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死后夫君后悔了》 1. 【1】 《假死后夫君后悔了》全本免费阅读 元京一年里有一半的日子都是冬日,屋顶上积着厚厚的雪,廊下的冰锥有筷子长,积雪没到人的小腿,西北风撞在窗棂上抽的人耳膜嗡嗡作响。 花柠原本乌黑的发此时坠满了雪花,卷翘的睫毛上亦沾了鹅毛一样的霜白,遇上屋子里地笼烧的暖气化作淋漓的水珠坠在睫毛上,沾了雪水的发丝粘在雪颈,狐狸毛的狐裘毛尖上湿漉漉。 花柠只是怔怔站在火盆前,任由湿漉染湿,睫毛上的雪花成水坠在眼尾,烧的猩红的炭火爆出火星,火光映不到她眼底。 “少夫人,您怎么了?” 小汐给花柠解着狐裘,看见她精心描的妆容都花了,绣鞋和裙摆湿儒,“不是去摘绿颚梅送给小国公吗,怎么这样回来了?” 小国公是说陆折,陆折幼年丧父,七岁时祖父也故去,陆折七岁便承爵,这个岁年承袭爵位是绝无仅有的,故大家都称他小国公。 滚着水珠的睫毛颤了颤。 已经冻的发僵的心脏骤然涌起一阵难言的酸涩。 他不信她。 小汐问,“是不是四姑娘又和您闹了?” 花柠湿润的睫毛卷翘,嘴巴珉成一条直线不说话。 小汐解下她的湿衣裳,给她换了一身舒适的衣裳,又捧了姜茶来给她喝。 花柠捧着辛辣的姜茶小口喝着,也不闹着加糖,呆呆的。 小汐见她心情不好的样子,“不若我去请小国来?” “不必了。” 花柠轻淡一声,“我累了,去里头歇歇。” 小汐觉得稀奇。 花柠自小就喜欢缠着陆折,走个路装作歪脚,手擦破了一点皮都要找陆折撒娇,受了四姑娘的欺负更要找陆折,陆折一两句平常的关心她都要捧着脸迷醉半天,居然还有不想见陆折的时候。 花柠绕过十二架花鸟屏风去了次间贵妃榻上,靠着引枕,这里有一座琉璃镶嵌的窗扇,苍穹的雪景院子里的花尽收眼底。玉笙居的绿颚梅才一点点花骨朵,昨夜一场暴雪下来,花园里的绿萼梅盛极。 小汐问她去请陆折,她没说。 陆折就在当场。 眼睛里泛着酸涩的泪意,花柠仰起脖颈,睫毛眨了眨,又将酸涩逼了回去。 假山上的绿萼梅开的好,折在落地瓶里不知要怎样好看。 陆折书房里有一副梅花图,还有一对落地的白瓷净瓶,最适合插绿萼梅。 她看上了,表姑娘唐若也看上了。 四姑娘陆灵衣一向和唐若玩的好,帮扶着唐若也在假山上折梅,陆灵衣从来就不喜自己,总是和她作对,她折东边的山头陆灵衣就折东边的,她折西边的陆灵衣就折西边的。 花柠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争执间不知怎的劝架唐若从假山上摔了下去。 几人七手八脚的将唐若抬回院中,府医诊断唐若的腿摔断了,陆灵衣手指着花柠的脸跳脚指责是她推了唐若。 花柠最讨厌陆灵衣这副做派,用手指着自己说自己没规矩没体统,将她推开,“陆灵衣,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揍你!” 陆灵衣跌倒在地上,陆折的声从身后传来,带着冷意:“花柠,你闹够了没有!” 花柠看见陆折,大步跑到他身边挽着他的袖子:“相公,表妹是自己掉下去的,我没有碰到她,灵衣冤枉我。” “你还嫌事情不够乱?整日里和灵衣斗气,如今表妹无辜受了牵连都断了你还不知自省,你有一点当长嫂的样子吗?”陆折说。 屋子里的大夫,房中的下人目光都落在花柠身上。 花柠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自她嫁进来,陆灵衣何曾看她顺眼过? 怎么成了她和陆灵衣斗气? “是灵衣招惹我的,我不过是还嘴。” “灵衣多大你多大?灵衣怎么不招惹别人?二弟媳三弟媳哪个不是和灵衣相处的好好的?怎么就和你处不好?你自己可有个长嫂样?”陆折说:“做我的妻子,倒是让你学会欺负人了。” “现在立刻回去面壁思过,好好反省,再胡闹生事我也不介意休了你。” 当时众目睽睽之下的难堪,现在想起来还是剜心刺骨。 “少夫人,曹嬷嬷来了,是夫人要见您。” 花柠抹了抹眼睛,压下喉头的涩意,整了整衣裳扶了扶簪子才起身。 她不想再让多一个人看她笑话。 “我来了。” 小汐:“少夫人,我给您上个妆吧,您还素着面呢。” 花柠知道小汐的意思,是想耽搁时间去寻陆折。 以往她和陆灵衣起了龃龉,她就是这样拖延着,好让小汐有时间去寻陆折。 今次陆折怕是巴不得她受这顿罚,摇摇头:“不必了。” 陆折已经当众说出那样的话,花柠自认做不到没皮没脸还去缠着他。 “你跟我一块去娘那。” 小汐将手炉里装好炭火放进花柠手心,又跪下来给她换上羊皮靴,再给花柠撑伞。 先时不觉得冷,此时从房间里待了一会再出来,花柠只觉得冷风从袖子里,脖颈里钻,凉意在衣襟内游走,连骨头都是凉的,连握在手里的手炉似乎也驱不了寒意。 花柠缩紧了衣裳,鹅毛大雪簌簌坠落,穿过一路风雪到婆母柳氏的院子。 “娘。” 花柠一只脚才跨过垂花厅的门槛,一只茶盏砸在她脚边,“你如今越发是没个样子了,若若的腿都叫你害的断了。” 是万寿粉彩茶盏,加了珐琅烧制的,流光溢彩,这一套茶盏还是今岁柳氏过生辰,她花了八百两购置的。 花柠也很喜欢,但是她没舍得再给自己购置一套。 原来倾尽所有,将最好的东西捧给别人,别人也未必会珍惜。 花柠感觉到肉痛。 你不喜欢还给我啊! 八百两,能买一套别苑呢! 花柠自然不会认这种莫须有的罪名。 她肉痛的撇一眼那碎瓷片,跨进殿内,屈膝朝柳氏行了一礼。 “娘息怒,害人断腿是大罪,儿媳再不知轻重也知这样行事是触犯刑律要坐牢的,我同表妹并无恩怨,又一向交好,又怎会做出这样损人不利己之事?” “若是我有了这样的名声,别说是我母家,便是整个国公府的名声都要受到连累,灵衣的婚事怕也是要被连累,表姐非我推的,儿媳不曾做过。” “不曾做过之事,恕儿媳不能认。” 花柠规规矩矩跪在地上,腰杆却挺的比值,目光直视她,写满了不屈,好像自己冤了她是的,柳氏气了个倒仰! 谁家儿媳像她这样没规矩! 谁家婆婆做的她这般憋屈! “是,不是你亲手推的,你和灵衣起了矛盾,累的若若掉下去是真吧?我可曾冤你?” 花柠:“我没让她拉架,她自己也说了,是她自己没站稳,为何母亲一口便认定是我一人罪责?” “花柠!” 柳氏气的唇瓣哆嗦:“弱弱是性子绵软,素来喜欢让着你,她这样说是她大度,你还真以为自己可以撇的一干二净?” “你身为长嫂,有个长嫂样子吗?整日里和小姑子斗气,灵衣就是那样的暴脾气,假山危险,但凡你有个长嫂样子让着她,何来今日之祸?你若是大大方方认下你的责任我倒是高看你一眼,看看你的行事,可有一分担当?” 花柠:“我知她是小姑子,我该侍奉,可是母亲,我没有让着过灵衣吗?” 她越让,她就越过分,吃的穿的用的,她哪一样没让过? 以至于后来,她竟然搬倒台面上当着众人面言语羞辱,“哥哥文武双全人中龙凤,嫂子你连个女子针红都做的这般粗鄙,还好意思整日里缠着哥哥,一点也配不上。” 柳氏当初是怎能说的,轻拿轻放,陆灵衣趴在柳氏膝头假假的哭,柳氏摸着她脑袋,“灵衣还是小孩子脾气,她自小就崇拜她哥哥,不是故意的,你那女红确实也不像个样,闲暇的时候多下点功夫,自己做好了 2. 【2】 《假死后夫君后悔了》全本免费阅读 大概又是花柠使的小心机想博得自己的关注。 花柠也太闹腾了。 北地赈灾的粮食被换成了米糠,圣上震怒,陆折没时间管这些女儿家的小打小闹。 “她少不更事小性子多,我朝中还有事,有劳娘好生管教她规矩。” 曹嬷嬷点头,“老奴明了。” 陆折大步流星离开水榭,打了马进皇宫,才至御书房外,听见一声震怒的声。 “你做的好事!” “父皇,儿臣冤枉,袁何绝不可能中饱私囊!” 里头是争吵的声,陆折越靠近听的越清晰,李盛打着纤上前道:“陆国公,圣上说了,您若是来了直接进去。” 陆折朝对方颔首,跨进殿内。 端王跪在御案前,太子一身明黄制服立在一侧,圣上立站在御案后,双眸蹦火气的雪白的胡须颤悠悠的,看见陆折进来,将手里的折子递过去,“你看看,这是西北的折子。” 太子亦朝陆折略颔首。 陆折双手接了折子展开,西北奏报,此次督办赈灾的袁何已畏罪自杀,临死之前写了一封遗书,畏罪自杀。 袁何是端王保举去赈灾。 陆折看一眼跪在地上的端王,端王脊背挺的比直:“袁大人绝不会中饱私囊,做这等事,儿子又不喜奢靡,我要贪污钱粮做什么!儿子绝不曾行此事。” 太子道:“人证物证俱在,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五弟你还是认罪吧,难不成要气死父皇吗!” 端王:“皇兄,父皇,儿臣冤枉。” “啪”一声,一只茶杯砸在脑门,端王感觉到额头有湿热滑落,他抬起手摸在脸颊,看见指尖上的猩红。 血! 眼睛一翻,人晕了过去倒在地上。 陆折叉手:“圣上,王爷有晕血症的毛病,先让中贵人扶王爷下去歇着吧。” 圣上默不作声,这便是默许。与之一起下来的是对端王的惩罚,“有病就在府上养着,暂时便不要出来了。” 李盛指挥了小内官利索的将端王背出殿宇,太子叉手道:“如今西北灾情严重,儿身为太子责无旁贷,愿去西北赈灾。” 圣上有赞赏之色:“你身为储君,有这份心是好的,只是你身份贵重,关系国本,不宜去那种地方。” 太子举荐了一个人选,然后又道:“如今钱粮不知去向,追回需要时机,可西北的灾民等不得,儿既不能去西北赈灾,父皇,筹措钱粮这件事便交给儿臣吧,儿愿意捐出两年的东宫俸禄,缓解灾民之急。” 圣上大大赞赏一番才让太子告退,单独留下陆折。 太子转过身,微妙的扫了陆折一眼,退出大殿。 圣上问:“老五这事你怎么看?” 陆折将折子合上,放在圣上面前:“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臣不说没有实证之话,按刑律,这份遗书需大理寺联合刑部,督察员查证复合一遍才谨慎。” “你倒是谨慎。” 圣上曲着手指在折子上敲了敲,有一会才道:“大理寺如今群龙无首,朕给你写个诏令文书,暂代大理寺卿一职,务必将赈灾贪墨案查清楚。” 大理寺,一众官员对着这道诏令沉默,默默看向少卿庞墨,庞墨在大理寺资历最老,这次前任大理寺卿被圣上贬了,大家都以为庞墨会升上去。 怎么空降了个文臣! 查案子,派个曾经的状元来干嘛! 庞墨面无表情:“恭喜陆大人,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陆折:“圣上派我来查赈灾粮一事,我需要卷宗。” 庞墨指了一文书,那文书道:“大人稍等,这宗案子案情复杂,下官需整理一翻再送来。” “可。” 陆折闲散饮了两个时辰的茶,而后起身,去文士上值的厅堂,找到那文书。 “本官要的卷宗文书呢?” 那文书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件案子牵涉甚光,问卷众多,卑职还在整理,稍后给大人送去。” 陆折朝他伸出一只手,道:“你的腰牌。” 陆折玉质的声音很平静,神情如常,容颜又俊美,那文书没有多想,随手摘下自己的腰牌给陆折。 陆折扫一眼腰牌上的名字,将腰牌抛给书屿,“你被免职了。” 文书惊讶半晌:“大人,你” “本国公本就有三公只爵位在身,如今奉了圣谕督查赈灾粮吞没案,免你一个小小文书不过是举手之劳,”陆折道:“你业务疏漏,一封文书要整理两个时辰之久,明显是才智不堪匹配,本国手底下不留无用无效率之人。” “你!” 这办事厅足足容纳了三十位文书,陆折随手指了最角落里的文书,“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件案子口述出来。” 被点了文书是个中年男子,只稍稍润色一息,半盏茶的时间,将案子所有的关键信息全部转述出来。 陆折又问:“叫何名字?” “下官秦楠。” 陆折道:“领路,带本国公去天牢,看看那粮商。” 那被罢职的文书面色如纸,却也不敢作声,看着陆折离开,也抬脚离开,去了庞墨房中。 秦楠引陆折入地牢,对于被陆折点中这件事,此时并无多少喜色,是福是祸怕是还说不准,谁知道会不会成靶子! “敢问大人,为何要点下官?” 陆折:“你年级最大,坐的位置最差,案头书文最多,显然没背景,干的活最多。” 秦楠:“!” 冬天本就阴冷,地牢里更是森然渗人,牢房里面容麻木的囚犯,刑具架上干涸的血迹,发霉的稻草,肉腐烂的气息。 许多贵人来大理寺皆不适应,陆折贵为国公爷,却眉头也没皱一下,秦楠不由在心中高看陆折一眼,倒也有几分气魄。 可是年岁太轻了,他又在心里悲观的摇摇头。 牢房的门打开,被锁在十字架上的男人约莫四五十岁左右,听见动静抬头,只见一少年夺着步子走进来,如圭如玉,气质出尘,和这天牢哥哥不入,撩起衣摆坐在直对的审讯圈椅上。 那粮商不由在心底庆幸。 对方衣着不凡,是最上等的绸,雪白的袍子滚了一圈蓝边,贴身的剪裁勾勒出纤细修长的身形,儒雅文弱,腰间绶的羊脂玉流光溢彩,是一位极为俊美的公子,一看就是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养尊处优,不过是靠着祖上荫封来度日,不知尘事最是好骗,犯人道:“这位大 3. 【3】 《假死后夫君后悔了》全本免费阅读 祠堂,一豆烛火燃在空荡的屋中只笼出一点光晕,硕大的神像笼在黑暗中拓出巨大的影子折在墙上。 小汐捧着药,轻声抽咽着:“少夫人,饭可以不用,可手还肿着呢,上点药吧,曹嬷嬷说了,只要您上药用膳认错,给夫人一个面子,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您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小檀也跟着劝慰,花柠却坐在蒲团上,双臂搭在膝盖上,脸枕在手臂上,不高的声却依旧硬邦邦的,还是那三个字:“和离书。” 小檀不解:“您为何非要和离书?从小到大,您不是最喜欢姑爷吗?总是心心念念嫁给姑爷?” 花柠出生还不到一个月生母便故去,不足伴随时花云鹤便请了新的继室入门,花柠从小就常和二公子打架,每回被老爷罚了她总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我要嫁给子皖哥哥,做他的媳妇,不要爹爹了,不要做花家人。” 这成婚才三月有余,明明是爱极了睡懒觉的人,日日却早起给陆折穿裳绶配,腻歪的赖着送到门上。 陆折公事繁忙,不能常常花柠,便是回门那日也错过了时辰,叫继母姜氏看了笑话,花柠的大小姐脾气速来火爆,生生等到暮色四合,看见姑爷折进院子里的身影就跑过去了。 欢喜的抱着姑爷的胳膊,“你终于来接我了,是不是才忙完?