眼珠,擦了把脸,偷偷爬上来,跟在那姬妾屁股后面,绕道镇魔台外,进入塔下的地牢。

这样看来,地面上是九重道塔封印,地底下应该还有好几层,就和个钉子似的,死死钻入山脊,把那魔神镇压着呢。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师兄!师兄你怎么样!师兄!”

刘小六还活着,给一对铁钩串了琵琶骨,用钉骨铐锁了肋,牵着铁链拷在地牢里,脚掌也被打了根穿心钉,凿穿脚底板,封了足三阳经炁脉,怎一个惨字了得。

不过他这还算好的了,大概是魔宫歧视残疾人生命力,又或者是怕一不小心给这才炼炁的小子打死了,世子想起来没得玩怪罪,倒是也没给他五花大绑上大刑,现在还有力气爬到铁笼口叫唤呢。

“可恶!可恶!怎么能死在这!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小六气得以头捶地,却也无可奈何。

虽然知道杀了囚牛,必遭魔宫追杀,他们师兄弟三人直往通灵秘境出口走,但这天上地上,飞鹰走狗的,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又哪里逃得出去。

最后三人一路血战,还是在出口遭了埋伏,被魔宫给堵着了。

行动不便的小六,和受了寒气内伤的周凤,当时都被逮住了。大师兄岳鹏倒是支撑了一会儿,杀出条血路,冲进山洞去了,但也被一群虎豹豺狼追在身后,也不知生死。

可就算岳师兄能杀出一条生路来,外头不也是魔宫天下么,说不准还有洞真宫的人在虎视眈眈。真要撑到他请来师门相救,只怕……

“唷,还中气十足呢。”

小六下意识抬起头,只见一双玉足踏在面前。

那一对粉足如玉似的,颇摄人眼球,更何况现在小六对脚特别敏感,细细一看,却发现人家倒也不是赤足着地,趟尘沾灰,其实脚掌指尖,皆有一片片,薄如蝉翼,晶似冰片,花瓣状的东西包裹着,也不知是什么法宝,大概是某三垣王京流行的……拖鞋?

而自足踝往上,莲藕似的小腿上,更是镶金戴玉,琳琅满目,佩着各式金圈玉镯,珍珠银链。

更有天市仙绫缠身,这是由仙蚕似所制,最上等的素绫,质地轻薄,纯无杂物,物色光亮,手感柔软,多用来裱画裱图的,遥遥望去,犹如光霞绕体,凑近了看时,又似一条白蛇留下的蛇蜕蚕衣,蜿蜒盘绕,轻缠于臀股之间。

除了那半透未透,似透非透的绫罗,这妖姬便不着片履了。不过人家到底是仙宫的侍姬,宗亲的爱婢,仙绫绕体多是为了使用起来方便,身上的装备还是拉满的。

譬如腰间就以金丝环绕,系着条细细的链子,仿佛一扯即断,那链子上储物藏钱的腰牌玉佩一把把一串串,也不知攒了多少私房钱。满头青丝更用玉簪凤钗插着,极尽奢侈华丽,活像开屏争艳的孔雀。

当然,虽然这品味是恶俗了些,但能陪侍在藩王世子身边的,那自然是精挑细选,万中无一的美人,倾国之色,羞花之貌的仙娥,细看去,也配得作一首诗来赞赞,咳咳嗯,那正是,

慢垂霞袖,莲步轻飞,昭阳燕舞,醉倚柳巷,莺莺妙舞软香肢。

云髻满翠,秋蕙霓裳,麝兰馥郁,榴齿含香,楚楚回眸断肝肠。

简单讲来就两字,

“好不好看啊?”

这魔宫妖姬本是受了气的,想把饭食直接泼这小子脸上,却见小六双眼直勾勾,盯着自己一对玉足,面红气喘,竟忽然生出许多奇异滋味在心间,一时倒生起兴趣来,打开牢门,迈着莲足扭进来,

“你饿不饿啊,姐姐喂你吃啊?”

小六猛得激灵了一下,匆忙往回爬。

但他现在是断一条腿拖一条腿,哪里逃得掉,被那妖姬闪身一拦,把玉足送到面前。

“怎么,你不吃啊?”

小六一时被她激得面通红,竟张口咬来!

那妖姬也是呵呵一笑,莲足一挑,便把小六整个人戳飞起来,撞在墙壁上!

登时小六只觉琵琶骨铁钩拉扯,倒钩直嵌入骨髓里,真痛得钻心,咳咳气喘,口鼻里一片咸腥。

而根本不给他喘口气的机会,那妖姬又莲步一踏,足弓一挑,用脚趾揪着小六的衣襟,把他拖过来踩在足下,然后大腿一斜,腰肢一扭,竟翘臀坐在他腰上,压得小六气都喘不过来了!

“呵呵呵!小弟弟,既然不饿,那总渴了吧,姐姐喂你一口。”

那妖姬也存心戏弄这小子,打开食盒,便把酒水自己先呷了一口,凑过来真的要喂。

“呸!”

小六一来也是年纪还小,二来也是心知必死,哪里肯让魔宫这些王八蛋看自己笑话,一口血水啐到那妖姬脸上。

谁想这妖姬陪在世子身边侍奉久了,那日常玩得可重口多了,他这唾一个算啥啊,不仅不怒,居然还咽下水酒,舔舔嘴唇,舌尖舔着小六喷的鲜血,莞尔一笑,

“小弟弟,莫非你还是个童子?哈!我倒听说,魔门炁功奇技,内门真传,不结金丹,不许与旁人双修,怕杂了真炁,坏了元阳……是不是真哒?”

“你!尼玛!住手!”

小六看这魔女居然扯起他腰带来了,又痛又怒又惊,急智道,

“你不是那世子的妃嫔么!搞这些不怕他知道!”

“呵呵呵呵!小弟弟,你还怪会说话的,我哪儿当得上妃嫔的称呼,何况世子还在钻研音律,可管不上咱们呢。”

那妖姬也是眉开眼笑,不过小六这句话倒提醒她了,只把簪发的钗支一抽,束腰的金带一解,那身素绫仙罗,便如银河落九天,自己从滑入羊脂的玉球上滑落下来。

“好啦,这下不怕有人知道了。放心,明儿世子还要用你祭祀,我轻些耍,不会弄坏你的。”

“我!我靠!救!”

妖姬一把捏住小六的脖子,不让他挣扎,一边俯下身来,轻咬耳垂道,

“姐姐还真没试过魔门的童子功,今儿也尝尝你们魔门的真息,是不是真的那么醇厚,哈啊……”

“锃!”

然后明光一闪,小六便眼睁睁看着骑在身上的妖姬,忽然浑身剧震,然后翻着白眼,半边脑壳当着面,从脸上斜滑下来,抽动的脑浆混着热血和涎水,一齐喷涌出来,溅了小六满头满脸。

小六,“呸呸呸!你怎么不早点出手啊!”

铁蛋站在牢门口,

“我还以为她要渡口炁给你治伤呢……”

“渡个屁啊!你没看她恨不得把我吸干啊!咦!快帮我把她弄开啊!呕!哈喇子全掉嘴里了!呸呸呸!”

等铁蛋帮小六掀了尸身,拔了钉,解了拷,搀着他站起来,小六也是迫不及待得道,

“师兄呢?”

“就我一个。”

“就你?咦?你好了?那丹竟这么厉害……”

铁蛋也不多话,背上小六走出牢笼。

但小六反应过来,一把拽住牢门,

“等等,周师兄呢?我们一道被抓的!他怎么样了!”

铁蛋沉默了瞬间,

“隔壁……活着,不太好……”

