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渡我【双向逆穿】》 1. 六月雪,窦娥冤。 《无人渡我【双向逆穿】》全本免费阅读 “杀了他!” “杀了他!” 刺耳的喧闹声回荡在覃檀的耳侧,她好奇地循着叫骂声攻击的方向瞧去,只一眼便瞧到了那跪坐于刑台上方的老者。 身着囚服的老者满身狼狈,但身躯依旧挺拔。 他昂首瞧着这悬在空中的烈日,丝毫不惧即将到来的死亡。 不知是否是覃檀的错觉,抬眸望向老者的目光时,她竟在那掩在杂乱发丝之下的双眸中觉出一丝悲悯。 明明他才是那个将死之人,为何反而是他来同情这台下围观的众人呢? “斩!” 疑惑中,那处于监斩台上的公公下了令,刽子手随之捞起一侧的酒壶,将壶中酒倒入口中,喷洒至高高举起的刀刃之上。 转瞬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交加。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变天吸引视线,纷纷抬眸看向那原本湛蓝晴朗的天空。那立于刑台之上的刽子手倏地踉跄半步,心头一颤。 他慌张地回头瞧向身后监斩的公公,那公公依旧面色不改地重复命令:“斩!” 刽子手重新举起刀刃,那跪坐于刑台之上的老者却突然对上了她的目光。 覃檀微眯眸打量他,只见他平静地望着她,淡然一笑,在众人的咒骂声中毫不犹豫地将头颅搭于刑具之上。 刽子手手中刀落下的那一刻,一道雷迅速从空中落下,将监斩公公身前的红木方桌瞬间劈成两半,惊得公公摔下监斩台,昏死过去。 闻声,架于桥梁之上雕刻壁画的匠人也随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裸露的皮肤上忽然感觉到一股凉意,这才察觉这空中竟落下了雪。 落下的雪并未淡化这刑台之上的血腥味儿,反而散发得越来越浓烈。 伴随着降雪,周身的议论声四起。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覃檀听到了他的名字。 “商榷,”覃檀沉下眼睫思考,低声重复他的名字,嘲弄一笑,“没想到他竟然是商榷。” … “2025年6月23日晚上10点,一名男子酒后开车撞上檀思桥,该男子当场身亡,檀思桥桥身被毁……” 已在休假的覃檀因这条新闻被迫终止假期,动身前往檀思桥实地勘察。 烈日直射皮肤的灼烧感令人不耐,覃檀抬眸看了眼悬在空中的烈日,只觉得额外刺眼。 她深吸口气,抬手拂去额头的汗水才继续弯腰做测绘。 再抬眸时,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变得阴沉,簌簌寒风卷着飞雪悄然落下。 “阿檀。” “阿檀。” 恍惚中一道苍老的声线闯入覃檀耳中,不知疲倦地唤着她的名字,偏头时周身却空无一人。 覃檀疑惑地打量了眼四周,取下挂于上衣兜内的笔,垂眸写下测算的数据。 “阿檀。” “阿檀。” “是谁在恶作剧?” 覃檀被这个声音折磨得心情烦闷,她收起手中的笔,猛然起身。 再度偏头瞧向身后,毫无意外地空无一人。 她望着空空如也的身后疑惑地喃喃自语,任由风雪扫过她的脸颊,“真是闹鬼了。” 收回视线,覃檀握着手中笔朝着桥的东头走去,这才刚迈开两步,她的手腕处忽然感到一股桎梏,身后再次传来那声熟悉的声音。 余光瞥向身后,她只瞧见一双如枯木般的手正拉着她。 “阿檀,”他嗓音急切,鼓足了勇气般张口乞求,“别上去。” 回首间,手腕处的桎梏瞬间消失,一名身着墨色长袍的男童忽然闯上桥,跌跌撞撞地朝着覃檀的方向奔来,撞落了覃檀握在手中的笔。 覃檀被撞上桥身,肘间蹭破层皮,原本别在发间的紫檀木发簪也因剧烈撞击而脱落,落至桥面后瞬间开裂。 “怎么……断了?” 覃檀神情一怔,弯腰将掉落在桥面的断簪捡起,泪水不受控地滑落脸颊,落至桥面的积雪上,砸出一个小水坑。 这根紫檀木簪是覃檀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母亲说让她常戴着,用来辟邪。 她本不信这些,可这是母亲临终时的嘱托,覃檀便无时无刻不将这木簪挽于发间。 她捡起木簪,欲要同撞倒她的男童讨个说法。 可抬眸时眼前的场景瞬间变幻,周身再度响起梦境中的喧闹声,桥面上多了许多雕刻花纹的匠人,也有一行人匆忙地朝着桥东头奔去,而那撞倒她的男童早已逃之夭夭,没了踪迹。 匠人们蹲坐桥面上,手拿刻刀,在岩石壁画上雕刻出一个接一个熠熠如生的昙花。 “双龙戏‘昙’,”覃檀被他们的动作吸引了视线,只见他们正将一颗又一颗的明珠雕刻成昙花,感慨道,“没想到这壁画上的昙花竟然是由明珠刻画更改的。” “杀了他!” “杀了他!” 闹市旁的喧闹声刺耳,覃檀再度被吸引了视线。 她朝着闹市的方向望去,只一眼便瞧到了那跪坐于刑台之上的老者。 如同她梦中那般坚韧挺拔,丝毫不屈。 只是这一次的她站在桥上,与他相距甚远,可他还是看到了她。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那双满是悲悯的眼神瞬间化为诀别。在她望向他的那一瞬,毫不犹豫地将头颅搭于刑具之上。 “阿檀,”在众人的哄闹欢呼中,她听到他轻唤了声她的名字,“回头。” 回首的那一刹那,漫天飞雪瞬间落下,原本的欢呼声瞬间戛然而止,眼前的一切如同泡沫般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熟悉的脸正浮于她的跟前。 “覃师傅,”薛邑见覃檀立于桥面发呆,伸手在覃檀的跟前晃了两下,见她没反应,又在她的耳侧大声喊了句:“覃师傅!” 覃檀被薛邑突然增大的音量吓了一跳,强制回过神的覃檀抬手捂住疯狂跳动的心脏,深吸了两口气才稳住心神。 “覃师傅,你没事儿吧?”见自己吓到覃檀,薛邑尴尬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不敢抬眸看她。 “没事,”覃檀收起手中的断簪,半开玩笑道:“如果你嗓音再大些,或许就有事了。” 