肚子饿没饿,我知道一家酒楼的饭菜特别好吃,我们一起去用饭。” 连句抱怨都没有。 陆折若是在书房忙,花柠便赖在他身侧即便只能安静的磨墨她也满足,总是捧着脸满足的翘着唇角。 明明清晨还欢喜的蹦跳,“绿萼梅开了,水榭书房里那两只净瓶插绿萼梅最好了,我去摘,一会和相公在书房用早膳。” 喜欢他? 她是喜欢他,喜欢他好多年,可是他不信她,不要她,种种讨他欢心的手段原来在他看来都是不成体统。 她也有人格和自尊,想到他是这样想她,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要和离。”花柠说。 “为何非要和离?”小檀试图让执拗的花柠冷静:“婆婆调教儿媳本就合情合理,相爷速来重规矩,您若是为了这件事回花家,相爷头一个就会斥责您,还有姜夫人,定然也会嫌您闹腾连累了三姑娘的名声,老爷只怕会将您送去安堂,既然陆夫人想揭过这件事,您又何必不顺着台阶下呢?这是两相宜最好的法子。” 花柠自然知道,她爹爹不会护着她。 花家原本就没有她待的地方,她很早很早的时候就盼着嫁人,离开花家,和离之后花家更没有她可以容身的地方。 可这是来自陆折的轻视。 因为深爱,所以无法接受最爱之人的轻视。 她可以接受柳氏,陆灵衣的轻视。 陆折,不行。 她已经低到尘埃里,不能被再被折辱。 她不愿意因为一个容身之处而委曲求全。 花柠说:“我知道,我宁愿去受那种苦。” 花柠的宁折不弯,落在柳氏的眼里便是逼迫。 她哭湿了两条帕子,鬓发散乱,“子皖,你这媳妇我当真是管不了。” 子皖,陆折的字。 “若若腿都断了,我不过说了她几句竟顶撞我,本来以为用了家法能叫她知错,她倒好,以和离威胁我,不上药不用饭不出佛堂,做出一副我薄待了她的样子。” “她这是想我落得个苛待媳妇的罪名,让全元京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刻薄的?” “你爹爹去的早,我一把屎一把尿将你们兄妹四人拉扯大,本以为总算可以享清福,如今,却是连几句话也说不得。” “曹嬷嬷去劝了,老二媳妇,老三媳妇都去劝了,她还是赖在那佛堂,怎么着,还要我这个当婆婆的亲自去给她斟茶认错不成?” 柳氏扑在曹嬷嬷的怀里,声泪俱下。 陆灵衣:“反了她了,她一个当人媳妇的还想骑到婆婆头上不成,她既想和离,母亲遂了她的心愿就是,这样没规矩的媳妇我陆家才” “你还有脸说旁人,”陆折淡淡的目光扫过去,“她有错你又何尝无辜。” “来人,将四姑娘带下去,禁闭在房中修身养性,什么时候知道娴静贞雅,敬重长嫂什么时候再出来。” “哥哥!” 陆折一个眼神扫过去,陆灵衣被瞪的心里一咯噔,赶忙朝柳氏怀里扑去,“娘,哥哥凶我。”。 柳氏揽着陆灵衣进怀里:“有道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怎么,你还要护着她不成?” “兄长,大嫂她也太没” 三公子陆沔刚开口,对上陆折扫过来的凌厉视线,半张的嘴巴生生闭上。 二公子陆扬唇瓣珉成一条线朝妻子沉沉看一眼,杨薇会意,悄悄出了梨花厨。 陆折微微眯眼,目光微微凉:“娘是打算让二弟和三弟一直看我笑话吗?” 目光落在身上,有一种不太好呼吸的压迫感,柳氏想到她的公公,还有死去多年的丈夫,被看的气短三分。 “你看着拿主意吧。” 陆折道:“来人,扶四妹回去学规矩。” 不算高的声,陆灵衣就是莫名不敢造次,从柳氏怀里起来,乖乖回了房中。 -- 猛烈的风灌进来,一豆烛火被吹的在风中跳跃,几乎要覆灭,同时门上传来一道门打开的声,小汐护着跳跃的火苗回头,一只灯笼浮在门上,桑皮纸映出的橙黄暖光拓出一道颀长身姿。 “国公爷--”小汐惊呼一声,声音中带着雀跃。 陆折目光越过清冷的空气落在坐在蒲团之上的小小一只。 锻子般的长发遮住了她大半的脸,眼睫微垂,此刻像是蝶翼的翅膀轻轻煽动了一下。 没有抬头看他。 陆折下巴指了指外头,示意小汐小檀出去,自己则大步走到花柠面前。 他撩了衣摆折叠了腿蹲下身,伸手去拿她的手。 花柠人朝后一躲,避开了。 陆折伸出去的那只手落空,并没有缩回去,掌心朝上摆在她面前,掌心托着一瓶水滴形的净白药瓶。 “别闹了,我给你上药。” 花柠别开脸:“不用你假好心,给我和离书。” 陆折:“你认真的?” 花柠:“是你先说要休了我的。” 陆折:“心烦朝事,一时气话,做不得真。” 生气就可以说出休弃这种话吗? 花柠不理解,还是于他而言,她就是轻易可以舍弃的。 “我当真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你就是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我便要同你和离。” 小姑娘一双眼睛瞪的又圆又大,双眸被水洗过似的湿漉漉的,眼皮被水意鼓涨满,眼尾红红的,要哭出来似的,贝齿却咬着唇瓣忍着没哭出来。 神情认真。 仿佛于她而言,这是一句很严重的话。 幼稚又天真,天真又幼稚。 “手被打坏了吧。” 陆折去拿她手腕,“我给你上药。” 他手劲远远比她大,用了力气,她的手腕被掰过去,可是花柠不想要他上药。 她的心比手更疼。 “我不要你假好心!”花柠用力往后挣扎,被打肿的双手掌心触碰到弄痛了也在所不惜:“你给我和离书。” 花柠比陆折见过的所有女子都没规矩,但陆折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份执拗使在他身上。 “别动。” 他扣着她的肩膀将人锁在怀里,扣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脑袋俯下来吻住 4. 【4】 《假死后夫君后悔了》全本免费阅读 如果陆折是硬的,花柠会跟他刚到底。 可他对她柔软,她心底便柔然如水,对他狠不起来。 “是你先不信我的。”她咬着唇瓣,声音低低的,还有最后一分倔强,“我没有碰到若若。” “这同信不信没有关系。” 陆折用空着的那只手拨弄她垂在胸前的发丝说:“小孩子才追究对错,花柠,你是我的夫人,是陆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是长房长媳,我们的荣辱是一体的。” “我希望你有个当家夫人的样子,而不是整日里和灵衣斗气。” “难道你要逢人就去解释一遍不是你碰到的?比起第一时间撇清责任,你担起责任照看好表妹才叫人高看一眼,你这个样子,什么时候能担起国公府后宅的重任?” “里头的是我的母亲。” 花柠执着的问他:“我可以担下照顾表妹的事,我只问你,表妹不是我碰到的,你信不信?” 陆折捏捏眉心,有些疲累,他不明白,有没有碰到有什么要紧的。 很简单的事情,她总是能给处理的糟糕。 “我并不在意是不是你碰的。” “别说她只是断条腿,便是丢了性命又怎样,她只是府上的客。” 他道:“我在意的是你,你处理这件事的方式。” “你懂事一点,乖一点,成熟一点。” 花柠诧异,他竟然完全不在意! 他是说,他只在意她吗? 花柠吸吸鼻子,认真看他的眼睛,说的很郑重。 “那我只原谅你这一次,以后你若是再说休我的话,”她钝了一下,才说:“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陆折:“我的本意也并非是要休你,听话要听音。” 花柠:“别人可能会说气话,可你不会,你说出来的话都会做到,我才当真。” 陆折:“我是人,不是神,我也会有不耐的时候。” 花柠:“可我就不会,我再生气,也不会和你说这样的话。” 陆折:“是我不谨慎,如今知道你的雷区,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 花柠说不出来心里什么滋味,有点想哭,有点委屈,可他又实实在在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她不退一步,就显的她很不懂事似的。 六扇连在一起的隔扇门拓出屋内的影像。 陆折在门上唤了一声,曹嬷嬷从里头开了门,眼扫了一眼陆折身后的花柠,小小一只,眉眼低垂,欠了欠身姿,“少夫人。” 羊皮靴跨进门内,花柠感觉到屋内人的视线均落在她身上,柳氏呜呜的哭声似是更大了一些。 “娘,阿柠来看您了。” 陆折清润的嗓音落在耳中,像是细密的针刺在肌肤上,她鼓足了勇气抬头,看见柳氏趴在二房杨薇的肩头,肩膀一抽一抽。 花柠腰横折,双手交握行叉礼,嘴巴张开,“娘……娘……”不知怎的,被陆折说休弃的时候没有哭,被打的时候没有哭。 刚才和陆折闹脾气的时候忍住了,叫出娘的一瞬间,眼泪刷刷的就流下来。 她不想哭的,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这么可怜,可是控制不止自己。 喉头艰涩,泪珠子一颗颗砸在深色的梨花木木板,像连绵的雨,她的眼睛都模糊了。 “娘……娘亲……”根本说不下去。 “娘,”陆折朝上首的柳氏道:“阿柠知道错了,她受了罚了,手上肿的厉害,要回去上药,您也早些休息安置吧。” 三少夫人王莹赶忙劝和:“娘,大哥在朝中忙碌了一日,明日还要上朝,睡不了几个时辰了,让大哥大嫂回去吧。” 柳氏:“谁要留她了,是她自己一直待在那不出来。” 二少夫人杨薇端了热粥过来,“娘,儿媳在灶上温了鸡汤粥,鲜美着呢,此时用着正好。” 柳氏头疼的厉害,浑身不舒服,便就着梯子下,吸了吸鼻子,“知道错了就好,以后不可再犯,你这性子也当收敛收敛,这事若是传出去,我国公府不是成了整个元京的笑话,这些日子你也别出府了,好好在” “娘,儿子又困又累,您就放我回去吧。”陆折说。 娶了媳妇忘了娘,还真是! 柳氏心里不是滋味,但心里还是心疼儿子,叫杨薇将鸡汤粥装进瓷盅给陆折带回房里用。 杨薇伶俐的打着圆场:“早就知道母亲是刀子嘴豆腐心,心疼大哥大嫂,我熬了三份呢,保管大哥大嫂都能吃撑。” 除了花柠,杨薇和王莹皆是柳氏亲自挑选的,柳氏也早就累了,摆摆手放了行。 穿过一路夜色回到玉笙居,小汐打开珐琅食盒取出里面的瓷盅,盛出来鸡丝粥,陆折亲自端起来用勺子喂花柠。 陆折得陪伴一直不多,但只要在一起,总是对她细致体贴,但这样喂她饭还是头一次。 花柠本没什么胃口,但若是不碰这鸡丝粥,好像她还在记着柳氏的仇似的。 陆折用勺子细致的将勺子地下刮平,压到她唇上,花枝灯的影子拓在他的面上很是温柔。 她张开嘴巴,含着勺子将粥吞进嘴里,眼泪扑簌就掉下来。 “怎么还哭了?是手还疼?”他用帕子给她擦眼泪。 “不是,”花柠吸了吸鼻子,脸歪在他掌心里,贴着他暖热的手心,“我喜欢你这样,你一辈子都对我好,不许再凶我,好不好?” “小孩子才要承诺。” 陆折说,“喂你一碗粥便是好?斥责你便是坏?你对好与坏的理解也未免太过肤浅,闲了多读点书,不至于一点事就冲动。”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大道理,我就要听你答应,反正你要答应。”花柠用手背捂着耳朵,泪珠子断了线似的珍珠往下掉:“我今日已经听了很多斥责了,你不要再说我了。” 陆折捏捏眉心,眼睛闪过不耐 “好。” 女人奇怪的点在于,只要被顺着,就感觉自己是被珍视的。 花柠开心了。 就着他的手将一碗粥都用下,去浴室小汐服侍她洗漱,待出来陆折已经先她一步洗漱好,着了烟灰色的寝衣躺在外侧,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左手平方在床上,睡意撑了上去的关系,手肘上方一点,有一道疤痕,像是被火烧过的,只是年代久远,看着已经很淡了。 花柠弯腰,手指往他袖口里探索那痕迹,陆折的眼眸睁开,将她搂进怀里,“睡了。” 花柠问:“你手腕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不要问。” 陆折指尖一弹,灯灭了,纱帐放下来,很快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花柠却有点睡不着,掌心还有点轻微的刺痛,陆折温热的呼吸喷在颈子上痒痒的,他的身子很热,灼人似的烫人,花柠呆呆的看了一会帐子顶,好一会,闭上眼睛。 睡的不踏实,昏昏沉沉间,梦中她又成了小孩子,一会是矮萝卜一样的花绥抢她的风车,一会是花绥爬到椅子上,小手打翻了花瓶,继母抱着花绥心肝似的心疼着,爹爹打她的手心斥责她撒谎。 一会又是她待在陆折的胳膊上,抱着陆折的胳膊,摸着眼泪呜呜哭:“子皖哥哥,我想快点长大嫁给你……” 一会是她坐在灯下绣着喜怕,洞房花烛,他手执喜秤,挑开喜怕,风清朗月一般的脸,忽的,人如薄光碎雾一般消失不见。 花柠猛的掀开眼皮,微微刺眼的烛光拓出他修长挺直的背,陆折趿了鞋子,掀了帐子起身,有柔软从背后贴上来,低头,两只手手腕叠在他腰腹,掌心看着比夜里消了一些,但还是肿的。 陆折摸了摸她的手腕,“娘想必还在睡着,你歇两日养好伤再去,我叫书屿去知会曹嬷嬷。” 花柠脸贴着他的后背,抱他更紧了。 “你乖一点。” 花柠:“我想吃昌宁街上鲁记的鱼鲙。” 陆折:“你吩咐人出去买。” 花柠:“我想吃你买的,你下值的时候带给我,你不要忘了。” 陆折好脾气的应了,花柠满意的放开他。 卷着被子趴着,隔着屏风看陆折投在屏风上的身影,穿衣绶佩,迈出卧室的脚步声消散在走廊上。 书屿递上一套宣笔:“嬷嬷,国公让奴才交给您的。” 曹嬷嬷接过这一套朱笔,她年轻时曾是陆折的乳母,儿子也是得陆折提拔管着陆家田庄,这套宣笔便是当初儿子当初成了田庄管事,她亲自在书肆里给陆折选的谢礼。 世子爷夹在中间不好做,这是让她在当中调和这对婆媳。 “你回国公,老奴明白他的意思。” 花柠闭上眼睛企图让自己睡一觉,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再起床的时候反而觉得头痛,干脆掀了被子起身。 小汐伺候她洗漱换药,花柠还是没什么胃口,用了小半碗的粥就不再碰了。 小汐:“国公吩咐过,这几日 5. 【5】 《假死后夫君后悔了》全本免费阅读 “表嫂。” 唐若掀了锦被直起身,“恕我失礼,无法起身见礼。” “素枝,拿杌子过来给给嫂嫂看坐,再去准备九江酥,马蹄糕,表嫂不爱喝茶,用我存的玫瑰做饮子,要热热的才好。” 细细的声,苍白的面色,她习惯性的垂着眼皮,她看人是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的,小心翼翼的怯懦,又会周道体贴的照顾人。 