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春(重生)》 1. 第一章 《又一春(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姐姐放心,明犀明娉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姐姐安心离去……”耳边熟悉到令人生厌的声音消弭,锦芍猛地睁开眼,眼前的景象一览无余。 本该躺在榻上的自己突然置身于马车内,身旁坐着的人不是哭得泪流满面的贴身丫鬟玉眠,而是与她争抢了一辈子丈夫的容朝月——她的容貌变回了年轻时的模样! 她定定地看着这个娇弱但心思狡诈的女人。 容朝月眼神划过一丝的笑意,盯着她的脸问:“嫂嫂怎么哭了?” 锦芍猛地抹了一把眼下,一片湿润。 马车颠簸,就像她此刻的内心一样。 她清楚地记得在自己缠绵病榻油尽灯枯之时,容朝月靠在文以微的怀中哭得梨花带雨假惺惺地说要照顾她的一双儿女。 好生照顾她的孩子?何其嘲讽! 她愤愤地挪开眼不去搭理她,扭头掀开帘子看这是在哪儿,沿途的风景往后退去,尘封已久的记忆忽然显现。 容朝月不识趣的继续说:“想我自小体弱,年幼时表哥也是这样照顾我的,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样贴心。” 锦芍的眉头越皱越紧,感觉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如果没有记错,他们这是在去往琉禅寺的路上,途中载着她与容朝月的马车马匹失控坠崖,马车半悬挂在悬崖边上,险些要了她的命。 一想到那时浑身力气攀着车壁稍有松懈就会坠下粉身碎骨的心情,还要再来一回,她害怕的全身颤栗。 “停车。”她神情严肃地说,可马车还没停下。 “嫂嫂……”容朝月以为她恼羞成怒不愿与自己同坐,但锦芍已起身拉开车帘对车夫道,“快停车!” “夫人,”车夫拉着缰绳汗如雨下,“不是奴才不听吩咐,是这马不听使唤!” 骑马跟随的人被动静吸引望了过来。 锦芍的内心咯噔一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马儿发出痛苦撕裂的声音,疯了似的摇晃脑袋奋力向前奔,车夫被甩下车去。 剧变导致身子不稳,锦芍往后倒去,右肩磕在座椅的边角,钻心入骨的疼痛得她皱紧眉头。 容朝月攀着车窗神情惊慌,并没意识到发生了何事。 被风吹起的帘子看到近在咫尺的悬崖,一声尖叫后,马车悬停在了崖边成了诡异的平衡,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使其破坏。 有过上辈子的经验,这次锦芍及时的在马车坠崖前拉住了车窗,但手臂的伤势不容乐观,从伤处蔓延至全身,她很快就疼出汗来,这种情况下坚持不了太久。 而容朝月本就身弱,即便抓住了车窗身子也还是不由自主的往下坠。 “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她奋力地蹬腿想找落脚处,水汪汪的眼睛淌下泪来,越是如此身上便越没力气。 因她挣扎,本来还悬停的马车有了松动的迹象,往悬崖倒去分毫,一眼望下去深渊的巨口像是要进一步吞噬她们一般。 “啊!”容朝月尖叫着,吓得花容失色,锦芍想保持力气只能用眼神警告她,别动了! 头顶的车壁被人猛地凿出一个口子来,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那是她的丈夫文以微。 “表哥,救救我!”容朝月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仰着脸看着他像是在看救世主一般。 文以微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来回,犹豫一瞬后立刻探进半个身子搂住了容朝月的腰同时向她道:“夫人再撑一撑。”说罢,绳子拉扯带着二人离开。 记忆重叠在一起,锦芍流下泪来,不知是疼的还是可怜自己。 但手臂的力量已经支撑不住身体,缓缓的坠下,离那凿口越来越远。 为什么还不回来,难道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命悬一线,她紧闭双眼只希望死得不要这么痛苦时,手腕被人猛地攥住,不容忽视的力量让身子不再往下坠。 “五皇子!”有人惊呼的喊道。 锦芍睁开眼,看到被人称之为龙凤之姿的五皇子仿佛周散发着柔光如谪仙一般,将她拉离危险的处境。 她浑身无力的坐倒在地,看到两侧用绳子拉着车厢不让其失衡的奴才再无力气,将捆绑在车厢上的绳子割断,车厢随之掉下悬崖,久久才传来微弱的坠落声。 锦芍心有余悸,扭头不去看悬崖那侧,另一侧容朝月不顾身份的靠在文以微的肩上哭泣,而他抬着手抚头安慰人。 “文夫人还能起身吗?”头顶传来的声音清越温润,一只掌心宽厚指节修长的手伸到眼前,她不由自主地循着手视线上抬看向主人。 五皇子洛明珩生得丰神卓荦,龙眉凤眼含情目鼻如悬胆唇似仰月,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下巴一道浅浅美人沟。 上辈子听多了人夸赞五皇子长得如何美如冠玉惊为天人却没在意,满心满眼皆是文以微,今日一瞧那些夸张的词句居然很是贴合。 “多谢五皇子出手相救,臣妇感激不尽。”锦芍没有搭上那只手撑地勉强起身,身为妇人不能同外男有什么接触,免得落入有心人眼中造谣生事。 洛明珩从容的收回手,文以微方才带着人过来。 “微臣(民女)见过五皇子。”身旁的容朝月跟着文以微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目光触及面容时惊艳之色从眼中闪过,稍纵即逝。 “不必多礼。”洛明珩背起手目光扫视三人,在锦芍面无表情的脸上停留一瞬后挪开。 文以微拱手屈身道:“多谢五皇子救下微臣夫人,不知五皇子可有伤到?” “孤无碍,倒是夫人受到的惊吓不小。”他拿话点一直站在自己身侧却没被关注到的锦芍。 此言一出,容朝月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蹙眉关切地问:“嫂嫂没事吧?嫂嫂撞伤肩膀还撑得那样久,都怪我方才惊恐过度失了冷静,于情于理都该让表哥先救嫂嫂的。” 文以微一听,转而问锦芍:“受伤了怎么不说?” “夫君心中既有裁断,妾与其出声费力,不若省劲多撑一会儿,”锦芍轻描淡写的说,见他眼眸沉下脸色不悦似又要说什么,转而对五皇子道,“恕臣妇无礼,肩头实在疼痛难忍想与一旁休息片刻。” 洛明珩轻抬下颌应允,给她当了次挡箭牌。 “没想到五皇子会出现在此,想必也是去琉禅寺。” “正是。”洛明珩余光瞧见那文家表妹一直拉扯着文以微的袖口,眼神意味深长。 文以微注意到五皇子异样的眼光,赶紧收袖掏出一瓶药对身旁的人说:“你们受了不小的惊吓,这是定心丸,拿去和你表嫂服用。” “是。”当着人面,容朝月十分乖巧听话捏着药瓶转身往锦芍那走。 支开人,文以微趋附说:“五皇子与其独身不若与臣一同前往,路上还有个照应。” 洛明珩敖睨他一眼,勾唇哼笑一声似有嘲讽意味:“登寺不出半个时辰,既然碰上就一起罢。” 肩头的疼痛还在,锦芍只想赶紧找个地方平复受冲击的心情。 丫鬟神情未定,找来一块布料垫在石头上让她歇会儿,又讨来水让她抿了几口。 奴才们忙活着检查其他马匹车辆,马车里的女眷才得以下车透透气,男人们则聚在一处商讨接下来如何安排。 见容朝月不知何时又靠近自己,锦芍心累实在是不想对付她,只是将脑袋转向另一头。 容朝月却允自坐在了她身旁道,“这是表哥给 2. 第二章(修) 《又一春(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到了琉禅寺下了马车,锦芍看到容朝月从婆母的马车上下来,挽着文夫人的手有说有笑的好生亲热,傅氏瞪直了眼不解地看向她:”她怎么……”是从夫人的马车上下来的? 一切不合礼数的偏爱早已存在,只是上辈子蒙蔽了双眼才看不清罢了。 她静等着平静的仿佛不是局中人一般,待女眷们都到齐了跟在夫人后头进入琉禅寺。 奴才们跟着小僧去放包袱,女眷和文家男人们则进殿烧香拜佛。 文家三子当中,当属文以微最为争气一举高中状元,官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只是平日里公务繁忙,趁着休沐才得以上山还愿。 文父官途半生也只坐到六品官的位置。 勤恳拜完佛后,众人四下散开,有的去瞧琉禅寺的风景,有的因舟车劳顿回房间休息,锦芍找了小僧说明请见原由,被带到尘镜大师那儿。 步入竹屋,看到一位五官端正和善胡须花白的和尚在蒲团上打坐,小僧恭敬道:“师父,这位女施主受伤了,想请师父诊治。” 尘镜大师睁开眼,慈眉善目。目光在锦芍身上停留一会儿,方才道:“女施主请坐。” 锦芍颔首坐在另一侧的蒲团上,将自己的伤势说明后,尘镜大师看过伤处便立刻诊断出,起身出门半晌,回来后手上多了一块布,草药味扑鼻而来。 “夫人肩头的伤势因拉扯加重,得静养二旬才能痊愈。”尘镜大师让玉眠将伤处敷上草药,自己则将外敷药方写在纸上一边嘱咐。 “多谢大师。”锦芍低首道谢,路上她用了五皇子给的止疼药,减轻了几分痛楚。 草药清凉,一经敷上伤处便消散了不少滚烫。 她恭敬地接过药方让丫鬟收好,起身准备离开。 “受伤能好人心难愈,忍得一时却忍不得一世,女施主当何如。”尘镜大师微笑着说,那双如潭水一般深不见底的眼眸望过来,锦芍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心惊的同时也不自觉地想起了诸多往事。 沉默良久,她点头认同他的话道:“大师说得是。” 禅寺乃是清净之地男女不得同房,女眷们都被安排在了女院,而男子们则在东面的男院住。 步出大师的竹屋,禅院的风景映入眼中,正值春夏交替之时,文冠果花盛开稠密白瓣参杂红黄蕊,这一番美景让她心情舒畅许多,锦芍多行几步靠近花林欣赏。 玉眠不解地问:“小姐,方才大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奴婢听不懂。” 文以微宠爱了容朝月一辈子,早就将她的心伤得千疮百孔,她却忍了一世。 这一世,她不再忍受。 “大师或许是想同我说好好善待自己,”锦芍解释说,玉眠一脸赞同,“大师说得在理,姑爷可太过分了,要不是五皇子出手相救,小姐生死未卜呢!”说到伤心处,喉头呜咽一声。 “好了,那事既已过去别多想让心情郁结。”锦芍深吸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报答五皇子的救命之恩。 目光放远瞧见两个不讨喜的人正往这儿走来,笑意在嘴角边凝固,锦芍欲带着人转身悄然离开。 “大师说伤势如何?”文以微在后头喊住了她,锦芍止住脚步。 二人缓缓靠近,容朝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说,“嫂嫂原来在这里,方才在女院的时候担心嫂嫂便出来寻,没想到在禅寺中迷了路,要不是遇到表哥,我这会儿还在原地打转发愁不知如何回女院呢。” “你虽有心,可怎能不带着丫鬟独身出来。”文以微皱了皱眉,语气温柔的责怪她。 容朝月俏皮的眨了眨眼:“丫鬟去备水,我一时着急嫂嫂的伤势便忘记将丫鬟带上。” 