薛邑一时失语。 覃檀的工作还未做 2. 阿檀,生辰快乐 《无人渡我【双向逆穿】》全本免费阅读 冷风刮过耳畔,飞雪落至皮肤上那股冰凉的触感令覃檀生寒。 她好像又做梦了。 可这冰凉的触感却告诉她,她所经历的一切都非梦境。 在她探究虚妄的目光中,她看到眼前之人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失落。 眼前的老者微点头,褪下身上的狐裘披风,缓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其裹至她单薄的衣衫上。 他沉下眼睫,避开了她探究的目光,“认识。” “你怎会认识我?”覃檀又问。 “天冷,”他后退半步,与覃檀拉开距离,“回府再说吧。” “你先告诉我,”覃檀向后退半步,警惕又执拗地望着眼前的老者,“你怎会认识我?” “你不想看看此刻的檀思桥和你记忆里的檀思桥有何不同吗?” 他刻意避开话题,拎着花灯向桥侧靠去,特意将烛火的光映打在桥的浮雕壁画上,忽明忽暗,只隐约看清壁画上两条龙的身影。 覃檀疑惑地抬眸看他一眼,顺着花灯的光影抬步上前,微侧身,弯腰,观察桥身的壁画。 游龙浮雕,双龙戏珠。 是明珠而非昙花。 “怎么会是珠子?”覃檀微蹙眉,“不应该是昙花吗?” “一直都是明珠。” 清冷淡雅的嗓音自头顶落至覃檀耳中,抬眸时正对上那双掩在黑暗中闪着一抹淡光的双眸。 “你叫什么名字?”覃檀直起身,仰头看向跟前的人。 “商榷。”他淡声回。 “商榷?”覃檀惊讶。 怎么又是商榷? 是因为她接了檀思桥修缮任务的缘故才会频梦到他的吗? 既然梦到了,那就先搞清檀思桥壁画的事情吧。 覃檀又偏头看了眼檀思桥上的壁画,不确定地问,“这真的是檀思桥的壁画?” “是,”商榷转身向桥下走,引着覃檀下桥,“是隆昌元年檀思桥的壁画。” 隆昌元年檀思桥的壁画? 他这话岂不是印证了檀思桥壁画上双龙戏珠的明珠后期被修改为昙花的猜想? 可檀思桥的壁画上明明是明珠为何会被改为昙花呢?为何史书上所记载的檀思桥壁画也会是昙花呢?她又为何会再次来到这场关于“商榷”的梦境中呢? “隆昌元年的檀思桥壁画……”覃檀快步跟上商榷,冷风透过狐裘的间隙扫过皮肤,冰凉之感令覃檀不禁哆嗦起来,她裹紧狐裘,再次追求印证,“你真的是商榷?” 商榷沉声应道:“是。” 哪怕已经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覃檀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我怎么信你?” “我能给你檀思桥最初的设计图,”商榷停住脚步,侧身正色道,“也可以解开你心中对檀思桥的所有疑惑。” 不知不觉间覃檀已跟着商榷来到了停在桥下的马车旁,侍女候在马车侧,商榷将花灯递给侍女,邀请覃檀,“一起回府吧。” 见她不为所动,商榷又问,“不冷吗?” “冷。”覃檀如实回答。 哪怕浑身僵冷,她也依旧保持着对商榷的警惕,后退与商榷拉开安全距离,依旧执着地张口道,“你还有个问题没有回答我。” 商榷正身瞧她,“什么问题?” 覃檀抬眸正对上商榷那幽深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重复问:“你怎会认识我?” “你陪我回府换身保暖的衣裳,我便回答你这个问题。” 商榷伸出手,邀请覃檀上马车。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便陪你回府。 还未来得及和商榷讲条件,覃檀的鼻尖处忽然感到一抹瘙痒。 她偏头打了个喷嚏,眼中瞬间蒙上一层水雾。 覃檀抓着狐裘的手只露出冻得通红的指尖。 她尴尬地抬眸看了眼商榷,但依旧没有要同商榷回府的意思。 商榷望着覃檀的模样摇头叹息一声,只快步上前,将覃檀打横抱起。 突然被打横抱起的覃檀慌乱地捶打着商榷的后背,“你干什么!放开我!放我下去!” 覃檀越是挣扎商榷便抱得越紧,他将覃檀塞进马车,将厢内的两只手炉全部塞进覃檀的手中。 “你先暖暖身子,”商榷按着覃檀的手,看向覃檀的眼神真挚,“回府后我会逐一回答你的问题。” 掌中手炉的暖意驱散了大半寒气,原本紧绷的神经也在这阵暖意中散开。 覃檀端坐在商榷的身侧,余光瞥向他放于长衫侧的手,在黯淡的烛火光中,她依稀瞧到他那指骨处的红。 她在风雪中站了多久他便同她站了多久,甚至将身上唯一御寒的狐裘也给了她…… 思及此,覃檀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愧疚之感。 她将商榷塞于她掌中的暖壶还予他,“我好多了,你拿着吧。” 商榷未接,覃檀也学着他刚刚霸道的模样塞进他的掌中,别扭张口,“我用一个便可。” “嗯。” 商榷握住覃檀递与他的暖炉,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暖意。 … 檀香侵入鼻间时覃檀这才舒展开紧绷的神经,那股初来乍到的寒意也在炭火的温暖下逐渐散去。 商榷为覃檀准备了御寒的衣物,暖黄色的长衫衬得她皮肤很白,略施粉黛便是倾城国色。 “覃姑娘,”春柳替覃檀梳好发髻,“王爷在外厅等您。” 覃檀应声,起身与春柳一同前往外厅。 赶到外厅时,商榷正坐在八角桌前等她。 桌上的铜锅冒着滚滚热气,周边摆放着几盘品相不错的肉类,蔬菜都是覃檀喜欢的菜品。 覃檀提起裙摆入座,“这是?” “先吃饭吧,”商榷将刚调好的酱料递于覃檀的跟前,“一勺醋,一勺白糖,两勺辣椒,一勺胡荽,还有一勺芝麻,酱料是由芝麻打的,没有蒜碎,你可以放心吃。” “你怎么知道这些?” 这是覃檀吃火锅时调酱料的习惯,连她最亲近的人都不知她会这么调酱料,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过,”商榷语气平淡,“我们认识。” “你认识我,”覃檀的脑海中并没有和商榷相识的记忆,“可我不认识你。” “我知道,”商榷沉下眼睫,眼底划过一丝失落,岔开话题道,“先吃饭吧。” 