花柠曲着食指帕子抵在鼻尖,唐若虽尊称她为嫂嫂,但其实花柠比唐若小三岁。 “表姐用的什么药,这药味未免也太大了。” 唐若温温柔柔的回:“就是府医开的药,药吗,是苦苦的。” 花柠走到熏笼前,里头焚着清淡的檀木香,:“我那有扶南进贡的香料,味道很好闻,香味浓郁,一旦沾上了,七日也不散,一会我让小汐给表妹送过来。” 唐若:“那不是很名贵?怎好要表嫂这么名贵的东西,我这香也不错,左右我现在腿伤了,也不必出门,等以后不敷药就好了。” 花柠说:“对你来说名贵,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你安心用就是。” 唐若:“多谢嫂嫂了。” 素枝端了热饮和茶过来,花柠走到塌边,提了裙摆到杌子上,身子前倾,审视的目光毫不犹豫的落在唐若身上。 唐若摸了摸自己的脸:“表嫂,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花柠:“我是做了什么事惹到你了?还是我说的什么话让你不舒服了,若是有,你直白说出来,我改就是。” 唐若:“表嫂为何这样说?若若惶恐。” “我总觉得你上次病愈之后就有些不同了,尤其是对我,有点疏离,我到底做了何事让你不满,要这样害我?” 唐若:“表嫂,您究竟在说什么?我不懂。” 花柠:“这府上我同你最要好,我性子急,你性子静,我莽撞,你思虑周全,我跋扈你谦让,性子是一等一的软糯,有什么好东西都让着别人,我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倒是与你一见如故,处的好。” “若是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现在说出来,这件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唐若:“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表嫂。” 花柠对唐若失望透顶:“你以为我没看到吗,你跌倒的第一时间惊讶的看向我,你虽嘴上没说,但那个眼神就是在告诉四姑娘,是我碰到你,害你跌下假山。” “你为何要这样做?以前的顾若不是这样的,她心地善良,心思细腻,我和四姑娘闹矛盾,你会帮我向娘遮掩,在娘面前说我的好话,还是说,我以前认识的顾若是假的,这个才是真实的你?你蒙骗了所有人?” 唐若惊慌的掉眼泪:“表嫂,你为何这样说我?我没有。” “有没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花柠豁的起身,“你既不认,我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你只是夫君的表妹。” “表嫂,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我没有害你。” 顾若眼里挂着泪珠子,委屈又可怜的神情。 花柠说:“你最好是真的没有,以后也不要再生事。” “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你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在陆家讨生活的表姑娘,我有家世有夫君,你看,如今便是所有人都认定你的腿是我弄断的,我不也还是好好的。若你再敢害我,我这人不是什么好性子,最是受不得窝囊气,你不会再有好果子吃。” 唐若:“表嫂--” 话已至此,没有再说的必要,花柠睥睨她一眼,大步出了梨花厨。 唐若脸埋进被子里呜呜哭,素枝气的要跺脚:“以往我见少夫人对您颇为和善照拂,如今怎么她自己仗势欺人?这样说您?” 唐若抹着眼泪,“不要再说了,我本就是个外人,无关紧要,不要再叫姑母为难。不过几句话罢了,没关系的。” 素枝:“姑娘,您就是性子太好了,您的腿还断着呢,少夫人” 唐若:“我说了,你不要再说了,姑母养我这么大,我吃穿不愁都是拜姑母所赐,做人要知足,要知恩图报,你不要将我的话当耳旁风。” 素枝和唐若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两个人同气连枝,她见唐若嘴上说着不在意,却是一个人偷偷抹眼泪,心中郁郁,自然是心疼坏了。 自家姑娘受的是陆家恩惠,凭什么少夫人要这样欺负人? 柳氏来看唐若的时候,素枝便替唐若出头。 “夫人,您不知道,刚才少夫人来过了,耍了好大一通威风,诬赖我们姑娘故意摔断腿害她,还同我们姑娘绝交,我们姑娘那里敢辩驳,一直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到现在,您要替我们姑娘做主啊。” 唐若少见的朝素枝发火:“是我往日里太过纵着你了吗,竟跑到姑母这里嚼口舌,表嫂也是你能编排的,你自己下去领罚去,若是在胡说八道,我这就留不得你了。” 顾若红肿的眼睛骗不了人,柳氏原本还以为顾若是因为腿疼哭的。 原来,又被花柠欺负了。 还要替花柠遮掩。 想到这孩子从小就懂事,陆灵衣是个急躁性子,处处闯祸都是顾若替她劝着圆着,又对她处处孝顺懂事,学了一手的针灸推拿,论贴心细心,便是连她亲自挑的那两个儿媳都比不上。 柳氏要心疼死了,“这么好的忠仆,你该好好用着才是,我还活着呢,轮不到花柠一个外姓人做主!你怕什么!” 顾若:“姑母,你不要听素枝瞎说,我是自己不小心踩滑了掉下去的,是灵衣误会了,你们都误会了表嫂,表嫂心里头有气也正常,姑姑,你不要再怪嫂嫂了。” 柳氏心头呕着血,“曹嬷嬷,你叫我忍她,你自己看看,我陆家到底娶了个什么样的长媳!我竟是连自己的侄女都护不住,还要看她脸色。” 曹嬷嬷扶额,大少夫人这脾性! 这事都过去了,又翻出来浪花。 花柠从顾若处离开直接乘马车出府,她已经决定了,去铺子里将那套最喜欢的茶盏买回来! 既然将最好的东西给别人也换不来喜欢,那她为什么不把最好的东西给自己? 经过这一遭,她一点也不想勉强自己。 马车上,小汐终于忍不住问:“您适才说的,真是表姑娘有意害的您吗?” 小檀也是看着花柠,一脸急切。 花柠看她们两人:“你们都不信?说实话。” 小檀:“这个吧,也不说我不信您,而是表姑娘给人的印象,她做事情向来稳重,性子安静又会照顾人,让人想不出她会做这种事,倒是。” 花柠接过她话头:“倒是我,性子急,她不像是能从假山上掉下去的,更像可能是我碰到的?” 小檀:“少夫人,我是在给您分析,大家各执一词,人们肯定是根据自己脑子里的固有印象推测。” 花柠:“我是性子急又不是没脑子,我自己碰没碰到我不清楚吗!” 小檀:“您吃亏就吃亏在给人的印象上,奴从小和您一块长大,奴自然知道,若真是您碰到的,您绝对不会推卸责任。主要是吧,这国公府的人不知您的性子。” “… 6. 【6】 《假死后夫君后悔了》全本免费阅读 元京和北周交界处,一座雅致的园子。 塌上一个肥硕的中年男子衣衫半敞靠着引枕,两个婢子垂腿,两个美貌侍妾喂果品茶水,好不快哉。 地暖烧的室内温润如春,锦衣华服,侍妾成群,人活到这个份上可谓十分舒坦。 家丁上前禀报,有人来买粮,男人才慢悠悠的起身,随意搭了一件外袍敞着,一派风流摸样的去厅内见客。 先是同熟悉的保人寒暄了两句,目光移开才看见来买粮的少年不过二十出头摸样,看着斯斯文文,长了一张年轻又俊美的脸,世人心中,年轻总是和不知深浅联系在一起,心中起了轻视之心,随意问起数额。 来人拿出一搭厚厚的银票,皆是上千两一章的日新钱庄的宝钞:“二十万石。” 男人眼睛放出绿光,“有!” “我要先验粮食。” “自然,自然。”肥硕的中年男人说。 两个壮汉领路,一行人出了院子沿着山路走进一处山洞里,左拐右绕里头竟另有乾坤,里头的山洞是空的,里头整齐码着粮食,十来个壮硕的汉子看着粮食。 “贵” 男人嘴巴张开,才要谈下去,只见斯文少年忽然变脸,脚抬起来踹在他肚子上,力道落在肚子上才知道其中劲道,飞出去一里地,直接撞在墙上,呕出一口血。 守粮的护卫一拥而上,少年却十分强悍,不过一盏茶的时辰,诏狱的士兵赶过来之时,便看见所有人都趴在地上,陆折负手而立,斯文儒雅,雪色锦袍如出尘。 诏狱的士兵将人全部压进囚车,秦楠和陆折到一边说话,拱拱手道:“大人,粮食丢弃一事涉及王爷,非同小可,不若乔装一下,分批压入诏狱?”囚车未免太过招摇。 陆折摇摇头:“不必。” 秦楠说,还是太年轻,立功心切啊。 一行人赶在城门落匙最后一刻进了城,一整日马不停蹄的赶路,陆折下令修整,宴请所有的下属进酒楼用饭,狱吏们很是高兴。 狱吏杨冲和秦楠背在一处,看着厅中的陆折打听消息:“圣上指陆世子查这宗案子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是要让他掌管大理寺?我们真的要听他的号令吗?还是听庞大人的?” 粮食侵吞案引的圣上震怒,上一任大理寺卿查了一个月没什么结果,反倒是钦差死在北地,圣上震怒,大理寺卿就被撸了。 秦楠道:“这案子牵连甚广,现在这个差事是个烫手山芋,他看着倒也有些手腕,比一般的公子哥要内敛成熟一些,可这朝中人的官职起起伏伏你我见的还少?谁知道后面什么样,面子上过的去就行。” 杨冲也是这个意思,庞墨明显对陆折不满,谁知道这大理寺会落在谁手里,总之,上头叫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叫就当没看见。 菜品陆续上齐,陆折才坐下,来接应粮草的人到了,太子殿下亲临。 太子将陆折狠狠夸赞了一番,又邀请陆折一道去东宫,陆折没有异议,将犯人和粮草交给秦楠。 秦楠眼珠子转了半圈,陆折问:“你还有事?” 秦楠:“大人,这弟兄们吃饭的钱要上报吗?” 陆折看他一眼,秦楠不好意思的掏出两侧袖兜,空空如也:“家底淡薄,夫人管的严。” 他没钱付啊! 陆折叫书屿给了秦楠二十两银子。 秦楠掂了掂两个银钉子,还挺大方!能赚五两。 书屿问:“世子爷,这粮商至关重要,要不要我去牢里看着,以免出差池?” 陆折:“不必,你跟着我。” 书屿:“万一大理寺的人不可信?” 陆折:“我心里有数,还有差事交给你。” 陆折上了太子的马车。 “你同小时候很不一样了,”太子手搭在膝头,审视的目光落在陆折身上:“孤还记得在六学二馆念书的时候,你比一般孩童瘦弱矮小,也不爱说话,总是缩在角落里,完全看不出小时候的影子。” “殿下莫不是记错了?”陆折提起茶壶给太子斟一杯茶,“臣父亲去世的早,爷爷身子骨又不好,靠着温泉将养身子续命,臣小时候一直随着爷爷在庄子上住着,爷爷请的先生在别桩启蒙,后来爷爷过世才回元京念书,殿下该是已经结了六二馆的学业陪着圣上处理朝政了,不曾同过窗。” 太子:“同窗之事你一点印象也没了?” 陆折也给自己斟一杯茶,品着茶盏目光漫不经心落在马车外:“不明白殿下所言。” 太子目光扫过他搭在案几上的手腕,雪色的锦袍,袖口一只青葱脆竹,袖口收的窄窄的贴着腕骨,隐约能看见腕骨上一点错乱的疤痕边缘。 “孤恰好比你大两旬,你那时候大约才三四岁,不记得也正常。” “这几年天灾频发,前几年打仗又耗光了国库,端王糊涂,朝中贪官抱团营私,至民生家国如罔物,孤正需要你这样的良臣能将辅佐孤治世,你可愿意?” 陆折说:“停下马车。” 太子捏着茶杯的手一顿,只见陆折身子探向窗外,朝书屿招了招手:“去鲁记,所有口味的鱼鲙都点上一份,送去少夫人那,另外,再去买些花酿,各种口味的饮子浆捞也各点一份。” 书屿领了命令而去。 陆折重新做直身子,太子唇角翘着弧度看他:“早先便听闻你夫人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又十分痴恋你,听闻成亲当日都不许女眷将嫁鞋藏入裙中,成亲日也不落一滴泪哭嫁,看来你们夫妻感情极好。” 陆折回:“动动嘴的事便能叫她开怀,家宅和睦省去许多烦忧,何乐而不为?” 太子若有若思,将杯子里的茶水饮下:“说的在理。” 陆折又执起茶壶,给太子斟茶。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殿下是未来之主,名正言顺,万民归心,臣亦是万民之一,心自然归属天下之主。” 太子眉头舒展,端起茶杯,玩味的把玩着茶水。 “你年纪轻轻便已能力出众,孤以为,你的前程远远不止大理寺。” 陆折拇指轻轻刮着细腻的天白柚瓷盏,清亮的茶汤映着他的双眸。 他的前程自然不止大理寺。 但太子给的那点位置他也瞧不上。 从柳氏去回来,恰好绣坊来送衣裳,花柠在二十套衣裙子里选了一件和碧玺吊坠相配的雪色曳地罗裳裙,绸缎的裙摆拖的长长的,极为好看,小檀服侍着给换上,首饰鬓发肯定也要相配,于是又重新梳鬓发。 花柠站到足有她身高等比例大的铜镜前,为了配碧玺吊坠,花柠选的是一套粉色宝石头面,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呀看,“还是有点色差,应该再定做一套这个成色的粉色宝石华盛,这头面的颜色有点深了,不够通透。” “您不是说要少花点?”小檀提醒她,花柠看中的头面,最起码三千两起步。 花柠:“我买完这套半年不买头面不就行了。” 小檀:“……” 小汐提着食盒进来道:“少夫人,您还是先用些晚膳垫吧垫吧肚子吧,除了新婚那三日,奴可没见过国公爷在亥时之前回来过,您等他的鱼鲙,怕不是肚子都要饿贬了。” 花柠拿起逗鸟棒斗鹦鹉说话玩:“你是不是以为相公不会给我带?” “相公,相公,相公。” 巴掌大的体态,晨曦般的微红色羽毛柔软,五色鹦鹉尖喙的鸟嘴开合叫着。 花柠戳了戳鸟嘴:“那是我相公,你倒是叫的欢畅,你相公只能是只鸟。” 鹦鹉像是故意和它作对似的,愈发叫的欢畅,花柠被逗的噗嗤笑。 小汐打小就伺候花柠,没有那么 7. 【7】 《假死后夫君后悔了》全本免费阅读 王莹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多口味的鱼鲙,还有饮子。 即便是她在娘家的时候,也不曾这样欢畅的用过鲁记的鱼鲙饮子。 花柠也诧异,她估摸着陆折夜里回来的时候能带回来,没想到他竟然还赶着晚膳的时辰叫书屿送过来。 王莹问:“这些都是国公爷吩咐了买过来的?” 书屿:“是的。” 花柠问:“那相公呢?” 