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里带着她,却句句说的是自己。 锦芍冷着脸道:“多谢表小姐的关心,我乏了,先行回院去。” “慢着,”文以微唤住她,侧首对容朝月说,“你先跟着表嫂的丫鬟回女院去,莫要再乱跑了。” 容朝月挂着的笑容浅淡了些,但在文以微面前,她从来都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好。” 玉眠不情愿的看向自家小姐,锦芍吩咐道:“玉眠,带表小姐回去。”正好她也有话要和他说。 “是……小姐。”玉眠带着容朝月离开。 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锦芍收回眼神冷淡地问:“夫君有话要说?” 毫无情绪的语气令他眉头直皱:“自从马车坠崖后你便一直如此,可是心中有怨?” “什么怨,夫君指先救表小姐的事?”锦芍定定地看着他目光从容道,“性命攸关之际夫君却救旁人如何不让我寒心,即便有怨也是应该。” 她凝眉冷对的模样令文以微一怔。 “你知道素素自幼体弱多病支撑不了太久,你何故因此和我置气。”文以微眉头紧皱,语气已是不耐烦。 换做往常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色,锦芍会害怕惹恼他而闭嘴,因为这是他最后愿意好好说话解释的样子。 不过如今的她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喜欢察言观色又性情怯懦的自己。 冷笑一声,锦芍道:“夫君为何不在我的灵堂上再说这话,难道就因为我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你这是什么话!”文以微脸上愠色加深,“我难道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不成!” “如果不是五皇子,说不定还真让夫君一语成谶了。”锦芍冷着脸说,看着他的面容因被戳到痛处而变得愈发难看,压抑许久的心反而爽快起来。 “你当真要惹我生气?”文以微看着她没有躲闪坚定的眼神气极反笑,转念一想提起从前,“当初是你说只要伴我左右不争不抢,即便纳妾也能大度接受,如今你连素素都容纳不下,何其可笑!” 原来她还曾说过这样的话啊,锦芍嗤笑一声,嘲笑自己当初的天真,讽刺他奉为圭臬遵行了一辈子。 突如其来的笑令文以微大为不解,拧眉不悦地问:“笑什么?” “到如今发觉自己原来这般可笑,多谢夫君提醒,”锦芍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润收起笑容,眼神无比坚决,“我后悔了,我要和离。” “什么?”文以微怀疑自己听错了,和离这个词怎么会从她的口中脱出。 “像我这样小肚鸡肠的人连表小姐都容不下,与其委曲求全一辈子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憋了一辈子的委屈在此刻借着话宣泄而出。 他的眼神渐渐转为不可置信身形往后退去两步,昏暗的夜色中他的脸色瞧不真切,传来的声音似乎平和了一些:“周锦芍,婚姻大事并非儿戏莫要因一时意气轻易出口,你还是好生想想吧。”说罢,甩袖转身就走。 她怎会因为一时情绪激动而说出和离二字,那是长年累月的失望堆积成麻木后的解脱。 锦芍转过身想回女院,目光却停留在尘镜大师的竹屋楼梯侧。 灯笼随风微微摇摆,轻薄的油纸透出橘光打在洛明珩的身上,欣长的身姿挺拔,硬朗的轮廓因烛光而柔和。 他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方才那些话他都听到了吧? 她一边在脑中胡思乱想一边走上前去给人行礼:“五皇子。” “孤来寻尘镜大师,无意间听到二位言语,文夫人不会介意吧?”洛明珩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一点都不像听到 3. 第三章(修) 《又一春(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寺庙的斋饭向来清淡,琉禅寺当然也不例外。 一家人围坐在膳房里,桌上摆着只有朴素的三菜一汤。 青菜清炒,青豆炒茄子、清蒸豆腐与笋汤,光是看着便没了食欲。 文夫人为首,先行夹起一块茄子放入碗中,剩下的人菜陆陆续续的伸筷。 只是……吃着饭菜文家人的神色各异,夹筷都比平时缓慢许多。 当中青菜只有一点咸味与香油味,清蒸豆腐沾上酱油也有股说不出的怪异感,笋汤更是清淡。 旁的作料一点不加,吃起来味道寡淡极了。 文以微向来是个嘴刁的,一口没吃光是瞧着食色便皱着眉头放下了筷子。 文夫人操心,赶忙道:“守成啊,莫要饿坏了肚子,瞧着是差了些不难吃。” 看着色香味俱无的菜肴,文以微摇了摇头说:“娘慢用,孩儿实在用不下。”话说着,余光往身边的人瞟。 锦芍身为他的夫人只能坐在他的旁边。 以往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指不定早就奔着厨房去绞尽脑汁也得做出些花样菜来让他吃,绝不会让文以微空着肚子。 可这会儿却没露出任何心疼之类的神色,端着饭碗半垂着眼眸,神色不变慢条斯理的吃。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又不想当中发火手攥着衣袍忍住,冷言道:“屋中闷,孩儿去外头走走。” 说罢起身踱步出门去。 “你快去瞧瞧守成,你的夫君不用膳,你身为他的夫人怎可安心用膳!”文夫人心疼地看着文以微走出膳房,而新妇还呆坐着不动,不免有些生气地斥责。 锦芍淡然的擦了擦嘴,起身道:“夫人嫂嫂慢用,妾去劝劝夫君。” 待人步出膳房,文夫人收回眼神不满道:“也不知这新妇怎的了,前段日子在府邸的时候还好些,上了山反而不用心伺候夫君了。” 几人附和了两句。 坐在另一边的不发一言,容朝月停箸起身道:“我吃完了,回房歇息去,姑婆、嫂嫂们慢用。” “好好好,你身子弱是得多歇歇。”文夫人重拾笑容对她说。 文以微站在离膳房不远的松树底下,背着手不知在望什么,锦芍走近道:“夫君还是回去用膳吧,免得让夫人操心。” “你呢,你身为我的夫人可有操心?”在听到她声音的那瞬他的心底是高兴的,可随着她的话说完,也慢慢变成了恼怒。 为什么短短时日内,她竟可以变这么多? “有这么多人操心夫君,夫君难道还不满足吗?”面对他无理取闹般的话,锦芍已经不会产生喜悦,只是平静的回答他。 玉眠察觉二人之间的情况不对,她家小姐怎么突然对姑爷这么说话了?莫非昨晚她带着表小姐离开后,二人起了争执?可按照小姐的性子……也会忍着姑爷的呀! 文以微愤愤地扭头看她,看着她的双眸,没有愧疚只有无边的平静。 “昨晚你同我说的话,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可言?”他不相信,当初成婚那夜,她含羞带怯的模样不可能是装起来的,婚后为他学厨艺即便不如何但也花费不少心思。 “妾说的话做的事,都是深思熟虑过的。”她不后悔提出和离,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周锦芍,你当真要同我和离?!”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声音来,瞪着她问。 玉眠到抽一口凉气吃惊地长大了嘴巴,什么?小姐要跟姑爷和离?!这短短一日究竟发生了多少事! “是。”一个字简短而坚决,锦芍抬眸正视着他说。 “表哥表嫂,在说什么?瞧上去很不高兴啊。”容朝月微笑着走了过来,脚步停在二人之间。 文以微的脸色黑沉得可怕,语气也不太好:“你怎么出来了。” “见表哥与嫂嫂一直没进来担心,所以找了个借口出来瞧瞧,”容朝月拉着锦芍的手说,“嫂嫂莫要因为表哥不愿吃斋饭而生气,他自幼便是如此,文府换了多少个厨子,怕是连天上的明星都数不清。” 锦芍眉头不可察的拢了拢,将手缩了回去。 容朝月并无恼意,只是将袖中包裹着的东西拿出来,展在二人眼前,笑道:“早知表哥的习惯,上山前特意让丫鬟去香如铺去买了些表哥最爱吃的糕点。” 文以微看着平日爱吃的糕点,此刻却因为锦芍而没有心情,“不必了,你留着用吧。” 他气性犹在摆了摆手转头去别处,容朝月的笑容一瞬消失了。 锦芍目光低垂看了一眼糕点,侧身回膳房去。 得知文以微怎么都不肯用膳的消息,文夫人发愁了,“这可如何是好?” 二嫂傅氏在一旁出馊主意:“在文府的时候,三弟不经常吃弟妹做得饭菜?不若让弟妹借个厨房?” 几人向锦芍投去期待的目光,她道:“夫君爱吃荤腥,最不喜吃素菜。” 文夫人着急的左思右想,拍案道:“今日下山!” “夫人,咱们昨儿个才上的山,今日便下山去,是不是太过仓促了?”傅氏愁眉苦脸的,一路上山颠簸的让她两股战战,好不容易休息了一晚上好了些,又要下山了,身子可是遭大罪了。 “守成若是饿出病来,你能替他疼?”文夫人板着张脸问她,文家二子文以琪捅了捅她的胳膊眼神示意闭嘴。 “就这么定了未时出发,在此之前,该收拾的都收拾好。”文夫人抬手,丫鬟搀扶起身,一桌子人零零散散的站起来跟出去。 锦芍走在最后看着文家人走远了一些,喊住路过的小僧指了指膳房旁的小厨房问:“小师傅,我想借厨房一用,不知可否?” 小僧支支吾吾道:“夫人,琉禅寺内不得做荤腥之食,还请夫人见谅。” “不必担心,我就用你们这儿有的,不破荤戒的。”锦芍微微一笑解释道,小僧勉强答应。 琉禅寺的厨房小而闷,只有西面一侧的窗户打开,才有一丝清凉的气息涌入。 玉眠将锦芍的衣袖拉上,皱着脸说:“小姐,您肩上的伤还没好呢又要下厨?您方才还跟姑爷置气呢,这会儿又要为姑爷做菜?” 果然说和离是一时气话吧,也不知上辈子姑爷修来的什么福分,竟能让小姐这般待他。 她摸了摸肩头自己动手还是太勉强了,要是烙下病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看着案板上已经放好的面粉说:“我知晓,所以要麻烦你替我揉面了。” “我?”玉眠吃惊地指着自己,替她拉着衣袖的手松开了,皱眉为难道,“小姐您也是知道的,当初您让奴婢学厨艺,差点就酿成大祸……” “无事,我在一旁看着,不会闯祸的。”锦芍手法娴熟的将鸡蛋用碗边磕开一道口子,取其金黄入面粉团,让她揉捏。 “这道菜奴婢怎么从来没见小姐做过?小姐是什么时候学的?”玉眠一边揉着面团一边疑惑地问。 “这菜我做过,许是你不记得了。”锦芍咳嗽了两声扯了个谎,但玉眠不疑有他点着头按照自家小姐的吩咐揉捏。 这道千里糕做法十分简单,很快面粉就被揉捏成淡黄色的面团,玉眠惊喜道:“小姐,我揉成了!” 锦芍笑着点头应道:“瞧见了,切成一寸段抹上香油即可入锅了。” 玉眠照着做,将香油抹上放入锅中,只听得油声噼里啪啦,随之鸡蛋与面香味散 4. 第四章(修) 《又一春(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临走前,文夫人特意将银钱给住持,说是给佛像塑金身用。 住持将一块雕刻着葫芦的玉佩赠与文夫人,说是开过光能驱邪避灾,以表感激之情。 众人方才坐上马车与马匹离开琉禅寺。 这一次锦芍与文夫人同坐一辆马车,容朝月也在其中。 不同于锦芍的低眉安静,容朝月拉着文夫人的手有说有笑的,她静静听着,说的都是一些陈年往事。 “姑婆还记得小时候逛闹市,我走散了,还是守成表哥先寻到我。”容朝月说着,余光却一直暗中观察着对面的人。 “是啊,小时候你同守成最亲,下雨时外头风雨交加,你说什么都不肯一人睡,得拉着他的手才能睡得着。”文夫人笑呵呵的接过她的话往下说。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许是年岁太小我不记得了,”容朝月抬眸看向沉默良久的锦芍道,“表嫂怎么一路上都不说话?” “表小姐与婆母聊得高兴就好。”锦芍神情淡淡地说,文夫人撇了她一眼,笑脸转为嫌弃说,“她就是这样的闷性子,总是说不上几句话,不像你机灵乖巧。也不知守成看中了哪点,这成婚都半载了肚子里还没点动静。” 容朝月笑容盈盈略显羞涩,摇了摇头说:“怎么会呢,表嫂不苟言笑颇有气势,我是学都学不来呢。” “你可别学成她那样,女子若不能讨丈夫欢心有什么用?”说着,又往锦芍身上扫了一眼。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仿佛将她当成了空气一般,锦芍默默地想,再忍一忍,与文以微和离后会清净的。 日落西山,文家一行人也总算到府门口了。 文夫人早就被马车颠簸得身子不适,由二人搀扶着出车厢先行下去。 文以微将文夫人扶下马车后,站在马车旁没走,却也没伸出手。 锦芍只看一眼便挪开眼神,唤跟在马车旁的人道:“玉眠,过来。” 玉眠心情忐忑的从自家姑爷旁边经过,站在另一侧搀扶住锦芍下了马车,杵在一旁的文以微脸色铁青。 她怎么会不清楚文以微的脾性,那是他拉不下脸来同她讲和,若是自己将手递过去,便是主动求和给他台阶下。 “文表哥?”容朝月见文以微主动握住她的手将她扶下马车,一时惊喜地脸上泛起嫣红,可也发现,文以微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前头的人身上,嘴角的甜美顷刻消散。 锦芍直直地进入文府,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这样的事她已经不会再放在心上了。 这两日发生的事加上舟车劳顿,锦芍实在疲惫不堪,回到自己的庭院后想休养生息好后再做和离的打算。 可回到屋中才小歇一阵,外头便热闹起来,将她吵醒。 锦芍坐起正要下榻,玉眠刚好进屋来,她询问道:“外头发生何事这般吵闹?” “小姐,姑爷闹脾气呢,说什么都不肯吃东西,刚来没多久的厨子又被赶走,夫人知道可是心疼坏了,”玉眠小声地说道,怕外头的人听见,“来的人是夫人身边的嬷嬷和少爷的小厮,想请小姐去给姑爷做一顿膳食。” 锦芍眉间疲态,玉眠心疼地说:“要不,奴婢先去打发走他们,小姐再睡会儿吧。” “不必,去将笔墨拿来吧,”她揉了揉眉心,“我要写和离书。” 玉眠瞪大了眼睛:“小姐,您当真要和离啊?” 摊开宣纸,玉眠研着墨,看着自家小姐行文流畅的写下和离词,眉间没有半点悲伤之色。 “小姐,夫人老爷那儿该如何交代啊?”她最担心的还是小姐回周家受委屈,要知晓这门亲事可是老爷一手安排的,才成婚半年便和离,被老爷知道肯定得大发雷霆。 落笔写下自己的姓名,锦芍搁置毛笔晾着宣纸道:“爹娘那儿,我会同他们说清楚。” “小姐……”玉眠攥住她正要把宣纸折叠起来的手,“您要不再考虑一下,表小姐迟早要回江南去的。” 看着玉眠犹豫的神情,恍惚间想起上一辈子她也这样想过,但这一犹豫就是一辈子。 “她不会回去的。”锦芍轻声地说道。 “小姐您说什么?奴婢没听清。”玉眠满脸疑惑,却看她叠好宣纸起身往外走去。 外头两人已经等候多时。 瞧见门开,文夫人身边的石嬷嬷翻着白眼语气刻薄道:“夫人真是好大的架子,让老奴这一把老骨头等得好些时辰。” 石嬷嬷跟在文夫人身边多年跟文夫人沆瀣一气,文夫人不喜欢她,石嬷嬷自然也不将她放在眼里。 “石嬷嬷真会说笑,跟着夫人这么多年您早就练成一把好身骨,何来老骨头之说?我既已出来,石嬷嬷可回去向夫人复命了。”没有多言,小厮在前头给锦芍领路。 留下石嬷嬷一人在原地吃惊。 “真是变了天了,以前那个软柿子去哪儿了?”她自言自语地说。 文以微的庭院离她并不远,只是成婚半载同住的日子屈指可数,大多数都是待在他的院中忙公事。 果不其然,小厮将人带到了书房门口,轻声说:“少爷在里头,夫人您要不先进去瞧瞧?” “玉眠,在外头等着。”锦芍对一旁的人吩咐,玉眠顺从的应下,打开书房的门让她进去。 一跨入门槛,便能闻到浓厚的书墨香,像是平日里文以微身上的味道。 坐在案前的人并没有抬头,修长的手指提着毛笔在书写。 细眉但浓一双丹凤眼狭长斜飞,鼻直高挺唇薄粉饰,颌线分明脸清瘦,模样美好的如同一幅画卷。 这样原本令她赏心悦目的人,如今看来竟有些可憎。 “夫君想闹脾气到何时?”她没有留半分情面,直白地说。 案前的人抬起头来,神色恼怒地起身:“我闹脾气?我反倒要问你想犟到何时!” “我并没同夫君犟过。”看他逼近的速度之快,锦芍退后半步定身说。 这样近的距离,仿佛能看到他的眼中有怒火在燃烧。 “没同我犟过?”文以微冷笑一声,“是谁一直拿和离之事激怒于我,不是你?” “事到如今,夫君依旧认为妾提和离之事只是因为在悬崖之上救表小姐,而一时伤心同夫君怄气才说得气话?”锦芍眉头一蹙,眼神冷漠的质问。 文以微充满恼意的眼神产生了些许的动摇:“难道不是吗?” 锦芍从袖中拿出宣纸,在他疑惑的眼神中缓缓展开:“这是和离书,夫君若无异言就签下吧。” “你是当真……要同我和离。”文以微的眼尾泛红,犹如 5. 第五章(修) 《又一春(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夜晚城南的怡春院中歌舞不断,女人的娇声与男人的交织在一起。 院中二楼的一个厢房里,琴女指尖轻揉慢捻的拨动琴声,为围坐成一桌的男人们解闷。 “今日我好容易才将咱们高中状元的文大才子带到这里来,大伙可不能让他闲着啊!”坐在文以微旁边的男人满脸横肉,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余的人赶紧端起酒杯,借着由头和文以微说两句话。 比起文以微,其他人都是干了好几年官才坐到和他差不多位置的官职,虽比文以微多了些资历,但前途还是渺茫一片的。 平日里文以微自视高傲,鲜少与同僚说话亲近,今日却闷声不响来者不拒,才短短一炷香的时辰便已经饮下了好几杯酒了。 瞧这么给面子,众人自然是一轮接着一轮的灌。 文以微本就肤白,随着酒量增加饮得满脸通红,连带着脖颈都泛红不已,却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一旁的人一瞧这一直喝也不是个事,于是笑着说:“光喝酒不解乏,不若给问文大人找个姑娘作伴?” 周围人起哄说行,酒色乃是男人根本,将人带来着怡春院本就是带着那样的想法。 一排姑娘走入厢房,个个身段苗条脂粉味香。 “左边儿第三个看起来最是美妙,就留给文大人吧。”文以微身边的人指着一排女子当中的一个说道。 女子一瞧文以微的容貌,笑脸盈盈的贴了上去,其他姑娘伺候其他人,纤纤玉手握着酒杯,嘴对嘴喂酒。 “啊……”惊呼声响起,众人停下了动作,看向声音的来源。 女子也觉得有些难堪,借着旁边姐妹的手站起身来,方才她想坐到文以微的怀中,还没碰到大腿呢,就被他一下推开了。 身旁的男人让人赶紧退下,尬笑道:“看来文大人不喜欢这样式儿的,没事!怡春院里什么漂亮的姑娘没有,赶紧再找几个过来让文大人挑。” 文以微喝得半醉,脑子里嗡声不断,“我要回去。” 说着起身,但喝得烂醉的身体控制不住摇晃,险些一头栽在桌上。 小厮瞧着不对劲赶紧捞着人往外走。 一身的酒味难消也不知喝了多少,小厮将人放在马车上,唤了声少爷没有动静,只能先送回府去。 府中上下俱已休息,只有守着大门的下人轮流换人,看着少爷喝得酩酊大醉的被人从马车上扶下来,赶紧上前帮忙。 “少爷好几日没有回府,怎么今晚喝成这样?”守门的下人扶着一边问道。 “谁知道呢,许是和夫人闹变扭,所以才喝这么多的。”文以微看着清瘦,但身长八尺的男人哪有这么轻,两个人扶着都有些吃力。 听到夫人这个词,喝得烂醉的人忽然有了反应,嘴里含含糊糊的念叨着什么,小厮凑近耳朵一听,文以微念得是,要见夫人。 回院子的路都走了一半了,想了想,还是听从少爷转道送去锦芍那儿。 锦芍睡在屋子里正香呢,忽而就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睡在一旁软榻的玉眠醒来打着哈欠说,“奴婢去瞧瞧。” 她点了点头,支起身子半靠在床榻围栏上困意满满,静等玉眠回来。 “姑爷!”玉眠惊讶的声音让里头都能听见,听到是文以微,锦芍清醒了几分,披了件外衣下榻。 她想要赶人,却看到平日里高傲的人早就没了气势,垂着个脑袋,周身散发着浓重的酒味还有一丝不可觉察的胭脂香味。 锦芍屏气皱起眉头问:“怎么喝了这么多的酒?” “少爷与官场同僚们饮酒,怎么也劝不住,没成想喝了这么多,少爷说要来夫人这儿,要不……今晚就在夫人这儿宿了吧。”小厮想趁此机会,让二人化干戈为玉帛,前几日还一直躲着的人,这会儿喝醉了酒倒是愿意来了,当她这儿是什么地方。 锦芍板起脸冷声道,“喝醉了就回去躺着,送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大醉的人似乎是听到了声音一般,渐渐转醒,昂起头来看到近在眼前的人。 “蕙兰……”文以微亲昵的喊着她的闺名,模糊之间只能看到她不悦的神情。 锦芍冷眼瞧他,下一句赶人的话还没冲文以微说出口,满身就被酒气包裹了。 被拥住的人并不觉得高兴,脸色愈加难看,可这臂膀让她挣脱不开。 “玉眠,快将人拉开。” 一旁愣住的玉眠回过神来上前拉人,可钳制着自家小姐腰身的手跟焊住了似的,怎么也拉不开。 玉眠忙得一头大汗,好一会儿才无奈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奴婢无能……” 锦芍咬着牙神情恼怒:“夫君这是何故?你们伺候少爷的就这么眼瞧着?” 下人们咳嗽一声说:“夫人,少爷既然想与您重修于好,奴才们也不能……”坏了这件好事吧。 锦芍深吸一口气,埋在肩头上的人没了动静,她闭眼沉下气来:“玉眠,去煮一碗醒酒汤来。” “是。”玉眠应声去办。 将人安放在软榻上,玉眠煮好醒酒汤一口一口的喂进去,又将身上充满酒气的外衣脱了挂到屏风上,转头瞧软榻上支着半边身子困得不行的锦芍问:“小姐,就让少爷睡这儿?” “就让他睡这,你也累了今晚就回房睡去吧。”屋中的软榻皆为她定量,文以微躺上去小半条腿还在外头,叫他睡得不舒坦,梦里还在哼哼唧唧的转换姿势,让他吃些苦头也好。 玉眠不放心,说要守在床榻边睡,锦芍体谅她还是将她赶回屋子去睡。 折腾到半夜,锦芍沾上枕便沉沉睡去,这睡得还没一会儿,便感到脸上痒痒的,睁开眼睛一瞧,文以微的脸近在咫尺,不知他什么时候上的床榻。 她吓得坐直身子往后退了退,脊背触到冰凉的墙壁,此时的文以微不像方才那样泥醉,瞧上去清醒得很。 锦芍镇定了一下后说:“既然夫君已经清醒了,不如回自己院子里去睡吧。” 文以微闻言半眯起眸子,嗓音因酒而沙哑低沉,眸中透露着不悦的神色,倒是没发火只是哼了哼声:“你就这般迫不及待的赶我走?” 见她不答,他也不恼,慢慢坐起身子来,“悬崖的事,是我考虑不周辜负了你,这样的事往后再也不会发生了,我答应你。” 他眉眼俊雅,平生像是第一次低下高傲的头认错一般,耳廓鲜红。 上一世许是自己太卑微了,从来没听到过文以微低头认错的话,这一世执着于和离不再眷恋,反而却听到了。 锦芍觉得当真可笑,心底却没丝毫的心软。 “倘若夫君当真为我好,就和离吧 6. 