第三十六章 取剑 锁在隔壁牢里的周凤,就比小六惨多了。 不止琵琶钩,锁肋铐,穿骨钉,这魔宫对付炼炁士的一套三连满上了,手筋脚筋也给挑了,膝盖骨也给剜了,脊椎也锤断了,肺肋里还额外打了十二根金钉,把他整个人钉在口棺材大小的精铁囚笼里,就像装在笼中的狗,额头上贴了张符,真是一口炁都炼不了,插了翅也飞不出去了。 小六一时没说话,连呼吸声都没了。 铁蛋道, “师兄还吊着一口气,也不知魔宫给他上的什么咒,昏死过去了。 他伤成这样,我不敢轻易动他。先救你出去。” 小六沉声道, “放我下来,我看看。” 看就看吧,说不定就最后一面了。 于是铁蛋扶着小六走到周凤身边,隔着铁笼,仔仔细细盯着符看了看。 “死不了,是封宫锁魂箓,炁海也好着呢,一身功夫虽然废了,但还可以修舍身剑……” 然后小六看向铁蛋, “他们是要留着他的命,取剑。” “取剑?” 铁蛋想了想便明白了,那还能取什么剑,当然是腹中剑。 小六也点点头,幽幽的道, “师兄教我御剑术时,说咱们剑宗,本来也是从魔宫叛出来的。 看来这取剑的手艺,人家也没忘呢。” 这铁蛋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想想也是,毕竟虽然现在双方势如水火,言必称魔。但真要算起来,太极界本来就是先有了仙尊辟道,仙宫定鼎,然后才有人族的大兴,所以无论什么门道,什么传承,追根溯源,都能追溯到上古仙宫的。 只不过,外人视如珍宝的东西,魔宫自己却一点都不珍惜,争来斗去,最后竟罢黜百家,独尊霸道,自己把自己的传承尽数断绝了。 小六看着周师兄,轻声道, “师兄和我说,以前还在魔宫的时候,咱就是人家养的侍剑童,杀人鬼。 从一开始就是用来给紫薇宫藏剑,养锋,杀人的工具。是宗室用来震慑门阀的剑。 有用时便用咱们杀人,没用时便用咱们养剑,等剑养好了,那些王公世子们,便开我们的腹,取我们的剑,裹之以犀皮,佩之以金玉,饰之以花穗,称为剑君,号君子器。 至于我们这些被破了壳,取了剑,毁了身的鞘,那自然就没什么用了,弃之如敝履,用不了了的都逐出宫门,扔路边等死…… 所以搞到后来,大家都转投玄门来了。” 小六扭过头,冷冷看过来。 “铁蛋,你的剑,铸成了是吧。 那我来作饵,把他们,都杀了。” 铁蛋点点头, “好。杀光。” “赵姬!世子唤你侍奉呢!还有咱的膳食呢?怎么还不送来,我都饿了……赵姬?你在这儿么?” 法师唤了两声,走下地牢,往牢笼里只看了一眼,赶忙刹住脚。 呵!好家伙!还真是生咸不忌,老少皆宜!这就啃上了!不是,这婆娘胆也忒大了吧…… “咳咳嗯!赵姬!世子唤你伺候了!” 然而令法师想不到的是,他都这样“咳咳嗯!”了,那牢笼里依然音声不减,不断传来小男孩挣扎哀鸣之声。 啧啧,世人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诚不欺我也。不过这么细算起来,这赵姬好似也在宗王府里养了有百二十年,确是到了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年龄段了。 不过人家天生丽质,自然生来就有肆意妄为也能被原谅的资本么,何况还弹得一手好琵琶,会唱能跳胡旋舞,也是被宗亲们转了三四手,服侍过两代藩王的主。更是令世子意犹未尽的御前红人,他们这些做保安的可得罪不起。 枕边风,削骨刮魂,杀人不见血啊。 于是那法师自然不敢得罪她了,只得好言相劝, “赵姬,莫耽搁太久了,世子唤您了,您也知道殿下性子变幻莫测,等久了怕要闹脾气的……” 然后西西索索一阵声响,法师抬起头,看到女人一只手从牢笼里伸出来,兰指轻翘,朝自己勾了勾。 “啊?啊这……这不太好吧……” 然后“梆!”一声,一条大腿猛踹到牢笼上,三寸金莲都从铁栏间踹出来了。 法师吓了一跳,但此情此景,也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那大家都看见啦!是她要俺过去滴! “赵,赵姬……” 于是法师狗一样爬过去,捧起那足踝。 可惜还不等他张开嘴,享用一番杀必死,抬眼便见寒光一闪,一道剑光便从牢笼里刺出来,穿眼破颅,头给捅个对穿。 “呼……” 小六也是擦了把汗,把手腿扔一边, “吓死我了!这腿粗得和猪一样,扛都扛不住!” 铁蛋绕出笼子,又照法师天灵盖补一剑,搅一搅,以防这法师的人头也能复生。 “快,帮忙。衣服扒了,架起来。” “架起来?往她身上一扔不就完了?” “死人摊一堆又不会动弹,警惕一点的恐怕能看出蹊跷来。 把他们俩架起来,摆成推车骑马的样子,你躲在侧边支着,再推一推。” 小六,“嘶……蛋儿,伱好懂哦……” 铁蛋面无表情, “这有什么没见过的。北边打草谷,都是抓着就干,哪像你们中原人,磨磨唧唧的。” 于是两人一番布置, 第二个讨饭吃来的法师果然被骗到了。 “赵姬!搞什么呢这么磨蹭,饿死老子……哎哟!卧槽!太狂野了!世!风!日!下!啊!” 小六翻了個白眼,推了推腰,举起断手招了招。 法师大喜, “来了来了来了!” 法师忙不迭得窜入房里,袍子还没来得及脱干净,两只手给法衣欠在身后呢,铁蛋已从墙脚飞身而出,白虎跃涧,剑光一闪,干劲利落得把人头给剁了,又补两剑剁成三瓣。 小六,“再摆个什么造型?” 铁蛋想了想, “可一可再不可三,趁现在其他鹰犬不在,见真章吧。” “好。” 接着翻尸体捡了一番装备,只可惜什么也捡不到。 这三个魔宫的虽是外丹道得的金丹境,有钱有势,值钱玩意不少,但都收在储物玉里。而那些储物法宝,为了严防偷盗,又会以咒印加密,需要打出特殊的符箓才能破解。 师兄弟俩个既没那精力,也没那算力研究,便只把杀的三人头,割舌剜目,剖腹挖心,在周师兄身前摆了一排,也算替他出口恶气。 然后小六当先,忍着脚底钻心的痛,扶着墙,一蹦一蹦从地牢跳出去。 铁蛋则匍匐在地,躲在他身后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得往外爬。 现在身陷囹圄,距离太近,正面斗法只有一剑的机会,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虽然铁蛋眼明手快,而且理论上魔宫剩的人也不多了,但终归还是劣势,万一失手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由小六来做这个饵,站到明处来吸引注意。 把自己的背交出去, 把自己的命祭出去, 给铁蛋寻一个出剑的机会。 “吃屎屎子!出来领死!” 第三十七章 镇魔铁 小六跳到那镇魔塔外,聚气扬声,一声怒呵,声震山梁。 卧在九重镇魔塔塔顶的麒麟,微微侧目,扫了小六一眼,连身都懒得起,只龙须一吹,轻声冷笑。 “哗!” 然后一片明光亮起,紫白金青赤,五色大纛拔地而起,立起重重五色幡墙,立地成阵,团团将镇魔台围住。 小六,“……” 连世子面都见不着,只有那保安队队长,东宫率府使供奉法师,从第五重塔楼上现出身来, 金冠玉带,紫绶仙衣,左手持令旗,右手捧玉鉴,遥声喝到, “世子问,赵姬何在。” “叫老子杀了!” 小六一声怒骂,甩手丢出一把眼珠子。 “哼!魔子!” 老法师冷哼一声,鼻子里喷出两道黄炁,把左手令旗,摇了三摇,朝小六一指, “拿了来!” “咔!咔吧咔吧!”“砰!”“轰!” 巨大的金鸣铁击声中,三道黑影,自镇魔塔上扑下,跳出阵外,轰然落地,立在小六面前,品字型把他围在垓心。 那正是三重塔上,行龙、飞凤、行狮,三头镇魔铁兽。 不错,铁兽,明显并非血肉魔神,而更像是法宝,虽化生出了器灵,却又并非拟人,而是拟兽的造物。这样一来似乎又可以御兽之法来操控。 小六额角不禁渗出豆大的汗珠。 你还别说,这三头铁兽,还真挺克制剑宗的。这些玩意又非血肉之躯,是真个刀枪不入。哪怕它们不能像真正的飞龙凤凰一样施法,光就这么大一坨铁撞过来都能把你磕死了。 铁蛋,行不行啊…… “刷——!” 还在犹豫之际,铁兽已开始进击! 飞凤当先!铁翼横扫!钩爪直朝琵琶骨抓来! “呵啊!” 小六大吼一声,足下一弹,抱头滚开。 飞凤一击扑空,呼啸而过,铁爪犁地似得,把地面撕裂开来。 “砰!” “啊啊!” 然而以小六现在的状态,能躲过一兽都已勉强,三兽围剿又哪有机会。 他滚出没多远,直接被铁狮子一把扑住,张口咬住肩膀,狮子甩头,拖着他一阵猛摇,登时撕得小六血肉模糊,险些半条臂膀都给扯下来。 老法师立在塔楼上,藏在阵旗法幡后,冷眼扫视塔下, “还不出手。把你师弟撕碎了也没关系么。” 然而周围依旧没有人现身,只有被叼在狮口中的小六,忍不住惨叫哀嚎, “不敢出来了是吧……哼,区区鼠辈,也敢叛逆仙宫!自讨死路!那便像耗子一样!死吧!” 老法师令旗一挥,行龙、飞凤!一左一右,朝着伏地藏身的铁蛋扑来! 见对方早识破了自己的伪装,堂堂一个金丹法师加一个神兽,打两個筑基的都全程不给机会,铁蛋也是没法子,嗖一下蹿出去,跑着‘之’字,左右腾挪,滑铲飞扑,闪避铁兽的扑杀! 他的动作到底是比小六灵活多了,在狗拳的加成下也快得多了,好几次眼看着要被围堵住了,都猛得一个爆发增速,飞蹿出去。两头铁兽根本连他一根汗毛都碰不着,有时候冲得猛了,还一不小心撞在一起,duang!得一声,可响了。 而这一番缠斗下来,铁蛋也看出来了,这些铁兽有设计上的缺陷,虽然相当于把法宝和神兽杂糅在一起,但灵智和法力,却又比单一一方差了一大截,动作遵循简单的既定模式,必须一个命令一个命令听从指挥,只要不断避开塔上指挥者的视野,失去目标的铁兽就和镇门的石狮子一样,呆着不动了。 老法师居高临下,看着铁蛋和铁兽们躲猫猫,也是皱皱眉头,不知道怎么纠缠这么久都拿不下,干脆把令旗又是一挥。 “轰!轰!” 又是天马、海马二铁兽!从塔顶跳将下来,加入战场! 这下四兽合力,对铁蛋围追堵截。连闪转腾挪的空间都快挤没了!铁狮子则继续叼着小六,守在门口,一点不给机会! 而这还没完,老法师又把手里玉鉴一抛,祭出法器。那玉鉴被法力激活,飞在半空,探照灯似得射出耀眼的强光,绕着镇魔台八角四处搜找。 不错,正是在找飞剑! 这法师如此小心,麒麟也生出兴趣,轻跃下塔,在法师身边旁观看戏, “率府使好手段,区区魔子,手到擒来,不过……他为何不出剑?” 法师冷笑, “筑基期虽然已经可以铸就剑胚剑种,但剑还脆着呢,砍砍人头还行,若是和金石铁兽硬碰,保管剑锋振荡,碎刃断剑,反受其害。 所以他们俩个小子,无非是想一个吸引注意,一个暗剑刺杀罢了。只消摆起阵法防护,这些剑童又能奈我何? 王辅不必担心,只等我找着他暗藏的秘剑,便翻不起大浪了。” 麒麟好奇看看天上明光照耀的镜子, “原来您是在找飞剑?此术竟可以破解飞剑之法么?” 老法师点头答道, “如王辅所见,魔门内丹之道也好,剑宗铸剑之术也罢,其实都是我仙宫丹道的变种。 无外乎他们缺炉少药,只能以血肉为熔炉,借宝筑基,另辟蹊径罢了。 那剑宗秘法也无非走的此道,即以筑基之宝为核,一身丹血洗炼灌铸,把内丹炼成腹中飞剑来使唤。 这种丹藏剑虽然隐秘,刺得轻快,杀起人来甚是利索,但锋利韧性,到底远不及那些以金精铁种,千锤百炼,文武火锻铸百余年的法宝了。 所以这些人,原本是宫里暗养着,拿来当舍身刺客,殿前死士来使唤,刺杀政敌的。 藏剑暗杀之术虽然厉害,宗室却早有防备之法,只消识破他的跟脚,照着他的剑踪,一身本事便发挥不出来了。” “哦,原来如此……” 麒麟看着塔底被四兽围殴,艰难在铁兽爪牙间闪躲翻滚的铁蛋,忽然问道, “既然如此,那为何他的飞剑,能破我五色神光?” “……” 老法师默默扭过头,盯着麒麟,连尊称都忘了。 “你,你说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麒麟还不及开口,忽然身下一阵巨震! 九重道塔,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整个向地面倒塌下来! 不,不是铁塔倒了! 是山! 是山立起来了! “什!什么!” “难,难道!” 麒麟和法师猛得反应过来,一齐扭头望去! 只见镇魔台塔顶,那原本由王辅亲自镇压,第九重塔顶塔尖上。 一道银光,一闪即逝。 定睛看去,塔顶那块封魔铁符,已被斩成两截,断口平如镜面。 好像是被利剑,划开的一般。 “吼————!!!” 然后轰鸣嘶吼,贯彻苍岭!震慑山岗! 惊天地!泣鬼神! 妖神猾褢! 破封而出! 第三十八章 麒麟兽 “吼————!!!” “哗啦啦!” 八道封魔铁锁,疯狂扭动!飞速滑行!似乱舞的龙蛇!被从山岭间抽拔出来! 九重镇妖道塔,道基崩坏!翻倒颠覆!如翻滚的经筒!被从岩脊上掀翻开来! 天塌地裂山岭崩!飞沙走石奔雷轰! “吼——!!” 妖神猾褢!嘶声怒嚎!站直了身子尖啸! 此兽被仙宫镇压于此地万载之久,周而复始得钻胆抽汁,掠夺精血,削其骨髓,早已丧失了神智理性!沉沦在疯癫狂乱中的兽魔! 此刻这大妖只疯狂得嚎叫着!疯狂挣扎着!只想站起身来!把压在肩头的枷锁和重负!统统都颠覆! 原本魔宫众人便做足准备,打算释放此獠,各种镣铐枷锁已先自解开许多重了,这下被一剑劈开禁制,魔神暴走,那九重铁塔都登时被掀倒崩塌! 铁兽们也叮叮当当撞成一团,沿着几乎垂直竖立的山脊滚落!而法师布下的阵脚自然也失了根基,法阵被冲天妖气一冲,咒令幡旗纷纷满天炸飞!毁于一旦! “王辅!交给你了!我去保护世子!” 这种情况,老法师也顾不得责备这麒麟狗畜生,从头坑到尾,幺蛾子还贼他妈的多,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默念口诀,激活紫绶法衣上的符箓咒印飞空腾云,同时双手掐诀连打,发出一道道符箓,直追下去护住坠落的铁塔,免得世子在里头给颠死了。 而自知闯了祸事,那麒麟也不敢怠慢了,当即踏云飞腾,嘶声怒吼,妖力解放! “兑!” “哐哐哐哐哐!” 天雷炸响!晴空里五道闪雷霹雳,直劈麒麟青角! 巨大的能量聚集在角上,闪烁起耀眼的五色神光! 金睛麒麟,妖力解放!身型瞬息扩大一倍!脖颈鬃毛如狮子般逆长,天地间暴走的灵炁道息,也如吸附于磁石一般!皆被麒麟周身青鳞所汇聚!澎湃奔流的真息!暴虐死走的妖力,尽集于一身!竟然瞬间突破金丹之巅峰! 不错!元婴! 虽然金丹,元婴都是用来描述人族修士的境界划分,但人族的修炼之法,本身也是观摩上古妖神学习的产物么。 而这突破金丹巅峰,冲破天人枷锁,直抵化神极境,自号元婴真人的阶段!也是战力攀升最为巨大的飞跃! 跃此龙门!便与天泉地脉相通!不再是需要聚炁炼丹的凡俗,而是真正的神灵圣物!元婴不灭!神识不陨! 而这,也是麒麟大言不惭之最大的底牌依仗! 它早就可以突破元婴境了,不过是受国主差遣,不得不卡着境界陪玩,照顾小孩子罢了! 此时高镇天穹!通体闪耀五色辉光的神兽!其惊天气势,竟比之那刚刚破封了,炁血耗尽的妖神猾褢,也不遑多让! 须知,血种等级也非人类独有,太古妖族也得分个三六九等的。像麒麟龙族这样的神兽,那自然是妖魔中的王者! 哪怕妖族现在仙宫也备受礼遇,被三垣十二国尊为王辅宰执,说是坐骑,倒更接近于天命王权的代言人,甚至还有作为托孤重臣,心腹宰相的案例。 因此就算是个经常出些馊点子的笨蛋,只要你生来便是头麒麟,也能吃香的喝辣的混的开。 但如果你生下来就是头熊,那也就是被人骑遭人踏,被驱赶着冲锋陷阵,最后扒皮腌肉,抽胆汁的命…… 区区妖魔,岂可与护国神兽,相提并论! “伏!” 麒麟金睛一闪!上位神兽威能释放!竟让这半疯癫的妖魔猾褢也一时退避! 接着它一昂脖子一跺蹄,头顶青角一闪,转眼绽放出一片铺天盖地的青霞! 只见那青霞在大地上弥漫开来,把之前镇压猾褢,被甩落崩塌的那些山岩沙石,统统笼罩起来。然后借着岩层大地现形施法。化成十数只青色的巨爪! 这正是麒麟天赋神通之一!归尘神摄!御山镇岳之法! 于是只刹那之间,便见那些山岩巨爪,起扑上来!牢牢按住猾褢脊背,把它摁倒在地! 眼见麒麟总算稳了一把,暂时按住了那头熊,率府使也松了口气,掐诀念咒,把周身道息化作一口黄炁喷出,同样化成大手,托住翻滚不止的九重铁塔,远离翻滚挣扎的妖兽,稳稳将铁塔放到地面上,忙不迭破门撞入塔中。 “世子殿下,请勿惊慌,微臣这就救您……啊!怎么回事! 世子!世子您怎么伤成这样了啊世子!” 率府使大惊! 万万没想到,世子竟遇刺了! 真的遇刺了!镇魔塔通体铁铸,只是摔两下还不至于崩毁,不过是把里头为世子搭建的行宫颠得乱七八糟罢了。但一眼看去,世子竟已赤身倒在榻上,血如泉涌!把裹身的丝绸都染成血色!昏迷不醒了! 怎,怎么可能呢! 率府使心神俱震!肝胆乱颤! 他明明把那俩个魔子都拦在外面了啊!到底是何人刺杀! 难道又是飞剑取首之术?可世子身上不是有好多法宝护体吗!怎么会呢?? 难道,竟真如畜生所说,这北辰飞剑,已经炼到连五色神光,护法之阵,守身之宝,都能一击摧破的地步了吗!就这眨眼功夫,竟在他眼皮子底下,先破魔封!再刺王侯! 噫!北辰剑宗!竟恐怖如斯!! “夏姬!夏姬何在!你怎么伺候的!竟然殿下伤成这样!” 率府使也是呆了好一瞬才回过神,怒吼着,直扑到御前,赶紧检查世子的伤势,准备急救包……嗯,嗯?? 然后他扭过头,看了看躲在一旁,搂着柱子,战战兢兢,满嘴是血,瑟瑟发抖的夏姬…… 呃,哦……这样啊…… 那难怪把一身护身之宝都取下来了,毕竟双修之道需道侣配合,进行深入浅出的炁体交流,若是有神光罩着护体就不怎么爽…… 不是!哇靠!这他妈也行!?你特么倒是忍一忍啊行不行!!? 那夏姬也自知闯了大祸,吓到语无伦次地解释, “率,率府使!不,不关我的事!我,我也不知道,是刚才突然一震……” 率府使简直头疼欲裂,只得叹了口气, “罢了,都是听命行事,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说造化弄人……东西呢?” “好,好像……吞,吞下去了……” “蠢材!” 呕吼,这下完球。 老法师实在没忍住,瞬间变脸,甩袖掷出一枚金印,刹时将猝不及防的夏姬,打得天灵迸裂,脑浆涂地,横死当场。 然后这阴沉着脸的东宫率府使站起身来,沉声道, “好,魔门的好贼子!你们解放妖魔,行刺世子,十恶不赦,其罪当诛!” 铁蛋就站在门口,看着这场闹剧,冷冷道。 “关我屁事,伱家世子又不是我阉的……” “混账!还敢口出狂言!死!!” 率府使大怒!把袖一甩,金印化作一道金光,当头落来! 第三十九章 率府使 而在这个瞬间,铁蛋,也全力启动十重的《犬形拳》!将全身机能催发到极致! 冲! 对冲! 狭路相逢!勇者胜啊! 金牌呼啸而来!擦着铁蛋头皮掠过! 只听“当!”一声巨响! 金牌直打得铁塔半崩!轰得九重镇魔塔几近倾倒! 而铁蛋狂奔直冲向,全速冲向法师! 但这老头可是不靠家世关系,溜须拍马,唱歌跳舞吹玉箫混到东宫供奉的! 能担任东宫率府保安队长这么多年!自然没有一个是易于之辈! “赤煞飞华!火树金花!!” 一击才发,二击亦至! 率府使抬手洒出六张火符!瞬间打出一片金焰火雨!在面前打出一个扇形火域,把地砖都烫成赤色! 火海蔓延开来,连现制的熊罴毯子都给煮熟了!满眼红莲招摇,几乎无处落足! 但铁蛋不管不顾!竟一路踏火而来!直冲入火海! 扛得住!扛得住! 你烧多少!血玉神功便能回多少! “斩——!” 一口剑炁,呼啸而来!在滔滔烈火中劈出一道路来!一剑斩碎火环!斩到率府使面前!可惜却被紫绶法衣绽放的护体炁墙拦住!“砰!”得斩出一道清晰可见的剑痕! 而率府使也凛危不乱!左手已掐了個雷咒,指甲一滑划,割破指尖,把指尖精血和着精炁一道喷去! “天心五雷!奔霆电吼!” “哐!” 这招掌心雷虽然功力不高,但胜在快捷,抬手就打!而铁蛋再快,又岂能快过电光! 当下铁蛋便败了一招!被这道雷掌击中心口!整个人被雷霆电闪轰得倒飞出去!重重跌落在火海中,全身都焚烧起来! 但率府使也是堂堂金丹供奉,内丹法师,老江湖了!虽胜了一招,全不掉以轻心!只见他右手蔫了一下腰间玉佩,分明摸到玉佩上一道剑痕,瞬息间已是心知肚明! 这魔门小子确实厉害!刚才表面上口喷剑炁,被法衣阻拦,其实还暗藏飞剑,已斩中自己一击,而他甚至都全无察觉呢! “昭明宝鉴听我令!幽冥鬼影现踪形!” 当下率府使诀一掐,怒声一呵!之前那圆月似,明光四照的玉鉴便自塔外飞来!拉开了大灯一般,把塔内照得满堂澄澈! 然后只见明光一聚!玉鉴一照!瞬间定住藏在火海之中,一片银叶似的剑尖! 铁蛋的神罡飞剑!被定住了! 然而率府使还没打完呢! “乾坤一炁幌金绳!上锁天兵下捆仙!” 率府使一手御宝鉴,一手又掐诀!系在紫绶仙衣的金腰带,便如活蛇一般蹿起来!扑入火海!刷得一下!将燃成个火人,依然不管不顾,起身冲来的铁蛋!绑住双腿!绊倒在地! “斩啊!” 铁蛋双手死死扣着地面!指甲盖都翻开来!然而双腿却被那绳索绑着,动弹不得! 飞空宝剑,已叫明鉴照住!口喷剑炁,亦被紫绶仙衣所阻! 好!拿住!到此为止了! “王主御赐镇魔印!镇魔除奸护国邦!” 随着率府使咒声唱响!轰入铁墙中的金印也宝光绽放!倒飞出来!直拍向铁蛋颅顶! “太阳剑曜啊!” 小六!全身浴血!肩头给咬掉好大一口肉!竟在此时!不管不顾!单腿直蹦跶进来!右手直指,指尖强光汇聚!星光爆闪! “甚么!剑光!” 率府使大惊!把手一指!诀一引! 几乎都要砸到铁蛋天灵的金印,在火海中拉出一道‘之’字金华!竟倒折回去!一击将小六右臂,砸成血沫! “啊——!” 师弟的惨叫好像针一样刺进鼓膜里。 铁蛋趴在血火中,无声无息的燃烧着,血红的眸子忽如琉璃一般闪烁,看向了那把和他一样,被死死按住的剑。 剑曜。 于是剑华闪烁,从双瞳中闪起的神光,倒映在剑锋上折返回来。星芒一点,就如太白星辰似闪耀! 星光照影,一剑落下,将铁蛋被仙索牢牢束缚的双腿,齐齐斩断! “什!” 于是这个瞬间,挣脱牵制的少年!双掌发劲!弹射起步!铁蛋发射!就如出膛炮弹,轰出火海!爆射开来!一头撞进率府使怀中! “砰!” “呕!” 一时间双手都被法诀占着,不及防备的率府使,被这招人弹射!重击肺腑!撞翻在地! “啊啊啊!” 不给对方丝毫回炁的机会!被血火染成赤色,几乎烧得皮肉不存,深可见骨的双爪!已一把按住率府使的老脸,拇指直按进眼眶里,把一对招子挖出俩个血洞! “啊啊啊——!” “斩!” 铁蛋张开口,使劲浑身炁力,对着率府使的老脸,喷出最后一口剑炁! “啊啊啊啊!啊啊啊——!” 血,混着火,裹挟着迸发的剑炁,就如龙的吐息,劈头盖脸,浇灌而下,把身下挣扎惨叫的人型,点成和铁蛋一色的火焰! 然而没有斩断! 被血火笼罩,点成火炬的率府使,面上竟金光一闪,也不知什么保命法宝生效,把剑炁给挡了! 是的!此时此刻!这老东西一身紫绶衣,护身玉,长命锁,金霞闪耀,宝光绽放!大堆乱七八糟的保命法宝,被激活生效! 闪耀的宝光在这疯狂的焰火中点亮!几乎把法师闪烁成一个灿烂的金人,抵抗这烧身野火!扑面的剑炁! “啊啊啊!” 如果不是这率府使太久没见生死,山珍海味吃多了,竟忘却了疼痛的滋味,大概还不至于沦落此地吧。 但可惜,生死斗剑,没有如果! 炁尽了! 还有剑! “剑来!” 闪耀的星彩,冲破火风!银脊的飞剑,挣脱宝光束缚,一剑刺来!钉在率府使眉心! 咔!玉佩断裂! “死!” 铁蛋嘶吼着,一把拔出剑锋,持手染血!攥剑如持尖锥,一击照着面门凿下! 乒!金锁断裂! “死!” 啪!仙衣碎破! “死!” “死!” “死!” “死!” “死!” 哀嚎惨叫声,早已随着野火熄灭,消逝无声。 率府使的面孔,被剑尖重拳,凿开一个血肉狰狞的窟窿,不成人型。 铁蛋,喘着粗气,攥着几乎嵌进掌骨的剑尖,割下金丹法师破碎的头颅,又补一剑,扎个对穿。 赢了。 第四十章 世子 “蛋……你怎么样……” 小六捧着给砸得和沙琪玛一样的断臂,像血蚕一样,用一条腿拱过来。 铁蛋骑在那率府使的焦尸上,虽然身上的火焰,已逐渐被血玉功浇灭,但全身也被烧的焦烂,看起来整个人和枯木煤块似的,如果不是他还在嘶嘶喘着气,简直和死人没两样。 “喂!蛋儿!坚持住……” 小六还在叫唤,铁蛋也没回头,他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了,动也不想动,只想眼一闭,睡过去…… “啵” “喂小子!快趁热把腿接上!生骨可痛了!” 忽然脑海中传来老男人的吼声,铁蛋吓得一个激灵,还以为又有魔宫的狗腿子。 结果四下望去,只见是那胖头鲶鱼,不知从哪儿蹦跶出来,趴在肩上瞪着自己。 “又是你啊……你到底是个什么啊……” “我是小六啊!蛋!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小六还在一旁大呼小叫的打岔,那么肥一条鱼,看不到么…… 鲶鱼蹦跶了一下,跳到铁蛋断腿边,吐着舌头狂甩断口,把伤口涂满鱼口水,瞧着都黏叽叽的。然后鲶鱼给了個眼色,用鳍指指不远处,被铁蛋自己用剑光斩落的腿。 趁热么……可不是趁热接上么,瞧着都快烤熟了…… 而这一转眼工夫,鲶鱼又神出鬼没的消失了。 于是铁蛋强打起精神爬过去,把腿接上,就用那条什么幌金绳,把断肢牢牢绑起来。 过来人小六见了,也道他是舍不得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叹了口气,同病相怜的安慰道, “没事,没事,习惯就好,咱们还可以炼舍身飞剑嘛。” 铁蛋瞅瞅他肩上老大的血口子,筋膜血管还一抽抽的, “你没事吧。” 小六笑, “没事儿!我壮着呢,没那么容易死!何况不就一口肉嘛,过两年就长回来了!” 真的只撕下块肉么,那运气还真好,大概那法师,当时是叫铁兽活捉他吧。不过…… 铁蛋的目光落向不禁落向小六被砸得和肉酱一样的右手。 这边的伤就比较难了,骨头全碎成泥了,只怕右手筋脉已废,以后怕是握不了剑了。 小六也懂,耸耸肩, “想那么多干嘛,反正我也没指望活着出去,杀一个够本,杀俩个有赚。” 那倒也是,一个金丹法师拼成这样,外头还有一个麒麟,一个猾褢,哐哐死磕。更别提还有一大群鹰犬,眼看着也该回来了。大概这次死定了。 铁蛋也实在没力道了,干脆往地上一躺。 得了,死就死吧。不管怎么算他这条命都杀够本了。 小六也爬过来,和铁蛋一起躺着,望着道塔天顶,精雕细刻的繁花,忽然开口, “喂,铁蛋,我给你的那把剑,其实是沈蒹葭的。” 铁蛋斜眼看看他,“哦。” 小六却没看过来,只是望着塔顶, “有一天早上,我在燕子峰悬崖上坐着,当时我才残了身,又眼见同门一个个走火入魔横死,想着仙道竟如此艰险难行,我又没那般天赋,还身患残疾,这还修个屁的仙,受这份罪干嘛? 就一时就想不开,想从悬崖上跳下去,可又没那胆子,正犹豫来着……嗨,然后伱猜怎么着。” 燕子峰的悬崖边? 铁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隐约已经猜到了。 “突然那个沈蒹葭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蒙头打了我一顿,可真是莫名其妙!气死我了!” 铁蛋,“……” 小六耸耸肩, “结果她说是想埋伏你来着,但你平常神出鬼没的,根本抓不到。所以就叫我暗中给她报信,透露你的行踪。只要能帮她弄死你,她就把那车天材地宝,和我对半分。 我答应了,那把剑,和丹药,就是定金。” 铁蛋点点头,“哦。” 小六扭头看看他, “所以上次山道上,是我通风报信,你才被她埋伏到的。 如果要报仇,趁着还有机会,你下手吧。” 铁蛋躺着,一点也不想动。 “算了。” 小六立刻爬起来, “呐,这是你自己说算了的啊。那我刚才也救了你吧,现在我不欠你了啊。” 铁蛋,“嗯。” 于是小六也躺回去, “不知道师兄怎么样了,不过那么大个铁笼子,应该颠不死吧……” “谁知道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铁蛋和小六皱着眉对视一眼,然后扭头望去。 呃,那世子居然还没死咧。 好吧,也是刚才打的太激情了,血火交织,骨肉纠缠,又插又斩的,连铁蛋居然都伤得太重,差点晕过去,把这该死的正主给忘了,险些就叫他逃了。 莫非这也是某种大难不死的王命么…… “啊——!啊——!我的!我的!我的……王辅!王辅!!” 那世子也是,这还不上来补刀,还在那儿对着股间翻找尖叫呢…… 小六仔细看了一眼,直皱眉, “你割那儿干嘛啊,砍头啊?” 铁蛋简直无语, “真不关我事!” “你,你们这些歹毒的魔子!你们害我!害我!” 世子尖叫发狂,悲痛欲绝, “死死死!我要你们死!” 世子狂乱着叫着,直冲过来。 得,还没缓过来,又开打了。 铁蛋强撑着想坐起来,可一时还爬不起身。 “蛋儿!这个你不用管了,交给我来搞定!” 小六居然蹦跶起来,好像还真没啥事,撸着袖子先蹦跶起来,勾勾左手。 “没卵子!来!小爷让你一手一脚,照样打得你妈都不认识!” “啊啊啊!” 于是世子把手一招,从废墟中飞来一枚玉佩,落在世子掌中的瞬间,仿佛变魔术似的,从中拔出一把金光闪闪的七尺长剑! 其剑身修长,有中脊,锷甚锋,前锋曲弧内凹,茎以龙鳞,设格以犀角,首以宝玉,箍金缑银,缰仙丝,穗佩山玄之玉,身长五其茎长,重九锊。剑上篆字十二,曰, 上上一品,宝剑尚方,天子重器。 “杀了你!!” 抡此王剑在手!世子一声怒吼!一个跳劈,直照小六头颅斩来! 小六运劲一跳! 没跳起来! 原来那七尺宝剑竟还自发明光!把小六当头一照,摄在原地,动弹不得! 小六,“我去,有没有搞错啊这么赖……” “呸!” 看小六根本搞不定,铁蛋便把刚回起来的炁一转,裹着腹中剑又喷出去。 ‘叮’银光一闪,一声打偏长剑重锋,接着绕着剑茎一转,齐齐斩断世子双手。 “啊啊啊啊——!母后!母后救我!救啊啊啊!” 世子惨叫哀嚎,举着一对断腕,扑地打滚,涕泪横流。 嗯,开什么玩笑呢搁他面前耍剑…… 世子菜的如此抠脚,那王者之剑也无可奈何,只从小六身侧扫过,叮铃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我去,真是吓老子一跳……玛德你很能是吧你!” 又又又捡回一条命,小六也是惊了一身冷汗,随即大怒,单手举起落在地上的宝剑,一剑劈下! “啊啊啊!” 血光四溅!被宝剑一剑劈入肩骨,世子面容扭曲,惨叫哭嚎,惨烈无比。 “世子是吧!牛逼是吧!骂我跛子!你个没卵子食屎去吧!” 小六一边怒骂,一边抡着宝剑唰唰乱砍,只杀得鲜血四溅,血肉横飞,现场简直惨不忍睹! 铁蛋在旁瞧了一会儿,不禁缓缓皱起眉头…… “小六……你没杀过人?” 小六看看被他连劈五剑,砍得血肉横飞,竟楞是没砍死,还有小半条肉筋断骨,连在脖颈上,整个人在那儿“嚯嚯嚯”得,翻着白眼抽搐,喷着血水悲鸣,死状惨不忍睹的世子,不禁一阵脸红, “……嗯,第一次。” 好吧,人人都有第一次么。 铁蛋指点他, “不要抡着剑砍了,你腕力不足,那么乱砸,是斩不断骨头的。 剑锋对准天灵盖,利索点捅进去就行了。” “哦。” 这一下,世子终于可以翻着白眼,死不瞑目了。 第四十一章 岳鹏 “原来杀人这么简单……不过那麒麟好慢啊,怎么还不来?” 小六看了看手中长剑还不错,干脆当个拐杖似撑着,一蹦一蹦跳到门口瞧了一眼。 “呃,蛋……” “又怎么了。” “麒麟好像跑了……” 跑了?什么情况? 铁蛋也爬到门口往外张望。 这种时候小六自然犯不着说谎,不止麒麟跑了,猾褢也死了。 那山岳一般巨大的妖魔,已身首异处,连皮带骨,断成两截,好像一座高山被劈开两半,形成巨大的丘壑险谷,碧绿色的妖血和胆汁从中喷涌而出,沿着地上横劈开整个密林的沟壑,汇成一条碧绿的长河。 好吧,那并非天然形成的沟壑,是剑痕。 只一剑,便能斩出那般的剑痕,莫非…… 然后头顶的云霞,忽然亮起一片耀目的金光,仿佛天边太阳忽然跳出来似的,呼啸的风雷声中,一个华光万丈的光球卷起尘霞无数,落在镇魔塔前。 然后陈胡子阴沉着脸从光尘中走出来,手里提着一大把用发辫系在一起的头,有人的,虎的,豹的,马的,麒麟……呃,不是麒麟的不是头,只有麒麟脚。 嗯,脚,牛腿似的一大条,晶莹的肉,五色的血,闻起来竟有一股奇异的花香。只是从断口看起来,倒不似剑斩的,反倒是生生咬断,撕扯下来的…… 小六欢呼,“师父!您可终于来了!快救师兄!” 见到面前俩個几乎可以用支离破碎来形容的弟子,陈胡子只缓缓点了点头, “没事了。” 他把手一招,身周那金色的风暴瞬息静止,光芒荟萃,化作一颗弹珠似的金色豆子落在他掌心。然后陈胡子朝那金豆子吹了口气,捏在食中二指之间,把眼一瞪,双目明灯似黄光绽放,往地下一扫,抬手便把金豆子打出去。 哐得一声,犹如晴空霹雳,甚至连铁蛋也看不清的金光炸过,那九重八角的镇魔铁塔,便应声而开,被绞开个大洞,生生斩出条通路来,直通锁着周师兄的地下监牢。 陈胡子起身便往地下走去,指麒麟腿道, “你们三个趁新鲜分了。” 那麒麟肉瞧着也确实奇异,只掷到地上这一会儿,地上居然开花长草,暴露在外的血肉上,都生出朵朵灵芝了…… 铁蛋瘫在地上,一时松了口气,但忽然心中一凌,又觉得哪里不对。 师父能进来通灵秘境,大概是因为破除封印,可是,他怎么能提前知道弟子有难? 就算剑遁飞空,快如光影,要顷刻间从衡山折返也不可能的。除非是提前几天就动的身。 难道…… 而小六已张口问了出来, “好咧,不过师父,不是应该四个人分么,大师兄呢?” 陈胡子正要下牢救人,身子一僵, “鹏儿与人斗剑,已兵解殒身。” 然后他也不回过头,一路走下地窟,冷冷道, “吃,养好伤,再去把公道讨回来。” 燕子洞大师兄岳鹏死了。 在铁蛋昏迷那几天,其他师兄弟们冲破魔宫鹰犬的围追堵截失败,周凤小六被擒。 最后只有岳鹏,一条血路从通灵密境中杀出去求援。 可惜不知是被仇家在洞口埋伏暗算,还是最后叫魔宫的爪牙抓着了。 总之是杀劫殒身,斗剑身死。 他终究还是把陈胡子给找来了。 用自己的命。 陈胡子远在衡山,察觉大弟子命剑已毁,也管不着还在闭关的蒹葭了,便风驰电掣,昼夜兼程,一路赶回来。 只可惜等他赶到了,那下手之人,早已杀了人,焚了尸,断了剑,走去无踪。 岳鹏死不见尸,无声无息的没了,都不知陨落在哪里。 不过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出山历练,殒身劫中,便是大多数剑宗弟子的结局了。 如此事情,九阴山上下,再是稀松平常不过。 陈胡子只能把此因果暂且记下,于是等秘境一破,便冲杀进来,把洞府中魔宫的鹰犬,魔神,皆杀个精光泄愤。 但那麒麟却被陈胡子放走了。 代价就是那条腿么。 麒麟脂,麒麟骨,麒麟血。 神兽精髓,天地之精,乾坤至宝,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祛病还魂,脱胎换骨,延年续命。 不过你得吃新鲜的,毕竟受天地所衷,气运加深的,是那神兽麒麟,不是一团死肉。 若把这畜牲一剑杀了,那天材地宝便失了许多神奇效用,命数的加成,连道息灵炁也要顷刻间散回到天地间去了。 所以是给死去的弟子出一口恶气,还是为剩下的弟子挣一条命,陈胡子也没有多犹豫,把那麒麟放走了。 但至少,铁蛋,周凤,小六,三人活下来了。 又欠了岳师兄一条命。 可惜还不清了。 只能把此仇一并记下,算在魔宫账上了。 时光如梭,岁月荏苒,眨眼间又是一个月就过去了。 这一个月没啥大事,陈胡子就四处求方问药,给三个弟子养伤治病。 铁蛋其实还好,他的命有多硬就不用再多说了,杀身之劫简直是日常项目。 何况铁蛋吃的可不止麒麟腿,他还先后得了囚牛血,金雕丹,猾褢汁和鲶鱼涎,自己还有血玉功傍身,于是只一个月的功夫,腿也接好了,皮也长好了,炁也回满了。已经可以自由行动,帮师兄弟喂汤换药。 甚至他还把巡山的任务也担了,隔三岔五去林子里杀两只黄鼠狼见见血,活动活动筋骨。 不然胸中剑不爽。 小六反倒是彻底在床上瘫着了,和废人一样。 是,你别看他最后一战,表现得精神矍铄,有如神助,连蹦带跳,还把世子给乱剑砍翻了,但其实那都是嗑药磕的。 其实当初被锁在牢里,给那妖姬折腾时,小六已经没啥还手之力了,后来又给那铁狮子啃了一口,当时就快不行了。 于是他便嗑了什么药,大概又是从蒹葭那儿得的丹,登时回光返照,把一身潜能全都逼出来,一时间宛如神功大成,不知疲倦,不知苦痛,可以血战至死。 当然代价么,就是若没战死,一口气缓下来了,那可就现在这般生不如死了。 结果这一整个月,小六都是事儿最多的,瘫在床上,动弹不得,哪怕吃了麒麟肉,服了续命丹,也是全身酸痛无力,似睡非睡,时梦时醒,整个人嗯唷啊哟,叫唤个不停,吃喝拉撒都靠铁蛋伺候。 倒是周师兄比小六先缓过来。 “是么,岳鹏死了啊……” 虽然被魔宫几乎打成废人,废了一身武功,但有陈真人治疗,铁蛋照看,一个月后,周凤也能颤颤巍巍,扶着墙,走到燕子峰的悬崖边望炁打坐了。 “师兄。” 铁蛋看看坐在身边,眺望日轮的周凤,又看看身前一步踏错,深不见底的悬谷, “大师兄的仇还没报,你不会寻短见吧?” 周凤冷哼, “我是那种人么,何况你才认识他多久,轮得到你来提报仇的事!” 铁蛋,“哦。” 周凤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 “剑宗的真人收徒,都是凑齐弟子九人,每六十年一轮的。 我们那一届,就剩我俩了,他长我十岁,他最大,我最小,就一直带着我。 其实以师兄的资质,丝毫不差本山那些人的,剑心也坚。 只是咱们一脉,确实没什么底蕴。 师父当初也是得罪了门阀,孑然一身,以武入道。 我们也都是师父从路边捡的,所以什么都得自己挣。 而山里……山里便是山里,发什么东西,鸡毛蒜皮的,都得舍命拼,用剑抢。 我们本事不够,抢不过那些嫡传的,便始终不能成丹。 师父看我们实在斗不过了,一把岁数图遭人笑话,便带着我们出来住了。” 周凤从怀里掏出一块储物玉,扔给铁蛋, “这些东西,是我们一起攒的。本想着谁有机缘结丹便谁先用,现在怕是谁都用不上了…… 伱拿着吧,以后结了丹,铸成剑,也叫九阴山,见见咱们燕子洞的本事。” 铁蛋点点头,把那块满装结丹灵宝的储物玉揣入怀中。 “好。” 第四十二章 法传 北辰剑宗弟子,筑基成功,炼成剑种以后,就得锻铸剑胚。 这个阶段放在旁门,便被通称为结丹。 若以玄门古道之法来称呼,便是所谓迈入炼炁化神的门槛。 因此筑基,只算鲤鱼跃龙门,这一步跨过去了,才是凡鲤终化龙。 这也即是达到了世人常说的,‘一粒金丹吞入腹,从此我命不由天’的金丹境界。 其实单从原理上来说,结丹倒也和筑基时区别不大,都是取天材地宝吸收,以求脱胎换骨,立地超凡。 筑基相当于打地基,结丹相当于盖房子,一个炼化丹腑,一个铸炼道身,所消耗的天材地宝,修炼资源,自然远大于之前千百倍不止的,重塑道身,突破境界的难度也大幅提升。 就以铁蛋为例,在炼精化炁的阶段,都是把各种金精铁种,熬炼出神罡真炁,以《神罡炼炁铸剑诀》,来铸腹中剑,最终铸成神罡剑胚。而现在结丹,就不止要铸腹中剑尖了,连道身道体,也要塑成剑脊剑身剑鞘,一气呵成。 若是那种天生道种,气运之子,可以一次成功,突破了枷锁,结成金丹,那自然最好。 但万一资质,资源,运势欠缺,冲击突破失败,筑基之身,炁窍内景的容量有限,无法容纳海量的真炁。 之前那些千辛万苦寻得的天材地宝,便相当于一次全都废了,灵炁很快便会四散回天地之间,只能重头再来。 仙宫中人倒无所谓,失败了再来呗,爷富有四海!有天下的畜牧供养!还缺那点儿天材地宝? 结!一次不成再结一次喽!熟能生巧嘛,结啊结的就成了! 而比起大多数没有师门指点,修真只能靠蒙的杂修散修,玄门倒还稍微好一点,但也好的不多。 有师门指点,口传秘法心经,交流结丹经验,多少可以提高一点成功率。但确实也是资源有限,因此只能精挑细选,精益求精,选拔出资质气运最佳之道子,来重点培养。 而岳鹏周凤这样,资质差了一筹,挣不到足够资源栽培的外山弟子,便常年被卡在筑基期巅峰,不能寸进。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混迹江湖,四处历练,打打杀杀,争夺机缘。 自己的素材自己打,自己的金丹自己挣。 若怎么争也争不到,那这打打杀杀的,打着打着,便殒身了。 求道,便是如此艰难啊…… “朝观太白星,暮望长庚影,观此神剑图,铸我九曜剑。 这《九曜剑经.神罡神剑》,是我剑宗真传,炼炁化神之功法。 你便辅以《炼炁铸剑术》,洗炼神罡剑胚,锻太白之剑胎,观星铸剑。 自剑胎,剑婴,剑神,剑心,一個境界一个境界,一路炼上去,一直修炼到化神境界,人剑合一,道便开了。” 陈胡子现在除了宗门用度,还得四处抢掠弟子治病疗伤的灵药,因此经常不在山中。 大师兄也没了,平时便是铁蛋帮忙换药的时候,由周凤给他讲经,指点修炼之法。 其实北辰剑宗的功法,也确实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炼炁一部,铸剑一部,然后没了…… 嗯,剑都给你了,自己出去砍人吧…… “那倒也不至于,还是有其他法门秘传的……咳咳,咳咳咳……” 周凤忍着痛,喝了口药,缓了缓力气说道, “这铸剑的剑经,自然是无论内门外门,本山外山,只要我剑宗弟子皆可学的。毕竟就算身陨,只要铸成了剑胎,便有兵解之法,还可以拿来做开炉,做铸剑之用。 不过那斗剑的法诀,诸般剑诀剑法剑招剑阵,剑光化影的斗剑诀窍,炼丹铸剑的配方秘术等等,就只有本山嫡系的传剑弟子才教了。 咱们是外山的,等你炼成剑婴真人,为山里做了事,立了功,或者巴结巴结和人结个亲家,做了自己人,才能得剑主赏赐传授。 咱们师父,便是替宗门四处征伐,开拓光霞山,镇守铸剑炉,才得传御剑之法,和飞剑法宝的。” 铁蛋奇怪, “为何不一并传了,还要分什么内外?” 周凤苦笑,又喝了一口药, “这世上的人,哪个不分亲疏远近的。你炼成一身的本事,手中的法宝,各式的秘传,当然优先传给自己的亲眷,家里的子孙喽。魔宫能堕落成今日这般样子,不就是‘亲疏’这简单的道理么。 若不是这《铸剑诀》,实在凶险难炼,可若能炼成,好处又大,这种神功,又怎么会落到我们这些人手上呢。 当然,咱们剑宗,也确实是神功厉害,名声在外,惹人算计。 魔宫魔教亡我之心不死,却又没那本事,便常冲弟子下手,严刑拷打,搜魂夺魄,逼问我剑宗的真传。就连我玄门那些个同道,也时不时会派些转世的老鬼,来偷学我剑宗的秘笈呢。 因此这些年来,本山的规矩是愈发多了,九峰剑主好多只收自家的亲眷入门,转世的弟子为徒,轻易不敢把秘剑流传出去,生怕被外人识破了看家本领。就连我剑宗的掌门之位,也只在那斗魁四部,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峰剑主之间轮转好多代了。连化神的剑君都不信呢。 所以按规矩,就连这全本的《九曜神剑》,和《御剑之术》,不到剑婴的境界,也不该传下来的。 不过咱们师父不在乎这些,他平时要替山里做事,也没那许多功夫,把一部经拆来拆去,就一并丢给我们,自己慢慢琢磨了。” “就这么两部功法,还这个传这个不传的,真是麻烦……” 铁蛋也是无奈。 普通人能得此真经,可能已经很满足了,要昼夜钻研,日日苦炼。但他这种资质超绝的,就感觉很……无聊。 这一个月来,《铸剑诀》《御剑术》《九曜剑经》,铁蛋早已倒背如流,那太白剑影当初便是一学就会,剑胎也没啥难铸的。 现在只得每日打熬剑炁,磨练剑锋罢了。再把之前从史家捡的那些金龙碎片炼化,神罡剑胚已初具其形。 如此清晨黄昏观星铸剑,白天夜里就漫山遍野杀妖取丹。而《血玉功》更霸道无比,靠着诸多兽肉妖丹精血养分滋补,把一身炁血逆行回溯,强体健骨,催得铁蛋的个子蹭蹭直往上蹿,身子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实起来。 现在铁蛋觉得自己已经休息够了,准备好了,可以再战一场,出山给岳师兄报仇了。 什么?找谁报仇? 说到底还不就是兑国和九凝山那帮人,全杀了就是了。 当然,铁蛋还没上头,毕竟师兄弟还瘫在这儿,得有人照料呢。 而且,和之前那个率府使斗了一场,铁蛋也明白的很,如果自己对上那些带了一身法宝符箓丹药,还有神兽和打手护法,正经内炼金丹的法师,他这点本事,恐怕凶多吉少。 毕竟神罡剑炁,太白剑影这样的招术,虽然厉害,但以他现在的修为还放不了几次,而御剑之术若被人家事先防备着了,一身本事更去了七成。 单打独斗虽然不虚他魔宫的,但魔宫从来不和你单打独斗,就很尴尬…… 所以要报仇,最好再学点厉害的招数,搞点趁手的法宝才行。 只可惜周凤也只是筑基期的,教不了铁蛋什么新技能,更是个穷光蛋,啥好东西都没有。 “你的根骨资质超群,假以时日,成就必远在我们之上,只消用心打磨成剑胎,天下任伱去的,何必急于一时。 我没有什么能教你的,白虎跃涧那招你也学会了,这本《五虎断门刀》刀谱还有些技巧套路,可以一看。 哦,这还有一本岳师兄的《穿针引线剑法》,不是什么剑诀,是本山用来训练弟子御剑术准头的,也拿去翻翻吧。” “谢师兄……” “呕——!” 嗯,隔壁小六又吐了,他耗尽精血,身子太虚,给他打的妖丹都根本消化吸收不了,那凶险无比,险些连铁蛋都搞死的血玉功,只怕也炼不得…… 于是铁蛋只好把杀心按下,扶周凤回榻上躺了,便去帮小六擦身煎药。 第四十三章 秘剑 煎了药煮好饭,把俩天残地缺的师兄弟安顿好,又绕着山跑了两圈,最后实在闲着没事干的铁蛋,便在光霞山的枫林里,习练《穿针引线剑法》。 这剑法就是练御剑准头的,若修到最高境界,就是迎风甩一把针,然后御线去穿针孔,只要炼成了,御剑刺什么不也是一刺一个准。 不过铁蛋随手一翻,发觉这部剑法对自己的提升并不大,说到底还是御剑术进阶指南一类的东西,教的是训练的方式方法,和一些御剑时的诀窍心法注意点,更多的还是熟能生巧,主要还是用来训练普通弟子的。 铁蛋天赋异禀,本来飞剑准头就不差,苦功磨练此技的提升不能说没有,却也很有限。而且他发现这剑法也不全对,有些训练方法就太极端了。 比如为了修炼眼力劲的秘诀,要白天黑夜盯着烛火,三天三夜不合目,甚至连针扎也不眨眼,这不是纯瞎搞么。搞不好两师兄一个大小眼,一个眯眯眼,都是穿针引线剑练的…… 总之现在铁蛋还没炼到那种斗鸡眼的高深境界,他就当练個手熟,一边御钱把树梢上的枫叶打下来,一边用剑炁去刺。 忽然一道剑光落下,却是陈胡子回到山中。 “你们可都好?” 铁蛋收剑行礼, “师兄可以运炁了,小六可以下地了,光霞山内外的耗子都杀光了。” 陈胡子看看十几棵叶子都被打得光秃秃的枫树,又看看满地被削成两半的红叶, “好,跟我来。” 于是陈胡子掷出一块玉佩,起大阵封了山,然后一手牵起铁蛋,一手掐诀御剑,剑光把两道人影一裹,剑遁飞空,便往北去,须臾之间便飞过好多山川,掠过梁州城头,不知又去了几百里。 铁蛋好奇得看着周围环绕的剑光,穿梭如织的光影,观察了一会儿。 与其说是他们在‘飞’,但实际在此境中的体感却很奇妙,倒不如说是剑光,从天地中辟开个泡泡,泡泡外的空间,像湍急的流水一般奔涌,把泡泡反向往远方‘推’出去。 可惜剑遁太快,不等他看个明白,两人已落了地,陈胡子把袖一挥,收了剑丸,自暴风一般的光尘中大步走了出去。 铁蛋赶紧跟在师父身后,出来没两步,迎面便见一道山门…… 哦,是这,好吧,看来这一个月,不止他坐不住了,连师父也等不及了。 “光霞山燕子洞!拜山!” “砰!” 陈胡子抬手一掌,轰出一道金雷,当空把那刻着‘九凝洞真太虚天’的山门牌匾劈个粉碎。 铁蛋,“……” “刷刷刷!” 一红一白一紫,三道云霞落下,现出一童一叟一道来。 一看山门大破,白云叟大怒, “姓陈的!不要欺人太甚!” 陈胡子吹胡子瞪眼,手一指,剑一亮, “来!战!” 紫云道人皱眉, “且慢且慢,天哭真人,您这是何意……” 陈胡子看了铁蛋一眼, “是不是他。” 铁蛋点头。 陈胡子瞪紫云, “你也逃不了!战!” 紫云道人,“啊?不是,这……” 白云叟怒,“还屁话个什么!他都打上门来了!战便战!布阵!” 红云童子清了清嗓子, “咳咳,陈天哭,你要斗剑,我洞真宫可以奉陪,但也得拿个由头来吧? 我若没记错,咱们的因果不是了结了么。” 陈胡子冷笑, “有胆杀我弟子,没胆子认是吧。屁话多!战!” “天哭真人此言差矣。” 紫云连连摇头道, “我等受史家请托,开了通灵密境,此番因果便已了结,何必再出手害你弟子。 这分明是有心人暗中挑拨,想我两山斗个两败俱伤,还请三思啊。” 白云叟则大怒, “怂个屁啊怂!我们三个打一个!还怕他!斗斗斗!” 红云童子依旧摇头, “名不正,言不顺,杀了他便与剑宗结仇,以后永无宁日。” “嚯嚯嚯哈哈哈!” 陈胡子仰天大笑,指着三人道, “趁我不在,谋算了我弟子,还想全身而退!哪有那么好的事! 多说无益!此仇与剑宗无关!只我光霞山和你们斗!接不接!” 紫云道人摇头叹息,白云叟怒极反笑,红云童子依旧摇头, “斗剑一事干宗门气数,没个正经由头,岂可轻启杀劫……” 铁蛋看看他们,忽然开口, “那壶你们找着了?” 三个云一愣。 铁蛋冷冷道, “便算是我拿的吧。来,战。” 陈胡子微微一笑,拍拍弟子的肩膀,然后冷冷盯向对面。 见这一大一小俩师徒,简直和疯子一样找死,三个云这下也是真无语了。 红云童子看了看铁蛋,眯起眼, “好,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这因果我们接了! 此劫便定在七日后,我九凝山洞天大开,请道友一观! 玉清洞真宫,必全力以赴,与光霞山一教高下!” “好!尔等人头暂寄几日,必登门来讨!” 既然双方约定了生死,陈胡子也不二话,飞剑带着铁蛋就走,不过却不返转燕子洞,反而是又往西行,去了不知几百里。 等剑光落地,铁蛋定睛看去,却见奇山怪石,恶林险峰之间,有一处寒潭。 远望去,那寒潭漆黑莫测,深不见底,四周更飞鸟迹绝,渺无人烟,端的是一处险恶之所。 陈胡子带铁蛋立在悬崖上,朝寒潭一指, “此潭中藏了一只恶蛟,结丹一百载了。下去把它杀了。” “是。” 铁蛋也心知肚明,师父是想看自己有多少本事,更不二话,当即提炁一纵,飞身一跃,羚羊般踏着悬崖峭壁直奔而下。 陈胡子就背着手在悬崖上看着,双目明光绽放,不喜不怒。就遥遥看着弟子运起内劲,飞身扑入潭中,屏一口真息,使出狗刨式,扒着深潭岩壁,直往下潜…… 陈胡子,“……不会御水伱倒是说一声啊……” 不过铁蛋也听不见了,就四足乱蹬,狗刨着往寒潭下潜。 这寒潭之水,冻如冰息,寒气入体,如针扎刀刮,刺入骨髓。不过这寒气,充其量也不过是玄冥冰炁肆意,比起当初血玉功和剑炁在肺腑中的争斗,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有血玉功把这些入体的寒气消化,铁蛋不仅没有被寒流动着,反倒因为潭底浓郁的真炁,精血沸腾,内息循环愈发炽盛起来。 深入潭中潜了也不知多远,依然没有触底,四处更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其实在这无底深潭之中,周身感官都被麻痹,铁蛋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着,什么也察不到。 如果对方仗着地利,一直藏着不出来,或者远远的,溜着狗刨铁蛋,等他一口气用尽了再出手,那铁蛋自然是十死无生。 不过那恶蛟倒是一点都不耽误铁蛋时间的,到底是个畜牲么,老远察觉异动,只道是什么猎物坠入潭中,或者主动进犯自己的领地,自己便扑上来咬饵了。 于是此时,铁蛋只觉心中一动,腹中剑一震,便知道那妖物已在暗中,盯着自己了! 先下手为强! 当下铁蛋丝毫不废话,张口喷出一道白光! 那便是铁蛋正在铸炼的神罡剑胚! 此时,曾经三寸不到的剑尖,已有一尺之长,初具剑形! 遥遥望去,被神罡剑炁裹着的锋利刃芒,如同点燃着白色光焰!一下便照亮了大片的水域! 在这隐隐约约,忽明忽暗的光耀之间, 铁蛋寻着一丝感应,分明看到,神罡剑曜,在漆黑的深水之中,一闪而过,反射出两点晶莹的星光! 是那恶蛟的双眸! 杀! 剑锋出窍!如一条银鱼!光梭一闪!瞬间从那一闪即逝的闪光中穿过! 于是片刻后,漆黑如墨的浓血,便如升腾的浓烟一般,从潭底蔓延开来。 陈胡子抬起眉毛, “只一剑……” “哈——!” 又过了一会儿,铁蛋扒着岩壁刨上来,长长出了口气,抹了把脸望着立在湖面上的陈胡子。 “杀掉了。” 陈胡子低头看着这弟子,沉默了一会儿,下定了决心。 “好,铁蛋,你很好,七天后斗剑,就由你代我光霞山出战。 现在我要传你本宗的秘剑绝学。 但是这招,绝对不可叫外人知道! 一旦使出来,勿论老幼,见过的统统杀光!你可记住了!” 铁蛋点点头, “记住了,师父。” 于是陈胡子眯起眼, “好,这招唤作《无影无形无踪无相剑炁》,是我北辰杀人剑的根基。” 第四十四章 来斗剑 所谓九曜,指的是神罡,紫霞,玄冥,赤煞,归尘,太阳,太阴,计都,罗睺九星。 北辰剑宗的真传剑法基础,便是借九曜星力,演化神剑。 当然,不是说你只能修炼一部的,你够厉害,够有钱,完全可以我全都要!炼个九剑合一,直抵九曜归星之境界,修成真正的北辰九曜神剑! 到了这至臻至极至高剑境!再加上玄女真经,如意剑诀!便可使九剑相化,九剑互转,永远都吃到天地星辰,周天星垣的最大剑力加成! 届时神通剑力,直接星穹!法相乾坤,无穷无尽!天上地下,无可匹敌! 不过,真能把九曜神剑修炼到那个地步的,大概一只手也凑不出来。即使历代剑宗掌门之中,大部分人也只能精炼个四五剑罢了。在剑宗的掌门秘录中,有明确记载,可以做到九曜归真的,目前为止也只有玄女本人,和玄女养的猴子罢了。 而九曜之中,神罡,紫霞,玄冥,赤煞,归尘,又被称为太极五炁,是这太极世界构成的根本,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好炼的。一般弟子哪怕只盯着一道,吃透炼透,便只这一部神剑,也足以仰仗,纵横天下,秒天秒地,罕见敌手了。 当然,由于五炁循环,天地至理,相互之间存在天然相生相克的关系,剑宗弟子一般也不会只修炼一剑,比如铁蛋的神罡剑炁,就被赤煞道法所克,所以等炼成剑婴以后,最好再修炼個玄冥,或者归尘的神剑比较妥当。 