书屿恭敬回:“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太子爷,被太子请去了东宫。” 王莹笑:“我原先以为大哥是个不解风情的,没成想这心思比三郎都细腻,看来我这糕点是白做了。” 花柠捧着脸看着排开一桌子的吃的,眼睛星亮,心里最后那一点芥蒂也没了。 有点羞涩:“他,极好的。” 王莹:“我就说,你长了这样一张脸,性子又如此欢愉,哪有郎君能不心动的,是我白担忧了。” 花柠修长的手指在脸上拍,可可爱爱。 “有没有美的倾国倾城?” 王莹没见过比花柠更漂亮的女子了,倾国倾城还真当的起,但是不习惯这么直白说话,“没见过你这样不害臊的,哪有人这样跨自己的。” “我说认真的,”花柠捧着饮子:“你说,我这张脸能不能让世子一辈子都喜欢?只有我一个?” 她好喜欢他,想让他一辈子都对自己这么好。 王莹的手指点在花柠唇上:“这是妒,可是七出之条,你才忤逆了婆婆,不要再犯傻了。” 前朝女性地位极高,礼崩乐坏,大晋以为这是前朝灭亡的根源,建国之后推崇程朱理学,重新将约束女性的七出之条提了出来,还加以完善,这些年元京的世家教养儿女越发讲究恭顺贞静。 小汐看嫣红屈膝退下去,便也跟着退下去。 花柠给王莹递饮子,自己也啜饮了几口饮子这才道:“若是三弟以后有妾,你能接受?” 小汐唇角僵了一瞬,旋即浮起带苦的笑意:“已经有了。” 花柠端着饮子忘记了喝,成了个石墩。 成婚才三个月! 王莹又说:“是我做主的。” 花柠又又成了一尊石头! “你不喜欢三弟?怎么还将他往外推?” 王莹说:“我,我成婚之前娘就给我备了两个婢子,是留着给三爷做通房的,确诊有孕那夜我就做主,绿荷已经开了脸,待我生下孩子,便正式纳绿荷做姨娘。” 那不是新婚一个月就! 花柠一口饮子呛在嘴里咳了好一会,她十分困惑:“你娘……是你爹爹后娶的娘吗?” 花柠觉得王莹有点傻,她继母姜氏要是敢这么坑害她,她非得抓花她的脸不可! 王莹:“我没有后娘,是我亲娘。” 花柠:“……”这确定是亲娘! 花柠怀疑王莹是捡来的孩子。 王莹忽然想起来,花柠早早丧母,这些事情怕是多不懂,听说继母也没有亲自教养她,怕是没有人为她长远打算。 “你不懂,我娘想的才是对的,男子都有需要,忍不住的,许多男子都会乘妻子有孕的时候去外头找,我娘说,与其他去外头找,不如给他安排伺候的人,自己的人,用着放心不会出乱子,你呀,也要学着点。” “咱们女子,说有孕也就有了,你不早早备着,真等大哥在外头有人了,你哭都来不及。” 花柠更困惑了,“忍不住?” “没有吧?” 她怎么没感觉到陆折对那件事有多热衷? 他固定的五天一次,一次一回,从来不贪,即便是床上,也是从容冷静的,撩了帘子都能下去见客。 王莹也被震惊到了,“你这样好看,身段也好,大哥怎么,他是和尚转世吗?还是他……要不要看看大夫?” 王莹用一种难怪花柠肚子没动静的眼神看她。 花柠一口饮子喷出来! “没有,他身子很好的,他那个人就是自控力好,习惯约束自己。” 王莹:“还是叫大夫看看吧,讳疾忌医不好,我娘说了,血气方刚的男子,没有不热衷这种事的。” 花柠:“我知道了,你到外头不要瞎说。” 王莹:“放心,我嘴巴很紧的,我连三郎也不会说的。” 花柠又将话题转回去:“你,不会觉得难受吗?” 自有孕以来,陆沔便不再和自己同房了,服侍的都是绿荷。 王莹的眼泪猝不及防就掉下来,“起初会有一点,尤其是夜里,”嗓子缠了颤,吸了一口气才放缓了心绪:“可我身子不方便,我又看不得三郎憋闷的难受。” 花柠感觉王莹好傻! “你难受你告诉他啊,干嘛让他快活,你自己偷偷哭?!” 太傻了! 她绝对不会这么傻的! 王莹:“三郎是个多情浪荡性子,我哪里能束缚住,再说,我怕他以后真的在外头有人,那我会更难过,左右绿荷是我房里的人,拿捏在我手里,比起去外头找,最起码我安心。” 花柠:“让他高兴?那你自己的情绪呢?” 王莹:“他是我的夫君,我爱他,他高兴就是我高兴,我这样宽慰自己,现在就习惯了。” 王莹觉得,她可以为陆沔奉献全部。 花柠掏出来帕子给她擦眼泪,“你把你眼角的眼泪擦干净,再说你高兴吧。” 明明哭着,还要让自己笑出来。 花柠想,她是不会这样干的。 她才不许陆折沾别人! 二房,心腹婢子打了帘子进来,将王莹亲自做了点心去大房,还从花柠那得了一支上好的宝石簪子的事告知了杨薇,“那上头的宝石打磨成米粒大小,成色是一等一的羊脂玉不说,还足足有三十六颗,点翠成海棠花,远远看着,宛如簪了一朵真的海棠花簪在头上,怕是得值个三五百两银子。” 杨薇气的砸了一套茶盏:“亏的我将她当长嫂处处捧着,在娘面前给她说和,原来,她和旁人一样,瞧不上我这庶出的夫君也瞧不上我!眼里只有三弟妹!” 砸了茶盏还是不够,杨薇犹自觉得这心口像是窝着一团火,可无论是三房,还是大房,都不是她能得罪的。 一样的做人夫人,大房三房皆是嫡出,偏她就处处矮人一头,早晚都去伺候柳氏,就她要疲累陪笑,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嫁的是庶出! 杨薇砰的一声砸开书房的门,陆扬惊的从榻上滑下来,“你干什么呀!” 塌几上置了一只蝈蝈草笼子,里头还有蛐蛐的叫声。 杨薇一下子就炸了! “你放着书不好好读,居然在这里玩蛐蛐!” 陆扬:“我才刚玩,你快放下,那蛐蛐可是我刚花了二十两银子买回来的!” 杨薇更气了:“我连个上好的簪子都没有,你不好好读书,居然还花银子去买这个破东西!” 杨薇将那蝈蝈笼摔在地上,抬脚要去踩那蝈蝈。 “你好好的又抽什么疯!”陆扬及时将她推开,捡起那蛐蛐。 差一点就踩贬了! 杨薇:“是我抽风还是你不上进?你还学三弟玩蛐蛐,你也不看你是谁肚子里爬出来的,人三弟有娘照着,有哥哥护着,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不好好读书求功名,以后是想睡马路吗!” 陆扬:“你胡说八道什么,这国公府是短你吃还是短你喝了?泼妇!娘也没缺我们二房的份。” “我泼妇!”杨薇道:“我泼妇也是你逼的,你能不能有点追求,也不看看我在府上过的是什么日子,娘,大嫂三妹日日都有燕窝吃,有小厨房,就我只能吃银耳,吃大灶,我拢共就两身头面,还都是最便宜的金子,做工也不精致,大嫂随便给三弟妹的簪子就值四五百两,日日都有新衣裳穿,我呢,我” “打住!”陆扬打断她:“你一个庶出小官的女儿,竟然和丞相孙女比,人你比的上吗!你别说出生比不上,你就是容貌也比不上,大嫂那脸,就是披着头发戴根草也” 杨薇一个凶巴巴的眼刀甩过来。 陆扬生生卡主改了方向:“你要有那出生,你也不用嫁给我,什么锅配什么盖,什么茶壶配什么嘴,你是庶出的,我也是庶出的,我又不是娘肚子里出来的,人还好好给我抚养长大,供养这一房不错了,你还讲究待遇,我没你这么大脸!你也别在这念叨了,要怨就怨你没人家会投胎。” “我没说娘给,”杨薇道:“你是个男人,能不能有点出息!我是你夫人,我没脸就是你没脸,你要是有点血性,就该好好读书挣出一份家业,叫我也吃上燕窝,成日里都有上好的绫罗穿!” “大哥在你这个年岁就已经中状元了,你还在玩蛐蛐!” 陆扬:“你拉到吧,就大哥那个脑子,全元京也没几个!” “我不是读书那块料,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杨薇气的大口喘气,忽然转身又出去了。 陆杨:“?” 陆扬抖抖衣袖,想着她大概是接受现实了,去角落里把那蝈蝈捡起来,重新将蝈蝈放进去,“宝贝,没吓着你吧!” 话音落下,“啪”的一声,一根大腿粗的棍子砸在案几上! 杨薇绷着下颚,烛火映着她冷觑的面容:“你读不读书?” 陆扬吞了吞口水:“你,你要怎样?” 杨薇:“你敢不让我戴上漂亮簪子,我就打断你的腿!” 陆扬脚步才动一下,杨薇将那棍子对着他的腿笔划,道:“你不是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反倒是我日日去孝敬伺候娘,我若是打断你的腿,说你不上进玩蛐蛐,你猜娘是站我还是站你?” 陆扬:“……” 杨薇:“你读不读?” 陆扬:“我读。” 杨薇满意了,啪一声,扔了棍子,扶着陆扬的胳膊甜甜一笑:“夫君,我扶你去读书。” -- 东宫,今日太子纳妾,朝臣名将,名流商贾云集。 “岳父。” 陆折搁了酒杯在花云鹤身边坐下,瞥见他手中厚厚的钞票,“要捐这么多?” 今日太子纳的妾室是本朝首富胡咏的嫡亲孙女,太子刚才已经宣布,此次受的所有礼金礼物全部捐给西北,另外又捐了东宫两年的嚼用。 在场之人无不动容,有这样的储君,纷纷感慨国之大幸,也纷纷捐钱捐物。 “你看胡咏,捐了三十万两。”花云鹤压低了声,眼中闪过肉疼之色:“太子此番行事倒是令人刮目相看,太子大约是真长大了,有了储君的样子,有心为西北的灾民做些事,爹颇为欣慰,自然要倾力支持。” 花家家世不凡,花家太祖是本朝第一位宰相,如今当家的花相也已经是三朝宰相,花云鹤是幼子,上头两个哥哥也是在高位,分别管着督察院,中书省,花云鹤弱冠之后并未选择入官场,而是成了红顶商人。 花云鹤很擅经营之道,若不是怕太招人眼,这些年刻意低调,花相刻意压着,富有程度怕已是第一富商胡咏数倍。 “贤婿,你准备捐多少?” 陆折从怀里掏出来一搭银票子,花云鹤眼角一抽,“这么多!” 陆折把最上头的五张拿下来,花云鹤就看见,下头的全是假的。 “……” 自陆折生父去世,上一任蜀国公战死沙场,陆家已势微多年 8. 【8】 《假死后夫君后悔了》全本免费阅读 陆折撩开眼皮,花柠的两只手不好沾水,搭在浴桶上,花枝灯映着她浅浅的茶色眼眸,像极了明亮的宝石。 “又犯痴傻。”他目光微冷,水波卷起一个浪猛烈打上来,地砖溅起一波一波的水痕。 “相公--” 猛烈的一下,悬空的感觉花柠感觉自己要掉下去了,惊呼一声,好在他的手沉入水中托住了她。 她嫣红的唇忍不住哼出细密的雨丝声,还是问:“你会纳妾室吗?” 陆折一只手从水中拿起来,淋湿的手卡住她的下巴抬起来,“专心一点。” 花柠:“你以后也会纳妾室,如此刻一般,和别的女子欢好?” 可能是不满于她的分心,他加大了力气,“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找不自在?” 心脏都要被撞的飞了,花柠只觉得浑身冰凉,他相来说的出做的到,不愿意明说,就是会纳。 手握成拳头推他:“你混蛋!你走!” 他虽看着如书生一般文弱,身上的力气却比一般男子大的多,花柠根本就推不动,气的拍他。 “我不准你碰别的女人,你要敢碰别的女人,我就” “你要如何?用和离威胁我?”陆折眼眸微眯,将她擒托的高高的,摁在浴璧上尽兴,“你觉得我会怕花家?” 男人额上有细密的汗珠,长眉入鬓,天生微微上翘的眼尾,温柔又凉薄,鼻子高挺,薄唇红红的,滚热的气息,吐出来的字确实没什么温度。 水面下的动作有点粗暴,水波一波波撞在浴桶溅的地上哗啦啦,他的面容依旧没什么情绪,谪仙一般的高冷。 他长的真好看。 是她从懂事起就心心念念要过完下半辈子的人。 她可能离开的了他吗? 她被托举的很高,指尖一寸寸的摸他的眉眼,鼻,再是唇。 她送进他嘴里,很多次了,还是经不住这热,只觉得心脏都要烫的热了,从鼻腔里满足的叹出声。 她温柔的抱住他,薄唇落在他耳边:“我不会跟你和离,子皖哥哥,我这样爱你,爱你这么多年。” “我只有你一个,你也不要有旁人。” “你若敢碰别的女子,我会杀了你,然后我再自杀。” 小姑娘睁着一双洗的清亮的眼睛看着他,潮湿的雾迷漫在透瓷般的肌肤上,有几分认真的凶狠,还有几丝委屈。 发誓一般的认真,好像她说出来的话就能做到。 他寡淡的没有情绪的脸忽的笑出声,戏谑一般呵笑,“你杀过人吗?” 花柠自然没有,水珠沿着发丝没入水中,对峙一般瞪着他。 陆折拿起她的手贴在心脏上,“要怎么杀,用什么,刀,剖心?” “明日去灶上杀只鸡试试?” 花柠:“你不要觉得我是在吓唬你,我只有你,你要是敢纳妾室,我真的会同你拼命。” 陆折:“我明日收了小汐?” 花柠:“你混蛋!你不要碰我!” 陆折呵笑一声:“我要或不要,由不得你拒绝。” 花柠的家不算完整,花云鹤或许不是个合格的爹,但她因没人管,故而格外骄纵,没屈从过谁,可以说是真正的金枝玉叶。 他同她欢好着,却能说出纳她婢子这种事,一瞬间,花柠心头泛起屈辱感。 哪里还肯! 这回拼死了挣扎,一声声骂他混蛋,同他较劲似的,只是这回陆折却没惯着她,擒着她的手腕摁在木桶上,腿锁的牢牢的,碾压性的压着她。 他故意要她被迫受着。 他不是个重欲之人,往往清冷克制,即便是成婚之夜,他也只做了一次,之后固定的五日同她欢好一次,温柔细腻的动作,清风拂花,细雨滋润,从不鲁莽贪恋。 她第一次方知,他也有这样粗鲁的一面,膝盖抵的酸麻,修长的手指将她的肩头压的死死的,像是针一般,将她刺穿了。 水波滚起一翻又一翻的巨浪,渐湿一片青砖,她似是水波中一片轻飘的叶子,只能随着漩涡流转,放在架子上的干净衣裳也全被打湿了。 他起身,她无力的趴在浴桶上,眼睛微微肿,嗓子干涩。 是哭的。 闭合不拢,还是他的形状。 陆折穿好了细麻的长衫,将她从浴桶里捞出来,用毛巾细致的擦拭干净身水汽之后,又打开香膏子挖了一块细细抹在她身上化开,抹在每一处。 像个没事人似的,细腻的给她护肤。 仿佛他们之间刚才的龃龉不曾存在。 他连手上的动作都是轻的,细腻的将香膏子在她身上化开,明明是很温柔的动作,花柠无端对他生出惧意,刚刚的勇气好像散了,呆呆的任由他服侍。 做好这些,他又用毛巾裹着她,将她抱出浴室放在塌上,用帨巾给她绞头发。 花柠怔怔看着他做这些粗事,花柠不信,世家子弟,谁能给自己的妻子做这些奴才的活计。 可是,他对她这样好,却又说要收了小汐。 到底哪一个才是他? 花柠想着,眼泪就掉下来。 陆折修长的手指给她理半湿的发,“还没想明白?” “你要我看着你纳妾室吗?做梦!”花柠红红的眼尾瞪向他。 干硬的语气,连调子也不高,成了一只纸老虎。 “怎么忽的说起纳妾之事?”他问。 花柠吸吸鼻子:“三弟收了三弟妹的婢子。” “别人吃了鱼刺卡着你就不吃鱼了?” 花柠:“什么意思?” 陆折搁了帨巾,垂眸看向她:“鱼刺在别人喉咙你,同你的嗓子有什么关系?你也非要给自己找一根才舒服?” “我看你是太闲了。” 花柠有点懵,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你不纳小汐了?” 陆折:“男人三妻四妾本事常事,我若是想纳,你也只能受着。” 小汐小檀原本并排去收拾浴室,此时小汐一听见这句话,直接给吓的跪下了! 