第六章(修) 《又一春(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你个逆女!”周老爷一巴掌拍在案上,气得直瞪眼,“你可知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思!才成婚半载你便和离,你成心气死我!” 锦芍跪在堂前半垂着脸,面容平静的听训。 居氏上前细嫩的手抚在周老爷的胸前替他顺气,“官人息怒,蕙兰肯定有原由的是不是。” “古有三孝无后为大,女儿嫁入文家半载未有身孕,夫妻不合婆母轻看,是故和离。”锦芍一板一眼的回答。 “子嗣之事尽力便是,何故因此和离?那文以微高中状元官从翰林院未来可期,你怎可因眼前受得一丁点委屈而撇了往后的荣华富贵!”周老爷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宣泄,只能指着她的脑袋骂。 居氏忙道:“还不快向你爹认错!” 一世荣华富贵又如何,比起这些她更想要夫妻和睦恩爱的生活。 “女儿有错,但女儿不后悔。”锦芍语气坚定地说道。 “你!你!”周老爷瞪圆了眼睛看她又看身边的居氏,斥道:“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居氏百口莫辩:“老爷……” “传出去让别人知道我周方海的女儿和离,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周老爷放声激动地说道,脸红脖子粗但看锦芍依旧没动静,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的。 “去,去祠堂跪着好生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周老爷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开大堂。 居氏将锦芍拉起来问:“嫁入文家这半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以前可是从来不会忤逆你爹的。” 她的眼中写满不解与心疼,向来性格温和逆来顺受的女儿,一下了性情大变,为娘的自然一下就觉察出不同来。 “娘,女儿与他并非良缘,早些断去也好。”掌心传递的温度令她心中一暖,看着娘亲满面忧愁不禁安慰。 “可是因为他身边出现了其他的女子。”居氏感觉出当中的不对劲,猜测的问。 锦芍沉默不语,玉眠忍不住张口说:“是文家的远亲,说是来京城寻好大夫暂住在文府,大夫倒是没怎么见着,倒是两人经常黏在一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文家的三少夫人。” 居氏听得眉头紧皱,“文夫人难道不管不顾?” 锦芍摇了摇头,文夫人早就有让文以微纳容朝月为妾的心思,只是这一世这会儿还没显露出来,自然不会阻拦二人亲近。 “夫人您可不知,文夫人不仅不管,还一直拿小姐的肚子说事。”玉眠想起来就是一胸腔的火气,旁人看来尚且如此更何况局中人,简直难以想象小姐究竟忍了多少的委屈。 居氏心疼惜的抚上她的脸颊:“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让你嫁到文家去了。” “娘,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当初嫁给文以微是女儿自愿的,如今和离女儿也不后悔。”年幼时她只觉得娘与姨娘之间关系和睦,如今看来是爹一碗水端的平。 文以微却不是这样。 “杏儿,去给小姐取棉垫来绑上,”居氏吩咐道,又同锦芍说,“我去劝劝你爹,祠堂夜里冷记得多穿件衣裳。” “不用担心的娘。”锦芍点点头勾唇笑,让她不要担心。 说罢,带着玉眠离开大堂,顺着走廊往祠堂的方向去。 这一跪便是到半夜,夜里起风似有下雨的迹象,晚云乌黑,玉眠取出一件衣裳盖在她身上,锦芍跪下,望着周家的列祖列宗,她叩首跪拜。 深更半夜,屋外雨声渐起,风裹着竹叶发出刷刷声,竹影倒映在朱门上。 风从门缝中挤进,摇曳了案头的白蜡烛,吹拂在人身上丝丝发凉。 她已经跪好几个时辰了。 “小姐,要不还是去向老爷认个错吧。”玉眠身上凉得搓了搓手,看着自家小姐跪得端端正正的样子,不禁心疼她的膝盖。 “你回去歇着吧。”锦芍跪着一动不动地说,虽然腿已经跪得麻木无比,但还在坚持着。 “不行!小姐受罚奴婢哪能睡得着。”玉眠狠狠摇头。 门咯吱一声打开,外头的风雨声更大了,风猛地灌入险些将蜡烛吹灭,居氏披着一件外衣走了进来。 “娘。”锦芍期待的看向她,居氏招了招手让丫鬟将食盒放在地上。 “跪了这么久饿了吧,吃点糕垫垫肚子,我趁你爹睡着才出来的,没跪疼膝盖吧。”居氏里头只穿着一身轻薄的单衣匆忙来的,一路迎着风走来身上微微发凉。 锦芍拿出糕点吃了块又顺手递给了玉眠,问:“娘,爹那儿?” 居氏迟疑了一下,在她憧憬的目光中缓缓开口:“你爹觉得你既然与文以微相处不合,和离也就罢了,只是女人的终身大事终归是嫁给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锦芍蹙眉略感不妙,“娘说这话是何意?” “你爹下属当中有一个人叫徐青,出身贫寒但为人不错,你虽低嫁但嫁过去之后不会受委屈。”居氏劝着,可锦芍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 7. 第七章(修) 《又一春(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鸡鸣之时,店小二起床梳洗完后来到大堂打着哈欠将坐凳摆好,只听咚咚两声,四下无人静得可怕。 他挠了挠脑袋以为是听错了,转身接着干活。 随之又是三声,轻微的声音从门外边传来:“有人吗,开个门?” 店小二这才察觉是外头有人,将门栓取下打开门,外头是两位女子。 “这天都还没亮呢,二位女客来是打尖还是住店啊?”他说着,打量眼前的锦芍与玉眠,不难看得出这是一对主仆,该不是来京城寻亲的吧? "住店,这些银钱能住多久?"玉眠掏出荷包里的银两,将一两银子递给小二。 呦呵,这出手可真阔绰啊,店小二掂量了下重量,道:“足能住一月,小的这就给二位女客带路。” 他谄媚地说道,将银两塞进袖中,在前头给人引路。 “要安静的房。”一直沉默不语的锦芍说道。 “好好,看外头雨势这般大,二位行了一夜应该身上凉吧,不若洗个热水澡?”店小二将人带到二楼最里间的房间,站在门侧询问。 锦芍点了点头,玉眠道:“去准备吧。” “好嘞!二位稍等!”说着,转身将门阖上人却未走,贴在门缝中听了一会儿,眼珠子转溜两圈啥都没听着悻悻离去。 玉眠将包袱里换的衣裳取出,像是想起什么担忧的说:“小姐,您肩上的伤还没好呢,这样奔波不会加重吧?” “无碍,肩头的伤已经好多了。”锦芍抚了抚肩头,虽然这两日很是疲惫,但伤处的酸痛感已然减轻不少,说不定用不着二旬就能痊愈,尘镜大师的医术的确高超。 店小二送来热水,伺候着锦芍沐浴更衣后,自行梳洗一番。 二人彻夜未眠,这会儿神色憔悴不已,更是沾床就能睡着,当客栈里头热闹起来,店小二机敏的观察到二楼两位女客没下楼用膳,以为是女子抛头露面甚是不便,于是端了上去。 可敲了几下门,里头都没有动静,店小二纳闷不已,将饭菜放在门口便下楼忙活去。 外头的奴仆们在四处寻找锦芍,大堂内居氏来回走动坐立难安,杏儿疾步入内禀告:“夫人,下人们将府中上下都找了个遍,可是都不见小姐的踪影,夫人,这该如何是好?” 居氏心中惴惴不安,要是让老爷回来知道蕙兰不在府上,指不定要怎么大发雷霆呢。 “找,再细找,一定要在老爷回府前,将小姐找到。”居氏神色凝重的吩咐,杏儿领命赶紧叫人去另一侧找。 这头人刚分出去,那头又有个小厮进来,“夫人,奴才发觉伞少了一把。” 居氏心中咯噔一下,转念一想安慰自己,道:“可是老爷拿走的?” “算上老爷出行前取走的伞,一共少了两把,奴才没有记错过。”小厮老老实实地回答。 “去小姐的闺房查查看,看少了什么东西没有。”居氏神色深沉,在丫鬟的搀扶下一众奴仆跟着去锦芍的闺房。 自从锦芍离府嫁人后,居氏也一直命人清扫她的闺房,专门清扫的丫鬟察看一遍后摇首说:“回夫人,小姐房中没有东西少了。” 居氏额角突突地疼,一阵眩晕袭来,闭眸抬手身子一软往后倒去,仆人眼疾手快扶住。 “夫人!快去请大夫来!”杏儿慌忙吩咐其他人。 日暮,周方海回到府中,便得知居氏得病的事,官袍未换便直往夫人房去。 “发生了何事?出府前人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病了。”周方海踏入房内,看到自己的妾室张氏正在给居氏喂汤药。 两个女人之间互换了个眼神,张氏道:“姐姐只是因风雨太大感染了风寒,大夫说没什么大事。” 周方海这才宽心些,只是口头任责怪一句:“都这样的年岁了还管不住自己的身子。” “爹爹~”在一旁玩耍的小女儿周真儿跑来捧上他的大腿,那粉嫩嫩的小脸蛋叫人看着欢喜,周方海抱起来蹭了蹭,胡须触脸痒痒,引得她咯咯地笑。 抱着小女儿,周方海突然想到周锦芍,问:“蕙兰呢,她还在祠堂?” 两个女人的面色突然一变,怀里的周真儿天真无邪道:“爹爹,二姐姐不见了。” “真儿!”张氏惊吓地赶紧放下药碗抱过孩子。 周方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背起手看了看榻上魂不守舍的居氏和抱着孩子局促不安的张氏,沉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蕙兰去哪儿了!” 店小二觉得这对主仆奇怪极了,这半月以来一直住在客栈里,几乎不迈出房门一步,究竟是哪家的闺秀? 他在柜前托着腮望着锦芍住的房间发呆,看到玉眠正好从房里出来,转身阖门的瞬间他收回眼神。 几位客人踏入客栈来,招呼道:“小二来几盘好酒好菜。” “好嘞。”店小二走出柜台,看到玉眠端着水壶往厨房去,对客栈很是熟门熟路了。 几人寻了张桌子坐下,议论起近几日京城的事儿来。 “听说周家的千金出走了?”一人身穿蓝衣问。 另一人皱眉问:“哪家周府的千金?” “就那个嫁给高中状元的文大人结果成婚半年就和离的周千金?”第三人一拍大腿问。 “对对,就是她。” 店小二笑呵呵的送上菜:“几位爷,菜来了。” 那三人话不间断。 “那周府千金怕不是疯魔了?”第二人吃惊地说。 “可不是?离开周府去外头,千金大小姐哪里吃得起苦,估计过不了一会儿就哭着回家求爹爹原谅咯。”三人笑成一团,店小二听着眉头一皱,转身看到玉眠端着水壶站在楼梯口没上去。 “哎,最近那城东玉章院不是在招厨子?” “那都是朝中大官的公子哥们才能念书的地方,嘴可挑得很呐。” “玉章院可是常年为朝廷输送人才的书院,寻常人哪里进得去?要我说厨艺了得就去那儿试试了,得空之余还能偷学点。” “就你那手艺,算了吧!可别叫人赶出来。” 玉眠听得出神,直到店小二走到她跟前招了招手,方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这般入神呐。”店小二将汗巾搭在肩上好奇地问她。 “没什么,只是觉得听得新奇。”说完玉眠转身脚步轻盈的上楼去。 锦芍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拆了纱布开了窗通风 8. 第八章 《又一春(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玉章院门前人头攒动,闹哄哄的如同闹市一般。 