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啾错撩邪帝后》 1. 上天界 《小胖啾错撩邪帝后》全本免费阅读 新雨刚过,干净平整的山石上卧着一只小圆啾。 通体绒毛蓬松柔软,圆啾姿态懒哒哒的,鸟身半悬于空,片羽都没有沾染到山石上的水汽。 牠面前浮着一本书,一扑小翅膀,那悬浮的话本便自动翻了一页。 此时依旧是个阴天。 不度山山峦影绰,天色暗沉。 山上怪石林立,被云雾笼罩的山体像一幅色彩单一的水墨画,清冷肃穆,唯有这一处平整山石上的这一只胖鸟,是一派充满生机的鲜亮颜色。 侧卧了一阵过后,戚葭打了个哈欠,又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整个鸟身都摊平了,将圆鼓鼓的小肚腩朝上。 即使百无聊赖地卧在此处看话本,戚葭也依旧小心注意着自己的腹部,原因无他,因为戚葭揣崽了。 对于一只失忆、无家可归的啾来说,这无疑是晴天霹雳。 ——对,没错,戚葭还失忆了。 三个月前当他睁眼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时,除了一些生存和灵法相关的常识外,竟全然不记得自己是谁。 他唯一能确定的两件事:自己是只啾。 以及腹中带着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气息。 好在那时戚葭运气不错,恰好被不度山老祖路过捡回,让他有了一个平和宁静的栖身之所,以及一些指引。 想到自己竟然失忆的悲惨遭遇,戚葭又抬起小翅膀,疼惜地抹了抹自己的眼睛,仿佛能够拭掉一些并不存在的眼泪。 再之后,小巧的鸟爪一招,胖啾将旁边果盘里的艳紫色新鲜大李子招至嘴边,又可怜兮兮地一连啄了好几大口。 新鲜的汁液喷涌而出,又全数被吞入腹中。爱干净的鸟儿吃东西也是干干净净的。 直啃到最终只剩了个果核,戚葭这才稍微不觉得自己悲惨了,挺着圆滚的小肚皮,又美美地将空中的话本翻了一页。 ——身无分文、失忆,孤苦无依,这也便罢了。 片刻后戚葭继续想:关键是他还不知道自己身上那抹不属于自己的气息,究竟是谁的! 那一抹稳固、源源不断的、充满澎湃生机的气息之强烈,简直比戚葭自己的灵力都要强横,叫啾无法忽略。 被老祖捡回来之前,身负重伤的戚葭亦是靠着那股澎湃的能量才维持住灵力和鸟命。 曾几何时,戚葭都很感激这一股灵气的扶持。 直到毫无记忆的他,后因无聊,在不度山学堂旁听学艺,才知道自己这种情况,一般都发生于灵兽们揣崽时。 ——无力独自孕育子嗣的灵兽们,往往需要伴侣的灵力护持。 是以□□时伴侣便会将自己的灵息注入到负责孕育的那一方的丹田,以保证受孕者和小幼崽有足够的能量应对接下来的整个孕育期。 获得新知识的圆啾,顿觉晴天霹雳! 所以总结来说,情况就是他怀孕了。 但是不知道孩子他爹是谁?! 而且距离自己苏醒,时间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那个让自己揣崽的不知名兽都没有出现过!! 搞得戚葭只好一只鸟继续调查。 但对于一只毫无记忆的鸟来说,这显然绝非易事。 尤其是不度山与世隔绝,能获得的信息原本就少。 那位将戚葭捡回来的不度山老祖更是个喜好闭关的高人,轻易不现身于人前。 他捡到戚葭的时候就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了失忆、无所适从的小胖啾一个名字。 之后无论小胖啾再找他问什么,那位看上去老态龙钟的老祖宗嘴里就都只有三个字,不是“不知道”,便是“不可说”。 直到戚葭后来又去问,自己腹中的灵息究竟属于什么灵兽的时候,老祖方才开口,是沉吟了许久之后才回答地说:“是龙息。” …… 依旧只有三个字。 “哇,戚葭!你怎么又偷我的大李子吃!” 觅食回来的戚邵胥张牙舞爪地用自己的狗头拱了拱戚葭,可惜没成功,他连一根鸟毛都没碰到。 悬浮在空中的戚葭护着自己的肚子,可怜兮兮:“我怀孕了呀,当然吃的比较多啦!” “你怀孕了又如何,又不是我的崽儿,我凭什么要把大李子分给你!”戚邵胥晃了晃自己圆润的、毛毛被打理规整的狗头,不满地说。 戚葭已经习惯了他的抱怨,山中精怪本就不多,在不度山修养的这些时光里,一直都是戚邵胥陪他逗乐。 戚葭出声安抚这只狗狗精:“你又不喜欢吃……好啦别生气,等一会儿我再去给你摘。……快给我看看你捕来了什么?咱们今晚吃什么?” 大抵是太好奇今晚的伙食,馋嘴的小胖啾竟然由鸟身变回人形,直勾勾地向白色大狗的方向飞去。 “……”面对忽然化成人形的戚葭,戚邵胥直接没了脾气。 “吃、吃鲤鱼……” 近乎于羞怯地一低头,戚邵胥狗爪一抖,变出了一筐鱼篓。 鱼篓里面的大鲤鱼还活蹦乱跳地,一看就特新鲜。 戚葭弯腰看了一眼,就笑了,发出一阵爽朗快意的笑声。 “……” 戚邵胥依旧不敢抬眼。 说也奇怪,戚葭的鸟身只不过是很普通的鹦鹉一类。虽然因为上食、因将他自己喂得圆滚滚得而显得过分可爱,但外形与不度山上的鸟类相比也无过多差异。 可一旦变为人形,这人却是十成十的修长俊美。 甚至有些妩媚。 鱼篓旁边的青年身骨细瘦匀长,延颈秀项,媚于言语。 因浓颜的凤眼眼尾自然上挑,其模样乍看上去有些清冷。 但他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着,一直垂至腰际。一件半长的外袍半遮半掩地披在身上,露出里面衣带松散的红衣长衫…… 倒显得他动作松散,姿态慵懒。 青年的腹部丝毫看不出怀孕的痕迹。长衫勾勒着他过分纤细的腰身和一双长腿……戚葭甚至没有穿鞋。 白玉般的圆润脚趾在长袍底部若隐若现,戚邵胥尽量埋好自己的狗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反正……他说让戚葭穿鞋,戚葭也是不听的。 