手里的巾布坠在地上。 谁要做妾啊! 花柠:“你还是要纳小汐?” 花柠身上只一件硕大的帨巾勉强裹着身子,半湿的发披散,发梢的水珠滚入,他手指漫不经心把玩她洇湿的发丝。 “我纳不纳在你,若你有本事,便叫我一辈子只对你有兴致。” 花柠有点懵,“什么,什么本事?” “不要再靠撒泼威胁,这样只会显的你很没家教,街上的泼妇你会看一眼吗?”陆折说:“我不希望上次的事再有发生。” 轻薄的麻衣披拢在他身上也有挡不住的矜贵,她看见他眼睛里的野心,王者一般的气息攫取了她的心。 她后知后觉的明白,这个男人生来不是凡人,从小就是人中龙凤,他是天生的王者,她只能仰望他。 她并不介意仰望 9. 【9】 《假死后夫君后悔了》全本免费阅读 “我保证,溶月在庄子上待的好好的,我都忍着没去看。” 怕陆折不信,陆沔将自己最近的所为都道出来:“我最近在学业上很是用功,《公羊传》已经读了大半,五日便写出一篇赋,今日也是同窗约了去赴的诗会,都是正经学子,有蒋夫子,还有孔夫子,就是那个做《长门望》的孔夫子。” 陆折打断他说到:“你已是弱冠之人,做事该有分寸,孕中妇人娇贵,你这婚事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后院若是再惹出什么祸事,仔细你的腿。” “唉。” “我知,我知。”陆沔连声应是,直到陆折走了,才吁了一口气。 他大哥的气场真是越来越强悍了! * 大理寺天牢。 晚上里还活蹦乱跳的粮商赵五此刻躺在稻草堆里没了气息,陆折垂眸站在一侧一言不发,秦楠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勾了勾,今夜守值的吏胥俱是跪在地上请罪,没人敢说一句话。 只有仵作在验尸。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仵作回话道:“致命伤应该是蜱虫,大人请看,这里便是伤口,这里的血液皆是黑的,有被吸血的症状,身上没有旁的伤口。” 陆折问:“牢里可能会出现蜱虫这种东西吗?是不是人为?” 仵作回:“牢里的环境的确不好,但蜱虫这种东西并不常见,人为的可能性更大。” 陆折便下了命令:“值班的这几人革了腰牌全部带去审问。” “大人!”为首的吏胥长道:“我想起来了,一定是周山,他今日整晚心不在焉,还一个人往牢房来过,大人有所不知,牢房有规定,所有的捕快不能单独至牢房。” 立刻又有吏胥指认:“我想起来了,周山今日鬼鬼祟的带了东西,形状有点像竹筒,也许就是用来装蜱虫的,大人,请您准许搜查周山的柜子。” 每个吏胥都有专属的柜子,用来放自己的零碎东西。 被指认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用最便宜的巾布束发,吏胥服侍内里的袖口磨的发白,似是没想到自己会被指认,眼里充满了惊讶和惶恐:“我没有。” “当时你们聚在一起赌钱没人想动身,吏胥长,是你叫我去巡房的?平日里都是这样。” 又点了平日里自己最熟悉的同僚:“曹河,我说的对不对?” 被点名的曹河却道:“周山,你怎么信口开河?还拉我们所有人下水?当值时候哪有人赌钱。” “曹河!我替你值过多少次班,替你们每一个人都值过班,你们的良心给狗吃了?” “我杀了你们!” 周山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们这是串通好的。 他有最贫苦的出生,平日里连上个值都被欺负,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是他的,如今被污蔑这样的罪责,人生哪里还有希望! 他恨的眼睛发红,突然爆发朝漕河扑去。 曹河同自己是邻居,当然,也和他一样,最没背景,比起旁人,算是最要好。 可他竟然做伪证! 突然爆发的力量凶猛如虎,漕河被吓的僵在原地忘记了动,千钧一发之际,陆折出手,两个人拳拳到肉打了几个回合,书屿加入才一起制服了周山,折了双臂将人抵在墙上。 身手倒是一等一的。 “搜。”陆折下令。 吏胥在周山的柜子里搜出来一锭五两的银子,又在大理寺一处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一只小小的竹筒,看着恰好是能装蜱虫的。 曹河道:“周山早些年就死了爹,家中只有一病重的老母常年吃药,穷的连媳妇都娶不起,怎么可能有五两银子?他一定是收了谁的钱财。” 被五花大绑的周山脑袋猛的磕在地砖上,血溅了一地,“小的没有,这银子不是我的!我不知怎会出现在我的柜子里。” 周山顶着一脑门的血,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看向秦楠。 陆折问秦楠:“这里你待的时间比我长,你怎么看?” 少年的额头破了很大一个洞,血肆意在他脑袋上横流,他眉头没有皱一下,如鹰隼一般的锐利。 似是在质问,这世上还有没有公理?! 他生来家贫,十三岁的时候为了能吃上一口白米饭从军。 刀光剑影,血海尸山从来没有怕过,送死一般的曾参加过前锋偷袭敌军,只为可以立战功封将军让他娘也吃上白米饭。 九死一生立下的军功被被人冒领,自己也被打发到这地方做了小吏胥,吏胥长整日里带着狱吏赌钱耍乐,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是他,他忍了,虽俸禄微博,道也稳定。 为什么,连这样卑微清贫的生活也不能安稳? 秦楠避开青年的目光。 “此案牵涉重大,下官不敢妄断,按流程收监审问,待审问完由评史一起决断吧。” 陆折吩咐:“收监。” 陆折亲自带人又从周山的家里搜出了上好的水田地契,这水田地契恰好是端王名下的封地,物证倒是更齐全了,种种迹象都证明,是端王的人在买凶杀人。 从袁何,到赵五,周大山,如今可谓是铁证如山,足够赐死端王。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陆折带着吏胥往大理寺折返,一顶十六人抬的轿子行走在官道中间挡了路,轿子左侧丝线垂挂的赤金金牌上“孙”字昭示了主人身份。 是国师孙礼,精通炼炉丹药,圣上这几年愈发追求长生,对其很是看重。 陆折带了人避到官道一侧避让,轿内忽的传来一声“停轿。” 十六人抬的轿夫忽的止住脚步,保持着半提后退的动作,轿子稳稳停住。 轿帘被掀起一个角,“陆国公从哪来?欲往何处去?” 帐帘内的国师唇上涂了纯脂,是女子那样嫣红的明亮,本就女相的脸看起来更阴柔,肌肤亦是细腻光滑的颜色,不像个年逾五询的老者,倒像是弱冠之年的年轻人。 嗓音亦是尖细的腔调。 陆折垂着眼皮,回道:“办了个小案子,现下正准备往大理寺去。” 少年长眉入鬓,半垂的眼帘上睫毛卷翘似小扇子遮了那双深邃优美的不像话的眼睛。 鼻梁修长高挺,连唇形都完美,窄腰宽肩,简单的白色袍子勾勒出优越的身形,如圭如玉,却也如玉雕一般清冷,世间的一切似乎都望不尽他的眼中。 落在这喧闹的街道,格格不入。 世上怎会有男子有这样的出尘气质。 国师目光扫过,唇瓣珉成一条线,尖细的阴柔腔调:“我近日新炼出了一些丹药,药效十分好,圣上赞不绝口,国公有空不妨多来我府上坐坐。” 陆折淡漠又疏离:“多谢国师好意,圣上所用之物,臣不敢觊觎。” “怪道陆大人盛宠在身。” 国师目光从上往下流连一翻,放了帘子,轿子重新启动,浩浩荡荡的离开。 “国师果然如传闻一般年轻,这哪里像五十岁的人!看 10. 【10】 《假死后夫君后悔了》全本免费阅读 花柠从来不知,柳氏是这样看她的。 或许,真的是她做错事了。 是她太过任性,将事情办的糟糕,陆折说的是对的。 “儿媳惶恐,娘就别揶揄我了,我进了陆家的门便是陆家人,我是晚辈,您是长辈,我是真心来向您认错。” “我要怎样做,你才愿意原谅我?” 柳氏捡起一只茶杯,“我在雅集上层看到过一桩雅事,采集枝头的雪泡茶最是好喝,要晴天里的太阳,阴天里的会有霉味,雪的清亮,梅花的芬芳,冲泡出来的茶汤清亮回甘,叫人无限回味。” “我是个没福气的,夫君是个短命的,早早就死了,一个人拉扯了四个孩子,整日里操劳家务累了一身的病痛,没有时间没有心思,在冬日里去做这样的雅事。” 今日是个晴天,太阳挂在天边有一抹暖色。 花柠:“我年轻腿脚好,这就去给娘采集。” “可不敢,”柳氏道:“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你是金枝玉叶,怕是在家中都没做过这样的粗事,叫子皖知了,或是亲家知了,少不得要怨我这个当婆婆的刻薄。” 花柠:“是我自己要给您采集的,同您无关。母亲等我一会。” 花柠带了小汐出去,曹嬷嬷这才劝解道:“夫人,我瞧着国公爷颇为看重少夫人。” 柳氏:“她自己要去采的,同我有什么关系。” “比起若若的腿,她这点子算什么。” 显然的,柳氏就是在发泄心里的不痛快,再说下去便适得其反了,曹嬷嬷识趣的转了话题,“夫人的头疾好了气色也好了,今日梳个花髻吧,配这支步摇,这支步摇和牡丹最是相配,老奴都给您簪上。” 柳氏噗嗤笑出声:“一把年纪了,簪什么牡丹。” “夫人还风韵犹存呢,”曹嬷嬷笑道:“这气质,年轻的小姑娘可比不上。” 柳氏:“这把年岁了,老不正经的,倒是将杨薇那一套学了过来了。” 花柠找下人要了净瓶和木片,一路带着小檀来到院子里的假山上。 “真要弄雪啊!” “真要弄雪啊!” 小汐和小檀看着繁杂的花叶上积雪,俱是吞了吞口水,异口同声道。 花柠:“当然!” “刮雪可是个细致活,可废功夫了,您哪做过这种事!”小汐苦着一张脸道:“您捧着手炉在边上看着就行,我们来刮吧。” 小檀:“就是。” “若是你们刮就行,娘还指派我做什么,不然你们以为,远处那扫雪的婆子是干什么的,那就是监视我的。” “早干早结束吧!” 花柠说着伸手拽了一支最近处的梅枝过来,雪抖在掌心,真凉! 这种被迫干活,和玩雪还真不一样。 花柠嘶一声,手松,那花枝子弹了回去,积雪簌簌落。 小汐回头,看见假山下面果然有个婆子,顿觉恼火! “可是少夫人,您细皮嫩肉的,哪受过这种罪啊?” 花柠可是连一盆水都没有亲自打过的,“夫人也太过分了,您已经几次三番同她道歉了,昨日里还给她买了那么好的玉观音,她怎么还这样,她当着国公爷的面可不是这样的,夜里国公爷回来,奴非要告知世子爷不可。” “你可千万别说了。” 花柠苦恼的柔柔脸蛋:“那我又成了仗势欺人了,那我的玉观音,还有这刮雪又白做了,再说了,我若是连娘也搞不定,相公说不得又要说我是个不合格的儿媳。” 小檀:“您也不在意名声这种东西啊?您不是说过,不被欺负才是最实在的吗?” 在娘家的时候,姜氏若是敢有一分刻薄,花柠就要和花云鹤告状,花云鹤护倒也护着她,但很多时候也会指责花柠泼辣,没个女儿家的贞静样子,花柠也并不在意。 下一次的时候她还是敢和姜氏闹开。 “家里那套好像在这里行不通了。” 花柠郁闷的道:“没办法,谁叫我现在是人媳妇呢,今天先刮着吧,我瞧着她还是忌惮相公的,也许出了这口气心里就好了。” “你们一个抱瓶子,一个压梅枝斜过来,我用这竹片刮雪,这样也算我刮的吧?” 小汐:“算!” 小檀:“算!” 小汐抱着瓶子,小檀压梅枝,花柠举着小竹片刮雪,三人配合倒也默契,只是一条一条梅枝取雪本就耗费时间,压了半个时辰,也不过才得半小罐子。 小汐都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没知觉了,有点想哭:“这也太辛苦了!” 小檀也是哈着气:“我们的手会不会长冻疮啊!” 花柠:“……我这个主子还没叫苦呢!出息,出息!” 小汐:“您的手不冷?” 小檀:“不好说假话的哦。” 花柠:“……是怪冷的。” 虽然她已经用袖子抱住手再用竹片刮雪,可架不住这外头天寒地冻,这整个袖口都已经没知觉,像是被冻上了一样。 “但是能怎么办呢,也不能现在撂挑子,坚持坚持,一会回去我奖励你们金簪子,想想金子。” 小檀:“少夫人,你可真是不一样了。” 花柠:“哪里不一样了?” 小汐:“要是在花家,继夫人要是指派这样的差事,我猜您肯定敢把地上被人踩烂的积雪装满送给夫人,然后还要去老爷那告状,嫌手指冻疼了,您心里头可瞧不上什么 11. 【11】(结尾有修改) 《假死后夫君后悔了》全本免费阅读 小檀和小汐可没有撺掇花柠不干的意思,要真再闹起来不知道要怎么收场了,将木片捡起来。 “少夫人,您跳一跳暖和暖和身子,剩下的我和小檀干就行。” “夫人大概想要的就是您服软,还能真指着您给她刮雪,一会弄好了将雪送过去,想来夫人也不会再说什么。” “都弄到现在了,现在放弃不是半途而废。” 花柠剁了两脚发泄一翻,又从小檀手里拿过刮板刮雪。 远处,杨薇捧着手炉看着三人弄雪,半是幸灾乐祸半是同情,她还挺替花柠冷的。 心腹婢子道:“亏得您聪慧,今日告假,今日夫人怕是不好伺候。” 杨薇看够了热闹,转身往回走,这么冷的天,还是待在房间里更合适。 “祖父是丞相,人还长的这么好看,嫁的夫婿也出色,大嫂这命格啊,胜过了世上大部分的女子,谁不羡慕?” “她随手送出去的簪子都值好几百两,我都能听到消息,娘掌管着整个国公府,消息只会比我知道的更多,娘才有几套值钱的首饰?难免觉得她铺张奢靡,就算大嫂花的是她自己娘家给的,可这么一比,娘的脸面往哪搁?心里不痛快,自然要发落她。” “这世上,怎么有人有这样好的命。” 杨薇酸的厉害,再回到院中,恰好看见陆扬又在喝茶,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我一来就不见你读书,不是喝茶就是上茅房,你这心思到底与没有用在读书上!” 陆扬:“丈夫喝口茶你都不让,你还有个女人样吗!” 杨薇:“想要我温柔,你倒是好好用功读书,我指定说话都掐着嗓子温声细语。” 陆扬大力拍书在案几上,“读书读书,成日里就知道读书,你干脆和书一块过算了!” 杨薇甩他一记眼刀,“快读吧你!” 三人合力终于装满了雪,彼时柳氏正在垂花厅里招待一年轻男子。 是唐若的未婚夫林随。 柳氏看见花柠,略显不耐的扫一眼花柠,“随我一道去看看若若吧。” 花柠原本并不想去,却也只得跟在柳氏后头一道去看唐若。 “姨母,林哥哥。” 唐若仍旧是半靠在次间的塌上,看见林随,面颊上染过羞愧,“都是我不好,一时贪玩,从假山上摔了下来。” 林随体贴的道:“妹妹不必自责,再往后推迟一些便是。” 柳氏见唐若识大体的主动将责任揽在自己肩上,心里头愈发不是滋味,偏过头,却见花柠两只手捧着茶杯啜着茶,似是个没事人一般,心里头愈发恼怒。 