锦芍与玉眠来时已晚,透过层层人群看到玉章院的大门紧闭着。 阳光曝晒之下尤为难熬,不少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此时玉章院的大门一开,里头出来约莫十几人,个个垂头丧气摇着头离开,看样子都是失败告终。 “后面的,从你到你进来,跟我进来吧。”书童站在门侧指着队伍的头一人往后数了十余人,带着进去又关上了门。 “这得等到什么时辰!老子都快热晕过去了!”前头的男人五大三粗,捏着草帽扇了扇风,一股汗味扑鼻而来。 玉眠皱着鼻子拉着锦芍往后退了两步,她不留神就踩到了后头人的脚上,“嘶,也不看着点人!” 锦芍赶忙致歉:“实在抱歉。” 温软的声音引得人侧目,后头的男人抬眼一瞧,这才发现站在前头的竟然是两个女人。 二人穿的一身粗布麻衣,起初还以为只是两个矮小的男子。 “嘿,没想到竟然还有女的来,瞧着细皮嫩肉的样子哪像是做过几个菜的?该不会是借着这名头到里头寻门好亲事的吧!”男人高声说道,话中鄙夷,引得一旁的男人们哄堂大笑。 “瞧这好模样,说不定还真是呢!”旁的人也跟着掺和进来。 玉眠气得身子发抖,锦芍按住她的手轻声道:“不必恼,咱们到这儿来只是为了谋生。” 她咽下这口气,狠狠地点了点头。 日薄西山,前头的人越来越少,气温也渐渐转凉。 书童最后一次敞开大门,引人进去。 锦芍玉眠二人进入玉章院后行右道,三方学堂庄严大门左右各贴对联,院中草木茂盛,当中假石耸立水流转。 从右侧的学堂经过时隐约能听到里头夫子教导学生的声音,一行人穿过竹林小径,直达后厨。 书童边在前头带路边说:“后厨与学堂乃是分隔两地的,能够留下来的大厨平日里就住在后厨的小屋里,切不可私自行事,更不可擅离职守跑到前头来。” “是。”十几人齐声应道。 火房与学生们的膳房只有一扇门之隔,晌午学生课毕前要将膳食先行摆放好,那扇门便会有人打开。 十几人入了火房,此地宽大厨具齐全,容纳这些人足矣,众人还在惊叹时书童道:“你们要在半个时辰内,完成三道菜,一道肉菜,一道鲜菜,一道糕点。” 此言一出,哀嚎遍地。 如此紧巴的时辰内想要做出让夫子眼口一新的膳食,那得有多深厚的功底?更何况还是三道菜。 当即有人便想求通融,书童冷着脸断言:“规矩就是规矩,对自己厨没信心的,大可放弃。” 此言一出,便有人放弃,书童叫人带他们从后门离开书院,火房中顿时只剩下七人了。 书童望着这七人点点头,指着桌上还没点上的香道:“这炷香燃光你们便得停手。” 说着,他引火点燃香,众人忙活起来。 看着麻袋中的食材,锦芍不紧不慢地挑选起来。 “起开起开,动作这般慢,你做菜都快做到明日去了!”一旁的人猛地将她撞开从麻袋中取走杏仁。 锦芍吃痛的揉了揉肩膀,拿着自己的食材回到砧板前。 玉眠作为帮厨不得参与,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锦芍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将肉质鲜嫩的猪肉切成大骨般大小厚薄为寸,放入已经煮开的白水当中,又取来蟹洗净后放入另一只锅当中。 腾出手来面粉素手揉面,不紧不慢,很是赏心悦目。 约莫三分之一炷香后取出肉片下油锅,水油不容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肉之色泽也从淡粉转为浅红色。 另一锅中的蟹已成熟,取出蟹待冷剥蟹肉,复丢入蟹汤中煮,搅拌之时蟹肉稀碎便融入汤中,撒上盐花即可。 滚好的猪肉取出用冷水一泼,猪肉便蜷缩起来,形如荔枝。 倒入清水下了猪肉,以酒与清酱为佐料,清酱鲜美颜色如红透的荔枝,裹在猪肉上远远瞧去如同颗颗饱满的荔枝落入水中。 面揉成饼状约莫锦芍的手掌大小,将油与蜜搅拌在一起,涂抹在饼的两面烘之。 玉眠在一旁瞧着,只觉得自家小姐手法娴熟极了,大刀砍蟹细刀剥蟹肉切猪肉片,样样手到擒来。 每一道菜都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丝毫没有手忙脚乱的感觉。 这跟之前那个下厨惊慌失措,油溅时胆怯的模样大相径庭。 厨房燥热,激烈的战况下使人万分紧张,锦芍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将荔枝肉、蟹羮与蜜酥装好了两份。 书童清脆的声音正好响起:“停手,时辰已到。” 锦芍放眼望去,能够做完三道菜的人屈指可数,大多只做了一至两道。 有人懊恼有人庆幸,锦芍冲一旁的玉眠露出安心的笑容。 所有菜都放上牌号端了出去,众人走出火房在外头静等佳音。 夜色将至,学堂的学生课毕,纷纷跑到后厨来寻热闹,张望着看大厨择的如何。 “哎哎,来了来了。”书童拎着牌子迈过门槛,斜了一眼在墙角偷听的学子们并没理会,对他们偷看的事已经习以为常。 对站成一排的人说:“三号做粉蒸肉、银鱼、栗糕者,六号做荔枝肉、蟹羮、蜜酥者跟我来,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六号为锦芍所做,而三号正是站在她后头的男子。 那男子一瞧她是对手,睨了锦芍一眼嗤之以鼻,先行一步跟在书童后头。 其余人俱是叹气被人从小门带了出去。 “哎哎,今日有两位得夫子相见,看来有戏!”在墙角跟看戏的学子们惊喜道。 “得了吧,夫子不仅要厨子会做好吃的,还得讲究品行样貌,要我说,大伙迟早得饿死。”另一人甚是无奈的耸了耸肩说。 “实在不成,咱们联合去找夫子,劝他找个厨艺好的就成,厨子做菜讲究那么多做什么?”有人摇了摇头甚是不解。 夫子的庭院景色很是惬意,中有松树遮蔽,潭水静静倒影着松,铺满石子的路分成灰白。 书童将二人带到,恭敬的行礼对里头的人说:“五皇子,夫子,人已经带过来了。” 五皇子怎么会在这里? 锦芍心中诧异,里头传出一个年迈的声音道:“让他们进来吧。” 书童侧身让出一条道来让他们进去,前头的男人昂首阔步的走进去,锦芍在后头犹豫了一下,就差这临门一脚能不能成都得进去,她咬了咬牙跨进门。 然而五皇子像是早就预料到是她一般,瞧见她跨门而入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锦芍正好与他意料之中的目光对上 9. 第九章 《又一春(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上了马车对面而坐,锦芍环顾四周。 一盏脂粉灯嵌在车壁上,中间摆着一张小桌,桌角嵌入底部很是稳当,上摆茶几与几本书籍,座上软垫舒适,五皇子的马车看起来比寻常的马车宽敞许多。 马车行驶的很慢,她坐如针毡,在脂粉灯微弱的光下,洛明珩那张精雕细琢的脸熠熠生辉。 她忍不住的看过去,他端着本书大手扣着书页偶尔翻动,眼睛很是专注几乎没有抬一下头,锦芍琢磨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之间转开了目光。 锦芍本原本只是想着感激五皇子在夫子面前替自己说话,不知为何就上了马车,更是将自己要去哪间客栈告诉了他。 似乎是注意到目光,洛明珩放下书籍抬眼看了过来,似笑非笑道:“周姑娘一直看着孤,似乎有话要说。” “今日之事,多亏五皇子在夫子面前帮着说上两句,五皇子救过臣女一命今日又帮了大忙,臣女却一直没有报答。”锦芍郑重的道谢,满目感激之情。 洛明珩不以为然道:“在琉禅寺,你不是叫人送了糕点给孤,如何算得没有报答。” “千里糕五皇子可爱吃?”锦芍眼前一亮。 对面的人摇了摇头:“糕点素来甜腻,孤不喜。” 锦芍眼中的光黯淡了一些,本想着他若爱吃,自己还能时常做点。 “不过,你做的糕点没那般甜腻。”看着她的神色,他移目转而道。 侍卫在外头骑着马车,听到里头二人的对话,想起那日小僧送来糕点后,自家主子虽然不爱吃甜食。 但那日让他惊奇的看到,自家主子宁愿一口千里糕一口就茶喝也不愿将糕点分给其他人的场景,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里头二人打开了话匣子,锦芍也没方才那么拘谨,问道:“五皇子为何会出现在玉章院里。” 那里官员大臣的公子哥们念书的地方,皇子都在尚书房念书,怎么想都没有关系。 “曾夫子曾经是孤的老师,辞去官职后便在玉章院中教书育人,孤会在这儿出现自然不稀奇。”洛明珩并不排斥她问关于自己的事,大大方方的告知二人之间的关系。 锦芍左思右想都没料到是老师与学生。 “前段日子听闻周府千金下落不明的消息,还以为周姑娘跑去哪儿了,段日子以来周姑娘该不会就在客栈躲着度日?”洛明珩一针见血,狡黠的光在他的眼眸中一闪而过。 锦芍点了点头有些为难道:“民女知晓自己欠下五皇子许多,但有一事,想求五皇子。” “让孤猜猜,周姑娘躲藏着,而令尊却四处寻人,周姑娘应是想让孤帮忙瞒着玉章院的事。”洛明珩以手托着下颌,半阖着眼眸漫不经心的推测道。 果然,上辈子能坐到九龙至尊宝座的男人,哪里简单。 锦芍眼神格外诚恳,好不容易才有个落脚之处,她不想灰溜溜的回去:“是,民女就此事求五皇子成全。” “此事于周姑娘而言,是大事?”洛明珩挑眉饶有兴趣。 “当然!”她重重点头。 “既然如此,孤恐怕不能轻易答应。”他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眼瞳中倒映出锦芍无措的模样。 当初悬崖救命他不图回报,今日让他不提及见过自己的事,反而成了难事?锦芍很是难以理解。 “孤不清楚周姑娘逃出周府所谓何故,自然不能轻而易举答应此事。”他倚靠着车壁,身子占据了半个车厢。 他的目光望过来,像是居高临下一般,让锦芍不寒而栗。 “爹爹他,想尽快让臣女再嫁,臣女不愿于是偷跑出来的。”自古婚姻大事皆由爹娘一手操持,为了不嫁人而逃简直是大不孝之人,锦芍心里清楚。 “原是如此,”洛明珩的眼神里带上几分欣赏颜色,“看来嫁给文以微,是周姑娘心甘情愿的。” 锦芍咬了咬下唇,自己的私情在五皇子面前根本无所遁形,她本就是个不愿显露情感之人,今日若非有求…… “是。”她的眼睛看着身上的粗布衣裳,视野当中一只玉手出现捏着书籍,托住她的下颌轻轻一抬,没有多做不雅之举就收了回去。 这样轻佻的行径本该令她有种被调戏之感,可做的人行端坐直,眉宇间一派正气凛然,他这么做的原因似乎只是为了不想让自己低头。 “将脑袋埋着学鹌鹑做什么?孤只是一问罢了。”洛明珩被她的举止逗笑眉眼尽舒,“此事我会替你隐瞒,但日后走漏风声,莫要怪在孤的身上。” 目光触及她领口间的肌肤,毕竟是闺秀穿惯了锦衣罗袖,如今穿上粗布麻衣便起了红痕,实在娇嫩。 锦芍没有注意他的眼神,只是由衷道:“多谢五皇子,不知五皇子平日里都喜欢些什么。”她是真心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看着她那般恳求的目光,洛明珩不由得沉思一会儿,方才道:“茶,孤平日里最常饮茶。” 临下车前,他从袖中取出一样药膏,锦芍一脸茫然的接过,洛明珩只抿唇一笑指了指脖颈间。 直到下了马车,锦芍才感觉到脖子间肌肤的刺痛感,叫锦芍一瞧,原是红了还起了皮。 她这才知道五皇子给自己药膏的用意,心中默默地又多记下一笔欠五皇子的人情。 收起膏药,锦芍又开始思索。 茶?要知道王公贵族平日里喝得茶都是皇贡,天底下最好的茶都在皇宫里啊? 玉眠看着自家小姐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心搀扶着人,怕一个不留神磕着碰着摔倒了。