这只胖啾,一点都不听他大师兄的话。 ——早在戚葭被带回不度山时,对于戚邵胥来说,戚葭就单方面的是自己的师弟了。 尽管…… 白色的、同样圆滚滚的小胖狗用自己的狗爪刨了刨地面。 尽管记忆全无的师弟,灵法仍比自己要厉害了许多。 …… 吃到了大李子,又吃到了戚邵胥捕来的大鲤子鱼,戚葭骤然觉得鸟生也不算太惨。 给戚邵胥重新摘回了些果子,戚葭变回鸟身,顶着更加浑圆的小肚皮继续看话本。 模样是吃饱喝足的畅快和惫懒。 片刻后是饭后闲话时间。 戚葭听见戚邵胥问他:“所以你的伴侣究竟是谁?还是没有头绪么?” “还用说么?要么是个吃完就跑的负心汉,要么是个不负责任的情感渣滓。” 胖胖的小鹦鹉半浮于空,一边翘脚磕着他珍藏的松子,一边声音不屑地说:“反正按照这些话本子里的情节,应该就是这两种没错。” “……负心汉我理解了,情感渣滓怎么说?” 从来不看话本的戚邵胥还跟不上戚葭的思路。 小胖啾声音脆脆:“大抵是把我当成了替身,结果白月光回来了,逼我带球跑。” 戚邵胥:“……?” 歪了歪自己的狗头,抱歉,还是听不懂。 “戚葭,戚葭,你要我们打听的事情,我们问到啦!”几个少年少女的声音骤然响起,紧接着,几只色彩缤纷的胖啾齐齐扑棱着翅膀,冲入水墨画一般的山巅,声音又齐齐一顿:“咦,大师兄也在这里。” “大师兄还在这里?” “大师兄果然又在这里!” 五只肥啾像一枚枚刚蒸好的麻薯、紧凑地挤在山巅唯一一根稍长的树杈上,整齐划一地被穿成一条长线,离远望去就像几个毛绒绒的、开在光秃枝头的彩色花苞。 这是不度山五薯。 戚葭给他们起的称号。 戚葭见了他们,扑棱着一整鸟身,终于不再吊儿郎当,而是正经询问:“打探到了什么?可是知道了龙的消息?” 他只从老祖那里打探到,自己腹中带着的是一抹龙息。 然而对于这个世界关于龙的知识却全无印象。 不仅是他,就连戚邵胥也极少听说有关于龙的事情——不度山常年与世隔绝,一条血河几乎切断了山里山外的所有关联,除了一所学堂外,山上的一切几乎都保持着一种稳定的原生态环境,不与外界交流。 也唯有这几只可以经常飞来飞去、方便打探消息的小鸟精,可以帮助戚葭获得一点线索了。 “是龙的消息!” 一枚麻薯团子一样的胖啾发出声音:“但是戚葭,你确定你腹中真是龙子么?如果是的话,那你麻烦大啦!” “麻烦大啦!”树梢上的几只胖啾都叽叽喳喳起来,重复着这一句话。 “怎么说?”戚葭问。 “……须知龙族血脉罕见,实力强横,本就是逆天的存在,因此诞生几率极低。而我们一番打探,这天上地下,四界众生之中,也有一条龙了!” “是几十万年来唯一一条龙哦!” “是哦是哦,而且那条龙……”几只胖啾齐齐仰脖望向遥远的天际:“在玉京!” “玉京?” “玉京就是天界的王宫。” “没错,那条龙乃是当今天帝!” “……” 戚葭也跟着朝上望了望。 此时乌云已逐渐散去,雨过天晴,日光照透云层,耀眼的太阳悬挂于遥远的天际,明亮到众生无法直视,直叫人望而生畏。 树杈上的一串小鸟继续叽叽喳喳:“当今天帝可是出了名的孤邪冷僻之人,不好惹。” “绝对不能惹。” “九重天实在太远太高了。玉京又位于其上。纵然已经是有灵力的精怪,我们几个也飞不上去。” “而且众所周知,那上面还有仙界禁制,非仙族者,一切妖魔精怪一律不可私闯。” “想闯也闯不进去,不可能上去的!” “戚葭,你、你还要继续寻么?” 悬浮于空中的小胖啾还在仰头望着上面的苍穹。 戚邵胥闻言捯饬起四肢,也有些担忧地望着戚葭。 同戚葭一样,戚邵胥从不怀疑老祖说过的 2. 捅破天门 《小胖啾错撩邪帝后》全本免费阅读 半柱香前,九霄云殿。 首辅仙臣躬身上奏:“启奏陛下,再过两个月便是万寿节,届时魔族公主会亲上天界恭贺陛下华诞。那魔族公主原是地灵一脉,臣记得,昔年陛下还是太子之时,与那位公主还有过许多次会面……” 首辅仙臣声情并茂地描述完当今天帝与魔族公主小时候的种种因缘,终于提起正题:“如今四界仍存有动荡,魔界自愿臣服于我天界,臣以为陛下可亲上加亲,与魔族联姻,迎娶地灵族公主。” “是啊,陛下年岁已经不小。” “况且四界如今都有传言,说……说陛下在万年前的仙妖大战中受创,不能、不能……为我天界之威仪,陛下,孕育龙嗣之事已经耽搁不得!” 某些话语不合时宜,但数位老臣还是趁势接连开腔。 主要是大家的心里都很没有谱。 龙族即便孵化和成长期都比其他种族要长,但据史料记载,正常的龙族大概在三千岁左右就会进入发情期,再迟缓的也不会超过五千岁。 况且比起其他种族,传说中性|淫的龙蛇一族,也总应该更耽于情爱一些。 但他们的陛下眼瞅已经是条一万三千岁的龙了,却始终一点动静都没有……好似他根本没有过那方面的心思似的。 这让这些老臣也不得不怀疑,陛下究竟是不是在万年前的那场大战上伤了身体…… 要知道,身为上古神族的遗脉,这万万年来,龙族已经成了非常罕见的种族。 当今天帝作为数十万年来唯一的一条龙,他的身体状况、以及子嗣绵延的问题,自然最受仙臣们的、甚至乃至四界的关注。 所以即便仙界的数名仙医都无数次地进行过诊治、表示陛下并没有那方面的问题,陛下如今只身影单,或许只是因为姻缘还没到,或者没遇见他能瞧得上的人。 可身为首辅仙臣的极意仙人还是无数次地命太上老君炼制各种大补金丹,并时不时地向陛下进献。 顺便每隔几日便会传唤月老焦急询问,陛下的姻缘究竟到了没有。 今日也不例外。 极意仙人继续躬身进言,沉着稳健,声若洪钟。 但比其姿态要更加沉稳的,是上首处的天帝。 虞白溪端坐在大殿之上,腰悬一柄长剑,神色肃穆。 这位令四界望而生畏的“邪天帝”,一直如外界传闻一般难以捉摸,喜怒不形于色,哪怕是天界老臣也难以揣摩其心意。 此时他肃然危坐,表情无悲无喜,只静静听着下方力荐他纳妃娶妻的群臣们说着。 不制止,不回应,不表态。 待到众人说得口沫横飞,车轱辘的话轮了第三遍时。 端坐着的天帝终于动了。他视线向殿侧一瞥。 站在第二排、一名身着赤色战甲的年轻将领立即站了出来,禀道:“魔族公主来我仙界,名曰恭贺陛下生辰,却不一定真是两族邦交所来。” 