她怎么能一点愧疚都没有。 要怎样的心肠和心性才能无动于衷。 花柠全然不知柳氏的想法,她捧着茶杯总算觉得自己的四肢活了过来,觉得手指痒痒的,手心也痒痒的,她的手不会长冻疮吧! 肚子里呼吸出来的空气只觉得都是冷的。 柳氏自然不能放任唐若一个姑娘家和林随在这房中单独会面,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放自己回去了,花柠便拿起糕点来吃垫吧垫吧肚子。 她真是又冷又饿。 咬了一口梅花酥,大概是这会子饿了,肺腑都是冷透的,她现在无比想念热锅子,再配上一杯甜甜的桂花酿,真是绝配! 糕点这种东西,还是吃饱喝足,茶余饭后点了热茶才有闲情雅致吃啊! 花柠知道小汐小檀也饿了,瞥一眼屋子里的人俱都在说话,左右手各拿了两块糕点伸到后背递给小汐和小檀。 花柠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没人知晓,却不知,柳氏心里恼着她,余光一直注意她呢,忽的就偏头看过来,吩咐道:“这茶水有些冷了,去叫人重新上一壶来。” 小汐和小檀的糕点生生含在嗓子眼里。 花柠故意咳了两声,“表妹这茶成色看着不太好了,你们去我房里,将今年的新茶拿过来。” 小汐和小檀大步出了梨花橱,到外头后怕的扶了扶心脏。 夫人也太可怕了! 这少夫人也不是好做的啊。 两人快速回了玉笙居,吩咐彩月去叫早上准备热锅子,自己又垫吧垫吧吃了几口,用帕子裹了一些糕点留着路上吃,然后拿了茶罐子折返。 花柠看见小汐袖子里竖起了两根手指就知道,她懂了自己的意思,热锅子给备上了,等着柳氏放人,她就可以回去吃热锅子啦! 最多再一个时辰,柳氏总不能不用午膳吧。 然后她就听见柳氏留林随用午饭之后,又看向她,“晌午你也别回去了,若若心里苦闷,我们留在这陪若若一道用膳,将就一下吧。” 花柠:“!” 唐若体贴的道:“不必了,我这边的菜式如今都是养生的汤品,嫂子吃不惯的,让嫂子自己回去用膳吧。” 柳氏又心疼的安抚她:“你呀,就是性子太好了,你虽不是我亲生的,却是我一手养大的, 12. 【12】 《假死后夫君后悔了》全本免费阅读 曹嬷嬷伶俐的去接花柠手里的筷子:“少夫人快坐下用膳吧,老奴伺候了夫人一辈子,更清楚夫人的喜好。” 花家的女儿,可以伺候人,但决不能被折辱。 “那我更该多学着点,这样以后才能伺候好娘。” 花柠婉拒了曹嬷嬷又给柳氏夹了一筷子蹄筋:“这鹿筋钝的倒是酥烂,对身子最好,娘您多用些。” 柳氏硬邦邦的道:“你有心。” 柳氏气都气饱了,不过用了几筷子菜便撂下筷著。 花柠又细致的从婢子手里接过茶给她漱口,递帕子之类的琐事服侍到底。 唐若也是没心思用饭了,搁下瓷勺。 曹嬷嬷自然是负责缓和这气氛,道:“夫人,表姑娘这气色瞧着还是休息不足,让表姑娘好生睡个晌觉,这样腿才好的快。” 柳氏自然没有异议,她现在只想花柠赶快消失在眼前,“累了一晌午,你也回去用膳,睡个晌觉歇歇身子。” 花柠:“多谢娘体恤。” 唐若则是道:“嫂嫂慢走。” “你也好生休息。” 花柠搭着小汐的手起身,转过了身子往前走了两步,忽的又停住,转过半个身子。 “其实吧,冲撞个表亲断个腿,一般的儿媳可能会担不起这责任而推诿,于我而言吧,只是一桩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我真用不着去撒这个慌推这个责任,毕竟就是宫里太医院的院首我也是请得来的,也赔的起表妹的一辈子。” “但我这个人吧,就是不愿意背负自己没做过的事,表妹好生休息。” 柳氏随意嘱咐了顾若几句回了自己院子去。 作为最贴心的心腹,曹嬷嬷自然要开导,恰好杨薇打发了身边婢子送来新缝制好的抹额,针线精巧,倒也用心。 “世家千金有世家千金的好,低门小户有低门小户的好,夫人您看着抹额,针脚一点也看不见,真真是用了心思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配色,老奴觉得还是少了些大气,倒是大少夫人,她的眼光向来是顶顶好的。” “就说这尊白玉观音,老奴活了半辈子,没见过这样灵透的观音像。” 柳氏斜她一眼:“你是受了她什么好处?一个劲的替她说话?” “夫人您这可冤枉老奴了,”曹嬷嬷语重心长道:“老奴是为您着想,您前半辈子拉扯三个公子撑着国公府的门楣已经是不易,如今三位公子都已脱手成家,现下正是您享福的好时候。” “您这心啊,就放宽一些,大少夫人是金枝玉叶,高门千金性子高傲些也是经常,少夫人虽说有些小性,道也孝敬您,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您买,大公子在朝中顺当,比什么都好是不是?” “您心里头若是不喜她的做派,多叫二少夫人陪着就是,还有三少夫人,也是个谦卑顺和的,以后少叫大少夫人在您眼前晃悠就是,您若是心疼表姑娘,她出嫁时您给她多添妆匣就是,气坏了您的身子,不也是您自己受累,这不是两相宜?” 柳氏总算笑出声:“你这个老货,惯会长的一张翘嘴。” -- “我这手刚才都痒了,不会长冻疮吧?那可太丑了,给我上点药油防患未然,你们两一会也都上一点。” 玉笙居,热锅子冒着滚烫的白烟,屋子里飘着茱萸的辛辣味,花柠嘴巴就着小檀的手吃热锅子,手伸着给小汐护手。 小汐完全不能容忍自己被质疑:“您还怀疑奴的水平吗?奴打小就伺候您,把您养的多好啊,真论护肤这一块,太医都未必有奴的水平,保管您的手明日起来还是又细又白,姑爷爱不释手。” 小汐已经用牡丹泡了温度合宜的温水,再用细细的棉布一圈圈缠绕在花柠的手上,这样浸入水中才不伤手,连手指上的肉摸起来都是又细又软的。 “又取笑我。” “奴这不是取笑,是打包票!” 小檀快速夹了薄薄的羊肉在锅里烫涮,酱汁按花柠的口味调好的,换了银著,裹上酱汁才放进花柠嘴里。 滚烫的羊肉烫在口腔,花柠满足的喟叹一声:“好吃!” 小檀又给她夹肉:“您今儿遭了大罪了,多吃点。” 小汐:“希望夫人能早点想通,少夫人您多好啊,干嘛总是偏疼表姑娘。就您这身份,嫁去哪家不得好好供着,怎么还处处给您气受。” 小汐和小檀敢说这话自然也是谨慎的,玉笙居的下人都被谴到了外头茶水房,叫她们自己吃茶松快去了。 “也不能这么说,”花柠道:“其实娘身上也有优点,她早早的就守了寡,撑起这一份家业养大了相公,其实能力上挺强的,在这点上我很欣赏她,还挺佩服的。” “四姑娘骄纵不省心 13. 【13】 《假死后夫君后悔了》全本免费阅读 小汐和小檀欠了身就跟兔子是的跑出去了。 陆折这个人吧,没什么娱乐,在他眼里,只有看书才是正事。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学无术? 好吧,她的确是不喜欢看书,一看书就犯困。 花柠察觉到陆折的目光还盯着手里的棋,有种小时候上课打瞌睡被夫子抓包的心虚,讪讪放下,“您今儿个怎么回来这么早?” “下午没在衙门上值出去公干了,恰好路过家里就回来了。” 陆折倒也没说她什么,往玉笙居的小书房去挑选书,一眼看见书架上多了几本书。 都是珍藏的孤本。 “你买的?” 花柠昨儿个就买了,只是昨夜两人不太愉快,忘记说这事了,“嗯,拖了书肆掌柜很久,恰好昨儿个到了。” 陆折注意到她脖颈上的新碧玺吊坠,粉粉的像西瓜嚷坠在心口:“怪破费的,谢谢。” “我是你夫人,给你买喜欢的东西不是正常的吗,怎么还用道谢。” “那总得说话。”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花柠抿着嘴巴玩又追随他的目光,看他搜寻一番选了书,他怕是一个下午又要沉静在这本书里了。 上一次在白日看见他还是新婚那三天! 花柠走过去,身子朝他歪靠一点,讨好的道:“我想着自己的性子太过毛躁,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书能修身养性,叫我改改脾性的?” 陆折的目光果然在她面上停留一下,“读书的确是个养脾性的好方法。” 花柠脑袋点的用力,她就知道,他喜欢这一款。 陆折的目光在书架上搜寻一翻给她选了一本,花柠伸手去接。 “怎么有药味?”陆折眉头蹙了蹙。 小汐在香膏子下面是擦了一点点药油,没想到这样他都能闻出来,“很难闻吗?” 陆折盯着她的眼睛:“好好的手用什么药?” 花柠避开他的目光:“就是,贪玩了一会雪,上了一点药油,怕起冻疮。” 陆折:“是吗?” “我骗你做什么,”花柠转开话题说:“你不常回来,左右我在府上也没事,你给我多选几本呗,我慢慢看。” “真想看书?”陆折捏着书问。 花柠乖巧的点头:“真的。” 陆折给她选了十几本,“这些够你看一个月了。” 花柠捧着书的胳膊晃了晃,“我会认真看的。” 陆折拿了书转过身去书桌:“一个月以后考你。” 花柠:“……” “考就不用了吧?” 陆折搁了书放在案几上:“一件事,要么不做,要做便要做好。” 花柠:“……” “好,好吧。” “不过,你也知道,我从小学问上就不太行,万一叫你失望,我还是多看几个月吧。” 陆折:“几个月?” 花柠:“你看这些需要几个月?” 陆折:“我五岁之前就看完这些了。” 花柠:“……那我三个月吧。” 陆折将书搁在坐床的案几上,去脸盆架上净手,同花柠不一样,他这些小事总是亲力亲为,陆折的手型修长,如一把倒置的骨扇,怎么会有人连手指都长的这样赏心悦目。 陆折忽的道:“身子好了没?” 花柠楞了一下忽的想起来,这双手夜里做了什么,一张脸瞬间涨红,不受控制的蹿出热意,手攥紧了书。 “好,好了。” 然后她听见陆折道:“虽说消肿了,手还是精细养一阵,女儿家的手矜贵。” 花柠:“……你是说手?” 陆折:“不是打了手心?还有别的?” “没,”花柠脑袋摇的像是个拨浪鼓:“没有了。” 陆折搁了毛巾放到架子,坐到坐床上翻书看,花柠在十几本书里挑挑拣拣,选了一本看起来最是简单的,挨着他坐下。 枯燥复杂的文字,花柠只看了半页就没兴致了,脑袋伸过去,陆折已经看了两页了,他的那书更枯燥晦涩,这些字花柠都认识,组合到一起,她就不太认识了。 他是怎么做到这么专注的! 这么好看的手,连翻书页的姿势都这么优雅,难怪从小到大别人都夸赞他的优秀呢。 花柠不自觉捧着下巴,目光痴痴的落在他的眉眼唇鼻,窄腰宽肩,怎么看都好看。 一缕碎发垂落到书页上,扫到陆折的手她浑然不绝。 缎子似的长发扫到了手背,勾的人痒痒的,陆折一偏头就对上一爽清凌凌的水眸,汪着一眼水似的,茶色的童仁里映着他的倒影。 “好好看书。”陆折说。 花柠:“……” 花柠手伸过去,合上他的书:“你难得白日里回来,我明日再做学究,我们做点别的,好不好?” 陆折:“要做什么?” 花柠:“游戏吧,射覆?” 陆折:“没意思。” 花柠:“……投壶总行吧?” 陆折:“没意思。” 花柠抱着他耍赖撒娇:“填一副梅花图总行吧?” “你都许久没回来陪我,我们去园子里走一圈,折两枝绿梅回来,然后一起填图?” 陆折总算答应。 花柠欢呼一声,啪叽在他面颊上亲一口,放开他胳膊,连鞋子也忘记了趿便跳下坐床,白缬纹烟色裙边浮动间隐约露出一双光i裸雪足白嫩如雪,和青色地砖形成明显色差。 挺不好的习惯,陆折眉头蹙了蹙到底珉紧了唇瓣,看着花柠大步朝隔间跑过去边道:“我前几日新买了一只桐油伞,可好看了。” 花柠翻出来前几日刚买的一把清油寒梅桐油伞出来,陆折已经穿好了靴屡在门上,手里一柄伞,筷子长的冰锥子垂在檐芽下,细细绵绵的雪 14. 【14】 《假死后夫君后悔了》全本免费阅读 花柠坐在琉璃窗前抱着膝盖,雪似乎比之前更大了,鹅毛似的轻飘飘落下来,穹顶无穷无尽,深渊一般。 陆折并未久待,一回来便看见花柠折着腿蹲在哪里,小小一只,桑皮纸的花包等晕着清透的光。 “怎么在这坐着?” 花柠听见声仰起脑袋,乱麻一样的心瞬间便雀跃起来,“你回来了?” “怎么这样快?” 陆折道:“说了事情就回来了,也是开饭的时候了。” 柳氏肯定会留他,他却还是回来了,花柠心里甜丝丝的。 或许,就是因为男人好面子,不愿意花女人嫁妆? 一定是这样的。 “快摆饭!”花柠吩咐小檀。 花柠眼角的笑意都要流淌出来,又蹦蹦跳跳的挽着他的胳膊,只是才坐下,下人又又又来抱,花云沧,也就是花柠的大伯来了! 花柠惊讶,她大伯怎么忽然来了? 搁了筷著恰要起身,陆折道:“你不必去了,我同大伯去书房,有事要谈。” 花柠回过味来,大伯总不能是来和侄女婿叙亲的,定然是有重要的朝事找陆折。看一眼丰盛的饭菜,叫小檀翻出最好的茶叶送去水榭。 也不知大伯这个时辰来有没有用晚膳,这是大伯第一次来府上,花柠自然想好好招待娘家人,搁了银著一会一起用吧,又打发了小奴去灶上做些大伯爱吃的菜式备着,支了跑腿小奴去水榭外头等着,万一大伯不留下用晚膳,她得送送吧。 那就得备点礼物给大伯带回去才不失礼,翻出了上好的墨玉镇尺,打算找些珠宝给大伯母和堂姊们,听见小奴来报。 “国公爷似乎和花大人发生了龃龉,书房中还有碎瓷的声。” 陆折和大伯都是最守君子之礼的人,陆折不可能对长辈摔东西,大伯也不是仗势欺人之人,不可能跑到自己的侄女婿家摔东西。 或许是谁不小心掉了茶盏? 花柠这样宽慰自己,匆匆赶到水榭,只见小奴正收拾了厚厚的碎瓷渣往外头走,而那张还未来得急装裱的梅花图也被殃及,掉在地上,被碎瓷片砸断了好几处。 花柠最喜欢的,线条勾勒的她的背影恰好也破了。 陆折捧了书立在书架前,桑皮纸透过的烛火光晕在他如玉的面庞流淌,终年如一日的冷静淡然。 若非是有小奴早先来报了花柠,若非是看见这一地的碎瓷,花柠完全想像不出,这是能和大伯之间产生争执的人。 “大伯人呢?”花柠问。 “刚走。” 花柠怔愣一顺转头朝门上追去,陆折看着她奔跑的背影,张开嘴,不知为何又闭上。 花柠跑的很快,却也只来得及看到马车的一个影子。 花柠看着地上的车辙痕迹,一时间有些发蒙,陆折是个端方守礼之人,就算同大伯政见不合,也不会失礼至此,竟只让大伯一人出这偌大的蜀国公府。 到底出了何事? 带着满腹疑问,花柠重新折返回书房,书房此时整洁如新,陆折坐在书案前翻开了书页,灯影拉长了他的身姿,如山巅上一颗悠然独立的松树,这世上的一切似乎都不能打扰到他。 “那画呢?”花柠问。 陆折似乎才想起来:“坏了,下次我给你重画。” 他的语调太过平常,似乎丢的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哦,他一直是这样的性子。 他是第一次画她啊。 其实很想问,难道这不珍贵吗? 可她竟然没胆子问了。 