而玄门一脉钻研炼炁,剑宗自然也不例外,除了这基础九曜神剑剑型,历代掌门,九峰剑主,也在修炼剑炁中,为了推陈出新,出其不意,开发出各种九曜两两组合,三曜,四曜组合的新型剑法,开发了多剑融合的特殊剑炁剑招。 比如以太极五炁化乾坤剑诀,以紫霞归尘配合的双剑合璧等等,都是复合剑炁的用法,这些都是剑宗不传之秘诀,压箱底的绝招,为了避免被旁门偷学克制之法,其中变化诀窍,轻易不与外人道。这便是所谓的,不传外山的秘剑了。 而这其中,《无影无形无踪无相剑炁》便是比较夸张稀罕的一部,。 此剑炁,居然是以太阳太阴,罗睺计都,四曜星力同修的! 要知道,这四星本来都不存在地上,只有星光从天上照下来时,才把星力投影在太极大地。 太阳太阴尚且还好,望日观月,那罗睺计都都是隐星,平常现身都极少,想借个星力都极为困难,更是非常小众难炼。 但也正因如此,相比太极五炁,这四曜星力时隐时现,剑宗大多数人都搞不清,外人就更难以琢磨,根本无法防备! 因此剑宗便开发出了向太阳太阴借光,催发罗睺计都星力的秘技,出剑时,白天用太阳剑曜催动罗睺剑,晚上用太阴剑曜催动计都剑,如此便能达到真正的无影无形,无踪无相! 不错,这剑炁,正是专门用来暗杀行刺的! 自玄门炁功中钻研开发的无相剑炁!再加上魔宫时代的刺客传承! 这,便是北辰剑宗不外传之秘技! 北辰杀人剑! 七天时间,眨眼即过,在这寒潭底下,得陈胡子亲传身教,铁蛋炼成了《无影无形无踪无相剑炁》,掌握了北辰杀人剑传。 顺便还学了御水之术…… “好好好,天赐剑种,天资果然惊人,莫说我带的两届弟子,便是九峰上下,也没有能和你相提并论的。如若鹏儿能有你一成的资质……” 陈胡子顿了顿,摇摇头, “你准备好了吧。” 铁蛋点头拜道, “准备好了,师父。” 陈胡子正色道, “好,你还没得九阴剑传,本山法箓,我为报仇,私自把杀人秘剑传伱,已触犯门规大忌,罪当兵解。 而你这身本事,一旦被山里人识破,也必遭九峰剑主追杀。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可在人前使出来,切记切记!” 铁蛋点头再拜, “记住了,师父。” 陈胡子眯起眼, “所以等会儿你记得,一个不留,把他们统统都杀光。” 铁蛋三拜, “是,师父。” “好,走!” 陈胡子一挥袖,剑光暴起,风雷呼啸,卷起一个金球,眨眼的工夫,biu一下跳出天外。 只留下沉如镜面的深潭底,满山满壁的剑痕。 须臾光景之后,剑光便重回九凝山前,而洞真宫一众也准备好了。 铁蛋走出剑光,定睛望去,那正是, 九凝山上云雾缭,霞光万道映仙袍, 碧落星河悬绝顶,丹炉道火照天烧, 鹤唳兽啸霖雨落,梵经醮响绕山棱, 太虚天中神光照,玉清道法震九霄。 “玉清赤云,来赴斗剑之约” “玉清白云,来赴斗剑之约” “玉清紫云,来赴斗剑之约” 见剑光到了,赤云子白云叟紫云道人三个,当先在九凝山前现身,摆出红白紫三道天地法相,分持印,杖,叉三宝,稳坐高居于山巅。 “玉清卿霭,来赴斗剑之约” “玉清炎霭,来赴斗剑之约” “玉清窅霭,来赴斗剑之约” 然后又有两道一尼,自东西南,裹粉黄黑三色道炁而来,在弥天彩霞中现出真人法身,持伞,灯,锤三宝,若隐如现于云端。 六名真君,团团围绕,布成大阵,直把剑宗师徒困于垓心。 接着又是“当!”一声金响,便见九凝山中,满天火光,冲天而起,云雾烟霞,遮天蔽日,便见六个金丹修士,四男两女,骑乘虎豹仙鹤,白鹿黄麂青牛,并排自山中下来。 “……” 一见人家摆出这么大阵仗,铁蛋也不禁看了陈胡子一眼, 陈胡子也看看他, “记得我说的话。” 哦,杀光是吧。那就干吧。 于是铁蛋点点头,“是师父。” 陈胡子呵呵一笑,拍拍铁蛋的肩膀,然后抬头大骂, “光霞山陈天哭!来取尔等脑袋!” 接着陈胡子双目金光绽放,从口鼻中“呵!”得喷出一口剑火,直接人剑合一,裹起冲天剑光,直破入天穹中那六色云霞大阵之中厮杀去了。 于是刹那间,天穹上便电光剑闪,风雷阵阵,大人们直接卷起袖子干起来了。 而山道口这些小字辈们,却是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便由那骑豹道人当先,遥遥朝铁蛋作稽, “九凝山洞真宫弟子史定,来赴斗剑之约。” “光霞山铁蛋。” 铁蛋一眼扫过去, “你们不一起上?” 那史定取出一杆铜枪,乘着豹子缓缓踱步上来, “斗剑是你们约的,规矩你不懂么。 可以邀人助剑,可以布阵斗法,不过只能一个个上。 斗得赢是你本事,拼不过是你命数。 赌的便是仙缘气运,败者兵解,赢家通吃。” 铁蛋看着他, “你也姓史,我师兄可是你杀的。” 那史定摇摇头,把枪一横,枪尖朝铁蛋一指, “你等的恩怨,和我可没关联,贫道不过是用了他家供的道身转世罢了。 不要废话了,亮剑吧。” 行,那就斗吧。 铁蛋把腰间储物玉一攥,取出了一把木剑,指尖一抹,在剑锋渡上一层神罡剑炁。 不错,这是岳师兄备用的法剑,以千年雷击木所制,上乘的法器,配合紫霞剑炁是最好的。不过这把属实是用着有点久了,剑上符箓都看不清了。 燕子洞穷困,现在铁蛋也没把趁手兵器,斗剑也拿着岳师兄的旧东西用。 之前一战,虽缴获了不少法宝,但那些都是别人炼制的宝贝,需要配合独门法诀秘箓才能使用,所以都是些垃圾,干脆扔炉火里融了炼炁。 那把尚方宝剑倒是挺不错,不过算是小六一血的战利品,而且铁蛋还吞了他一把短剑呢,自然不好意思再和他抢。 不过也无所谓,只要剑口锋利,能拿来杀人就够了。 就用岳师兄的剑,替他报仇吧。 “洞真三昧火尖枪!” 史定把脚一踹,胯下豹子启动!腾起云头一个豹跳扑来!同时史定把手里枪花一抖!枪尖瞬间爆燃起赤煞火风!一连刺来三道火枪!直朝铁蛋心口点来! “受死——!!” 哦?就这么上来了是吧?那行,开打吧。 于是铁蛋轻身提气,箭步一蹿,鹞子飞身。 “呵!” 神罡炁剑出鞘,当头斩了史定。 雷击木剑一挑,贯面把豹子刺杀。 只一合, 九凝山史定,死。 第四十五章 玉清道 “啊,啊!”“什么!”“怎,怎么可能!”“师兄!”“嘶……剑宗!” 九凝山众人大惊! 虽然铁蛋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随手弄了个杂鱼,但其他几人着实被惊到了! 要知道史定这家伙,其实是有点本事的! 那三昧道火炼的精纯无比,光焰冲天!一枪刺出,更是夹杂罡风,裹挟气劲,可见其人分明也是勤学苦练,炁体双修,武道兼备的高手! 更兼他胯下还骑着头豹子呢! 斗剑虽说是单挑,但坐骑灵宠法宝都不算第二人的,史定加豹这种配置,可谓攻防兼备,冲击力机动性拉满! 莫说你一个筑基小子,便是和同境中人厮杀,怎么也能斗个三五十合,不分胜负吧? 哪里想到特么一合都接不住! 照面一剑! 扑!街! 噫!北辰剑宗!竟恐怖如斯!? 铁蛋也不说话,就任他们在那儿‘震惊!’,把木剑从豹子双眼间抽出来,刷刷两下剖腹取丹,现杀现吃。那把枪沉甸甸的,用料倒是扎实,可以收了回炉。 “呕!”“魔,魔子!”“邪魔外道!” 这下饮血食肉,更加深了刻板印象,吓得俩個女冠花容失色,股间麂鹿都禁不住得颤抖。 “下个谁来。” 众人竟一时静默无声,真是被铁蛋这一下骇住了,一时无人敢应声。 开玩笑,自己有多少本事,恐怕很少有人拎的清,但旁人有几斤几两,难道还看不清楚么。 这魔门崽子,一剑就杀了人,宰了豹,杀就杀了还特么能当众吃下去,太丧心病狂了吧! 而看到眼前这些人,居然真的肯在那儿犹豫,考虑下一个谁上来一对一的斗剑,铁蛋反倒感觉挺新鲜的。 魔宫都是些什么玩意,他还不清楚么?你们还真的一个个打啊? 一拥而上,一起过来围殴才对吧?难道是在耍什么花招? “呔!邪魔外道!不用和他讲江湖规矩!” “是极是极!大家一起上!难道还怕了这魔子不成!” 还好,没出乎铁蛋的意料。 骑老虎的,和骑仙鹤的两修士对了个眼色,达成了共识,便纷纷叫嚷起来。 一个祭出颗明珠,一个亮出只宝瓶,就要习惯性得一齐扑上来,进行正道的围殴。 “且慢!虽说客随主便,但此劫两位师弟既然不过,那就贫道接下了吧。 玉清朝虚观弟子王峥,来赴斗剑之约!” 谁知那骑青牛的修士主动跳出来,把俩人拦住了。 莫说铁蛋不理解,连他们自己人都不理解。 “王师兄!何必单打独斗,争一时之气!我们一拥而上!砸都砸死他了!” “是极是极!这小子分明有上乘武艺在身,不可不防啊!” 王峥却瞪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骂道, “胡说八道,你们师父没教过吗!杀劫已开!斗的运数!夺的是仙缘! 我朝虚观玉清正统,太古道宗!正当夺一夺他玄门大兴之气数!此等良机,天大的好处,岂可轻言弃置! 果然尔等仙阀出身的,真是见识短浅!等会你们若敢胡乱插手,坏了我道的好事,看我不灭了你们!” 俩人被他骂得也是一愣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面红耳赤怒道, “嘿!什么玩意!你还喘上了!” “啊去去去,伱要寻死你便自去!” 当下那俩修士不管了,而王峥骑牛过来,遥遥朝铁蛋一拜,稽首道, “道友,请。” 铁蛋看看他,按着剑暂且没上, “开杀劫,是个什么说法?” 王峥点头道, “好叫道友知道,我辈内丹炼炁士,乃大道真修,与天争命,与道争锋。 每日月一甲子,有一场杀身劫,每乾坤一轮回,有一场天雷劫,每天地一会元,有一场殒真劫。 只消斗剑过得杀劫,则尽夺对手一世之气运,并延寿六十载,修为大进,气数大增,冥冥中更有无数机缘好处等着你的。 你说,这事好不好呢!” 他说完还扭头瞪了一下身后俩人…… 铁蛋一听,眼睛都亮了, “杀人罢了,竟还有这么多好处?” 王峥微笑点头, “是极是极,好处许多,是极好极好的。” 铁蛋点头, “好,那先谢过你给的好处了,斩!” “锃!” 法剑一纵,白光一闪,一道剑炁便朝王峥脖颈斩去! 王峥却也不慌,把法衣一抖,张口咂舌,掐诀一指,便从颅顶陡然冲出一道玉色青光! 那玉光如同银河落瀑,纱幢般罩住全身!神罡剑炁斩去,被那玉光一带相隔,竟斩不下去! 骑虎道士大惊, “哇……玉清大法!” 仙鹤道士解说, “朝虚观名不虚传,内门弟子竟已炼成玉清玉璧护体神功!” 铁蛋也不禁皱眉,这招还真没见过,乍一看居然毫无破绽…… 然而还不等铁蛋仔细想想怎么搞,那王峥已取出张道符,握在掌心,抬手往座下青牛脑门一拍, “上。” “哞——!” 箓印解封!妖气冲天! 青牛人立而起!化身四丈高牛头巨怪!鼓起大胸肌朝铁蛋冲来! 铁蛋也是无奈,他就知道,这些个法师,身边都得带点护法坐骑什么的…… 这妖牛也是内丹境界,眼如铜铃,角似弯钩,皮厚肉糙,怕不是有千斤之重,“哞哞——!”得冲锋过来,烟尘滚滚,声势颇为浩大! 连铁蛋也不得不飞身闪躲,不敢正面挡其锋芒! 这玩意和刚才的豹子不大一样,肩膀太宽阔,身型太厚实,肌肉太发达了! 简直和堵墙平移过来一样,就算聚起剑力一击刺死,万一被磕着碰着,大概也要飙血撞飞出去。那接下来可不好打了。 而有史家的死在前头试错,那王峥也学乖了,让牛在前头冲,自己藏在后头打输出。 只见他盘膝而坐,一边用玉清神功护体,一边祭出法宝来配合攻击! “当!当!当!” 这姓氏王的所使,却是个镇魔法铃! 摇一摇,头晕眼花!摇两摇,内息暴走!摇三摇,口鼻喷血! “哞——!” “呵!” 此时铁蛋神魂被铃铛远程用音波所摄,轰得眼冒金星,口鼻流血,更被青牛追得抱头鼠窜!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只得使出浑身解数躲闪逃跑! 然而那王峥竟也不心急,先这么耗了一会儿,消耗着铁蛋的精神体力,算算时辰差不多了,便取出一把法剑,横在膝上,又拿个葫芦,先喝了一口丹酒,回满了炁。又不急不慢得往法剑上箓一道符,在剑刃上招起一道符火。 接着便一手持火剑,一手摇法铃,正准备下杀手伏魔…… 然而万万想不到,就在这个时候,竟异变突生! “中!” 刚才还噤若寒蝉,躲在后头的骑鹿女冠!竟突然出手,不知从何处打出一柄如意! 铁蛋竟毫无防备!被一击打中肩头,跌倒在地! “白蟒缚骨鞭!千机穿心钉!” 一见得手,女冠大喜!甩手又根蛇骨鞭!一鞭子绑住青牛小腿!把牛绊倒! 同时口喷毒针!穿心针直打铁蛋心腹! 不错!她这是眼见这小子支撑不住,想来到底是区区筑基境界! 炁竭了!力尽了!机会来了! 抢!人!头! “混账该死!” 王峥大惊,匆忙取火剑横扫!一片火风挥去,竟是打算先破毒针!再斩铁蛋! 反抢人头! 也就在这个瞬间! 示弱的铁蛋爆发启动! 一剑穿针引线!打落密密麻麻的毒针! 同时仗剑疾突!直朝王峥冲去! “北辰神罡剑!” 腹中剑直喷出去!炁剑合一!全身功力凝于一剑之上,瞬间冲破火风!直刺王峥! “玉清玉璧护体神功!” 王峥临危不乱!把头顶青光冲天!牢牢护住周身! “死!” 然后众人只见,铁蛋一头撞入王峥怀里。 于是那柄木剑,穿胸而过,刺破心房。 咦? 王峥无比惊愕, “怎么会……我的神功……不可能……” 确实不能。 铁蛋看了半天,只看出人家的本事,货真价实。以自己现在的剑力,绝对不足以正面硬破这玉清护体神功。 所以他用了无相剑炁。 北辰杀人剑,早在那王峥,唱号报名,入局斗剑之际, 杀人的隐锋暗刃,便已无色无声,抵在他心口了。 要取他的命,随时都可以,不过铁蛋记得师父教诲, 藏一手,莫叫人看出来,免得招惹是非。 第四十六章 道不同 “呀啊啊!王师兄被插死啦!!” “他!他竟破了玉清神功口阿!” “咦!可怖!可怖哇!” “快!快齐动手诛杀他口牙!” 剩下四人真的要吓死了。 还是那句话,虽然不知道铁蛋有多少本事,但那能使出玉清护体神功的王峥,有多少本事,他们这些玉清道同门修行的,还能不知么? 无缺无漏的玉璧神功都被破了! 斗什么剑啊斗! 打不赢! 绝对打不赢的! “还愣着干嘛啊!一齐出手!祭法宝诛他啊!” 骑鹿的尖叫。 被她提醒,当下老虎道士和仙鹤道士“哇哇哇”叫着,祭出法宝丢过来。 然后骑鹿的扭头就跑了…… “啊,啊!?”“混账啊你这家伙!” 结果这扭头的功夫,铁蛋已经回了炁,提着剑劈上来了。 “呀啊!” 骑仙鹤的还来不及芜湖起飞,便被飞剑一转,卸了仙鹤翅膀,跌下身来,又被一个白虎跃涧冲到面前,一剑劈成两段。 “玄冥冰天烈尘珠!” 骑虎的嗷嗷叫着,祭出明珠法宝,猛砸过来! 明珠闪烁着,悬空射出大片冰刀风刃,绽放出无穷冰炁,空气都降了八度。 不过打偏了…… 嗯,铁蛋真的动都没动,那明珠就乱射着冰炁,从头顶飞过去了…… 得练练穿针引线啊你们…… 于是铁蛋一个跳劈过去,砍了老虎头,又反手一剑,划拉开修士喉管,劈头盖脸,被动脉血泼了一身。 最后剩下的一名女修,见铁蛋这杀神模样,简直骇得破胆,泪眼婆娑,直接从黄麂背上跌下来,跪地叩头, “前,前辈饶我性命!奴家是舜源峰桃花岩的弟子,只是寄居篱下的散修!推脱不过被抢拉来凑数的!真不关我事啊!老爷大慈大悲,饶了奴家的性命,愿为奴为婢,侍奉老爷双……” 然后飞剑一闪,割了她的头下来。 说话这么利落,有这求饶的工夫咒都念了几个了,说不定故意示弱,准备背后偷袭。 铁蛋肩膀还痛着呢,也懒得同她纠缠,随手杀了。 可惜现在铁蛋只有筑基境界,呼吸间连杀四人二妖六個金丹,一时炁回不畅,被那黄麂逃了……哦对了,还有一头牛…… “哞,哞!!” 青牛还被骨鞭捆着蹄子,动弹不得,也是惨叫连连,泪眼婆娑,大概也在表示求饶小的一命,愿侍奉老爷,为奴为…… 铁蛋更懒得和它废话,一剑捅进后门,穿肠破肚给它“哞——!”得弄死了。 如此速度收拾一群垃圾,铁蛋赶紧打扫战场,把妖丹抛出来磕,催动血玉功,快速治疗被打伤的肩头。 不得不说,这几个都是废物…… 比起那率府使的本事,实在是差太远了。 法诀掐得又慢,法宝丢的也不准,御兽的本事也糟糕,家养小畜和野生动物的差距更是离谱。若是进了通灵秘境,怕不得被熊抡巴掌呼死…… 那个姓王的,倒是勉勉强强有点基本功,但强得也很有限,至少看的出来,明显是不常和人动手的,毫无战斗经验。 说真的,就算你依仗的护体神功再厉害,坐在那动也不动是个什么鬼?活活给人当靶子么? 然后铁蛋抬头望望天。 天上雷云密布,云卷云舒,隐约可见剑虹纵横,宛如一条金龙,在云团间翻滚,吞雷吐电,上下穿梭,打得积云中噼里啪啦,爆轰电闪,狂风里血雨腥息,肉片稀里哗啦卷着骨渣碎沫砸下来,在地面上滴滴答答摔碎了,打了一地的血泥印子。 这个出血量,估计师父也开张了。 不过确实,陈胡子是什么人,九峰剑主座下真传,手攥着杀人剑那样的功夫,同境一挑六简直和玩儿一样…… 看来被人家叫魔门也有道理哦…… 好吧,自拜入光霞山这些日子来,铁蛋也对仙宫玄门两边,都有一些认识了。 确实印了一句老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 归根结底,无论仙宫一脉,还是玉清道这些接了仙籍神榜,被三垣收编在册的旁门杂修,他们所求的道,同玄门本质上是不同的。 毕竟当年这群魔门修士,被三垣打为不臣王化的叛逆,昼夜调遣大军围追堵截,搜捕绞杀,没有修炼资源,又缺丹少药,只有把境界突破上去了,才能多一口剑炁喷喷,求得一线生机,自然是有进无退!败者食尘! 即使现在三垣被打得服服帖帖,已经无力再动员大军和九大玄门开战,采取眼不见为净政策,但玄门的习惯已经养成了。 就是要争!就是要斗! 和魔宫斗和魔教斗和妖魔斗! 和师兄斗和师弟斗和同门斗! 与天斗!与天争!斗的就是这条命!拼的就是一口气!争的就是这条道! 虽然有点极端了,但确实还挺合铁蛋胃口的。 但仙宫中人修炼,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争什么狗屁道啊?? 老爷们要长生!! 是的,人家求的是延年益寿,长春不老,寿比南山,永享天齐!是要永生永世,不堕轮回,世世代代,永享富贵! 天皇贵胄,四世三公,门阀士族,怎么可能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道理,拼命送死的? 他们这些上等人的富贵,从一出生就有了。法侣材地,天材地宝,高官厚禄,封侯拜相,自有家里准备好了,一件件送到手里,有什么好去争,好去拼,好去抢的? 明明活着是这么美妙,这么享受,这么逍遥的事,为了那些个莫名其妙的‘道’,居然可以抛下这美好的世界去死? 这可不就是, ‘魔道’么? 所以仙宫一脉,不同境界修士间的差距,你可以在财力,在法宝,在穿着,在排场上,肉眼可见。 你甚至可以说,能在仙宫中能混出头的,社交力是出类拔萃,高人一等。 但唯独这拼狠斗命的战斗力一项,和这群神仙的修为境界,真没有本质上的关联。 是的,仙宫之道,乃是活人之道,延寿保命之道,讲究的就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绝不亲身犯险。 那种先登送命的事情,自然有追求上进的狗去做,而他们只要坐在幕后,看着鹰犬爪牙拼命,把法宝符咒小宠物扔出去就是了。 也是啊,既然随便祭炼个法宝,就能把人砸成肉泥,又有什么必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一身大肌霸体出来抡着刀砍呢? 有这时间这精力,找上道侣,喝喝小酒,纵情风月,讨论一下乾坤阴阳的大道,难道不惬意吗? 不逍遥吗? 不爽吗? 所以现在,便一个个的,杀鸡屠狗一般的,死在铁蛋的剑下了。 “嗤——” 铁蛋的肩头,腾起炽热的蒸汽,之前被那如意一击,打的青肿淤血的血肉,断裂毁伤的肌骨,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恢复。 这段日子一个劲浴血重生,血玉功也修得熟练了,现在铁蛋已经可以调用精血内炁,紧急治疗,加速伤口的愈合。 而根据铁蛋这些日子积攒的丰富经验,他也发现此功的效用,好像也在一点点增强,受伤疗伤受伤疗伤的过程中,不止是铁蛋自己的身体潜能,连血玉功本身也在一点点的调试优化,进化成更加适配贴合铁蛋身体的样子。 不过铁蛋感觉还可以更强的。 毕竟血玉功也算在炼炁,那么后续应该还有筑基之法才对,只可惜目前不知从哪儿搞,暂时只能当个回血治疗术使用了。 如此一边运功疗伤,一边剖腹生食妖丹回息补炁,收拾了一地垃圾法宝。 正打算冲上山去,照师父吩咐,杀个精光,铁蛋忽然灵光一闪,回想起刚才的对话,转头一剑,把那姓王的腹给剖了。 伸手在他肠腹内掏了掏,铁蛋掏出一颗金丹。 嗯,真.‘金’丹,看上去是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金属球,从接合处的链接看,就犹如俩半阴阳鱼抱在一起,宛如一个太极宝珠。 阴阳鱼的‘双眼’,则是某种琉璃宝石似的窗口,里头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往里看去,仿佛藏着一团火种,闪耀着,放射着,照射出清冷的白光。 果然是魔宫外丹么…… 可如果没记错,他刚才不是说,自己是内丹道炼炁士么? 铁蛋想了想,一剑劈开王峥的首级,宛如破开个西瓜。 果然没猜错,此人内外兼修,脑子里还藏着一颗淡绿的玉珠,大概便是那玉清道的内丹了。 和那人头怪一样,是杂修啊。 于是铁蛋把外丹随手丢了,内丹则擦擦干净,扔嘴里嚼了。 第四十七章 外丹道 嗯,人炼的也好,妖修的也罢,只要是内丹都可以吃,补炁的。 毕竟是集天地之精,日月之华荟萃凝结的么,炼化了就好,和丹药也没啥区别。 不过魔宫的‘金’丹就不行了,那玩意和内丹不是一个原理的,而且金属的质地特殊,似乎不是太极界之物,既不能被人体吸收,也不能当作神罡之炁炼化,自然无法作为金精铁种使用,还真是挺少见的,不,是别无分号,只此一家。 铁蛋以前考虑如何筑基时,就和师兄们讨论过魔宫外丹的问题,虽然三个臭皮匠也搞不清楚其中的原理,最后只得出个‘别想了,反正没钱也搞不到’的结论,但铁蛋还是因此,了解了一些十二国耳熟能详的背景知识。 简而言之,那太极球似的金属球,就是魔宫三垣秘制的外丹了。 看这造型就知道,此物的制法和功效,与寻常所见丹炉里炖出来的玩意迥异,迄今旁门都模仿制备不出的,自然是魔宫不外传之秘技,据说魔教也因此打了京畿不少次了,至今也没研究出门道来,看来魔宫这底蕴,真是够深的啊。 而且,魔宫铸造的这些外丹,无论境界划分,筑基丹,神罡丹,元婴丹,乃至传说中的化神丹也好,据说都是这個样子的,只有时效和功效上的细节差别。 服用外丹后,此丹就会留在丹腹之中,哪怕资质欠佳者无法举炁凝丹,哪怕道心散漫者懒得坐炼炁,金丹都会自动调用吸收体内的真炁精血,协助人体进行自发的炁体循环,积攒道息法力。 掐诀念咒时,外丹便会把积蓄的道炁,灌注到经脉之中施法。而且类似内丹道的修士,外丹也会自动用精血真炁,反馈己身,维持新陈代谢,提升身体机能,使人长春不老。 同样那炼体修士,也可以依靠这些外丹供给的精血能源,塑体健身,开发人体潜能,提升到对应强度的超凡之境。 因此,外丹,完全可以视为替代炼炁士内丹,辅助修炼的人造法宝。 但也因此,一旦走上外丹道,吐纳的道息便会被丹田中的外丹吸收,除非有特殊的秘法,在脑子里搞个丹出来,或者干脆把外丹吐出来,否则是无法再结成自己的内丹,修炼玄门流的上乘真传道法了。 当然,天生的道种又能有几个呢。对那些资质欠佳,不能炼炁,或者也懒得炼炁的人来说,外丹这东西真是解了燃眉之急,开了修行之路了。 只要服下外丹,模拟结丹过程,完成丹身的匹配共生,假以时日,逐渐塑炼一体了,即可简简单单的突破境界。虽然也不排除有些外丹工艺不精,或者身体太虚,不相匹配的小问题,但也没什么花钱不能解决的。 非要说的话,外丹这一道最大的问题,还是生产配给,完全掌控在魔宫手中。 筑基丹当初就是作为仙兵的强化丹,为了使人类可以与妖魔一战,批量生产,大量配发给宿卫仙军的,因此颇有不少流通到市场上,六千贯一颗么。 但是一旦服用,就和宿主绑定,把别人的挖出来洗洗再吞可不管用,且筑基丹只能生效六十载,期限一到,也会自动失效,人体机能便开始自然衰老。 至于神罡丹,虽然可以把人提升到金丹境界,但管控就严格得多了,必须有仙籍在册,神榜官封,领着十二国的俸禄才能得到,一言以蔽之,就是你既不是魔宫自己人,也不肯做人家的狗,那决计是得不到的。 但神罡丹,也只能续区区二百载的命罢了。且用了神罡丹,你就不能转回去用筑基丹了,只能一颗接一颗,一直续一直续,因此很多修士高手,最后都会做保安,做门阀家养的供奉,一辈子给人家看家护院了。 至于那可延寿五百载元婴丹,管控就更为严苛了。非得到三垣旨意御赐不可。 你首先要通过十二国中正官,察举天下贤臣名士,成为藩国向三垣推荐的本地贤良之才,评定为上三品人才。然后太微垣才会从上品中,选择其中的贤能入朝为官。拟定名单,报给紫薇垣知道。 再等紫薇垣北宸殿里的那位,御笔朱批,大印一盖,朝廷才会颁下旨来,赐给紫绶金章,拜为天官,此时天市垣才会专门制作元婴丹,一并赐下。 因此每岁三垣分发给十二国的元婴丹,都是与功禄绑定,早有定数,哪个藩国王主若不识抬举,朝贡不足,宫里只扣你一半的丹数,就可以逼得世家老头们跳起来造反,换一个知道进退的王上来紫薇宫里磕头。 不过这就涉及三垣内部的政治斗争了,没有那个家世出身,或者那惊动天下的名声威望,也犯不着算计这么深,这样的仙缘,生下来若没有,再怎么求,也求不来的。 至于那传说中的化神丹,更是难得一见,即使八藩的国主也难有这种福缘,帝室宗亲都要争,只有仙尊嫡系,封公封王的那几个人才能享用。 往往都是要到仙宫有倾覆之危,倒悬之急,被魔门魔教妖潮,打到三垣震动,天崩国难的时候,紫薇垣才会降下特旨,给那些柱国武神们御赐化神丹,拜为将军,力挽狂澜。 所以某种意义上说,仙宫之道,可能比玄门更难求呢。 说了这么多就一句话,外丹这破玩意,对铁蛋来说就是个垃圾啊。 扔了。 好!不说废话了!继续打继续打! 短暂的休整,炁力体能恢复过来后,铁蛋提剑疾奔,直上九凝山! 人家地盘可比光霞山大多了,抬头望去,道息冲霄,宝光无数。光灵山主脉便有三座仙峰,地脉足够供三个元婴真人修行,旁山侧峰还有一堆,还有什么朝虚观,舜源峰之类一道修行的同门来助剑,山中自然不可能止这么几个废物。 是一大群废物。 用外丹的,统统都是废物。 好的很,横竖岳师兄就是被你们中的那个谁所害! 给魔宫做狗的,一个无辜之人也没有! 死! “啊!”“呀!”“哇!” 多说无益,唯有以剑辟出条血路来。 铁蛋沿着山道,一路冲来,把迎面遇到的洞真宫弟子通通砍倒。 剑炁破颅斩首,血风在剑脊上横挥乱洒。 没有犹豫,没有怜悯,见面即斩! 以寡击众,以弱敌强,不把站着的全杀光,哪有停下喘息的余地! 杀杀杀! 斩斩斩! 踏破血路往里冲! “啊啊啊!”“疯子!疯子!”“救命!宫主救命啊!” “关门!快关山门啊!”“啊!结,结界怎么开不了啊——!!” 洞真宫弟子们真是万万想不到,凑齐九凝山三宫六脉,玉清道上下高手,真人法师加坐骑一打人围殴!居然被俩个不知道哪个山头冒出来找死的野道士,登门杀穿!? 咦!岂!岂有此理! 这会儿再想临阵抱佛脚,掐诀作法,封闭山门结界,打开守山大阵,又哪里还来得及呢。 此杀劫也,身在劫中,个个得死。 “嘶……呼……嘶……呼……” 铁蛋跨越山门,仗剑上来! 一刺,一斩,一刺,一斩! 当先俩个守宫卫门,出来阻拦的修士,便被劈成四截,其他人则“我的妈呀!”扭头跑了。 而铁蛋则提着剑扑上去,一个个砍翻,若虎入羊群,再次开始了战斗的呼吸! 一口剑炁,连绵不断,源源不绝的久战之法! 是的,鉴于现在卡在筑基期上,炁不够用,这些日子巡山,杀鼠屠狼的,铁蛋自己也在研究自己的鏖战之法。 突刺,跳劈,那些一剑毙命的杀招虽然可以当作起手,但总有深陷重围,身陷围攻缠斗的时候。 一对一的时候可以靠着反应和剑速对敌,但被众人围着,就没有那么多精力关注所有人的动作,还得分出精力来留心周围是否有人潜在幕后,暗箭伤人。 因此就需要整些方式方法,化用所谓的套路剑招,背板剑法来迎敌。 所以铁蛋现在做的,就是以战练法,以血饲剑。 反过来,化简为繁,把他当初在玄女剑谱上看到的,学到的,精炼所得的那一招刺式,重新化成那八臂玲珑的乱击剑法。 再说的简单些,就是屏住一口炁,把剑尖朝四面八方划出去,抡成个圆,不,一个无缺无漏的球。 在此剑围之外,一切邪道,皆被开辟, 在此剑围之内,应之必斩,触之必死, 嘶嘶风息,咧咧血啸,腹中的剑,仿若在耳边笑 好好好 杀杀杀 勿论男女 勿论正邪 勿论玄魔 杀光 杀光 杀光 第四十八章 无面仙 “嘶……呼……嘶……呼……” 浑身浴血的剑鬼,吱吱踩着沉香木制的地板,踏着一条泥泞的血路,直抵洞真宫大殿正堂。 之前那骑鹿跑路的女冠,抱着头躲在神龛案台底下,看着一门之隔,立于殿外的鬼影,牙关乱颤,惊骇欲绝,拼命得搓手, “啊啊,啊啊啊……仙人救我,仙人救我,仙人,仙人,仙人救救……咯!” 可惜神龛上的仙人没有回音。 而无相剑炁,无色无声,无形无质,已穿堂而过,一剑剜进女冠心口,剑炁直贯肺脏,破入内腹,搅得肝胆俱裂,一口血流泥蹿,便从女冠口鼻间狂喷出来。 与此同时,铁蛋也破门而入,飞身一击,木剑飞掷,刺目破脑,把女冠的脑袋贯穿,直钉在神台上,雷击木剑尾乱震,血浆一阵飞洒,把女冠一头青丝都震得披散下来,脑浆混着流血涂了一地。 “呼……” 直到此时,站在神殿正厅里的铁蛋,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眨眼之间,眼眸恢复了清明。 洞真宫上下,通通杀光了。 爽。 蹦蹦跳跳,活动活动手脚,袖子擦掉脸上干涸的血浆,铁蛋走上前,一把抽出贯穿女冠的木剑,又往她胸口补了一剑,开膛破腹,抹去杀人剑的剑痕,甩手挥掉剑上的血沫和脑髓。 可惜,这剑一战就废了,木剑也确实不适合硬砍,一路杀下来,剑锋早削平了,木剑上的符箓都看不清,根本全靠他一口神罡剑炁斩人,劈得筋麻,砍得骨震,若是这洞真宫里还有厉害的高手,隐在暗中偷袭,那其实还蛮危险的。 不过并没有,这山上绝大多数都是些酒囊饭袋,筑基的弟子和陪侍的丫鬟姬妾,大概多是附近的兑国世家子弟,豪强地主的崽子,留在家里也是飞鹰斗狗,干脆供奉了一堆学费,送来社交修仙的。 当然了,正经在炼体炼炁炼剑的,那是一个也没,而从周围的工坊书籍来看,洞真宫走的似乎也是制作祭炼法宝的路子,教授的主要还是炼器的基础,大概也没有那么多真传弟子的。 于是一般弟子就在那儿白日笙歌,三五成群,饮酒嗑药,逍遥欲仙,耍耍那些从紫薇宫里传出的房中把戏。 虽然也有几个金丹境的,但早已喝得烂醉,一个個光溜溜的,连必要的安全措施也不套上,那叫铁蛋撞见,还有什么可说,趁其不备,一剑一个,屠狗鸡般的杀了。 如此一路冲进来,见人便砍,而对手只能饮颈就戮,屠之若牛羊,铁蛋打得也觉着没什么意思,也不多废话,草草把人杀完了了事。 这会儿师父倒是还没打完,不过厮杀间天上打了好几声响雷,下了一阵阵血雨了,大概也不要多久。 于是铁蛋也不着急,就在人家洞真宫正殿神堂里头转悠,看看有什么机缘。 有趣的是,这洞真宫里,神龛上头供的神,竟既非玄女,亦非魔尊,当然更不是什么十绝魔主,而是一个无名无姓无面的仙人。 不错,无面,看着衣着打扮是个人,身型也与人相似,但唯独整张脸,平平整整,头上一根毛也没有,和卤蛋似的,脸部倒是隐约间略有轮廓,只是眼耳口鼻,一个皆无。 而这座位于正殿中央,整座的神龛神台,都是以整块玉璧雕刻而成,那无面仙人浮雕在玉璧之中,仿佛正要迈步出来,突然遁地术失效,给卡在石头里似的。 虽然那玉璧无面仙人大半身体隐在玉中,但唯独一只左手平伸出来,顺着手臂望去,掌中居然还托着个玉匣。 铁蛋看得一时出神,下意识跃上神龛玉台,伸手去接…… “Pia!” 忽然一只鱼鳍从虚空中打出来,拍掉铁蛋的手。 鲶鱼又冒出来了。 它一脸严肃,用鳍指指那抬手递匣的无面人,摇了摇头。 铁蛋,“……” 好吧,不拿便不拿吧。 铁蛋也及时醒悟过来,立刻意识到这尊无面仙人像怕是有些鬼门道,竟能使他神魂恍惚,难以自持,恐怕有些古怪,更兼自己才刚刚铲平人家满门,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这肥头鲶鱼倒确确实实的救了他好几次了,自然不会害他。就是口水有点腥…… “啵” 鲶鱼一个鱼跃跳到铁蛋头上,用鳍指指神龛后头的地砖。 “嗯?有暗门?” 铁蛋摸索了一阵,用剑翘起块砖来,果然见地上有一道铁门。 只是这铁门是从里头上了锁,门上更是罗盘似,一圈又一圈复杂的机关锁,粗略一看竟有六十四圈之多,每圈又有密密麻麻的符箓法诀,显然是这些玩法器的家伙搞的门锁,就和储物玉似的,必须以特定顺序,特定的真炁,打入法诀解锁,如果不知道其中的秘传,恐怕…… “嘎啦嘎啦嘎啦啦啦……啪嗒!” 然后那圆锁自动转圈圈解锁,一声声轻响,铁门吱呀一声打开。 鲶鱼从里边冒出个鱼头,把鳍一挥,给了个,‘跟爷走!’的眼色。 “……” 这家伙什么时候过去的……果然是个小偷…… 铁蛋跟着鲶鱼跳入地道,往下摸索了一阵,便见底下是一间石室,其中珍玩古董,琳琅满目,金石宝玉,堆积如山。地上扑满了金砖,柜中堆满了字画。更有那些玉匣承装,符箓封着的法宝,怕不是有几万万贯的财货,这便是炼器宗门的底蕴么。 好家伙,发财了。 鲶鱼用鳍拍拍铁蛋,指指石室屋顶。 铁蛋抬眼望去,只见那石室的天花板,原来也是一整块的玉璧,幽幽放着光明。 从这个地下密室的方位看,大概正在正殿底下,估计这玉璧,和外头那无面仙人玉像是一体的,就好像冰山那样,一整块宝玉埋在山基里,上边露出的部分凿个神像,底下开出个玉洞来…… 然后铁蛋低头一看,满室的财宝就没得了…… “??” 铁蛋一愣,揉揉眼睛,扭头一看。 只见鲶鱼正哧溜一口,把一串珍珠吸进嘴里…… 鲶鱼小偷啊啊! “你,你这家伙!倒是给我留一件啊!” 铁蛋险些破防,忍不住把鲶鱼拽过来挤它肚子,想挤一件宝贝出来。 鱼大怒! 挥鳍拍掉铁蛋的手,还跳起来抽了他一尾巴,甩得他一嘴鱼腥,然后一边用鳍擦白肚皮上沾的血手印,一边又指指那玉璧,“呸!”了一口。 铁蛋狐疑得抬头望去,只见被鱼口水喷过的玉璧上,忽然真息四溢,流光溢彩,隐隐约约竟有金霞闪烁。 再细细看去,竟见那玉石中有许多蝇头小篆,符箓字诀,被真炁灌注,忽然烧起来似的,在玉璧里头点燃一串一闪即逝的光影,好像一群金色的虫蚁,在玉璧内里爬来爬去。 铁蛋,“这啥?” 鲶鱼,“啵” 老男人,“天书。” 天! 书! 铁蛋眉头一皱, 所以天书又是个啥…… 但鲶鱼好像生气了,不肯解释更多,就比比划划,蹦蹦跳跳,叫他自己瞧。 见了它刚才的示范,铁蛋也大概知道其中原理,便踩着周围搬空宝箱,攀架子爬天顶上,对着玉璧“呵!”得喷一口真炁。 如同被吹拂尽封印多年的尘灰,焰火似的内息横扫过玉璧,仿佛点燃了隐在石中的火苗。 一个接着个,金色的篆字翻滚起来,跳跃起来,把前所未见的妙境呈现在铁蛋的眼前。 宛如被那细密的火浪横扫而过头皮,又仿佛被天星电闪,密针刺来,直入天顶神庭,刺激得一阵酥麻,最后那些玉璧金经,竟如箓印刻板似得,把那一个个字符倒映在少年视网膜里,如同星光从虚空里投下来,烙印在脑海中。 老实说,虽然自觉资质应该不差,但这回铁蛋真不知道自己在看啥。 他只见到无数字符自石中飞舞,跳入自己脑海之中,却不知道这些经文到底是什么意思,甚至这些文字,还是飘浮在空中似的,连从何而使用,从何而终都不能解,又如何领悟解读呢? 正出神之间,鲶鱼又蹿出来递了个‘溜了溜了!’的眼色。 铁蛋也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面前的玉璧,居然不知何时被烧灼殆尽,只剩下一块漆黑的煤石。之前藏于其中的什么天书金经,好像是尽数转录到他脑子里了。 听到那煤块“咔吧咔吧”的声响,在重压下逐渐皲裂断纹,铁蛋也反应过来,赶紧从空无一物的宝库中逃出,等他及时从地道钻出,果然见到之前神龛上的仙人玉璧也变成了仙人煤块,劈里啪啦,手足面孔皆裂开细密的纹路。 而等铁蛋立刻提气,加速冲出洞真宫正殿,便听身后“轰!”的一声巨响! 铁蛋转头看去,只见烟尘滚滚,稀里哗啦的地鸣震响之中,洞真宫已整个崩毁,坍塌陷落,坠入山脊间的巨坑里,被彻底夷为平地了。 第四十九章 断其道 “嘭!” 身后又是一声巨响,铁蛋扭头看时,却是那紫云道人从天上跌下来,硬着陆,摔得和血泥一样,全身骨头都碎了,眼球和内脏都从脑壳里崩溅出来,整个人破得和烂西瓜似的。 然后从那堆烂肉的脑壳里,鼓涌鼓涌,竟翻开脑浆,爬出一个紫色小人,和知了般大小,扭头看见陷入地底,化为深坑废墟的洞真道宫,又抬眼看着坑前的铁蛋,竟无声怒吼着,向他飞扑过来。 铁蛋正要出剑,天上早有一道金光落下,化作一只小剑,把那小人穿心钉在地上,宛如被夹子锁住的老鼠,呀呀尖叫,挣扎翻滚个不停。 铁蛋好奇得看了一眼,发现那紫色小人,竟然是個玉质的人偶,婴儿模样,相貌和地上裂开的紫云道人,有那么七八分相似。莫非此即是…… 元婴么…… 之前王峥修炼出的是玉石似的内丹,洞真宫里拜的也是仙人玉璧,这个紫云真人,修炼的也是紫色玉人,看来这一脉得的,便是玉清一脉真传的元婴之法了。 嗯,不过原来元婴是这个样子的,大概是瞧着像个婴儿,便叫元婴吧。 元婴真人都是活神仙了,铁蛋也只在小说评书里听说过。 只传说那些修到了元婴境界的修士,便被称为真君,真仙,真人。可以夺舍重生,轮回转世。 转世真人如果下一世,还能再炼到元婴境界,或是借助什么特殊的天材地宝和功法,就有概率觉醒前世宿缘,记起上辈子历练所学。有时候资质不佳,道身有残,也可以夺舍重修,这便称为兵解了。 不过要元婴境界的法门也好,转世夺舍的秘技也罢,都有相当高的门槛,而且终归是要先‘死’的么,所以与魔宫的‘生’道相冲,内丹道的就一个劲修元婴,不断兵解转世,外丹道修士就避之不及,宁愿一个劲续丹续命。两道的分歧实是天壤之别。 因而九大玄门,倒是生生死死得早也习惯了,真传弟子大部分都是如此转生好多世的老妖怪。上辈子是师徒,下辈子还是师徒,道侣可以结三世,相互扶持,相互照应,如此生生世世,轮转轮回的师徒传承,道侣关系,才是一个‘门派’维系的核心。 忽然那紫色小人,忽然望着天“哇哇”大哭起来。 铁蛋回过神来,这没片刻功夫,天上也打完了。 抬眼望去,云消雾散,满天云霞,已尽被剑光轰散,被剑风吹散的阴云后,一轮红日跳跃出来,把晚霞笼罩在弥天乱洒的血雨上透射开来,将天地山峦,都弥漫在一片红霞里。 随后自天边金光一转,陈胡子便遁光落下来了。 光霞山天哭真人,夹杂风雷,带着血气,大步走来,只见那胸腰虎背,一处未伤,眼如铜铃,雷芒电闪,周身霞光灿灿,剑光环绕,一眼望去总有百把金剑,层层叠叠圈圈,绕体飞旋,也不知是什么护身神功。 走得近了,更是剑风拂面,仿佛一个人型的风暴扫到面前,定睛望去,只见他右手提一把七尺长剑,但说是剑,莫若说是斩马刀,刃长三尺,柄长四尺,镡用铁钻,首有大环,血光森森,寒芒闪闪,犀利莫比,杀机四溢。 而左手里,也惯例得提了一串头,血淋淋的,发辫纠缠系在一起,数一数,一个不缺,正好五个。 瞧着这些人头竟还没死透,一个个瞠目咋舌,牙关乱颤,滴血未干,还在咿咿呀呀得呻吟呢。大概他们脑壳里,也都藏着元婴小玉人吧…… 陈胡子把那斩马……剑一扫,四溢的剑风便把钉在剑光下的元婴腰斩,剑尖直抵着那紫云道人元婴面前,冷声道, “说。” 望着染血的长锋,元婴小人痛哭流涕,咿咿呀呀开口。 而陈胡子手提的五个人头,也白眼一翻,炁过咽喉,口鼻喷血,齐唱三声, “是我玉清道败了!是我玉清道败了!是我玉清道败了!” “哼!” 陈胡子把长剑一收,高举人头,迎着落日,望天怒吼, “九天玄女在上!北辰剑宗!败玉清道于此!” “哐!” 晴空霹雳,天雷炸响,仿佛冥冥中观礼的诸天至尊,也认可了这场输赢。 “哇……” 望着师父剑斩仇寇,手举人头,指天唱誓的场面,铁蛋只觉得心中剑动,眼睛都亮起来了。 干! 大丈夫当如是! 爽! “去尼玛的!滚!” 陈胡子撤去周身剑光,把手中长剑一转,那七尺长剑也化作金光,收回袖中,同时飞起一脚,把那个紫云小人踹得飞出天外,甩手间大堆的人头,也都跟着掷了出去。 那些人头立刻活过来,张鼻睁眼,接着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小玉人,忙不迭从眼耳口鼻中钻出来,御着气,拍着翅膀扑棱,好像一群蟑螂苍蝇乱飞逃走。 “诶?”铁蛋皱眉,“不杀光吗?” “杀劫斗剑,争道斗气,杀他一世,因果已了,不必做到形神俱灭的份上。” 陈胡子怒意未消,瞠目瞪眼,扫了一眼周围的废墟和尸骸。 “可斩尽杀绝了。” “是,一个活的都没了。不过师父……” 铁蛋想了想,犹豫道, “这山上尽是些废物,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恐怕真不是他们害的师兄。” 陈胡子沉默了,不过他亲身杀了一场,也点头道, “……嗯,确实不像玉清道的真传。或只是得了半部道经,炼器的传承……” 于是铁蛋建议, “那不如咱们去把兑国国主杀了吧?总归那世子的仇也不能善了的,与其等魔宫捉着麒麟,事情败露了,不如先下手为强,杀他全家。” “刺国主……” 陈胡子看看兴致正高的弟子,却摇摇头, “九凝山这些杂修,哪怕机缘巧合得了些太古道传,终归不过是旁门左道,杀便杀了。 但魔宫十二国,确有天命加护,我玄门也与魔宫停战多年,不得掌门道君许可,不可轻启战端,否则于宗门气运不利……” 铁蛋失望。 “今天已经够了。待我回一趟云台峰,禀明掌门,请了法旨,再邀几个朋友助剑,咱们再去报仇不迟。” 陈胡子拍拍弟子的肩膀, “你很好,不用急,烧山吧。” “是!” 烧山。 烧山就是烧山,当然不止是山,是整山的地脉灵窍,都投下法箓符诰,破其炁海,将仙山灵脉彻底摧毁。把这九凝山朝真太虚天,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此即, 杀其人, 绝其宗, 铲其脉, 断其道。 于是一把大火燃起来,烧尽九凝山上下宫观道阁,宝苑仙阆,宗门道藏。 那曾属于九凝山的,冥冥中的气数,便尽数被光霞山所得,转到燕子洞一脉上来。 赢家通吃,败者绝宗,这就是斗剑的规矩。 把挡我道的,斩尽杀绝,统统杀光。 这天地之间,没有弱者苟延残喘的余地。 只见生死 只见胜负 只见输赢 此即我道 此即魔道 此即剑道 此即玄门之道。 虽然面上没啥表情, 虽然这么说或许有哪里不对。 但和师父并肩站在这残垣断壁,沐浴在血风之中,看着九凝山被铲宫灭门,洞真宫的牌匾坠入火海,化作熊熊烈焰,消失在冲天的光火中,化如云烟。 看着当初照耀天霄,牛逼哄哄的仙宫宝观,坍成眼前尘埃。 看着那些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神仙眷侣,化作脚下尸骸。 有生以来第一次, 铁蛋的心中生起一种别样的感情。 开心。 愉悦。 爽。 啊,杀劫,有趣…… 陈胡子看看身边,兴奋得面颊发红,眸子里倒映着火海的年青弟子。 忽然一阵恍惚,有一瞬,似乎看到了别的什么人。 最后他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从袖中摸出个酒坛,喝了一口,抛给弟子。 “把酒喝了!我教你一套醉剑!” “是,师父!” 腥风剑雨神锋啸,九凝山前血海涛,劈首荡尽胸中气,洞真宫里洗剑鞘。 第五十章 赶集 “好家伙……我一觉醒过来,九凝山就被灭门了??” 小六全身缠着绷带,瘫在床上,一时长吁短叹, “噫嘘唏~~这么大的乐子,也不叫上我们一起,只带你一个,师父真是太偏心……唉哟呸呸烫死了!” 铁蛋把炖好的药粥塞他嘴里, “可以动了就自己吃。” “喂喂!我哪里能动啊!嘴皮子动不算吧!喂我啊蛋!蛋儿!好歹把勺子给我留下啊蛋!” 小六这家伙中气这么足,看来确实是缓过来了,一顿不吃应该也饿不死。 于是铁蛋也懒得管他了,便自顾自下山打叶子练剑。 算算自通灵秘境之后,也过去了俩个月,见附近的仇人暂时死绝了,俩个弟子的伤势也一点点好起来了。铁蛋也是修行精进,杀人剑那么多阴招,也够他琢磨一阵的。 于是陈胡子又出远门去了。 嗯,这不还有個蒹葭落在衡山么,怎么说她也是拜了师,磕了头,名正言顺的燕子洞弟子,总不能老寄人篱下,早晚得接回来教的。 虽然她这一次,是阴差阳错,躲过了燕子洞的这场磨难,分毫未损,却也错过了许多历练的机缘,到底是赔了还是赚了,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而说实话,现在铁蛋已经不在意她了。 北辰神罡剑胚已成,又积累了这么多斗剑经验,还掌握着杀人秘剑,莫说蒹葭也才锵锵靠外丹筑基,便是她嗑到金丹境界,一剑砍翻也没甚么难的。 当然,铁蛋也不是什么冷血无情之人,看在她妈和师父的份上,大不了再斗起来,留那疯婆子一条性命,只削其双臂,还给其妈就是了。 总之这次铁蛋得的机缘确实最大,现在身怀那许多神功秘技,修行是一日千里,剑法愈发娴熟,神罡剑炁的基础功夫自然不用多说,无相剑炁他也修炼得有模有样。 甚至因为这段日子,要照顾师兄弟,为了节省练剑的时间,铁蛋还揣摩出把无相剑炁,暗藏在剑风之中,剑影之下,明面上挥剑砍树打枫叶,其实是把御剑术,穿针引线剑法,和无相杀人剑结合起来,三剑同修,同时打出手中剑,腹中剑,影中剑三剑的套路。 如此斗剑对敌之时,就相当于一招之间,同时面对三个剑宗对你出手。理论上应该还蛮厉害的,不过铁蛋也没找人试过,姑且先这么练着。 不过,铁蛋还是不大满足。 毕竟经历了真刀真剑的杀劫磨砺,他也很清楚自己诸般剑技的短板了。 神罡剑锋虽利,杀伐那些学艺不精,功力浅薄的杂修,可谓砍瓜切菜。但若碰到个内功深厚,身怀秘宝的正经金丹修士,就很难一剑破防了。 而到了鏖战缠斗的时候,筑基修士道身不稳,境界不足,真炁浅薄,修为太弱,没宝没钱的各种劣势就会突显出来,哪怕中了一招都可能重伤致命,就算他有血玉功和鲶鱼救,若是一招不慎被打死了,也是白搭。 杀人剑的套路也是此理,这些天修炼下来,无相剑炁进展甚微,那计都罗睺星力,着实是太弱了,能投影借用的剑力不足,只能用无形无相的特效,来偷袭暗杀,暗剑伤人。只要对手有了防备,就没有多好用了。 至于手中剑,那更别提了。 师兄的木剑也断了,铁匠铺打的那些铁剑,本就不大好用,铁蛋也不会上箓加符的本事,和小六那把尚方宝剑一碰,那简直突出一个被削铁如泥,纯属垃圾。 现在铁蛋在用的,是那姓个王的家伙爆的法剑,可惜这把剑也是人家宗门法器,石头的,大概要用玉清道法才能发挥出威力来,也只是暂时应急罢了。 唉,身为剑修,手中无剑,一身的本事至少去了七成,毕竟总不能见个杂鱼就喷腹中剑吧? “那去买一把好了。” 周凤一边耕田种药,一边建议道, “算算日子城里也该赶集了。你也过了好些杀劫,正好把捡的东西出手,换把趁手的宝剑。 我暂时也出不了远门,这次还是留守山门,照顾小六,你自己去吧,顺便也帮山里换些丹符草药回来。” 铁蛋,“赶集……” 周凤奇怪,“师兄不是带你去过么?” 铁蛋迷茫。 周凤一看就懂了,叹了口气, “我就说,怎么出去一趟能惹出这么多事来,是不是他把你丢一边,自己喝酒去了。” 呃,这样啊……好吧,至少师兄给他带了俩包子不是么。 周凤也是摇摇头,拍拍手,回屋里取了个账本递来, “每季各州府都市,都会举办庙会集市,周围村镇的百姓,各国的商队,乃至山里的修行人,都会进城赶集,交易修行资源的,那些大城里凑的修士多了,偶尔还会举办法宝丹药拍卖会什么的。 以往我们都是去梁州那边的,近一点么,现在……伱也别去找事了,稍微早些启程,去锦都城吧,顺着驰道走就丢不了。 这册子上有我们以前和梁州仙市交易的记录,记载的丹材皮草的价钱,你可以参考一下。 但两地的商情不同,国情不同,报价差的多些也是有的,多看几家就是了,记得只能砍价,不能砍人。” 铁蛋汗,“这我知的。” 又不是他喜欢杀人,只不过是有些人上赶着找死…… 周凤怀疑得看了他一眼,又递来两枚储物玉,教了使用的法诀, “你自己杀劫里赢的东西,自己去交易,多了少了,亏了赚了,都是你的仙缘,不必太纠结。 眼力见识,总得一点点练的。 这一枚装着光霞山打的山货,用来交换米面钱粮,草药种子。坤地的锦布还不错,锦都锦都,就是说当地的织锦么,价格合适可以多换一些。 另一枚是师父煮的人头,已经化成白骨了,头骨上都刻着姓名,都是六扇门悬赏的仙贼,去坤国廷尉府把赏领了,算做宗门的用度。” 铁蛋,“……师兄,咱们也算‘仙贼’吧?” 周凤翻白眼,“你不说不就行了,谁认识你啊,何况好头颅生项上,想取就凭本事来喽。” 倒也是,咱剑宗,还巴不得你来取呢…… 于是铁蛋便准备准备,一个人出山,沿着驰道往锦都城去。 去买一把好剑。 嗯,虽然过了这么多劫,但铁蛋依然是个穷光蛋,毕竟九凝山的仓库被那鲶鱼小偷吞了,余下的又被一把火烧光,其实也没捡到什么好玩意。 算一算他手里的收获,史家的金龙筑基用掉了,蒹葭的匕首铸剑用掉了,还有什么火尖枪啊,金印啊,铃铛的,反正只要是神罡系天材地宝锻铸,能回炉重炼的玩意,便统统用燕子洞剑炉的火烧化了,吞金铸剑,增长修为。 而后来九凝山斗剑,铁蛋得了一颗玄冥的冰珠法宝,东西还不错,便送给周师兄使了。 毕竟师兄可是送了好多天材地宝给他结丹么,虽然大都是紫霞的木头,玄冥的冰,还得去交换成金精铁种才行,但也是承了情的。 什么?小六?那家伙都有尚方宝剑了,不管他。 这样现在铁蛋手里,还有打那率府使爆的玉鉴,腰带,和灭洞真宫得的骨鞭,毒针,宝瓶,玉剑。 这六件宝贝,铁蛋虽然看不上,用不着,但到底都是金丹境的法器,且原主死于杀劫,干干净净,老子捡来的东西,应该也能换把不错的宝剑了。 于是出了光霞山,一路沿着兑坤驰道往南走,便是坤国了。 坤地多山,北部与兑国隔着一千八百里绝龙岭,南面到离国南疆,一路深山密林,沼泽毒瘴,人烟罕至。西边更有昆仑山脉,拔地而起,绝地天通。而山间积雪熔融,汇成三江峡水,横贯坤地,倾泄东下,直抵南国云梦泽。 被这三山一泽环抱,无数山岭足够,中间便形成一块盆地,水汽聚集,气候宜人,物产丰饶,乃是十二国闻名的天府沃土。而锦都城,便是这聚宝盆上,最大的一颗明珠。 坤国如此地势,实是易守难攻,自从仙军征伐,剿灭本地妖魔,分藩建国以来,三垣便常常把内斗失败的门阀豪族,贬官至此边地为官,中原流民,也常常为了躲避天灾兵祸,抱团迁入垦荒。 就连本地的宗室藩王,都知道这种地利,只能做守成之主,只要宿卫一支精兵,把驰道一锁,绝龙岭一封,纵是经营百万大军也杀不出去的,因此也懒得瞎折腾。干脆在锦都躺平了,花天酒地,懒得耗费精力,去争什么天下的。 因此这些年来,坤国倒确实鲜有中原那么多兵灾动乱,成了世人向往的天府沃土。 不过,风调雨顺,可不代表一定国泰民安。 铁蛋才沿着驰道走了半天,就遇到三波山贼了。 第五十一章 山贼 “站住!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啊——!!” 山贼话音未落,寒光一闪,脑袋便咕噜噜的,顺着青砖滚落山涧,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噗通一声坠入江水中了。 “诶?”“老,老大?” 山贼们愣愣得看着那脑袋,转眼回来的瞬间,那道青色人形,已扛着石剑,踏着栈道扶栏冲来,如鬼影般从面前忽闪而过,好像迎面扑来的蝙蝠。 不经意眨眼的瞬间,左一闪,右一晃,石剑裹着罡锋,从人体之间切过,划出个连贯完美的弧线,把人体肢解开来,在栈道上洒开成片的血雨。 哗啦啦,好像风声一样的清脆。 随手血振,挥干剑脊,铁蛋扫了一眼满地的尸体。 都是人。 听师兄说,以前驰道被妖魔占据的时候,这路上到处都是妖魔,南来北往的商团得集结起大队人马,雇佣镖局才敢通行。 后来陈胡子来到光霞山,就如同绝龙岭来了一窝恶虎,哪个还敢不长眼在驰道上逗留,天上一道剑光落下来就杀得你断头,四面八方的妖魔都被惊走了。 再然后这些人就聚拢来了。 兵痞,猎户,山贼,盗匪,逃犯,可能以前还是给商队押镖的,现在就专门埋伏在这驰道上,借着这地形打劫。 毕竟一侧是山涧,一侧是悬崖么,妖魔也好官兵也罢,也不敢进犯魔门剑仙的老巢,而天上的剑仙一个瞬息几百里,冲天的妖气兴许看得到,却没空在意足下的蝼蚁,于是这山贼,自然在深山老林里越聚越多,为所欲为了。 这样遇到官兵强人,就老老实实躲着,遇到落单的旅人,就一窝蜂涌出来,杀人越货,乱刀砍碎了,直接往山下一抛,几個知道你是遭了匪的,还是失足滑落…… “呔!大胆贼人!光天化日!居然当道抢劫!杀人行凶!随地抛尸!差点砸到老子!” 铁蛋探头望去。 好吧,原来这山道险阻,九曲十八弯的,正好山下有人过来,正在溪边取水呢。哪知“吧唧!”一下,就被铁蛋掉下来的尸首砸在面前,当面摔个稀巴烂,给血水糊了他一脸,正在那儿跳手跳脚呸呸呸呢。 “哦,抱歉。” 铁蛋也没在意,就拍拍手下山,而那人也是怒气冲冲,扛着把朴刀,迎山道跑上来,隔老远就大声叫嚷。 “臭小子!一句对不起就完啦!赔钱啊赔钱!” “没钱。” 铁蛋也懒得多废话,把剑一提,大步迎上去,若对方真要动手,战便是了。 “哼!不肯赔钱就赔命!!动手!见真章吧!” 其实铁蛋也不想见个人就杀。 毕竟就这事吧,确实也没啥大不了的。 就好像新买的牛车,路上不巧和别人擦着碰着刮花了,大家一时气不过,便吵闹起来,最后竟然要抡刀做一场似的。实也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的。 不过既然都是出来行走江湖的,还不就是争口气么。 所以能动手,就别哔哔。 干。 于是那人在五十步外忽然站定,把朴刀往地上一杵,腰间布袋一扯,默念口诀,吐一口真炁,把布袋上符咒一揭。 “八藩杀蛮蜂!杀!” “嗡嗡嗡!” 登时从那布袋中,竟飞出耗子大的马蜂无数!密密麻麻,铺天盖地!乌云一样朝铁蛋扑来! 铁蛋起先还道这又是个山贼,随手砍了便是,哪儿想到是个旁门的杂修,稍微有点托大了, 当即眼一瞪,嘴一张,不二话, “呸!” 