这名将领的嗓门同样很高,丝毫不输首辅仙臣,只听他言道:“但无论公主此次到访是何目的,着人依制接待便可。至于陛下童年时跟谁玩的好,这类私事,实不该放在大殿之上言说。” 年轻将领的话一出,大殿之上立即又响起了新的一轮的争吵。 “此言差矣,陛下的亲事怎会是私事!” “现在外头都传说陛下有疾,若再不成婚添人进口,只怕是……” 那青年将领却摆出一副浑不吝的姿态,道:“先天帝和太天后都不是龙族,可见陛下的子嗣也未必是龙。既然如此那你们又急什么?” 数位仙臣:“……你这竖子,大胆!你怎能说陛下的子嗣不会是龙……!” 然而对于青年将领的话,端坐上首处的天帝却没什么反应。 甚至如果不是他坐姿过分笔直和标准,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大抵会叫人以为天帝陛下是在津津有味地看戏。 年轻将领被老臣们批评也不以为然,继续道:“再说,就算咱天界暂时没有龙子,凭陛下的战力和年富力,还怕其他几界能翻起什么风浪来不成?” 他这话倒是真的。 即便众人皆知万年前,还是太子的虞白溪在荡平妖界、击杀妖神时受了重创。可后续万年来,被“邪天帝”残忍“肃清”的各界大能强者们,却都能侧面证明一个事实:即便战损过,虞白溪也仍旧是四界第一强者。 曾经是,现在是,未来的许久应该也是。 但这不是群臣们放弃催婚的理由。 只不过,由于年轻将领的参与,朝堂上争论的话题便由催婚,变成了该不该进行催婚的讨论。 就在众臣为该不该继续催陛下成婚的事辩论不休时,所有人都感觉到地面一阵晃动,并依稀听见一声钝响。 灵力稍高或经验老道的仙臣们都知道,这是天门大阵被人强行破开的声音。 这对于坚若磐石天界来说,显然不是件寻常的情况。 一万年其实也并不算久。 尽管万年来四界在天帝“残暴”的肃清下变得海晏河清,已经许久不曾有战火烧至天界。 但万年前惊天动地的天妖大战余势未消,犹让经历过它的人感到心悸,且至今也仍有妖族在四界作祟…… 此时天门毫无预兆地被破,众臣皆露出惊诧紧张,或惊慌的神色。 但这种紧张又很快消弭。 ——一股若有若无的灵气忽然漾出,清冽又澎湃的灵力只是胡璇着从人周身擦过,便叫所有人心神一震,登时变清明起来。 而那灵气皆源于一人。 上首处,虞白溪淡然地坐在书案后,衣冠持正,宝相庄严。 他动作未曾有变,连神色都未有丝毫变化。 群臣:……是了,陛下还在此坐镇,他们慌什么? 众臣慌乱的神色收敛,开始为自己方才的紧张失仪而尴尬;负责天界守卫的将领则已经第一时间示意下属去打探天阵那边的情况。 负责监察天界异象的玄镜仙人,也拿出了足以窥探四界的仙器鉴天镜。 但还未等到有人前来汇报情况、玄镜仙人的本命法器也还未发挥作用显示影像前。 一只通体嫩黄、外形过于圆润的小鸟,竟直接扑棱着翅膀飞到殿上来。 …… 在这绝对不可能有一般动物或精怪进来闲逛的九霄云殿上,那只胖嘟嘟的小鸟却飞得好似闲庭信步。 没有人知道牠是如何越过大殿门口的守卫来到这里。就像没人知道牠是如何破了门口的禁制! 众臣只见那只小鸟扑棱着翅膀,速度不慢地一路掠过了他们的头顶,然后直愣愣地飞向了……他们陛下的书案。 “报——有一只鸟,似乎是一只鹦鹉 3. 负责 《小胖啾错撩邪帝后》全本免费阅读 “……如果换个思路考虑,这三件怪事还是有些前因后果的,其实完全可以归并成一件事。” 九霄云殿上,天帝离开后,一直被首辅仙臣追问陛下姻缘的月老一捋胡须,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此话何意?” “咳,那闯进来的鸟族精怪不是说了么……众位不妨想想啊,能被陛下看中的精怪,肯定不是一般的鸟精,实力强横点、脾气爆一点也是应当的。” “……你的意思是,陛下确与那只鸟精有过、有过……” 听了月老的分析,方才才力谏陛下娶妻纳妃的极意仙人眼睛骤然一亮。 但他好歹是上了年纪、又位高权重的老臣,有些话还是不好意思在堂上讲,便有旁边年轻一些的仙臣替他道出:“有过露水姻缘。” “是极。”极意仙人赞扬地看了那年轻仙臣一眼,又说:“且那鸟的腹中,当真已有陛下的子嗣?……咱们陛下终于好事将近?!” 隐隐觉得自己暂时都不会被上司盯着给陛下看姻缘的月老,当下更为轻松愉悦地捋起自己的胡须,点头,“陛下的反应大家也都见着了……咳咳,司大人,您什么时候见过陛下是那般不淡定的?” …… 虞白溪眼下的确不算淡定。 匆匆散了朝会后,天帝便带着那只忽然出现的胖啾一路疾行。 速度太快了,一路穿破云层,流星般掠过漫天的烟霞。 而戚葭全程都立在对方的肩膀上,用鸟爪死死勾住对方那看着就十分华贵的衣领…… 虽然他隐隐觉得好像放开爪爪也没事。 因为比起自己爪子勾住对方的力道,显然他背后的一种无形的推背感,才是让他能够在高速飞掠中保持直立在天帝陛下肩膀上的原因。 很明显,对方并不是想甩下他。反而一路都在有意识地带着他飞行。 这至少可以确定,对方没打算靠飞快飞走的无脑方式,再一次抛啾弃子地跑路。 但……谁知道呢。 戚葭才不管。 除了有所感应、已然确定自己身上的龙息确确实实属于天帝外,他并没有想起关于对方以及他们之间的任何事。 而在没有理清全部事情之前,戚葭不打算相信这里的任何人或任何兽。 小胖啾只信自己。 当然,眼下戚葭也想不了那么多。 极速的移动中,虽然有个无形的力道确保他不会被掀飞,但迎头吹来的狂风还是无情掀起了啾啾身上各处的毛毛。 头顶好不容易被他养出的漂亮羽毛正疯狂向后摆着,肚皮上的毛毛也炸了开来,被吹出一个固定造型的小窝窝。 大风中,根本睁不开眼睛的戚葭,无比疑惑地想着:这天界的云朵看起来这么白净,怎地灰尘会那么大呦! 眯着眼睛的圆啾,无奈又无情地向外吐了口沙子:“啊呸、啊呸呸!” 洁癖犯了的胖啾不适地扭了扭小身子,尝试着向外吐了吐似乎是被吃进了鸟嘴的灰,接着又想打喷嚏。 但喷嚏还没打出来,一个让他更想呸的情况发生了。 