厅外的雪还在下,院内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月光映在雪上照的院内格外亮。 商榷说陪他回府换件保暖的衣裳,他便告诉她,她想知道的事情。 可她现在衣裳也换好了,怎么他却不说了呢?反而让她陪他用起了晚膳。 “咕噜噜——”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出声,覃檀尴尬脸红,拿起筷子用膳。 与商榷酒足饭饱之后,覃檀才问他:“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你愿意陪我逛逛王府吗?”商榷站起身,岔开话题邀请覃檀。 覃檀垂眸看了眼商榷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并没有搭上去,只是扶着桌角起身,“若做完这件事之后你会回答我的问题的话,我愿意陪你逛一逛,” 商榷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背于身后,“那……一起逛逛吧。” 春柳的眼力很好,未等商榷唤她便将狐裘递到商榷手边。 商榷接过,欲替覃檀披好。 突然被人这么体贴地对待,覃檀多少是有几分不自在。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覃檀稍后退半步,自己整理狐裘。 商榷明了覃檀的意思,没再继续接下来的动作,而是唤走春阳,转身去了门外等候。 府内设有学堂,夜里还亮着灯,有不少人坐在里面温书,夫子则在那群人周边巡查,抓到一个偷懒的学生便揪了起来罚站,模样像极了抽查晚自习的主任。 望见这一幕的覃檀倏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赶忙收回落于学堂的目光,低声庆幸,“还好我毕业了。” 闻声,商榷微勾唇,摇头时眼底的笑意带着几分宠溺。 二人来到工房。 不少匠人拿着手锯锯木头,用刨子刨木,用锤子敲打做拼接…… 跟学堂那边比,这边噪的不是一丁半点儿。 “王府内对仆人的要求还真是高,”逛了几个庭院的覃檀不由得嘲讽轻笑道,“无论男女,除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外,还得都会做木匠活……” “白天做工,晚上学习,真是一刻都不能停歇,”覃檀瞥他一眼,直言不讳道:“简直比资本家还要资本家。” “什么是资本家?”商榷之前倒没听覃檀说过这个词。 “就是你们这些王公贵族。” “听着并非好言。” 商榷虽不明白覃檀这话的意思,倒也明白她这话不好,只道:“但他们不是府内的仆人,而且过段时间自会离开王府。” “离开?你会放他们离开?”覃檀不可置信地看他。 “不是放他们离开,而是主动离开,”商榷纠正,“等他们学会了谋生的本领便可以随时离开。” “可他们不是……”覃檀倏然想起古代的下人都是被家里卖掉的人,卖身契在哪儿,人就得在哪儿。 “他们是我捡入王府的流民,留在府里也不过是做工攒离开的本钱罢了,没有签署所谓的卖身契,”覃檀的话虽未说完,但商榷早已看穿了她,只淡声回,“他们白日里处理府中的杂事,夜里便会来学堂和工房学习,学习谋生的手艺。” “这么听起来,你倒像是在做慈善。” 若不是亲眼看到和听到,覃檀大抵是不会信商榷所说的这些话的。毕竟历史上所记载的商榷狂妄自大,甚是残暴,是一位实打实的卖国贼。 可她遇到的商榷却与史书上描绘的相反。 是她的梦境将商榷美化了吗?还是他本来就是这般的。 若历史上的商榷如同她梦境中的这般,他又为何会被废呢? “给你,”商榷将一直藏于袖中的折子取出,递给覃檀,“这是檀思桥的设计图,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 “檀思桥的设计图?” 覃檀将其打开,图确实是檀思桥的设计图,除了双龙戏“珠”那部分略有不同,其他的地方几乎别无二致,可偏偏设计图上的桥梁名称却并非檀思桥,“隆顺桥?” 覃檀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合上图纸,又重新打开。 “怎么会是隆顺桥?” “它就是隆顺桥。” “不可能,它怎么可能是隆顺桥,明明史书上记载它是……”覃檀的话还没说完,商榷便出声打断了她。 “阿檀,”商榷掩在袖口中的手握成拳状,问道:“你此番所见有几分与你所熟知的史书相符?” 覃檀被商榷的话问得一愣。 她此番所见均是些史书上未曾记载的,甚至大多都与史书记载的相悖。 “未曾有相符。”覃檀失语。 “图纸的内容一定要细看,”商榷转身,没再与覃檀解释其他,嘱咐了一句便下了逐客令,“你的时间不多,该走了。” 覃檀狐疑地抬眸 3. 我们还会见面的。 《无人渡我【双向逆穿】》全本免费阅读 “商榷!” 从睡梦中惊醒时覃檀正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她猛然起身,额间布满细汗,惊恐地望着眼前的空白墙面,还未从梦境之中抽离。 覃檀的尖叫声惊醒了坐在身侧陪护的薛邑。 “覃师傅,”薛邑见覃檀醒了,立刻起身,温声询问,“是做噩梦了吗?” 覃檀没有给薛邑任何回应,而是失神地望着前方,任由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滑落。 薛邑坐在她的身侧一遍又一遍地唤她,可她的脑海中只有隆昌帝挥剑刺向商榷时的场景。 在那火光漫天的王府中,她看清了历史上所谓贤明的帝王。 … 覃檀找的理由绝妙,春阳果真被她说动了。 对他而言,凡是商榷交付出去的东西都是十分重要的,覃檀将东西落下,他自然会带覃檀回府取物。 春阳思酌片刻,驾马返程。 但他们二人还是晚了,等覃檀赶到王府周围时府外早已一片狼藉,烟火连天,驻扎的士兵将王府团团围住。 “春阳,”覃檀跳下马车,快步向前拦住提剑向王府奔去的春阳,“不要贸然行动,他们人多势众,我们进去也只是送死。” “王爷还在里面!”