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她好奇地问道。 锦芍紧皱眉头,问她:“五皇子喜欢喝茶,你觉得天底下还有什么茶比皇贡的更好?” “以奴婢浅薄的认知来想,应该是没有了。”玉眠挠了挠头,原来从街上走到客栈这么段路,自家小姐都在想五皇子的事啊。 “小姐,您该不会是……对五皇子?”玉眠想到一种可能,顿时惊呼起来。 “不准乱说,五皇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对救命恩人上心些,”锦芍捂了捂她的嘴,客栈里人多眼杂的,倘若让人听去一二,怕是会给五皇子添麻烦,“五皇子至今未娶妻呢。” 玉眠努了努嘴,“小姐您是不知道,外头可是有人传五皇子是那个。”说着,往自己身上的衣裳划了一刀袖子。 锦芍摇了摇头:“谣言伤人,莫要乱传。” 步入客栈,店小二打着哈欠看着两人回来,顿时来了精神,从柜台后头走出来问:“情况如何?” 后厨的大厨似乎也听到了,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锦芍扬起笑容点头说:“今晚我便离开。” “当真?!”店小二惊喜,“我可是听人说玉章院的夫子很是苛刻,也是,你那手艺确实不错。” 他满怀热忱的 10. 第十章(修) 《又一春(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紫禁城的朱色城楼威严高大,洛明珩自台阶而上,视野当中出现一抹明黄色的身影。 太监总管眼尖瞧见他,神色恭敬的提醒道:“皇上,五皇子来了。” “儿臣参见父皇。”洛明珩上前作揖行礼。 丰宗皇帝侧头冲他招了招手,吩咐道:“子懿,上前来。” 太监总管让开几步洛明珩上前,站在皇帝的身旁,一同俯视着紫禁城脚下的繁华美景。 “谷阳传来捷报前往的击退鞑虏的队伍即日班师回京,信中提到你推举之人骁勇善战以一抵十,这其中当有你的一份功劳,你可有什么想要的?”皇帝拍了拍洛明珩的肩膀眼神中透露着悦色。 谷阳鞑虏出没常年不断百姓深受其害,一直是皇帝的心头大患,如今节节败退,人与马死伤惨重,短期之内不会来犯。 “都是众将士们殊死拼搏的功劳,儿臣不敢居功。”洛明珩不卑不亢地说道,仿佛上请人才并非他私心。 “你呀,从小就不争不抢,现在长大了照旧如此,可是要吃大亏的。”皇帝眼中划过一丝担忧,叹了口气道,“听闻你皇宫外的府邸已快建成,离宫之际与你母妃说说话告声别,别太怨你的母妃。” “是。”洛明珩垂下眼帘盖住眼里的情愫。 “去吧。”皇帝摆摆手,没有一同下城楼的意思。 侍卫在城楼下倚靠着城墙环抱着剑等待,没想到自家主子这么快就下来。 “主子我这就去把马车准备好。”说着就要疾走。 洛明珩一把摁住他的肩头制止道:“去钟粹宫一趟。” “主子您要见娘娘?”侍卫诧异地问,平日里主子同舒妃娘娘住在相近的宫里宁愿绕着走都不愿意碰上,今日怎么主动要去见。 “父皇既然要我去见,当儿子不得不从。”这话从唇边说出,透着几分凉薄,而他的脸色更是冰霜。 钟粹宫中热闹得很,才一进门便能看到宫女在院中戏耍,仔细一瞧,后头蒙着眼睛抓人的男人可不是他的十四弟? 看到这样温馨的场景,洛明珩的内心却触动不了半分,紧接着就被一个没长眼的宫女迎面撞上,那宫女抬头一瞧是五皇子,惊吓地赶紧跪倒在地:“奴婢有罪,请五皇子恕罪!” 树荫底下,舒妃坐着椅子看着他们玩耍循声望了过来,看到门口的人时满脸惊喜地站起身来。 洛明珩的容貌能这般典雅精致,离不开母亲是个美人。 自打舒妃宫几十载以来,丰宗皇帝一直宠爱着她,即便如今年岁已大,嘴角与眼尾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也不妨碍她依旧惊艳丰宗皇帝。 “儿臣见过母妃。”洛明珩上前行礼,舒妃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眼中的柔柔的笑意像是要将人望入心里去。 “子懿,你总愿意来我这儿了,许久未见你,瞧瞧你的脸都瘦了一圈,你去琉禅寺托人送回的手珠我已经给子福带上了,”舒妃喋喋不休地说着,好似要将满肚子的话在此刻讲完一般,抬手想抚上洛明珩的脸却被躲开,她怔楞一下掩去失望扭头冲停下来的洛思源说,“子福快过来叫你五哥。” 洛思源摘了蒙眼睛的黑丝带,胆怯的摇头不愿意靠近,只是远远地唤了一声:“五哥。” 舒妃脸上的笑容转为遗憾,“他还是老样子有些怕你,若你能多来来应当能亲近些,可用过午膳没有?快到晌午了,不若留在钟粹宫一起用了吧?” 舒妃拉起洛明珩的手,目光带着期待语气小心翼翼地询问。 洛明珩感受到掌心的温度,不适地眉头一蹙轻轻一甩便挣开了。 “皇宫外的府邸已经建成,再过几日儿臣便要搬到宫外去,父皇希望儿臣离宫前来向母妃道别。”洛明珩手握成拳背在身后,眼看着母妃的表情无措脆弱,无动于衷。 “是,细想来也是到日子了,”舒妃眉头似蹙非蹙,眉目间皆是忧愁,手攥紧着丝帕,“宫中规矩繁多,到自己的府邸上自由些,只是你至今未娶……” “母妃不用操心儿臣,与其操心儿臣的婚事,不若早些给十四弟寻位良妻。”洛明珩看着虽然已经弱冠但智力依旧停留在六岁稚嫩孩童时的模样,这会儿站在花丛前低着脑袋扒拉着手上的黑丝带可怜巴巴的。 “你也知道你十四弟这副模样,有哪位女子能接受呢?”舒妃叹了口气转了话说,“以我来看,浔安郡主为人不错,你可以考虑考虑。” 浔安郡主与舒妃出自同一血脉的旁系,洛明珩冷笑一声,自然明白自己的母妃脑袋里想得什么主意。 从小到大,他不喜欢十四弟,但是母妃却一直企图让他们成为好兄弟,望日后他能能照料十四弟一二。 “多谢母妃操心,儿臣的妻子,儿臣自会甄选。”洛明珩面若冷霜,耐心已然消散个干净,他不想在钟粹宫再停留片刻。 “十四皇子快瞧,我抓到蝴蝶了!”一个清脆明亮的声音从宫殿的一角传出,众人的目光随之望去,只见一个白嫩清纯的美人从花丛间走出来。 洛思源扭头跑到她的身边抓过蝴蝶,咧嘴笑道:“这个蝴蝶!好看!” 浔安郡主这才看到洛明珩在此,没想到今天他会过来,顿时惊慌失措的拍掉了身上的枝叶。 “郡主,头上。”奴婢在旁边提醒,浔安赶紧将头上的叶子也拍下来,恢复大家闺秀的姿势走近了给洛明珩行礼,“小女子汪衔椿见过五皇子。” 洛明珩睨了她一眼,想必这位就是母妃说的那位,毫不留情地讥讽道:“浔安郡主好生有朝气。” 浔安郡主脸色一红,她本想着逗十四皇子高兴,因着入宫经常见不到五皇子,所以才一直借着表亲的关系在舒妃娘娘跟前混脸熟,本想着有朝一日能看到洛明珩,却没想到是今日自己狼狈的场景下。 “孤到这儿来反而坏了各位的雅兴,”洛明珩扫视了周围的人,所有人似乎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得神经紧绷,“儿臣回去了。” 再留在此处也是无趣至极。 舒妃想趁此机会撮合二人,“浔安郡主要出宫,子懿正好送送她。” 一听舒妃娘娘为自己和五皇子寻单独相处的机会,浔安郡主低下脑袋压制自己不断往上翘的嘴,看来舒妃娘娘对自己很是满意。 洛明珩不悦,一双瑞凤眼凌厉地看去,“如母妃所愿,儿臣送这一趟。” 说罢,转身直视前方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要说起为何会喜欢上五皇子,还得从年宴时见到五皇子说起,当时汪衔椿只觉得宴会十分无趣,直到舒妃娘娘与五皇子出现。 五皇子洛明珩长身玉立美如冠玉,一举一行夺走了她所有的目光,整个大殿都像是因为他而变得金碧辉煌起来。 可惜在那之后,她就再没那么近的距离见过五皇子,即便再见也只是远远的匆匆的一面,不可攀的高岭之花反而令她抓心挠肝。 自幼周身环绕俊男无数的她,一见惊艳,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男子,兼并柔美与刚强,多一分则硬浅一分则柔。 今日这般近在咫尺的看愈发难以自持,这鼻尖如玉雕唇满如脂,只觉 11. 第十一章 《又一春(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五皇子,”锦芍回过神与玉眠一同行礼,锦芍解释道,“每日向玉章院送菜的菜农说城南有卖花苗的铺子,所以想趁着学生们还未课毕去瞧瞧。” “买花苗做什么?玉章院中皆栽以松柏常青,莫不是为了增添风趣。”洛明珩 “上回五皇子说爱喝茶,臣女便想了想,五皇子什么样的好茶没喝过,兴许花茶会让五皇子喜欢。”锦芍神情诚恳的说道,一番真诚令洛明珩眼神微动。 “若想制花茶为何不买现成的?反倒行远道,从花苗开始养?”洛明珩环抱手臂眼神中含着笑意。 锦芍如实道:“卖花贩品质参差不齐,其中掺着落花,煮出来的花茶味闻着隐约有股腐烂的气味,不成。” 她已经尝过了,自己喝着都觉得味道怪异,更别说让五皇子来品尝这样的花茶。 “时辰不早了,还得去看花苗,臣女就先告辞了。”锦芍瞧了瞧日头,再晚些可就赶不及回来给学子们做午膳。 侍卫寻了个地方将马车停下栓好马匹正过来,就听到自家主子说,“孤同你一起去。” 去哪儿?不是到玉章院了吗? 锦芍停下来很是诧异地看向他,摆了摆脑袋说:“五皇子不是要进玉章院寻夫子?” “周姑娘不是怕赶不上做午膳?坐马车可比走着去快多了。更何况令尊还在城中寻找你的身影,难不成改变主意了?”洛明珩挑了挑眉地问她。 锦芍沉默了一下,他说的话确实有理,点头道:“那就麻烦五皇子了。” 侍卫听到自家主子愉悦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去鸣金坊。” “鸣金坊是何处?”锦芍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不是去城南菜场的花苗铺子吗? 洛明珩取过她手里的地图瞧了一眼便放在案上,解释鸣金坊为何地,“那是京城有名的专卖苗木的地方。” “原是如此。”鸣金坊的苗木想必很贵重吧?也不知她能否买的下,锦芍担忧的摸了摸腰间的荷包。 马车忽停没有征兆,锦芍正思索着呢,猛的身子就倒了下去,洛明珩眼疾手快地伸手,在她的脑袋撞上车壁前挡住。 掌心温热隔着发丝都能感受到,大手几乎将她的头顶包裹,免于撞得生疼。 锦芍心头猛地一动,赶紧稳住坐直身子道谢:“多谢五皇子。” 洛明珩见她坐好淡然地收回手,手背上一片通红与白皙的肌肤相比之下很是刺眼,只是他并不在意。 外头动静很大,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洛明珩抬手掀开帘子,望了望前头有一大群百姓围在街道中央,问:“怎么停下了?何事这般吵闹。” 古景神色无奈地说:“前面的人堵住了去路,属下这就去打听打听。” 说着将缰绳交给玉眠,提着剑下马车去前头看。 洛明珩放下帘子等候,稍时古景回来禀告道:“主子,前头是两女一男在争吵,听旁观的人说,男子是青天白日带着青楼女子上街,被妻子看到引起了纠纷。” 原是如此,人们喜看热闹,但自古男女情爱,多有不顺者。 “主子,要转道行吗?”这条街是去鸣金坊最近的,旁的得绕路。 看人群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散去,洛明珩吩咐道:“通知衙门来处理此事,绕道而行。” 马车调转方向往另一条街行,吵闹起哄的声音也渐渐减弱。 锦芍盯着他的手背问:“五皇子,您的手……” 洛明珩垂眸看了一眼,“不碍事。”说罢,从案上拿起一本书籍端看。 他的手分明红得厉害,况且因为自己而受伤,怎能坐视不管。 