一口神罡,剑炁一闪,割了那人的脑袋。 于是朴刀客扑地死在栈道上,脑袋咕噜噜顺着山崖滚下去。 而那群马蜂继续飞过来…… “嗡嗡嗡!” “……” 跑! 铁蛋一口吞了剑炁,翻身跃下栈道,如羚羊般踩着悬崖逃跑! 虽然不知这操虫术是什么邪道,但这数量也太多了,一时半会儿的杀不光,一旦被蜂群缠住,轻易可脱不开身。 何况这些玩意说不定还有毒…… “嗡嗡嗡!” 蜂群追。 “嗡嗡嗡!” 铁蛋跑。 “嗡嗡嗡!” “噗通!” 熟练无比,铁蛋一个飞身跃入溪水中,使出御水之法,游鱼似得猛窜出去。 屏着一口真炁循环,埋头潜在水里,直游出三里开外,铁蛋才冒头出来。 还好,蜂群没有再追过来。 本来还道御水术有个屁用,想不到真的好用,师父的江湖经验真丰富啊…… 于是铁蛋从溪边爬上岸,四处一看。 呃,驰道不见了。 搞这么一出,害他走偏道了…… 不过反正只要往南走就是了。 于是他四下又看了一眼。 ……哪边是南? 沿着曲折蜿蜒的河道走了半天,铁蛋发现自己真的迷路了。 四面八方,都是高山密林,古木森森,遮天蔽日,连猴子都看不到一只,根本不知道往哪里去。 铁蛋绕来绕去,也不禁无语。 怎么修道之路,原来竟如此艰险难行,连稍微绕个路躲马蜂都不行的吗? 看来以后不管刀山火海,也只能寸步不让,一条道杀过去了…… “吼!吼吼!吼!” “嗷嗷!嗷!嗷——!” 突然两声兽咆从山间传来,铁蛋一听这动静,知道是附近有什么大妖争斗,立刻来了精神。 毕竟深山老林里,周围若不见飞禽走兽的踪影,便很可能是大妖怪的地盘。而山里的野兽通常都有自己的领地,平常也只在划分好的猎场捕食,很少相互越境争斗。 现在吵闹得这般厉害,回音传出数里,怕不是偶然遇到的,说不定是在争什么机缘呢。 当即铁蛋寻着震耳欲聋的嘶吼声找去,果然望着两头身长数丈的巨兽,正敌意浓厚,在对峙之中。 一兽状如马,白身黑尾,一角,牙爪似虎,音如擂鼓。 一兽状如犬,有豹纹,双角如牛,吠声若犬。 而这俩妖兽争夺的机缘也很明显,是一棵生在悬崖上的灵树。 只见枝叶间隐隐笼罩着一团青云,树上结着一颗灵果,那果子黄华赤柎,望着像桃,叶子像枣,分明是这灵树集日月精华,得天地造化,感乾坤之道息,于是渐生灵基,孕育而成的天材地宝。 哦,机缘。 抢! 铁蛋暗运内劲,张口喷出一道无形剑炁,无声无息飞到正对峙的二兽身前,忽然一剑刺去!直插马……兽之眼! “吼——!” 那马……兽之眼被冷不丁一剑插瞎!登时痛得惨叫! 犬兽见状,虽不明,亦大喜!“嗷嗷!”吠叫着扑上去!并使出精湛的捕猎技巧!灵活得绕后扑击!掏心撕腹咬肠戳股!一下见了红! “吼——!” 马兽大痛!嘶声怒吼!也抡起爪牙和犬兽厮杀!一口便咬开背脊,撕开大片兽皮! 好,打!打踏马的! 趁着两只巨兽“嗷嗷”“吼吼”打个头破血流,不知还有个人在暗中使坏,铁蛋也趁机潜在暗处,御剑飞刺,一会儿插一下肾,一会儿捅一下腚,给你开个膛,给他破个肚,就突出一个城门失火,火上浇油。 没一阵子,那两兽便杀得天昏地暗,打得开膛破肚,鲜血淋漓,简直和刚从厨房里出来一样。 这样几十合怪力碰撞,血腥搏斗,惨绝厮杀,那先挨了暗算,又因为体型大些,长得也和麒麟相似,便被铁蛋重点招呼的马兽已先抵挡不住,全身被撕咬扑杀,飞剑刺杀,浑身白毛已染成赤色,肠子都被掏出好多,眼看事不可为,也是拼命用劲,一脚把犬兽蹬飞,挣扎着想逃。 犬兽也挨了几下重的,被打得头晕眼花,伤得不轻,牙齿打落好几个,屁股上也挨了好几剑,正在飙血呢,见对手逃跑也不想再追了,优先保住灵果就好了么。 一看鹬和蚌消耗的筋疲力尽,铁蛋自然当仁不让,跳出来做这渔夫! 白虎跃涧!斩马头于脚下! 神罡剑突!贯犬首于山间! 嗯,都折腾成这样了,一个爆发自然收拾掉了,真是挺简单的。 因为毫发无伤,甚至也没动多少炁,铁蛋自然也不必磕妖丹回血,便趁着新鲜把这二妖肢解了,收为素材,等会儿带去市集交易。然后伸手去取那灵果…… “biaji” 一只鱼鳍搭在铁蛋手背上。 铁蛋扭过头, 蹲在肩头的鲶鱼,给了他一个眼色。 时辰未到。 铁蛋眯起眼, 你这家伙,这时候冒出来……是想偷吃吧? 鲶鱼呵呵,然后表示, 就舔舔。 第五十二章 烧烤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铁蛋和鲶鱼达成协议。 暂时等个三天,等‘时候到了’再摘灵果,摘下来给它舔一口,尝个味。 本就是赶集来的,稍微耽误三天也无所谓,反正剩下这些马妖犬妖的肉在,也可以烤了补补炁血。 嗯,其实铁蛋觉得生吃就行了呗,但那鱼不要,要吃熟的,还要加孜然。丫还挺讲究…… 不过大概仙界就是这样的啦,鱼想吃烧烤也没啥大不了的,铁蛋表示可以接受。 于是虽相识已久,却也是首次会面的一人一鱼,就在灵果树下,吃着孜然烤肉,靠眼神比划,和写字交流,进行了第三类接触。 嗯,对,这条鱼还会写字呢,用嘴叼着树枝写的,写完了还会用鳍拍拍,补上标点符号。丫还挺讲究…… 不过大概仙界就是这样的啦,鱼会写字也没啥大不了的,铁蛋表示可以接受。 总之一边烤肉吃一边聊天,终于解开了铁蛋心中迷惑。 哦,原来这不是鲶鱼。 咳咳,嗯,此鱼,姓李名鲲,道号逍遥,在什么泡泡道祖坐下修行,因为它家老祖厉害,于是连鲲也跟着鸡犬升天,得道飞升了。 不过泡泡祖师掐指一算,说它还有四万八千岁才成年,现在身边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吃一锅,拉一炕,事儿贼多,烦的很,就特许它出来玩。 呃……嗯,嗯……大,大概仙界就是这样的啦,鱼修仙得道,然后跑出来玩,也没啥大不了的,铁蛋表示可以接受。 铁蛋,“所以……你是鲤鱼?” 结果鱼怒,表示它不是鲤,是鲲,不要搞错了。如果这个字不会读,道友也可以称呼它李逍遥。 谁不会读啊!哎哟妈耶还有道号!丫还真挺讲究…… 行吧行吧……虽然不知这鲲又是什么神兽,不过确实不像鲤鱼……铁蛋表示可以接受。 总之,鲲,此番下界,就是跑出来玩的,老跟着铁蛋的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他好玩。 行……吧…… 嗯,兴许仙界就是这样的啦,鲲想跟着他玩,也没啥大不了的,铁蛋表示可以接受。 于是铁蛋自己总结了一下。 这鲲,是什么泡泡道祖的弟子小宠物,大概是人家大佬看铁蛋帮忙照顾小宠,便偶尔也吐几個泡泡,指点一下他修行,免得铁蛋一不小心被别人玩死了,鲲就没得玩了。 好吧,这倒还挺符合仙界小说常见的设定的,迄今为止也就这条,铁蛋表示最好接受…… 什么?泡泡道祖是啥? 嗯,其实鲲不是没说,它说了,就“啵”得,吐了个泡泡么。 只是这回那泡泡中的声音,铁蛋没听见。 不是‘没有声音’,是‘听不见’。 怎么形容呢,就好像真经放在眼前了,老师都手把手得教,可有些人就是怎么也学不进,看不懂,教不会。 此时的铁蛋,虽然‘听到了’却又‘听不见’,因此无法领悟那大佬的真名,只能暂称为‘泡泡道祖’。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 时辰未到。 啧啧,这就是真正的仙家大佬么,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尽显逼格啊…… 铁蛋不禁心向往之,不知何时自己也能成为那种一个名字,都叫天下人噤若寒蝉,口不能言的存在…… 鲲就斜眼瞅瞅他,用鳍拍拍,叫铁蛋把烧烤转个面,别烤糊了。 不过不得不说,这鲲是懂烧烤的。 因为铁蛋也经常打猎,知道那些野生妖兽,皮肉硬得很,全身都是肌肉,又老又柴又腥,根本不能煮着吃,也就趁新鲜,切成片,混着血,生食还能下咽。 但此鲲深谙烧烤之道,料理之法,指点着铁蛋操刀,割出肥瘦相间五花肉片,再御灵泉清水,洗净污秽血浓,接着以三昧文武火慢炖香煎,最后洒上椒盐孜然,就突出一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烤个肉能整一晚上,难怪人家大佬嫌它烦呢…… 不过确实还蛮好吃的…… 这样花了两天工夫,料理了两头妖兽,大部分都是鲲吃的,铁蛋也得鲲传法,习得三昧道火,初窥烧烤之道门径。 鲲满意,并表示孺子可教,以后慢慢传汝《逍遥料理之书》。 铁蛋表示随便啦…… 这样等到了第三天,眼看着山崖上的灵果娇艳欲滴,灵气愈盛,宝光四放,肉眼可见到了即将成熟的时候。 麻烦也接踵而至了。 “哈哈!此宝与我有缘!” 一名金丹法师,遥遥望见宝光,便骑着豹子踏云而来,人家也不含糊,直接飞过来,伸手就去捞那灵果。 然后血光乍现,伸出的手指,被无形剑炁削掉四个。 “啊!何人!何人暗算于我!” 法师大惊,慌忙聚炁防备,伸手取出一张符箓。 然而剑光已至。 神罡剑锋一转,并破了护体真炁,当面一削,把法师首级破开两半。 而趴在山壁上,匍匐在岩峭间的铁蛋,也飞身跃下,一剑刺穿豹子头颅。 噗通! 两具尸身死沉死沉坠入山底,片刻后,铁蛋羚羊似得跳下来,挥着剑风补刀,把死尸肢解。 正想搜搜有什么法宝,忽然鲲拿鳍拍拍铁蛋。 铁蛋也心领神会,立刻往尸堆里一躺,眯眼朝天望去。 果然又一道彩云飘来。 云头的法师骑着鹿,果然也是望灵果而来的。 不过这法师就谨慎一点,多瞅了一眼,果然瞧见这边一地死人,也知道此地凶险,有阴人在埋伏。便骑着鹿,在天上徘徊了一会儿,周身金光闪闪,分明是在聚炁加符,掐诀念咒,做好战斗准备。 对方这个距离就有点远了,而且在天上飞旋不定,看来也是个有战斗经验的,知道不给人偷袭的机会。 不过铁蛋也知道,捕猎的时候,首先得有耐心,也一动不动,就躺在地上装死。 反正不管你怎么转悠,怎么防备,总得去摘那果子吧? 而铁蛋已把无相无形剑,偷偷埋在灵果枝叶间了,只要伸手,就是暗剑偷袭,飞剑斩首,舍身突刺的一套打出来。 管你有多少本事,先接住他这一剑三连再说。 那骑鹿法师准备了一番,也出招了。 “砰!”“砰!”“砰!”“砰!” 四声巨响,震得山峦震动,尘土飞扬。 只见那法师抬手间,金光闪闪,掷出了四面法旗,出手时三寸小旗,落地时便长成丈二大幡,迎风招展,汇聚地,水,火,风,四相之灵炁,绕着山岗周围,把宝树灵果围在核心,布置了一个基础的四门之阵。 然后那法师纵身一跃,腾空而起,法袍咧咧,仙衣飘扬,就在空中御风飞行,回旋翱翔。 而他坐下的灵鹿,则踏云御风,缓缓向灵树靠近。 嚯……这家伙有点本事,不可力敌,只能智取…… 铁蛋眼睛一转,计上心来,掐诀从储物玉中取出率府使那枚玉鉴宝镜,偷偷扔到尸堆外,布了个饵。 这招果然奏效,对方刚布置了法阵,周围正灵炁四溢,那玉鉴宝镜沾染了一点,果然一扫尘霾,闪闪得发起光明来。 法师立刻就注意到这边的宝光了。他倒也小心得很,并不自己过来查看,一手持令旗控阵,一手举一枚玉牌防身,然后一声令下。 那坐骑灵鹿立刻调转头来,竟直接舍了灵果,先飞过来查看这边的动静。 啧,还是不落地么,还挺难缠啊,这距离稍微有点远,只靠飞剑突刺,不知道能不能搞定。还是先杀那头鹿呢?可若是对方启动阵法,狂轰乱炸而来,恐怕又要遭重…… 这瞬息的功夫,铁蛋心思电转,眼前已经对剑路过了好几遍预演,眼看着那灵鹿越跑越近,即将从面前奔过,铁蛋也攥紧剑茎,正待出鞘…… “这位道友有礼了!” 听到千里传音,灵鹿猛得刹住,又蹦跶蹦跶,跳回法师身边。 嗯,这果子又特么摇来人了…… 只见又一朵彩云从天边飘来,来的一男一女,一着朱,一衣紫,都是容颜俊秀,貌美如花,似一对神仙眷侣,宛若比翼鸳鸯,挽手联袂而来。 “紫盖山紫玄洞,龚成化,见过道友。” “紫盖山紫玄洞,公羽艳,见过道友。” “还请道友行个方便,将此灵果让出。愿以法宝资材交换。” “若能结此善缘,我伉俪二人,必深感道友大恩。” 那法师倒也干脆,吟诗一首,便作回答, “水吟龙潭天波动,黄泉轮转五行中, 山河明月掌中握,乾坤化我水火风! 起阵!” 第五十三章 灵果 “轰!轰!轰!轰!” 那法师一声令下,青赤蓝白,四色大旗迎风而涨,道息真炁冲天弥地,幡旗如山涛,如山岳,如城墙一般伸展扩张开来,写满符文篆箓的四色法旗织起天罗地网,将灵果,铁蛋,紫玄洞二修,乃至整个山头,都以阵法遮蔽包裹起来,不见了天日。 那龚成化,公羽艳两人也都是金丹境修士,自然不是什么傻子,对视一眼,心里有数。 看来这位道友并不想结个善缘,这是要遮蔽天机,杀人越货了么。 “好,那便斗一斗!请赐教!艳儿!” “好!瑾瑜珠联子母龙凤环!” 当下两人也把口一张,从顶上喷出一道红光,一道紫芒,亮出法宝,竟是一对龙凤双环。 那双环为玉,龙凤为金,显然是一对双修合练之法宝,一亮出来便绽放熠熠宝光,合在一起便法力成倍叠加,宛如一轮金日高照,把四面八方围上来绞杀的大阵,也生生逼退! 而骑鹿法师见亮了阵法围攻,一时竟拿不下此二人,却也不急,竟又翻身上了灵鹿,把周身拢照在护体炁墙中,才转过头来,却先不搭理两个紫玄洞的,只往地上一看。 “那小贼,你又是哪山的。” 嗯,这大阵一起,铁蛋也装不下去了,那幡旗法阵这会儿遮天蔽日,排山倒海得卷来,他也只得在阵中狂奔跳跃,逃到灵树所在的山崖上扒着,免得被大阵碾死。 有点麻烦啊,这么大排场,这么大本事,绝不是魔宫那些杂鱼。搞不好,都是内丹的真修,玄门的同道哦…… “不答么,去死吧!” 那骑鹿法师也果断得很,手中法旗一挥,玉牌一掷,便全力向铁蛋攻来! 嗯,那对道侣顷刻也难下,便先把最弱的杀掉再说! “轰轰轰!” 当即大阵启动! 冰雹火雨,石锥风雷,劈头盖脸朝铁蛋轰来!同时青光一闪!那玉牌也当头砸下!迎风而涨,竟化成门板一般大!势要将铁蛋砸成肉沫! 管你什么境界!上手第一套,便是绵绵连招,杀机不绝!狠辣至极! 以力押人! 冷血! 无情! “嘶——” 铁蛋踏着山崖狂奔,闪冰!躲锥!抡起石剑,劈风!破火! 然后一口剑炁,凝于剑尖! 白虎跃涧! “砰!” “噗!” 玉剑,断了! 那玉牌法宝,仿佛有千斤之重,铁蛋全力的一斩,直接被磕断玉剑!经脉重创!口喷鲜血! 但骑鹿的法师也眉头一皱。 竟被破了? 以他的功力,那玉牌一砸之下,原本绝无生化之可能,即使目标能逃得了一时,如今四面八方都已被他阵旗围定,只要被追着驱赶入阵中,或者炁力耗尽了,被法宝追上击中,都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然而这小子,居然不闪不避!迎难直上! 趁着玉牌法宝才被祭出来,势头还在增长,威力未达巅峰!竟主动跳上来一剑!劈开了一条生路! 是的,这一下巨震,虽然剑给打断了,但却也把玉牌打得像门板一般翻转了侧面,被铁蛋趁机冲过去了! 这小子…… 法师见状,立刻骑着鹿避开,同时把手一招,收回玉牌。 这边换了一招,紫玄洞的一对道侣在旁看了,却没有丝毫表示。 他们就手举双环,高居云端,也不冲阵,也不趁机出手,攻杀那骑鹿的,就冷冷看着这边斗法,仿佛置身事外,全无插手的打算。 显然人家可不傻,也不想给别人做了嫁衣。默认让法师先把场中第三方收拾掉再说。 行,看戏是吧。那看個够! 铁蛋果断弃了断剑,逆着山崖疾攀,直朝灵树冲去! 其他三名金丹法师见状,竟也不动,依然凝神自保,不露破绽。 毕竟都是老江湖了,也猜到这小子是想靠近灵果自保。而双方再怎么斗法,阵法法宝乱砸,也不会伤到灵…… “三昧烧烤真火!” 趁着三个老登还在对峙,铁蛋一口道火!点燃灵树! 谁和你他妈算计! 老子直接他妈烧树! 俺搞不到谁也别想要! “混账!”“该死!”“贼子!” 万万想不到这臭小子二话不说直接烧树!而且一口道火喷出去,竟直接“轰!”得一下,就把这宝树给点了! 嗯,那你以为刚才拿什么木柴烧烤的? 这下三个金丹登时激怒!这小子找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动手!抢果! “龙凤翔天!” “山河地动!” 金丹修士们几乎同时出手! 紫玄洞一对道侣配合默契,两人一齐掐印念咒,那祭炼成对的龙凤双环,直化作两道金圈,刷得撕开法幡帷幔,从大阵中生生攻破一条路来! 于是两人立刻动身,一边御风飞空,向燃烧的灵树扑去,男的挥剑去敌铁蛋,女的飞身去摘灵果。一边还在驾驭双环,朝法师脖颈腰身砍去! 而法师也飞身而起,依旧让坐骑冲上去抢果子卖命,只手持玉牌抵挡,居然叮叮当当,敌住了两面夹击的龙凤环! 同时手中令旗挥舞!方才被冲破的旗阵瞬间闭合,四面幡旗,如翻江倒海一般乱转!直接变阵! 冲到半途的紫玄洞修士也想不到这阵起得如此快!竟瞬间即被海浪般起伏翻滚的法旗拦截!重重围困! 逼得他们不得不再次联手,唤回龙凤环,抵挡法阵碾压! 而幡旗主动让开一条通路,那头灵鹿反倒是后发先至,首先冲过法阵,一头朝铁蛋怼来! 铁蛋也不恋战,你来我跑! 猛得飞身一跃,竟直接弃了灵果,飞身又从悬崖上跳下去了! 那灵鹿也是一愣,终究一个畜牲,一时不知要先追铁蛋,还是先夺果子。下意识竟刹住脚,扭头听主人吩咐。 法师也是气急, “取果啊!莫被烧了!” 灵鹿赶紧冲上去,一口咬向灵果。 无相剑炁! “咦!!” 枝叶间剑光一闪,直割掉灵鹿半个下巴!痛得畜牲惨叫! 而灵果坠下悬崖,被铁蛋忽的又蹿上来,一把夺了! “哼!废物!” 法师冷哼一声,把手中玉牌一捻一翻,掐诀念咒,抬手一轰! “大道洞中藏,真经玉中琢,天雷烧地火,神魂掌中夺!着!” “嗡!” 这个瞬间,铁蛋只看见那法师攥着玉牌,遥遥一掌击来。 什么掌风掌力都没看到, 完全不知道这什么招式 铁蛋只感觉自己的头,好像被什么无形的锥子猛凿了一下,把脑髓都撬翻开似的。 “嗡——” 耳鸣舌震,眼冒金星,手足几乎瞬间失去力道,整个人从悬崖滑落。 有一瞬间,铁蛋感觉,自己好像死了一样,几乎完全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 坠落 坠落 这个瞬间,就好像又回到了那冰湖里。 黑暗 冰冷 死亡 如影随形得扑上来,好像有无形的鬼手,紧紧缠绕着他的肺, 要把生炁,从他的口鼻里,尽数榨出来。 然后从渐渐昏暗的视野里,一道人影飞扑下来,伸着双手,拥向铁蛋。 是…… 苑娘么…… 苑娘,你来救我…… 然而那双手,一把卡住了铁蛋的脖子。 犹如烧红的铁钳嵌入肉中,烙进骨里! 难以置信的杀意和恨意,死死扼住了铁蛋的脖颈! 仿佛这样的冰寒!这样的黑暗!这样的无助都还不够! 要他死! 要他死! 要他死! 亲眼看着还不够! 要掐死他! 要掐死他! 要亲手掐死他!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啊啊啊——!!” 铁蛋哀嚎着,攥起手中剑,捅了出去。 一剑刺破了包围着他的杀意,黑暗,和幻影。 “砰!” 再然后铁蛋从悬崖坠地,重重得摔在地上,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要震烈了,伤得咳血。 而喉咙上,更是痛得钻心,仿佛被鬼爪掐过的地方燃着火一样。 可伸手摸时,却什么伤口也没有。 怎么回事…… “啪” 与此同时,一声脆响,从法师掌中传来。 法师缓缓扭头,看向手中裂开的玉牌,又拉开法衣,看着胸前裂开的血疮,宛如被剑捅穿了一样。 “原来是剑宗。” 然后法师头一垂,无声息得死了,尸身直从天上坠了下来,一头怼在地上,摔得颅分骨裂,肝脑涂地。 第五十四章 求子 “珠联璧合!” “比翼翔天!” 虽然不知外头发生什么状况,紫玄洞两修也察觉到周围大阵攻势猛然一滞,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当下两人也抓紧时机!合力御宝,把一对龙凤双环的威力催发出来! “唰唰唰!” 金龙玉凤神光绽放,道炁喷发!如同两个点燃的火轮!冲浪一般逆着海浪般的幡旗切割冲撞!将失去了阵主人控制的法阵分纷冲破撕开! 一见天上法阵翻滚,雷声阵阵,火海涛涛,不断有被烧毁,被割断的残破法旗坠落下来,满天燃起大片火云,铁蛋也心知不妙,那两对道侣破阵在即,咬着牙爬起来逃跑。 得逃了。 也不知刚才那法师使的什么邪术,一掌打得铁蛋头昏眼花,眼冒金星,跌下来硬摔了一下,直震的五脏乱颤,六腑出血,一招就去了半条命,还真是出道以来,难得被打得这么惨的。 然而还不等铁蛋逃出几步,便觉脑后风响,他也立刻翻身一滚,只觉肩上被重锤砸了一下,整个人横飞出去,翻了十几个跟头才停下,摔得头破血流。 “咦!” 只听一声尖鸣嘶吼,从身后传来。 原来是那法师的坐骑灵鹿,被割了下巴,杀了主人,竟红了眼,甩着血淋淋的舌头从背后冲来!险些踏碎铁蛋的脑壳! 虽然躲了一时,但只被踹着一脚,已踢得铁蛋半边肩胛断碎,左手直接呈一個诡异的角度翻折开来,已然废了。 “咦!” 根本不给铁蛋喘口气的机会!灵鹿再次冲锋!不管不顾!誓要将这贼子踏成肉泥! “好畜牲!成全你!” 铁蛋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现在正浑身痛得要死,无名业火中烧,这畜牲还纠缠不清,干脆也不逃了,把右手炁剑一凝,转身向灵鹿走去。 “咦——!” 灵鹿飞驰!冲锋践踏!铁蹄砸向少年的头颅! “砰!” 然后少年的身形,便在一瞬间化为虚影,仿佛瞬移一般,忽然从灵鹿蹄前,闪到了身后。 于是铁蹄砸了个空,彗星坠地一般,全力猛砸的冲击波卷着劲风横扫,卷得山崩石溅,满地碎砂。 同时鹿颈上一道血环,也随着劲风绽放迸裂开来,在冲击的反震之下,被一剑斩断的鹿首,从兽体上震裂脱落,喷着热血,滚落在地。 死。 “呼——” 铁蛋长长出了口气,口鼻中喷出如同龙息一般的热气。自全身上下的毛孔中,肉眼可见的速度溢出一颗颗豆大的血珠。周身腾起白烟似的热气,就仿佛整个人从蒸笼里端出来,皮肉都被血红的馅儿给浸透了。 嗯,这招不是剑宗的,是《犬形拳》,或者严格意义上说,是变种《罡拳》。 《罡拳》这种炼体之法的根本,就是以全身真炁,灌注筋肌骨肉,以真炁能量来催发人体的潜能,发挥出五倍,十倍,百倍的怪力极速。 所以修炼初期,才会有武修和丹修的区分,盖因能凝结的炁就那么多,一口两口的,到底是拿来结丹,还是拿来塑体,总得有个先后的区分。只有那些天赋异禀的道种,丹药不缺的二代,炼炁化神的老登,才有足够的真炁,能做到炁体双修,法武兼备。 所以铁蛋也做了个划分。 正经十二脉的剑炁拿来铸剑。 奇经八脉的血息拿来炼功。 他的剑,大家已见多了。 现在见的,就是他的功。 以《血玉功》灌注周身奇经死穴!以《犬形拳》强催全身内劲!在一瞬间,把体能速度力量,催动到难以置信的境界! 以远远凌驾于金丹妖兽的速度和强度!将迎面而来的妖魔瞬间击杀! 代价么就是会爆血管,全身飙血,出血量超大,往外“滋——”的那种…… 总之这招简直就突出一个你死我亡,随时暴毙,铁蛋也不敢多用。 既然打赢了赶紧收功,剑指一划,开膛破腹,挖了灵鹿内丹啃食,坐在鹿尸上运功疗伤。 然后天上一朱一紫,两道仙光落在面前,却是那紫玄洞的龚成化,公羽艳两人已破阵而出了。 不过这两人刚才被法阵围着,一时没瞧清刚才这边的斗法,只觉得才转眼工夫,那么难缠厉害的法师,竟被瞬杀!简直难以置信! 再瞧铁蛋这浑身浴血,剖心挖腹的魔头架势,两人也是心中忌惮,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隐隐估计这家伙十有八九,是什么血魔出世,老怪转生,在这儿扮猪吃虎,逗他们玩儿呢。 “紫盖山紫玄洞,龚成化,公羽艳,见过前辈。” 两人一手按着龙凤环戒备,一手掐诀稽首。 “……” 铁蛋就嚼着肉丹盯着他们。 那他还能怎么办,给那法师一招打残,又飙了一半血,动弹不得了,得赶紧回口炁…… 龚成化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道, “前辈神功盖世,晚辈万分钦佩,我夫妇二人常年在南国修行,与本地修士并无恩怨。 此番远道而来,实是为求子的,因此还请前辈,出手相助……” 铁蛋听的直皱眉。 “求子?这种事情,不是求人不如求己吗?你求我??” “你!” 公羽艳气得脸红,抡起凤环要打。 龚成化赶忙拦住她,忍耐道, “前辈误会了,其实是内子受过内伤,伤了元神。 我寻方问卦,得仙人指路,知道西山中有一味灵果,可以安神养胎,食之宜子孙。 因此远道而来,赴坤国寻药,想来今日此气数被我等撞见,机缘所指,便是此果了,因此还请前辈割爱。 若能结个善缘,紫盖山不胜感激。” 安神养胎的? 铁蛋一愣,从怀里掏出灵果一瞧。 就知道,已经被‘舔’掉半个了。还行,至少留一半呢…… 对方见了,也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利落,烧树抢果,摘了就啃,也是一脸肉疼, “这,事已至此,也没办法,既然灵果尚余半个,还请前辈让给……” 铁蛋想了想,忽然打断他, “锦都城在哪个方向?” 龚成化愣了愣,扭头一指, “往西南五十里便是。” 铁蛋又问, “可有宝剑交换?” 公羽艳摇摇头, “并无飞剑那般的法宝,我紫盖山特产山石宝玉,丹雘白?,若要法宝的话……” 于是铁蛋一口就把半个灵果吞了。 “……诶?” 紫玄洞两人愣住了。 铁蛋耸耸肩, “我也伤了神。求子找别人吧。” “混账!竟戏耍我等!” 公羽艳登时破防,抡起凤环砸来。 龚成化也脸色一沉,抬手甩出一把火符。 铁蛋更是早有准备,搜得飞窜出去,身后灵鹿尸骸已被那凤环一击,拦腰砸成两段,并瞬时被火符击中,打成野火焦炭!一时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嗯,毕竟没有任何人能保证,老老实实把半个灵果交出去,对方就会放自己一条生路么。 何况连鲲都要眼巴巴尝一口的机缘,干嘛要白白让出去? 不二话! 炁回满! 就是干! “杀!” 趁着凤环出手的瞬间,铁蛋一口神罡剑炁喷出!白光一闪!直刺公羽艳小腹! “找死!” 龚成化大怒!掐诀一指,龙环斜击而来!“铛!”的一击,竟在半道截住飞剑! “啊!” 然而公羽艳忽然惨叫一声!竟是掐诀的手腕,被无形剑斩断了! “艳儿!” 龚成化大惊!竟还有人在暗处偷袭!?急忙御宝绕体,把妻子全身护住,扭头寻找藏在暗中的杀手。 “呼——!” 这个分神的瞬间,一道血影,冲破火光,御血风而来,迎面一扑! 一掌如剑!竟直劈开龚成化半个脑壳! “郎君!” 公羽艳悲愤欲绝!一声怒呵,御凤环斩来,砍掉铁蛋右臂! 然后剑光一返,神罡剑胚如霹雳电闪,自公羽艳喉前划过,斩落她的首级! 平心而论,这两人也不算弱,只是站在他的剑围里了。 第五十五章 锦都 铁蛋啃着烧糊的鹿肉,坐在尸堆间休息了好一会儿,直到深更半夜,圆月高悬,才把折裂斩断的双臂重新接好。 经历一阵血腥厮杀,断了双臂,死了三人三妖,才抢来半个灵果。 不过还算值得。 毕竟是引起天地气数异变的天材地宝,若是坑爹的垃圾,还有谁来拼命不是。 铁蛋现在就能感觉到灵果的神奇功效。 缓解肌肉酸痛。 嗯,同样是以《血玉功》《犬形拳》,强行爆发,但一前一后用了两次,感觉效果还挺明显的。 杀了鹿的那下,几乎全身负荷过载,肌肉和断了一样,一时都动弹不得了,呼吸都觉得痛。 但那半个果子,拿出来只一闻,铁蛋便觉得全身疲乏劳累,瞬间就消除了。因此当时也毫不犹豫,一口吞掉,同那两人搏命。 果然,瞬间精力直达巅峰!甚至他立刻再强行催动一次血玉功的爆发,也能游刃有余!身体耐力,被大幅增强了! 不过身体感觉不到疲惫,铁蛋的头还是很疼。 也不知是不是那灵果被吃了半个,功效减半,反正他是一点都没体会到什么安神的功能。 当然养胎就更没有了…… 总之等休息的差不多了,铁蛋也打扫打扫战场,捡了那对龙凤双环,和不知名法师的法阵令旗,便朝锦都城的方向继续赶路。 剩下这几十里地走得还算清静,毕竟现在也没到遍地都有天材地宝现世的时节么。 很快从山岭里翻出来,找着了驰道,铁蛋便一路进了锦都。 正所谓, 望江楼上眺千帆,青羊宫里晨钟鼓 琴台窄巷烟水碧,新雨山头荔枝熟 笃泉桥边车马驻,灯影纷纷胡旋舞 十二国间一天府,万户千门入锦都 简而言之,地方蛮大,人也蛮多…… 单从城里的情况看,坤国倒是比兑国繁华好些。 毕竟梁州城与其说是都市,更接近于大型的城堡营垒,就是史家为核心的几家门阀,聚族而居,随时可以闭城自守。毕竟这些年来兑国作为魔宫和魔教的主战场,动辄就动刀兵,一旦打起来就是十几万人的大战,杀得血流成河。城防更是守卫森严,就地处斩‘奸细’的情况可不少见。 相比之下坤国就安泰多了,守备也懒散得很,也没有宵禁的规矩,路上人头攒动,随处可见商旅马队,除了北去中原的商团,自然也少不了西南的蛮夷,翻昆仑而来的异人。路上不时可以看到神兽来往,飞舟起落,聚集在此地的修士也不少的。 虽然铁蛋也不怎么关心魔宫的事,不过倒也大致知道,因为当年魔宫大将军征伐北地,南方妖族趁着魔宫力量空虚造反,涂炭离国,一直进犯到南宗国了,因此如今三垣的目光也调转回来,准备重新开拓南疆,如今大军正在云梦泽集结,同离国地方的妖族大战。 于是南国好多门阀都在往坤国迁移避祸,而坤国也正按着三垣旨意,征发民夫垦田开道,练兵备战,集结军资,打造战船,届时进可以兵出南中,驰援离国,三面包抄,退亦可以顺江东下,支援云梦泽的战事。 虽然坤国也在征兵备战,但到底离出征还早得很,而且有如此天险,再怎么打也打不到锦都城来么,反倒是各国的商人都被吸引过来,城中的商事也愈发繁荣。 “青羊宫,就是这儿么……” 按周师兄给的册子记载,坤国魔宫的规矩,外来炼炁士入城,要先到锦都城的八幡青羊宫去交道牒法箓。 这座道宫原名青羊观,历代观主都是国主御用,护国法师,逐渐便成了坤国官方机构,专门管理仙籍,招募供奉法师,培训坤国年轻一代炼炁士,类似修士国子监的地方,同时也是维护锦都城风水,管理天地灵脉枢机的重地,外来修士可以登记宗门仙籍,借宿在观中修行,并支取供奉用度。 当然剑宗是魔门,何况铁蛋现在还没去拜过本山,根本没领过牒箓,真要算起来,简直是旁门中的旁门,杂修中的杂修,来了也没屋子住,倒也没必要守这规矩。 不过八幡宫青羊观这种修士群居的地方,附近自然也是修士们聚集交易的中心,好多门阀也买下附近的学区房,方便子弟就近入学,去青羊宫中求道。附近自然少不了出售法宝,交易材料的商铺会所。相当于锦都城的市中心了,倒是非常好找。 当然,六扇门左右监供奉的驻地,自然也在青羊宫里,防备有贼子在此生事,正好可以顺路去看朝廷发榜通缉的仙贼,交人头领赏,换些金钱支用。 顺带一提,听师兄说陈胡子就在中原列国高居榜首,不知给本山干了多少脏活,大概是天字甲甲甲那种超高难度的仙贼,走出去买個丹,都能遇到九个灭门杀亲的仇人那种,所以才带着弟子跑到光霞山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开山立派,闭关铸剑。 不过反正谁也没说被悬赏的仙贼,不能来揭榜拿赏么,所以山里的用度其实都是靠做悬赏支撑的呢…… 总之来了锦都,第一件事当然先去买剑。 铁蛋也懒得东逛西逛,就往青羊宫门口,宝光冲天,锦都里最大那一家店里闯,四下只扫了一眼就相中了。 铁蛋,“这把好。” 那掌柜也刷得跳出来,简直和鲲一样神出鬼没, “少侠好眼力!此剑!三尺六寸!八服之形也!采皇山之金!锻三十年而成! 陆断牛马!水击鹄雁!当敌斩坚!削玉如泥!刃泛青辉!莹若霜雪! 剑铭!青霜!” 铁蛋,“好!” 掌柜,“承惠三百八十万钱。” 三百…… 铁蛋面无表情,“我没那许多钱。” 掌柜扭头就走,“少侠慢慢看。” 铁蛋赶紧扯住他,按师兄教的来, “我有好东西,捡到的,你瞧瞧。” “捡到的?” 掌柜扭头看看四下无人,嗯,街上虽然人来人往,但进此店来的却一个都没,便低声问了一句, “旧的?” “旧的旧的。” 掌柜转转眼珠, “……那客人随我来。” 掌柜也蛮熟练,带着铁蛋来后院,钻到个厢房里看货。 铁蛋也把一大堆镜啊环啊瓶的,摆地摊一样摆出来给他看。 掌柜左瞧瞧,右摸摸,看得直摇头, “脏东西,不值钱。” 铁蛋也不生气,毕竟做生意么,人家肯定要压价的,何况师兄也事先帮他估过了,这些法宝,差也不差,就是太脏,一个个的,都是人家随身祭炼,带着宗门专属的御宝禁制,符箓印咒,因此只有同门中人才能驾驭。 可你难道能把杀人越货‘捡’来的法宝,反手卖给死者家属?那岂不是有点缺心眼么…… 所以那些给人用脏用旧的玩意吧,还真是直接回炉重锻了干脆一点呢。 掌柜噼里啪啦打着算盘, “啧啧,少侠你能捡这么多的东西,大概是魔门弟子,长辈叫你出来历练的,小人也不敢得罪你,咱们就摊开来算吧。 你这些东西里,数这对龙凤环最值钱,但这玩意太少见,太烫手了,就那么几家在用,而且一般都是道侣合修。我至多只能报一千两百贯……一只,不肯伱就找别家去吧。 这令旗是最不值钱的,拿来作甚?这种阵旗号令都是自己制备,没人会从别的地方买,你看,这还是麻姑山的秘阵,这家人很麻烦的,小人可不敢收。 幌金绳还可以,杀人越货,捉贼拿赃,出门在外,常备神器,不过绳印箓的是仙宫符印,只能卖给当差的使唤,那些家伙都是穷光蛋,我也卖不上价,五百贯收你的吧。 这玉鉴倒是个珍稀的好宝贝,看得出来是用宫中传出来的秘法炼的,专门用来照剑,不过此等秘诀,也没几个人能使唤,只怕明镜蒙尘,不知摆多久才能卖出去,我这儿顶多给你算三百八十贯。 其余的针,鞭,瓶,皆次品也,一件一百贯好了,这些皮肉骨头我拿着也无用,你去市场上出吧。 哦,这驳兽角握着还行,可以做个刀把,我出两百贯,何如。” 铁蛋听得有点懵, “我一堆东西,只能换你一把剑?” 掌柜,“不能,你还差我二十贯呢。” 铁蛋深吸一口气,嘱咐自己牢记师兄教诲,按耐住杀意, “再讲讲。” 掌柜呵呵, “少侠,杀气很重啊,我奇珍璞玉堂在锦都做了五百年生意了,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我差你这点东西? 可怜我这口宝剑,千锤百炼出青锋,壁上空悬二十载,天下熙熙皆庸碌,竟无慧眼识英雄。 难道三个铜子卖给你,就因为你穷? 你把剑,当什么啊?” 铁蛋瞪他, “我可不是叫你三个钱卖我,是叫你三百七十八万钱卖我。” 掌柜和铁蛋斗鸡眼对视了好一会儿,竟斗不过他,也是揉着眼摇摇头, “罢了罢了,这天底下除了你们,也没人使剑了。那这样吧。 帮我杀个人,这二十贯便算我便宜你了,怎样。” 铁蛋沉默片刻, “杀谁。” 第五十六章 八服青霜 有剑,武帝使尚方台御铸,三尺六寸,铭八服,一帝自服,一赐戾太子,一赐大将军,余镇五岳。 锃!寒锋乍现,青光流刃! 铁蛋把剑尖朝天,“呵”得渡一口真息,借着倒映在剑上的明光,随着扫过剑身的青炁看去,只见剑脊上青文流转,好似盘着的青龙,刃锋晶莹似雪,如同耀着的星辉,一时竟乐得合不拢嘴。 此剑,是照八服之形,取皇山之金所锻,除了因剑上青光流转,篆字铭曰‘青霜’之外,乍一看去,与路上往来公卿武士所配八服之剑,并无形制上的不同。 不过铁蛋却知道,这把青霜,虽不及什么炉子里精炖百年的至宝,童子鞘中养六十载的剑婴,却也不是照模锻铸,大批量产的铁器可比的。 虽然没学过怎么识宝炼宝锻宝,但他腹中的神罡剑胚,可也是真锋宝剑啊! 那宝阁中剑也不止一把,但他走进去扫一眼,竟是万剑敛锋,没有敢和他一争锋芒的。 就只有这把青霜,敢用寒光怼他眼,利不利且两说,到底配作一把剑! 买! 没啥贵不贵的,钱不够再赚,宝不够再捡,错过这村没这剑了! 于是铁蛋开开心心得提着宝剑在路上走,行人纷纷回避,道路以目,暗中观察这个举着凶兵到处晃悠的疯子。 嗯,这不是讲讲价,讲了二十贯么,结果那抠门掌柜鞘也不送,匣也不给,就一把剑给铁蛋拿走了…… 铁蛋也不在意,他的剑就是为了出鞘的,犯不着要那种百万钱的犀皮蟒鳞宝鞘来藏,剑暂时用剑炁裹着护锋,打算等会把山货一出,搞个石匣,回山灌点剑油丹汤就好了。 “呀——!” “咴咴!” “让开让开!” 忽然市集间传来一阵人嘶马叫,远远看去,似是有人在纵马狂奔,撞飞了好多路人,掀翻了许多摊铺。只转眼功夫,便见一匹高头大马,骅骝宝驹,一路朝铁蛋冲来了。 铁蛋草原上长大,一看市集上这么多人,居然还一路直撞过来,根本就不像是马匹受惊,分明是骑士仗着胯下神驹,身高体健,一路纵马狂冲过来,把周围人都撞飞出去,摔得头破血流。 看来有东西试剑了。 铁蛋看那马匹一路朝自己怼过来,也是心中冷笑,便把怀中宝剑,亮出来给它看了一眼。 “咴——!!!” “哎唷!” 这马可不傻,一个昂头急刹,乖乖得站住,万不敢冲上去寻死。 背上的青年却猝不及防,直接被掀翻马下,一身华服彩衣都摔得沾灰带土。 “世子!您没事吧世子!” 仆役护卫们赶紧奔来,把那华服青年扶起来。 又特么是個世子?怎么魔宫的人都是猪吗?吃饱了没事做就下崽啊生这么多子…… 一看对方人多,铁蛋也懒得搭理他们,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 “嗯!好剑!” 结果这一转身,剑光似是扫到那世子眼睛了,反倒吸引了对方注意。 “且慢!把剑拿来我看!” “站住!聋了吗!没听见世子吩咐!” 于是立刻有狗腿子冲上来,为君分忧,拦住铁蛋,伸手便来夺剑。 铁蛋翻了个白眼,剑光一动,把狗爪子狗腿子狗腰子斩成五段,横尸当场。 “呀啊啊!杀人啦!!” “保护世子!” “好剑!好剑!” 那世子却眼神一亮,拍着手笑道, “杀人不见血!断骨不留痕!端的好剑!” 铁蛋就手持宝剑,斜眼往世子脖子上瞅来。 这坤国的世子,比兑国的世子显得胖一轮,大一圈,年龄也大些,虽着锦衣玉袍,戴金冠,插凤翎,一身华服却邋里邋遢,斜欠在腰间,显得颇不修边幅,纨绔气颇重,望之不似人君。 而奴仆侍从们一见铁蛋的造型,也是暗暗叫苦。 少年剑侠,持八服之剑,一身青袍,血迹未干,出手不留情,杀人不眨眼,摆明了不是良善之辈啊。 奈何身为王家走狗,主子既然吩咐了,对面豺狼虎豹也得硬着头皮上,当下一群人把铁蛋围住了,正待动手。 谁知自家世子,却傻了吧唧的冲过众人,朝铁蛋道, “开个价吧,你的剑,我买了。” 铁蛋看也没看他,只盯着世子背后,一个如影随形跟着的老仆。 根本看不出修为,听不出呼吸…… 元婴境的武修么…… 这个距离,不知是剑快,还是拳快…… 那世子却看不出紧张气氛似的,咄咄不停, “刚才宝光冲天!定是奇珍璞玉堂再现人间!我在青羊宫空耗许多年都无福得见! 想不到这等仙缘,竟被你所得!嘿!呀!卫老!” 那老仆盯着铁蛋,阴恻恻闪出来,立在世子身前,挡住铁蛋的剑路。 “请世子吩咐。” 世子挠挠头,又绕到老仆面前,背对着铁蛋。 “卫老,你带了多少钱?” 那个卫老脸色一僵, “啊?十万……” “好!十万贯!”世子扭头道,“剑卖我!” “哇!”“十万贯!”“买一把剑!?” 围观群众大惊,奴仆杂役呆滞,卫老也傻眼, “啊?不是,世子,我是说十万钱……” “什么!出门才带一百贯!这点钱怎么够花呢!” 世子急得挠头,从怀里掏出一堆宝玉金印珍珠, “我这许多奇珍,都给你。” 然后他又扭头把人群外,正看戏的骅骝给牵过来, “这匹是天山的汗血宝马,御赐供物,快如闪电,疾如飞矢,我也不知多少钱,总归价值连城。” 铁蛋眯起眼盯着他。 世子爽快道, “这些一并给你,都算定金,咱们再去我府中,现取十万贯来交易,如何。” “不卖,滚!” “不敬!死!” 那奴仆卫老早已等不及了,和区区一个才筑基的刁民废话什么?抢过来不就完了!便一掌打来,直轰铁蛋眉心! 眼见剧情又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展开,铁蛋也二话不说,《血玉犬形拳》全力催发!骤然把全身体能逼到极限!一剑直剜世子腹心! “大胆狂贼!罡拳十八!” 卫老大惊!万万想不到此区区筑基剑士,剑速竟如此之快!小小年纪,罡拳竟能炼到这种境界!简直已超越神罡体武修!莫非是传说中的武圣转世!? 所谓攻敌所必救!这世子这么大个人形目标立在两人之间,卫老可万万不敢让他有失! 这瞬息电转之间,已施展毕生功力!呼啦!平地卷起一阵狂风!只见卫老一个瞬时挪移!直接撤掌闪身!挡世子面前拦住剑路! 铁蛋也早有预料,这一剑只是虚晃!手腕一翻,剑尖一转,剑炁灌注!便是一剑朝卫老面门刺去! 但这电光火石之间!卫老竟已连番变招换位,一手施展上乘绵掌功夫!揪着世子衣领把他轻推出去,那么肥大一个人,如抛个棉花似的飞出去!另一手则掌化鹤形,手腕一啄,去叼那青霜宝剑! 然而他这一捉,居然空了! 饶是元婴武修,功力精深,身形如电,这么分心救人之际,手中功夫也慢了一拍! 只见青霜剑尖一抖,刹时剑影乱舞,如同青蛇吐信,剑力振出八朵剑花,直照卫老鹤掌腕上绞来!剑辉锋闪!青霜已绕着卫老手腕,画了个螺旋,贴着元婴武修周身喷发的护体罡炁,根据剑尖传回的震动,寻着了破绽,一剑刺入腕上气窍脉门,瞬间破肉入骨,深入腕骨三寸! “呵!” 然而卫老也是久经沙场,一时分心输了半招,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若是寻常武修,被这一剑刺入掌中,怕已戗骨破臂,斩成两截!但卫老竟又以内家拳劲,硬生出一股内劲来!不等剑尖追缴上来,猛然抽手脱身!同时翻手换拳!左手抡回来一击炮拳!迎头照铁蛋轰去! “砰!” 元婴武者的罡拳怒打!其势猛烈!气劲惊人!凶恶无比! 这一拳轰出!真犹如石弹城硾!一炮打去!直接将周围围观群众,轰得破颅爆体!血肉乱飞!十又数人,横死当场! “什么!躲过了!?” 是的,铁蛋躲过去了,他以迥异常人的身形,狗一样伏着身子,一手刺剑的同时,避过了这一击跑拳,同时另一手凝起剑炁,剑指一戳! “呜!” 卫老一声闷哼,忽觉脚下痛得钻心,定睛看时,脚趾已被剑炁一扫,斩断三根! “混账!罡拳二十四!” 卫老暴怒!飞身后闪,双掌齐出!功力爆发! “砰!” 惊天掌力喷发!当场炸烂半条街!周围群众不及惨叫,便被掌风撕裂,砖石砸碎,铺天盖地的血肉横卷而起,飞沙走石!残肢断臂!劈里啪啦得落在刚才还繁华热闹,络绎不绝的商道上,瞬成人间炼狱! “咴——!!!” 而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声嘶鸣惨叫!那骅骝宝马,破风而出! 仔细一看,这宝马竟被斩了半个耳朵!疼得疯癫发狂!直跃出人群! 那周围侍卫奴仆根本反应不过来,便被趴在马侧腹的铁蛋抡剑砍杀!眨眼之间,就叫他逃出去了! “混账!” 卫老大怒!颜面尽失!还想再追! “刷!” 剑光一闪! 卫老下意识闪身避过,忽然反应过来,大叫“不好!” 扭头看时,只见世子傻不啦叽的瘫坐在地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头发披散下来,竟是束发的金冠,已被剑光斩断了。 剑宗…… 卫老见状,也只得恨恨得望着远去的奔马,阴沉着面孔不吱声了。 第五十七章 比武招亲 铁蛋纵马狂奔,不知去了多久,估摸着无人追来,才飞身下马,同时反手一剑,割掉那宝马另一只耳朵,让它继续惨叫狂奔。自己则闪身躲入街巷之中,潜藏起来,缓缓回了一口炁。 好险。 元婴境的武修,是有点厉害。 虽然武修吃青春饭的,一旦外丹续不上,很快精虚炁短,年老体衰,一身本事都会大幅下滑。 但那姓卫的老头,竟还能爆发出如此战力,以青霜之利,都只能削破点皮,斩不断手骨,也实是少见的高手了。大概让对方年青十年,一拳就把他轰杀至渣了吧? 不过好在老头终归是老头,没那么利索了,而且脚趾也没有炼到如铁似钢的地步,否则一个爆发冲过来,把马给干碎了,那真是逃都逃不掉,只能坐以待毙了。 撩起道袍擦掉脸上渗出的血汗,铁蛋负剑疾行,快步赶到城中内河边,便直接跳入河中,御水出城。姑且先到城外避上一避,看看情况,等过几天开市人多了,再进城碰运气了。 也是倒了霉了,走哪儿哪儿遇上狗屁的世子,又要被一堆鹰犬追。可他又不能直接回山,毕竟宗门的用度还没换,仙贼的悬赏没领……哦对了,答应杀的人还没杀呢。 那什么奇珍堂的掌柜也是个奇珍,要铁蛋杀个人抵扣二十贯,却说不出那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只说数日后集会,城中会举办拍卖会,届时目标可能会现身会场。因此给了铁蛋一封请帖,让他参会,只要掌柜找到了仇家,就会通知铁蛋动手,所以务必留到那個时候。 当然,天下哪儿有那么多真人,这个仇家修为境界并不高,按照掌柜的估算,最多也就金丹期而已,看铁蛋能捡到这么多金丹期的宝贝,大概不成问题。 何况如今青霜宝剑到手,便是元婴期的骨头也能砍豁口,也未必就不能杀么。 总之去拍卖会见识一番也不亏,大不了还他二十贯喽…… 于是沿江潜游到城外,估计也断了气息行踪,铁蛋才上岸,在城外找到一家客栈,取了些皮草山药,和掌柜换了些钱财衣物,要了个通铺暂住。 好在锦都城防确实不严,虽然官府震动,上下叫嚷着仙贼刺杀世子,必须严查,但这两天,陆陆续续有各地的商队和江湖人聚集来了,这人来人往的,哪儿有那些闲工夫挨个排查,所以底下的衙役们也就是来客栈里坐一坐,问掌柜的蹭点酒肉钱财,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查过了,回去应付差事,都不知道刺客就坐在他们身旁饮酒呢。 见从上到下的官差如此怠惰懒散,显然坤国也是烂到骨子里了,铁蛋也不急了。 于是这两天就戴了斗笠,披上蓑衣遮掩身形,把青霜也用黄皮子裹了,藏着剑锋,喝着客栈自家酿的荔枝绿,酒曲里加荔枝,甜蜜蜜的果酒,再要些烧鸡烙饼什么的,一边吃喝,一边在酒馆探听江湖流言。 江湖人么,就突出一个道听途说吹牛逼,消息准确度可低了,也就是哪里山洪封路,哪里米粮涨价,哪里山贼作乱这样的消息可以参考一下。 而诸如灵宝现世,神兵出山,妖魔觉醒这种,凡人哪里打听得到,结果铁蛋听了两天,大部分都是下三路的八卦,什么哪家哪户的老爷扒灰倒灶,哪门哪派小姨子和掌门私奔了这种。 甲“听说了吗,藏剑山庄的女主人,要比武招亲了!” 乙“藏剑山庄!” 丙“招亲!” 蛋“比武?” 于是旅店立刻安静下来,连掌柜小二也搬着板凳过来静听,那个路人甲倍受瞩目,也来了兴致,呱呱呱,喷着口水,颠来倒去,翻来覆去,一阵八卦。 铁蛋总结了一下。 嗯,就是那个沈家,要比武招亲了。 …… …… 没了…… 好吧好吧,那再详细一点。 话说有九阴山本山嫡传弟子沈槐,字君游,本是北辰剑宗第十六代掌门,天枢剑主,天罡道君座下嫡传弟子,生得剑心通明,天赐道种,气运之子,应届玄门大师兄,下代掌门之选,被本山寄以厚望的天之骄子,玄门的希望。 然后也不知道是飘了,还是遭人算计,总之沈槐因少年历情劫不过,坏了元阳,失了道身,因此不能得剑仙真传,跟不上同期进度了,老在山上混饭吃也不是个事儿,于是便下山入世,弃剑回家,过红尘劫转世去了。 这藏剑山庄,便是沈槐在人间留下的血脉,虽然不能得剑仙大道,但人家好歹也是正经的剑宗弟子,很快在江湖上闯出赫赫威名,打遍天下无敌手,再加上有剑宗作靠山,以及和玄门的关系在,很快他便成为继秦百川之后,新一代武林盟主,领袖江湖。 而许多江湖中人,也希望得藏剑山庄的推荐,拜入玄门修行的,因此结交沈槐,尊他带头大哥,这藏剑山庄,也一度成为玄门在江湖的代言,协助玄门,统领黑白两道的势力,甚至和地方藩王军阀结交,与三垣仙宫对抗,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天下闻名。 虽然那沈槐不得仙道,已经兵解转世,藏剑山庄的实力大不如前,武林盟主的位置,也交接给其他玄门代言人去做了。 但沈槐当年为藏剑山庄打下的名头尚在,而且他家有四子八娘,个个生得男才女貌,资质惊人,且都颇好交游,一大帮亲眷道侣,人脉关系遍布天下,可以说是新近崛起,树大根深的武林豪门。 如果能得这样的豪族青眼,攀上关系,结为良缘,那无异于少走了几十年弯路,不用努力了耶! 路人乙,“可我听说藏剑山庄势力太大,风头太盛,最近还牵扯进三垣储位之争,屡遭打压,好多产业都被查抄了啊?” 路人甲,“确有此事,说是废太子勾结这些江湖贼道,魔门妖人,图谋逼宫造反,因此被废位圈禁,心腹遭抄家灭族,铡了好多人头。那沈家也首当其冲,被官府追杀,逃散各地。 所以这次,据说就是前令武侯的遗孀,沈家三娘,沈小戎逃到锦都城来了,最近忽然要比武招亲,招个夫婿。” 路人丙,“沈三娘?好耳熟哦……啊,是不是小说里那个……” 甲乙,“是的是的。” 铁蛋,“什么小说?” 甲乙丙,“一边去一边去,嘴上毛都没长的小子凑什么热闹。” 铁蛋,“……” 好吧,总之就这么点破事,甲讲完走了乙讲,乙讲完了丙讲,一聊起来就没个完的,听得铁蛋耳朵都起茧子了。 不过这沈家,在江湖上名头还真是响亮,明明人家沈家老祖都死了好久了,可没想到,每每提起那沈三娘的名字,仿佛路人个个都听过似的,纷纷心领神会,心向往之,并表示虽然我知道自己选不上,但我就是想凑个热闹,见识见识啊。 搞得铁蛋也生出些好奇心了。 这个沈三娘到底是何方神圣?修炼的是甚么武功?名头竟如此之大,路人皆知的吗?只怕陈胡子都没有这种声威吧?可那蒹葭明明很弱啊?是人不行喽? 铁蛋也打算去瞧瞧,反正对方就是打算趁着赶集,人多热闹摆擂台么,正好他也可以混进城。 于是乔装打扮一番,等到打擂的日子,铁蛋也混在人群里进了城,抬头望着被布置成梅花桩的擂台。 好高哦。 梅花桩一般是训练步法的,直径三五寸的木桩,大半埋在地下,以桩顶高出地面三尺三寸起炼,功夫愈进,木桩愈高,一直炼到左右疾进,闪转腾挪,如履平地的地步,并根据各门各派轻功的心经,阵位,战法不同,调整桩位的布置,从最简单的梅花花瓣,演化出五行桩,九宫桩,北斗桩等许多变种。 而这个招亲的擂台,一眼望去,外围一圈,是三十六瓣梅花桩,都是一丈余高的木桩,而内圈拔地而起,七根三丈高的长木,分明摆的是北斗七星桩。 这个高度,没有一点内家功力的武修根本跳都跳不上去,想不到这沈三娘一个寡妇挑男人,门槛也摆挺高呢…… 结果正主都没出来呢,就见一个金丹修士,御风而起,飞上擂台, “八幡供奉法师雷彪!请一睹三娘芳容……” 他还没站稳,又一个霸体武修也急不可耐,刷得跳上来, “艮州高义!请赐教!” “请!” 两人也是干脆,都不用庄家吩咐,就和两头发情的公羊,对瞪一眼,二话不说,怼头开打! 嗯,抢钱斗气争女人,男人就是这样简单的生物啊…… 第五十八章 打擂 这高义的路数倒也无需多说,正是典型的边镇军门武修,大开大合,干脆利落,凶狠利落,毫无感情,抬手就是以掌化刀,一个袈裟横纵斩,呼呼声风,炁刃逼人! 然而那雷彪名里带电,服间尚紫,但其实是个草修,嗯,紫霞道炼炁士。这刀炁杀到身前,便张口喷出一道厚重的紫霞炁墙抵挡,真气凝实,显然并不是嗑药磕上来的垃圾。 而与此同时,便见法师把诀一掐,手一拍,便打出百十道符咒,落叶般席卷,化作一条纸龙,张牙舞爪直朝艮州武士攻去,逼得他左闪右跳,于桩柱间腾挪。 而这一招先发,一招又至,只见雷彪默念口诀,随手一洒,周围梅花桩上生出八朵金菊,金属的金,四面八方射出刀片一般的花瓣,叮叮当当,割碎高义的衣服。 嗯,叮叮当当,人家当兵的哪个不炼金钟罩,铁布衫,这高义一身古铜色肌肉,也是锻到如铁似钢,虽尖刀利刃不能破。 双方小试一招,发现对方还满符合刻板印象的,似乎没什么骚操作,于是两人也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得开始上强度。 “呵!罡拳十四!” “千枝万树叶纷纷,万紫千红花飞飞” 高义不用多说,就是罡拳蓄力暴击,把大胸肌暴增一倍,撑大一圈,吼一声“轰至渣耶!”一個嘴巴子抽得那符龙四散崩裂,完全无视周围得菊花刀片,抡拳直殴上来! 那雷彪也不慌不忙,掏出一把种子,往嘴里一塞,登时口鼻周身,道息横溢,紫霞真气暴涨! 只见他外露的皮肤,如树干般结起硬皮,金鸡独立的脚足间,亦真气灌发,竟与足下木桩结为一体,而袖中也密密麻麻,伸出如鱿鱼须一般的树枝藤曼横扫! 那高义也是托大,不闪不避,想以这肱头肌之伟力,一头硬撞!正面怼穿雷彪的身躯! 谁想雷彪的触手竟也粗大无比!怪力非常!高义抱住那粗大黝黑的触手,强撸硬拔!竟不能断!还反被触手缠住腰身,捆绑在桩上!另一只触手趁机乱鞭抡来!疯狂抽打着那结实油亮的铁健刚肌! “啪啪!”“呃啊啊!” 两个人也是棋逢敌手,鞭鞭到肉!肌肉乱颤!一时俩人也是较力硬拼,战得大汗淋漓!吼声震天! 以至于围观看戏的男女老幼都张大了嘴,看得面红耳赤,大大涨了一番见识。 这都啥玩意啊…… 铁蛋看得直皱眉。 高义倒还算正常,军阵罡拳套路他自认得,打嗨了杀疯了是这样的,解了甲光膀子上,咔咔一顿猛干。哪儿用得着什么技巧解套路,就是以力破万法,抓着就给你掰扯掰扯揉碎了。 但这八幡青羊宫的路子还真没见过。 这是啥?变身树人?怎么伸出触手来的?血管?是坤国本地的特殊功法?还是刚才吃的一把草籽有什么神奇特效? 虽然知道各门各派都有独门炁功密炼,但这种直接身体变异的奇术确实少见,看着倒是和妖魔有几分相似啊…… 远远看着铁蛋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不过听师兄说,八幡青羊宫的修士,传承自当年跟随仙宫大军,征伐坤地妖魔蛮族的上古修士,本就多左道旁门,和玄门没什么交集,再加上地理与中原隔绝,反倒和昆仑,南蛮,三苗地区的巫法异术交流更频繁,发展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路子,或许也在情理之中…… “让开让开!都特么让开!闲人回避!世子殿下到了!” 怎么那家伙又来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喧哗,铁蛋斜眼看去……嗯?这是之前那人? 好吧,仔细看去,确还是之前那坤国的世子,脸也是那张肥脸,但这一回他换造型了。 那正是, 金甲映日光,战袍随风扬,剑眉横如峰,瞳眸凝似霜。 身备明光铠,座下铁骅骝,盔缨红胜血,凌凌胆气张。 这还真是人配衣装马配鞍,换身皮倒也似模似样像个人了,不过帝胄宗亲的底子确实也不差,个个肩宽体阔,浓眉大眼的,哪怕稍微胖一点,看着也像正面人物…… 这回那世子身边人就多了,前头有仪仗开路,后头有铁骑护卫,身边亦有亲卫跟随,起码百十来人,更不乏金丹霸体之高手,而那个卫老自然也跟着,右手剑伤未愈,便绷带吊着,阴沉着脸混在人群里跟着。 