高空之上,他听见那位带他跑路的天帝陛下,忽然操持着清冷的嗓音说:“你不该来这里。” 嗓音低沉冷淡,但语气却无比熟稔。 戚葭:“?” 感觉自己陷入了一段被抛弃的情感关系后,戚葭最近看的话本多半也都是这类型的。 那话本里就经常有写,在一些被抛弃者去找负心汉负责的桥段里,负心汉推卸责任的第一步往往都是假装不认识被抛弃者。 除这以外,渣兽慌乱安抚求全、假意逢迎,或是诉说自己的挣扎与无奈,卖惨以求被抛弃者原谅、进而实行缓兵之计的做法也有很多。 但戚葭却万万没想到,这天帝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自己不该来这儿?!…… 不仅直接大方承认了他认识自己。 还要直接与自己撇清关系…… 很好。 天帝就可以这么强硬的嘛?!! “我呸!” 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此刻蹲在天帝肩头的小胖啾直接蜷起翅膀一叉腰,任由凌冽的风将他精心养护的头毛吹得四散纷飞:“我不来这里,岂不是便宜了你。你想得倒美!” 清朗、并不尖利的嗓音从小鸟的身上传来,虞白溪:“……” 方才凭气息认出了这只鸟,尽管虞白溪疑惑他为何突然前来,还是以直接硬闯天门的方式。 可考虑到他不该出现在这里,尤其是这个时期。 以防止这只鸟被人认出,天帝还是未做多反应,第一时间宣了散朝,并将鸟匆匆带了出来。 可如今听着这道中气十足的少年音色说出的内容,虞白溪终于确定了有些不对的地方。以及方才大殿之上,这只鸟叫自己“渣龙”,不是自己听错。 更深的疑惑浮现于他心中。 他们的速度陡然降了下来,转瞬间,来到一个满地缭绕云雾、空旷宁静的院子里。 白靴陷入白雾,虞白溪双脚塌地,笔直地站在院中,道:“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落地以后,戚葭头顶的翎毛还保持着向后摇曳的狂野造型,肚皮上羽毛被吹开成窝窝的形状犹在。 小胖啾抖了抖身上和头顶的毛,单爪捉住天帝衣领的姿势没变。他说:“还能有什么误会,你敢说我腹中龙息不属于你?” “龙息是属于本座,但是……”但是什么,天帝没有说。 他话音一顿间,戚葭已经道:“那就没问题了,说说吧,你打算如何对我负责?” 天帝眉宇轻皱:“本座为何要对你负责?” 戚葭:“当然是因为我怀孕了!” 虞白溪:……? 虞白溪终于扭头看向了自己肩膀上的胖啾。 从刚才落地时起,天帝便只保持着笔挺站立的姿势,两肩微沉,双手自然放在身体两侧,没有试图将小胖啾从自己的肩头捉下、或驱赶下来。 他甚至都没有如现在这般,稍微地扭过头来看他。 未曾做任何不礼貌的举动。相应的,也没有做出任何代表亲近的举动。 便就这样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但现在,脖颈都不曾有过一丝晃动的天帝陛下,骤然望向戚葭。 戚葭才注意到,这天帝有着一双色彩奇异的、类似烟青色虹膜的眼睛,如覆盖白雪的苍茫大地,寒冷彻骨。 从戚葭的角度,还能看见天帝喉结上下滑动,浸透霜雪的眼中一刹那充满诧异,天帝甚至刻意低眸看了眼他的肚子:“你……什么时候?是与谁……” “啊呸呸呸!” 戚葭果断打断对方沉冷的声音:“你把我当什么鸟了?孩子是你的!” …… 寂静 4. 掌中啾 《小胖啾错撩邪帝后》全本免费阅读 戚葭:“再说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就算是雄性精怪也可以以元神孕育子嗣,别以为我失忆了就什么都不懂。” “……” 天帝的唇角早已绷成一条直线。 感觉到一直笔挺站立,俨然就是话本里谪仙形象的天帝浑身骤然一阵紧绷,戚葭疑惑地眨眨眼——这位陛下是不是脑子也出了什么问题? 毕竟除了对方总是问一些明知故问的问题外,自打自己靠近对方以后,戚葭便从对方身上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药香。 方才在云殿的时候戚葭就闻到了。 之后被对方带着飞出老远,期间因为风太大,那味道倒是不明显。 现在二人落了地,那股浓郁的药香便又扑面袭来。 浓烈,但也不算难闻。就是…… “阿秋!——” 他终于把刚才在高空中被憋住的那个喷嚏给打出来了。 就是因为力道太过刚猛,他整只小胖啾都快被自己喷飞出去,幸亏,戚葭的一只爪爪还死死地勾住对方衣领,才没有向后倾斜或歪倒。 但也因为这一勾,天帝陛下的衣领被小胖啾稍稍勾开了些许。 戚葭一抬头,便看见天帝的脖子上,衣领半遮半掩间,似乎裹着一些布条。 不是白色的、带着金边儿的、那一瞅就很名贵的布料织成的中衣衣领。 而是比那还要细致一些,但上面却因渗有斑驳血迹,而显得有些脏污的白色布条。 那是戚葭即便失忆,也能凭固有常识知道的,叫做绷带的东西。 “……啾?” 戚葭登时一晃小脑袋。 所以这位在戚邵胥口中巨厉害的天帝陛下,竟然受伤了? 上仙也会受伤么? 还是这种表皮层面的、按理来说应当最容易恢复的外伤。还是需要缠绷带的程度?…… 戚葭想起这三个月以来,即便还不知道自己腹中是龙息之时,他也已经听到过的一些关于天帝的传闻。 毕竟万年前四界动荡,如今的这方安稳天地是在当今天帝虞白溪即位后才建立起来的。 戚葭若要知晓这个世界的相关常识,便总也绕不开对这一切贡献最大的天帝陛下。 比如戚邵胥会在给他介绍战力排行榜的时候提到,如今的天地第一人依然是天界天帝虞白溪。 为什么要说‘依然’呢? 因为据说在万年前的天妖大战中,虞白溪便受了重创。 而他会受创也是必然的。 当初的妖军主力将领妖神,实力已然达到半步封神之境。 据说神之力轻易便可毁天灭地。 而半步封神之境,至少也可轻易对阵十万天将。 但当年虞白溪仅以一人对战妖神,不仅直接将其杀死,还献祭己身半数修为使其神魂分崩、确保其彻底消散于天地的事,也成了万年间四界众生们津津乐道的传奇。 “也就是费力杀死妖神,又没了半数修为的天帝,到如今依旧是天下第一?” 戚葭在戚邵胥和不度五薯的唾沫横飞中,总结出了一些东西,又有了些感悟:“那有没有可能,不是那位年轻的天帝太厉害,而是现在的四界生灵都太菜,大家都偷懒不想修炼,所以实力才严重断档儿了?” 当时在不度山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听八卦的戚葭,看着逃学出来的戚邵胥和那五只比自己还圆、真真儿是麻薯团子一样的长尾山雀,鸟眼里充满了质疑。 戚邵胥:“……” 不度山五薯:“……” 话题拉回。 总之戚葭早就知道虞白溪受过伤,还没过半数修为的事。 他也知道天帝战力不凡。 但他那时也只是跟着精怪们一起八卦,未曾多想。 现在看来,这位陛下的伤极可能比所有人想象的都重…… 已经到了连区区皮肉之伤都难以愈合的程度! 怪不得是个人都知道天帝战损这事儿! ……所以自己孩子的另一个爹,似乎很是病弱啊。 那这样的话,他能负得起这个责吗? 略微震荡的思绪让戚葭忘记掩盖自己的行为,原本还只打算悄咪咪地抻脖儿看一眼对方的伤势,结果越看,往下扒拉对方领口的程度就越深。 …… 一不小心,戚葭冰凉的鸟喙便贴上了虞白溪尚未被绷带包裹的一截脖颈。 这让原本笔直站立的虞白溪骤然又一扭头。 胖啾浑身几乎都是暖且柔软的,唯有鸟喙那处最硬也最没有温度。 但虞白溪身为龙族,本身更习惯冰冷坚硬,倒也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凉触碰给激到。 天帝陛下只是单纯不习惯这样的碰触。 而在他的印象里,他与这只鸟,也从不是该有如此亲密举动的关系。 尽管少时在凡界,他们还当真做过几日的夫妻。 ……名义上的。 “做什么?” 一回眸便发现团子一样的肥啾正不安分地扒着自己的衣领,猛地回忆起遥远往事的虞白溪眼睑不由一颤。 戚葭也因为不小心碰到了对方而略显尴尬。因为戚葭相信,无论失忆前后,自己应当都是只礼貌的啾,随便扒着别人领子往里瞧,关键还啄了人家一口的行为的确很失礼。 但转念一想,这人是大渣龙啊。 刚才的不好意思瞬间烟消云散,戚葭又理直气壮起来:“就看一眼,我总得确定一下我孩子另一个爹的情况吧。” 小肥啾恢复翅膀叉腰的姿势,戚葭想问对方这是怎么伤的,但注意到天帝陛下外表不变、实则肩颈变得更为僵硬的情况,话音一转:“你不会是害羞了吧?不能够吧,你全身上下我应该都看过了吧?” “……你应当没看过。”惯于沉默的人难得回了句嘴。 “哈?” 小胖啾却浑身羽毛一炸,又不依了:“你这么渣?你跟我交尾,都不脱衣服的??” 虞白溪被对方跳跃的思绪弄得稍一皱眉:“……什么?” 他从刚才开始就很想问了。 “什么……交尾。” “……” 这里戚葭不得不介绍下自己看过的第三本渣兽抛妻弃子类型的话本,里面就有提到色.批又猴急的渣兽,在跟人家交尾时是连衣服都不脱的。 ……虽然戚葭不明白,交尾不就是交尾,交尾时脱不脱衣服差别真那么大么—— 那话本他没看完就被自诩为他大师兄的戚邵胥给没收了,理由是涉璜,违禁,禁止翻阅。 但戚葭也知道了,交尾时不脱衣服,就是精怪们不负责任的一个标志。 是渣兽行为! 而自己连对方脖子以下都没见过,那依此可见,他们当时是没脱的。 所以自己孩子的另一个爹,怎么看都是渣上加渣啊! “……不度山,不让你看那些书是对的。”天帝怔了一番后,语重心长地说。 戚葭却越发嚣张:“哈,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在不度山!” “我只说了我师兄,都没提到不度山,你却知道。”小胖啾一挺胸膛:“知道却不去找本啾,这分明就是决定抛啾弃子了!” 虞白溪眉心一抽:“本座……不知你有孕,又何来抛妻弃子这一说。” “所以你是睡完就跑,过后都不回去看一眼的那种渣龙。” 胖啾眼中精光一闪,小翅膀托腮,理智分析:“却也排除了是拿我当替身,之后逼我带球跑的情况。” 天帝:“?” 虞白溪再度一滞后,进而深深地皱眉:“什么意思?” 言罢,这位九霄云殿中面对群臣随意议论自己婚事,也可以一派淡然的天帝陛下闭了闭眼,声音低哑,透着符合被重伤、甚至伤口还在流血之人会有的疲惫:“总之,无论你孩子是谁的,一定不是我的。” 戚葭警惕地一歪小脑袋:“?” 天帝清正肃穆的脸上满是郑重其事:“我和你没有……交过尾。” 戚葭:!? ——出现了么,渣兽推卸责任小妙招之第三招,死不承认! 事到如今戚葭也不怕他跑了,毕竟就对方方才的速度,他要跑早就跑了。 主要是一直劈叉儿抓人衣领也挺累,戚葭干脆一收鸟爪,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又蹁跹落下,正好立在虞白溪对面的石桌上。 “那我腹中的龙息你怎么解释?” “龙息是我的。”虞白溪低眸看啾:“孩子不是。” “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他说着又凝了凝眉,似乎是在思考该怎样与这只鸟说清楚。 在此之前天帝已经许久未曾开口与人解释过什么了。 “那是怎样?”戚葭迎视着对面的目光。 或许是因为天然血脉的威压,亦或者是碍于邪天帝的实力、地位和凶暴传闻,四界中少有人敢与他如此对视。 但戚葭只听说过天帝的传闻,却没将对方的传说过分放在心上。又因为身负龙息,此刻他便也没有感受到什么威压。 所以小胖啾依然可以眼也不眨地盯着对方看,还雄赳赳气昂昂的。 只不过第一次正面打量起这条龙,戚葭也不得不感慨一句龙族真是好气质,好相貌。 在戚葭的审美里,最好看的当然是自己。 但也不能否定,天帝的相貌仪表也很有说道。 斜飞入鬓的剑眉,高挺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唇。 略显狭长的眼眸,烟青色的眼瞳眸光幽黯深邃,孤高清绝,气质浑然天成。 