男女有别与救命恩人在她心中无比纠结,少顷锦芍伸出一根手指轻点在他的手背通红处,从指尖传来温度果然滚烫极了。 “做什么?”洛明珩放下书籍看到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的手指,手背传来痒意,忍俊不禁地问。 先前还同自己男女有别不愿独身一处,今日倒是胆子大了,敢主动碰他? “五皇子手又红又烫,想必很难受,”锦芍缩回手,想了想取下了腰间玉章院给的玉佩,“玉佩或能给五皇子降降温。” 这点疼痛算什么? 洛明珩本想说不必了,但看着她从对面坐到自己身旁,将玉佩贴在自己的手背上。 冰冰凉凉的有些受用,到了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 她专心致志的贴完一面便改换另一面,反复如此,偶尔拿指头轻轻触碰他的手背似乎在试温。 洛明珩放下书籍支颐看着她,眉宇尽舒。 目光灼灼,锦芍不敢与身旁的人对视,耳朵悄然发红。 “周姑娘这般体贴的女子,倒是有人不识趣,”话里提及文以微,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心,锦芍神色没有变化道,“许是他喜欢柔弱可人的女子。” 洛明珩半阖着眼,神色微凉,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脸颊,心情掠过一股莫名的燥意,“周姑娘真是好说话,即使和离还要帮着他。”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悬崖险些掉下去的事还没过去多少时日。 他要收回手,被锦芍的手轻轻勾了勾手指,察觉不妥后一瞬便松开,眉眼平和地说:“正是因为放下了,所以才能从容的去看待他,深陷其中的人感情怎会平淡。” 洛明珩戏谑地问:“在周姑娘的心里,孤算什么人?” 锦芍抬眸聆听还未作答,外头古景声音洪亮道:“主子,鸣金坊到了。” 他收手起身,正要掀开帘子先下去,后头她的声音温柔坚定传来:“对臣女而言,五皇子是臣女要报答的救命恩人。” 洛明珩回头,见她神色严肃手里攥紧玉佩的模样,轻笑一声。 只不过是一句随意的玩笑话罢了,居然当真?真是有趣至极。 步入鸣金坊的大门,里头摆着几株花苗,栽在盆内树枝上挂着小牌,上头明明白白的写着苗木的品种,粗粗看去有松树,樟树等。 瞧是五皇子来,守在柜台前的掌柜赶紧上前谄笑地问:“五皇子怎么来了,前几日王府上要栽种的苗木都已经送去了。” “今日来瞧花苗,适合制茶的花苗有哪些?”洛明珩并没睨了他一眼问 12. 第十二章 《又一春(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回到玉章院,洛明珩吩咐古景替她们将桂花苗搬到到后院去,自己则从玉章院的大门入内,去寻曾夫子。 这一盆丹桂花树苗虽然还是幼苗,但厚重的青花瓷盆加上泥土的分量不轻,放下后古景喘了口气。 锦芍让玉眠端来一碗白水让他解渴,又取昨日刚做好的鲜花饼给他。 古景两眼一亮,嘿嘿一笑道:“那周姑娘我不客气的收下了。”上次在琉禅寺看千里糕就想吃,可惜没尝到味道,今日也算是跟着主子得了些好处。 说罢,将裹着鲜花饼的油纸塞到衣襟里。 锦芍点了点头:“拿着垫肚子。” 送走古景,主仆二人要为学子们的午膳做准备。 “夫子,五皇子来了。”书童耳朵灵敏的听到屋檐下的脚步声,回身望到一个挺拔的身影,赶紧起身让座。 洛明珩入内,看到案上摆满了各种经书,还放着一罐上头贴着玫瑰字条的浅青小瓷罐,想必这就是锦芍做的玫瑰蜜糖吧。 曾夫子停笔起身恭迎道:“五皇子。” 他低首恭敬地唤了声:“老师。”说罢,撩起衣袍在方才书童所坐的位置席地而坐。 曾夫子将修撰的书籍摆到一旁,搁置毛笔道:“往日在玉章院里就读的学子,老夫已列好了名单,濡儿去取来。” 书童应声往里头的书房去寻,不一会儿便取回来一本表面是暗红色丝绸的折子。 洛明珩打开折子端看,在末尾看到一个的名字,神色闪过一丝变化,阖上折子道:“文以微此人,孤与他交际不深,老师有何见解。” 文以微乃是文科状元,在玉章院念书时在一众官家子弟中鹤立鸡群,怎可能不记得他。 曾夫子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说:“以老夫之见,文以微是个能人,头脑聪颖,只是有些自视高傲,他还在玉章院中当学子时,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不在少数。” 洛明珩食指敲击着案面的声音似有似无,沉声问:“难道玉章院内一个与他亲近的人都没有?” “有倒是有,师侍郎家的庶子师乌卿还有便是周辛烨。”曾夫子记得很是清楚,此二人有一个特点轻易不会生气,也正是因为这点,才得以与文以微交成亲友。 玉章院当中的官家子弟大多父从五品,六品往下的官家子弟便被拦之门外了,若不是当初洛明珩举荐周辛烨入玉章院读书,二人恐怕也没有机会成为好友。 “没想到他考上状元后没多久就迎娶了周辛烨的妹妹,看来很是喜欢啊。”曾夫子一心只读圣贤书,鲜少打听学子们的家事,自然也不知晓周锦芍已经和文以微和离的消息。 “老师何以见得,他喜欢周家女。”书童提来一壶茶水,斟上后递给文以微,修长的手指接过茶水,轻抿上一口问。 “考上状元正是大展身手的时候,京中大家闺秀无数,文以微容貌虽不能与五皇子相提并论,但也是上乘,这样翩翩少年郎何人不喜,却偏偏挑中了周辛烨的妹妹。”曾夫子撸着胡须点头,觉得自己思辨得很有道理。 若当真喜欢,又怎会在悬崖上置之不理,洛明珩垂眸吹了吹浮在水上的茶叶又抿一口。 站在旁边的书童咳嗽了一声,小声地说:“夫子,前阵子文大人和离了。” 曾夫子吃惊摸胡子的手停下了,上次听到他成婚的消息还没过多久,怎么一下就…… 观身旁的人神色不动,他问:“五皇子早就知道此事了?” “此事闹得满城皆知,孤有耳闻。” “这男女和离的私事,为何会闹得全城皆知?”曾夫子纳闷不已。 书童道:“听闻周家嫡女回周府后没多久便消失了,人至今未寻到。” 曾夫子抚须摇头道:“真是胆大妄为,不守女德!” 洛明珩思虑道:“以师父所见,文以微可否为我所用?” 先前同邀上山的举动,应是有意。 “五皇子若能让文以微站在您这边,想必能事半功倍。”曾夫子肯定的说。 对他而言,周辛烨能与文以微成为好友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如今周辛烨在外有功,朝堂之上若有个文以微,二人互相照应,皆为自己所用自然最好不过,可是心中又不免想起周锦芍。 以周辛烨疼爱妹妹的脾气,一旦回京得知二人和离的消息,不知到时会变成怎样的局面。 “五皇子若是担忧文以微,此次晚宴的名单,不若先将他的姓名剔除。”曾夫子看着面前的人出神的样子,轻声说道。 “不必,就按照这份名单来请。”洛明珩敲击着桌面的手指停下,定下此事。 “曲水流觞?哎哎,上头写着往日玉章院已经当官的学子也会参与!”一众人挤在书院的公告亭前看,语气异常兴奋。 相较于严肃年长些的父辈们,还未中科举的学子们当然希望自己能同年岁相仿的人说上话,说不准日后考上科举还能有人帮衬着,岂不是一件大好事。 “也不知道有哪些人会来?”一位学子挠头想不出人。 “要我说,文以微肯定会来。”另一位翻了个白眼说。 “他呀,切,最不指望看到的就是他。” 这其中不乏有与文以微一起科考但落榜的学子,到时候让文以微瞧见他们,指定就是一阵冷嘲热讽。 后院火房内忙完午膳,锦芍累得捶了捶肩头,玉眠瞧见,放下手中正收拾的活,走到锦芍跟前说:“小姐累了吧,奴婢给您捶捶肩。” “不必了,你也累……”不等她把话说完,玉眠拉着人在一旁的凳子坐下,肩头传来的力道轻重不一,不大但十分酸爽。 正揉得厉害呢,外头走进来个人。 这会儿正逢太阳最猛烈之时,背着光好一会儿才看清面容。 “你不是忙着和夫子整理书籍修正?怎么得空到这儿来,可是送去的午膳不够还饿?”锦芍诧异的问道,转头瞧了瞧长案上已经没有多余做好的粮食了。 书童脸一红,咳嗽了两声正经道:“你以为我是什么贪吃的人吗,往火房跑就是为了寻吃的?” “那你来做什么的。”玉眠手上动作没停,半转过脑袋看着他问。 “过几日书院里要办一个名为曲水流觞的晚宴,这是名单你瞧瞧有这么些人,你需要几个帮手。”书童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递给锦芍。 她打开一瞧,一页纸上写着十个人的名字,数来有三页,便是有三十个人。 加上玉章院原本的学子便有三十余人,锦芍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说:“需要五个人帮我,这五人还得有帮厨的底子。” “天呐,这么多人,小姐该累坏了。”玉眠看着名单上写着密密麻麻的人,登时脑子抽痛不已,更别提自家小姐。 “这五人我会提前寻好,到时候为你所用。”书童伸出手拿名单,锦芍将折子收好,目光却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文以微。 “愣着做什么?”书童疑惑地将名单拿过,粗粗扫了一眼,“这上头有你认识的人?怎么一下神色都变了。” “没有,眼花瞧错名字了。”锦芍摇了摇头恢复脸色说。 书童将名单塞回袖中,想起什么来,抬眸看着锦芍问:“话说回来,你这样好的手艺,手上又没多少茧子身边还带个丫鬟……是什么来历?” “问这么多做什么?我家小姐清白得很,你整日疑神疑鬼的,当心日后没你的东西吃。”玉眠装样生气,凶巴巴的说道。 毕竟吃人嘴软,书童撇了撇嘴说:“只是随便问问,这么大反应做什么?把话带到了,我就回去了。” “且慢,”锦芍端出前几日浸泡好的梅子,塞进他嘴里两颗,“这是新做的糖杨梅,你尝尝如何。” 嘴里酸酸甜甜的杨梅味,比起酸更是甜一些,这个季节没有这么甜的杨梅,应该是加的糖。 他咀嚼了两下,杨梅里的核剃干净,杨梅肉与白糖在嘴中化成汁水。 书童点了点头,“不错。” “待泡好了,我送你一罐,就当是今日玉眠说话重了的赔礼。”锦芍温声细语地说道,微微扬起嘴角的笑容含蓄又得体,书童的脸又是一红。 “咳咳,这可是你说的,可不是我求的。”说着即可转身走出伙房,生怕下一瞬控制不住表情笑容在脸上展现,但通红的耳朵已经出卖了他。 玉眠哼哼唧唧道:“我瞧他分明是占小姐的便宜,看他脸耳通红的样子,小小年纪就是个色胚!” “好了好了,少说两句吧,如今我们也是寄人篱下。”锦芍看着玉眠气愤的样子,往她嘴里塞了颗杨梅哄哄。 不过她最担心的还是在曲水流觞的宴会上,会不会碰到文以微。 歇了一个半个时辰后,外头的阳光没有那么刺眼了,锦芍想趁着太阳还没下山之前,将桂花苗栽到小院的泥土当中,于是与玉眠二人合力搬了过去。 小院里头种了些菜,想来是上一位大厨种下的,菜叶宽大再过几日便是最鲜嫩的时刻。 13. 第十三章 《又一春(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洛明珩手里捏着香包摩挲着,像是在想什么。 古景跟在他身旁,塞了颗杨梅进嘴里问:“主子以前您不是不喜欢香包吗?先前舒妃娘娘给您做了一个,还放在檀香盒里呢。” 倒也不止这一样东西,可以说舒妃娘娘所赠之物,全都放在那里,没见他拿来用过。 “收下了便要戴?谁定的规矩。”洛明珩斜了他一眼将香包藏入袖中,续而抬了抬下巴指他怀里放着杨梅的小罐问,“如何?” 古景兴奋道:“主子,周姑娘的手艺真好,这季节杨梅酸涩得很,但这一口下去酸酸甜甜很是开胃啊。” 