不过老实说,这保安配置比起兑国那个还要差一点的,基本上就那卫老一个称得上高手,也没有那么许多鹰犬神兽相随,也不知道是觉得有元婴守卫足够了,还是坤国缺少御兽法秘传。 不过前脚才遭人刺杀,被一剑斩断头冠,后脚居然又敢鲜衣怒马出来张扬,也不知道这世子是真的胆气勇壮,还是纯属先天脑残…… “咳咳嗯!” 那世子清清嗓子,狗腿子立刻心领神会,扬声道, “世子来参加比武招亲!闲人回避!请沈家三娘出来一见!” 好家伙……堂堂藩王世子,你也来比武招亲?招的还是三垣通缉的寡妇?咱先不提寡妇有没有意见,你爹没意见吗?闹着玩儿呢?? 无论如何,这世子跑出来横插一竿子,梅花桩上正鞭打激斗,胜负未分的俩人也只得悻悻罢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胆气,对上位者出剑的。 铁蛋也是扫兴,本来他也想上去打两场玩玩的,当然他倒不是看上什么俏寡妇,就是单纯想杀两个人饲剑,但这些麻烦家伙来了也只得作罢。 正转身想走,忽然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原来是那正主沈家三娘总算登场了。 那藏剑山庄的沈三娘,沈小戎,一身孝衣,服斩衰,生麻束发,梳丧髻,素容颜。半卷薄纱遮面,朦朦胧胧,只一对眉眼可见,却也当得那一句素若春梅绽雪,洁如秋慧披霜。 一见这相貌,恰似那疯婆子长大版,铁蛋也知道应该是货真价实的沈家人了。 不过江湖中盛传沈家是剑宗的传人,但此人修为瞧着却是一般,虽也瞧的出是炁体双修,金丹境界,但比几日前抢果子杀的几个,功力也在仿佛之间,怕也是和那八娘一般,学的紫薇垣路数,并未得九阴山的真传。仗青霜之利,大概三招之内能斩于剑下。 不过她手中一对雌雄双股剑,倒是吸人眼球,那鸳剑三尺七,鸯剑三尺四,兵锋芒芒,剑星点点,端的是稀世的神兵,天降的陨铁,其中神罡金魄,更辉如灿星,看的铁蛋眼都直了。 铁蛋,“嘶……” 世子和其他人,“哦呼……” 一看全场男人被硬控三秒,沈三娘也是暗暗叹息,一抱拳,朗声道, “承蒙诸位厚爱,不过市井之言多有谬误。三娘戴孝之身,服期未满,岂有招亲之理。 今日三娘只是受恩人之托,出面替结拜姐妹守擂,替她寻个本领高强的夫婿,好托付终身……” “戴什么孝啊,你忍得住吗!” “一起嫁了吧!” “哈哈哈!” 不知是什么人在人群里叫嚷,众人大笑。 沈三娘大概也是经常遇到这种事,也不动气,只冷冷望着众人,闭口不语。 世子却立刻跳出来, “混账!什么下三滥的在这调戏夫人!卫老!撕他的嘴!” “是。” 卫老刷得化作一道黑影,扑入人群,不片刻便听得“啊!”“呀!”两声惨叫,两个撕烂的下巴便被掷出来,摔在擂前,血肉模糊。 众人闭嘴收声。 世子满意,整整盔甲,骑马上前,彬彬有礼道, “夫人有礼了,在下赵荡,坤地世子也,久仰夫人大名,略备薄酒,愿与夫……” “哪里的大名啊!书里的是吧!” 哪儿想到居然还有找死的开腔!? 世子大怒, “卫老!” “……是。” 卫老也是无语,便听音辨位,朝那人影扑来,抬手一抓…… “啊!” 卫老惨叫出声! 猝不及防之间!单手去抓人头的左手,径直抓到久候的剑锋之上! 只一瞬间,五根手指,便被宝剑神锋斩落!当真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不错!就是铁蛋叫的!疏忽大意,神罡剑锋便在此候着你呢! “杀!” “啊啊——!” 杀杀杀! 血息暴发! 手中剑,影中剑,腹中剑! 三剑齐出! 一剑穿心,一剑透肺,一剑贯首! 可怜堂堂元婴!护法武修!一时失察! 竟遭阴刺于剑下!毙杀于巷间! 第五十九章 领赏 “啊啊啊!杀人啦!” “刺客!刺客!保护世子!” “卫,卫老!怎么可能!难道是魔门……” “这婆娘不就是魔门!她一定是同党!抓住她!” “诶,且慢……” “好机会!三娘我来保护你!” “大胆狂徒!聚众谋反!暗杀世子!一个都不准放走!” “无耻狗官!陷害三娘!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大伙并肩上啊!” 寂静现场登时大乱,人嘶马叫,乱成一团。 还不等有卫士反应过来,去追杀手的踪迹,铁蛋早已事了拂衣去,杀了人,提了头,往蓑衣里一揣,熟练得钻街串巷,消失在人海中了。 这姓卫的蠢材也太托大了,自己连防身保命的法宝也没有,都被刺伤一臂一足,只剩单手可用,还不老老实实在家休养,也敢在茫茫人群中乱钻装逼,把自己的脖颈送到剑尖上来。这不是找死吗? 便是元婴又如何?便是化神,亦如何? 似彗星袭月,似白虹贯日,似苍鹰击于殿上,似玄女刺帝于御前。 只要剑能斩得断,便没什么不能杀的, 这便是 北辰杀人剑。 杀了人,出了气,铁蛋心里痛快了些一点,也不在意身后三娘众已和世子护卫打成一团,神色无变,一路走到八幡青羊宫,直接进门右转,进了廷尉右监府衙。 当然,他可不是来自首的,是来领赏。 三垣以廷尉司天下刑事,左监司抓贼捕盗,右监事典刑狱讼,再加上监察百官的御史中丞,掌管王畿治安的司隶校尉,这三法司衙门便是俗称的六扇门。 那些被廷尉特旨招安,编入左监给朝廷当差的鹰犬,自然个个是精挑细选的高手,不是江湖豪侠,便是边镇精兵,挣的都是刀头舔血,出生入死的卖命钱,和仙贼打生打死拼到吐血,只为给子孙辈赚個干净的出身。 至于这被编入右监的掾吏么,那大多是因为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廷尉的掾吏,咳咳,你懂的。 于是一院之隔,左监忙得焦头烂额,供奉捕盗们紧急出动,穿甲带刀,疾奔而出,奉命封闭锦都九门,捉拿屡次行刺世子的魔门刺客。却想不到他们要缉拿的刺客,反倒是擦肩而过,进了自家院子来了。 而这些右监吏们才不干正事,这会儿正喝着小酒,吃着烧鹅,围成一圈搓牌,冷不丁见个土包子闯进衙来扫兴,登时一个个蚕眉倒竖,歪鼻睁目,扭头瞪他,只待这没见过的小子报了家门,若不是什么门阀的家奴,王府的心腹,就呵骂他一顿,随便找个由头打一顿杀威棒出气。 哪儿想到铁蛋也是个不二话的,袍一撩,袋一揭,骨碌碌得,把几十颗煮得白烂的骷髅头往大堂里倒进来,滚落一地。 右监吏们,“……” 铁蛋,“快点,拿钱。” 这么嚣张!? 右监吏们决定且慢,先稳一手。 于是众人凑上来,挨个把那些个骷髅头上刻的姓名查过去,竟个个是凶名鼎鼎的仙贼魔寇,不乏元婴境界的凶徒,再抬头望这少年,只觉这张平平无奇毫无表情的脸蛋,竟显得辣么的不怒自威,深不可测!一对招子,冷如冰,寒如雪,杀气自生!简直头皮发麻,虎躯乱震! 当即对了个眼神,暗道这必是什么魔头老怪来消遣大家了,哪里还敢吃拿卡要,中饱私囊,生出事端给人家借口开席。 于是众人也难得规规矩矩,依法办了回事,客客气气给铁蛋奉茶请坐,按着廷尉府下的榜文查看,若辨清了身份,自可以按悬榜的价格给他照价钱算。 不过铁蛋倒出来这些头颅,大都被蒸熟煮烂,个别新鲜的,也被剑砍的血肉模糊,五官不全,难以辨认身份,计算杀人的因果了。 看在这小子牛逼的份上,掾吏们也表示,只要仙籍不录,神榜无名,都可以算作未经许可,非法修道的魔道,根据头骨判断境界后,按元婴脑袋钱百万,金丹脑袋二十贯的底价来结算,动作真是麻利极了。 啧,那掌柜的算的还挺精呢,什么便宜了,根本分毫不让么…… 其实仔细想想,这筑基丹一个都要六千贯,金丹修士一条人命居然只值二十贯,乍一看好像很过分。 但其实很合理。 因为人命根本不值钱!金丹修士又如何,这天下,差你一个么? 何况,把你的人头煮了吃,能筑基吗?不能吧! 能助人修炼的外丹才值钱啊! 所以那些对铁蛋屁用都没有的外道金丹,如果送去天市垣,官府会以一个五百贯的价格回收。 因此外丹回收这个钱,别人可以惦记,但玄门修士,是不会赚的。 是的!可以回收!仙宫可以把那些用过的外丹,回炉重铸!回收再利用! 因此魔宫的爪牙,真是杀之不尽,戮之不绝!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三垣十二国的门阀豪族,天兵天将,可以只增不减!一旦暴起兵来,几乎无穷无尽! 如果不定期屠他个十城八城,管控着人口,九大玄门,迟早必遭魔宫大军蚁附围剿!危在旦夕! 不过还好,仙宫毕竟是那种,稳固的阶级制度,封闭的血缘圈子,保守的人情社会,腐败的封建王朝么。 对帝胄宗亲,王侯将相们来说,当然是自己的命重要多了啊!怎么会冒着被刺杀全家的风险,和玄门翻脸嘛! 当然紫薇垣的帝室,为了屁股下的御座,和手中的大印,就更不会让那么多人有渠道成仙得道,封侯拜将了。 因此三垣内部,显然也有一套严格的流程,精密控制各藩各国各境界的修士数量,避免底层战力太强,导致帝尊失去对天下的掌控。 所以现在仙宫玄门,便处在这种,谁也没把握灭掉对方的微妙平衡之中。虽然动不动你冚家,我灭门的,但始终没有爆发全面的战争。 于是现在铁蛋也只好坐在右监,喝着茶,耐着性子干等着,等掾吏们把赏钱结算完成,又一路从青羊宫走出去。 不管怎么样,有钱了。 师父杀的头,算是宗门的用度,但那卫老的脑袋,可是铁蛋自己砍的。 虽然只值区区一千贯,但怎么也是自己赚到的第一桶金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卫老也太惨了吧?居然连个保安队长之类的差事都没混到,就给人家白当狗啊? 坤国世子还真是够抠门的,这么一比较,兑国那个歧视残疾人的,至少不吝啬给下人赏赐…… 换了赏钱,按照师兄拉的清单采买了用度,铁蛋又在市集间晃悠了几圈,发现这次有点麻烦了。 不止是第二次当街行刺,更是生杀了一个元婴供奉,可惊动了全城捕盗,这会儿难得一见的,锦都城各街坊哨塔都打起灯火,弓箭手持弓弩上楼,披甲禁军摆出山阵封道,六扇门的供奉也两两一组,开始挨户搜寻可疑人物。 看来暂时出不了城了。 铁蛋也不慌,干脆提前绕到那掌柜所说的拍卖场踩点。 反正杀一个也是杀,杀一双也是杀么,该杀的全杀完再想法逃,也是一样的。 于是铁蛋四下瞧了瞧,逛了逛,这拍卖场和个菜市场似的,修士可以摆摊售卖自己采集制作的各种材料和法器。 这会儿人也不多,卖的也都是些灵药山货,妖皮兽骨的玩意,估摸要到晚些时候,主办方才会带着法宝一级的交易品来拍卖。 铁蛋也不心急,就在旁观察记录,长长见识。 这些修行素材,用神罡钱可买不到,人家自然也不会明码标价,都要买卖双方暗中勾兑,握握手,拉拉钩,才能达成秘密交易。 但偶尔有些东西太生僻,大家都不认得的时候,便会找卖场的管事来鉴定一下,有时候卖家也会主动介绍一下,说这是个什么什么花,那是个什么什么果,和什么什么拌在一起炖,可以熬个什么什么丹,炼个什么什么宝,总之可值钱啦,大家有兴趣的快来交易错过这村儿没这儿店啦云云。 虽然也不保证人家说的全对,但在旁听听,总也能增长不少见识么。 “你做的好大事。刺王杀驾,还敢现身!” 铁蛋正逛的带劲,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冷哼,若不是闻出对方身上的味,青霜险些已倒剜进对方腹股间了。 “沈庄主。” 不错,这个黑衣蒙面,紧紧贴到铁蛋身边的女人,正是当初在秘境里舍身,救了他一命的沈家八娘,蒹葭她妈。 “呵呵,开个玩笑嘛,怎么,吓到了?” 沈八娘笑着凑上来,挽着铁蛋手臂, “逗逗伱么,别生气啦。” 这人凑这么近干嘛?还用胸夹他的手,难道周围有埋伏,想趁势挟持他,俟机偷袭? 铁蛋立即把手臂从对方怀里抽出来,拉开距离,紧握剑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准备迎接一场新的厮杀。 第六十章 拍卖 没想到这少年这么敏感,就摸了一下,反应竟这么大,身子像被电到似的窜出去,左顾右盼,局促不安,好像受惊的弱犬,八娘心头不禁一动,竟生出些难以言喻的情绪来,一时也是恍了恍神才反应过来,低声道, “别离我太远,市集上人多口杂,难免隔墙有耳,来,挽着我的手,有什么事用内息传音来说。” 铁蛋四下一望,一时没察举到周围有敌人埋伏,或者隔墙有什么耳,不过动作太大确实惹人注意,而且人家在开玩笑,却不知这会儿铁蛋确实有别的大案要案命案在身,不宜声张。 于是他只得暂时按捺杀意,任凭沈八娘凑到身前,看她有什么事要说,同时暗暗催动剑罡血息,全神贯注戒备着,随时准备翻脸。 八娘大概也全没注意到,此时正直指腹股的青霜,和背心暗悬的影锋,直贴身蹭过来,挽起铁蛋的手臂,顺手一抚,只觉这少年全身肌肉紧绷,和钢筋铁块似的,也是暗觉好笑。 这小子,竟这么青涩害羞,葭葭怎么挑了这么一个内向的?怎么剑宗也不指点一下弟子,和人打交道的方法么。啊,还是说……这般反应,是因为想到那晚和她…… “哼,真是人小鬼大……” 铁蛋,“?” 回想起那晚在山洞中的旖旎,八娘也不禁一阵脸红,把搂在胸口的手臂松了松,传音道, “你怎么来锦都了?还能进的这万宝楼,可是光霞山缺什么,真人特差你来买?” 这千里传音的功夫也是江湖人常用的,大致原理便是一边说话,一边发劲,把声息混着一口真息里,凝成一线喷出,直传到对方耳中,不叫外人听了去。 那些厉害的高手,可以在视界之外,就神识锁定了目标,然后发音息震撼人心,功力差距极大的,甚至可以隔空震断人心脉,杀人剑中也有此类杀人秘诀。 铁蛋倒也练过一点,不过他觉得这么杀人,大费周章,故弄玄虚,效率不高,真有那种功力差,隔空一指也点死了,就没怎么费心钻研。 当然八娘也没有那种千里传音的本事,她是一半一半,一边压低声线,一边用身体接触,传音增幅。这会儿她竟玩心大起,忽然把头一探,嘴唇对着铁蛋耳边,轻音吐息,直吹得铁蛋颈后的汗毛都立起来。 被他人的气息横扫脖颈,腹中剑胚顿时感到遭受挑衅,剑炁直冲,激得铁蛋差点手一翻,剑一抖,把身边的温香软玉给斩成八段。 见对方被刺激的浑身发抖,还偷偷拿手臂蹭自己,八娘也是面红耳赤,只觉一阵心烧,心道做得过了,只强自镇定装作不知,却又不由自主的贴近了些,和少年紧挨在一起, “罢了,逛逛也好,兴许能结些仙缘也不一定。不过有言在先,这次姐姐也要买一件宝贝,可可别与我争抢。” “宝贝?给沈蒹葭?” 铁蛋不禁皱眉,这沈家还真是有钱啊,他捡了那么多尸体才换得一把剑,人家一件件的买,而且藏剑藏剑,看那三娘手中的雌雄剑,疯婆子暗藏的百辟剑,只怕她沈家必还藏着别的神兵。这一个劲给那疯婆子送武装,啥时候是个头,不如先下手为强…… 忽然听到蒹葭的名字,八娘也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身边的少年,是先和女儿结缘之人,忽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心,就想赶紧把搂在怀里的手臂推开,但又体酥骨软,一时又推不开去,只觉欲罢不能…… “你在干嘛?” 这女人忽然不说话,就在那儿摸他的手,整的铁蛋也是莫名其妙。 “嗯……咳咳,不,不是给葭葭的,是我一個姊妹要用。” 八娘红着脸缓过神来, “她今日有其他事,暂时脱不开身。嘱咐我来拍下此宝。” “你姊妹?是那沈三娘?” 听他一猜就猜对了,八娘莫名心头一怒,瞪着少年,把他手一摔, “怎么,你对三娘这么上心?而且你怎知她名讳的!是不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小小年纪不学好!” 铁蛋无语。 看来她还不知道这个姊妹被官府围堵,大概快凉了。 正在此时,有一群修士鱼贯而入,在市集中心广场上布置结界,显然是开始准备拍卖了。 铁蛋赶紧过去,在外围台阶找了个俯瞰全城的位子坐下,一边暗把剑胚含在口中,一边运功调息,做好大战准备。 八娘也是赌气似的,故意贴着铁蛋身边一坐,滚烫的大腿蹭在身边,好像羊脂团一样柔软,胭脂香气直往口鼻里钻,冲得铁蛋直皱眉。 “是个果子。” “……果子?” 铁蛋一愣,扭头看她。 八娘点点头, “有木焉,员叶而白柎,赤华而黑理,其实如枳,可以安魂守胎,食之宜子孙。” 铁蛋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守胎?” 八娘轻啐了一口,推了他一把解释道, “都说了不是我要用,伱不知道,女修怀胎之时,若胎动不安,神思不凝,一旦炁动,很容易走火入魔,不止修为大损,有个万一,母子都难平安。修士境界愈高,炁行愈盛,其中的风险也就愈大。 因此若要生养子嗣,就得提前准备些安神养胎的灵丹妙药,天材地宝。我们也是听人演算,说西山当有此奇宝出世,此物对男修无用,或许近日拍卖会上能见到。” 哦……等等,员叶白柎?赤华黑理?而且…… “如枳?” 八娘,“嗯,枳你没见过?就和柑橘似的……” 那不是他吃的果子啊…… 铁蛋撇撇嘴, “那没见过。” “这么大了,橘子都没吃过么……” 八娘不禁心怀怜悯, “可甜了,改日我寻些给你尝尝。” 那倒也不必…… 很快人渐渐多起来,拍卖会开始,主办方拿出各种各样的法器道具来交易。只是锦都这种地方,其实也没有那么多法宝的,所以拿出来卖的大都是些垃圾…… “金龙缚神鞭!上品金丹境法器,以千年金龙脊炼制而成!刻以玉清密宗箓印!神罡归尘玄冥三息淬炼!兼容度极高!开山劈石,生缚龙虎,威力惊天,神仙难逃!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千七百贯起拍!” “两千!” “两千四!” …… “三千五!三千五!三千五!三千五百贯!成交!” 铁蛋,“我特么……” 想砍人…… 然后奇珍掌柜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呵呵,少侠不要激动么,低买高卖,各凭本事嘛。何况我可没诓骗你,你那些玩意破破烂烂,确实不值钱,但奈何这世上许多傻子,镀一层金就愿意出大价钱呢。” 铁蛋眯起眼,四下一扫,可惜除了在身边蹭他腿的沈八娘,周围并未见到其他人影。 这家伙,功力很高啊,有炼宝的本事,肯定也不缺钱,有什么仇家不能对付,实在惹急了,蒙上脸,一巴掌拍死不就完了,何必搞借刀杀人的一套…… 大概奇珍掌柜也猜到铁蛋的疑惑,传音道, “不用心急,这次只试试你的本事,只要你的剑够快,还怕没买卖上门么。” 哦,买凶杀人啊,那这家伙估计就是个中介…… “太始混沌元炁瓶!收人炼尸的瓶子比比皆是,烧财炼宝的玩意你见过没有!锵锵!此瓶中传说含有太古天地第一口元初混沌之炁!配合密诀咒法,可将不干净的法宝收入瓶中,炼为元炁,化为乌有!咦!竟还可抹消其中因果!神奇如此,惊人至极!不必多说,大家也知道是做什么的吧! 可惜此器传承太久,久经转手,已缺失其中太古元炁之利用法诀,其中或许还隐藏有更深传承!宝主人自问资质有限,愿将此宝让出!静待有缘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贯五千起拍!欲购从速!” “五千五!”“六千!”“八千!” …… “一万两千贯!成交!!” 八娘,“嘶……居然有这等上古太宝出世!可为何我从来没听过什么混沌元炁的?也不知到底这神物有什么神奇特效……” 奇珍,“废话,真若有什么特效,谁特么还会拿出来卖啊,乡巴佬土包子的钱可真好赚。” 铁蛋,“……” 第六十一章 移山 铁蛋不是不喜欢说话,是不喜欢说废话,但现在他也发现了,这人啊,只要能说话,会说话,真的能赚蛮多的。 你看看,卖给奇珍堂的垃圾,人家修理修理,打点打点,装扮装扮,添油加醋,一阵吹逼,就三十倍,四十倍,一千两百倍的卖出去。 而他杀了那么多人,拼尽了命,抢那么多货,最后到手的却只有一把剑。 这年头,血汗不值钱啊…… 当然有一说一,只怕真把青霜挂出来拍,以卖场这种熟练的操作,肯定比他三百七十八万钱加一颗人头的成交价更贵就是了。 不过有钱人也是真有钱啊,买点垃圾,百万钱百万钱的,扔出去眼都不眨一下。 奇珍,“人到了,来门口。” 这掌柜大概又是故意的,专等着那宜子孙的灵果登场的时候出声。 而都不用多介绍,八娘等一群女修已卷起袖子,怒吼着“老娘加一百万!谁敢和我争!”,撕逼抢菜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枳,居然特么能有一筐? 这该不会根本就不是啥稀有玩意,天材地宝吧? 该不会就是你们奇珍堂,在外头四处宣传这玩意多好多好的…… 算了,反正安胎也不关铁蛋的事儿,就趁这个当口抽身,按着剑来到场外,听着掌柜的传音指示,左拐右拐,出门拐了三条街,居然又绕进市场的暗门密道,走到拍卖场地下一层,见到正藏身隔板下往外张望的奇珍堂掌柜。 难怪刚才御着无相剑转了三圈,却哪儿都寻不着这家伙呢。现在可以割他的头了…… 掌柜也没看见脖子上的剑尖,朝铁蛋招招手,指指场外一个披着斗篷,黄金面具遮脸之人。 虽然以法宝符咒隐藏身份,但从对方手上的扳指,和不经意露出的金带锦袍,官靴宝剑,也看的出此人身份尊贵,大概是魔宫那边也登记在册,有正经编制的显贵。 “怎么样,魔门杀魔宫,不在话下吧?” 铁蛋搂着剑,看看掌柜, “他也欠你钱?二十贯?” 掌柜呵呵笑, “那倒也没有二十贯,不过是一碗饭的恩怨罢了。 等会散了场,你替我除了他,咱们便两清。” 为了一碗饭杀人? 虽然为了半个果子他也杀过就是了…… 铁蛋一时默然不语。 掌柜也不慌不忙,袍子一掸,便往地上一坐, “少侠,我知道你心里不太舒畅,但咱们做生意,最讲究言出必行,一诺千金。 我给你的价格,童叟无欺,我自己能卖多少,那是我的本事。 伱若现下反悔了,想再讲讲价,可以,我确实也不差钱多给你。 只是以后的买卖,我也不敢找不守信,又心嫉的人做了,是不是。 如何取舍,您自决。” 铁蛋冷冷道, “我答应的事,自不必多说。以后的买卖,也无须多提。 可你也看到了,现在外头许多官差搜查,当着他们的面替你杀人,若我被抓住了怎么说。 莫忘了,这把青霜,可在你家堂上挂了二十年呢。” “也有道理。” 掌柜的摸了摸下巴,转了转眼珠,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一枚铁牌,抛向铁蛋。 铁蛋攥着剑,全神戒备,就看着那铁牌啪一声掉在面前。 上书‘廷尉左右监供奉’。 “有此腰牌,自然来去自如,就不另算你钱了。” 掌柜背着手站起身,又斜了一眼外头拍卖场, “另外,那安胎的果子,也算我送给弟媳,聊表心意,够可以了吧。” 铁蛋, “关我屁事,又不是我老婆,也不是我胎。” 掌柜, “嘶……少侠的手段和品味,还真是令人钦佩……怎么你还不动身吗?还要什么?” 铁蛋想了想,缓缓道, “你奇珍堂,有财力有手腕,魔宫的垃圾,宰之如杀鸡。为何非要玩弄心机,赚我出手,莫非是曾经不明不白的,在那人手里吃了暗亏,想找個有点本事,又不相干的,替你探探路,摸摸底,是不是。 无所谓,既然答应出手,这个人我杀了。但他有什么本事,你一五一十说来,若存心隐瞒,坏一把好剑,你一样不赚。” 铁蛋忽然说这么多,奇珍掌柜听得一愣,这时才正眼看了面前的少年一眼,缓缓点头。 “好,你或许确是一把好剑,那我便说给你听。” 于是奇珍掌柜三言两语,以“我有一个朋友”开头,把和那人的私人恩怨讲了出来。 简而言之,掌柜的有个朋友,以前也不是什么人物,只有一手家传的本事混口饭吃,那就是盗墓。 铁蛋,“哦……原来如此……” 奇珍,“咳咳,是朋友,是朋友。” 嗯,大家别看这盗墓一道,遭人唾弃,其实也大有传承技巧的,据说历史悠久,一直可以追溯到仙尊时代。 对!你以为当年的仙尊是从哪里悟得人类修行之道的啊!那还不就是挖…… 铁蛋,“挖的?妖兽也有墓?” 奇珍,“当然有了,妖族传承可深着呢,嘿你小子想不想听啊别老打岔啊!” 反正九流三教的祖师都说仙尊悟道和自家有关,你怎么着吧。 总之不管仙尊怎样得了人族修炼之法,他麾下确实曾经有一支仙军特种部队,非是先登破阵之士,而是专司搬山卸岭,移山填海,打土挖洞的,号称移山卫,便是如今盗墓修仙流的祖师爷了。 当然的当然,祖师爷一开始也不是奔着挖坟去的,人家怎么也是正经战场工兵,打辅助的,主要负责追踪那些擅长穿山遁地的妖魔,同时也负责挖井开矿,筑寨拔城,修桥铺路,镇魔建墓,实打实得为仙宫定鼎,立下无数功勋,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可哪儿想到!等天下平定!三垣那些王八蛋,就看不起这些风里来雨里去,打灰挖土的! 欺负他们这些技术兵没战斗力!竟不分他们田产军爵! 一群吃里扒外的还造谣污蔑!构陷他们挖坟掘墓,断了京畿王气!竟把移山卫统统抄家下狱!开除军籍!逐出王京!流放边疆! 实属可恶!可恨!可耻啊! 铁蛋,“你要从地老天荒开始说,那人真的走了。” 但奇珍已经陷入回忆,进入商人的表演状态不能自拔了…… “总之等家业传到我这一代,早就败落了,我还记得,那年坤国主入京面圣,交的岁数最少,触怒天颜! 于是坤国被铲宗灭室,举国大旱!滴雨未下! 家里连一粒米都没有,我实在是饿的没办法了,就拿起铲子去盗墓了……” 咱还是在说你朋友的事是吧…… 奇珍往地上一跪,死死抓着土,双眼都在充血, “是!是我不对!我记得!我都记得! 当年我爹压着我在祠堂里磕头,向列祖列宗发誓!学了家里的本事,不许去盗墓! 因为我们是兵!我们不是贼! 人家可以冤枉我们!但我们自己要争这口气! 总有一天!仙帝会知道我们的冤屈! 总有一天!仙宫还有用得到我们移山卫的时候! 只要撑到个时候!三垣就会颁旨!给我们平冤昭雪!召我们重回王京! 给我们移山之士!出一口恶气!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可是! 可是,可是……俺娘饿死了啊啊啊——!” 铁蛋,“……” 奇珍就趴在地上,手里抓着土,嚎啕大哭, “哇啊啊!哇——啊啊啊啊! 你个龟儿子!你个龟儿子啊! 都死啦!俺娘啊!俺爹啊!俺的妹子啊!俺全家都饿死了啊! 狗日的三垣! 狗日的天啊!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这天下,这五岳,是俺们一泼土一泼土!帮你担起来的啊! 你就这么在天上看着! 就眼睁睁看着!我们活活的饿死啊! 为什么!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啊啊!” …… ……总之,奇珍,或者奇珍的朋友,为了不被饿死,就这样违背了祖宗遗训,靠着挖土打洞的本事,走上了发家致富的不归路。 外头那个,是前几天他在坟里遇到的,抢饭吃的同行。一开始看出手段,还以为遇到了移山卫的同行,喜不自胜。 结果对了两句才发觉,居然是紫微垣里的仇人,出宫办事的太监。搞了半天,人家老早就在打着自家的名号发岭掘墓,断藩王的气数。 什么当兵的志气,移山卫的名声,老早就没了。 当下奇珍新仇旧恨一齐并发,动了手,哪儿想到居然打不过? 如今讲来,饿死全家,辱没家名,辛苦五百年,到头来是个小丑,到底混了什么,只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一时痛哭流涕,止也止不住。 铁蛋真是听的烦死了,上去一脚。踢得掌柜泪眼婆娑,一阵懵逼。 “够了!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真他妈废物! 拿上你的剑,我们去杀了那欠你一碗饭的仇人!” 第六十二章 八娘无衣 “抢到了。” “嗯,一斤只要八百贯,可真便宜呢。” 铁蛋又回到拍卖场里,八娘正开开心心把抢到的一把枳子包起来,好像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我还以为要拍个万八千,可省下不少呢!小弟,你想买什么,若是不够,只管和姐姐说。” “哦。” 于是铁蛋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家三娘被六扇门抓了。” “三……诶?” 八娘一时没反应过来。 铁蛋指指门口,八娘扭头望去,只见几个披斗篷的堵在那儿,窃窃私语,斜眼扫视会场中的一众修士。 “他们说三娘勾结魔门,刺杀世子,闹得满城风雨,现在还有一个刺客没落网。 拍卖会上人太多,左右监正调集人手,把门外团团围住了,等散了场就要挨個搜查。” 然后铁蛋看看她, “走不走。” 八娘脸色也凝重起来,她也是常年和宫里人打交道的,是危言耸听,还是杀机四伏,真个一望便知。 那些乔装打扮之人,摆明了不是专业的斥候,就是事发突然,便随手披了一件大氅,遮住官衣,连底下的腰刀和靴子都没换,一眼就看得出是六扇门差人假扮了。 八娘自然立即想到,多半又是自家事发了,仇人追上门来,便按着怀中剑站起来。 “多谢小兄弟提醒,那咱们后会……” “把枳拿手里。” 铁蛋忽然一把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冷不丁被男人大力攥起柔荑一握,八娘如遭电击,没来由的忽然心中狂跳,手足发软,一时竟毫无反抗,任他牵着走。 铁蛋, “信我,别出声。” “……嗯。” 八娘的声音细得和蚊子一样。 于是铁蛋牵着她走到门口,在几个官差探子戒备的目光中,主动和他们对了一眼,点点头。 探子们一愣,看到铁蛋亮出的腰牌,还有身边蒙面人手里拿的枳果,也表示懂的懂的,让开一条道,放自己人先出去。 “好了,这个你拿着,走吧。” 快步出了重围,铁蛋把左右监供奉铁牌往八娘手里一塞,撒手就走。 八娘一阵恍惚,竟下意识扯住铁蛋衣袖。 铁蛋差点没一剑劈过去。 “干嘛。” “啊,啊……承蒙搭救……” 八娘也意识到一时失态,一阵面烧,不过到底也不是小女孩了,便咬牙说道, “我,我名唤无衣,家里排行第八,便取《诗》里的一篇……江湖相逢,还,还不知小兄弟姓名……” 磨磨唧唧没个完。 铁蛋打断,“刘小六。” 八娘暗暗点头记下, “小六……原,原来是刘小哥,八娘铭记在心,此恩来日再报。” 看她还在扭扭捏捏,铁蛋只好提醒她, “你家姐妹现在廷尉府大牢,她名声在外,去的晚了恐怕要吃亏。” 这些八娘才反应过来,惊出一身冷汗,看看手里的铁牌,冲‘刘小哥’一抱拳,施展轻功飞身跃走。 打发走她,铁蛋便往卖场对面的巷子里一钻,剑一拄,坐在阴影里盯着门口。 然后奇珍的脑袋从土里钻出来, “刘少侠,她真会冒这个险,去劫大狱?” 铁蛋,“恩。” 拿着女儿匕首的陌生人都肯救,难道自己家人还不救么。 奇珍,“也是,毕竟是家人……哦,真来了。” 恩,来了,掌柜的一碗饭的仇人,紫薇垣的太监,也前后脚从拍卖场出来,同门口当差的问了一句,便也施展轻功,朝着八娘离开的方向追去。 奇珍好奇,“居然真的连拍卖都不顾了……少侠你怎么知道他会来追沈家的?” 铁蛋,“谁甘心做个挖土打洞的小角色,这些卵子都不要也要混魔宫的,抓着机会,一定要出人头地的。” 奇珍,“打洞也没啥不好的……” 于是奇珍打了个洞,铁蛋闪身跳进去,俩人土遁跟在那太监身后。 不错,藏剑山庄沈八娘的行踪,是铁蛋叫奇珍安排人,不经意地‘刚才抢橘子的悍妇好像是沈八娘啊’泄露给太监的。 太监果然上钩。 毕竟这紫薇垣的宫中人,大老远跑到藩国边疆,十有八九又是来抓沈家人的。即使差事不归那太监管,若能抓到线索,也是立下大功,果然一钓就上钩了。 于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沈八娘潜到八幡青羊宫,寻机救援姐妹。 太监在暗中跟着,不露声色。 奇珍和铁蛋又跟在后头,埋在土里,暗中观察。 掌柜的好奇,“他怎么还不动手?” 都已经到八幡宫门口了,左监的主力虽然在外抓刺客,右监还是有些人在的,只要一拥而上,区区只一个金丹,束手就擒啊。 铁蛋倒是懂的。 “他全都要。” “全都要……哦……” 奇珍也明白了。 好家伙,这太监挺贪心呢。 若是现在出手,固然万无一失,但说到底不过是协助左右监擒贼,撑死了表彰你一个见义勇为,顶个屁用啊? 但假如沈家人劫大狱,拼死血战,逃出生天,最后却落在他的掌心里。嘿嘿!那六扇门办不成的事,抓不到的人,被他一网成擒,岂不是更踩着廷尉的脸!突显出自家的功劳和本事么! 重重有赏啊! “魔宫……可怕……” 奇珍摇着头,又看看身边的铁蛋。 魔门更可怕…… 螳螂和黄雀可以阴在后头埋伏,但蝉可等不了了。 毕竟八娘自己也知道,这女人的相貌太好,走到哪里都招惹麻烦,哪怕伱明明啥事儿也没做,就这‘美人’的名头,都会招惹好事之徒,狂蜂浪蝶,猥琐之辈,不远万里来生是非。 若是大家闺秀,名门千金,可以整日藏在闺阁深宫之中避祸倒也罢了。但生在藏剑山庄,背着沈家的名字,就注定牵扯进因果劫难里,迟早也得抛头露面,避是避不开的。 如今知道姐姐卷入事里,沦为阶下囚,八娘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让这些魔宫狗贼污她的清白,一路急匆匆赶来,凭着铁蛋给的腰牌,一路闯到中堂,再要探监就被门口的供奉拦住了,说什么至少要六百石的文书。 八娘一下就火了。 开什么玩笑呢!这种时候她上哪儿买六百石文书!搞来文书,只怕三娘都可以把那枳果拿来吃了! 当即两边翻脸动手,两边叮叮当当打起来,试图仗剑杀入八幡宫中救人。 奇珍在旁看看,挠挠头,问铁蛋, “真的不出手。” 铁蛋, “你不是遁不进去么。” 确实八幡宫有阵法,廷尉府大狱也有禁制,便是移山卫的家传穿墙遁地之法,只怕也得撞个头破血流。不过…… “她一个人打不过的吧?” 沈八娘有些本事,但本事有限。 毕竟未得剑宗的真传,只仗着家传沈家剑和飞鹰功,在江湖上也不过是二流巅峰那般的角色,和那种军将校尉斗个五五开,这专司负责擒拿仙贼的六扇门捕快,哪怕只来个四包一,她就插翅也难飞了。何况现在留守的怕有四十个。右监好多人还在摸鱼打牌呢…… 但铁蛋却浑然不动,只手攥青霜,紧紧盯着那太监后背。 “他不动。我不动。” 奇珍掌柜见状,也只得随他的便了。 是的,铁蛋压根就不担心沈八娘的安危。 有啥好担心的,多大的人了都,还用得着他救? 沈蒹葭一个疯婆子,可不也是这个妈给教出来的。 沈三娘那个外嫁出去的,手里尚有那么好的宝剑。 她藏剑山庄女主人,能啥玩意也没有? 他可不信。 人家是剑宗的女儿。 正经的本山嫡传。 这家人,就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铁蛋知道,那紫薇垣的太监,显然也知道。 所以他们都不出手,就在外头等,等着看沈家,把底牌掀出来。 果然,沈八娘第一个掀牌了。 毕竟她今天是来拼命的,若真失了手,怕不是姐妹都要身陷囹圄,任人宰割,能干脆的死了都算侥幸的了。 之前为了逃避三垣追杀,隐姓埋名,藏头露尾的。只敢耍耍江湖人的把戏,免得招惹是非。 但既然祸到临头,躲也躲不过去,便拼命吧! 于是左右腾挪,翻来跳去,面对自左右监鱼贯而出,数十名锦衣官差的围追堵截。 沈八娘凛然不惧,把衣袍一掀,将贴身系在衬腰里,一只旧皮口袋扯出来,举在手中,朗声唱道, “骷髅滚野草,白骨逐飞蓬! 按剑肃八藩,酒酣歌大风! 猛虎啸洞壑,飞鹰击晴空! 翔天列剑阵,杀气贯长虹! 杀光!” 于是刷刷刷,豪光绽放,九阴山本山传剑弟子沈槐,给儿女们提前备好的剑,便被一齐放出来。 重霄剑炁,天穹纵横,刃影飞旋,血光乱绽。 区区数息之间,坤国廷尉,满堂杀光,六扇衙门,整室清空,左右两监,全司死绝。八幡宫里,流血漂橹,尸骸盈野。 奇珍,“得,得得,得得得……” 铁蛋看看他,“不要抖,才刚开打呢。” 第六十三章 三娘小戎 “咕……杀了我!” 沈三娘银牙咬碎,忍着奇耻大辱,冷声怒吼。 身为沈家人,她自然也不差手腕和本事,但奈何刚才闹的一出,实在是太突如其来,莫名其妙了。 行刺世子? 关她啥事啊?? 根本啥也没做,突然就被世子亲卫围攻,为了避免闹到不可开交,以后在坤国也呆不下去,只能往岭南离疆那种蛮夷之地跑路,三娘才尽量克制着,没敢使什么杀招秘剑的杀人。 本想着抽身就走的,哪儿想到魔宫的人是真的不要脸,左监十几个元婴武修竟布下天罗地网围堵,一拥而上,把她锁拿入狱。 真是一招不慎,就大意翻船了啊。 于是此时的沈三娘,也真的成了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外头一身孝服早已被扯走了,披散头发,只剩一身蚕丝单衣,遮膝罗裙蔽体,单薄的蚕纱下,隐隐透出肉色,胸口衣襟也被女婢强扯开了搜身,亵衣带子都扯断了一半,锦织的诃子露出来一角,弹性十足的软肉也溢出来些,叫三娘简直羞怒欲死。 但偏偏此时她的手腕足踝,皆被千年镔铁锁住,悬空吊着,根本动弹不得,只好在魔宫之人虽然擒拿了她,却也是怜香惜玉得很,没舍得给她上千斤枷,锁琵琶骨,打穿骨钉,到底还是沾了这相貌的光,没给直接打成个血肉模糊的废人。 当然,为了避免她逃跑反抗或者自尽,三娘还是被硬生生撬开牙关,灌了一口符水,此时似醉非醉,双颊绯红,只能凭着意志强自支撑,然而全身紧绷的肌肉已松弛下来,竟使不出一点力道来,涎水都顺着花瓣似的唇边倒挂,顺着天鹅般的曲项点点滴落,拉出一丝晶莹的线。 一旁负责看管的女婢侍妾,嫉妒得望着三娘的模样身段,心里又妒又恨又羡慕,是气得要命。就更别提在监牢外,扒着栏杆窥探的世子了。 “哦,哦呼……” 世子赵荡看得眼都直了,这会儿早已经急不可耐得,把全身的甲胄都脱了,真是浑身大汗,肌肉僵硬,坐立难安,鼻孔一扇一扇,喘着粗气,吞着口水,拼命压抑着自己才没直接扑上去,稳住那么一点点的风度,语无伦次得道, “三,三,三娘……你,你别害怕……我,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只,只要你从了…… 啊不!不是!夫人放心!在下赵荡,堂堂正人君子,绝不强人所难! 我相信,只要和我相处久了,夫人您一定会被在下的才华和器量折服!慢慢了解本世子的内在美!欣赏俺的为人!愿意与我结侣修行……对!我这就去禀明父王,请他给咱们赐婚,咳咳咳咳!不是不是,是请他洗刷夫人的冤屈! 这,这,这几日……就请您稍安勿躁,在此地暂居……有,有在下贴身保护你……保证没有人敢动你一根汗毛……哧溜……” 被对方直勾勾盯着身子咽口水,三娘真是生理不适,直想一口唾在他脸上。 屁的正人君子呀!伱那表情那动作谁信啊!说到底不就是你这家伙在后头点头,一群人才围上来拿她的吗!若不是这会儿药还没完全生效!早就冲到她身子上来了吧! 沈三娘也是欲哭无泪,望天长叹。 虽然当年她被嫁入那令武侯吕家,也谈不上自己有多喜欢,都是听从山里的安排。 但人家再怎么也是世代将门,文武双全,雄姿英发,尘世间也没几个更好的男儿可比了。 更何况三娘终归有娘家撑腰,而这些男人心里想的都是大业,联姻结盟来的,在侯府自然也谈不上受什么委屈。 只是可惜了,终究大事难成,不仅夫君事败身死,吕家满门被诛,连岳儿也难逃一劫…… 今日,连她也落到魔宫这些猪猡手里,想来也是天命吧。 与其任人糟蹋,还不如一死了之,兵解转世…… 正当三娘死志已蒙,准备毅然决然,自断心脉之时。 “啊——!” “魔门!魔门来灭门啦!” “关门!关门啊!” “挡住!挡住!保护世子先走!” 在外头看门的亲卫立刻大声嚷嚷着冲进来,也不知道是急着赶着保护世子,还是想临死前长长见识。 “什,什么情况?刺客?为啥又来杀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那世子赵荡也是无语。 真的得讲道理嘛。 锦都虽然繁华,但坤国又有几個锦都? 本来就地方偏远,国力薄弱,而且前代宗室刚被三垣收拾过,刚灭了门的。 他们坤国赵氏,被新提拔上来,在十二国中,也是末流的存在了。 所以赵荡还真的是小心翼翼,也没做过啥特别离谱的事啊! 你看他连夺个宝都商量着花钱买!被人骂了也不过就是撕个嘴!强抢个民女都拐弯抹角的,又是比武招亲,又是才华折服的,在魔宫世子里也算贤良了吧! 不过说真的,若非久仰沈三娘的大名,这女人正是他书中的如玉,梦中的情人,童年的启蒙!哪儿犯得着搞这么多事啊!老子直接提枪上马啊! 所以为这点小事,犯得着就来灭门吗!?魔门太过分了呀! “狂风乱刃吹芦苇!一道剑光斩斜阳!” “锃!” “哇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救命啊啊啊!” 一道剑光斩过,三名守卫便被一剑两断,当胸劈开! 那剑光也非比寻常,不止一刀斩断监牢大门,堵在门口的甲士也死了一排。 精锻铁胄竟不当一合之击!碎铁破骨!斩成两段! “哎哟妈呀!” 这下赵荡可不敢,吓得抱头鼠窜,身边的姬妾们也尖叫着逃跑。 “小戎!小戎!你怎么样!” “这声音……无衣么……我在……” “杀!” 沈三娘抬头望去,只见眼前一片明光飞旋,成片剑光如蜻蜓似窜进来,刷刷一阵剑旋,凶光耀眼,冷风拂面,转瞬间,血息扑鼻。 在下个瞬间,那牢中逃蹿出去,甚至还没迈出两步的世子,女婢,守卫,已尽被剑光断碎,斩成尸段,碎成肉块,手足四肢,铺满一地,肺腑盘肠,散落廊间。 “小戎!” 八娘沈无衣掐诀一指,把满室剑光往剑囊中一收,便闪身跳跃,踩着满地血肉跳入牢中。手中提的长剑左一击,右一刺,把那些被削得和蚕蛹似的,在血泊里蛄蛹的肉块通通刺死。 “这些杂种有没有伤到你!” 三娘被解救下来,也是长出一口气,一时也是头重脚轻,站立不稳,倚在妹妹身边娇喘。 “我……我……我没事……” “你身上好烫!王八蛋,是不是给你下药了!杂种!死!” 八娘一看姐姐被扯了衣服,又面色潮红,腰软体酥,柔弱无骨,哪里不知道魔宫的怀着什么心思。登时怒气横生,抱着三娘的腰肢把她搂在怀里,又持剑朝那世子连劈带砍,大卸八块,碎尸万端,都血肉模糊了才解气。 “无衣……快走……” “撑住!出城我替你解毒!” 沈家两女心里也清楚,杀了宗藩册封的世子,乃是天大的因果,魔宫真要和你不死不休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 咱剑宗,什么人杀不得,还差你这一桩血案么? 于是仓促翻了翻那世子尸身,夺回被对方带在身边珍藏的雌雄宝剑和储物玉佩,又取了件氅衣给三娘遮身,俩人便趟着血河,从大牢里冲出去。抢了那世子落在院前的宝驹,便两人一骑,绝尘而去! 但正如铁蛋说的,这才刚开打呢。 方才沈八娘开宝具放了个大绝,杀空六扇门,真真是惊天动地,莫说散在四周的左监供奉紧急回防,那隔壁的八幡青羊宫修士们又不是耳聋,早被惊动,虽然一时不敢轻动,但一个个也把法宝灵宠都招出来皆备,这会儿见她们逃跑,自也有人暗暗跟了上去。 更何况那世子到底也是坤国储君,他屡次三番遇袭,禁军再怎么懒散,也有戒备,已经陆续移师锦都九门。 现在好家伙!前脚还在朝堂上强调要整治治安,彻查盗匪,缉拿妖人! 结果一转头,宗正寺里警钟轰鸣! 世子! 薨! 登时!坤国朝野震惊!举国哗然! 沈家姊妹! 只怕在劫难逃! 第六十四章 围猎 锦都城内,远远望去,云里云间,剑光闪烁,天上地下,风雷火海,天鸣地裂之声,此起彼伏,显然随着爆炸声愈演愈烈,斗法的强度也正逐渐激烈起来。 哪怕看不见,听也听的出来,这啪啪啪,轰轰轰的,惊天动地,热闹非凡,显然那对沈家姐妹,遭追兵四面围追堵截,正陷入苦战。 坤国的鹰犬,正从四面八方,无穷无尽,如秃鹫豺狗一般围上来,盯着两块娇艳欲滴的美肉,准备争功夺食,争此机缘了。 但奇怪的是,螳螂和黄雀却尾随其后,不近不远得蹲在地下,仿佛毫不在意眼前的厮杀一般。 当然,奇珍掌柜还是很心急很在意的,他看看远处纹丝不动,埋伏土层里,只露出个头的仇人太监,又看看被他带在身边遁地,同样一动不动,埋在土里一言不发的‘刘小六’。 “刘少侠,咱们还不上吗?万一沈家的伏诛,那太监转头跑了,可就……” 铁蛋横了他一眼, “你急什么,没听见么。” “听见,听什么……” 掌柜侧耳一听,那边战场,还在啪啪啪,轰轰轰的打得正酣呢。 铁蛋依旧盯着那太监, “这些响雷不是乱打的,是号炮和哨箭发的军令。不止八幡宫的法师,六扇门的供奉,坤国的禁军也出动了,上头要抓活的,调羽林军,金吾卫和左右率府一千五百人围堵,把她们逼到笃泉桥上,最后左右都飞骑卫伏兵擒拿。” 掌柜,“军令……” 真的假的,只听到啪啪啪轰轰轰…… 铁蛋冷冷道, “打过猎么,猎人不会上来就自己出手的,先西面八方围定了,故造声势,把猎物惊得东逃西蹿,耗尽了精力,一点点兜进圈套里,逃无可逃。 然后放狗,放鹰,放箭,一点点放她们的血,等她们囊中剑不足了,腹中炁不够了,手足力也使尽了,再扑上去套她们的脖子,割她们的喉。 以她们的修为炁力,我估摸起码得再耗俩个时辰。 再等等。” 掌柜咽了口唾沫, “都听您的。” 于是无声的等了一会儿,太监和铁蛋依旧动都没动,和两具尸体似的,但掌柜的又有点憋不住了,忍不住找话说, “少侠,您好像一点也不担心那两位啊……” 铁蛋面无表情, “都说了关我屁事,报仇也轮不到我。” 奇珍掌柜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小子,明明之前两人那么亲昵,居然翻脸无情,简直无语,只得摇头叹息, “不过这藏剑山庄,声名赫赫,号称江湖正道,朋友遍天下,真到了这种时候,竟连一个敢拉她们一把的人都没有,真是令人唏嘘啊。” 这货屁话個没完,铁蛋横了他一眼, “你可以拉她们一把。” 奇珍掌柜一愣, “我?” 铁蛋道, “你那奇珍璞玉堂,连世子都眼馋,只消现在撤了宝楼禁制,把五百年的奇珍,满堂的璞玉,统统放出来,叫宝光冲霄,震动锦都,足以吸引众人的眼球,届时便可趁乱带她们俩个遁地出城,此局可解。 可你肯么。” 奇珍掌柜一时沉默。 铁蛋道, “不错,关你屁事。 做人若只管好自己的事,天下便没那么多事。 就是这个也要管,那个也要管,才生出这么多屁事。” 掌柜给怼得无语,也没好气地道, “刘少侠,这些古怪道理都是谁教你的。” 还能是谁呢…… 铁蛋忽然岔开话题, “他现在使的,可是伱家的土行法?每过一刻钟,就冒头一次,那是在换气?” 掌柜抬头看看那露头的太监,掐指一算,点头道, “正是我移山卫的《移山覆岭土行之法》,这部土遁术,是当年仙军围攻昆仑,扫荡妖域,被群魔阻隔于天险石门关,为了掘昆仑山基,断妖宗灵脉而特别改进,可以长期伏在地底作业的功法。 相比其他宗门遁法,我移山卫土遁,维持时间很长,道炁消耗极少,而且还可配合秘传的炁功,把归尘之炁,在肺腑中逆炼成空气维持呼吸。哪怕一时塌方了困在土里,也无性命之虞。 而一旦修到元婴境界,周身毛孔都可以回息补炁,甚至可以借着地脉,躲藏在墓穴中潜伏数月,乃至闭关数年的。 不过那太监只是金丹境界,而且他修炼的根本,并非我移山卫本门炁功,与我土遁术不相匹配,因此脉门炁行有个破绽,这才要定时出来,回一口炁才行……嗯……” 说到此处,掌柜不由的敬畏的看了眼铁蛋。 他自己就修炼此功,竟都没注意到的破绽,竟被这小子一眼看破了。而且他也是说起来才反应过来,这小子,跟着他伏在土里有一阵子了,好像完全没有要透气的意思啊! 这不是说明,此子已经如元婴真人一般,打通周天炁窍!以皮肤毛孔,也可以完成内外真炁循环了吗! 不!这肯定不是什么小子啊!绝对是转世夺舍的魔门老鬼!才能如此老辣狠毒!冷血无情! 咦!可怕!可怖!可畏! 铁蛋听着号炮声琢磨着,忽然扫了掌柜一眼,又看看那边的太监, “你也到元婴境了,还是开宝坊的,真的拿不下他?” 掌柜叹气, “刘前辈,我就是个生意人,第一世修行。不似你们这样转了几世的天之骄子。除了挖挖洞,拱拱土,验验货,砍砍价,我哪儿有那么多神仙手段。 莫说我根本没有魔……宫和玄门的秘笈神功,便是当年移山卫的手段,撤藩除卫的时候,也早被三垣收在兰台道藏里了。家里的功夫,也只传到结丹止步。 后头炼那些乱七八糟的功法,大都是墓里挖出来的玩意,还有大价钱交易来的手抄残本,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结啊结的,就结了婴了。 打打杀杀这种事,我真不擅长啊。” 铁蛋没急着质疑他,自然也不可能全信。 这掌柜的,无论如何都是元婴境的真人,哪怕是旁门左道得的法传,那也是正经结了内丹,得了道传的,而且能说会道,是个人精。何况坐拥宝山,没点本事,怎么守得住? 所以他手里,肯定还藏了一把底牌,搞不好就是故意卖惨,打算利用他的同情心,坐收渔翁之利,不可不防。 还得再试探一下…… 算着那太监吐纳的节奏,铁蛋模仿着对方的频率吐纳,琢磨了一会儿,估算着对方的修为功力,冷不丁,忽然扭头瞪着掌柜。 “你刚才说家传之法,最多结丹?” “对,对啊……” 掌柜看对方面色凝重,吓了一跳,不知道又是哪个字说错,得罪这老魔了。 铁蛋盯着他, “移山卫,用的不是外丹?” 掌柜松了口气, “哦,那当然不是,仙尊那会儿哪儿有外丹啊,都是从古道宗学的内丹道。 其实当年,仙尊也不是唯一一个修炼之人啊。上古道宗也有很多的,只不过大都法不灵,道不通,炼不下去的。 而仙尊之所以是仙尊,也正因为他是第一个总结出完整人族炼体功,打通修行之道的。 以前的宿卫仙军,便是专门选拔人族中可以修炼结丹的种子,再学习实验各上古道宗法门,组成的修炼者军队。 至于外丹道,那是后来三垣十二国定鼎才仿制的,专供给那些不能修炼,又身份显赫的皇亲国戚使用。 您也知道,修行炼炁何其难也,天生道种一百年才出多少,所以一旦有了外丹这样走后门的玩意,很快的,有才之人再也不能被仙宫选拔升迁,只数百年光阴,三垣朝廷,十二国王藩里,便充斥着这些嗑外丹得长生的门阀中人了。” “原来如此……” 看铁蛋似乎是对这些传承啊历史的挺感兴趣,掌柜的也正好职业需要,懂得挺多,既然现在是雷声大,雨点小,一直趴在这也不动手,掌柜干脆投其所好巴结道, “前,前辈,这么算起来,其实咱们是一样的出身呢。” 铁蛋就默默看着他。 掌柜被盯的噎了一下,咽口水道, “我,我不是说前辈是盗墓的哈。我就是说贵派,玄门,其实也和移山卫情况相似的。 据说玄门那些不肯接受仙籍神榜册封,被朝廷打成魔道的门派,有好些本来都是仙宫自家的宿卫仙军,都是扫荡妖族时,逐渐发展起来的传承。 什么正邪玄魔的,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朝廷里的靠山倒了,上边又忌惮底下人的本事,等天下大定,用不到咱们了,便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斩尽杀绝。 而手里有刀的人,自然不肯饮颈就戮的,这才叛逃到山里打家劫舍,糊口饭吃,再后来被玄女收编,就一步到位,杀官造反了…… 所以说,咱们其实得的,都是仙军宿卫的传承啊。” 铁蛋,“你听说的还蛮多的么。” 不过还真没说错。 单从剑宗的秘传看,也就是这么回事。 侍剑童们主动叛出魔宫以前,确实也有个宿卫的番号呢。 北宸卫 紫薇宫北宸殿那个北宸。帝居北宸轩,众星环拱之那个北宸。 天之极高,星之极北,星天枢纽,极星不移,天运无穷,紫薇不动, 高居天垣,俯瞰尘寰,任尔星宫流转,我自岿然不动, 就是那个北宸帝星。 是的,他们是帝剑……的剑鞘。 所以北宸卫叛了,带着帝尊的剑,叛去了玄女身边。 帝星,自然也就陨落了。 第六十五章 唠嗑 看铁蛋似乎杀意缓和了些,也不排斥在埋伏的时候聊会儿天,奇珍掌柜也着实松了口气,继续唠嗑道, “那是,在下毕竟是做生意的么,商人最重要的就是情报。在下又擅长土遁,遍览十二国名山大川,因此交游甚广,和大伙儿饭局的时候,也喜欢一起胡咧咧,嘿嘿,也崩管他真假,就聊天呗。这修行界的杂谈趣闻,三大派的恩怨情仇,前辈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吩咐,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三大派的秘闻……” 铁蛋其实也不是讨厌说话,主要是以前给人做狗的时候,又没有狗会和他聊天,所以从小就没养成讲话的习惯…… 后来燕子洞的大家,也是些不怎么爱唠嗑的剑人,不是整日斗鸡眼瞪针孔的大师兄,就是磨刀霍霍直到半夜的二师兄,要么就是郁郁寡欢的跛子,或者拔剑追砍他的疯婆子,最近更是练剑砍人练剑砍人,往复循环,真没啥人和他正常交流,以至于到现在,连三大派的好多基础情况他都半清不楚。 这玄门和仙宫的内情,铁蛋姑且有自己的渠道和经历,可以不提,但说到三大派,确实还有一个,至今都神龙见首不见尾呢。 于是既然对方提到了,铁蛋便趁着有机会直接问了。 “玄门是被撤藩的仙军宿卫,十绝魔教又是个什么来头?也是什么仙军?” 掌柜的还真知道,解释道, “算起来,神教还真不是咱仙军这边的传承,应该算是从仙阀分出来的。” “仙阀?” “就是那些门阀士族读书人么。您看啊,扫荡了群妖,天下定鼎,咱们这些武人就没什么用了。朝廷就用文人当官,毕竟王侯们要寻欢作乐,但总得有狗腿子替他们牧民收税么。” 掌柜解释道, “虽然门阀明面上皆宣誓忠于紫微仙宫,但外丹道的命门始终把持在三垣手里,古道内丹的秘传也大都被封在兰台道藏之中。人族修行之道,被仙宫牢牢握在掌心,自然没人愿意永远受制于这天的。 所以自从玄女刺死仙帝,天下大乱,仙宫实力每况愈下,愈发不信任仙军宿卫,更不放心宗室藩王,而这些靠经治和察举出仕的门阀士大夫,就趁势崛起。 如今的情况也不必我多说,门阀相互举荐,只用自家的门生故吏为官,垄断土地,世袭官爵,早已尾大不掉,不仅联姻结党,拉帮结派,在太微垣中争权,据说还在盗取仙宫不外传的上古道藏秘法,研究突破内外丹道限制的修行之法。 仅仅争权夺利倒也罢了,但紫薇垣自然不能容许家奴偷丹道秘诀这样要紧的东西,尝试脱离自己掌控的,所以也连番发动党锢,派宦官缉拿禁锢,残酷镇压私通魔道的‘党人’。 