春阳推开覃檀拦在他跟前的手臂。 “春阳!”覃檀踉跄着后退几步,稳住身形后依旧快步跟上他,劝道:“府门外防守的侍卫众多,个个都是高手,硬闯只会令你死于乱刃之下,你这是何苦呢?” 覃檀返程只是想搞清楚商榷隐瞒她的事情,趁隆昌帝围剿商榷之前将商榷带走,并不是要拉着春阳回来送死。 “硬闯进去救王爷,王爷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春阳踏向王府的眼神坚定,背影决绝,“救不出王爷,我生与死无异。” 覃檀闻声一怔,她停下脚步,不由得对春阳的忠诚生出一股敬佩。 古来忠勇之士众多覃檀也只在史书上看过,如今亲眼见到,她心中除了敬佩之外还有一股悲凉之感,同时对商榷又多了几分的好奇。 商榷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才会拥有如此忠勇的义士,到底是怎样的人才会让这样的义士明知前方的路只有死路,但仍旧义无反顾地冲进王府救他。 他真的如同史书上记载的那般残暴、不近人情、视百姓的性命如同草芥吗? 她在王府中时看到的商榷并非这般,反而是一个爱民如子,为民着想的好官。 史书上的记载,真的可信吗? 在王府换衣时,春柳取出一把软剑藏匿于覃檀的腰间。 “这是干什么?”覃檀疑惑地看向不紧不慢替她束腰的春柳。 “这是王爷为姑娘准备的软剑,用来防身。”春柳替覃檀束好腰,侧身拿过挂于一侧的狐裘,披到覃檀的身上。 “我用不上它,给我也是多余,”覃檀低头欲抽出腰间的软剑,“更何况我也不会用剑。” 春柳伸手按住覃檀抽剑的手,抬眸看向她时的眼中噙着泪光却又似压制着某种道不明的情感,就连话语也同商榷那般模棱两可,“会用得到的。” 王府的小厮、侍女都很奇怪,主人更奇怪。 起初覃檀并不在意春柳说的这句话,可当她看到春阳毅然决然地向王府的火海中冲去时,她似乎懂了。 府中每个人都配有一把软剑用于防身,他们不像是仆人,更像是商榷暗中培养的暗卫。 也难怪后期商榷会被戴上谋反、通敌叛国的帽子。 “春阳!”覃檀立于原地,抽出更换衣物时藏于腰间的软剑,提剑跟上春阳,“带我一个。” 可当她同春阳一同赶回王府,看清里面的场景时,覃檀才察觉,她的猜测错了。 商榷为所有人都留足了后路,唯独他自己。 今晚之事商榷似乎早有预料,不然也不会在隆昌帝赶往王府前将府内的所有人都支走。 府内火光四射,覃檀在春阳的带领下一同穿过浓浓烟雾的密道。 双眸被烟雾熏得酸胀,喉间的瘙痒令覃檀忍不住咳了几声。 春阳掏出怀中的绣帕,用贴身携带的酒水葫芦将其打湿递给覃檀,“你先拿着用。” “谢……”覃檀接过,捂在鼻间,缓和过后才张口,“谢谢。” 覃檀拔剑的架势盛气凌人,春阳差点信了她是会武艺的,如今瞧她这弱不禁风的模样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他救商榷的拖累。 春阳嘱托道:“一会儿我出去,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别让外人发现了。” 覃檀“嗯”了声,跟在春阳的身后小步地移动着。 二人寻到商榷的身影时,商榷正执剑立于院中与那一席黄袍加身的隆昌帝对峙。 “商邑,”商榷立在原地,高声喊了声隆昌帝的名字,执剑威胁道,“你真的以为你所做的那些事情我没有证据吗?身为一国之主,不选择自强而是选择依附他国,来助长他国志气,这就是你的治国之道吗?” “若是让百姓知晓他们的君王背叛了生存的国家,他们该是何等悲伤与绝望!” “证据?治国之道?”商邑似是听笑话,他张开双臂,展示那可以“海纳百川”的胸襟,抬手指向商榷的鼻子骂道:“朕并不是依附齐国,而是与齐国联盟,与齐国一同治理这天下!叛国的并不是朕,而是你商榷!是你犯了这通敌叛国之罪!真正叛国的人是你!” “只要你交出隆顺桥的设计图纸,拿着图纸与齐国换取等价筹码,朕或许能免你一死。” “图……”商榷冷笑,“我烧了。” “烧了?”商邑并没有被商榷的话激到,而是让身侧的公公掏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纸墨笔砚,“再画一幅就好了。” “还是说……”见商榷不为所动,商邑倒也不急,只是悠悠地靠坐在椅背上,头微微上扬,淡声威胁道,“只有把她抓起来,你才会乖乖画出隆顺桥的设计图呢?” “她?”商榷毫不犹豫地冷笑一声,“抓她?她早已死在十年前那场瘟疫当中,尸首也随着感染的百姓火化了,你上哪儿去抓她。” “胡说!”商邑怒喝出声,“她没有死!”他指着自己那张狰狞的面孔道,“朕亲眼看着她从你的怀里消失的,她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她可没有死!你休想骗朕!” 商榷苦笑一声,平静张口,“你看错了,她死了。” “哎哟喂,临王爷你就别说笑了,”原本立于商邑身后的勾祥公公突然张口,看似是在为商榷说话,实际每一句都犹如刀刃,“她明明就在您的府上,您怎么能哄人呢?” “来人啊,”勾祥公公拍拍手,“将他们带上来。” 覃檀与春阳一出密道便被守在门外的侍卫拿住,强压着肩头推到了商邑的身侧。 嘴巴被侍卫用粗布堵着,只能发出呜噎声。 商邑见覃檀被侍卫押上来后,原本阴沉着的脸瞬间带上笑容。 他接过勾祥公公手中刃,缓步走至覃檀的身侧,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打覃檀的脸庞。 覃檀被迫昂着脖子看他。 他的眼神里充 4. 真假参半,不可全信。 《无人渡我【双向逆穿】》全本免费阅读 “覃师傅,”薛邑上前,温声询问,“你怎么了?” “覃师傅,”薛邑抬手在覃檀的眼前晃了两下,见覃檀没有反应,这才故意贴近她的耳侧大喊:“覃檀!” 覃檀被薛邑的声音激得回过神,下意识地偏头躲了躲。 她抬手轻轻按了按差一点被震聋的耳朵,抬眸时才察觉自己早已离开了那个陌生的朝代。 “覃师傅,你这怎么……” 薛邑的话才落一半,就见回过神的覃檀拔下了扎在手背上的输液针,掀开被子下床,慌慌张张地跑出了病房。 “覃师傅!你这是干嘛啊?” 见状,薛邑急得跳脚,但还是拿上外套和鞋子便立刻追了出去。 薛邑跟着覃檀迎着风雪跑了许久才看清她的行动路线,没想到她竟又前往了那座需要维修的檀思桥。 而他寻到覃檀时,覃檀赤着脚站于檀思桥中央,拂去壁画上的雪,指尖一次又一次在壁画上的昙花处旋转。 薛邑不知道覃檀在想什么,他只能默默将外套披到她的身上,将鞋放于她的脚侧,温声劝道:“先穿上鞋吧。” … 今日的雪来得突然,二人回程途中遭遇堵车,堵车时间长,覃檀便倚着车窗睡了过去。 薛邑本以为她是因为今日太过疲惫才睡了过去,可当他们赶到公司时他却怎样都叫不醒覃檀,触摸她的额头时薛邑只觉得异常冰冷,鼻尖也只有微弱的鼻息。 察觉到异样的薛邑立刻驱车前往医院。 在覃檀昏迷的几个小时里,薛邑对她也算得上是悉心照顾,按理来说他应该算是覃檀的救命恩人。 可覃檀却对他说,她这段时间不想见到他,原因是看到他就烦。 薛邑认为自己救了个白眼狼。 而此刻白眼狼覃檀再次打开了笔记本,开始在网站上搜索关于东缙隆昌帝与商榷的那些爱恨情仇。 隆昌帝商邑与商榷的关系起初并不是像史书记载的那般,反而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兄友弟恭的时期。 历史上反目成仇的兄弟众多,究其原因也无非就是权力与私欲两件事。 商邑与商榷是否也是这般,商榷太子之位被废是否也有商邑的手笔? 谋反又是否是真的谋反呢? “东缙顺天三十五年冬月初一淮水一地突发水患,太子商榷被派前往处理淮水水患,因其急功近利导致运送货物被毁,数万灾民重病身亡,没能熬过冬日,横尸遍野,暴发瘟疫,五皇子商良也因此感染疾病去世。” “同年腊月初一,太子妃秦薇重病身亡。腊月初七太子商榷被废,贬为庶人,同日大皇子商邑被封为太子。” “顺天三十六年,孝贤皇后去世,其子商榷封为临王,为孝贤皇后守孝三年,三年后前往封地临晋。” “东缙隆昌元年,太子商榷通敌叛国,于腊月初一被捕,幽禁七年,于六月初一斩于檀思桥东侧刑场,为百姓所唾弃,遗臭万年。” 可偏偏就是这个为百姓所唾弃之人修筑了这座历史上最长的拱形桥,屹立千年而不倒,为两岸交通往来提供极大的便利,其构造放在现代也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但功始终不能抵过。 覃檀能够查到的只有这些史书上的寥寥几笔,其他的便只是那些史学家的猜测。 真假参半,不可全信。 母亲离开前送给覃檀的檀木木簪断了。 覃檀盯着断裂的檀木木簪失神,伸手去触碰放在桌侧的断簪,心头忽然再次涌上一股莫名的疼痛感。 只一瞬,覃檀便再次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双眸,覃檀又回到了隆顺桥中央。 这次的她不再与周围之人显得格格不入,身上的衣物也是在商榷府中换洗的那身,宽大的衣袖上还沾有商邑挥剑刺向她时的血迹,而那原本被刺中胸口的伤却早已愈合。 覃檀下意识地抬手捂着胸口,回身审视四周,确认自己确实又回来之后她拎起裙摆朝着商榷王府的方向奔去。 可当她赶到王府时,那处早已变成了一片荒草丛生的荒府。 原本华丽的府宅变得破败不堪,覃檀失神片刻后失控地向府内奔去,彻底看清府内的场景后瘫痪倒地。 “没了,”她苦笑,“什么都没了。” 覃檀站起身,晃晃悠悠地向屋内走去,找来一张像样的木板,又从地上挖出一块烧焦的木炭。 她执木炭在木板上方方正正地写下了商榷的名字,制成一个简易的灵位放至前厅的木桌上,弯腰拜了拜,算是还了初来时商榷对她的救命之恩。 离开王府后,覃檀也不知自己该向何处去,只孤身前往隆顺桥,漂泊、游荡。 她站在隆顺桥下痴痴地望着桥身上的双龙戏珠,想来只觉得嘲讽。 正当她欲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时,有一少年郎站在桥头朝她挥手唤了声她的名字。 “阿檀!” 覃檀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直觉告诉她他是在唤她,可眼前的人对她来说不过一个陌生人。想来或许是这周围有人与她同名,而他正巧在寻她罢了。 她抬眸盯着他的脸庞看了一阵儿,确认不识后便欲转身离开檀思桥。 少年郎见覃檀转身,立刻加快脚步朝着她的方向跑来,边跑边喊覃檀的名字。 “阿檀!” 覃檀回身,确认他是在喊她这才停下离开的步伐。 “阿檀,你怎么见了我还跑啊?”少年郎不像是常运动的,才跑了一小段路程就气喘吁吁地喘着粗,口中念念有词:“你让我来隆顺桥寻你,让我守信,结果我来了你却要走,这你岂不是不守约。等回去了,我定是要好好与二哥说道说道。” 覃檀拧眉,疑惑地看着眼前这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郎,诧异地张口:“我让你来接我?” “对啊,”少年郎直起腰,见覃檀一副忘记他了的样子,这心情瞬间不美丽了,“六年前是你亲口跟我说的,让我今年冬月初一来隆顺桥接你,结果我在这儿等了你一日都没看见你的身影。我这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还转身就要走。要走就算了,你怎么能装失忆呢?” “什么六年前?” 没等眼前的少年郎继续往后说,覃檀倏地想到些什么,她伸手按住少年郎在空中比画的手,紧盯着他的双眸问,“现在是何年?” 少年郎被覃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怔愣一瞬,立刻羞红了脸。 他挣脱开被覃檀握住的手腕张口道,“男女授受不亲,莫要动手动脚 5. 困于皇城的鹰。 《无人渡我【双向逆穿】》全本免费阅读 同商良回宫的路上,覃檀听商良讲了许多关于他们之前的事情。 在二人的交谈中,她知晓了下一次见到商榷的时间是顺天二十九年,也是商榷与商邑兄弟关系变化的一个转折时间点。 