更尤其是这条龙身量奇高。 身材因战损的缘故或许偏削瘦了些,但同为男子,戚葭又怎会比较不出他身形的伟岸、他较一般精怪化作的人形都要宽阔的肩膀,以及那叫精怪们望而生叹的绝佳身材比例呢。 …… 真是可恶啊。 原本戚葭还好奇,以自己的性格和聪明才智,怎么会轻易跟这种渣兽发生关系。 现在看来……大概率是自己见色起意。 …… 竟然是啾啾意志不坚,没抵挡得住美色.诱惑!? ……来天界的路上他还想过,若渣了自己的兽是天帝的话,那对方八成是看上了 5. 吃饱饭了! 《小胖啾错撩邪帝后》全本免费阅读 被虞白溪带回宫殿后,原本已经准备了一肚子问题要问的戚葭,登时将这些问题暂时抛到了脑后。 毕竟,在他的面前摆着造型精美的荷花酥,散发着香气的枣泥酥,以及桂花糕、栗子酥等等,足足八样点心。 除此之外,还有灵茶、灵果——各种各样品相极好、一看便是极品瓜果的水果也依次被人送来,一一摆在案上。 更尤其是,这些吃食都是带灵气的! 在不度山时虽然也有很多果子可以吃,但那些大多只是山上的野果,可以果腹,却也只是充饥。 从醒来时起他便觉得浑身力量运转不畅,问过老祖才知,大概是因为自己失忆前受过重创、周身灵力都自去疗伤了,内府空虚又无以为继,才会导致他经常感觉无力。 简而来说就是,他灵力损耗很大,需要进补灵力。 主要以吃的方式。 但不度山并不属于仙界,山上虽然有些地气可供精怪们修行,可对于戚葭这种力量受损严重的情况来说却是杯水车薪。 至于那些地里长出来的瓜果、以及可供食用的鱼兽便更不带什么灵力。 一直以来戚葭都很饿。 在不度山上吃再多食物,也顶多只是皮囊上得到暂时的抚慰,只有他知道自己究竟有多虚软疲累。 所以甫地啄了一口那造型精美的荷花酥,感觉澎湃清澈的灵气顷刻渗进内府的时候,戚葭便像是闻到腥味的猫、猛地看见眼前吊着根胡萝卜的驴,除了追逐食物以外,旁的暂时都顾不上了。 一张宽大的八仙桌上,小胖啾直接上了桌,蹦蹦跳跳地,一会儿吃吃这个,一会啄啄那个。 长期的食物匮乏让啾学会了不浪费食物。 尽管在各种美味的点心和水果之间反复横跳,尽兴之时恨不得叽叽喳喳叫上一叫,小胖啾还是将自己啄过的灵饼和水果都吃得干干净净,之后再去进攻下一块。 而就在戚葭大快朵颐的时候,大抵是看出他是真的饿,虞白溪又命人送来了一些肉食——一份闻起来便知味道鲜美的蒸鱼,一份板栗羊肉,一碟子红烧排骨,以及一小锅老鸭汤也被人陆续送了上来。 戚葭眼珠子都瞪圆了。 天界的食物,原来这么丰富的么? 他知道这些食物,皆源于他脑中存在的常识。 但在不度山上的时候,戚葭从来没有吃过这些! 不度山不仅没什么吃的,还没有厨子。 毕竟那里动物修成的精怪居多,他跟戚邵胥会将鱼做熟了再吃,皆因小胖啾嘴馋又嘴甜,每天都努力撺掇着戚师兄给他做,才有的。 但是试想一下,自醒来时便疯狂渴望食物,且一直忍饥挨饿;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许多美食、但都没吃过,就这样过了三个月的小胖啾,也是非常可怜的! “……这些食物,带、带灵力么?” 可能是那道羊肉看上去太嫩了,也可能是那碟子排骨泛着的红色光泽特别符合啾的审美,亦或者是老鸭汤散发出的香气过于鲜爽刺激食欲。 戚葭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那一道道菜肴,一时间反而什么都没动。 虞白溪看着僵住的小胖啾,说:“嗯。” “……那,这都是给我的?” “……嗯。”见胖啾没动,虞白溪也略微皱了皱眉头。 他不确定这些食物是否适合对方,也不确定对方的口味。 虞白溪迟疑了:“你……” 他话没说完,就见嫩黄色的小啾忽然“啊呜”一下一头扎进了那份羊肉里,用一只鸟不可能有的速度疯狂进食。 虞白溪:“……” 坐在旁边的天帝陛下,在静默片刻后,默默地给这只小胖鸟盛了一碗汤。 胡吃海塞了一番,戚葭半倒在桌边,用翅膀揉着自己的小肚子。 整只鸟明明身量上无甚变化,但就是肉眼可见地圆了一圈。 就这样还不肯就此下桌。 “殿下,您慢些吃,后面还有呢。” 一直负责送上灵食的仙娥原本正留在一旁等待吩咐,见小胖啾吃东西的样子实在可爱又急切,便忍不住开了口,表示:“陛下已命天厨多做些吃食送过来,只是这制作尚需要时间,殿下别急,稍等一会儿便来。” 戚葭觉得这位仙子姐姐很是面善和客气,便抽空客气道:“好,那麻烦仙子。” “不麻烦,殿下唤我朔灵便好,小仙便是这宫中的掌事女官之一。” 朔灵仙子更加恭敬:“还有殿下您可千万别跟我客气,也不用称呼小仙为‘您’,小仙当不起。” “……你缘何叫我殿下?”饶是再没常识和记忆,戚葭也知道这仙子对自己过于热络了。 那仙子却骤然对戚葭福了一福,笑曰:“这还用说么,殿下您怀了陛下的龙嗣,便自然是这玉京里,除陛下外的第一个主子……” “朔灵。”一道清冷低哑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朔灵仙子的话:“你先下去吧。” 虞白溪仍旧端坐在桌边。 朔灵:“……” 朔灵周身一震,往常时她从不敢这么在陛下面前多讲话。 但这不是天宫里有了新的主子——她都听说了,陛下难得在大朝会上忽然散了朝,直接带着这位殿下离开了。 如今不仅直接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宫殿,还亲自吩咐上各种瓜果灵食……要知道,这些东西陛下自己都是从来不碰的! “是。” 但也不敢辩驳什么,朔灵即刻退下。 又过了许久,彻底吃撑了的小胖啾终于住了嘴,鸟身凌空而起,飞下了桌面,落在了一张干净的椅子上。 爱干净的啾,怎么可能吃完饭还在桌上着呢……尽管还真的很舍不得离开。 但吃饱喝足后,还该是他与天帝继续谈判的时刻了! “来一波快问快答怎么样?”戚葭斜眼看了看仍旧坐姿端正的天帝。 “可以。” 