而‘党人’也相互勾连,树大根深,盘根错节,又岂是那么容易扫清的。再加上阉人宦官也在借此事横征暴敛,同门阀争夺权利,于是事便越闹越大,几次三番得抓,闹到最后,就是仙宫两分,最终爆发神教之乱了。” 铁蛋皱眉, “所以还是仙宫的内斗么……” 掌柜的耸耸肩, “天下的资源和道藏,原本就尽数都掌握在仙宫手里么。 天底下惊才绝艳,超凡脱俗,还能力成一番事业之人,大多都有仙宫的出身背景的。 不是本来就是王侯将相,便是往上数八代,总也得有那么一个王侯将相的祖宗,才能得其真传的。比如在下这点本事,说到底还不都是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光靠我自己,早特么得饿死了。 这世道败坏到今天这個地步,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单打独斗,白手起家了。你一世修行,拿什么和人家百世的传承斗啊。哪怕是三尊之一的神主,也得借势发力,乘风而起啊。 哦,不过贵玄门之祖玄女是个特例,据说她真是不知哪个山沟沟里突然冒出来,一点跟脚都找不到的村姑呢。” 铁蛋倒没生气,玄女村姑说他也听师兄提过,在玄门内部也属于默认事实。毕竟你想哪个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会养个猴儿啊…… “所以神主也是魔宫的王侯将相?” 掌柜的摸着嘴揣测道, “王侯应该还不至于,帝裔的血脉监控极严,哪怕是列国的分家,宗正府也能查到的,不过从后人记录中,神主的言行举止,谈吐家教,看得出应该是世家大族出身。 因此那边流传有三种说法,一说神主乃是扶风班氏的班升,当年做兰台令史的,因牵扯进仙宫内斗,私撰国史,被下仙宫大狱。 世人怀疑他曾在兰台中便览仙宫道藏,因此在狱中悟得天书,开此神教真传,那《血箓天书》的最初版,便是他家第一本传抄出来的。 不过也有说,班升只是在道藏中,找到了一本无名天书功法残卷,加以归纳整理罢了,真正著书的另有其人,但这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不到法王尊者那种地步,也见不到此书真容么。 另有一种说法,说神主出自弘农张氏,其真身乃是鼎鼎大名的‘西国三明’之一,贤相张明。 那张相公举贤良出身,对策第一,历任安西都护,征西将军,为朝廷开拓西域,文武双全,又出将入相,官拜太常卿,大司农,乃是朝野士族领袖,贤名武威引得紫薇垣忌惮,于是后来党人之祸,遭宦官构陷诬蔑,只得四处流亡。 紫薇垣专门派厂卫拿他,但天下士人无不知道张相的贤名,满天下的世家都资助他,每流亡一处,豪强就窝藏他,还拿出自家的功法秘笈请他点评,召集家中子弟与他结交,介绍门生故吏请他指点。 于是最后张相一路逃到西域,又得了那班氏的兰台道藏,终于将所学融会贯通,神功大成,完成《天书》定稿,然后率领当年征西军旧部起兵,反攻中原,而天下党人云集响应,几乎一举巅峰仙宫,便是神教的由来了。 只是张相本来就大名鼎鼎,又何必隐藏身份,所以也说神主可能只是张相的转世,或者后代传人什么的。 至于最后一种说法,则说神主其实姓陆,名玘,是南国士族子弟,自幼家学渊源,又在中原求学,拜在袁阀门下,幼读《诗》《书》,长治《礼》《易》,博学多识,星历算数,无不该览,奇门遁甲,无所不通,乃是天下最聪明的人之一。 只是后来他也因窝藏张相,拜师学艺,而卷入党人之祸,被朝廷通缉,被迫逃亡西域,再后来从班氏道藏中开悟,便和张,班两家携手,创立神教,在西土建立神教基业。” 掌柜的缓了缓,咽了口唾沫又说道。 “不过要我说,这三种说法,大概没有一个是真的,神主从来都戴着鬼面,没人知道他真容,更闭口不提出身,怎么可能留下姓名。 倒是神教顶层,如今确实有张班段陆四大家族,都是创教之初,立下大功的绝对核心。因此这四家后人,才得了天书传承,历任十绝尊主。 而四家中,除了那段氏,是当年仙宫拜的三公太尉,奉旨镇压西域叛乱,讨伐神教,结果因为被监军太监索贿不成,谗言诬告,被逼出战,又给背后使坏,断绝军粮,打了败仗,满门抄斩,最后走投无路给逼反了,来历最为明白。 其他三家,大都是遭仙宫迫害,铲家灭族,放逐流亡到西域的小士族,在中原名声不显,也不知是真的阀阅,还是自称的。所以这些说法,怕不都是三家子嗣后人,故意杜撰了神主出身,给自家祖宗脸上贴金呢。” 铁蛋皱眉,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你就是神教的?” 掌柜笑而不语。 铁蛋懂了, “你还真是神教的……哦,那奇珍璞玉堂……” 掌柜苦笑着点头, “我这点本事,哪守得住那么多奇珍异宝,就是给东家打工看店,混口饭吃。 那奇珍璞玉堂,其实便是坤国神教总坛了。” 第六十六章 突围 看铁蛋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陷入沉思,还是打算出手杀他,那掌柜的赶紧补充。 “当,当然!小的可不算他们的核心教众,顶多是一起喝酒的朋友,台面上帮忙处理生意的白手套罢了。 毕竟您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挖出来那些,大都是仙宫葬下去的么,烫手违制的玩意太多,被抓到要扒皮点灯,神魂俱灭的,也只有神教那边肯做这买卖,所以把柄都在他们手里呢。 不过说实话,和他们做生意,至少公平交易,童叟无欺,不用担心被出卖,而且什么天材地宝,修炼功法,神兵异兽都可以交易的。 刘前辈,您也看到我的例子了,我这样区区散修,也能摸爬滚打到元婴境界,您有这样的手腕见识,更是玄门真传,只要肯替神教做事,待遇绝不会差的。” 这就是之前说的,以后的生意么。 替神教做事,换取修行资源…… 铁蛋问道, “玄门和神教,也有仇吧?” 神教的事,他确实知道的不多,毕竟师门的秘剑都来不及炼,瞎操心人家的事干嘛。 这里第一次遇见,虽然被宰的有点狠,但好像还算讲道理。 不过,既然都称呼人家魔教,肯定也不是啥好东西喽? 莫非就是因为掌柜说的那样,因为神教和门阀士族关系匪浅,而玄门觉得门阀各个该死,所以神教的四舍五入也该杀光么? 掌柜的也看不出这老魔喜怒,小心翼翼道, “玄门是隐世修行的真仙,这山里仙家的秘闻,我这个市井之徒就不敢揣测了。不过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就多条路么。至少东家也没说不和玄门做生意,如今到底是魔宫势大么,两家联手也是有的。 所以好叫前辈知道,那奇珍堂是神教总坛宝库,秘密基地,禁制阵法小的是真解不开,唯有坤国坛主或地位更高的十绝尊者可以操纵,小的本领有限,恐怕真的帮不了您的道侣,万勿见怪……” 靠,感情你在这游走拉扯,废话了半天,就为了说这句啊! 铁蛋翻了個白眼。 掌柜还以为触怒了他,一阵狂汗, “真,真的啊,刘前辈!在下岂敢欺瞒前辈您呢!那魔教于阵法算术之道,堪称天下无双,无人能破!如果没有执法坛主赐下法箓,根本无人能够自由出入阵中……” 铁蛋, “那我怎么进店的。” “呃……” 掌柜一愣,然后大惊, “原来前辈也是我神教中人啊!?” 是你个鬼…… “哦!我懂了!” 掌柜的确是个奇珍,眼珠子一转,完成脑补, “莫非您是我神教哪位法王尊者驾临!用元神法夺舍了这刘少侠的道身,准备潜入魔门卧底!啊!” 掌柜下意识说出声,顿时大大惊!赶紧自己捂住嘴,万万想不到说破了神教高层的计划!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真骇得脸色惨白!恐惧得瞪着铁蛋,惊恐万分,自己被自己吓个半死! 铁蛋则是听得一愣, “元神法?夺舍卧底?” “轰!” 正在此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 太监,掌柜和铁蛋一齐扭头望去,只见锦都城里,宝光冲天贯地,神光乱撒,霞虹千条,祥云朵朵,瑞气纷纷! 好像有人朝天放了一炮,巨大的礼花当空炸裂,更散出神罡金铢无数,满天金光四散,无数金钱财宝霎时绽放开来! 真炁爆炸! 奇珍璞玉堂! 大阵洞开!百宝出世!满天撒钱! “咦,咦?咦???” 掌柜人懵了,然后开始陷入疯狂的脑补, “怎么,为什么,谁,可为什么,难道,莫非,啊!原来如此!咦!莫非是您!不!是贵教!啊!恐怖如斯!” 铁蛋也一时无语了。 谁能想到奇珍璞玉堂真的开了!发生这等剧变,连他也没想……呃,不对,他真想到了……但那只是单纯理性分析,研究此局的破解之法啊!和他不相干的啊! 不过现在确实没工夫咋咋呼呼的了。 “没时间解释了!还不跟上那厮!” 是的!太监已经反应过来,飞速入土!向包围圈中遁去了! 掌柜的也反应过来!你管他咋回事!反正又不是他的宝楼!还是干死仇人比较重要啊!于是也赶紧带上铁蛋,遁地追击! 而周围的坤国修士羽林军,金吾卫和左右率府,八幡宫法师们,也陆续回过神来,二话不说,扭头四散!望着满天礼花般散落的法宝追去! 是的!围猎逐鹿的军阵,竟立即溃散了! 嗯,毕竟这年头哪儿还有傻子啊,傻子都给饿死了。 若是当年仙尊的仙军,大家肩并肩砍妖魔,抛头颅洒热血,便是和妖潮对冲又如何?谁怂一下就是没卵子! 可为了现在的魔宫?为了二十贯一个头的赏钱? 呵呵,算了吧。 你魔宫现在是个什么吊样,大家也不瞎,也不傻,拼着命,顶着飞剑去抓这些刺客,可抓到了又如何? 死了算自己的,赢了算上峰的,大家都是炮灰,就你升官发财? 啊呸,爷才不伺候! 于是大量仙兵,竟直接擅离职守!朝着宝光坠落的地方冲过去抢夺!那一众八幡宫法师,更是一马当先,遁身飞天!直奔着宝楼而去!砰砰啪啪!干脆自己人就直接半空就开始动起手来!互砸尖刀砖头锤!拼命争一线机缘! 而之前躲在家里,不敢惹祸上身的散修们也反应过来了。 “法宝我先看见的!”“机缘!机缘啊!” 一时之间,锦都城,竟然人声鼎沸,人嘶马叫,人潮汹涌! 到处都在爆炸!到处都在着火!到处都在喧哗!到处都在厮杀!到处都在夺宝! 那绽放的奇珍堂,宛如坠入油锅的火星,整个锦都,一瞬间炸开了锅!九门城楼里,整个沸腾起来了! 不对劲啊…… 铁蛋面色凝重。 天上落宝,地上掉钱,大家都去抢夺倒是情理之中。 坤国军纪涣散,供奉法师争先夺机缘去,也是意料之内。 可外头大动刀兵的,普通人也敢操起家伙,跑出来和当兵的争抢吗?坤地民风如此纯良吗? 而且怎么连传令的号炮和哨箭也停了? 地方兵备就算再散漫糜烂,负责传令的也该是健卒精锐吧?将帅连亲兵部曲都控制不住?不可能啊? 而且这爆的宝,未免也太多了吧,BIUBIUBIU得,豪光乱飞,那可都是钱啊…… 完全来不及思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沉醉在这宝光中,陷入狂乱! 争抢!喧嚣!厮杀! 整个锦都城乱作一团! 不过,紫薇垣太监倒是没有被宝光迷惑。 毕竟这人当初断然从拍卖场抽身,就看得出他不是财迷,是个官迷。 虽然一路唠嗑,但铁蛋的视线就没有从这太监身上移开过。 很显然,此人也听得懂仙宫军令,一路直奔笃泉桥,显然他也打定了主意,要争这场富贵! 而此时,笃泉桥头,坤国左右飞骑卫伏击圈中,果然也在血战! 于是沈家姊妹已被大队禁军飞骑卫,前后堵截围困在桥上! 之前夺的宝马早给射死了,这会儿一个双持剑,一个双手剑,背靠背,结成阵步战厮杀! 是的,双人剑阵!一路从桥头杀到桥尾!犹如一阵旋风! 咦?怎能突然如此犀利? 定睛瞧去,好吧,沈家姊妹,果然是用了某种前所未见的怪异奇功,剑宗秘诀!她们竟撕去背部的衣裙,把光洁的后背靠在一起,以脊连脊,以心连心!仿佛连体婴儿一般贴着,皮肉血管,竟然在逐渐蠕动黏合!双生为一体了! 铁蛋不识得这种血肉变异的奇功,但勉强可以望炁看出,这两人使的,似乎是他曾在八娘身上见识过的,那种双修蒸炁秘法的变种,主动得把自身的内息蒸腾逼出体外,通过脊背的肌肤血管和经穴,喷射注入对方的体内! 如此诡异的道息炁行,居在脊背颈项间翻转回旋,联通任督二脉和四扇琵琶骨!形成了一个外置的炁体循环器官!把姐妹二人,如结连理一般,重新融为一体! 是的!一体双生!怪胎异形! 四条臂膀舞动起来,寒光夺目,剑影缤纷! 仿佛双面双生的观音!无比妖邪诡异! 这双人合体技,此时如暴风一般席卷而来!八娘长剑大开大合!旋风剑岚横吹!三娘双股剑影翻飞!旋光剑影笼罩!两人的功力修为,身法怪力,真是成倍成倍叠加暴增!简直强到无可匹敌!难以置信! 几乎肉眼可见的,百十个霸体重甲禁军结阵!前后夹攻,居然都不能近前!枪挑剑刺,箭射刀砍!竟都不能伤其分毫! 再加上那三口神兵宝剑,也实在厉害!真是剑光四照!削铁如泥! 叮叮当当一阵锵砍!真是当者披靡!转眼间已是数十人,惨遭断兵破甲!被杀得残肢断臂!血肉横飞!死伤败退! 这便是,本山秘剑么…… 三娘“吒!” 八娘“呵!” 还不等铁蛋看清这合体剑舞,沈家姊妹忽然一个原地飞旋! 一个鼻哼!一个口呵! 自双口中,喷出两把飞剑!如雷似电!去若光星! 锃的一击! 把军阵外,弯弓搭箭的军将,当胸刺穿! 咔得一砍! 将乌云间,手持铜锤欲砸的法师,斩得破颅! 全军哗然! “指挥使挂啦!” 好家伙,看来她们至少还能再打两个时辰呢…… 第六十七章 剑鬼 不愧是掌门嫡传,本山弟子的血脉,这沈家姐妹果然底牌无数,战力惊人,不可掉以轻心。 太监显然也忌惮这怪胎双生之术,一时依旧伏地潜藏,隐忍着不发。 铁蛋现在境界太低,大约也只有一剑的机会,自然更不会随便出手。 何况他早已同掌柜的问清对手的路数,刚才更是眼睁睁盯着这家伙计算,数到四十九张雷火符,七件一套,层层叠在大氅底下备用。袖管裤腿里暗装了八副暗镖毒箭,全部上好蛇毒待发。 脖子上挂了三个长命锁,腰间玉佩更一五一十,数都数不过来。至于灵丹妙药,战斗补益,更是陆续吞食了好多,最后还往舌下含了个知了似的金虫,也不知是个什么玩意,但真是字面意义上,武装到牙齿了。 而且,如果奇珍掌柜的没有说谎。 这家伙除了精炼内丹术,战力不可以寻常外丹废物推测。归尘遁法也是通熟,法诀施展起来,快如鬼魅,来去无踪,若不是掌柜这种专门练土遁的元婴,一般人还真跟不住他,可谓进可攻,退可守,也就仅有那一個回炁的罩门。 而且他腹中还有剑。 一枚剑丸。 能铸成剑丸的,至少也是入三品的法宝,天下少有的神兵! 就是这一把剑,差点一合就给那掌柜的头割下来! 听掌柜的掰扯,以这种专业的土行本事,也是连爆了三枚护身符,才遁身逃脱的。 这种人物,掌柜确实是干不过,这才一时兴起,想让铁蛋假装偶然路过,冷不丁拔剑杀了他…… 玛德,简直开玩笑…… 换了一般人,这冷不防的,背后行刺,或许真的能成,毕竟这方面,剑宗也是专业的么。 但这太监可不是一般人,人家摆明了是藏在深宫养的死士,换句话说,是魔宫的本山!内门!真传! 铁蛋可没有火符,没有毒镖,没有剑丸,没有护身符,没有长命锁,更不会什么遁身之法。 他只有一剑的机会。 出剑,必杀。 忍住 等等 再等等。 那太监能等,铁蛋能等,就连掌柜现在也意识到,这次搞不好,给他惹到天大的祸事里了,也是捂着嘴“得得得”,胆战心惊,巴不得再等等。 不过现在桥头设伏围堵,正被这双头连体母妖怪爆杀乱砍的飞骑卫是真等不了了。 虽然他们飞骑兵说起来,也是坤国的精锐,训练精良,来去如风,才能担任伏击重任,但到底是那死了儿子的国主震怒,仓促间被调进城拿人的,如今甚至还没到传令合围的时候,只先来了先锋百骑踩点罢了。 原本以为,这次只是抓两只雌鹿,也没什么难的,只要小心别逼得太紧,吓得她们自尽,尽量抓活的便是。 可万万想不到!这点子如此扎手! 和说好的根本不一样!你看这疯魔样子啊!哪儿来的鹿啊!完全是两只发飙发狂的母老虎啊!哪里有一点被消耗殆尽的猎物样子啊! 这下好了,两边一照面,他们这些拿刀的还没说什么话呢,人家迎面就上!拔剑就冲!突阵杀来!上来便直接射杀左右指挥使! 无人指挥,又听不到军中传令,卫士们只得苦战血拼。但哪想到对方神功坚兵!根本抵挡不住!一身铁胄宛如纸糊的一样,当锋即破!刃过瞬断!眨眼间竟被生杀了一半多!而说好的援军竟也迟迟不至,真特码尽显仙宫的传统呀! 于是飞骑卫士气一崩再崩大崩!一个两个,弃甲跳河而走!剩下的也抵挡不住,登时崩溃,堂堂百人之阵,竟被这剑宗女魔生杀散了! 咦!两人三剑!生杀硬砍!破阵而出!恐怖耶! “廷尉左监!奉旨捕盗!” “魔门仙贼!束手就擒!” 好吧,还没逃出生天呢。眼看杂鱼抗线扛不住,于是高手上了。 刷刷,两道身影踏空而来,一前一后,两头围堵,将沈家姐妹包在中间,顶在桥头。 一色鸾带青角飞鱼服,头戴乌纱帽,身佩银瓠瓢。 拦桥头的一双铁爪,腰间带枷,络腮胡子,目若铜铃,虎背熊腰,拳大如瓜。 堵桥尾的脚踏钢靴,手中持链,身高腿长,猿背蜂腰,白面髭须,眼如豺狸。 不错,如家门自报! 六扇门! 高手! 武神! 状若疯魔的沈家姊妹,一见强敌来临,也瞬间停住脚步,把宝剑一翻一横一拄,往笃泉桥中当道立住,连体身型一转,一面望前,一面盯后,也借机缓了口气。 “哈——” 强敌在前,三娘面如寒霜,鼻喷一口冰风。 “嘶——” 八娘脸色朱紫,回息一口道炁。 白风紫炁于道体间流转,燎绕身边护体,那炽热的真息和冰冷的剑风,随着她们胸脯起伏,收回体内流转,逐渐显现出沈家姊妹的真型,把那杀得飞骑卫丧胆!沾满血肉的一双脸孔,显露在人前! 好嘛,现在铁蛋也信了,世人叫他们魔门,真不是偏见,刻板印象都是有道理的啊。 也不知这本山传的,到底是什么魔功,何等邪法! 原先那俩个天生丽质,沉鱼落雁的美娇娘,此刻竟已如生生化作修罗恶鬼,怪胎邪魔般模样!一个口喷白烟,一个吐紫雾,宛如双生的飞夜叉,立地的太岁神! 那诡异无比的连体双生之形自不消多提,这一番血战之后,俩人面部的肌肉也禁脔变形,只见颧骨高突,横筋满面,血口獠牙,青眼如电!四颗眼球,竟如玻璃弹子似的左右横移乱跳!视线能向四面八方飞移!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得张望戒备! 不过那柔弱无骨的娇躯,此刻也异象横生,似使了罡拳般筋肉炸起,肌健坚如铁块,一身羊脂玉似的肌肤,此时竟晶莹剔透,犹如白瓷琉璃似质感,远望去竟玄光流转,甚至能看到肌肤底下,青筋跳炸,如同蚯蚓似在肌下鼓动,血管骨骼都能见个隐约! 就是这副尊容!快如电影!强如鬼神!一剑劈去!人甲俱碎!赤臂当锋!刀枪不入!毫发无伤! 好家伙……这招好像可以啊……虽然丑是丑了点,但是蛮强的哦。 不过话说回来,铁蛋记得那疯婆子砍他的时候,那个脸差不多也扭曲成这鬼模样,可能沈家女人发怒的时候就是如此,只是也不知这副尊容,那本让大家都连呼“哦呼!”的神书里有没有记载呢…… “嚯!这运气!倒叫老子赶上了!魔门匪首!仙贼剑鬼! 令武侯妃沈小戎,悬首十万钱!生擒坤国公赏金百万! 藏剑山庄沈无衣,悬首十万钱!活捉三垣赏给神罡丹!” 当道立于桥头,拦住沈家姊妹的六扇门铁爪捕头,倒是见怪不怪,咔吧咔吧,扭扭脖子,松松筋骨,大剌剌道, “小赵啊,你是知道的,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这二十万钱,我收下了。” 侧身拦于桥后,手持锁链的长腿狸眼青年苦笑, “钱头,你也知道的,我家那婆娘,花钱也是大手大脚的……” “啊废话多!别太贪!这两颗人头老子要了!罡拳十!” 钱头也是个铁男,一言不合就开大!二话不说就暴炁! “BONG!” 飞鱼服直接炸裂!露出精壮扎实,大理石纹理的腱子肉!八块腹肌紧绷,宛如铁砧一般!热气蒸腾!油光锃亮!叫人望而敬畏!不禁心生仰慕! 小赵摇头苦笑,只好把拽在手里晃悠的锁链收了,往腰上一拴,弓步压腿,竟做起热身来。似也不争了。 沈家姊妹自然也不会轻易放松警惕,一边回息调炁,时不时便把身一转,移形换位,快如电闪。 一会儿是三娘持雌雄双股剑在前,双剑在胸前交成个叉,准备正面迎接罡拳。一会儿又翻个脸,由八娘七尺长剑在手,倒拖腰间,防备身后小赵偷袭。 如此不断变换剑式,四只眼球竟也随着换位,在眼眶里反复横扫,总有两只眼盯着对手,两只眼扫射四方! 然而想不到的是,那钱头把罡拳也开了,胸大肌都挺起来了,竟不抓紧时间,一拳直殴上来,反而又把肌肉一鼓!收腹提臀!腰肢一顶,山羊挺身! “罡拳八!” “HONG!” 什么! 沈家姊妹登时震惊,猛得侧身一转,齐齐扭头,把四只招子瞪去! 埋伏在地下的铁蛋亦是大惊! 这家伙!居然在十重罡拳之上!又叠了一次罡拳! 不错! 这不是罡拳十加罡拳八! 是罡拳十!乘罡拳八! 真!肉眼可见的超级增强! 刚才已经是铁腱钢肉肌霸男了!这会儿整个人更离谱!简直升级成肌肉妖怪!肌肉和肉瘤岩块一样爆突起来!把那钱头整个人都撑成个大肌山! 咦!恐怖如斯!甚至瞧着都有点恶心了卧靠…… 随便一个巡街抓人的捕快!居然有八十重罡拳之功力!! 这便是!仙宫的真正底蕴么! 第六十八章 罡拳解放 开玩笑!不可能!! 铁蛋真的惊了。 像他这样在边军藩镇长大的自然清楚。 罡拳,是在短时间内,将长年锻炼积蓄于精血肌肉中的真炁,一口气超压爆发出来,压榨身体,迅速提高战力的功法。 罡拳炼体士,在这特殊的斗气加成刺激下!便会不疲不倦!不知疼痛!超凡脱俗!获得远胜于自然血肉之躯的怪力神速! 因此只要昼夜不息,打熬筋骨!不断锤炼自己的肌肉!不断激发自己的潜能!不断提升自己的上限!不断储存自己的斗气! 体修的战斗力,就会稳稳增长!永无止境! 但简单是简单,粗暴是粗暴,想要把罡拳炼到很强,也是很困难的! 因为罡拳无极限!人类是有极限的啊! 血肉,筋骨,皮肤,内脏,经脉,资质,悟性,寿命,战阵积累的暗伤,背后刺来的暗剑,乃至以后长肌肉必须的口粮饭钱!都可能成为修炼的门槛! 种种因素,都可能制约你的极限!都可能成为拖你后腿的短板! 即使是那边镇的世代将门,军阀大将,从小开始站桩撸铁!上阵杀敌!大块吃肉!能打个十七八重的,已经是罕见的高手! 能把罡拳修炼到四十重的!都是当之无愧的强者!名副其实的勇冠三军,列国扬名,傲世天下的武神斗将了! 即便是仙宫的史册典籍之中,能超越武神境界,把罡拳推到更极限境界,超越百重的武圣!也是屈指可数!而且大部分更需要个人的奇遇,和来自仙宫化神丹,真龙肉,凤凰血之类的重点栽培! 历史上能把罡拳武道修炼到那种极点的!基本就是些追随仙尊鞍前马后,扫清四合,席卷八方,为仙宫立下血汗功劳的战神军主!熬炼筋骨上千年,御前戴刀,殿前柱国的灵官大将了! 这些人有整个仙宫的天材地宝灌注,各种神功秘法配合,也不敢罡拳乱开,拳拳都打一百来重的,只敢当超必杀使用。 当然,百重罡拳在地上实也足够用了,随手捶死那些上古的妖魔神怪,都不费吹灰之力的。 然而万万想不到!原来罡拳爆气,居然还有增幅爆发的技巧! 想不到啊想不到!本以为只是撸铁就可以的普通拳法!原来也是讲究增肌技巧的口牙! 是的!这钱头使出的,显然正是六扇门秘传的上古斗部秘法! 竟能往一身肌肉中!斗气压缩!解放两次! “吼——!罡拳!二!开啊啊!!” 什,什么! 居然还能再开!! 居然还要再开!! 天啊!不要太离谱!! “PONG——!!!” 冲霄斗气!犹如龙卷!!犹如狂风!!犹如沙暴!! 钱头的体魄整個爆发翻滚起来!整个人被澎湃的真炁吹大!真如肉山一般!真如法宝一样!化为肌肉的山岳!! “嚎!破——!” “咿!!!” “呀!!!” “吒!!!” “轰!!!” “砰!!!” 就像水装太满会溢,弦崩太紧会断,牛皮吹太大会破。 当场中积蓄的炁力,怪力,剑力,压力都达到顶点。 炁便炸了。 死斗爆发。 无需废话。 胜负便在这一瞬间决出了。 铁蛋眼都不眨一下,也只能勉强看到一点残影。 先动手的其实是捕头小赵。 更严格的来说,其实是先动的腿。 他一直在那儿弓步压腿,无声无息的,仿佛置身事外。 可忽然得,就像张拉满的弓,射出离弦的箭,一个弹腿就飞蹿出去,铁靴中寒光一闪,暗剑弹刀!直扫向沈家姊妹的脖颈! 他这一脚踹的太快!瞬息就斩到脖颈!却被三娘单眼翻转过来盯住!以鸯剑一格!拦住暗剑!剑光一削!顺着腿骨就反剃过来! 但预想中血光绽放,戗骨断肢,断成两截的惨状却没有发生! 那鸯剑剑刃,锋利无匹!削纸断水一般,破开小赵铁靴护腿,却斩到了钢筋铁刃之上! 是的!也是铁!这小赵的双腿,竟也是寒光闪闪的钢刀! 而且硬生生得,把三尺四寸的鸯剑挡住了!竟然没断!必定也是千年的镔铁,万年的金精! 几乎同时! 那钱头的罡炮!就轰杀至面前! 嗯,罡气嘴炮,铁蛋就简称罡炮,或许这招六扇门里还有别的叫法吧……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发罡炮!乃是钱头罡拳十!罡拳八!罡拳二!三阶超凶猛蓄力!罡拳爆发!战力解放!狂霸酷帅吊!轰杀出来的超必杀口牙! 铁蛋看出来了,这招其实不能叫罡拳! 他不是把全部劲力,凝结在一拳中打出去! 是把罡炁爆发,瀑布海啸一般轰出!将周围的天地灵炁,道息真炁,统统轰散! 是为了封印修士的五行真炁! 但是竟被拦住了啊啊啊! 是的!被八娘手中七尺长剑!剑光璀璨!剑炁蒸腾!借天星之力!曜起岁星剑影! 一剑! 破炁! 果然我北辰剑宗!天下无……然而还没完! 因为这么凶狠恐怖的一炮!并不是大绝超必杀!是在打配合啊! 不错!仿佛早已料到这罡气,会被一剑斩破!劈散成四溢的罡气!冲天的热风! 于是在这个瞬间,被剑光劈碎的罡气炮热流!湮灭蒸发了小赵的鱼服软甲!却被他千锤百炼的肌肉所吸收! 借!炁!护!体! 在小赵周身,竟形成了一套几乎肉眼可见的高浓度斗气罡甲!牢牢抵住了剜心刺来!寒芒闪闪!那三尺七寸的鸳剑神兵! 于是! 胜负已分! “呵!” “砰!” 小赵!凌空飞脚!一脚炁刀!凌厉无比得斩开了沈家姊妹,那大块双生连体的筋骨皮肉! 暴走失控的真炁,瞬间将两人如破布般炸飞! 碎骨肉片!残衣碎发!碎风爆裂!蒸腾碎裂开来!绽放出满天肉片血花! 把两具血肉模糊,难辨人型的肉块!裹挟着血浆投射出去!直接抛入桥底河道之中! 一招! 三娘小戎,八娘无衣! 败北! “呼……” 小赵如燕子似得滞空一旋,悄无声讯,轻声落地,周身烟云缠绕,真炁拢照,如同燕羽蝉衣! 是的,那横走四爆的罡炮,犀利无匹的剑炁,竟完全伤不到他一点!通通被护体罡甲所抵挡了! 不过也是,毕竟是十乘八乘二级别的炁罡护体么,便是真的夜叉本尊在这,怕也接不下来,更何况两个用邪法合体的金丹修士。 左道!终究不过是左道! 自己的肌肉!自己的力道!才是真正!通天大道! “钱头,怎么样。” 肉山钱头一炮打光,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之前虎背熊腰的壮汉,竟成了个干瘪佝偻的病夫…… “呼……死不了……” 钱头擦了一把脸上溢出的血汗,喘着气,呵呵笑着, “玛德,居然碰到剑鬼了,格老子的,还以为死球了,小赵,快把剑收……” “锃。” 剑锋一闪,钱头的头滚落下来。 小赵,“钱头啊啊啊——!” “轰!” 穿心一脚!!这一脚如翔龙怒哮!直插钱头身后,黑衣人腹心!! “轰隆!” 然后小赵整个人穿过去了。 “什么……” 是的,那不是什么人,就是一件黑衣服!只是急怒攻心!小赵竟全没看出来! “轰轰!” 一击踹空!小赵包含怒气和杀意的一脚,直接将河岸旁的街巷屋舍,成排铲平!残肢断臂!窗台碎瓦!飞沙走石!轰鸣四溅!瞬成人间地狱! 战场中陷入一时的宁静, “咕咚” 知道此事,掌柜的艰难得咽了口唾沫,深吸了口气,一时只觉得喉头发干,啥话也说不出来。 老实说,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一瞬间都发生了什么,就噼!啪!轰!砰!然后整条街都炸了…… “出来。” 小赵从瓦砾的硝烟中走出来,血目通红,每走一步,全身的肌肉都增大一分。铁骨钢肌,陡然耸立,犹如从炼狱爬出的恶鬼! “咦咦!” 掌柜的下意识想逃,但铁蛋一把拉住他。 “不是说你啊。” “是爷们儿就出来死啊啊啊!!!!” 小赵狂啸怒吼!罡气冲天!周身斩出八道罡刃炁刀!将周围屋舍成排切倒斩碎! 掌柜的紧紧握着铁蛋的手,脉搏狂跳,手心里都是汗。 铁蛋斜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盯着那太监。 不,也不是他,一直盯着呢,出手的另有其人。 不过无所谓,反正无论是谁,铁蛋的一剑,都得留给太…… “呵呵,差爷,不要大动肝火么,你看看你,造了多大的孽啊。” 铁蛋愣住了。 “出来混,死个一回两回的,有啥好大惊小怪的。” 这,这声音…… 小赵冷冷盯着桥底,正踏浪而来,一手一个,把血肉模糊的沈家姐妹从河里捞起,抛上岸的青年。 “你,山里人。” “是,啊……” 然后那大小眼的青年,抹了一把脖子上殷弘的血线,笑眯眯道, “不是了。” 岳师兄…… 第六十九章 血神子 是岳师兄。 至少看起来是。 岳鹏站在河道水面,小眼盯着岸上的小赵,大眼往不远处,青羊宫那边冲天的宝光望了一眼。 “哎哟哟,那么多好宝贝,看着真眼馋啊。你不去吗,差爷,晚了可就没份了。” 小赵没有说话,把双拳举起,弓步扎马,拉开架势,周身缠绕的烟炁一窒,无风逆走,热息道流,直汇头顶,仿佛冲天的篝火,把他整个人点成罡炁的火炬! “啧啧啧。” 岳鹏抱着双臂,直摇头, “为了那么几贯钱,你在这和我纠缠个什么劲?随便抢一件法宝,也不愁吃喝了吧? 就算不想想自家的媳妇儿,也想想钱头一家老小嘛,是不是这个理……” “收声啊!杂碎!!罡拳三十!!!” “轰!” 干脆利落!弓步冲拳! 但在三十重罡拳的威力加持下! 其势其威!骇世惊人! 弓步一踏之下,大地,砖石,瓦砾,皆如同波浪褶皱起伏,翻滚炸裂! 冲拳轰杀而来,河水,石桥,柳树,具被狂风横扫,席卷掀飞!轰平炸裂! 毫无悬念!此一拳神威之下! 岳鹏! 瞬间炸裂!! 真!炸裂! 整個皮囊!都如同吹爆的气球一般炸翻开来!粉色的白色的黄色的肉!和着血泥!散落满天!全身骨头都被一击轰散!碾成渣渣!碎成芥粉! 咦! 罡拳! 狠!! “呼……呼……呼……” “哗啦啦” 小赵双目血赤,立在被罡拳轰出的陨坑之中,被拳风轰散打飞的笃泉河水,哗啦啦,把满天血雨,泼头淋下,染了他满头满身。 给钱头……报了仇了? ……就这? “就这种垃圾!?” 小赵目眦尽裂,沐浴在血雨之中,仰天怒嚎, “魔门!仙贼!我必铲汝满门啊啊啊!呃!” 然而小赵突然身形一颤!虎躯一震!如遭电击!捂住心口缓缓跪地, “怎,怎么会……呃!呜!啊啊啊……” 这刀枪不入,摧山破城的武神!强如天龙猛兽,几十重罡拳强度加持下,哪怕与上古大妖厮杀血拼,亦不遑多让的! 此刻!竟然跪了! 铁蛋看清了。 因为他也知道武神的破绽。 是的,再怎么钢皮铁骨,横炼金钟罩,只要还是生物,就不可能连食道肛门,脏腑心室也修得天衣无缝。 于是这满天的血雨,弥漫的血炁,密如细网,浇透了小赵全身。 从口鼻中灌进去,从气窍中渗进去,由外而内,好像一张蛛网,裹住了小赵全身,渗入他的血管,控制他的经脉,如爬山虎似的凸起,遍布全身,好像有一只大手,从小赵体内伸出来,拥抱着他,握紧着他,要把他,牢牢握在掌心。 “得,得得,得得得……” 掌柜的在暗中偷窥,看得满脸冷汗, “血,血,血……得得得……” “啊啊啊——!魔道啊啊啊!” 小赵七孔喷血,一把抠烂自己的胸口,竟挖出十道刀割似的血口!连着皮肉,生生把逆溯向首脑的血管扯断! “休想夺舍我啊啊啊啊!” “嘭!!” 一拳 小赵一拳把自己的头给爆了。 尸身跪立不倒,然后血泉汇聚。 自断裂的脖颈中,喷发而出的血泉间,一双血爪,扒开小赵的尸身。 什么东西爬了出来。 如同蜕皮,如同羽化,寄生的妖物,撕开皮肉,如同换去了一件旧衣。 那东西,它爬了出来,立于倾盆血雨之中,沐浴在血息血泉之内,缓缓汇聚成,一具鲜血的人型! 掌柜的汗出如浆,抖若筛糠,得得得的,终于说出来了。 “血,得得,血,得得,血神子!” 血神子! 十绝魔教第一魔功! 血神子大法! “吒!” 这招凶威赫赫,大名鼎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终于把那太监炸出来了!! 太监! 遁地! 冒头! 喷剑! 一气呵成! 金光一闪! 剑丸出鞘! 刺向血人眉心血珠! “杀!” 血神子! 反应神速! 鬼哭神嚎! 口喷血剑! 逆剑光闪来! 一剑绞向太监腹心! 打破三层护体金光! 被他护体宝衣偏转! “斩!” 而铁蛋!也在同时出剑! 就如伏在地上,心中模拟了无数次的模样!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神罡剑胚! 拔剑出鞘! 剑光一寒! 斩落太监人头! 一瞬! 太监! 身死! 同在这一瞬! “哗啦!” 血人眉心血珠,被剑丸一击破碎,人型瞬间溃散! 而那剑丸亦一击而走,飞出天外,瞬息不见光星! 而在下一瞬! 铁蛋拍符掐诀,破土而出,迎着血雨!直冲向太监尸身! 冲霄血光凶! 青霜剑光寒! 一剑三连!把那太监劈身断头!砍作八段! 刺剑贯口,把舌尖金蝉,钉穿在剑尖上!剑炁一绞,杀成碎片! 掌柜懵逼宕机中。 满天血雨中, 铁蛋默不作声,拔剑飞砍,连劈数十剑,如同伐木劈柴,把那还有一半陷在土里,甚至没来得及跳出来的太监,大卸八块,剁得烂碎,十死无生了才作罢。 然后他二话不说,提着青霜,踏着河泥血浆,一步步走到那开胸豁口的小赵残尸面前。 血雨哗哗落下,足下凝聚的血水,已经没过脚踝。 铁蛋提着剑,沐浴在血雨里,盯着那热气腾腾的尸身。 “师兄,你没事吧。” 血水静默了一阵,翻滚起来,汇聚成一张人面,缓缓从血水中抬起头来。 “蛋啊……多亏你出手……” 铁蛋看着那张大小眼的脸, “原来,你是神教的卧底。” 岳鹏的血面,如浮萍一般,在血河里回荡,面露苦笑, “乱世如局,人如棋,随波逐流,身不由己啊。 罢了,此番是你胜了,我知道山里的规矩,伱出手,助我兵解吧。” 铁蛋沉默了一会儿,把剑收了起来,转过身。 “三大派的恩怨,我不懂,但终归是师兄你救了大家的命。 是师兄你,救了我的命。 你砍了我的狗链子,给了我两个炊饼,这些我一直都记得。 你走吧。” 血面似乎也松了口气,笑道, “蛋,你小子倒是个讲义气的,不枉师兄待你好。 现在我血身溃散,劳烦你把那边两个娘们,拖一具活的给我暂……” “死!!!” 血色人面话音未落,铁蛋已拔剑飞扑出去!越过人面!冲到三步之外!一剑插入污泥之中!扎穿一颗跳动的肉块! 心脏! “啊——混账!!” 血人也真是没见过这种说翻脸就翻脸的!一时大意竟被他插了一剑! 当下从淤泥中伸出无数血手!牢牢抓住铁蛋手足剑柄!不让他往下刺! 同时藏于血河中的精血,化成血剑枪林!一齐刺出!宛如那河道上,长出一片鲜血的荆棘! 万剑穿心!直将铁蛋贯穿射透!扎成个鲜血淋漓的刺猬! “杀我师兄!!死——!!” 然而铁蛋根本不管不顾!任由血刺贯穿全身!精血渗入体内!也是攥着青霜不送!全身功力满开!剑炁森寒!把剑尖直插入河泥里!一路钻心往下扎! “啊啊啊!杂种!”心口被刺着,血面口鼻喷血,七孔扭曲翻滚着嚎叫,“蛋!蛋!我是你师兄啊!是岳师兄啊!” “是尼玛!” 铁蛋双目之中,绽放琉璃色的寒光,浑然不顾血剑在体内纵横!几乎脏腑切得断碎!只喷着血沫,攥着剑!往下捅!往下扎!一寸一寸!切开这杂种的心室!给师兄报仇! “死——!” “啊啊啊!该死!该死!该死!” 血河如沸腾般翻滚,一会儿化作剑雨枪林对着小子乱刺,一会儿化作手足扯着铁蛋乱撕,可竟不能移他分毫。 “啊啊啊!你特码还在旁看什么!杀了他!快杀了他啊!” “啊,啊……这,这……” 这个时候,奇珍阁的掌柜才回过神来,赶紧土里钻出来,立在岸上,望着血河碎尸,满地浪迹,已经是目瞪口呆,呆若木鸡了。 “呵啊啊啊!”“杀了他!杀了他!!” 铁蛋在怒吼,血人在咆哮,宝光冲霄起,血水翻江倒, 全程目睹了这一场惨绝人寰的厮杀,掌柜的已经愣在当场,心乱如麻,头昏脑胀,肝胆俱裂,脑袋里一片空荡荡。 而血人已在惊惶中暴怒! “操尼玛的盗墓贼!还不快给老子出手啊啊!” “我不是贼啊啊啊!” “轰!” 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愤怒,掌柜狂吼着出手了,甩手一击,掷出手中的雷印,砸碎了血人的脑袋。 铁蛋攥着剑柄,一剑刺下。 天雷地火,震世惊魂 八服青霜,一剑穿心 血神子 诛灭 第七十章 康复 陈玄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全身被包得和木乃伊一样,连脚趾头都动弹不得。 然后随着他逐渐清醒的意识,涨潮般逐渐泛起的记忆。 疼痛,疲乏,酸痒,也从周身每一处神经中席卷而来。 哦……救,救命啊……要死了…… “欢迎回来,陈玄天同学。您的基因已重组,身体已康复,当前记忆重合弦进度,百分之七。” 悦耳的女声从床头音响中传出来。 这叫已康复?你特么莫不是逗老子…… 而且怎么才百分之七?这一次在那边待了好久啊,怎么只推进了两个点? 但全身又痛又酸又痒,陈玄天简直难受得想死,也没法细想,更动弹不得,连流质营养膏都是机械臂插进嘴里来灌的,只能嗷嗷得瘫在床上呻吟。除了无人机护工进来ICU里换药,辅助他新陈代谢,也没个人来探探病,送点橘子什么的。 这一直躺了得有一周,才有个活人,打了通视频电话慰问陈玄天。 “陈玄天学员,因你在战斗中英勇顽强,坚决执行命令,积极主动、勇于克服困难,在本次重大科研试验任务中,成绩突出,并做出重大贡献,经上级批准,决定给你记三等功……” 这活人脸部打着重码,声纹也被处理了,不过从军装看大概是個校级军官。 陈玄天没谢谢,也没敬礼,毕竟他动一下嘴皮子都难,客观条件不允许么,想必上级能体谅下面人的牺牲…… “……但鉴于目前的国际斗争形势极为严峻,量子通讯网络工程的建设刻不容缓,感谢你做出的牺牲,但希望你还可以再接再厉,进一步推进项目进程……” 啊,啊?不是,喂!开玩笑吧!他都这样了还要继续!? “很抱歉,但现在每分每秒我们都在落后,已经快没有时间了。” 喂喂别太离谱啦!这样没日没夜的来!迟早搞死他啊! 虽然确实是陈玄天自己的报名,自愿参加这个军方的研究项目,但他还以为只是抄抄数据,写写报告,在深山老林里住个几年,顶多参加点药物试验,双盲测试罢了。 玛德可没人和他说,全身细胞的分子链都会被射线打断!整个人里里外外,融得和糨糊肉粥一样!而且还死不掉!还眼睁睁得!被打了几公斤的药!打得全身器官和果冻一样软软的!整个人装在模具胚子里重新凝固,最后像陶艺做的黏土似的,用烘箱烤出来定型啊!! 是的,在病床上躺的这几天,全身痛得根本睡不着,看着无人机给自己换药,纱布底下那胶状的血肉,这些天遭的罪,陈玄天什么都想起来了! 有没有搞错啊喂!这到底什么整人项目啊! 而且没有多少时间又是什么鬼!再这样搞下去,他也没多少时间了啊喂!救命啊! 然而反对无效,甚至陈玄天现在,连表达明确的反对意见都办不到。 上边一声令下,护理无人机又把陈玄天从ICU推出来,推进对门的量子通讯实验室里准备上线链接了…… 老天,这现实世界,简直和梦里一样的冰冷,周围都是无情的机械,连回答陈玄天疑惑,缓解他不安的生物人都没有。 他现在又口不能言,动弹不得,只能转着眼珠,看着机械臂拆除身上的绷带,把勉强刚凝固成块状固形分的自己,一点点塞进那种紧身衣里,然后投入量子虚拟藏,接着橙红色橘汁似的溶液被灌进来,逐渐漫过咽喉。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陈玄天憋着气,维持着自己的意识,努力思考。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想想办法!外头人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了! 到底是做梦,还是量子通信,还是穿越异世界,哪边是‘蝶’哪边是‘我’什么的都无关紧要了! 现在陈玄天必须考虑的首要问题是, 梦中的‘铁蛋’,每一作死!每一次遭遇的致死重创!都会直接反馈到这‘陈玄天’的身上来! 之前手臂骨折也是,之后被囚牛生吞炸烂也是,再之后每一次被人砍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都会影响到这边来的! 现在他一身伤!不都是铁蛋那小子搞出来的! 但铁蛋不在乎! 这家伙仗着有那什么吊毛血玉功和鲶鱼救!根本就不怕受伤! 玛德可他没有啊! 他陈玄天又没神功没飞剑没鲶鱼! 谁经得起照铁蛋这么玩啊! 必须想办法提醒他! 必须让‘醒来的铁蛋’! 知道‘梦中陈玄天’的存在! 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 然后陈玄天深吸一口气,让LCL溶液充入肺泡。 下一秒, 铁蛋睁开了眼。 他躺在间密闭的昏暗的石室内,眼前是一面铜镜,挂在石壁上,正照着自己的脸。 满面是血的少年,脸上依稀留着未愈的剑疤,双眼如罕见的琉璃。 随着道息流转,在昏暗中青光流转,如黑夜里,狼的瞳,直勾勾得瞪着自己,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 脸好脏。 然后铁蛋就擦了把脸,转过眼,看向正战战兢兢,缩在角落的掌柜。 “前,前辈,才半个时辰您就醒啦,恢复的也太快了……” 掌柜咽了口唾沫, “这里是我以前挖到过的假墓,清干净了,当作藏身之地,您放心,头上就是坤国王陵,没人来搜查的,很安全。” 铁蛋翻身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原来躺在个石棺里,石棺中还有些蕴含道息的玉石钟乳,包含道息,澈如澄泉,从他身上被血枪血剑打通的一个个窟窿里渗进体能。正是靠着这些灵材滋补,血玉功才能很快把他被打的千疮百孔道身修复。 而且他甚至还赚了…… 嗯,在奇经中运行的精血,明显比以前浑厚了许多。不,不是许多,是数倍! 如果说以前是山涧的涓涓细流,但现在,简直是暴雨中的河水般涛涛奔涌了! 甚至给铁蛋一种,‘老子又要筑基了!’的感觉! 讲真的,这也就是铁蛋不知道血玉功接下来该专门筑基,要是知道他直接就可以筑了! 毋庸置疑,这突如其来暴增的血息,没有第二种可能。必定是那血神子刺入他体内的血枪血剑,直接被《血玉功》消化吸收,转化为修为了! 是的,连精炼都不需要,完全是同根同源,拿来即用!直接夺取那血神子的修为,化为己用,这效率比一颗一颗的吃妖丹精炼还要快得多啊! 看来那血玉功,还真就是神教的秘法么…… 一时也想不明白,铁蛋暂时收起思绪,拾起放在棺外的青霜,看向掌柜, “为什么。” 见铁蛋没一剑刺过来,掌柜也松了口气,讪笑, “没,没什么,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铁蛋就盯着他。 掌柜也知道斗鸡眼斗不过他,只好叹了口气,抱膝在角落坐下来。 “他骂我,我就……一,一时冲动吧……我也有点后悔……” 铁蛋面无表情。 掌柜抓着头发, “不,不过,其实现在想想,我也不欠他们的,哪怕以前有交易,大家也是有一笔算一笔,都结清了。 何况,虽然都是他们的东西,但我到底还是奇珍璞玉堂明面上的掌柜,他们也不和我知会一声,就做出这等大事,压根没考虑过我的下场。 现在那些法宝散落全城,我偷发王陵,盗取冥器的事情,肯定已经发了,更何况还有救援魔门这口锅,我也背定了。 总之坤国我是混不下去了,只能逃了。 刘前辈,既然您也没事了,咱们不如就此别过吧,毕竟小人还得把私藏的家当转移出国,而且,也不敢和贵派牵扯太深……” 铁蛋点点头,收起剑。 “谢了。” 掌柜讪讪笑道, “是我想谢谢您……我修行这么多年,受尽了刁难,无论想要什么,都得费尽口舌,花重金交换。 这修行中人,也不能说没好人,但真是个个自私自利,永远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寸步不让,丝毫不肯招惹不相干的因果,无论做什么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肯答应。 只有您二话不说,就肯拔剑帮我。多谢了。” 铁蛋, “还债罢了。” 掌柜苦笑, “还债……谁会为区区二十贯得罪紫微仙宫啊……当时我本以为得哭一哭,讲讲价,再出点血才能请您相助呢。 哪想到您一口就答应助剑,真是世间罕见的侠义之士啊!” 铁蛋,“……” 掌柜递来一本小册子, “本该用重宝谢您,但小的知道您老不是为了求财,手边又没什么好东西,担心反而惹您生气。 这一本,是我整理的移山土行之法,我也就这点本事,您不介意就留个纪念吧。” 铁蛋只好接过那册子。 他剑宗又不是没有剑遁之术,还不如给点钱实惠呢…… 掌柜正要告辞,忽然想起来, “哦对了,您的道侣我也捡回来,放在隔壁给您陪葬……” 你还蛮多事的么…… 第七十一章 北返 铁蛋去隔壁陪葬的墓室里看了一眼,沈家姊妹也被胡掌柜扔到棺材里了,不过她们可没有玉石钟乳的待遇,而且两个人背对背,给塞在一具棺材里,棺材底下都是血,就和浸泡在羊水中的双胞胎似的。 此时两人已经耗尽了精力,脉相微弱,气息游离,完全陷入休克。 毕竟她们之前就被围追堵截,从城中杀出一条血路,又用上明显压榨自身极限的合体邪法,经历了险死还生的浴血厮杀。虽然那捕头小赵为了活捉她们领赏,刻意留手放了她们一条生路,但合体技强行被解除,明显也是受了内伤反噬,两个人都炸得支离破碎的。 铁蛋一眼望去,只见她们身上的衣袍披风,早已在激战中被炁浪撕裂吹飞,不剩多少,但那肚兜和亵裤,大概是甚么法宝一类,居然还裹着心腹要害,也蛮神奇的…… 不过总归由于那双生连体的妖异奇功,有大幅提升防御力,乃至刀枪不入的奇效,两人得神功护体,四肢倒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没有炸飞炸断什么部位,落下终生的残疾,甚至暴露在外的手足肌肤,虽然沾染了不少鲜血淤泥,但擦干净一瞧,皮肤表面竟依旧光洁如新,连一丝擦伤划痕都没有。 铁蛋伸手试了试,发现随着精血炁息耗尽,奇功失效,她们的身体也在缓缓恢复人型,这会儿两张人脸还是扭曲的畸形,但比起刚才那夜叉一般的鬼样子,已经缓和不少了。 而身体肌肉的部位,虽然还硬梆梆,冷冰冰的,好像什么冻结的冰块,但脂肪的部分,手感已逐渐润滑柔软,恢复了弹性,似乎能吸住人的手指,显然正在缓慢恢复成正常的软肉。 也不是说她们一点伤都没有,这功法的破绽所在,也是明明白白的么。 两人的脊背上,被一击切断,真炁内爆,创开个巨大的血口,深可见骨,里脊肉都炸飞好多,经脉肺腑脏器,肯定都受到不同程度的重创了。 掌柜站在室外,小心解释, “她们背上疮口太大,出血太多,我也不知如何治疗,就想给她俩背靠背,塞在一起好堵着伤口。 谁知贵派的功法甚是奇异,你看她们的血肉,有一部分竟自发又连为一体,内炁循环着了。 总之人似乎一时还没死,只是气息微弱,昏睡不醒,前辈还得早做救治才是。” 铁蛋也看见了,她们背靠背,皮肉有一部分黏在一起了,现在似乎维持着一种微弱的共生状态,真炁在两人体内循环,勉强吊着命呢。 铁蛋耸耸肩,于是伸手掰开两女樱唇,取丹药给她们塞到舌头底下含住,又捞了点玉石乳,给她们灌了一嘴,免得饿死…… 嗯,也就这样了。 毕竟他能有什么办法,铁蛋又没得过本山的真传,也没学过疗伤之术,杀人他还行,救人根本不知道怎么搞啊…… 哦,说到这传承。 “剑呢?” 掌柜一指, “飞走了。” 铁蛋就眯起眼瞪他。 掌柜急, “我真没骗您,那三把剑,还有那剑丸,都是有灵的法宝啊!和死物可不一样,会自己择主的! 人家刷!得一下,全化作光飞走了!我哪儿敢追它们啊……” 啧,本以为等这两女的耗死了,他铁蛋可以作为剑宗弟子,说不定能一气继承三把神兵呢!煮熟的鸭子居然飞了!? 想不到剑宗的神剑,居然不肯认自己这個剑宗弟子为主,导致计划失败,铁蛋真是气死…… “那,那没别的事我先走啦……” 铁蛋,“等等,带我一程。” “啊?您不管她们吗……哦,哦,这样子最好也不要轻动,还是您考虑周到……” 铁蛋,“……” 总之两人先从坤国王陵遁地出来,王陵自然有陵卫守墓,不过坤国的宗室几百年前才换过一茬,很多墓地都是空的,因此也没那么多守卫,寻常也没人过来,确实还挺安全。 那墓室更是掌柜准备好的逃生屋,已经挖好密道,只要找到暗藏的移山卫箓印,把遁地符一拍,就能直达地下墓穴密室。沈家姊妹暂时扔在这里,只要她们自己不死,自然没啥危险。就算不幸死了,那墓地和棺材的钱也都省了…… 掌柜的要抓紧时间去转移私藏的家财,铁蛋也就不耽误他了,只请掌柜的带他出了城,就直接动身,往光霞山返程。 嗯,他剑也买了人也杀了宝也换了,来锦都城的目的基本都达成了么。就算要救那两个女的,也只能找陈胡子来了。 何况还有岳师兄的事。 师兄是死在十绝魔教手里的,被血神子夺舍。 这事儿没完。 报仇 找师父,开杀劫,把锦都城的魔教,统统都杀光。 可一路顺着驰道出城,铁蛋却被拦住了,当然也不止他一个,来往的行商都被拦住了。 通往北方的栈道隘口,关门闭锁,路被封了。 “听说锦都城里出事了。” 商人们已自发聚成一团,交流情报。 “昨晚魔门大闹锦都,刺杀世子,传说还一路打入坤明宫,险些刺伤了国主呢。” “真的假的,坤国的禁军都是吃粑粑的吗?” “可不是么,不过听说魔门也是阴险得很,先安排藏剑山庄的三娘色诱,刺杀世子,诱骗满城禁军出动围捕,突然又放出奇珍堂珍宝无数,吸引了大军的注意力,最后才出动精锐,刺杀国主,环环相扣,简直天衣无缝。 听说这一次魔门攻势极凶,杀的坤明宫里尸骸遍地,血流成河!如果不是宫里突然冒出个小黄门,临阵突破,力挽狂澜,拼死救驾,只怕国主真的危险了呢!” “啧啧,坤国公,可真是多灾多难啊……换来换去的,不是被仙宫杀,就是被魔门杀。太惨了……” “不过原来奇珍堂的后台是魔门啊,我就说那种地方,绝不可能没有靠山的。简直太合理了。” “等等等,细说色诱,藏剑山庄的三娘?莫不是书里那个?” “啊对对对,就是那个!” “哦呼……那难怪了,这样的美人计那能不成功么,啧啧,世子死于花下,也该瞑目了吧。” “是啊是啊,真令人羡慕哦呼……” 到底什么书啊…… 铁蛋在旁打听,但没一会儿话题偏到本子上去了,也是翻了个白眼作罢。 总之昨晚的事,魔教果然另有图谋。 大概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要把奇珍堂万宝爆了,吸引注意力,然后刺杀国主的,只不过在等一个适当的时机动手。 结果真的天上掉馅饼,见到沈家姊妹大闹锦都,搞得满城风雨,就干脆出手,把锅全扣到玄门头上了。 不过这样天时地利,机缘巧合,应时而发,顺势而为的神来之笔,居然也能给挫败了? 明明都说这一代的坤国公,是新人换旧人,根基不牢,立足未稳的,竟依然在宫中有这样深厚的底蕴,暗藏高手无数,还真是不得了啊…… 时也,命也,看来魔宫气数未尽呢…… 总之出了这种事,关道是走不了了,莫说锦都城九门禁闭,周围的关隘道口也统统被封锁了,各地频繁调动兵马戒备,四处严查搜捕魔门刺客。 不过不要紧,毕竟铁蛋来的时候,就没从这隘口走么。 于是铁蛋依着记忆,和几天前坐下的记号,再一次钻入深山老林,打算走之前抢灵果的山间小道,原路绕过关口。 然后他又迷路了…… 这也太扯了,明明一直在向北走啊,为什么会走偏呢…… 而且更扯蛋的是,铁蛋又遇到新的机缘了…… 嗯……好吧,仔细想想,也不算扯蛋,亦非陷阱。 毕竟这世上很多事情,冥冥中自有定数,都是伏线千里,环环相扣的。 你看,这不是奇珍璞玉堂刚刚暴炸,走脱了无数奇珍法宝么。那些法宝生而有灵,自然就会自己去寻附近的灵泉地脉,寄生于其中修行,静待有缘之人。 而这年头,也确实修行不易,地脉灵穴就那么有数的几条,不是你占了就是他占了,都得靠拼靠挣靠抢才能夺来,本也没那么多天材地宝给你机缘巧合碰上的。 所以还真就有这么巧的事,这不是前几天,有两头坤国本地的妖兽,争夺灵果,叫铁蛋趁着它们鹬蚌相争,都给杀了烤了吃了么。 于是这一次,铁蛋虽然是迷了路,没找到来时灵果那条路,但反倒是拐到另一座山头,找到了其中一头妖兽,之前占据的灵巢地脉了。 而此时,便有从奇珍堂逃出的法宝! 三件! 正青蓝红!三色宝光绽放!隔空激斗!试图争夺此地的灵穴! 机缘! 第七十二章 捡宝 铁蛋趴在山岗上,潜藏气息,暗中观察底下法宝对峙的情形。 此地山水汇聚,一湾清泉沿着蜿蜒的山势,在此地汇聚成了活水灵潭,不断山息活水注入此地,确是个风景宜人的风水宝地。 周围没见到什么动物骸骨。大概之前那马一样的妖怪,就是盘踞此地,作为修炼巢穴的。 此时三件法宝都看中此地,但一山不容二虎,于是互不相让,悬在空中,形成青蓝红三色光球。一时又不敢两两相争,让第三者占了便宜,于是一时陷入对峙。 铁蛋看了一会儿,分辨出三件法宝的形状,一个葫芦一把扇子一枚宝珠,一时兴趣大减。 啧,一把剑都没有,垃圾。 好吧,也不能算是垃圾。毕竟能生出器灵的,都被称为‘入品’的法宝。 自下下九品,到上上一品,这一套原是仙宫用来选拔人才的标准。不过后来逐渐演变到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的地步,到底怎么搞到这一步的,这里就不多赘述了。 总之法宝的评定也是参考此评级,根据法宝制作工艺,材料,符箓,铭文,阵法,功效,修行资历各方位来品鉴,间隔一品可能相差不大,但上中下之分,却是天差地别,比如一品三品的宝物可以互不相让,但四品中上法宝,是绝对不敢和上下三品的宝物争辉的。 所以从眼前的情况看来,这三件法宝,昨晚竟无人可以抢夺认主,大约不是一般金丹可以把握,都是少见的元婴境法宝。不过若是什么上品的稀罕物,大概也早被人买去用了,不至于还滞留在宝阁中,所以在此对峙的,估计都是些下品的玩意。 虽然那种来历不明,还化了神,灵智健全,犹如老怪的上古至宝,铁蛋是避之不及。 