也因此她确认,她的时间线是倒着走的。 此刻的她虽不认识他们,但他们却认识了她很多年,视她为至交好友。 他们对她越熟悉,她便对他们越陌生;她对他们越熟悉,他们便对她越陌生。 她遇到的他们越来越年轻,而他们遇到的她却越来越陌生,想来还真是造化弄人。 “阿檀,”商良见覃檀出神,伸出手在她的跟前晃悠了两下才悠悠张口,“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覃檀朝商良苦笑一声,收回落在商良身上的目光后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到了。” 商良顺着覃檀拉开帘子的方向看了眼,起身离开。 跳下马车后,商良朝覃檀伸出手,“我扶你。” “这会儿不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了?”覃檀打趣商良。 商良被覃檀一句话激得脸红了半分,他昂着脖子,说话吞吞吐吐的,一点儿皇家皇子的模样都没有,反而像个受了气的包子,“我只是借你扶着些,又不是趁机拉你的手,你怎么还打趣我。” 覃檀低头一笑,没再打趣商良。 她没有将手搭到商良的手背上,而是学着商良的模样提着裙摆跳下了车。 商良抬手摸了摸鼻子,向守在宫门外的侍卫出示令牌后便带着覃檀一同入了宫。 “我们先去皇兄的宫殿,”商良领着覃檀往太子府的方向走去,期间同覃檀说了许多的宫内的注意事项,生怕覃檀冲撞了宫内的达官贵人,惹一身腥臭,“皇兄给你安排了房间。” 覃檀“嗯”了声,默默地跟在商良的身侧走着,期间碰上了几拨巡逻的侍卫。 他们见覃檀的模样陌生便防备地问了句,商良同他们说明覃檀的情况,了解之后才继续向前巡逻。 商榷在宫内的太子府比她之前在宫外见到的王府要气派许多,这一看还真是容易迷眼。 商良怕覃檀一不小心就磕着碰着摔了,走路的时候时常提醒覃檀注意脚下。 覃檀点头应声,拎着裙摆跟上商良的脚步。 二人赶到太子府时,商榷还没有回来,似是又被顺天帝给留下了。 商良进太子府就跟回了自己的寝宫一样,用着太子府的宫女与太监十分的得心应手。 “吃菜吃菜,”商良招呼着太子府宫女将菜全部盛了上来,吃得尽兴,见覃檀没动筷子才鼓着腮帮子张口问她,“你怎么不吃啊?” “你不等你皇兄回来吗?”覃檀端坐着。 “等他干什么?他今晚回不来了,我们吃我们的就行,”商良对商榷被顺天帝留下的事情习以为常,“听说淮水那边闹水患,父皇叫二皇兄商量对策去了,估计又会讨论一夜。你在这儿等着他回来,还不如跟我一起好吃好喝一顿,洗漱过后再美美地睡一觉,没准第二日早起时还能看到一个坐在前厅打瞌睡的二皇兄。” “他会经常与皇上讨论一夜政事,然后白日才回府吗?”覃檀敏锐地捕捉到了“讨论一夜”“第二日”“在前厅打瞌睡”这几个字眼,“这已经入冬了,淮水那边怎么会发水患?这冬季突发水患,想来那淮水那边的百姓生活便更难了。入冬的衣物、粮食、住所……全毁了。” “是啊,”听着覃檀这话,商良瞬间觉得手中的鸡腿不香了,他放下手中的鸡腿,伸手擦净嘴上的油渍,盯着眼前的盛宴沉默良久才缓缓张口,“那他们是不是也吃不上这些饭菜了。” 顺天三十五年的商良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整日被困于皇宫的私塾中,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皇城外的檀思桥,入目之处皆是繁华景象,哪里看得到外界的贫困,还未正式参与政事的他又哪曾知晓民间的疾苦。 被困于皇城的鹰飞得再高也只能看到脚下的大片乌云,绑在脚下的绳索桎梏着它。它飞不出去,也飞不过乌云,它永远都无法看到那乌云之下真实的景象。 “吃不到,”覃檀本不忍泼商良凉水,但他迟早是需要长大的,“这里的每一样食物他们都吃不到,平日里炒菜用的油和盐普通人家根本没有办法买到,平常老百姓没什么机会能够接触到盐,可这在宫内却是一件很平常的实用的辅助调味品。” “他们吃不到食物,没有维持温暖的衣服,没有可以遮风挡雨的避难所,他们随时都可能冻死在这个冬日里。” “怪不得父皇下令缩衣减食,原来竟有这般原因,”商良低头小声嘀咕了句,一抬眸看到桌上的食物后顿觉不妙,他夹起一块鸡腿就往覃檀的碗里放去,“快,快吃完。” 覃檀疑惑地抬眸看他,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商邑领着一众人马闯入了太子府。 刀剑横跨在覃檀的脖颈处时覃檀并未觉得恐慌,而是平静地抬眸看向了那站在商良身后的商邑。 商良见商邑令人拿剑横跨在覃檀脖子上时顿时起身,质问商邑,“大哥!你这是干什么?你为什么拿剑横跨在阿檀的脖子上?” “她该死!”商邑一把夺过侍卫横跨在覃檀脖颈处的剑,垂眸看向覃檀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我该死?”覃檀疑惑地偏头,她垂眸看了眼商邑手中的剑,只淡然一笑,口中的话语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我该不该死你说了可不算,你现在可没有权利处死太子的人,要想处死我,你需得经过太子的同意。” “覃檀!”商邑握着剑的手紧了几分,咬牙切齿,“你别以为我真不敢动你!” “看看,我才说了两句话你就又无能狂怒起来了?”覃檀偏头朝着商良笑了笑,随后再次抬眸看向身侧的商邑,“你能够杀我的方法很多,可以下毒,可以找人在我孤身一人的时候偷偷把我给办了,却唯独不该是亲自执剑来当众取我性命。” “真是有伤风化 6. 特殊轮椅。 《无人渡我【双向逆穿】》全本免费阅读 商邑带着一众人马离开太子府后商榷立刻上前检查覃檀是否受伤,走近才发现覃檀的胸口处带着血。 “他伤到你了?” 商榷转身唤太医,被覃檀伸手拦住。 “我没事。”覃檀朝着商榷微微一笑,抬手在伤口处拍了两下示意商榷,“我真的一点儿事都没有。” “没事,没事就好,”见覃檀真的无碍商榷这才松了口气,但担忧依旧锁在眉心,“没事就好。” 