烟青色的眸子望向他,虞白溪稍一点头,便开口道:“你失忆了,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戚葭:“……?” 他说要快问快答,可没说是对方问,自己来答啊! 完全没想到看似寡言加处于被动的天帝竟然还能来这一套,戚葭脾气不是很好地哼了一声,但还是遵守游戏规则地回答道:“不记得。你知道我的名字?” ——现在轮到他问问题了。 “知道。”虞白溪也十分遵守规则地说。 戚葭听了瞬间满脸期冀。 但天帝:“本座不能告诉你。” 戚葭:……?! “不带这么玩的!”终于忍受不了了,小胖啾扑棱着圆润身子坐了起来,努力抗议:“你这是耍赖,违反游戏规则!” 天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没有问我你叫什么名字。而且本座已提前说了,我不会说。” “为什么?”小圆啾抬头问。 虞白溪:“不可说。” “可那是我的名字!”因为愤怒,圆啾拼命挥动起自己一侧的小翅膀对着天帝指指点点:“有什么不可说的!!!”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虞白溪却不在意对方指他,略微沉吟后他反问:“不度山上的那一位,什么都没对你说?” “老祖?” 戚葭想起那位不是‘不知道’便是‘不可说’的、仙风道骨的谪仙般的人物,不禁沉默了。 并且深深地觉得眼前这位天帝陛下其实也很有那位老祖的气质。 “老祖以前便认识我?他从没提起过……”戚葭喃喃自语。 自己明明是三个月前,被老祖从不度山下捡回去的呀。 五薯他们最开始都叫他外来鸟。 而且看戚绍胥的模样,之前肯定也从未见过自己…… 心中存疑,戚葭立即看向天帝。 天帝却双唇紧闭,骤然沉默。 眼见对方这是也在思考着什么,小胖啾忽然眼睛一转,道:“老祖叫我戚葭。” “……戚什么?”天帝陛下的神色间露出一瞬的迟疑。 “……葭。蒹葭的葭。” 戚葭语气更加黯然——原本指望对方会对这个名字做出反应,结果看来,自己以前果然不叫类似戚葭的名字。 但那怎么说也是老祖给的名字。依旧没套出任何信息的小胖啾还是介绍道:“老祖说是在蒹葭丛中寻到我的,所以唤我戚葭。戚便是跟了他俗家的姓。” 不度山上的很多生灵都姓戚。这算不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虞白溪却了然般点点头,对这个名字不置可否,他只是说:“待你 6. 留在玉京 《小胖啾错撩邪帝后》全本免费阅读 戚葭仍旧试图从这样的对话中获得更多的信息。 眼前的这条龙是天帝、是四界最强者——与对方相处期间,除去对方一袭华丽的衣衫在时刻彰显对方的身份外,他周围隐隐约约溢散出的清冷灵气也时刻提醒着啾这一点。 那么跟这样的人相遇的,曾经的自己究竟为何会与天帝扯上关系? 戚葭是想靠着一些蛛丝马迹推断出自己的大致身份。 可惜这位天帝陛下大概的确是个肃穆清冷之人,不爱说话,他的回答总是相当精简—— 虞白溪只是说:“少时我去凡界历练,你恰好也在那里。” “嗯嗯……然后呢?”等听下文等了半天的小胖啾:“没了?” 虞白溪说:“嗯,没了。” 戚葭:“……” 小胖啾又“咕”了一声,一歪脑袋——那完了,凡界啊,谁都去得,他们恰巧相遇也有可能,没什么特别的。 戚葭继续追问:“那第二次见面呢?你确定我们不熟?” 虞白溪:“你这是另外两个问题了。” 戚葭:“……” 虞白溪站起了身:“先让本座为你诊下脉。” 小胖啾听得一翘脚丫:“你会看病?” “不会。”天帝陛下神色坦荡:“但大致可以诊一诊你的情况。” “……行吧。” 不度山上没有专门的医者,但老祖和戚邵胥都可以通过诊脉探灵帮他瞧伤。 而戚葭判断,虞白溪大概是要看自己究竟有没有怀孕,对于这一点,他倒也不介意。 彼时圆啾已经落回到了对面的椅子上,懒洋洋地伸出翅膀,一边嘟嘟囔囔:“不过你若想诊出我是否有孕,大概还需要找个高明的医官过来,戚邵胥说我现在还没到月份,看不出……” “未到月份,的确诊不出什么。” 虞白溪低沉的嗓音传来,同时伴有一阵衣料摩擦的细微声音响起,天帝陛下已经起身亲至小胖啾的身侧。 ——实在是戚葭的鸟身太过小巧了,都不及虞白溪巴掌大小。 若想给他诊脉,便是天帝陛下金尊玉贵,也得动上一动,否则还真碰不到这鸟的翅膀。 反正懒哒哒的小胖啾是不会主动动一动的。 他能举起翅膀已经很给天帝面子了。 而看样子,传闻中威严又冷淡的天帝陛下,也不介意起身亲至。 温润冰冷的指尖搭在胖啾配合伸出的小翅膀上,虞白溪继续道:“你是男子,即便有孕也只能以灵脉孕育子嗣,那比普通的胎生需要花费更久的时间,一般都需许多年月……相应的,初期要想确定真是有孕,也需要等上很长一段时间。” 听了虞白溪的解释,戚葭略微点头——戚邵胥的意思大概也是这个。 只不过不度山上从没有靠灵脉孕育诞生的生灵,戚邵胥年纪不大、了解得不多,天帝陛下所说的,倒是比戚师兄的要更详尽一些。 “不过即便确认不了,你也不可能怀孕。”虞白溪的声音又平稳地响起。 戚葭:“?” “你身上并无旁人的灵息,只有我的。而如果是我的……”虞白溪声音稍顿,此时已然收回自己方才探出探灵的手。 他缓缓直起腰身,抬眸望向对面的胖啾,半晌后才淡淡道:“那你至少已经怀了……数千年。” “??”戚葭眼睛瞪大:“什么意思?” 虞白溪:“即便是以灵脉孕育生灵,也没人需要怀这么久。” 戚葭:“不是,重点是咱们不是近期才见过面???” 虞白溪缓缓摇头:“许久未曾谋面。” 或许是觉得这只鸟还会追问,他便又补充道:“很久。” 戚葭:“……” 一番沉默后,戚葭表示:“那不可能。” “……本啾怎么可能带着你这个外龙的气息,一过就是几千年!你不是说咱们两个关系不怎么样么?” 戚葭语气充满质疑,以及对自己性格的肯定。 虞白溪听了则轻微掀了掀眼睫。 戚葭已然冷笑一声:“天帝陛下要推卸责任也简单,那你倒是说说,若不是交尾,你这龙息是怎么跑进我丹田里面去的?” “……情况复杂。”