她下意识开始怕他生气。 “大伯是有急事吗?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府上,我还叫厨房备了几个他爱用的菜,想着我们一块好好招待呢。” 陆折:“朝廷上的事,你不懂。” 这就是不许她问了。 可那是她娘家的大伯啊。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陆折搁了书,起身,“政见不合,这是常事,大伯发了些脾气,我劝不住,你不要多想,我会处理。” “饿坏了吧?回去用膳。”陆折抬手剥了剥她鬓边的发,语气温柔。 花柠也只能顺从,用罢了饭又沐浴,花柠从浴室出来陆折还照旧捧着书,一切似乎都不影响他看书。 花柠说:“时辰不早了,安置吧。” “你先安置。”他说:“我看完再来。” 他什么时候来,是看完这一本?还是多久? 花柠怕自己给他问烦了,一步三回头。 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看书呢? 似乎一盏茶的间隙时间也不肯移开书。 花柠一只足已经搭在脚踏上,看他一息,又走回去。 花柠蹭进他怀里:“我要是一本书就好了。” 随着花柠的俯身,段子似的长发完全垂下来蹭的人痒痒的,清幽的混合着体香,才沐浴过的身子滚热,贴在身上灼人。 “这又是什么道理?”陆折无奈的撩起眼皮。 花柠:“这样你就会对我爱不释手。” 花柠捧起他的脸,漂亮的眼睛看着他:“什么时候,你的眼睛能像我,装满了我呢?” “又瞎说。” 陆折道:“你我已是夫妻,不会有人再越过你。” 花柠霸道的合上书,腿缠上他的腰腹:“我一个人睡不着,你陪我一起。” “抱我去床上。” 陆折搁了书,托着臀放置到床上,熄灯,自己也躺下。 陆折喜欢一个人睡,花柠却喜欢亲密的爱着他,枕在他怀里,好像她就在他心上了。 黑暗中花柠拿起他的胳膊抬起来,枕在他胸膛:“我明日是小日子。” 陆折顺势圈住她,一只手摁在她的肚子上:“好好窝在房里养着,别乱动。” 宽大的手掌体温灼人,放在肚子上很舒服。 陆折很快想起均匀的呼吸声,花柠却不那么容易睡的着,为什么旁的男子日日都要有女子服侍,陆折却能如此淡然? 她从来感觉不到他的热衷,固定数着日子,他真的心悦她吗? 都说新婚夫妻蜜里调油,她好像从来没感觉到过。 脑子里不自觉闪过书房那一地的碎瓷片,辗转了好一会才迷迷糊糊睡过去,至清晨,陆折一动她就醒了。 “要去上朝了吗?” “嗯,你肚子不舒服,今日别出门。” 花柠眷恋他火热的体温,从身后抱住他,脸贴着 15. 【15】 《假死后夫君后悔了》全本免费阅读 清芜院是花柠的生母亲自给花柠选的院子,年轻的夫人大概是对丈夫伤透了心,将所有的爱都寄托在了当时尚在腹中的花柠。 一花一草,一树一景,都是花母亲自设计。 元京一直有个习俗,若是生的是个女儿,要在她降生之日种下一颗香樟树,香樟树底下埋女儿红,待女儿长大了要出嫁,砍了香樟树作她的嫁妆,启出地里的女儿红摆宴席。 花柠虽没有机会见到花母,可母亲对一个女儿的爱,遗憾却能感觉到。 留下来的嫁妆首饰,小小的婴儿项圈掌心大的小银锁,精致的婴儿床,从一岁到十五岁的衣裳,花柠在这院子里,香樟树的影子落在脸上,她便有画面。 年轻的夫人,双手合十,是如何畅享着女儿未来一点点长大,欣慰又遗憾,托着最后的病体,殚精竭虑,安排身故之后,陪房要怎样立住,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女儿的生活。 可是这些沾满母亲气息的东西都没有了! 连她婚嫁之时也舍不得砍的香樟,要长长久久长在这院子里的树也没有了,房间里更是被不属于自己的填满。 花柠的脑子嗡嗡,血一捧一捧往脑门涌,目光所及之处是花菡的各种首饰,她没有任何犹豫,举起案几上陌生的东西摔下去,簪子,衣物,茶盏,甚至连床上的瓷枕被子看见什么扔什么。 碎裂的声音才能缓解她心头的痛恨,谁都拦不住。 “胡闹!” “你又在发什么疯!” 花云鹤得知姊妹俩又闹起来,急匆匆卖进院子里,看见这乱七八糟的一幕气的胡子都歪了,愤怒的瞪着花柠。 “这是你妹妹的房间!你怎可来你妹妹的房间胡闹!” 花柠:“妹妹?” “原来爹爹还知道我也是你女儿,我还以为爹已经不记得你还有我这个女儿,更不记得这院子是我娘生前给我选的。” 花菡:“你都嫁出去了,这个院子又没有人住,凭什么我不能住!” “你也太霸道了!” 花柠拿起床头的莲瓣清漆瓷盏,粗暴的扔在地上,碎成齑粉。 “我就是霸道!你敢住我的院子,我就敢扔你的东西!” “爹爹!” 这莲瓣瓷盏是花菡最近新得的,极为名贵,花菡气的跳脚,“你看看她!” 花云鹤:“你住手!” “你个不孝女!你是要气死我!” 花柠:“我就是不孝女,你叫她搬出去!” “你们谁教我不畅快,我就叫你们不畅快!” 花云鹤吩咐命令小奴:“你们是死的,快将东西收起来!” 屋子里的奴才就赶忙负责将贵重的东西收到别处。 花菡的哭声,花云鹤的指责声,花柠砸东西的声交织,姜氏匆匆赶过来,看到的就是一屋子鸡飞狗跳的声。 姜氏:“住手。” 花柠:“你还有脸来!” 花云鹤:“你放肆!她是你母亲,你就是这样和你母亲说话的?你还有没有教养?” “我没有教养!” 花柠从小到大气疯了花云鹤多少回,最是知道怎么戳他的肺管子道:“我生下来一个月生母就死了,我的母亲甚至来不及听我叫她一声娘就死了,我在学着爬的时候,我的父亲正忙着娶下一任妻子。” “我学说话是孔嬷嬷教的,学会喊的第一个人是嬷嬷,我要学诗书礼仪的时候,花绥在你的手臂上,你哪里看我一眼,我看着你报完花绥抱花菡,你们才是一家三口!我的教养都是奴才教的,我只会这些,父亲你不教,就不要怪我学的不好!” 花云鹤:“你放肆!” 花柠:“我就是放肆!爹爹还不知我的性子吗,我的东西就是不允许她们母子三人沾!你们既动了我的院子,砍了我的树,那便不要怪我扔你们东西。” 姜氏平静皆是:“你误会了,你的树不曾砍,移去了芳菲院,你房里所有的东西我都亲自整理了放在芳菲院。” 花柠愣住,香樟树没有被砍掉吗? 花菡撑着花柠愣神的功夫,一脚踢在她小腿上:“坏蛋!你就会欺负母亲!” “花绥!”姜氏将花绥捞回来,“你不可以无礼。” 花菡:“是她先砸我的东西!” 姜氏连训斥女儿都是优雅有理的:“这不是你可以撒泼的理由,一点身外之物而已,砸就砸了吧,娘再给你添置。” “眼皮子放长远些,如今你正是议亲事的好时候,我教你的道理呢,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失了教养气度,这才是诗书礼仪世家该有的闺阁千金仪态。” 花菡哼一声扭过去脖子,姜氏朝花云鹤道:“夫君,我先带阿菡去我院里好好学规矩。” 花云鹤摆摆手同意。 “柠柠还小,你慢慢教,别 16. 【16】 《假死后夫君后悔了》全本免费阅读 “不缺!” “你别想我同意她住这里!”花柠坚定道:“不可能!” 花云鹤吐了一口心梗的浊气,“你究竟是舍不得这个院子,还是纯粹为了给芳娘添堵?” 花柠:“您怎么不问问您的好夫人,究竟是为了给我添堵,还是真的纯粹看上我的院子?” “这院子挨着主院,风景好位置号,”花云鹤道:“就不能是你妹妹纯粹看上你这院子?” 花柠:“我也是纯粹舍不得娘留给我的院子,你现在准备向着谁?” 花云鹤头痛! “芳娘不是个心思恶毒的,她也不曾亏待你,是个合格的继母,你怎么总是将她想的很坏?我现在就是后悔,早些年的时候,不应该让孔嬷嬷抚养你,叫你从小就对芳娘有敌意,好好的事,你看又弄成这样。” “如今菡菡也在议亲事,你总是不敬她,旁人还以为她是个恶的,菡菡的亲事若是被累了,你们这梁子就真的结下了。” “爹爹终归有老的一天,以后我们这一房还是小绥撑起家业,你若是在蜀国公府受了委屈,也有人给你撑腰。” 花柠不甚在意的道:“若是我在蜀国公府连过日子都要靠继弟给我撑腰,那我也太没用了,我若这般没用,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叫我自生自灭算了。” “……”真想掐死这个油盐不进的不孝女! 气的人五脏六腑都痛! 花柠道:“说到底我只是个女儿,也嫁出去了,一盆泼出去的水罢了,娘留给我的东西,也就这个院子,整个三房的家业都是他们母子仨人的,爹,我就要这一个院子,若是连这个院子也被妹妹住上了,那真的就没人记得我娘了,她像是不存在过这个府上。” 花云鹤头痛,也不欲多提原配:“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罢了,你也许久不回来,我叫你妹妹还是回她原来的院子住,你也砸了人家的东西,一会态度好点,折了银子给你妹妹吧,都是我的女儿,你也不能叫我太难做。” 花柠自然同意,退一步道:“我知道了,待我回去,我差人将银子送过来。” 花云鹤知道她花钱大手大脚的,“你银子够用吗?” “够,”花柠想起来道:“有时候相公也给钱,不过我都没花,放在妝匣里存着了。” 花云鹤有点酸,“豁,我怎么没见你给我省过银钱?” 花柠:“谁叫你是我爹,再说,相公才多大,是去做官也不是做生意,蜀国公府一家子都指着他,我当然要节约一点。” 花云鹤气闷:“怪道说女子外向,你还真是我的亲生女儿!” 转而又道:“你这样也是对的,嫁人了毕竟和家里不一样,你对芳娘没规矩,跟我吵,吵完了还是一家人,对你婆母不行,既然打定主意不靠你弟弟,自己就在那边立起来,银钱上大方些总没坏处。” 花柠问正事:“知道了,爹,你知不知道,相公和大伯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好像是朝事上不合什么的?” “朝事不合?”花云鹤认真思索一番:“我没听说,也可能是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晚上你大伯回来我问问。” 花柠如实道:“大伯昨儿个夜里来蜀国公府了,在书房,和相公谈的不愉快,还啐了瓷盏,我看着不是太好。” “你大伯那个人脾气是有点急,”花云鹤道:“都是姻亲连着筋脉,估计也就是一时吵嘴,夜里我替子皖说和说和就是。” 花柠放心道:“谢谢爹了,你陪我去芳菲苑看看我留下来那些东西。” 花云鹤道:“你自己去。” 花云鹤甩开花柠,气呼呼的起身往外头走,花柠赶忙跑上去,在他左右两边连着晃荡,“爹爹”“爹爹”不停的叫唤。 花云鹤能有什么办法,亲自指挥着下人腾院子呗。 至于那几颗香樟树,因为才挪过不久,又是冬日,最好是等明年春天再移回去,否则怕是不妙。 院子重新布置好,也到了用饭的时辰,花家老太太摆了席面,一大家子人都聚到了大房主院。去正院的路上,小奴拎着食盒,食盒里盛了炖了酥烂的鸡汤,姜氏再三嘱咐花菡:“如今你正是议亲的关键时候,不要再耍小姐脾气,没个好名声,耽误了议亲可是一辈子的事。” 花菡不屑道,“有大伯有爹爹,我要嫁什么样的人没有,她脾气那么差,不也嫁到蜀国公府了,她都出嫁了还不让我住清芜院,我才不想理她,爹还偏心她。” 姜氏正色道:“她那婚事是老太爷在世时候定的,再说,陆国公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你祖父很看重他,你同她交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需知道,成一件事或许不容易,想要坏一件事,于她的身份而言很轻松。” 华菡固执道:“她摔了我 17. 【17】 《假死后夫君后悔了》全本免费阅读 温热微微发黄的鸡汤从指尖滴落,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花柠面上,原本喧闹的厅堂里,瞬间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都似成了石雕。 花家是百年世家,花老太爷配享太庙,大老爷是正一品都察院院史,怎么可能说罢官就罢官! 还有啊,不是姻亲吗,侄女婿弹劾自己岳婿伯,这是什么规矩! 花柠顾不得手上的狼藉,朝老太太一欠身,道:“祖母,子皖心中很是敬重大伯,这其中定然有误会,我会问清楚这件事,给您一个交代。” 花老太太历经风浪,这点事情倒也吓不住她,见花柠很是镇定,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这个孙女倒是长进了一些。 “你的想法是对的,”老太太斥责那跑腿的小奴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将事情打探清楚了再回。” 花云鹤道:“子皖这孩子规矩礼法一向挑不出错处,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娘,我去宫门上看看。” 花老太太挥挥手,“去吧。” 小汐拿出帕子给花柠擦手指,虽有话老太太坐镇安抚,席面上的人却也心思各异,花柠想到书房里那一地的碎瓷片心中隐隐不安。 “大伯母,你可知大伯和相公之间最近是不是有误会?” 大伯母李氏只道:“朝廷上的事,我不太清楚。” 等了有半个时辰左右,跑腿的小厮这回再回来告知的消息,花云沧的确官职被罢了,也的确是陆折带头参的,起因是花云沧数次驳回大理寺递往都察院的端王案子,有失职之嫌,而花云沧却又认为端王的案子办的不清楚,不能算证据确凿,圣上发怒,斥责端王结党营私,这是将花家划到了端王一起。 圣上这是借花云沧敲打花相了。 花柠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像刺。 花菡道:“大姐姐,原本我以为你只是不喜欢我娘,没成想,你竟是连整个花家都怨愤,夫君在朝堂上参大伯,你挑今日来回娘家,原来是想看我们花家的笑话的?你现在满意了吗?” 姜氏斥责道:“菡菡,住嘴,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不要乱说。” 花菡道:“事情如今已经很清楚了,我还有什么不懂的,我看是你们不知道要怎么说。” 花老太太缓和气氛道:“朝事上的事,我们女眷也不甚清楚,不好妄断,柠柠,你先回去问问,或许侄女婿是有什么隐情也未可知。” 众人心里都明白,花老太太这话不过是给花柠一个台阶下,但涉及花云沧丢官职,就算理智上知道花柠不可能掺和到朝堂的事,也不可能做到不责怪还笑脸相迎,大伯娘的语气态度都控不住的疏离,更遑论年岁小的心智还未开多少的堂姊妹。 