但这种路数清楚的,层次也不算太高的,估计也没啥灵智,可以随便使唤的宝贝,铁蛋倒是可以笑纳。 单看眼前这三宝之中,又以青葫和赤扇两个,宝光最为醒目,互不相让,应当是同品之物,估摸怎么也有個七八品,那蓝色宝珠就要略差一筹,估计还要次一品。 法宝这种东西,和妖兽灵果倒也不一样,也不需你拔剑砍它,拼命争夺,把血打到一丝再扔个绳啊球什么的去捕获。 仙缘这种东西,有就有,没有就是没有。 若是无缘,便放在眼皮子底下你也不识得,但只要见着了,就是与你有缘,伸手去拿就是了。 当然,能不能拿得住,那便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而如今这种情况,三宝相互制衡,简直是老天爷白给的便宜,白捡一样。 所以现在铁蛋的问题是,要拿哪一件。 嗯,一件一件,不用想太多了,以他现在这点本事,三件法宝在他面前,全速冲过去,也顶多只能先手抢到一件,其他两个肯定会被惊走了。 所以铁蛋一时也有些犹豫。 光看颜色,倒也能瞧出这些法宝的大致属性。 紫白金青赤,对应太极五炁,那青葫芦分明汇聚归尘之炁,可能是拿来养丹炼药的玩意。扇子嘛,赤煞之炁冲天,摆明煽风点火的喽。至于那蓝色的珠子是什么炁就有点难说了。 纯净的玄冥真炁是白色的,有些杂质变成绿的蓝的都有可能。其他真炁也有变质变色的概率,而且又是个珠子,不直接抓来看看,暂时还真不知是什么底细。只是这珠子到底品相上差一些,也不知是啥杂牌,可能翻车,就挺让人纠结的。 好在铁蛋从来都不是纠结犹豫之人,只心思一转,就有了决断。 拿葫芦。 因为铁蛋自己就是一身神罡骨么,太极五炁间自有相生相克的原理。再说简单点就是归尘生神罡,赤煞克神罡,那当然选葫芦了。 于是铁蛋二话不说,就施展起血玉功,把全身功力蓄到极致!刷!得飞扑出去! 一把抓住青葫! 果然不出铁蛋所料,那赤扇吓了一大跳!呼啦一下!化作一只火鸟!展翅飞上天穹! 而令铁蛋没想到的是,因他的血玉功修为猛增,身形太快!那蓝珠子竟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好啊!原来是个智障! 于是铁蛋又抄手一捞!把蓝珠子也夺了! 二宝到手! 可能也是他过了这么多劫,杀了这么多人,时来运转,气数如虹了。 葫芦也好珠子也罢,倒也没怎么挣扎。 毕竟法宝也能识人么,见铁蛋虽然才筑基境界,但根基扎实,底蕴深厚,远强于一般杂修,未来可期,自然很顺从得臣服于他脚下了。 这葫芦倒是基本不出所料,是以整块的翡翠专门雕刻制作的药葫,葫芦中的器灵也不知是仿的什么异兽,其状如鼠,菟耳麋身,以尾御风飞天,能听懂人言。 铁蛋也是个善于和阿猫阿狗阿鱼交流的,和葫灵对着眼神,比比划划交流了一阵。 原来这葫芦竟还是个中下六品的元婴法宝,只是它原主人被杀害,它也受了损伤,又和那蓝珠子斗了好一阵,这才斗不过后来那把扇子。 不过虽然有些破损也不要紧,平时葫灵自己就会修行炼炁,把天地灵炁转化为归尘之息,修补自身。同时葫中还有一个芥子空间,自生一块灵田,葫灵可以帮忙栽种培养一些罕见的丹材灵药,只要收成以后分它一点吃就行了,紧要关头,自然也可以提供归尘道息供铁蛋使用。 而那蓝珠子也不得了,这玩意居然也可以算是个中品的,而且还是从外地来的…… 嗯,这是个法螺天珠,从昆仑那边过来的,西域法宝,用名贵的宝石制作,之前是什么异人国王戴在顶上的如意髻珠,可以大放光明,不染尘垢,澄水清浊,愈病除疾。 大概也因为西域制宝之法与中原不同,这珠子才显得迟钝些,至今还没化出器灵的形体,只能回放一些画面片段勉强交流。 嗯……不知道这珠子有啥用,要不卖了吧…… 感应到铁蛋的想法,珠子急了,赶紧跳起来往地上一朝,投影出一片画面,表示自己有用。 铁蛋低头一看……咦?是一篇修炼功法?怎么?这珠子还能传功? 这时那葫灵竟也动了动,只见翡翠葫身上,金光闪闪,也亮起了一篇修炼经文! 啥?什么情况?现在流行直接在法宝身上留下经法传承的吗? 铁蛋瞧了瞧两篇经文,忽然发现这两部虽是炼炁之法,但其中修炼之道,炁行经脉,居然与众不同!迥异于中原玄门炼炁,只走十二正经和任督二脉这十四正道的传承!倒是类似血玉奇功,会炁行经过八脉奇经! 只不过又不同于血玉功那么凶险无比,专走奇经死穴那么邪门。这两篇修炼之法,大都是一正经一奇脉,相辅相成的炼化办法,虽然依然少见,但至少是比血玉功稳妥安全得多了…… 嘶…… 这些功法……莫非就是十绝魔教的炼炁真传? 铁蛋忽然有点明白了。 难怪魔教这么大方,为了吸引注意力,竟舍得自爆宝楼,把这么多法宝白扔出去给外人抢。 他们在传功! 是的,传功,毕竟说是三大派,三大派,但其实中原十二国,认可的唯一正道,还是仙宫啊。 人家再怎么不干人事,那也是人族祖庭,万载积累,坐拥天下,什么传承都是从仙宫起源的,归根结底大家想的都是封侯拜将当老爷!因为这仙宫!才是人心认可的天下共主! 而玄门也不必多说,完全就是个精英小圈子,精挑细选的师徒传承,就算你想拜山,资质仙缘不到万里挑一的地步,人家都看不上你,在山里空转几十年,也难得其门而入的。 神教虽然比玄门好些,但问题也很多,毕竟主要势力远在西域么,在仙宫玄门的双重打压下,又不可能大张旗鼓传教,都是偷偷摸摸得搞,势力自然也很难渗透进中原。 而且神教也是内丹道的,对修炼资质有最基础的要求,一样不是想进就进。 所以按掌柜的说法,神教都是在散修中秘密结社传播的。一般有一个得了神教传承的教众,就会在自己的社交圈子里,优先找师门,找道侣,找弟子,先从交易资源开始,然后慢慢做任务换功法,一点点发展教众。 那掌柜的,就是这样在长期交易之后,才通过交易人介绍,逐渐接触到神教的圈子,但因为他只是做买卖的,到底不是人家道侣,人家也小心防备着他,所以交易任务可以,但几百年了,也才勉勉强强做个外围,没有混入真正的核心圈子呢。 很显然,这样的模式,虽然安全隐秘,不至于被发现,也适合招募那些只想换取资源的散修。但也未免太隐秘了,影响力有限,难以发展壮大。 而现在好了,直接把神教功法,铭刻在这些法宝上,一把散出去! 那修士能不去争抢吗?伱抢了法宝,有神功你不练吗?你发现这神功是魔教传的,你还会主动检举揭发,把自己的法宝上缴仙宫吗? 所以只要不出意外,散出这些法宝,天生有灵,自己就会为神教挑选适合栽培之人。 而这些人得了法宝和神功,自然就和神教产生了因果,主动或被动的,会想要寻找同类,想要后续功法,想要更多资源,想要出人头地。而他们又会再次把神教传承,向自己的道侣社交圈子扩散! 所以你别看神教搞一波大事,好似是损失了好多的法宝! 人家赢得的,可能是整个坤国修仙界啊! 第七十三章 筑基 三大派,真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魔宫的底蕴,深厚无比,哪怕天下已被祸乱到如此地步,依然有无数能人义士支撑着天下的根基,捕头,黄门,掌柜哪怕随便冒出来一个路人,都可以一手罡拳把你打,力挽狂澜于未倒,扶大厦于将倾! 魔教的算计,叹为观止,在坤国这一手玩得巧妙,机关算尽,环环相扣,占尽便宜,即使功亏一篑,其实也分毫不损,把锅都甩出去了,稳稳藏身于幕后! 而且真的只差一点了!只差一点,不仅要巅峰坤国朝堂,恐怕还能夺舍岳师兄,而沈家那两个,定也要沦为人家的皮囊!只怕剑宗的秘传,真要泄個底朝天了! 只不过最后赢的,还得是我玄门就是了。 嗯,算计那么多也没啥用,归根结底还得砍赢了才行么。 “嘶——” 盘坐在这深山灵脉中,铁蛋运炁调息,深深吐纳。 他的面上,红光闪烁,全身血烟蒸腾,如周身笼了件虚无缥缈的赤纱。 那其实是细密的血珠,从全身炁窍毛孔中溢出来,然后迅速被高温蒸发,挥发升腾的血息。 这片血烟,翻滚,凝聚,荟萃,最后随着一吸一呵的真炁流转,凝淬收拢入眉心。 就在少年的眉间,形成一道纵置的赤线,一眼望去,犹如剑疤一般。 然后铁蛋,缓缓睁开了眼。 眸前血光流转,随后真炁内敛, 无声的,忽然大风起! 天地间的灵炁,如漩涡龙卷一般向他汇聚!整山的道脉灵池,竟在这瞬间,被他抽取提炼一清! “呼——” 噼啪,噼啪,噼啪啪。 长舒一口气,铁蛋站起身来,周身筋骨爆响,整个人如拔葱似的,身高猛涨了一尺。 嗯,筑基了。 对,借这山间灵穴道脉,修炼一昼夜,铁蛋‘又’,‘筑基了’。 毕竟铁蛋已经可以确定,血玉功,同根同源,就是魔教那边的功法么。 而魔教,这不是把修炼之法,都给他送到眼前了么。 那灵葫和宝珠之中,传的魔教炼炁之法,一部归尘诀,一部归尘玄冥双炁诀,虽然都是基础法门,但也是直指结丹的。 而这些功法,本质上是为了招募新人,其中自然有筑基结丹的详细教导。 有魔教三本基础功法在眼前,相互印证参照,铁蛋自然推倒出血玉功的筑基之法了。 其实真没什么难的,甚至和玄门之法比起来,还算是简单的哩。 而且不得不说,这魔教的修炼功法,感觉还好一点,正经奇脉,相辅相成,既不冒险,也不偏废,反倒更适合人体的结构。 相比起来,玄门那种动辄走火入魔的炼炁法,倒显得有些极端了。 当然,魔教的功法也并非完美无瑕,毕竟人家的根本目的,是吸引散修入教么,所以也藏了一手。 比如这筑基结丹之法,结的都是神藏金丹。 嗯,各门各派,内丹道五花八门,但大致上可以归为神藏,炁藏两分。 炁藏内丹就是放在脐下三寸,丹田炁海中。而神藏内丹就是凝结在眉心颅首,泥丸宫中的。 理论上,还有个心藏之法的,就是把心脏也炼成内丹一样的真炁枢纽,控制心跳压缩,把真炁精血疾速灌注入周身筋骨肌腱中爆发变形的门道。 是的,这其实就是罡拳炼体的基础原理么,在此就不赘述了。 总之魔教的两本炼炁法,虽然精炼的经脉炁行不同,但殊途同归,炼到最后,都是别具一格,开拓泥丸宫,给神藏丹准备丹位,等于最开始,就从炼神起步。 但铁蛋也记得,以前师兄教课讲过,灵台炼神,最为精妙凶险,因为脑子里血管太细太繁,非常不好操作,一旦岔气,动辄智障脑瘫,所以玄门修行中,这却是最后的一步,绝对不要乱搞。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玄门炼的炁太霸道,动辄走火入魔暴毙的,所以只能先炼炁藏内丹,然后炁体双修,最后才炼神,由下往上打通全身。 所以简单来说,魔教的功法,明显是倒过来整了,也不知道那神主到底抽什么风,专门搞这与众不同的修炼之法,而更令人诧异的是,他还真的整出一套可行的办法了…… 是的,铁蛋其实一开始也就照本宣科,随手试试,体会一下魔教一般功法,和他血玉功到底有甚么不同。 但由于他其实已经是剑胚筑基,血玉功也早已巅峰圆满,周身奇经正脉早就打通了,于是只随手一炼,便自然完成了炁体循环,真炁逆经脉溯上,在眉心开拓出了一片神庭。 嗯……那反正炼都炼了,就继续喽? 于是先仿照两本炼炁诀教程,之后就根据自己摸索出的规律,铁蛋完全打通八脉奇经,将周身血息精华,尽汇于神庭之中,凝成核心。 神庭筑基! 完成! 不得不说,效果还是很显著的。 除了身体进一步提升,经脉炁海翻八倍的扩展,铁蛋更是感到耳聪目明,视野感知,前所未有的开拓清晰。单单这目力和感知的提升,就可以把他的战力提升一大截了。 而在神庭开拓之后,真炁道息于经脉内景中的循环和炼化速度,也更加惊人! 就像原本腹中只有一个炁泵,现在是眉心也多了一个!两个炁泵合力!涡轮增压!爆发起来,不要太强! 而且其实不止两个呢! 因为铁蛋之前就自己开发出了《血玉功》和《拳形犬》配合爆发的套路么。 理论上,他一旦同时运起炼体功!心脏也开始全力催动! 那就是精!炁!神! 三涡轮增压! 输出爆炸! 神功大成! 不! 不对! 铁蛋都还没开始炼神功口阿! 他才筑基口牙! 太夸张口拉!! 不过铁蛋倒也没有特别兴奋,甚至都不打算试验一下现在的本事。 毕竟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这三个涡轮,理论上限虽然难以估量,但铁蛋的身体还太弱了,根本不足以支撑这样的暴走。 之前光是炁海和心脏,两个涡轮的提升,都把他全身的血蒸出来,肌肉拉扯逼到极限了。 哪怕后来吃了一个灵果,可以消除疲劳感,不疲不累,但身体上的负荷和损伤,是肉眼可见的,并没有消失。 如果现在,就三个涡轮一起开的话…… 会死。 是的,铁蛋心里有种强烈的感应。 承受不住的,会死。 血玉功也好鲲泡泡也罢,没人能救得了他。 所以不能用,他还需要成长,还需要营养,还需要为这具道身,摄取储存更多的资源和养分。 养好了,养壮了,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来。 嗯,不过一个涡轮应该也够用了…… 而且……涡轮是什么鬼…… 铁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只好摇摇头,站起身继续往北方走。 毕竟没有时间在这耽搁了,还有一座城的魔教要杀呢。 不得不说,神庭开拓之后的提升是巨大的,铁蛋感觉到自己的感知范围一下子就开阔了许多。 以前只能闷头在山沟沟里乱走,现在铁蛋可以隐约感知到,哪个方向似乎有人,那肯定就有路,完全可以把路人当路标来用。 于是翻了一阵山,总算靠着拦路打劫的山贼,找回了驰道。 铁蛋这才松了口气,这回他可不绕路了,一路沿着栈道砍过去,终于赶在天黑前,望见了光霞山的枫林。 “师……” 然后铁蛋站住了。 不对劲。 光霞山的护山阵符没了。 燕子洞的剑光也没了。 推开山下的药园。 师兄周凤,亦不见踪影。 铁蛋默默无声,提八服青霜在手,望着山顶,逆着石阶,一步一步走上山。 每一步,真炁都在凝淬。 每一步,杀意都在汇聚。 每一步,剑光都在闪耀。 终于,他登上顶峰。 燕子洞口,有两个青衣负剑,斗笠遮面的剑士,无声无息得,立在那块剑光裁出的平台上等着他。 “……” 一时间,三人对视,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山风呼啸,剑炁翻涌。 然后一个人从洞中走出来。 这人身高九尺,同样披一身剑宗的青袍,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两道剑眉斜插入鬓,一头白发如霜似雪,脑后氤氲光华,五色流转,大如车轮的神光星彩在头顶闪耀绽放,缤纷的霓虹,映满天穹。 昏黄的暮色里,整个人站在那儿,就如同一柱光,点亮了山峡。 剑宗的,比师父还厉害,那便是…… 九峰的剑主。 那人望着铁蛋额头,饶有兴趣的一笑, “你杀了魔教的人?” 铁蛋默不作声。 那人也不介意,微微一笑, “你很好,跟我回山。” 铁蛋攥着剑,盯着他。 “我师父呢。” 那人俯视着铁蛋,笑意不改,只缓缓道, “陈天哭死了。” 第七十四章 外山 岳鹏死了, 所以他的师父陈天哭赶来了。 陈天哭死了。 所以他的师父, 北辰剑君,九阴峰主,瑶光破军剑君也赶来了。 亲传的弟子杀身,师父不远万里寻仇。 杀了弟子还有师父,杀了师父还有师公。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这就是剑宗,这就是玄门。 所以世人敬畏魔门如虎, 因为你不做好直接灭他满门,或者被他灭满门的心理准备,敢动他一个,就只有一片血沼般,不死不休的结局了。 然而…… “你说天哭真君往衡山去,但剑君出窍问过那边了,人就没到天柱峰。” “光霞山这边,被人攻入山门,破了剑阵,杀了人,夺了剑。” 破军剑君带在身边侍奉两个,一个名唤定光,一個道号照胆,都是金丹的剑胎,藏锋的剑童。 此时这两人,就一左一右立在身后,看着跪在玄女像前的铁蛋,你一言我一语。 定光,“找遍光霞山全境,未见活人的踪影,亦不见剑炉的踪影。” 照胆,“若是仇家动手,当是一并都掳走了,打算搜魂夺魄,逼问我剑宗的秘传。” 定光,“附近未见剑痕战创,天哭真君的本事,也不可能叫人无声无息灭杀,可能此地不是战场。” 照胆,“破我山门剑阵的且不提,能杀败天哭真人的,实乃世间罕有,屈指可数,只怕已是魔宫的柱国灵官,魔教的十绝尊主一级了。” 定光,“能遮掩天机至此,又有如此鬼神莫测的本事,还有同我等亮剑见血的胆子,十有八九就是魔教了。” 照胆,“他也同时遭魔教的毒手,险遭夺舍,看来那边计划甚为周密,大约是本打算一口气,将光霞山一脉,斩尽杀绝,鸠占鹊巢的。” 定光,“所以,便是在这小子身上失了手,知道事败秘泄,就干脆把其余人一并铲除,不留痕迹么。” 铁蛋猛得扭过头,冷冷看着他们, “你怎知我和魔教的动过手。又怎知我未遭夺舍。说不定我也是魔教的呢。” 定光照胆对视了一眼,照胆从怀中取出一面八卦镜,翻来朝铁蛋面上一照。 只见那镜中的少年,双目血赤,杀意凛然,而额头上,竟悬空飘浮着一个血色箓印。 一笔一划,写作一个‘诛’字,宛如以剑劈出来的一般。 照胆,“此即血诛印,元神秘法,杀了魔教中人,必戴此印,叫天下魔教之众看见,都势必将你斩尽杀绝,除之后快的。” 定光,“你顶着这印,又敢返山来,还救了沈家人,我玄门自不会不问青红皂白,为难伱就是了。” 铁蛋狠狠盯着镜中之人,把那张脸,那道印记在心里,便回过头去,继续死死盯着玄女像,默不出声了。 定光照胆对视了一眼,也不再说话了。 三人在洞中这么无言对峙有半夜,洞府外忽然一片明光绽放,风声剑啸,破军剑君已从坤国赶回来了。 装有沈家姊妹那口棺,被他扛在右肩上,左手剑指间,则握着那三把宝剑,竟是把剑宗的飞剑也一并寻回了。 “魔教已走光了。” 破军剑君进了洞来,扫视一眼, “出去。” 于是照胆定光稽首一拜,上来驾起毫无反应的铁蛋,带他出洞。 而剑君则扛着棺材,进了燕子洞里头的灵潭。 照胆看了铁蛋一眼, “秘剑不传。” 铁蛋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剑君一个人出来,手中握着那玄女像的画轴,递到铁蛋手里。 “拿着。你光霞山的道统。” 铁蛋双手接过,依旧默不作声,把画轴紧紧揣在怀里。 剑君袖子一甩, “定光照胆。” “在。” 两道童一齐下拜。 “晦明斩铁被私开剑印,伤了元气,你两留镇光霞山,为它们护法! 另外,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遵法旨。” 定光照胆稽首下拜。 剑君扫了铁蛋一眼, “同我回山。” 铁蛋不作声,反正也由不得他想怎么样。 现在又没人听他说话了。 于是剑君袖一震,眨眼间,剑风龙卷,霞光弥天,惊天剑虹将人影一裹,掀起狂风,冲天而起,撕破夜空,自燕子峰飞天。 星光瞬影移行,如流星雨落,拉出满天的金线,朝着身后平移闪跃。眨眼之间,风驰电掣,瞬息万里,咫尺天涯。 铁蛋心中空荡荡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剑光一转,云开雾消,一座矗立于云间的仙山,突兀跳入他的眼帘。 缓缓抬头望去。 那仙山,竟如海市蜃楼般,悬空凌云,几乎整个裹在厚重的云团里,如同被积雨云包裹的巨大冰川,只露出顶峰几个尖尖,七彩缤纷,五色斑斓,华光绽放,剑光辉映,如同云团里藏了许多太阳,你一片我一片,把云团都染成了九色的霓虹。 再低头俯瞰,一眼望去,却是一片翻卷的云海,横亘于天地晴空之间,不知有几千里方圆,云缠雾绕,不知向天边蔓延开去几万里,遮蔽天地,难见乾坤。 如此管中窥豹,实难见识本山的真容。而破军剑君显然也不是带铁蛋来旅游的。 剑虹在天际一折一落,便突入云层,落入山涧,等铁蛋回过神来,感觉双脚踏到了实地,周围的剑风已呼啸着吹散云团,露出一块半亩见方的平台。 四周望去,也是云海翻腾,雾清炁绕,这平台,竟也是飞在空中,浮于云端,台上只有一间小院,院内有屋舍数间,丹炉一台,空空荡荡,再无一物了。 “你在此暂住,我去衡山便回。” 等话音传来时,铁蛋回头望去,身边金光一闪,那剑君竟已瞬息挪移,身化长虹,飞剑遁走了。 铁蛋沉默了片刻,迈步走入院子里。 院中有人。 听呼吸心跳,有五个,都是些筑成剑胚,还未结剑胎的,大约都是本山的剑童。这会儿一人一间厢房,把门闭了,以符贴着,闭关修炼。 铁蛋四下看看,这院子里三房九舍,空了三间,便自己挑了角落里,不与人毗邻的空屋,推门进去,取了些清泉饮用,从柜中取换了身干净道衣,往蒲团上一坐,吐纳调息,静心凝神。 魔宫,魔教,玉清道 …… 兑国,坤国,六扇门 …… 是谁,是谁,到底是谁 …… “混蛋!牌都没有的东西,谁让你进屋的!” 铁蛋冷冷睁开眼,发现不知不觉中,天已大亮。 然后一个同样身穿剑宗青袍的青年,踹门闯入屋来,揪起衣襟,把自己掷出屋去。 铁蛋毫无反抗,在地上滚了一圈卸力,也不在乎跌一身土,就抬眼四下望去,看着周围哈哈耻笑着看戏的顽童们。 这些,便是同门的师兄弟么。 除了当先冲门,进来挑事的,另有三人,正在周围笑呵呵的,隐隐成包夹之势把他围住。 剩下有个小个子,搂着把扫帚,堵在院门口埋头扫地,就闷头扫,一点也不敢多事。 铁蛋缓慢的爬起身。 然后身后风声一起,一人从背后蹿来,照他膝窝踹了一脚,把他踢得跪在地上。 “哼!不懂规矩的玩意!哪儿来的!” 冲门找茬的青年大步走出来,他身型最为高大,修为也最高,大约就是这儿的头了。 “问你话呢!哑巴啊!你师父哪个!” 铁蛋不说话,扶着地站起。 身旁的道童冷笑一声,也抬脚要踹。 铁蛋扭头看了他一眼。 那道童一瞬僵住了,抬着的脚不由得退了一步。 于是铁蛋站起来,平静得望着面前的青年。 “天哭真人。” “天哭?山里有这人?” 青年皱眉,扭头四望。 “副曜七星,”一人答道,“大约是上届外分出去的支脉。” “哦……” 那青年恍然大悟,呵呵冷笑, “我说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原来是外山来的土包子。 你这野种也能带上山来养。怎么着,那个叫天哭的,给人砍死了?” 铁蛋忽然一阵耳鸣,然后额前一烫。 等他回过神来,只觉手中一沉, 低头看时,只见面前那人的脑袋,已给撕下来了。 第七十五章 本山 “噗通。” “啊,啊,啊!!” “师兄!!” “混混混混……” 铁蛋侧过脸,望见身后无头尸身,喷着血泉,扑地倒下。 又看了看手中翻着白眼,血洒满身的人头。 没忍住…… 于是铁蛋耸耸肩,把人头随手一抛。 一不做二不休。 “砰!” “呕!” 残影一闪,裹着剑炁的手刀,一击扎穿心口,破体而出,再杀一人。 “混混混嘎!” 一句话都没说完,一口剑也没拔出鞘,剑炁已劈面而来,斜着脑门一斩,劈开头颅喉管,绽放出成片的血风。 “哇啊啊啊!” “住手!” 天穹中一声怒呵,八道剑光星落,扎下一圈光栅,把铁蛋团团围困于剑笼之中。 然而第四人已经瘫在地上,捂着心口瞪着眼,口鼻溢出粉红的血沫,手脚抽搐着,死了。 一道人影紧随剑光落下,扑到那童子身边查看。 “什,什么,心脉已断……走火入魔么……” 不,是无相剑。 铁蛋蹲在剑笼中,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如果不是他满脸满身都沾着血,怕不是还以为死了四人,和他无关呢…… “啪嗒。” 扫帚掉在地上。 门口扫地的童子张着下巴,一脸懵逼。 扫个地的工夫,一抬头,嘿!您猜怎么着!同门师兄全死光啦! “你,你!混账!小小年纪!何其凶残歹毒!” 那匆忙赶来的剑修,大约是本山的元婴真人吧,挨个查过地上的尸骸,见眨眼的工夫,杀的那是个干脆利落,竟一個活口都没有,此刻简直怒火中烧,当即甩袖把剑光一收,闪身上来,一把按住铁蛋,手指如铁钩一般扣入琵琶骨把他锁住了。 铁蛋一声不吭,就冷冷盯着他,记着这人的样子。 “看什么!你是不是连我也想斩!” 那真人也是气急了,一运劲把他肩都震裂了。 铁蛋依旧面无表情盯着他。 “哼,孽种……不要得意!看掌门怎么处置你!唐通!过来!” 那真人一声怒吼,扫地童子忙不迭小跑过来,也不敢和铁蛋靠太近,就缩着脖子躲在那真人另一边。 “剑遁!” 真人张口喷出一颗剑丸,“哗!”得,剑光绕身飞旋,平地起大风,将三人卷在剑光里便走,只眨眼的工夫,便落到云顶一处巍峨高耸的主峰前。 铁蛋忍着痛,抬眼望去, 只见山麓上,如栽桃种柳,竟遍插宝剑神兵!到处都是宝光剑芒闪耀! 山巅上,又有一座九重道塔,高耸巅峰,宝光万丈,祥虹漫天,九曜星闪,瑞气冲天! 如一把神剑,直插天垣星宫,剑指北宸穹顶! 正是 虎啸龙吟罡风咆,仙鹤唳鸣饶塔飞, 曜日凌空照剑脊,明月照影铸刃辉, 杀炁凌霄冲牛斗,剑意腾云断紫薇, 九天星辰阁中耀,北辰绝顶敛神威。 “跪着!” 那真人把铁蛋往山道石阶前一掷,自己飞身上山,拜入那剑阁道塔。 而另外那个童子唐通,更不敢二话,直接五体投地往地上一趴,哪儿敢再抬头。 也就铁蛋,歪着一边碎裂的肩膀,斜着眼,左瞧瞧,右看看,一眼扫过,只见漫山遍野的神兵宝剑,竟无风自动,无光自曜,争相闪烁着,把剑影投来晃他的面,照他的眼,好像想比试谁能把这小子的眼眩瞎似的。 铁蛋默不作声,只望着满山闪烁的繁星。 原来…… 本山手里,竟有这么多成灵得道的宝剑么…… 也是,北辰剑宗,玄门领袖,怎么可能连区区魔教一个分坛的库藏都比不上。 连那沈家姊妹,只因是本山嫡系的子孙,便也能分到三把宝剑,想来在九阴山,剑,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吧。 若是燕子洞的师兄弟手中,也能有这样一把好剑,或也不至于…… 好,各人有各人的命,人家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 可是……宁愿把这么多好剑,就这样插在山上…… 铁蛋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收敛心中的杀意。 “哼!枕生反骨!辣手无情!还真是万中无一!” 然后剑阁里响起一声冷哼,宛如雷响,霹雳般在铁蛋神庭中炸响。 “噗!” 人家只哼一声,铁蛋便觉如遭雷打,登时神庭重创,喷了一口血倒在地上,竟动弹不得。 只能睁着眼,奋力抬头望,只见一道灿如星辉的人型光影,立在剑阁门前,高高在上俯瞰着自己。 记住了…… 而铁蛋身旁的唐通,整个人抖得和筛子似的。 上头那人的声音,如雷打一般传来,震彻山梁, “一五一十!说!” 那唐通这样子,自然根本不敢欺瞒,就伏在地上,啰里啰嗦的颤声道, “弟,弟子唐通,拜在天禄真人座下奉剑,今早薛师兄见有人住了裴师兄的屋子,就说要教训教训,收拾一顿,就……就让我守着门口望风,我就在门口扫地,等我一回头,一回头……一回头他们就死光了!” 那声音不耐烦地道, “不要废话!可看见谁先动的手!” 唐通汗出如浆, “弟,弟子什么也没看见……” “啧!” 那打雷似的声音怒道, “掌门面前!休得欺瞒!只管照实说!” 唐通大骇,连叩三个头, “弟,弟子万万不敢欺瞒剑主!是,是薛师兄先动的手!只因他与裴师兄情同道侣!见屋子被人占了便心生怨恨,是他先动手把这位师兄丢出来!一群人围上去打的! 他们一边打还一边骂,什么哪个不懂规矩的野种把这外山的哑巴带进的门!说他师父叫人砍死了才有机缘上的山! 言语之间多有直呼其名,冒犯本门长辈的地方,弟子才万万不敢复述,绝非有意欺瞒,还请掌门明鉴啊!” 铁蛋皱起眉头,疑惑得望向那童子,但对方依旧一副被吓破胆的模样,伏地不起。 “……够了!不要说了!” 那打雷似的声音也是给噎住了,赶紧把这小子喝住了,满天剑光一敛,似乎又回转入剑阁中去了。 于是俩人就这么被按在山脚下跪着,等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工夫,之前那真人又冷着张脸,下了山来,也不言语,一手一个把俩人提起来,剑光一裹,便自云海中飞遁出去。 铁蛋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大风拂面,而那真人故意握着肩头,疼痛难忍。好容易云开雾散,眼前现出地面,对方却猛得松手。把铁蛋和唐通从两丈高的半空直抛下去,跌在山地上又摔了一跤。 那真人冷冷道, “掌门吩咐,同门相残,罚在山下劈柴。” 然后他直接化作一道光遁去了。 山下…… 铁蛋爬起来,只见深处重山密林之中,四周是深林大木,直插天穹,抬头望去,只能看见天上厚厚的积云,再也见不着一丝一毫的仙踪宝光了。 仙山何处觅,云深不知处…… 然后嘤嘤嘤的唐通止住哭,拍拍屁股站起来, “喂,外山的。” 铁蛋扭头看他。 唐通从怀里掏出个小瓶,丢到铁蛋面前,见他不接,只好指指左肩, “你骨头都茬出来了。” 铁蛋面无表情,“咔吧”一声把断骨给折回去。 “呜哇,好恶心……” 唐通一脸恶心,见铁蛋不领情,他倒也不意外,便自己又把药瓶捡起来, “跟我来,天黑前咱们得赶到庙里,玄女山妖怪很多的。” 铁蛋皱眉, “玄女山?” “玄女山你都没听过?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 唐通耸耸肩,也随便他,自顾自往山岭中走去, “这里是乾州,就是以前的乾国,现在是咱们玄门的地盘了。” 第七十六章 唐通 在本山只待了一晚,铁蛋就打心底里不待见山里这群人了。 但毕竟他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跟着这唐通一道走了。 此地山高林密,渺无人烟,唐通显然也不能飞天遁地,但他至少知道出路该怎么找。 只见他一手平托着个铜盘,一手掐算,口中默念,那铜盘上,刻着天干地支周天星宿和玄门秘箓的法盘,便在真炁催动下,自发旋转起来,而唐通也根据掐算,时不时手动矫正一下,如此不断变换算式,朝着个大致的方位前进。 “这叫杨公盘,风水算术的法器,没见过吧,看不懂吧,想学吧。” 唐通也知道铁蛋在偷偷瞅他,得意洋洋, “只是很可惜啊,秘法不传外山的。师弟你啊,第一天上山就被罚砍柴,只怕没这缘分喽。” 铁蛋看他, “为什么。” “为什么不传?” 唐通站住脚步,瞅了铁蛋一眼, “那还能为什么,还不就是怕和其他门派那样,一时不查,收下那些狂悖叛逆,无视伦理纲常的逆子,给学得了山里的本事,结果就欺师灭祖,离经叛道,改宗换庙了呗。” 铁蛋沉默。 唐通摇头晃脑, “所以说师弟啊,你说你,动什么气啊,都筑基的人了,给他打就打一顿喽,又伤不到你的。 好不容易来了本山,人家给你什么气都得受,还得把他伺候好喽,不然谁肯传你真本事? 怎么,伱以为就你天赋惊人啊?你天资高,你本领强,大家就得捧着你,让着你啊? 别傻了弟弟!你当掌门是你爹呢!咱们能拜进山里的,大家都差不多啦! 上面就是想方设法的,先把不听话不服管的,都筛下去呢!别没头苍蝇似的,往人家刀口上撞啦!” 铁蛋就看着他, “为什么。” 唐通扬起眉毛, “我都说这么明白了你还不懂。你怎么筑这基的?” 铁蛋依旧盯着他, “为什么帮我。” 唐通一时恍然,然后大悟, “啊?哦,我那可不是在帮你。毕竟我就扫个地罢了,和我有啥子关系,当然实话实说喽。 何况那几個,也确实不是玩意,山里谁不知道他们啥腔调啊,尤其还踏马走谷道的,太恶心人了。我还要给老唐家传宗接代呢,可不想和他们混为一谈。 不过按道理,你应该已经死了才对啊,真不知掌门为何放你一马……” 铁蛋不是很懂。 “传宗接代?” 唐通扬起眉毛, “你不懂怎么传宗接代?那完了,这活可太精妙了,讲起来三天三夜不能停,我可教不了你,想学你得找青棠宗的妹妹……” 铁蛋眯起眼, “失了元阳,如何铸剑胎?铸了剑胎,以身合剑,舍身为鞘,还传什么代?” 唐通傻眼, “你……难道你是侍剑童?” 铁蛋, “你不是?” 唐通一阵无语, “我是,不,我不是,不是我,唉……好吧,算你赢了,难怪师兄您如此厉害,刷刷几下就把他们砍死了。原来这就是侍剑童么,果然名不虚传…… 哦,我明白了,难怪掌门首座们舍不得现在砍你的头!这是想等你的剑婴铸剑啊!” 铁蛋倒是不意外,其实看到那满山遍野的剑,自己也隐约猜到了。 剑童,本来不就这么用的么。等结了剑婴,直接整个人放炉子里炖,便是所谓的舍身合剑,也算是剑宗闻名天下的铸剑秘技了。 不过听这个意思…… “你们本山的,不炼舍身剑?” 不,或许应该换个问法, “不舍身,也能炼剑?” 唐通张张嘴,叹了口气,点点头, “此法外山不传的。” 好吧,铁蛋全明白了。 所以本山,真的什么法门都有,人家就是不传你罢了。 “拿外山的铸剑,给你们本山的使唤。 这和当年在魔宫里,给帝尊做剑鞘,又有什么区别?” 唐通挠挠头, “至少炼成剑婴,以身合剑,也有百千年的寿数了啊。 你也不想想,你们外山的,哪个不是路边捡的,市集里买的。 若剑宗不拾你们回来,岂能活到这个岁数呢?” 不用他来多说,自己这条命,就是剑宗给的,人家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这道理铁蛋一直懂的,如今就这般世道罢了。不过…… “你们本山的,当初不也是猴子捡回来的,与我们又有什么区别。” 一听铁蛋这么问,唐通忍不住笑了, “哦,你说猿公盗子传剑的故事啊,剑宗弟子都是白猿捡回山里养的,所以一个个杀性慎重,且状不似人。 那不过是坊间的小说杂谈罢了,是隐晦了北宸卫的出身,当不得真的……” 见铁蛋还盯着自己,唐通挠挠头,叹了口气, “罢了,你老纠结这本山外山的,那可知道我这个弟子之位,是怎么来的么。 我唐家世居乾州,侍奉剑宗八代,年年供奉,第九代才有我一根独苗,有缘得道,可以修仙,于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凑足三千斤炭,三千斤铁,三千亩的地契,一并送到山里,又跪了九天九夜,山里才看在我家这么多年勤恳,勉强点头,收我入门墙。 所以你说,我们有什么区别?喏,就这点区别了。我交了学费了。你呢?” 铁蛋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你们本山,个个是门阀。” “门阀?呵呵!门阀!?” 一听对方还是得出这么个结论来,唐通也是气得直笑, “什么是门阀?家门阔一些,家底厚一些,家人多一些,便是门阀了? 照这说法,便是现在街头的乞儿,上数八代,又有哪个不算门阀? 几代前那些真正的穷人,早特么饿死街头了!哪儿还有子子孙孙留下来! 大家还不都是门阀的根!魔宫的种! 哦,怎么,师兄你家落魄了,你可怜,法就该白传给你啊? 那我拜进山里九年了!每天扫地!劈柴!挨他们的打!我可怜不可怜! 就因为我家交的数最少!到现在只传我这点算术寻路的本事!凭什么! 我特么都忍气吞声忍了九年,就因为你这点破事!被连累着赶下山!就因为你要争那口破气!就因为你忍不住一顿打! 还问凭什么!凭什么!就凭我家这些年,辛辛苦苦上的供!纳的粮!采的铁!流的汗!淌的血!都特么是白给的!? 我还想问凭什么呢!没有我们这样的门阀交数!你在山上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天上掉下来啊!? 你说!不招门阀!你们怎么过!嗯!?” 铁蛋冷冷道, “抢。” “哈!哈哈!抢!” 唐通哈哈大笑, “哈哈!抢!好!师兄,你这人还真不赖!至少装都不屑于装!好!抢! 那你怎么不问一句,被你抢的人,觉得公不公平! 人家会不会问一句,既然大家都是一样的!没什么不同! 凭什么就活该被你抢!” “就是活该。” 铁蛋冷冷得看着对面的少年,低沉着声音,好像在对他说,又好像对自己说。 “世道就这样,比我年长比我强的,就可以抢我,欺我,杀我。 那等我够强了,我也要抢回来,夺回来,杀回来。 大家的命,都一样,世人皆可死于剑下,没人有什么不同。 既然我在乎的东西,统统都被夺走了。 那想要什么,我就拔剑抢,谁挡我的道我就杀谁。 只要一直杀,一直抢,等到我成为天下第一,就没有人能再夺走我的东西了。” “呸!胡说八道!我看你魔怔了你!” 唐通怒气冲冲瞪着铁蛋。 铁蛋也冷若冰霜的盯着唐通。 两个人对瞪着,谁也不肯相让,直到天色渐暗,从山脊对面翻过来一头熊,猛得看到两个人在斗鸡眼,冷不丁的吓了一跳,扭头跑了两步,然后反应过来。 不对啊,老子是熊,老子跑什么啊? 于是它又转回来,“嘎嗷哦!”得人立起来狂吼。 唐通冷笑着,一昂头, “请吧师兄,你厉害,把你的道理讲给它听听。” 铁蛋一点头, “好!白虎跃涧!” 青霜剑闪,寒刃出鞘! 手起剑落,熊头两半! “哼,手中有剑,藏着不亮,你一开始就想杀人吧。” 唐通冷哼一声,取出块腰牌一招,就把熊给收了。 铁蛋也不和他争,依旧把右臂垂着,作出有气无力的样子。 “带路,天黑了。” 唐通也扭过头不再看他,就闷声闷气埋头走。 俩个少年,一前一后,无声得走入幽暗的山岭。 第七十七章 常识 今夜月黑风高,山里黑洞洞的,几乎一点光都没有,地上的沟壑坑洞都瞧不见,一不小心得崴了脚,摔个满头包。 不过好在唐通这九年,也就学了这点本事,所以算术还不算太差。就着火折子和青霜的剑光,两人终于找到了一间破庙。 铁蛋举着青霜,剑刃莹莹放着清晖,朝那破庙里照过去。 神龛上的泥塑早已被砸毁了,庙里牌匾桃符也都给劈了烧柴,一时也看不清是什么山神殿还是土地庙。 但看这殿阁的规制,总归是当年魔宫敕命在乾国的守山正神,神榜在封的一号正神。 当然,现在乾国都给整个铲平了,杀了个空荡荡,翻了個底朝天。这种深山小庙里的神龛,自然也早给砸了个稀巴烂。 不过专门开坛建庙的地方,自然选的也都有讲究,一般都是风水宝地,灵脉炁穴,山脊地脉,洞天福地之类的灵炁枢纽,有些地方还会封镇妖魔神兽,唐通也正是靠着巡查山间地脉流淌的灵炁,找到此处灵枢的。 “会画辟邪符么?符也不会画?得了,我就不用问。把光照过来些。” 于是铁蛋就把剑光照着,看唐通跪在地上,用狼毫笔沾着口水和朱砂画符。 这些符都是一炁合成,一笔连画的,画成了再喷一口道炁,往房梁屋门柱上一贴,就会自发生效,荧荧绽放金华。 在凡人眼里看着可能没啥用,但开了法眼,或者元神出窍望去,便可见那符箓金灿灿的,接着地脉灵炁,熊熊燃烧,化作一大团金色的火印,在虚空中大放光明。 那些乱七八糟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被如此的辟邪镇魂之符,照着即伤,拍着即死。 就算是特别厉害的妖魔,神通广大的鬼怪,遥遥望见了也不敢进来。 倒不是说这符就真有那么无敌,拍一张能秒boss。主要吧,人家boss修炼成精几百上千年的,也不是傻叉,那么大一个玄门符印挂在门口呢,你是瞎还是怎么的还要硬上?说,是不是活腻歪了自己找死? 铁蛋看出这符的范围,也踩着房梁,飞檐走壁,把三张辟邪符挂在殿上,摆成三角,正把两人笼在核心,然后把剩下一张揣怀里。 唐通莫名其妙,“干嘛?有时效的。” 铁蛋,“以防万一。” 唐通也无语,随他去了。没听人说么,要啥就抢,挡道即杀,和这种人有啥道理好讲的。 见唐通找了块木板,拍拍干净,就往地上一躺,翻身睡觉了。 铁蛋也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忽然!铁蛋翻身而起,跃上房梁! 唐通大惊,“干,干嘛!” 铁蛋蹲在梁上,仔细听了听,然后又跳下来。 “野兽,绕过去了。” “……真的假的。” 唐通啥也没感知到,将信将疑得躺下合眼…… “嗖!” 铁蛋又是一跳,跳到窗台上,青霜出鞘。 唐通大惊, “又,又是什么玩意!” 铁蛋屏息听了一会儿,又跳回来坐着。 “鸟,飞走了。” 唐通就默默看着他。 铁蛋就默默和他对视。 两人屏了一会儿。 铁蛋“锃!”得把剑拔出来! 凶光往面上一朝,唐通惊得仰首!一个倒栽葱翻过去,后脑勺磕在木板上痛得直打滚! 然后铁蛋侧耳听听,又把剑收回去。 “下雨了。” “你特么玩我!?” 唐通跳起来! 铁蛋就看着他。 然后滴滴答答,稀里哗啦,雨点落在破庙的砖瓦上。 下雨了…… 唐通哑口无言,只好将信将疑的又坐回去。 被这么闹了好一阵,他一点都睡不着了…… 于是铁蛋主动和他聊天。 “那人是谁。” “什么人?” 铁蛋指指肩膀。 “哦,”唐通闷声闷气,“正曜的天寿真君,天权峰的掌剑师兄。” 铁蛋皱眉, “正曜?副耀?掌剑师兄。” “你咱啥也不知道啊……紫微斗数知道不,就以紫薇为主星,有十一正曜与七副曜。 当年北宸卫的时候,便以十八飞星为号,取拱卫紫薇之意,而如今则是内外山的划分。” 唐通给这家伙折腾得也不好睡,只得迷瞪着眼,和他讲本山的规矩。 “如今我北辰剑宗,九阴之巅,便是那北斗七星,并左辅右弼,计九峰剑主。都是炼成九曜神剑,有化神境修为的剑君。山里大小事务,都由九峰剑主共议,最后掌门一言决之。 如果神君人数有多,也可以云台斗剑,分个胜负,争夺峰主之位的。不过昔年云台一旦剑斗起来,死得人太多了。而且化神境神君常年闭关铸剑,所以九峰通常都是缺人的。 因此掌门已改了规矩。 若峰主之位有缺,便由该峰主座下,元婴境以上的传剑弟子,选一名掌剑师兄,代理山事,至于是公推还是斗剑,由各峰自决,等境界到了再补上。除非嫡系传剑弟子也没人了,再安排各峰斗剑来争。 然后九峰下来,则是宗门的中流砥柱,便是所谓的本山十一正曜,和外山七副曜,十八位飞星真君。 这飞星真君,都是炼成剑婴,得剑传法的元婴境真人,以前若有空缺,也是举办云台斗剑,争锋夺位。 不过还是那句话,每每云台斗剑,我宗骨干弟子都死伤惨烈,内耗严重。 因此现在十一正曜之位有九,天虚、天贵、天印、天寿、天空、天库、天贯、天福、天禄,都由九峰剑主座下,嫡传大弟子担任,以后峰主之位空缺,也是他们补位,此事已成成规。剩余红鸾、文昌两曜,才由九峰其余传剑弟子斗剑争锋。 至于天杖、天异、旄头、天刃、天刑、天姚、天哭七副曜星位,则依旧由外山弟子争夺。当然,飞星仙缘难得,所以如果本山弟子自愿,也可以参加副曜的斗剑,但是这样一来就要分到外山去镇守,不在本山修行了。” 看铁蛋面无表情,毫无反应,似乎还没听懂,于是唐通补充, “成为我剑宗十八飞星,不仅可以分给道场供奉,还可入剑阁取剑,并有机缘,观看参悟玄女所传天书。” “天书!” 铁蛋猛得眯起眼, “天书是什么?” 唐通差点一个跟头栽过去, “那还能是什么!不就是玄女所传,记载她毕生所学的九本天书么! 我九大玄门,道统万千,都是从这九本天书中演化出来的! 不过你也不用好高骛远,白日做梦了。没有化神修为,五艺大宗师境界,根本看不懂的。 听说便是摆在眼前,也是白纸一张,所以才叫无字天书么。” 原来如此,那无面仙人玉璧,也是看也看不懂,所以大家都看不懂,就叫天书么…… 唐通打了个哈欠, “所以你听懂了吧,别老是本山外山本山外山的。只有九峰剑主,和十一正曜,那才能算真正本山。 我们这些,都不过是在山里劈柴扫地的罢了。整天摆一张臭脸,好像谁欠你似的。” 铁蛋看看他, “劈柴又是怎么回事。” “劈柴还不就是劈柴喽。” 唐通咂咂嘴,从怀里掏出那块腰牌,就之前收熊的一块,抛给铁蛋看, “丹炉里熬着丹,剑炉里炖着剑,没人烧火劈柴怎么行。妖魔鬼怪,宝玉灵材,都可以做灵柴。我们就在山下捡柴,什么时候把资源凑齐了,山上才允许我们回去修行。 哼,以前劈柴的事,是九峰童子轮着来的,我们五人一起,也要个把月才能把数凑齐。伱倒好,上来把他们四个杀了,我倒看这柴得劈到什么时候。” 铁蛋拾起那腰牌看了看,沉甸甸,是精铁制的,上头刻了‘开阳’二字。 “开阳……你们是开阳峰弟子?” 不是瑶光么…… “初入山门,连剑也没传,名也未改的侍剑童,算个什么弟子。我们不过是暂住在开阳峰脚下,给山上人打杂的仆从罢了。 要等铸就了剑胎,然后云台大比,登上九峰,拔得头筹,成为每六十年才选九个的道子,才算是真正身有仙缘,可以拜入九峰,自称剑宗传剑弟子呢。” 说了这么多,唐通也没了睡意,一时好奇, “你说你师父,是副曜的天哭真君?那也是十八飞星真君之一,本门有数的强者啊。 为何这些常识,他全不教你呢。” 谁知铁蛋侧身一躺,转过脸去,又不说话了。 唐通简直气死。 第七十八章 砍柴 于是铁蛋和唐通,就开始了在山下劈柴的日子。 就如唐通所说,所谓劈柴,倒不单纯是“伐木嘞——!”。 那种普通柴禾,有唐家这样的乾州本地豪族,主动收集了,供奉上山,也犯不着他们去采集的。 剑宗童子要做的,就是漫山遍野的乱逛,凭着自己的仙缘和眼力,采集山下各种凡人无缘得见的灵芝仙果,算是宗门最最低级的资源采集任务。 再说明白一点。 这就是拿你自己仙缘气运,历练所得的天材地宝,统统上缴宗门。 交学费。 铁蛋也明白的。 世道就是如此,强的欺压弱的,明明是自己的机缘,你就得拱手交出去,美其名曰宗门贡献,公平交换神功法宝。 狗屁!说白了不就是那些化神的老狗,那些破烂玩意,白换你的仙缘么! 想要得到什么,就得有付出,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得对你好。 那些肯不求回报对你好的,早都死了。 “救!救命啊!救命啊!” 听到那个姓唐的惨叫,铁蛋叹了口气,寻着声音找去,只见这家伙被一头野猪追到树上了。 原本两人的分工,是铁蛋在前头劈柴,唐通跟在后头捡。 可怎么说呢,虽然有九阴山高高在上,把四面八方的妖怪大都被惊走了,没有哪个找死的还敢留在这里做‘柴’。 但架不住这毕竟是深山老林,豺狼虎豹,山熊野猪这些畜牲还是蛮多的。 刚才也不知道从哪个草窠里拱出来一头猪,就把唐通追树上去了。 “锃!” “姆咦——!” 被剑炁绞烂了皮燕子,野猪惨叫着,拖着肠子逃了。 看这猪出血量超大,铁蛋也不急着追,就抬头看看唐通, “你们以前就这么劈柴的?” 唐通红着脸爬下树, “他,他们几個都是门阀世家的子弟,有法宝护身的。我啥也没有,就只能跟着……” 铁蛋就看着他, “现在知道人家是门阀了。” 唐通也是噎得无语。 铁蛋却不放过他, “伱也筑基了,为何不用剑炁?” 唐通撇撇嘴, “我又不是剑童,剑炁可比野猪凶险多了……” 既如此铁蛋也懒得搭理他了,指指血迹, “你跟上去,把猪拖回庙里,令牌给我,我再兜一圈。” 唐通自然不会拒绝,毕竟只劈了一天的柴,他就看出来了,这外山来的家伙,魔怔是魔怔了点,但劈起柴来一个顶百,效率可比他们之前高太多了。只是…… “你找得到路吗?别走丢了。” 铁蛋脸一黑, “少废话,你把符点起来,我自找得到。” 唐通,“好吧,我多留些记号就是了。” 于是不用带着个累赘,铁蛋也把搜索的范围扩大了两倍,提着青霜剑在山中屠戮,把挤郁心中的无名业火,尽数劈斩到那些山妖精怪头上。 明明炼有一身的本事,偏偏找不到何处可以泄愤,世上没有比这更窝火的事了。 魔宫,魔教,玉清道 兑国,坤国,六扇门 本山,正曜,十一星 是谁,是谁,到底是谁…… “biaji” 黏叽叽的鱼鳍带着腥气拍拍铁蛋的脸。 铁蛋也横眼斜过来, “又怎样。” 鲲把鱼鳍朝深山老林里一指。 铁蛋皱眉望望那方向,又感应了一下身后的符火。 这家伙跳出来,八成是有机缘了,只是…… 鲲坚持,把两个眼珠鼓着,和铁蛋对瞪。 铁蛋还真瞪不过它的,鱼又没眼皮…… 不过鉴于鲲这家伙好像还没坑过自己,铁蛋还是路上留下记号,然后顺着鱼鳍的方向找去。 还好鲲指的地方也不远,没两步就到了。大概这家伙也懒得很,只有离得够近才肯出来…… 总之,此地是一处断崖瀑布,清泉自山顶泼下,似飞练一般,在地上积了个深潭。 鲲“噗通”一声跳进去,总算做了点正常鱼做的事了。 铁蛋也紧随其后,飞身跃入潭中,使御水之法跟着鲲游了一阵,钻入瀑布底下的隧道,沿着石洞往里游了一阵,从内山的洞穴中冒出头来。 洞里黑漆漆的,不过此地有灵炁清泉,似乎也是一处天然的灵窍地脉,只是由于这灵脉外头是山崖,一整块花岗岩里掏了个洞堵住了,实在太厚实了,以至于完全隔绝神识的探查,寻常在外头转悠根本察觉不到。 于是铁蛋取出那外的宝珠,直接往水潭里一扔。 那宝珠得灵炁沐浴,登时蓝光绽放,整个水潭都辉光绽放,宝石似蓝光闪烁,把洞穴内的景象给照应出来。 于是铁蛋扭头一看,便看到岸上,一具具盘坐着,望向湖面的死人骨头,正瞪着自己。 不过还好,死人骨头么。 这年头死人真是比活人好太多了…… 然后鲲从那骷髅头眼眶里钻出来,招招手。看来这次的机缘就是这货了。 铁蛋爬上岸,借着满塘澄光仔细看了一眼。 嗯……嗯??? 铁蛋吃了一惊。 这家伙,是剑宗的。 真的,剑宗的,不止身上穿的,是剑宗的青袍,而且一身骨骸遗褪,虽然布满灰尘,但被鲲的肚皮一蹭,竟然精亮精良! 好家伙!竟已炼成金精镔铁! 你也是个神罡剑骨! 鲲给了个眼色,表示还不谢谢哥。 铁蛋还真得谢谢它,这身神罡骨,可是他铸剑胎的机缘啊! 要铸太白剑胎,还有什么能比本门剑君前辈的骨头更好使…… 嗯,是的,剑君!这家伙,已经化神了!这是一副化神剑君的剑骨遗骸! 什么?他怎么看出来是化神的?那人家自己写的呗…… 就着潭水反照出的蓝光,铁蛋望着头顶花岗岩上,那些如刀劈似剑刻,凌厉无比的字迹看了一遍。 嗯,简单来说,这老头自称是玉衡峰主,斗剑争夺剑宗掌门之位,然而天枢峰主是个王八蛋,卑鄙无耻,阴险耍诈,骗走他飞剑,又断他双腿……嗯? 铁蛋赶紧掀开对方袍子一看,还真是,盘坐着没注意,原来对方腿断了。而且还不是齐膝,是齐胯,断口处平平如洗,一剑斩过,真就只剩下半个了! 不过半个也足够用了…… 于是铁蛋继续看。 总之那王八蛋天枢子,卑鄙无耻之由,耍诈赢了他,还夺了他峰主之位,断了师门供奉,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宗门秘境里受苦受难,还时常派刺客来暗杀。不过好在他多年斗剑,经验丰富,哪怕手足尽断……嗯??? 铁蛋赶紧捡起从对方袍子里捞起双手一看,好家伙,还真是,左手齐肩没了,右臂被斜着手肘斩断,不过也看得出都是旧伤,和胯骨那不是同一个人砍的。 尼玛就剩四分之一个啦! 不过铸个剑胎,四分之一也够用…… 不是……你断了双手,也去和人家争夺掌门剑主?而且手足皆断,到底是怎么拱到这的?又是怎么刻下这些字的啊?用嘴吹?? 于是铁蛋继续看。 总之,这玉衡峰主虽然手足尽断,但好在他战斗经验极为丰富,战斗意志极为顽强,所以早已炼成一套不用手不用脚,哪怕不用飞剑也能杀敌的绝招! 而这一下正重创了那阴险下作,卑鄙无耻的天枢子。所以对方自始至终,也不敢再现身于他面前,只能设计,把他囚陷于此,空耗至死,硬熬到他一口气散,寿数正终,天人五衰,油尽灯枯坐化。 只是玉衡子心有不甘,倒不是弄不死那天枢王八蛋,而是好不舍得这样神奇的杀招失传,不能留给剑宗弟子了。 所以未免这招绝技失传,他决定法传有缘人,只要你指天怒骂三句,天枢子,王八蛋,就可尽得其绝学。 你要是不肯骂,倒也无所谓,只是这招真的很厉害,不能就他一个人知道,能传下去,便是好的。 铁蛋抚摸着石壁上的刻字,一时恍惚,竟能从这些剑痕,体会到这位剑宗的前辈,心中有多么的不甘,多么的不奋,多么的不舍。 大好男儿,竟不能堂堂死于剑下。 真是太憋屈了…… 虽然铁蛋也不知那天枢子到底是谁,是本山的第几代掌门。但是啊…… 你打一个双手齐断的,居然还要设计骗走宝剑? 这都只剩四分之一在这儿了,居然还不敢给他个痛快? 到底要不要脸啊? 这也算是剑宗的掌门? 就这? 那骂几句,有何不可?有何不对?有何不为? “天枢子!王八蛋!” “天枢子!王八蛋!” “天!枢!子!” “王!八!蛋!” “哐!!” 随着铁蛋的声音在石山岩壁内回荡,忽然从山外,传来一声雷响,打得惊天动地,震动山梁,石窟里,简直如同击钟撞铁一般震鸣。 然后扑朔扑朔,仿佛被轰鸣雷震所惊动,岩壁上的石乳皲裂破碎开来,露出藏在那第一层刻字底下,密密麻麻,细密的剑诀。 仔细看去,竟也似藏在玉中的天书一般,是许多金光闪闪的蝇头小字,不知用什么术法,刻箓在石头里的,竟被这一道雷给激活了。 于是便在此时,那些小字在铁蛋眼前飞舞起来,竟自动化作经脉图谱传功,而那一道道山石上,深刻的剑痕,竟与传功的经脉人型配合,每一笔一划,都是一套杀招剑谱的精髓。 铁蛋望着那传功石壁,把此剑诀铭记于心,然后伸出手,抚去最后一层石灰钟乳,露出这套神功的真名来。 赤脉童子剑 第七十九章 天下第一 赤脉童子剑,不是说童子才能炼,或者童子身才能炼。而是个通假字,通瞳。 是的,瞳子,就是瞳孔。 须知玄门炁功所炼,六阳六阴,十二正经,皆起会与头,所以又称六阴之会,六阳魁首。 于是这位剑宗前辈认为,你把剑炁,自十二经,额外走一遍周身,再从手足口腹中射出,必然会有损耗。那干脆一步到位,不是更快更强? 于是前辈便别出心裁,取那白眼赤脉法于阳,童子黑眼法于阴的道理,把正经十二,阴阳双轮,融会贯通,直接在神庭孕养剑光,然后从一双瞳目里射出来!出奇不意,威力绝伦! 你还别说,居然真给他把这一招给打通了,炼成了,射出来了!也是离谱…… 不过这一招的问题就是。太利了太威了太猛了。 如果不得秘传,剑光乱散,剑力太强,剑照太久,都可能把眼球直接射爆掉。至少也是目力剧幅衰减,最终变成个睁眼瞎。 而目力在斗剑的重要性,不用多说,是个人便知,这位精彩绝艳的前辈当然不可能忽略这么明显的问题……吧?好吧,总之他为这招拿出個专门的解法。 就是改相,改面相。 赤脉贯睛,就是眼中有红筋直贯而入。白眼侵瞳,就是眼白很大,瞳孔极小。 相术上说,赤脉贯瞳皆恶死,白眼侵睛多杀人, 这种面相是天生杀星,妨人妨己,终生命犯杀劫,大大不吉。 但好处是这样一改,就可以收束剑光,极大程度上避免剑光外溢,把眼球直接灌爆的情况。 好! 强! 练! 铁蛋也知道,反正自己本来就命里多杀劫,再多一点也无所谓。 不过这招针对的是‘霓虹光影’中的‘光’,也就是说是元婴境杀招,至少也得铸成剑胎,开始炼太白剑光的时候才能使。何况那改相之法,也要配合特殊的药物敷眼才行,倒不急于一时。 “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又走丢了呢” 看到铁蛋回来,唐通也是松了口气,擦着汗,染的满脸都是血。 他倒没受伤,杀猪杀的,这家伙也没正经过练过体,堂堂筑基的人了,整头猪差点给腰闪了,累死累活才拖了半头回来,割了块大腿肉就上火烤,烤得满屋子糊焦骚臭。 