覃檀注意到商榷额角的白发后不由出神。 眼前的商榷不过三十岁,论年龄他也要比商邑小上三岁,可他的模样却比商邑要显得老成。 回想起上一次见面,那时商邑刚即位不久,年纪也不过四十三岁,模样也是普通的中年男子样子,但商榷却看着比实际年龄大个二三十岁,像是忧思过度后的瞬间衰老。 覃檀缓步走至商榷的跟前,抬手轻轻拂过商榷的眼角,还未等覃檀触碰到他额间的发丝,商榷倏地抬手握住了覃檀的手腕。 商良识趣地带着宫女与太监一同出了前厅,只留商榷与覃檀二人待在宫内。 被商榷握住手腕的覃檀微抬眸,对上商榷那双满含思念的目光后她怔愣一瞬,脑海中不由再次浮现出他跪于高台之上,静静等待死亡时的模样。 她明明未曾看清,可她脑海中的声音与影像却都在告诉她: 那时的他也像现在这般眼中含泪。 可他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毅然决然地将头颅置于铡刀之上,赴死。 只是她不知。 不知他看到她的那一刻,到底在想什么呢? 此刻商榷眼中噙泪,可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思想一直禁锢在他的心中,他的那滴泪也迟迟没有落下。 “我看起来比你上一次见我时白发要少些是吗?”商榷拉着覃檀的手缓缓垂下,他没给覃檀触摸他脸颊的机会,而是张口道:“这次我脸上有很多皱纹,不好看,等你下次见到更年少的我,你再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闻声,覃檀一怔。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也知道,她见到的是那个未来的他。 只是什么叫等她下次见到他再做她想做的事? “商榷,”原本被关心的感动在商榷这句话落下后瞬间消失,覃檀抽出被商榷握在手中的手,想问很多问题,可当她注意到商榷眼底的疲惫以后,所有的话抵达嘴边后都只化成了一句:“累吗?” “不累,”商榷拉着覃檀坐下,从袖中掏出那只由他亲自雕刻而成的檀木木簪,“上次你走得急,没能送你,也不知这次送你算不算晚。” 覃檀接过商榷亲手雕刻而成的木簪,神情一滞。 她没想到与母亲遗物相同的木簪竟是商榷亲手所刻。 可穿越千年的木簪怎么可能不朽呢? 是她多想了吗? 收下木簪后,覃檀才再次抬眸打量眼前的商榷。 商榷见覃檀不语,以为覃檀不喜欢,“你是不喜欢这檀木簪子吗?” “没有,”覃檀握住手中的木簪,“我很喜欢。” 商良叫小厨房准备的饭菜都凉了,商榷令人端下去重新热一热,然后送到商良的寝宫中,令人盯着他将饭菜全部吃完再回宫禀告。 “他一个人怕是吃不了那么多吧?”覃檀偏头问商榷,“更何况淮水水患,宫中下令缩衣啬食,你突然将那么多饭菜给商良送过去,岂不是会让他遭人说闲话?” “闲话?”商榷笑道,“放心,只要他能吃得完,这闲话便永远也落不到他的身上。” “啊?”覃檀疑惑地看他。 “你不饿吗?”商榷重新落座,“先来喝杯茶吧。” 他将倒好的茶水递到覃檀的跟前,“先喝杯茶,稍后会有新的饭菜端上来。” 覃檀应声,拎着裙摆坐至商榷的身侧。 饭菜重新端上桌。 二人这顿饭吃得异常沉默,各有各的心事。 覃檀吃好菜后总是下意识地咬筷子,商榷抬眸看了她很多次,欲说些什么,但看到覃檀抬眸的那一瞬间,原本停留在口边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二人吃过饭后,商榷唤来宫内的侍女带着覃檀去洗漱,洗漱结束后重新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覃檀换好衣物出来后,宫门外有几名侍女窃窃私语。 她慢下脚步凑近侧耳,以为她们在密谋什么大事,凑近才听清,原来她们是在说太子妃。 想来也怪。 她来府中这么久了,竟然没能看到太子妃的身影。 “现在想想太子妃也是可怜,太子近几年政事繁忙很少去她那里,多年无所出本就被宫内的贵人们诟病,现在五皇子随便领来一个女人,太子就那么收下了,往后少不了被嚼舌根。” “太子妃体弱,常年卧病在床,太子都鲜少去看望太子妃,现在又来了这么个狐媚子,太子妃的日子怕是更加不好过了。” “……” 覃檀靠在门侧,听着她们的话缓缓背过身去。 原来商榷的太子妃是病了啊,怪不得入府时并未看到太子府的女主人。 她倒也是糊涂,怎么能忘了太子妃这号人物呢? 也不知今日她和商榷的事情传入太子妃的耳中后,太子妃会怎样想他们二人。 她又该怎样同太子妃解释这离奇的故事呢? 顺天三十五年腊月初一,太子妃重病薨逝。 而今日是冬月初一,距离太子妃薨世仅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今夜太子府这般大的动静,也不知吵着那位需要静养的太子妃了没。 太子妃常年卧病在床,鲜少出屋,怕是连外面的风景是何样都忘了吧? 思及此,覃檀推开门,原本还在谈论闲资的侍女纷纷闭上了嘴巴。 “太子府可有工房?”覃檀叫住其中一名侍女问,“或者你们能帮我找些工具吗?” 侍女疑惑地看了眼覃檀,但还是帮覃檀将需要的工具取了回来。 一夜无眠。 天刚渐亮覃檀才做完手中的活。 她伸了个懒腰,见外面的天已然大亮这才站起身来。 商榷来寻覃檀时,覃檀推了把木质的轮椅从屋内走了出来。 “你怎么做了把轮椅?”商榷盯着覃檀手中的轮椅微微蹙眉。 “ 7. 结局早已定好。 《无人渡我【双向逆穿】》全本免费阅读 商良的作闹并未换来商榷松口,反而被商榷的贴身侍卫赵冠清扔回了寝宫。 “赵冠清!” 被扔回寝宫大殿的商良“哎哟”一声,揉了一把屁股后才颤抖着抬起手指着赵冠清的背影骂道:“本殿下要治你大不敬之罪!” 赵冠清闻声停下脚步,持剑侧身瞧向那被框在方方正正的大殿内的商良嗤笑一声,“五皇子啊,就你这小孩子秉性,怪不得太子殿下不愿带你。” “你!” 商良扶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蹦出寝宫,走至赵冠清跟前,昂着脖子,用鼻孔瞧他,“看见了吗?” 