落在花柠身上的目光很微妙。 花柠硬着头皮朝一屈礼,带着小汐小檀离开了花家。 长晋宫。 玉璧丹阶之下,以花老宰相为首,跪了一地文官。 宫门之前,沐妃褪去所有钗环,一身素净到底的白衫,挺着脊梁已经跪了三个时辰。 终于,宫门大开,风鼓起一袭雪色锦袍,人从狭小渐渐扩大的缝隙中出来,沐妃早已经撑到极限的身姿一晃。 陆折迈出去一只腿,高高的靴屡睬在地砖上,手执圣旨,睥睨淡漠的目光从高阶上淡淡扫下去。 端王褫夺一切职务,终生幽禁,无诏不得出,生母沐妃降为御女,迁居轩阳宫。 忽的,沐妃突然曝发出力气,陆折眼帘淡淡掀了一下,任由沐妃奋力冲进殿内,“圣上当真要如此绝情吗?蒙儿是你的亲生儿子!” “放肆!”金座上的帝王冷斥一声,“他犯下死罪,却还联合文臣死谏逼迫朕,朕饶他一命已经是格外开恩。” 沐妃双目洇红瞪着圣上许久。 许久,她终于明白,这个男人,是当真能弑杀亲子。 即便要逆着殿外满朝大臣。 “妾叩拜皇恩。” 大抵是太过不甘,沐妃嘴里说着感谢,肩膀微微颤抖哆嗦,写满了质问和哆嗦,冷着三尺厚厚的冰。 太子体贴提醒道:“父皇,您用丸药的时辰到了。” 圣上回神,避开沐妃的目光,“你们都退下吧,太子留下。” 沐妃甩开扶着她的宫娥,自己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圣上,转身退出大殿。 陆折亦拿了处理端王的圣旨退出殿外,恰好国师捧了一个漆木镶螺钿盒进来。 陆折官阶低位,侧一步朝对方微微颔首大步离开。 国师眼珠子微微往边上转了一下,目光扫过陆折劲瘦的腰肢从侧边闪过。 陆折 18. 【18】 《假死后夫君后悔了》全本免费阅读 清凉的药膏在面上推开,陆折估摸着,怕是还得有两个时辰才能完全消去痕迹。 倒也够了。 他不甚在意的起身,在内官的引路下走过三条漫长的宫道,到到了紫宸宫。 如今看押端王的地方。 陆折递了银两给内监,内监摸到厚重的分量,嘴上推辞两句,这才笑着离开。 “终于来了!” 端王端坐在花厅,手腕上有银质的镣铐,目光盯着陆折手里的明黄卷轴,嘲讽的笑出声:“蜀国公陆折?” “有意思。” “前蜀国公陆知,想当年为了查倾田案,两淮盐税案,中了埋伏,身中十八刀亦负伤将案子查到底,肃藩王,老蜀国公年愈八十亦挑长-枪领兵上阵杀敌,身中数箭却能站着而死,当时震撼了多少人。” “满门忠烈排位。” “父皇派你来杀我的吗?” 陆折把玩着手里的圣旨:“圣上是已经下了处置,不过臣倒是觉得这圣旨不急于一时。” “怎么着,你还要吃顿酒再宣读?”端王嘲讽的看一眼这简陋废弃的宫室,“可惜,如今本王身陷囹圄,没法招待你。” 陆折道:“不是臣有事,臣是觉得王爷需要去办一件事,否则,怕是王爷要遗憾终身。” 端王嗤笑一声,如今的他已经彻底输了,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却听见陆折道:“比如沐妃娘娘。” 端王豁的起身,手腕上的锁链碰撞出哗啦啦的响声:“我母妃怎么了?” 陆折道:“沐妃娘娘已经降为御女,王爷觉得,娘娘能否受得了这份屈辱?” 端王手攥成拳头又松开,叉腰朝陆折一作揖:“陆国公,让我见见母妃,以后若是有机会,必定百倍报达。” “王爷记得,您欠陆某一个人情。” 陆折也不废话,走两步到端王面前,拔下头上束发的簪子,在锁孔里转一圈,镣铐应声打开。 看守这座宫殿的人已经被换成裴照的人,将端王伪装成侍卫出了殿门,饶是如此,赶到昭栾宫之时,远远的便只听见宫娥的恸哭声。 沐妃用一根白绫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端王软了膝盖跪在地上,陆折拖了他往回拽,端王自然不肯,拳头朝陆折脸上招呼,陆折也没有手软,同他对打起来,端王发疯一般爆发出了死力,陆折同他拳拳到肉好几招,倒折他的手臂将人摁到墙上。 端王滋着牙齿,恨的脸都变形了,绝望又愤怒,如同一只炸毛的狮子。 “你放开我,让我见母妃最后一面!” 陆折:“若是王爷想让沐妃娘娘只以区区御人之位下葬,想这辈子都待在冷宫,永远成为一名废人,不能替沐妃娘娘报仇,想沐家就此衰败,王爷便进去吧。” 端王眼眶猩红:“你什么意思?” 陆折:“若是王爷连这点意图都看不出来,那臣便没意思了。” 端王:“你想帮本王?为何?” 陆折:“因为臣想选你辅佐。” 端王:“异想天开。” “王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端王看一眼宫内的方向,沐妃惯用的心腹宫娥内监跪了一地,他知道,他的母妃已经不在了。 陆折说:“娘娘这个节骨眼上自戕,这是给您找生路,您不该让她白死。” 端王知道,陆折说的对。 他想重新踏进这里,主持她母妃的丧仪。 一路仍旧像来时一样走的是偏僻的路径,没有波折的回到紫宸殿。 陆折开门见山:“不知王爷这一年究竟做了什么,让原本浓浓的圣恩变成了欲杀之而后快?” 端王僵了僵,他定罪的速度,的确比他想的来的更快。 “本王惹了圣心的事情多了,谏不可信赖同长生之道,不可重用术士小人,谏不可大兴土木,陵墓规模缩减,谏缩减宫娥内官,不应大兴选秀,谏崇尚简朴不奢靡,应弃用监察司,桩桩件件,每一样都不被父皇所喜。” 陆折:“所以圣上是不满您已久?” 端王:“差不多吧。” “你将希望放在本王身上没用,父皇真正心仪的还是太子,你既已入了圣上青眼,乘势去投靠太子才前途宏亮。” 陆折掀了衣摆坐下来:“比起捷径,臣更喜自己挑人。” 端王冷笑一声:“纵然本王如今被关在这里,却也不是聋子瞎子,你亲自查的案子定了本王的罪,如今又跑过来说要扶持我?若本王从这里出去,你又怎知,本王不是第一个办你?” 陆折:“王爷不是和圣上对抗过了?在我接手之前,王爷不是已经在这里了?” “今日朝中死了两个正三品文臣,下官若是不接受这宗案子,王爷不如想想,您的下场,真的会比今日好吗?” 端王给气笑了:“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想要您命的是圣上。” “没有下官也会有别人,别人办这案子,王爷得死,下官办,王爷能活,”陆折道: 19. 【19】 《假死后夫君后悔了》全本免费阅读 陆折听的一笑。 “看来王爷还是没弄明白自己落到这步田地的原因。” 端王:“你想说什么?” “因为您不够卑鄙。” 陆折道:“您的拥护者,能力品行都在太子之上,不过是差个名正言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您才是更适合下一任江山之主,您明明占尽了优势,却为了彰显自己的纯良,从不生妄念,对太子一退再退。” “皇族天家,哪有亲情手足可谈,要么蠢要么狠,能活下来的无非是这两种。” “您若是只求平安,一味平庸也行,偏又看不惯沉尘客一再出手,名声一日旺过一日,太子怎能不视您为眼中钉。既被视为眼中钉,却连反抗也不知,举手等着别人来屠,还妄想退让还能换来平安。” “若能狠心一点,又何至于沦落到成为阶下囚,今日生死的两位文臣您还不知是谁吧,您的少师巍少师,光禄大夫。” “母妃娘娘有今日,花相无来日,难道不是王爷一手导致的?” 端王瞪着陆折,一张脸慢慢涨成红色。 陆折道:“王爷若是舍不得手里最后的人,大可等着欣赏您的至交一个个全都死光,这朝堂,最后彻底成为太子的。” “告辞!” 陆折大步离开,行至门上,身后传来一声呼和声:“站住!” 陆折勾起一侧唇,又收回去,这才转过身。 -- 辞别了端王,从紫宸殿出来,裴照在门上已经等了许久。 “沐妃娘娘速来贤德仁厚,落了这个下场,花大人是文官之首,德高望重,你这次,真的是将这些文官得罪狠了,不知他们背后要怎么骂你了,你这佞臣名声怕是跑不了了,要不你再想想。” “十三四岁的女子,有什么特征?” 裴照一回头,就看见陆折拧着眉头若有所思,似是在问他。 “女子?”裴照没想到陆折竟是完全不在意,一时没转过弯,“十三四岁?” “你这是想纳妾了?” 陆折道:“同妾室无关,你可知,花鸟使这次选的宫娥皆是十三四岁?” 裴照认真回想了一下才道:“自花鸟使这个职位设立快一年了,招揽的宫娥好像皆是十三四岁的。” 他沉吟一息:“大概是鲜嫩?” 陆折:“宫中已有好几年没出过新皇子。” 圣上的后宫也是朝事,裴照在宫中行走这两年,的确未见宫中这两年再出过新贵皇子,“圣上这一年愈发沉迷炼丹药,少见后宫。” 远处有一队着粉衣的宫娥在树下行走,陆折眼眸微微眯,“少进后宫,却新设了花鸟使,宫娥比以往进的更多,你打探一下,看这些宫娥可有侍寝的。” 裴照道:“这有什么可关注的,谁不喜欢用美人?花相纵横朝堂许多年很是受人爱戴,你还是担忧一下天下书生的口水吧。” 陆折偏头看他,裴照只好立刻改口,“我查。” -- 花柠僵在翰林院的门上,陆折竟然已经升迁至大理寺。 什么时候的事,她竟然完全不知。 花柠转过身上了马车又朝大理寺去。 小汐见她神色愈发慌张,给她倒了一杯茶宽慰道:“您别急,奴瞧着国公爷这人极为讲究规矩礼法,对夫人也很孝顺,您的长辈就是他的长辈,这中间一定有误会。” 小檀附和道:“您也别太急了,大老爷纵横朝堂多年,出了大老爷还有二老爷,都是正一品朝臣,更不提朝中多少花家后辈,国公爷怎会和自己的姻亲作对,这不是自毁前程?其中定然有误会。” 花柠正要说话,听见帘子外车把式的声:“少夫人,那是不是大老爷和三老爷?” 花柠闻言掀了帘子,只见大伯并未佩戴一品大员朝冠,只有用簪子束的齐整的头发,鬓边有一点发白,外袍也只是寻常的竹青底,额头上还有一个硕大的血窟窿,看起来是从医馆才出来的,花云沧陪在他身侧。 花柠叫停了马车,也等不及车夫拿车凳子,直接跳了下去。 “大伯,爹爹。” 花云鹤大约已经知道了整件事的经过,此事不好当着花柠这个晚辈说,只道:“你大伯没事 20. 【20】 《假死后夫君后悔了》全本免费阅读 “陆国公,”国师微微府下身,“不对,现在是大理寺卿。” “恭喜啊,正式升任大理寺卿。” 国师脑袋微微靠过去的一瞬,陆折的身姿已经倾斜过去,连发丝也不曾蹭到分毫,眼眸中闪过嫌恶。 那笼子搁在书案上恰好压着他的折本,或许是因到了新的环境,这鸟雀扑腾着翅膀叫的惹人厌烦。 “国师,请自重。” 国师玩味的看一眼陆折,勾唇,直起身:“陆国公,才升了大理寺卿就不认识人了,您这是过河拆桥。” 陆折:“国师擅长修丹药,我的脑子还算好,确信每件事都记得,拜国师大人所赐,在翰林院赋闲一年之久,更不曾追求过长生,何曾同国师上过一座桥?” 国师:“一年前国公爷高中之时我便说过,只要国公爷想要,无论您想要什么样的职位,我都可帮您。” “国师大人看来已经忘了我当初的回答,我陆折想要什么,只有我自己能给,”陆折偏头,眸光锋利如刀,丝毫不掩饰的迫在国师面上:“同理,我厌恶之事,也休想叫我沾染分毫。” “啧。” 国师舌头舔了舔唇瓣,双眼倾泻出本谗菜的目光在陆折面上留恋的打量。 “有骨气。” “国师却不得不提醒你,您今天之所以能踏实坐在这个位置上,恰是因为本国师此刻什么也没做。” 国师指尖扶过这张书案,圈椅,“坐在这里的感觉如何?比翰林院那个冷板凳好多了吧?” 他鼻尖凑过去,暧昧的深深嗅一口陆折的气息:“其实内阁的那张椅子最是好坐,我一直觉得哪里才最配你。” “区区大理寺卿怎配的上你,我送你这鸟,意欲恭贺你,早日入主内阁。” 陆折嫌恶的侧开及时抽身,掷了笔,奋力将笼子扔在墙上,笼子破裂,里头两只公鸟撞在墙上,变成一团血肉软趴趴落下来。 “国师大人,你的鸟死了,你可以离开了。” 国师一点也不生气。 目光愈发眷恋,嗓音捏的尖细:“这么漂亮的鸟你竟不喜?你喜欢什么,我再命人捉了给你送来。” 陆折:“畜生而已,本无喜欢不喜欢,端看跟着的主人罢了。” 国师唇角僵直一瞬,晴光映雪颜,少年下颚角蹦的比直,写满了疏离冷傲。 这少年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俊美的容颜,清冷孤绝,似是仙人不小心落了凡尘。 国师忽的笑起来,后退一步,“你确定要这么同本国师说话?” 陆折弹了弹手臂上不存在的灰:“国师大人,我并不怕你国师的身份,庙堂山野,甚至是断头台,朝堂倾扎,有时候也不过是一线之间而已。” “国师大人,做人还是要留一线之地。” 国师阴恻恻看一眼陆折,“我等着你后悔的那一天。” 国师扔下这句话,转过身,大步走出去,身后传来陆折低沉微冷的声,唤了门上手执的人。 “谁准你放同无关人员进来的!” “闲散无关人员,一律不得进大理寺。” 国师咬咬后槽牙,加快了脚步,行至大理寺的门上,恰好看见门上站了一位极为美貌的女子。 “请问蜀国公府的陆国公如今可是在这里当差?” 那守门的士兵问:“你是何人?” 小汐回道:“这是蜀国公的夫人,劳烦你去禀报一声。” 原来这就是陆折的夫人? 国师清了清嗓子,道:“陆大人说了,闲散无关人员一律不得进大理寺。” 花柠顺着声音看过去,入目是一个长相极为阴柔的男子,唇上竟像是女子一样点了口脂,是很阴沉的深红色,声音也是尖细的。 花柠看国师,国师也看着她,对上他阴沉的目光,花柠感觉到似是被阴冷的蛇盯上似的,凉意从尾椎爬上来,阴嗖嗖的。 耳边传来那守门士兵的请安声:“参见国师。” 小汐跟着跪下去见礼。 花柠顿了一瞬,折腰见礼道:“国师大人。” 国师挺直了胸膛居高临下道:“圣上看中陆国公,这才赐了大理寺卿职务,这里是朝廷重地,女子属阴,浊气最是重,染脏了朝廷重地就不好了。” 血一捧一捧涌在脑门。 花柠在心里说,感情你不是女人生的,是畜生养的! 花柠唇边漾起一抹笑,道,“国师大人那的习俗竟是这样的吗?” “听闻国师大人来自西南,西南的习俗,女子地位竟这样低下吗?国师有所不知,大晋建朝高祖和元后夫妻伉俪情深,元后乃是少见的巾帼女将,最初曾亲自组建过一支女兵,陪着高祖打天下,后来天下初定,元后为了避开前朝礼乐崩坏之像,这才主动退居后宫。” “在大晋,贤妻旺国运,家宅,您在我这说错了没关系,在圣上那可不兴这么说,元后是圣上的太太太太太太太祖母,侮辱先祖元后,这是杀头的大罪。” 国师咬牙,还真是刁钻嘴滑! 同花相一样让人讨厌! “《大晋日志》记录了本朝史记习俗,国师大人有空可多看看,免的以后冲撞了圣架,花柠告辞。” 花柠后退一步转身,却感觉到裙摆被什么东西绊住,回头,只见国师的靴子踩着她的裙摆,目光明晃晃的阴沉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