虞白溪眼皮再度一跳,每回听对方自然地说出“交尾”,他都会忍不住做出反应。 但他也意识到单凭言语上的辩驳很难让对方相信自己。 事实上,很多事情便是虞白溪自己也没有搞清楚。 “不若你先留在这里,本座助你恢复记忆和灵力。”虞白溪开口道。 不仅话的内容罕见地多了许多,连语气都换成了充满安抚之意的提议。 “留在这里?”椅子上的小胖啾眼珠一转,感觉对方终于说了句像样的话—— 他原本就是来找对方负责任的,当然还是直接住在这边最方便。 而且这里的灵食多,比不度山要多了许多,的确很利于他恢复实力。 不是戚葭不喜欢不度山。事实上他还蛮喜欢在不度山上的生活的,也喜欢那上面的精怪。 可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感觉自己离开那边会好一点——自从三个月前老祖把他带回山上以后,他已经吃了老祖不少的丹药。 而不度山的资源一向匮乏,东西都是有限的。 尽管山上很少有人提,戚葭却知道这些。 所以自从稍微恢复了些力气以后,戚葭便每日都强撑着,跟着戚邵胥一起摘果子捕猎。 尽管没什么灵气的普通食物对他来说真的只是杯水车薪,但胖啾仍旧靠大量进食食物来给自己疗愈,而坚决不去动那些老祖给他提供的资源了。 “再问你个问题,你知道我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亲人么?” 戚葭问这问题的语气十分随意。 但却让天帝陛下又怔了怔。 不知道他是不知道答案在强自思考,还是另有什么其他原因,足足过了几息,这位玉质金相、容貌气质与“邪天帝”之称严重不符的陛下才缓缓开口: “没有了。” 烟青色的眼眸幽邃深冷,虞白溪语气维持淡然:“你曾说过……这世上,你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亲属了。” 戚葭:“哦。” 小胖啾应了一声,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或者说,他觉得这个答案并不突兀,对方说的这一点确实很符合他的猜测。 ……他没有亲人,所以无人来寻失忆的他。 他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但胖啾倒没因这点觉得自己可怜,因为他心中亦没有任何亲人的概念,或者说是任何留恋。 那感觉便是打从他醒来那刻起,便有一种了无牵挂的感觉。 如若不是戚邵胥曾经与他讨论过相关话题,戚葭甚至想不到要寻找自己的亲人。 所以可见,他心中当真没有这方面的挂碍。 没有羁绊,自然自在。 既然如此,戚葭便更无所谓自己留在哪里了。 当务之急除了养好伤以外,能做的也就是找这条大渣龙追责了——在没有切实有力的证据下,戚葭只信自己,才不信他说他们不熟的鬼话。 真不熟的话,对方缘何要将他留下,还帮他? 况且自己都没提,对方竟然就知道自己来自不度山……什么几千年没见,骗鬼可以,骗啾可难! 这么一想,他更要留在天界了! 戚葭暗中盘算的时候,没注意到有一刹那天帝神色有异。就是在回答他关于亲属的那个问题以后。 那是一种绝不会出现在邪天帝眼神当中的,类似于悲悯的目光。 但也的确仅有一刹那。 虞白溪如今已经恢复如常。 而在心里打好算盘的小胖啾也稍微换了个姿势,重新改为舒适的仰躺。 “要我留下也行,但是食物你得给我供应上。” “好。”虞白溪没有任何犹豫地应了,也顺便提出:“本座会协助你疗伤,但在天界期间,除本座以外,不要让任何人碰你的脉。” “?为何?”戚葭一抖头顶的翎毛,那是乐子人发现八卦后的反应,他第一反应是难道天帝不信任天界的医官?…… 然而天帝似乎从来不对人做解释,虞白溪只是用一双淡色眼眸平静地望着他,态度却异常坚决:“本座便只有这一个要求。” 戚葭:“……” 好吧,反正来到这个地方他连天帝都不信,也更加不会随便信任别人,还四处找人给自己诊脉?那不是脑壳坏掉了! 戚葭:“我这个啾喜欢安静,你无事不要打扰我。” 天帝能提要求,他也要趁势提要求:“还有我怀孕了,得养胎……” “……你没有怀。” 其他事情都无意见,只是关于怀孕的话题,虞白溪每回都会纠正对方。 但戚葭却不认同:“我肯定怀了,你不觉得我比一般鸟儿要圆么?” 问话的时候小胖啾还挺了挺自己的小肚皮。 厚厚的绒毛下面,那小肚皮的确挺得滚圆。戚葭在山上时见过跟自己差不多品类的鹦鹉,它们都没自己圆润。 然而天帝却看都没看他一眼——自打戚葭重新四仰八叉儿地躺下后,虞白溪的视线便又落去了别处,他只在沉默了一瞬后说:“……那是吃的。” 戚葭:“……” 天帝语气肯定,字正腔圆:“为了摄取灵力,你从前吃太多东西了。” 戚葭:“…………” 这,究竟是什么品种的……那话本里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是什么品种的大直男啊! 大渣龙啊!哼! 没失忆的自己究竟是怎么看上这个人的啊!! 戚葭被气得甚至都不打算懒着了,直接扑棱着小翅膀飞起,想着至少也要再站在对方肩膀上再蹬对方一爪子。 可他才一凌空,一歪头,便看见天帝的衣领内略微渗血。 白色的绷带上沾染了斑驳的血迹,从鲜红的颜色上看,那应该是刚刚才渗出的。 “你……脖子……血。”戚葭一愣,抬着翅膀指了指虞白溪的脖颈。 这就让小胖啾有点下不去爪了。 他此刻考虑的问题又变成了——啾靠,这天帝这么脆皮?可别自己刚找到饭票,对方就要撑不住了! 而被提醒过后的虞白溪却未作出太大的反应。他仍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势,双指并拢,抬手向上一点便草草地给自己止住了血。 之后他掌心一翻,那染血的绷带顷刻间便没了踪影,换成了干净的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