赵冠清垂眸淡淡瞥他一眼,意味深长地拖着调子“嗯”了一声后道:“小气。” 话毕,赵冠清不再看他,转身向院落外走。 临别时,只留给商良几句嘱托,“太子殿下不愿您跟随去那荒凉地带,必是有他的考量。五皇子,这段时日您便好好待在宫里,莫要让远在淮水的太子殿下担忧,处理公事的同时,还要分出神来处理您。” “什么叫处理本殿下!”商良一听这话急了,脱下脚下的鞋便朝着赵冠清的背扔了过去,一点儿皇子的威严也没有,“赵冠清你给本殿下好好说话!” 赵冠清没理会他,而是令人关上了商良宫殿的大门,并对看守的侍卫嘱托了几声,见商良没有逃出来的可能这才离开。 离京的马车停在东门,赵冠清驾马赶到时,商榷这边才再次清点完赈灾的物资。 “太子殿下,”赵冠清跳下马,安抚了安抚马儿后才偏头瞧了眼装满物资的马车,“这物资您今日已经清点多次,想来定不会出错的。” “但愿,”商榷的眉心依旧紧锁,语重心长道:“但愿这批货不会出错。” … 覃檀没想到商榷这人还真让她自己来送这轮椅,她推着轮椅站到太子妃寝宫外后,心里突然打起了退堂鼓。 “第一次见面就送轮椅,”覃檀沉下眼睫思考,小声嘟囔,“是不是不太好?” “要不……还是先回去?” 覃檀握着轮椅的手紧了紧,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宫门,又抬眸看了眼大门紧闭的太子妃寝宫,荒凉的景象,只觉得令人压抑。 “这太子府的太监、侍女都不少,怎么偏偏太子妃宫里没人呢?” 西北方向刮起寒风,覃檀不由得张口打了个喷嚏。 她这动静不算大,但还是惊了在寝宫内休息的太子妃。 “谁!” 宫内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是谁站在外面!” “听这声音……”覃檀被宫内传出的声音惊了一跳,“还真是中气十足啊。” 穿来之前被薛邑在耳边喊了几次,再次听到这尖锐的嗓音,覃檀真是有些应激反应了。 寝宫殿内的门被推开,走出来的是一位身着粉色罗裙的侍女。 她的手中还拿着锅铲,看起来应该是她拿来抵御外敌的工具。 “抱歉啊。” 覃檀不好意思地张口,刚想说自己走错了,眼前的侍女突然惊呼一声,扔了手中的锅铲。 还未等覃檀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侍女突然朝着店内跑了进去,大喊,“小姐!覃姑娘!覃姑娘回来了!” 覃檀:“?” 她也认识她? 怎么没听商良同她讲这段故事? 正当覃檀疑惑时,一位身着素色华服的女子赤脚向寝宫外跑了出来。 覃檀抬眸,还未看清来者的容貌,那素衣长衫的女子突然奔向她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她。 “阿檀,”她紧紧地抱着她,嗓音内带着难以抑制住的哭腔,诉说着多年的思念,“你终于回来了。” “你……” 突然被抱住的覃檀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她只微微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女主的后背,学着那些久别重逢的话语,柔声道:“我回来了。”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位突然抱住她的女子便是商榷那位体弱多病的太子妃秦薇。 秦薇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一垂眸便看到了被覃檀推到身侧的轮椅。 瞧见轮椅的秦薇倏地笑了声,抬眸看向覃檀的眼里含着浓浓的笑意,“这该不会是你给我的吧?” “是不是觉得我体弱多病,终是困于这深宫之中很是寂寞,行动不便,所以才送给我的?” 秦薇倾身瞧向覃檀。 覃檀被秦薇看得老脸一红,虽不愿承认,但这确实是她因那般想而做来送给秦薇的。 “阿檀,”秦薇直起身子,抬手轻轻抚上覃檀的发丝,安抚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来到这个世界后,覃檀多次想要开口问出心底的疑惑,可所遇之人的每一个举动都在告诉她,他们所有人都知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她来到这里的秘密,而事情的真相只能她亲眼去看,去经历,才能得知。 “阿檀,”秦薇将覃檀拉回寝宫,叫侍女籽袖去备茶,入座后才戳破覃檀的尴尬,“其实你已经忘记我是谁了吧?” 覃檀沉声“嗯”了声,而后又说了声“抱歉”。 “你不用同我认错,”秦薇握住覃檀的手,看向覃檀的眼神异常的真诚,“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这个朝代对你来说它是过去式,所以无论它发生什么,故事的结局究竟朝着怎样的方向发展都与你无关。” 明明秦薇所有的话都是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的,可这话又好像不是在同她讲。 她似是在透过她的眼睛,与另一个与她熟知她对话。 “结局早已定好,身为过客的你,是没有办法扰乱走向的。” 起初覃檀并不明白秦薇这段话到底是何意,直到她将自己融入这个朝代,试图改变他们每一个人的命运时,她才明白秦薇当时的那段话是何意。 原来,她是在告诫未来的她。 只是那时的她还过于懵懂,并不懂得秦薇的用意。 秦薇并不如传闻的那般体弱,反而比传闻中强壮甚多。 “嫁入太子府后不久,这宫内的侍从便都被我遣散了,”秦薇偏头瞧了一眼身侧的籽袖,对覃檀道:“籽袖是我的贴身侍女,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秦薇像第一次与覃檀见面那般介绍她和籽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