铁蛋一看就知道这家伙不会弄,果然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难怪扫扫地也能委屈死他了。 于是也懒得废话,卷起袖子,开膛破肚,挖了心肺肚肠抛外头,然后刷刷剥皮,只取最嫩的里脊肉切片,抹了猪油在瓦片上煎。 唐通,“好家伙……师兄真是好手段!人又帅!又有本事!小弟对您的敬仰之心,真是油然而生!难以自制!请让我作一首诗来赞扬您! 啊!师兄!你……贵姓?” 铁蛋白了他一眼,分了块肉给他,于是唐通也闭嘴了,两人一阵吃。 等吃饱了,铁蛋忽然问, “掌门是哪峰的?” 唐通吃饱喝足,抚着肚子, “掌门?天枢的呗。” 嗯,毕竟骸骨身上道袍都没烂呢,想来也没过那么久,那还能是哪个天枢子呢…… “掌门很强吗?” “那不是废话吗,只有云台斗剑,九峰第一,才有资格能做咱们剑宗的掌门。” 唐通剔着牙道, “便是九大玄门之中,掌门也能稳居前十吧。” 铁蛋皱眉, “前十……我堂堂剑宗,争不到天下第一也就罢了,拢共九大玄门,你就争个前十?” 唐通噗噗喷着肉丝儿, “师兄,伱又没见识了不是,三大派的顶级高手,都在伯仲之间,天下前十与天下第一的,仅有一线之差。 何况如今咱玄门中的强人,那是何其多也~~ 咱掌门身有旧伤,传闻当年云台斗剑,争掌门之位,头给削掉半个,实力大损,所以一直躺在剑阁里养伤,很久不出手了。这还能保个前十,已经很不错啦。” 铁蛋一听,简直无语。 好家伙,头给削掉半个可还行……哦,这就是那个天枢子?给童子剑爆的头?那难怪恨不得把仇人饿死在山脚下呢…… 嘶……铁蛋忽然发现,剑宗好像就自己吹得很强,“我的剑道天下无敌”,“没有人可以赢我”,“你的死兆星在闪耀啊”,但事实情况好像根本不是一回事…… 唐通今天吃饱喝足了,便跟他掰扯掰扯, “首先,九大玄门,不是只有九大,这个九字,是极数,无穷也。 光咱们剑宗,传到今日十六代,都有九峰十八飞星了。 当年九大玄门,绵延至今,正山本山,正宗分宗,嫡系旁系,若真要往细里算,那传的道,立的派,真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更何况还有魔宫魔教那边呢! 魔宫咱不提了,但魔教十绝尊主,那可个个不好招惹的! 教主!圣女!四大法王!四大尊者!哪个拿出来不是人间绝顶!镇压一方! 你说说,这么多人,要争天下第一,何其难也~~” 铁蛋,“总有个天下第一吧。” 唐通想了想,伸手夹肉。 “有是有,不过三大派好久没正经打过了,众说纷纭,现在有四个人,可以争一争天下第一的。说起来可就……” 铁蛋把肉抢了,就夹着肉看他。 唐通也知道怼不过这铁头,只好不卖关子了,赶紧说完赶紧吃肉。 “这第一个么,是峨嵋的苍松道人秦百川。” 铁蛋点头,“秦百川,我听过,当年云台大比以一敌九,把本山九峰一阵暴打。” “……怎么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你倒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不是乡下来的吗?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唐通也是无奈的认了, “好吧,那秦百川也确实厉害,听说他不仅是第一个有望突破的武圣,而且他还自己改进罡拳,结合峨嵋内功,开发了一套前所未有的神功!一拳就打得魔教执法尊者落荒而逃! 这也是最近少见的一线高手直接动手过招,而且胜负还分得这么明显的! 所以现在天下都说,虽然秦百川内功还火候还差点,但只怕等他那套神功打磨大成了,恐怕真是天上天下,无人是他对手了!” 居然这么厉害,一拳打飞魔教十绝尊主…… 不过也是,到底是踩着剑宗的脸上位出名的,他秦百川要是不够厉害,剑宗也蛮尴尬的…… “而且还有三个比他更厉害?” “也不一定,只是估计,毕竟没正经打过么。 总之理论上,比秦百川更厉害的,魔教教主自然是其中之一。” “魔教教主……” 铁蛋眼神凌厉起来。 但是铁蛋眼神一贯都很凌厉,唐通也没注意到,就随口道, “人家魔教的是论功行赏的,历代能做到教主之位,几乎必定是教主功力最高,法力最强,立功最大的绝顶高手! 手段,心机,本领,足以震慑天下!统领三大派这样的顶上存在,整个天下,谁人不知他的厉害! 而且我还听说,这一届魔教教主,乃是自神主之后,历代最强的高手!还是首个,并非出自魔教四大家族,独自修炼至巅峰的教主! 传说他也是应劫而生!身负气运之子!此番现世,便要统率魔教,历一场大劫呢!” 铁蛋点点头, “魔教之主,确实可以保三争一,比一比的。还有两个呢?” “还有两个就是我玄门的啦!” 唐通赶紧抢了块肉,一边吼热气,一边道, “一个吼吼,是丹霞山神霄派前任掌门吼吼,我九大玄门上一代的魁首吼吼,玄都大法师吼! 咕嘟,他老人家乃是雷法修真传,传说已修炼快五千载了! 据说他有望成为天底下第一个,挑战九重天雷劫的神君呢!” 铁蛋听了也无语。 好家伙,五千岁的大法师?哪怕不是神主那一辈的人啊!试问谁人能和他打啊!? 不,你甭管人家能不能打,和他一届的对手,那是真的全死绝了。就冲他能活到这份上,都特么当之无愧天下第一了…… “至于现在默认,天下最强的,也无需多言,自然是我九大玄门本届魁首,青城山玉清灵虚道君。” “玉清?” 铁蛋眯起眼,一时大为诧异。 “灵虚道君?玄门魁首?他会什么本事?” 唐通摇头, “你应该问人家不会什么本事。我听说上次九阴山论道,他一个人就是丹鼎,炼器,阵法,算术,符箓,五艺大宗师,力服群雄。 而且他十八般兵器,也是样样精通,几乎就没有不会的! 此人天资极高,前所未见,世间罕有!就连雷法,都别有一番门道,连玄都大法师都赞叹不已呢! 所以与会的所有掌门,都心服口服,公推他领袖玄门呢。 而且他还年轻啊,才不到一千年就渡过殒身之难,修成道君了!起码能执掌玄门,压制天下一千年呢!你说他强不强!” “天下第一么……” 唐通, “要我说,单论打拳,峨嵋那个苍松再闭关个几百一千年的,神功大成了,大概能挑战灵虚道君。 或者魔教那边,他们的教主,若真能参悟当初神主破碎虚空的神功,可能也有得打一打。 但要是种种本事,加一齐论,综合看来,自然还是灵虚道君,完美无暇,无缺无漏,毫无短板,当之无愧世间最强,天下第一了。” 第八十章 九大仙子 唐通这家伙,虽然这也不行,那也不会,战斗力还不足铁蛋小拇指,但也算见多识广,尤其是玄门内部,各种歪门邪道,乱七八糟的八卦,他都说的头头是道。 于是俩人分工合作,铁蛋就劈柴打怪,唐通就跟着他咄咄咄说个不停。 “好!现在咱们来说说玄门九大仙子!” 铁蛋皱眉, “太多了,减到四个。” 唐通吐槽, “你当买菜砍价呢!哪儿能这么减啊!!” 铁蛋左一闪,右一跳,避过山魈的扑扫, “反正这些名扬天下的仙子,早就不是别人的老婆,便是别人的妈,就你这点本事,瞎惦记个啥?” 唐通摇头晃脑, “铁子师兄,你这就不懂了,结过侣又如何?生过娃又怎样?大家是出世之人,修仙求道,本就超凡脱俗,不能以常理论,虽然现在风气还很相对保守,夫妻只能有一对,但道侣还是可以有很多個啊! 今天你在乾州闭关,有乾州的道侣一道修行。明儿你去震州历练,也可以同震州的道侣共同进步嘛! 人生在世,当逍遥御风,得我玄门金丹大道,少数也有五百载寿数,老是和一个人在一起,老夫老妻,不是很乏味吗? 所以当然要博爱啦!适当得找点乐子才有益身心嘛!” 铁蛋摇头叹气,转身卖了个破绽,扭头对树上的唐通道, “这就是你同时勾搭十五个青棠宗弟子的理由?难怪人家称我们魔门……” 山魈果然上当!一个扑杀突袭! 铁蛋脚后跟一蹬,藏在落叶间的神罡剑炁扑面而来! 山魈猝不及防,紧急旋身闪躲,额前登时被砍掉一角! 然而还不等它落地,青光一闪,铁蛋已直扑上来,把它头给剁了。 这师兄这些阴险小伎俩,现在唐通也见怪不怪,悠哉悠哉, “伱又不懂了师兄,你以为我懂的这么多,都是扫帚说给我听的?还不是帮那几个家伙给青棠宗的师姐们写笺子,写回书,慢慢和人家聊起来的。 我这啊,就叫红尘炼心,只有见多识广,身从花间过,片叶不沾身!才不会被欺骗感情! 何况咱玄门本来就这么点人,走到哪里都被人围殴,更要广结善缘啊,多个朋友就多条路么!” 他说的倒也不错,只不过铁蛋很怀疑,就算给这家伙,加上十五个青棠宗的好朋友,能不能赢他手里这一把剑就是了。 “这山魈骨头不错,我自己收了。” “随你呗都是你打的。诶尽打岔,刚才说到哪儿了,” 唐通回忆了一下, “玄门九大仙子!嗯,就挑四个最有名的讲吧。那第一个…… 对了,事先声明啊,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些仙子到底谁最美,那完全取决于个人癖好,我只是转述山里山外的主流观点哈。” 铁蛋翻了个白眼,一声不吭地把山魈皮剥了,骨头挖出来,把前辈的剑骨和在里头,藏在丹葫里。 “咳咳嗯!” 然后唐通就跳起来,背着手,在树枝上走来走去得说书。 “其实要论玄门仙子,第一首推当属王屋山青棠宗!这家可是鼎鼎大名,乃是玄女嫡系碧霞道的传承!世人造谣她们是合欢魔门,玩弄年青修士的感情,其实不然!这都是魔道的造谣! 毕竟师兄你也当知道,男女炁功路子有异,那玄女本是女子,理论上只有原本碧霞道一脉才是玄门真正嫡传。只是不知后人资质有限,还是传承有缺,总之这一脉至今都没人能得道的,越传人丁越稀,已经没啥人了。 所以青棠宗这条碧霞支脉,另辟蹊径!据说抢到了魔宫紫薇垣流出的正经双修教程!从此丰富我玄门双修大道!推演出那阴阳互补!五行相生!大道合元!道息精炼!的正经秘法!大大增益道侣双方的修为!最适合结侣修行! 而且青棠宗上古传承,千里姻缘一线牵!婚嫁缘媒,与人牵线,替人说亲,自己上轿,一条龙服务,那都是最最专业的! 所以论及仙子,第一个绕不开的就是青棠宗了!如今九大仙子,名单众说纷纭,但至少三个是青棠宗出身!尤其那怜月,惜月,恰月三位真人!哇!那真是绝了,虽然我也没见过,但听说……” 铁蛋打断他, “真人?那不少说也得五百岁了?” 唐通翻了个白眼, “嘿!啥也不懂!就是要岁月的沉淀和文化的底蕴懂不懂!不满六十岁的黄毛丫头懂个啥啊!炁都没炼顺呢!性子又犟!一会儿这一会儿那,事儿贼多了! 我和你说,那些见过大世面的仙子才是最好的!人家那都是久经历练红尘仙,深谙人际交往之道!待人接物,落落大方绝不出差错,与人相处,突出一个温婉可亲,柔声细语,善解人意!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丹药医卜,无所不会。经营计算,真是最最完美的贤内助! 除了可能人脉太广了一点,朋友太多了一点,技术太熟练了一点,可能有的人会比较在意,但若娶作正妻主母,青棠宗的人脉能为家族提供巨大的助力,到哪里都有人脉,几乎完美啊!” “家族么……” 他这么说的话,铁蛋倒逐渐理解了。 唐通这家伙,还真就是那种打定主意铁了心,往门阀家族方向发展的修士。 有的人可能嫌弃帽子什么的,但他还就是想娶个交游广泛青棠宗的妹妹回家,夫妻合力,借着人脉支撑,把家族发展起来,做大做强,也不辜负家里给他凑那三千斤煤啊炭的…… 唐通呵呵, “呵呵,而且青棠宗那床榻方面的本事,也是一绝!专门秘炼过的,据说有三百六十手!暗合周天星道!一年不重样的咦嘻嘻!还有那些秘药汉方,咦嘻嘻,你懂的……” 铁蛋斜眼看他, “别扯太远了。小心雷劈你。” 可能也担心说得太多泄露天机被天道制裁,于是唐通擦掉口水,跳下树来,和铁蛋勾肩搭背, “铁子师兄,不要太保守了嘛,这男女之间的事,妙不可言,有啥好抗拒的。就算你修舍身剑,也可以元神出窍,借人肉身体验嘛!” “还借人肉身,那算谁的……” “你管他算谁的,你自己玩得开心玩得爽不就行了!何况咱是双修,共同进步的,又不是被采补!没有损失的啊!” 唐通也知道这师兄是个土包子,耐心指点道, “你要是嫌青棠宗的风评,或者觉得说起来算玄门同道,人际关系处理起来太麻烦了,那也不要紧,还有魔教呢。” “魔教!” 铁蛋眼神犀利起来。 不过铁蛋的眼神一贯是辣么的犀利,唐通也没在意, “不错!魔教的圣女,一般也能在九大仙子榜单上占个二三席,而且哇噻!人家精通元神幻法,异邦邪道!玩得那不要太花啊!什么人身肉身傀儡身!妖体魔体元神体!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 最好的是你完全不用有心理负担!人家是魔教的噻!有兴趣就和她玩玩,厌烦了就一刀杀了!怎么样!够干脆!够狠辣!够冷血吧!是不是很符合师兄你口味啊!” 铁蛋听得不禁皱眉, “能占两三席?怎么圣女不是一个人?” 唐通摸着腮帮子, “不知道,听说原本其实是一个人,但人家修炼的魔功诡异,把魂魄分开了,所以同时能有好多转世身的。因此只要觉醒了记忆,便个个都算是圣女的。 总之她们圣女的任务,就是魅惑勾引咱们这样玄门的后起之辈,年轻俊杰,天才道子!特别喜欢装得身娇体柔,引起师兄你这样钢铁直男的同情心,然后想方设法把你引入魔教,给那些血神子老魔夺舍,作道身容器!这才是真的要把你吃干抹尽!玩弄你的感情夺你的身子还要你的命!神魂俱灭的大仇啊! 所以师兄你一旦见到魔教圣女,万万不可手下留情!只管发挥你的无情本色,以牙还牙!杀之而后快即可!” 铁蛋面无表情。 唐通,“杀一个圣女,玄门计一大功,拿她的头到任意玄门可换天材地宝,神功秘籍。” 铁蛋眼一亮, “哪有圣女?如何辨认?有何绝招?” 唐通, “那我哪儿知道,我的十五个笔友里又没有在魔教做圣女的。” 铁蛋,“啧……” 唐通, “总之青棠宗和魔教圣女,往往都在九大仙子榜上占了大半,但也有她们暗藏心机,心怀算计,自己主动花钱找人打榜,故意增加知名度的成分在,所以看看就是了,也不能尽信。 下面我要给你介绍的,就是大家公推,货真价实的四大仙子!” 铁蛋简直无语了, “原来你还没开始啊!” 唐通把腰一撑, “那当然还没开始了,论道四大仙子的传奇!那真是四本书也写不完啊!你听我给你慢慢道来……” 铁蛋,“你还是别讲了。” 唐通不满, “嘿!我说得口干舌燥!啊热火焚身!你咋油盐不进呢!这才开始到有趣的地方……” 然后他就闭嘴了。 因为唐通看见,铁蛋左手持剑,右手掐诀,把剑身一掸,叮咚一声,震落一层血雾,然后顺着剑脊一撸,从指尖星星点点,把金白的神罡剑炁铺上去,如开霜锋。 青霜森寒的剑光,就照在唐通脸上,便只看一眼,心肝都刺得痛。 唐通咽了口唾沫,他知道如果铁蛋听得烦了想剁了自己,抬手即是了,还犯不上开炁剑。 所以…… 于是唐通回过头,正听见从身后的林子里,传来风声朔朔,叶落沙沙。 然后他眼角,瞥见四围成排的叶片,无风自断,在一排排剑光中被放倒,只眨眼睛,环绕他俩周身,就被切出一片平地来。 然后一个个,头戴斗笠,身披青袍的人影,便无声无息得,从林梢,从枝头,从四面八方,合围上来,如同山精鬼魅,如同索命幽魂。 然后唐通听到铁蛋在耳边说。 “可以杀吧?” 第八十一章 道侣 所谓仙途漫漫,吾道甚孤, 人毕竟是社交型动物,总有脆弱的时候,总有受困的时候,总会有个时候,希望身边有个同道中人,伸出援手,可以相扶相持,互相支持的。 毕竟真的能断情绝义,抛弃所有软肋,独自一个人走下去的铁男可不多的。 这就羁绊,就叫作道侣。 就像唐通想找一個老婆,铁蛋想找一把好剑,这都是希望结侣作伴。具体对象是人是剑,还是一条鱼,只是个人的喜好问题,渴望道侣羁绊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所以,连铁蛋这样的孤星,也有道侣,那又何况被他所斩的那些人呢。 所以,杀了山里人,被罚山下劈柴的第三天,人家的道侣这不就找上门来了。 所以,杀了一个,又有一个,杀了一群,又来一群。 冤冤相报何时了,但既然是你斩断了这样同道的羁绊,便结下了之后的因果,这便是杀劫的契机。 “诸位师兄,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伤了同门间的和气呢……” 唐通满脸冷汗,眯着眼飞扫,一时只能瞥到林间八道青影,四个在前,四个抄后,已把他们两面包夹起来,还有没有更多就不知了。 “几位师兄可想好了,掌门最忌同门死斗,已经罚过我们了,你们还要出手,是知法犯法,死不悔改,罪大一等!难道真以为把面一遮,首座们就认不出来吗!冷静一点,大家同门一场,仙缘不易,何必一时头脑冲动,毁了大好前程……” 唐通也知道,这种场景,无声胜有声,气机牵引,随时都可能出剑动手,但真动起来,岂不是他第一个先死?当下根本不敢闭口住嘴,哆哆哆啰嗦不停。 “我唐通也不是个孬种,既如此也不多什么了。等会儿打起来,刀剑无眼,若是死于剑下,也是我命数如此,只是诸位师兄若是来报仇的,当也是与薛师兄相熟,或许也和小弟有一面之缘。还望各位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活下来的,替小弟把一些牵连的因果了了,小弟也能瞑目。” 一时无人出声,唐通就当他们两边默认了,便开始一边留遗言一边抹眼泪, “我唐通肩负家人期望,九代就出了我一个有仙缘的,村里的大家都指望我可以光宗耀祖,带大家伙儿共同富贵,没有乡里乡亲的鼎立支持,我根本走不到这里,人不能忘本,只可惜我唐通没那本事,只能辜负大家的期望了。 我不敢厚着脸皮,请诸位提携唐家,只请诸位不要害我乡邻,若是有个什么兵灾荒年,能拉他们一把就知足了。 我床底下有个箱子,里头有藏的私房钱,我家里也不缺这点金银,凡人命数不足,强留仙缘反生祸端,诸位可以自取。 那箱中还有准备回给青棠宗诸位师姐师妹的情书,和交换的定情信物,断交的文书我已准备好了,若诸位顺路,烦请带给山下阳城县乾盛通的掌柜,他们每月都翻越玄女山脉通商,就说我断此姻缘,他们自会代劳送信。 道侣身死道消乃寻常之事,那边知道我同时谈十五个,肯定不会来寻仇的,请尽管放心。至于书箱里其他东西,师兄们若有兴趣可以自取,若没兴趣麻烦一把火烧了,切记切记! 另外我在邺都也有个相好,她本是官宦之家,因祖父犯法,抄家发配教坊司,我看她可怜,也有点资质,把她救出来,安置在洹水西的别院里,本打算结了丹,就和她共参双修大道,我若死了,她一个人又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嗖!” “刷刷刷!” “……诶?” 忽然一阵风起,唐通回过神来,四下一望,发现铁蛋和周围的师兄撇下他跑了! “什,什么情况?” 这丫的破事也忒特么多了…… 铁蛋真是听的烦死了,大概来刺杀剑宗弟子也一样。 此时此刻,持剑之人们,竟心心相通。 踏马的!拔剑砍不就是了!唧唧歪歪的真是烦死了!垃圾!不配死在剑下!废话少说!干! “刷刷刷!” 铁蛋轻身提速,瞬息穿越山岭。 “嗖嗖嗖!” 身后左右两翼,八道青色身影瞬步飞身,疾行如风。 “叮叮叮叮!” 闪着寒光飞剑,犹如银鱼,在山岭密林间飞速穿梭。 三口剑,在御剑术的操持下,往来穿梭,如滑翔俯冲的鹰隼,时而游击,时而斜掠,时而劈首,或刺,或绞,或斩,仿佛被无形的手操持着,施展着剑宗秘剑,朝铁蛋杀来。 而铁蛋面无表情,只全速飞奔,毫不停留,绝不留给身后八人围堵的机会,只偶尔那些飞剑杀到面前了,才把手臂抡圆,青霜招展,劈作剑影纷纷,以剑炁锋刃把自己裹了个球,将那些飞剑偏斜格挡开去。 慢!太慢了! 而且从剑身传来的手感,对方所御,并非剑童子腹中炁剑,而是玄铁所铸的真兵。 虽然同是飞剑杀人,但后天所铸宝剑,如果不是自带剑灵,炉里炼几百年的神兵,那比起先天一炁,神罡所铸之腹中剑,实在慢太多了! 而且这准头还真不太行,因为实剑太重,消耗太大,其实第一下仗着突袭若刺不中,后头就不容易占便宜了。 傻子也不会站着让你瞄,等你砍吧?更何况还是铁蛋这种随时涡轮增压,高速机动的移动靶呢! 所以只这第一个回合,铁蛋心里有数了。 这些人,是正宗的本山弟子,至少已经有金丹境界,才能御剑追击。而飞剑第一招不中,还在一个劲得刺,只怕斗剑的经验也不太足。 另外,靠的也太近了,居然大摇大摆现身在他面前,会不会有阴谋…… 不管了!杀场斗剑!千钧一发!没有犹豫的余地! 有机会就上! “呵!” 铁蛋猛得一个涡轮增压!神功启动!提速暴走!砰!得踏在一颗杉树上!刷得一个转身反弹!直折了一个锐角!甩开三把飞剑!回身直照当先的青袍剑客冲来! 此时八人跟着铁蛋在森林里疾奔,被他闪来避去,已不由拉成一排直线,竟被他拉扯出了一对一的局面! 那当先的剑客眼见铁蛋迎面冲来!一时也是措手不及!手中剑光一抖!袖中一剑刺出! 剑光在铁蛋瞳孔中闪耀,直照眉心刺来! 垃!圾! 唰!一剑刺空! 宝剑刺入铁蛋留下的残影眉心! 而青霜后发先至!一剑贯入剑客胸腔! 赢……不对! 铁蛋猛然闪身!直接弃剑闪走!同时甩手一道剑炁斩断此人脚踝! 而也幸亏他果断撒手弃剑!那明明被青霜一剑贯体,斩去双腿的剑客,居然毫不受影响!扑倒在地的同时,又是一剑捅来,凿入铁蛋的残影! 铁蛋竟也毫不犹豫,弃青霜于不顾!转身就跑!以至于后头急追而来的剑客们,都没来得及围上来拦住他! 手感,炁感,断口的血色都不对,连一滴血也没有…… 这些剑客,不是活人! 这下铁蛋懂了。 原来如此,是这种战术么。 就像师兄说的,剑宗擅长的打法,从来都不是正面搏命,而是刺杀。 一边用飞剑游击刺杀,一边用不知什么左道术,操纵的兵人傀儡,围剿合击! 御剑之人,其实始终稳稳藏身幕后!躲在暗中出手! 搞不好,其实并没有多少人。 只有一个人。 不错,剑宗,那再怎么样,也是剑宗。 还犯不上八个金丹,来围殴你一个筑基的。 所以这大概,就是一个本山的金丹境弟子!同时御着三把飞剑,八具傀儡!在以本山秘法,和铁蛋斗剑单挑! 是不是如此!一试便知! “嗖嗖嗖!” 两把飞剑从面前俯冲!剪刀似斜绞下来!一把飞剑自后心直刺!趁着铁蛋手中无剑!一套杀阵,杀机毕露! “着!” 然而铁蛋更快!那三剑未到!已斜身一闪,翻手就打! “砰!” 一道蓝光在林中绽放!外地法珠“砰!”得一下!直接将背心刺来的飞剑打断! 那毕竟,就算是外地来的法宝,就算铁蛋才筑基,并不能真正以御宝之术,发挥它的威力,这玩意也是个元婴境法宝么。 这天底下有多少元婴法宝啊!就硬碰难道还碰不过你? 果然!冷不丁遭这一下!那飞剑也是过刚易折,直接给一宝珠砸成两段! 金丹明显元神震荡,突遭重创!身后还在追的七名剑客,齐齐一震,身法慢下来。 其中最近的一个,忽然加速猛冲!竟飞扑上来,死死把宝珠压在身下! 而另两把飞剑,此时竟干脆直接悬停在空中了! 哼!果然只有一人! 找出来! 葫灵得令,扇着菟耳,以身化炁,遁入地中。 第八十二章 垃圾 “好,好厉害……” 唐通依旧留在原地,就爬到树上,也不敢靠近,只能隐约听见密林深处,叮叮剑响,远远望见寒光闪烁,许多人影,漫山奔逃,在深林枝叶间腾飞。 真是没想到,这个啥也不懂的土包子师兄,居然如此厉害! 这此明显是本山传剑,领了九阴山道牒法箓的正经弟子杀到!可不是在山脚下劈柴算术的侍奉童子啊!居然能斗个旗鼓相当!? 这可都斗了几十招了啊?怎么炁还没用尽吗?剑童秘法,竟是如此犀利的吗!? 忽然唐通感到耳垂有点痒,扭头一看,发现一只松鼠似的,拖着条大尾巴,菟首麋身的小兽也趴在树干上,对着自己嗅了嗅,然后尾巴从耳边扫过,飞身蹿入树下枯叶里消失了。 “诶?是……耳鼠?” 唐通一时也没太看清,不过玄女山应该不产耳鼠吧?莫非就是寻常松鼠,看花眼了? 结果不及多想,唐通忽然发现那边斗剑的剑光,忽然移动起来!竟原路返回,飞速朝自己这边靠近过来了! “我,我靠!” 唐通大惊!赶紧跳下树逃跑,躲得离这战场远一点! 然而那剑光却越追越近!直奔他来了! 不是!怎么又回来了啊!你们不要过来啊!! 唐通在前头跑! 铁蛋在后头追! 四个剑客也紧随其后! 也不是啥特别厉害的玩意,就是单纯的僵尸,或者说应该是‘仙僵’,就是仙人变的僵尸。 这些都是元神泯灭的炼炁士,留下的遗蜕残骸,以秘法改造炼制的僵尸。 从身法臂力估算,这些生前都是金丹境炼炁士,只是内脏挖空了,身体里秘箓阵法咒印,尸身以纹在身上的符箓控制,并在躯壳内藏了一腔剑炁,大概平常也都是用来存剑的剑鞘,必要时可以如傀儡一般操作,作为替身护法,此法施展起来,就如御剑一般驾驭,虽然不能施法,但身手灵活,剑术狠辣,比活人也不遑多让。 而且这些尸体无惧疼痛,无惧生死,可以扑上来舍命相搏,以命换剑,除非找到对方符箓刻印的部位,坏其咒印,或者彻底大卸八块毁坏了,否则就可以不死不休,与仇人血拼到底。 若是青霜还在手里,这样被人远程操控的傀儡,倒也没那么难打的。 只可惜这招铁蛋实属没见过,第一下就被缴了剑,而对手也蛮无赖的,直接舍去两具傀儡,一個把着剑,一个攥着珠,就是不给他兵器,难缠得很。 而且最要命的是,其他每一具仙尸之中,其实都藏了一把飞剑! 是的,也是腹中剑!不过是低配版本! 不是剑童那样的活剑,而是尸身傀儡里藏着的死剑。但也都是相当厉害的剑器了! 假如一上来就飞八剑杀身,那哪怕铁蛋开三涡轮增压,大概也逃不过这必死之局吧? 不过好在这本山金丹的剑修,秘法虽多,本事也没练到家呢。 这一番战斗下来,铁蛋也看出来了。 此人最多也就同时驾驭三把剑,现在被打碎一把,重创了元神,剑速更明显慢了很多,铁蛋才能连滚带爬得杀出来,还靠砍腿大法,又牵制了俩具僵尸行动。 只是剩下四个,反倒愈发难缠。 而对方也学乖了,在战斗中同样进步,现在水平还不够,也不整那些花里胡哨的飞剑剑阵,分心两用了。 就主打一个僵尸围殴,共同进退,组成合击剑阵来围攻铁蛋! 反正四个打一个,双拳难敌八手,即便手忙脚乱的,但只需有一个能扑住铁蛋,限制住他机动走位的,其他三个上来一阵乱砍,怎么也弄死他了。 当然铁蛋也不是吃素的,现在他双重玄功筑基,随时可以爆发出远远凌驾于一般修士的身法速度,而且操纵得再好,僵尸反应到底要比活人慢一拍,分心四用,剑阵更是破绽百出,暂时也没什么威胁。 不过铁蛋很清楚,对手到底是剑宗本山的正经金丹境修士,手握不知多少秘法暗剑,不过是这些剑藏太秘了,一时用着手生,才给了铁蛋颤抖的机会罢了。 因此就算他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和人家拼修为,斗绝招的。就连砍断僵尸一条腿都得耗他一口剑炁的,哪儿有那么多炁和他耗?再这么下去,只要一个闪失,必遭杀身于剑下! 那要破局只有一个办法了! 速战速决!擒贼擒王! “不是!你冲着我来干嘛啊!!” 被一群人和剑在身后追,唐通简直想哭。 而铁蛋二话不说!一个舍身飞踹!一脚踹在唐通屁股上!把他踹的骨碌碌沿着山麓飞滚出去! 而在这瞬间,一只手从地下抓出来!一把抓住唐通的裤子!哧拉一声撕下一大片来! “救命啊!砰!” 于是唐通光着屁股翻下山,一头撞在石头上,晕死过去。 那先不管他了……总之…… 不错!葫灵终于找到了!金丹剑修的所在! 就在唐通身下! 这本山的金丹,用了遁地符!藏身在唐通脚下!显然是打算随时出手!抓他作人质挡箭牌的! “土封!” 而铁蛋也反手一拍!使出移山卫御土法!破法封了土道! “碰!”一声巨响! 那金丹修士一头从泥地里撞出来! 这家伙也是阴险得很,早不抓晚不抓,挑在这个时候,就是打算一手抓着唐通挡刀!一手刺剑,顺势挑了铁蛋心肺的! 然而万万没想到!铁蛋有元婴法宝有青霜宝剑也罢了!他居然还会一丢丢土遁! 当然,铁蛋还不会‘自己遁’,但他可以封你的遁啊! 于是这毫厘之间,瞬息的信息差!正闪身出来突袭的本山剑修!冷不丁撞了一脸的土!登时字面意义上灰头土脸!糊了满脸!手里的人质也没抓到!一时心中大惊!便把手中剑光一泼! “刷刷刷——!” 铺天剑炁!迎面扑来!宛如倾盆大雨!自地下绽放开来!刃风逆吹!剑岚横扫!把满山杉林松木!齐刷刷斩落扫倒! 在这片剑风中,血光四溅!铁蛋起码被砍着三剑,整个道身几乎都支离破碎!被外放的剑炁卷着横滚出去!在山麓上摔出数丈!肠子都流了一地! 不过赢了。 那剑修下半身被卡在土地,垂头死在地上,心口已被神罡剑胚,一剑洞穿。 差之毫厘,便见生死了。 “呼……呼……” 铁蛋咬着牙爬起来,把肠子捡回肚子里,即刻用血玉功复苏剑炁斩开的伤口,全身大片的剑疤,被蒸腾的热气和血流黏在一起,仿佛是用烙铁焊起来似的。 斗剑么,有时候也没办法做到无伤的,离得这么近,那么大一片剑花洒出来,能护住心肺也不错了。 “杀!” 又是一口剑炁喷出,那剑修被断臂斩首,杀成碎段,铁蛋才松了口气,走上前去。 这次也是运气好,这剑修身上,没有魔宫修士那样一大堆法宝护身,要不然真的挺危险。 不过想想也是,养了那么多把剑,还有多少钱去搞护身的法宝啊。 这剑修已死,那些个僵尸也失了操控,噗通噗通倒在地上。 然而铁蛋才把他的宝剑和珠子找回来,刚准备摸尸体,天上一片剑光闪烁,便有一群剑修到了。 “混账!混账!冷血!歹毒!” “私自斗剑!妄杀同门!”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此子断不可留!” 铁蛋就面无表情,望望天上一群冲着他吵吵嚷嚷,横加指责的剑仙。 本山的…… 就这? “够了,客人面前,还不嫌丢人么。” 一声冷哼传来,一群剑仙立刻闭嘴,立在天空往云顶朝拜, “掌门。” 那声音道, “还有哪一峰的不服,去,去和他斗,我许了。” 一时竟无人说话。 大概也不是没人想下来斗,单纯就是‘在客人面前丢脸了’。 于是那声音带着疲惫,冷冷道, “给他块牌子。” “遵法旨。” 于是众仙皆散,临走居然不忘把袖一挥,收了尸,把满地尸体和宝剑都取走了,一件都不给铁蛋留…… 哦,就留了块牌子。 和唐通那块一模一样,刻着‘开阳’二字,勉强可以当储物玉用的铁牌,里头还存了两身换洗道服,一些回炁补血疗伤的丹药,一点干粮,几张符,一枚银质刀币,和一本《北辰赤煞剑炼炁铸剑诀》。 嗯,甚至还不是神罡的,是赤煞的…… 没了。 啧,一堆垃圾…… 第八十三章 饭局 无论如何,既然掌门发了话,俩人总算活着回到开阳峰山脚下的别院了。 当然,还得把这几天‘劈的柴’都上缴宗门,巡山的法师才肯顺道带他们上云台峰。 好在铁蛋把最关键的‘山魈骨架’给藏下来了,总算这次才没亏到姥姥家。 “哎呦……真是遭了无妄之灾……老铁啊……帮我整点水……老铁啊……” 唐通可没那种浴血重生的本事,这一回头撞了个包,摔得屁股磨掉一层皮,一回来就趴在床上怨声载道。 铁蛋才懒得答理这货,他说不出话反而还清静点,就对着阳光看那枚刀币。 唐通说,这玩意叫辟兵钱。是九大玄门私铸,内部流通的货币,也是一种辟邪镇厄的法器。基本形制就如一把刀,尖首、弧背、凹刃,末端有圆环,刀面有文字,刀背有饰纹。因为一般面刻九字,又称‘九字刀’。 比如铁蛋手里这枚,明面就刻着‘九天玄女如意大真君’九个篆字,背面是玄门辟邪符,就表明这一枚刀币,是北辰剑宗自家锻铸的。是货真价实的符牌法器,只要将真炁注入辟邪符内,就可以激活符箓,把钱当符打出去,把那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一刀毙杀。 或者你也可以留在手里当钱使,和玄门同道交换些神功秘籍,灵丹妙药什么的。 由于辟兵钱本身就是真正法器,供在家里真的可以辟邪镇宅的,最初的作用,就是作为仙缘信物,赐给凡间之人,一来了结尘缘,二来守其家宅平安,三来万一遇到危难,也可做个信物,可以凭此钱求修行中人帮忙。 哪怕对方不是玄门中人,只要肯收此钱,助一臂之力,也算和玄门结個善缘。而九大玄门,同气连枝,最讲究因果业数,相互认可的。因此便是拿其他门派铸的辟兵钱作凭证,也可以从剑宗换得各种宝物和功法作为答谢。 于是渐渐的,辟兵符就被当作辟兵钱来使用。当然,这毕竟是牵扯因果的法器,你要是杀人抢的,还傻乎乎自己送上门来,也别怪玄门辣手。 所以随着玄门势力日益庞大,辟兵钱此物的价值也水涨船高。只是此钱的铸造之术也是不外传秘法,至少也得元婴境界,且每铸一枚,都会沾染些因果,时候到了都要还的。 而玄门中人,最忌招惹业数,也没有几个跌份到成仙得道,就是为了专门铸钱发财的,所以此钱也愈发珍贵,供不应求,拍卖场上都很难见的。 铁蛋这样,初入师门的弟子,即便还未得传剑传法,也能得一个辟兵钱,算是玄门的惯例,代表接过了拜师入门的仙缘了。 有了这一钱的仙缘,就可以在宗门兑换种种丹符功法,而之后再想要获得更多辟兵钱,交换秘笈,自然就得完成宗门任务,上交各种天材地宝供奉才行。 只可惜,这次劈柴虽然交了好多资源,但那都算是他残杀同门被罚没的,所以一个钱的报酬都不给,简直垃圾…… “老铁啊……” 唉,烦死了…… “又怎么。” “该,该开饭了……靠你了……帮我抢一份啊……” 开饭? 然后轰隆隆,云层中雷声大作,铁蛋跑到外头一看,只见风起云涌,从他们所在的飞岛底下,竟爬出一头蛟龙来! 那蛟龙通体金铁之色,宛如铁铸铜浇的,脊柱之间缚着七八条锁链,绕着飞岛一周,竟拖着岛屿飞空平移。 而一眼望去,从云层中,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又有其他八座浮空飞岛,也正脱离云海,被钢铁蛟龙拖着,在空中滑翔,逐渐聚拢到云海之中,一处广阔宽大的平台边。 居高临下,俯瞰望去,可见那处平台并无其他建筑,打磨得方方正正,甚为平整,而且离得近了分明可以看到,盘中有纵横十七道,二百八十九子位,是一个巨大的棋盘。而棋盘的正中,摆了长石桌,上头放了好多饭盒。 巨大的震动轰鸣声中,九头龙以身为桥,魂绕棋盘,扒住大岛边缘,很快即可见剑光闪烁,人影蹿动,分明是其他山峰下修炼的童子,正顺着龙脊攀爬,向那棋盘大岛冲刺。 “快,快啊……”唐通在身后沙着嗓子哀嚎,“克晚了……饭要没了!” 铁蛋也是无语。 好吧,本山还真是啥都要抢啊…… 既然有其他八峰童子的榜样,铁蛋也不犹豫了,飞身跃上龙脊,踩着龙麟疾奔而去。 毕竟身上刚受了重伤,铁蛋也得装一装,并没施展全力,随便用了一涡轮之力来冲刺,同时也在观察其他诸峰弟子的动作。 果然,这不是单纯比谁跑得快,就能第一个冲过去抢饭那么简单的。 因为铁蛋明显发现,当这些童子跃上棋盘之后,分明采用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策略。 有的人就近去争抢星位,有的人直奔天元。但是没人踩着空格直接往里走的,所有人都如落子一般,飞身跃到交点上落足。 而他们一上棋盘,速度明显慢下来,仿佛受到某种压制,明明一跃而过的距离,大部分人却仿佛耗尽了炁力,跳几步,就得盘膝坐下,调息好一会儿才能再移动一格。 不过这应该不是真的在下棋,毕竟也没见棋子,唐通也没专门提醒他有什么规则,大概是某种幻术阵法吧…… 铁蛋想了想,飞身跳入棋盘,落在一个点上。 刷 落地的瞬间,天地改易,风云变色,昼夜轮回,乾坤逆转! 铁蛋抬头四望,再也望不见什么云海,九峰,棋盘。 只见天地间一片茫茫,周围是无尽虚空,脚下是风沙覆盖的大地,而他正坐在一个蒲团上。 入了阵么。 铁蛋仔细往四周望了一眼,发现远远的,有另一个蒲团,看起来就是另一个‘交点’了。 这是要他跳过去么? 回忆起之前在阵外见到的景象,铁蛋仿佛有点明白了。 这个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对于初炼炁的修士来说,还真得卯足劲,运足了炁才能跳过去。如果炁力不足跃不到,那自不必提。但如果力道用得太大,把握不好,也可能直接跃过头,落不到那么小一个蒲团上。 而筑基这境界,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你飞又不能飞,遁也不能遁,炁也不够多,体也炼不好。还真就是尴尬的很,可不是跳几下,就耗尽炁力,要原地调息了么。 不过这测试,对铁蛋倒不是很难,以他现在的功力,金丹境的都随便杀,还跳不过这几个点就太说不过去了。 但问题是。 如果不跳你这个蒲团,不按你的规矩,走伱这些点,又当如何? 于是铁蛋想了想,站起身,迈开脚,一步踏入局中。 豁然! 狼烟四起!砍杀之声山呼海啸!千军万马!身披白甲金盔!群呼呐喊!结阵冲杀而来!白茫茫一大片,宛如冲岸而来的海啸浪花! 然后铁蛋低头一看。 蒲团已经消失无踪,沙场上只有自己一个,手持青霜宝剑,一身乌铁玄甲,全身黑不溜秋和涂了炭似的。 好吧,此情此景,还用多做什么解释呢。 不通阵法? 不精计算? 不会下棋? 行。 那你就踏马的一路杀过去吧! 那杀! 黑甲小将飞身入局!青霜如长蛟破空!苍龙入海!单人独剑!杀入敌阵! 杀! 一剑杀到!人马俱碎!剑锋所向!当者披靡!残肢断臂!飞天而起!如同一道凌厉的礁石!直撞入海中!将那汹涌澎湃的波涛!也一劈两半! 杀! 此正是! 棋盘方寸间,黑白阵两列, 落子风云变,杀伐一念决。 气断龙虎啸,重围生死劫, 落子心无憾,沙场现人杰! 劈坚斩棘!此生无悔! 这个世上!无人可挡我道心! 杀——! 哗——! 铁蛋一剑劈出,斩破面前的棋谱,一瞬间,天地齐齐色变,云端的仙峰再次从天穹上跳跃出来。 剑光普照,把祥光投射在棋盘中,一众迷茫的少年身上。 棋局……破了? 九峰侍奉童子们,不禁扭过头去,看着正从摆在天元的石桌上取饭的少年。 多少年了……居然有人! 以!杀!破!阵! 嗯,其实也不难。 铁蛋也不是故意装逼,但九阴山摆出这种饭局的传统,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定下的。 那本山的垃圾剑主们虽然垃圾,但摆出这局就是给人闯的,而且自然也不会太难,还不至于叫一群童子小子,真的打垮整支大军的。 关键是敢打敢冲,只要你往前冲,朝前砍,先登破阵,闯过死关,这一局就迎刃而解了。 是的,历练道心罢了。 普通小孩恐怕要被吓住了,对铁蛋这种真的上过战场冲过阵,劫过营偷过哨的斥候战犬,也就过家家水平罢了。 于是铁蛋也不在意周围的眼神,打开食盒看了看。 山珍海味,龙肝凤胆……那倒也谈不上。就是些仙蔬灵果,鸡鸭鱼肉的,也就那样吧。不过饭菜的油水是还挺足的,而且还附赠一壶美酒,香气扑鼻,灵息肆溢,闻一下,只叫人神清气爽,精力百倍。 还行吧,于是铁蛋提起俩个食盒,转身一脚,踏出天元。 然后山河变色,风起云涌。 无数黑甲战兵,千军万马,山阵枪衾,如天边的乌云,如倒卷的飓风,如黑夜的山岭,倾倒威压,层层逼来。 铁蛋也是张着下巴,呆了一阵,最后只好叹了口气, “吃你一口饭可真难啊……” 算了,就不废话了。 那再杀一遍吧…… 第八十四章 扫地 “铁子哥!您上座!铁子哥!您用茶!铁子哥!这是小弟珍藏的百花图!请您鉴赏!” 铁蛋扫着地,翻了个白眼, “你干嘛。” 唐通立刻转身下拜,几乎五体投地拜在灰里, “小弟不才!愿与师兄结侣!请铁大哥收下我吧!” 铁蛋差点一脚给他踹出去, “滚!” 唐通嬉皮笑脸, “大哥别误会,我知道您不玩那个,我也没那个意思,就是想抱個大腿,找个人罩着我。但也是真心想和你斩鸡头,烧黄纸,结为异父异母亲兄弟的! 只是我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怕您瞧不上我,所以只鞍前马后,做个小弟也可以啊!以后上刀山,下油锅,我都跟定你啦!” 铁蛋,“就为一顿饭?” 唐通刷的蹿起来, “嘿!一顿饭还不够啊!我入山以来没吃得这么饱过啊!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耶! 何况您可不止请了我一顿了,还有之前几顿烧烤,还有救了我一命,还有帮我也出了口恶气呢! 甭说了,铁子哥!你就是我老大!” 铁蛋懒得搭理他。 这货还不就是看他能打么。这种想利用他混点好处的人精,以前就有,未来也一样会有吧。 唐通也不气馁,笑道, “我只当铁子哥你默认了,对了,刚才我去打听了一圈,江湖上出了三件大事,要向您禀报呢!” 铁蛋也不得不承认,至少这家伙还挺机灵,知道他目前就这点见识上的短板,而自己可以派得上用场的。何况现在在扫地,于是也不拒绝唠嗑,点点头示意可以听听。 毕竟就算铁蛋也要劳逸要结合么,之前被剑风砍得满身疤还没恢复,现在每天为了三顿饭居然要冲六阵,连铁蛋都有点吃不消了,玛德身心俱疲哦…… 于是唐通抡起扫帚,指指点点,写写画画,添油加醋得这么一说,铁蛋总算对如今的天下大势有了一点点概念了。 首当其冲就得聊魔宫的事了。 也不用多说,这天下的事,归根结底就是仙帝的家事么。 只是仙帝这个位置不是所有人都能坐的,你没有仙尊,武帝那般的器量和手腕,那便是轻则被人架空,重则刺死于座前的结局了。 而如今的仙帝就是个被半架空的,因为之前废太子和巫蛊之祸,外戚被铲除一空,仙军的势力大损,只能依靠宫里的太监和仙阀争权,于是三垣便争权夺利搞内斗,整日整夜都演大戏,闹个不停的。 总之目前魔宫的核心矛盾,说到底还是党人之乱。 天下门阀士族遭阉竖宦官打压,积怨已久,现在双方斗争愈发激烈,甚至从朝堂斗殴到暗派刺客,势如水火。 又因为上层的斗争,南方和妖族的战事陷入僵局,太监们担心门阀煽动军队叛变,不敢给门阀放权,可让他们自己上吧,这群没卵子的又不能服众,还特么借机捞钱,卖官鬻爵中饱私囊,搞得宿卫仙军怨气冲天,于是大军士气低落,深陷南国蛮荒,空耗国家粮储,给魔宫财政造成了沉重的负担。 然后就是魔教那边的行动。 传闻魔教发展势头强劲,不仅西域列国纷纷遣使会盟,把给仙帝的供奉转送去了魔教总坦,魔宫的影响力被彻底清出西土。本届的魔教教主也是个有气魄的,居然答应将魔教功法,传给西域异邦之人,只要信魔教,拜神主,便允许所有种族修行天书上的神功。于是得以大肆传教,扩张魔教势力。 而为了支撑这大量新人的修行用度,突破素材,魔教十绝尊主也达成一致协议,暂缓对魔宫的攻略,集合魔教主力,优先拓土昆仑,把整个昆仑仙境纳入魔教的势力范围,届时再携举教之力,裹挟整个西土大联盟的势力,反攻王京。 而魔宫魔教都确定了发展方向,一个往南一个往西,玄门也到了必须做决定的时候了。 但是这其实很难,毕竟玄门最大问题是人少,字面意义上山头林立,各有各的盘算,难以形成合力。修士们想的也是如何修炼,如何得道,对统一天下那种凡间事兴趣缺缺,而且玄门以师徒传承为核心,绝对不可能像魔教那样有教无类的扩大招生。所以目前能镇压一个乾州就不错了,发展方向什么的,谈这个太早了。 “不过听说最近各派掌门首座都在频繁聚会,好多人来九阴山拜会掌门,似乎是打算来一次集体行动,只是也不知道是打三垣,还是征西域,总之咱们这些未入门的弟子,肯定也得跟着一起历练,寻些机缘的突破。” 突破么。 其实铁蛋估计了一下,有那‘山魈骨’的支持,他突破金丹境界,铸炼太白剑胎的材料已经够了。 现在他需要的是一处可以闭关精修的场所,把身体的各种旧伤隐患都恢复了,道息剑炁都理顺了,修为熬炼扎实,然后借个剑炉丹炉什么的,把‘山魈骨’炼化一下,去除杂质,就可以准备闭关突破境界了。 是的,其实现在这样,待在九阴山闭关就是最好的。这里灵炁充裕,又有灵丹妙药和剑宗庇护,完全可以安心闭关修行,有三五年的清闲,铸剑绝对没有问题。 但问题是,本山不让他清闲,甚至都不想让他待。 只有在云台大比中胜出,登上九峰,拜入师门的金丹弟子,才能得道牒法箓,才能得宗门传剑,才能待在山上清修。 而他们这些山脚下打杂的侍奉童子,能在云台峰修炼的时间是有期的。平常除了要轮流下山劈柴,日常也要打扫山门,耕田种地倒垃圾烧火拂尘擦桌子炼丹熬药盘库磨刀拭剑…… 是的,就是纯粹给人打杂的仆从。 而且铁蛋和唐通还是仆从里最低的一级,熬丹种药那种,稍微有点收益的差事都轮不到他们,他们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扫地…… 嗯,每天一大清早,太阳还没出来,就扛着扫把等仙鹤来接,然后坐着仙鹤飞到其他飞岛上开始扫地。 因为这云台仙峰,飞岛无穷,秘境无数,宫殿庙宇一大堆,好多都几百年没人住了,所以伱放心,每天都有地可以扫的。 当然宗门也不是眼里见不得那点灰,主要是要派人巡察,时不时来转一圈,检查一下各处秘境洞府的禁制封印,有没有松动脱落,是否有被人暗中潜入的迹象。 一天天的,尽做这种破事,哪儿还有修行的时间? 而且这可不是做一天做两天。 是十年。 自拜入山门后,先扫地,扫十年。 然后药园,兽栏,分个地方再干十年。 接下来库房,丹房,厨房,分个地方又干十年。 三十年打杂的苦工干下来了,你才有资格进书院,入剑院,学一点剑宗的真本事。 这样再苦练个十几年,才有资格下山历练。 然后等到六十年一度,云台大比,九峰从本山童子中挑选弟子,你才有资格上台斗剑。 斗赢的,领道牒法箓,拜师传剑,得赐给道号,正式入山。 斗不赢的,打发下山,留驻人间,给宗门做事,享红尘富贵。 这就是剑宗现在的规矩了。 是不是听着很过分?其实还算好了。 至少对唐通这样的弟子来说,按照这个进度走,并没有什么不好的,甚至按部就班的,挺好。 扫地虽然清闲,但十年炼炁,足以稳稳得筑基,读书写字学算术,积累基本功,不至于以后上课的时候一头雾水鸡同鸭讲,而且有充足的时间结交同门,对修行界的事情知道个大概,不再是两眼一抹黑的愣头青了。 然后在药园或者兽栏帮工,不仅可以辅助宗门,也可以在师兄的指点下,学习大量实用的天文地理知识,增长阅历见识,为以后行走天下,江湖历练,打下深厚的基础。 到第三个十年,若无大差错的,基本就被视为宗门的自己人,可以接触到丹药,法宝,膳食这些关键的地方,不仅积累了五艺的基础知识,逐渐确定以后自己的进阶发展方向,不再是纯粹的新人,甚至也可以在日常的任务中,利用职务之便,自己积攒一点修道的本钱了。 如此到正式拜师,进入书院剑院学习秘剑的时候,已经有至少三十年的修为,根基深厚,基本功扎实,又有一定的资源积累,再得名师提点,指点本门秘传心经诀窍,战力修为,就可以得到飞跃性提升。 这样足足打磨熬炼四十年,做足了准备后,再放出山去,江湖历练个十载二十载的,便个个可以称为得剑宗真传的弟子,基本都能有岳鹏,周凤那般的本事,可以争一争传剑弟子的仙缘了。 所以别看唐通足足熬了九年,他只要能再支撑一年,就可以苦尽甘来,逐渐起飞了。 但铁蛋听完就想下山了。 和老子开玩笑是吧…… 不是,还要再干三十年的杂工? 咱莫说师门大仇未报,怎可在此虚度光阴。 三十年,九阴山满山的人都不够他杀的啊。 铁蛋铸的秘剑,七天就得见一次血的呀…… “想下山?可以啊,主动申请下山劈柴就是了呗。 咱现在好多仙膳吃剩的,拿点贿赂山里的鹤,叫它直接驮我们去阳城县好了。 那地方我可熟了,铁子哥你想去哪儿逛?” 唐通扛着扫把,拍胸脯保证。 于是铁蛋也把自己的需求说了, “哪儿都行,找个地方让我杀生就好了。” 唐通,“……” 第八十五章 阳城 不得不说唐通在山上九年不是白待的。 这种下山就可以杀生的地方,还真有。 而且不是宰鸡屠狗。 是刺虎。 “嗷——!” 两丈四尺的吊睛白额大虫,惨叫着,绕着兽栏狂奔,扒着铁笼哀嚎求救。 而铁蛋面如寒霜,举着青霜扑上来,一剑把老虎头剁得满地滚,然后开膛破腹,大卸八块,凶狠无比,辣手无情。 “老天爷……” 围观看戏的群众们都不禁遮住眼,不忍目睹这鲜血淋漓,惨绝人寰的画面。 唐通则和庄家那儿数钱,自己收了一贯的本钱,赢回来的八贯神罡钱,则装袋子里,给铁子哥包好了。 “铁子哥,爽了呗?” 唐通也是见惯不怪了,提着钱袋进笼,询问正趴在虎尸边饮血的铁蛋。 “呼……还行……” 铁蛋擦着嘴角的热血,看看兽栏里缩在角落,夹着尾巴不敢出声的豺狼虎豹。 “怎么不继续。” 唐通挠挠头,把斗虎赢的赏钱递过去, “赔本的买卖人家不肯做了呗。” 铁蛋看看钱袋,收了四贯,剩下的还唐通, “就这一家斗兽作赌的?” 唐通也是苦笑, “阳城县是小地方,深山老林的,也就是咱剑宗的弟子偶尔出山来,才聚集起商号收些山货罢了。 这附近有本山镇压,根本没有妖魔匪盗敢寻死的,师兄你要杀生饮血,只怕得到山里猎兽了。” 铁蛋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剑宗隔三岔五得派童子劈柴,周围早给扫荡一空,不进到深山老林里,根本连头猪也找不到,也是麻烦得很。 不行,得想办法离山,九阴山这破地方简直不是人待的…… “你之前说有家商号,每月都翻越玄女山脉?” “对,乾盛通,乾州最大的商号,这家就是替咱们玄门做事的,每个月都有商队翻八陉,去艮,坎两国出山货。我和掌柜的老相识了,你看中什么,帮给你砍个八折。” 于是唐通又带铁蛋去乾盛通商行,开在阳城县这家就是专门为剑宗弟子服务的,你要递個家书啊,交换些金银啊,采买些灵材啊,置办些货物的,都可以帮你处理。而且由于本身就是玄门出世弟子办的么,自然也不会赚伱这些普通弟子的钱,给点辛苦费罢了。 唐通也是熟客,自己去那边和掌柜交换书信收藏去了。铁蛋就绕着商行货铺转悠。 乾盛通也知道山里人不缺那些一般用度,但若是太稀有的奇珍,他们也搞不到,一般弟子也买不起,所以摆出来卖的,主要是天南地北的土特产,各地的素材山货,尤以炼丹能用的药材最多,其次便是各种玉石灵石金铁,按照太极五炁分门别类存放,再有就是些书籍游记地方志,十二国的风物传记,都是给弟子增长阅历见识,免得以后出门给人当山炮。 铁蛋姑且也买了些书册,又给葫灵挑了些种子,正转悠着,忽然背后脚步声起。 扭头看时,又有一群剑宗弟子闯进铺来,堵着门,怒瞪着自己。 于是铁蛋面无表情,转身与他们对峙。 “就是他杀了杜师兄!” 这群剑宗弟子都是筑基的,不过修为比唐通深厚多了,几乎和岳鹏周凤相仿,看来至少也在本山打了三四十年工的那种。 铁蛋扫了他们一眼,把青霜拔出来, “来,战。” 剑宗弟子也一齐拔剑,熟练得堵住铺门,封住路口,准备开干。 “且慢!且慢动手!莫战!莫战!” 乾盛通的掌柜赶紧闪身出来拦在中间,好在这家伙也是金丹境修士,总算还能压住场面。 “诸位少侠冷静一点,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未经领班教习许可,在山中斗剑是宗门大忌,三思,三思啊……” 对面的剑宗弟子怒道, “教习叫他给杀了!” “……” 掌柜扭头看看身后的铁蛋,给了个你咋不上天呢的眼神。 铁蛋翻了个白眼, “废话少说,上来领死。” 剑宗弟子们大怒, “混账!”“找死!”“报仇!”“杀了他!” “且慢且慢!” 掌柜的转了转眼珠,建议道, “这样如何,我乾盛通最近有一批货要从井陉送出去,不如我同宗门申请,雇佣诸位少侠押镖。 只要出了苇泽关,便出了本山地界了……” 出了山界,那自然不用墨守山规了…… “好!来!” 铁蛋眼一亮,一口答应。 “来就来!”“谁怕你啊!”“狗杂种!” 一群剑宗弟子怒发冲冠,狠狠瞪着铁蛋,就堵在门口,显然不肯让他逃了。 铁蛋也懒得搭理他们,一群死人罢了。 “哥,哥……” 铁蛋扭头一看,只见唐通小心翼翼蹲着,从后台爬过来,递给他一个包裹。 铁蛋皱眉,侧身挡住身后的视线,接过来一看,这是个木盒,里头沉甸甸的。 “我存的私房钱。”唐通压低声音,“一半给你用,等你出了井陉,到了邺都,剩一半给我相好,她叫小莲。” 铁蛋抬眼看着他。 唐通苦笑, “我又不傻,这不明摆着么,你这样一身的本事,能老实在山上待三十年? 何况你上来就杀了那么多人,九峰上下得罪了个遍,他们岂能容你? 再留下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后患无穷,早走早脱身。 我和掌柜的说好了,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铁蛋愣了一下,看着他, “唐通……” 唐通笑笑,拍拍铁蛋的腿, “不用担心我,不就是饿两顿么。只要不给你牵连,俺至少再活个七百岁啊! 对了,来日发达了,记得提携小弟一把啊,走了走了。” 然后他偷偷摸摸的,从柜台下钻出去,绕后门逃了。 铁蛋也不再说话,把包裹带了,就坐在店铺里闭目养神。 这乾盛通的掌柜倒也是个有人脉的,按道理像他们这样的童子是没资格接押镖这种任务的,但本山还是应允了。 当然,也可能是一拍即合,有人想帮铁蛋逃,也有人恨不得他出了山,就死外面。 于是很顺利的,铁蛋就跟着商队一道出山了。 而他周围,也紧紧跟了八个本山的筑基弟子。 这回可不是八具僵尸了,个个都是剑宗领牌子的,背负宝剑,至少有三四十年功底。哪怕没有岳师兄周师兄那样的历练经验,炁功修为,也不并差铁蛋多少的。 这群人倒也还算讲规矩,没有一出镇子就一拥而上,乱剑杀人的。收押镖就押镖,两两一组,四面把商队和铁蛋都围在中心。 “这位小哥,你本领好大啊。” 那乾盛通的掌柜大概也第一次遇到这种架势,上来和铁蛋搭讪, “在下乔发,在阳城掌柜,他们那个杜教习我也见过,挺厉害的,你怎么有本事杀他?” 铁蛋看看他,也不说话。 乔掌柜见他警惕,也不在意,还笑眯眯地聊天, “唐小弟天生聪颖,年纪轻轻遍览群书,过目不忘,见多识广,前程远大。可惜他出身寒门,在如今的仙宫,连个下下品都评不上,永无出头之日,这才转投山里。否则若早几百年,生于武帝时,怎么也得出将入相,扬名天下。 不过他还挺佩服你的,说你对敌临危,运筹贾勇,奇谟间发,猛气横飞。颇有昔年大将军的英风,只可惜出身比他还卑贱,前途凶险难测,而一旦破局势起,恐怕成为天下的祸患,因此既不要过分亲近你,也绝不要得罪你。” 铁蛋皱眉,望着掌柜, “这些话,是他让你和我说的?” 乔掌柜笑笑, “凶残好杀,只能为一世之枭杰,若淫酷屠戮,无复人理,则祸亦不旋踵。 他觉得,你可以做仙尊那样,做改天换日,顶天立地的英雄,若只如神主那般,纵有遮天的本事,只报一世之仇,逞一时之凶,委实有点可惜了。” 铁蛋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也是狗蛋,居然敢拿他和三尊乱比,可真是会拍马屁,这么精明的人,在哪儿都混得好,不用担心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