说着,他并不吝啬的将罐子往洛明珩眼前递,舔了舔唇上的水渍,“主子您尝尝?” 话说一半,想到什么手收回去,憨厚一笑道:“属下忘了,主子您不吃甜的。” 洛明珩冷飕飕的眼神飙了过来,语气凉薄道:“让孤再看你吃一颗,孤会让你吃个够。” 古景感觉脊梁骨嗖的一下像过电似的,狠狠地哆嗦了一下,赶紧将罐口用塞子堵上道:“属下明白,属下不吃了。” 汗流浃背却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才看着还挺高兴来着,怎么一下又变脸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伴君如伴虎,他看,伴皇子也差不多。 送走二人,锦芍便让玉眠打了一桶水来,提着瓜瓢在桂花苗的四周浇上一圈又一圈的水,正要走出小院时,却听到了两个男子的声音。 从小院门的缝隙当中望出去,只见两位身着白衫青带的男子背影伫立在后厨小屋的房间外头,四处张望。 前堂的学子来后厨做什么?锦芍不解,见玉眠走了过来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出去。 小院离后厨不愿,只有一条道的距离,屏住呼吸能清晰的听到他们说的话。 “听说那新来的厨娘是个美人,你拉我作甚?”一个男子不耐烦的说道。 “哎呦喂,我的大少爷,你忘了书院什么规矩了?要是让濡儿发现,咱们可是要被夫子责罚的,还是回去吧!”另一个男人语气带着恳求地说。 “你松开,我就瞧瞧那厨娘长得如何,瞧见了就走。”男人挣开另一人的束缚,转了半个身子,正好让锦芍瞧见那人的长相。 锦芍诧异地张唇,那男人分明是她认识的人。 此人乃是文以微的亲友——师乌卿。 这是位纨绔子弟,平日里不喜读书学艺,偏爱美人美酒,上辈子几次考取功名不成,有一阵子其父恨铁不成钢,将他逐出师府好一阵,他便到文府来借宿了一阵子。 虽说住在偏房,可在同一屋檐下难免会撞见,有时在给文以微送糕点的路上碰到,还会被他拿言语与眼神调戏。 对于此人,锦芍一直很是厌恶。 没想到他居然也在玉章院读书。 锦芍的脸色不大好看,玉眠也跟着凑过来隔着门缝看,问:“小姐,您看什么呢?” 声音有些大,引起了那头两人的注意。 锦芍一手捂住了玉眠的嘴,手指横在嘴唇上让她嘘声。 “什么声音?”师乌卿注意到小院的门是微微敞开的,里头似乎有动静,便转过身想过去看看。 身旁的人拉住他说:“快别闹了,下一堂课是蔺夫子的课,若是迟到,有我们好果子吃的。” 听到蔺夫子,师乌卿停在了原地,似有犹豫的样子,那人又拉扯他一把:“下次再来看也不迟。” 师乌卿终于被说动了,跟着另一位学子离开,时不时转头看向小院的门。 人走了,锦芍推开小院的门出来,玉眠纳闷地问:“小姐捂着奴婢嘴的手都出汗了,什么事让小姐如此紧张?” “你可记得文以微有位亲友?”实在是时隔久远,她不记得大婚之上师乌卿是否出席过。 玉眠思索了一下,“确实有一位,当时带头说要闹洞房,被前姑爷拦下来,奴婢见就是方才那个人,难怪奴婢总觉得有些眼熟。” “你在前头替人打菜,没被认出来?”锦芍担心的问。 玉眠摇了摇头像是想起什么,噘嘴恼怒道:“哼,那厮竟然说奴婢是个没张开的豆芽菜。” 锦芍松了口气,玉眠与她相差年岁大些,这会儿也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以往长得稚嫩如今慢慢张开了些,身段婀娜起来,面容清秀可人。 想是应该没认出来。 晚膳是 课毕,前院的大钟一响,学子们纷纷涌出学堂,往膳堂来,脸上带着笑的讨论今晚是什么菜肴。 自从锦芍来玉章院后,学子们再也不必担忧膳食难以下咽的问题,这位新来的厨娘厨艺好花样又多,没过多久身上便开始长肉。 师乌卿脸色不大好看的跨入膳堂,在蔺夫子的课上被骂得狗血喷头又没窥见厨娘的容貌,心中不免有气。 想他翩翩风流的公子哥,竟然要被困在书院里头念那什么头大的经书,远离香软美人的温柔乡,简直是浪费年华。 “愣着做什么快些拿走,后面还等着呢。”玉眠没好气的说。 师乌卿扫眼过去,发觉这新来的帮厨先前看着瘦瘦黑黑,干瘪的不像个女人,今晚一瞧皮肤白嫩了些,身子也…… 他上下打量使得玉眠不适,后头的人推搡了他一下,“快些走,都饿着呢。” 师乌卿对着玉眠轻笑一声,拿起自己那份就走。 入夜微凉,偏屋的窗子打开能吹进来些凉风,一番沐浴更衣完后,锦芍一身清爽的走入屋子,玉眠拿着汗巾替她擦拭湿漉漉的长发一边伺候一边戒备的看着外头。 “瞧什么呢?”锦芍仰头疑惑的看着她说。 “小姐,我瞧那人分明就是登徒子,奴婢一定会好生守着小姐您的。”玉眠郑重其事的说道,神色非常严肃。 锦芍心头一暖,拍了拍她的手说:“放心,寻院的护卫夜里看得紧,不会有人深夜到后厨来。” “话是这么说……”但她总觉得心里不安。 吹灭蜡烛,二人躺上床榻,屋子虽小但布置周全,听着外头金蝉吱吱声,玉眠闭着眼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师乌卿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历历在目。 忽而,窗外不远处响起“啪嗒”一声,似是翻倒了什么东西似的,玉眠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扭头看另一张床榻上,小姐睡得很是安稳。< 14. 第十四章 《又一春(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自从种下树苗后,锦芍就经常惦记着,三天两头往小院里跑。 玉眠伺候了她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锦芍对一件事这么上心过。 感动得吸了吸鼻子,玉眠欣慰道:“原来小姐喜欢养花啊。” 正在给桂花树苗浇水的锦芍头也不回道:“这样珍贵的花树苗,若是没养活多可惜。” 玉眠发出感慨的声音一下在喉头哽咽住了:“……” 浇完水,锦芍提着空桶入火房去,准备给学子们做午膳。 大暑将至,无论屋内屋外都闷热得很,最是容易中暑的时候。 泡了一整晚的莲去外衣,细刀剜去发苦的莲芯,与泡好的银耳一同倒入锅内,待锅边冒起白汽,掀开锅盖将冰糖丢入,稍时停火。 锦芍拿起锅铲舀了一勺倾倒,银耳呈黄白,糖水微微发黏。 放入桶内安置一旁放凉。 屋中实在闷热极了,锦芍不停地抬手擦拭脸上的汗水,而要在炉灶旁一直观火的玉眠更是受苦,整张脸都被火烫红了。 “到屋外去转转再回来吧。”锦芍看着她心疼地说。 换作平时玉眠还能再忍忍说不要紧,可今日实在撑不住,感觉头昏脑涨要晕过去似的,起身拿起扇子去外头待会儿,可不能给小姐添麻烦。 外头虽日头足,但站在檐下还是阴凉的,偶尔风抚过带着热气,身上的汗水与衣裳黏连在一起,很是难受。 玉眠站了会儿正要回去,听到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小丫头,今日午膳吃什么?” 她心里咯噔一声,看到那人模狗样的师乌卿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身边还带着两人。 玉眠往右侧一瞧,小姐还在火房里头忙着,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你又来这儿做什么?你昨晚不是答应了吗。”玉眠手里提着的扇子被他抽走,原本穿得好好的衣裳领口半敞开,隐约能看到锁骨。 大有一副要纠缠到底的样子,她赶紧挪开了眼,真是伤风败俗。 师乌卿挑了挑眉拎着扇子给自己扇风道:“答应的是不随意瞧厨娘的容貌,与我出入后院有什么关系。” 身旁两人看着也是懒懒散散的,打着哈欠应是在哪儿躲起来逃课了。 “你还没说今日午膳是什么呢。”师乌卿看她一脸恼怒的神情,嬉皮笑脸的靠近调皮的眨眼问。 左侧的人拉了一把他问:“你不是说不会对寻常的女子出手吗?” “我哪有对她出手,小爷可看不上这等容貌的女子。”师乌卿指了指玉眠的脸。 玉眠抬脚狠踩一下,疼得师乌卿“嘶”的叫了一声,“怎么动不动就踩人。”哪家的丫头脾气这么大? 扇子抢了回去,她没有好脸色道:“各位公子还是早些回前堂去得好,书童经常来后院,当心将你们三人都抓起来。” “切,那小子说不定这会儿还在曾夫子那儿修撰经书呢,哪有空到处乱跑。”右侧的男子不屑地说。 玉眠抬手忽然冲他们身后喊道:“濡儿你来了!” 三人身子俱是一僵,赶紧绕过玉眠疾步往前走去,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后院。 哼,胆小如鼠还敢来后院,看她怎么治他们! “这会儿不是该准备午膳了吗?你怎么站在这儿。”濡儿走了过来,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一条道能望到尽头啥也没有。 “濡儿,”玉眠欣喜,看那道直通曾夫子屋子的朱门打开了,“你是来拿午膳的吧。” “是啊。”书童看着她亲切的笑容有点纳闷,以往她可不会这么热切的欢迎自己。 “都快准备好了。”玉眠拿着扇子与书童一起进火房。 午膳是莲子汤、薄荷膏、荔枝肉、素烧鹅。 锦芍到一旁休息,玉眠将几样膳食分装放入食盒里,方便让书童提着。 将人送出门,玉眠将食盒递给他说:“日后多来后院啊。” 濡儿一脸不解地拿过食盒,答应道:“好。” 怎么今儿个这么欢迎他了?他摸不着头脑。 “怎么去外头这般久。”锦芍接过玉眠递过来用井水打湿的汗巾擦了一把脸,井水清凉擦过后脸上的黏腻感消失了。 玉眠接过汗巾拿去铜盆里揉洗,说道:“方才那个登徒子又来了,奴婢想办法将他拖住了,没让他到火房里来。” 听着她的话,锦芍陷入了沉思,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得早日想个办法出来。 外头的钟声响起,声音荡漾到了后院,玉眠将汗巾搭好在木架上,对锦芍说:“奴婢先去忙了。” 说着打开了火房与膳堂相隔的门插,将几样膳食端了出去。 那头很快就听到学子们惊喜地声音。 “今日有莲子汤!天哪,这鬼天气我还怕吃不下呢,莲子汤解暑啊。” “这是什么膏?闻上去像很是清凉,不知吃起来是什么味道的。” 玉眠的声音回到:“是薄荷膏。” 锦芍半垂着眼眸,余光看到火房门口站了个人,惊得身子一颤回过神,定睛一瞧是年迈的老人。 那老人将头上的草帽摘下扇了扇风道:“姑娘,能否讨碗水喝?” 她站起身唤道:“张伯,稍等。” 说罢,取了一碗井水来递给他,二人说着话往外走。 锦芍将人带到了小院当中,看到桂花树苗,张伯感慨的上前抚过树苗的嫩枝,连连点头嘴里喃喃道:“好啊,是颗好苗子。” “张伯,我从没养过花,不懂如何才能养好这样昂贵的花树,还请张伯指点一二。”锦芍看着这株只有她半人高的花树苗,认真的恳求道。 张伯摸了摸胡须冲她一笑道:“来,把手摸到树干上。” 锦芍顺从的伸手抚在树干上,树皮干滑微微发凉,张伯在一旁道:“这养花草树木就如同孩童一般,这树皮如若粗糙干裂了,便是它渴了;若是浮肿发软了,便是喝得太饱了。” 她轻抚过树干,不干不软,应当是正正好好。 张伯抬手摸上细软的小嫩叶说:“这叶子也是相同,叶片发黄便是缺了养料饿着肚子了,叶子枯萎便是冻着了需要加衣。” 这般通俗易懂的道理很是受用,锦芍点头道:“多谢张伯告知我这些道理。” 他点头欣赏的看着锦芍说:“莫要瞧树苗 15. 第十五章(修) 《又一春(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洛明珩坐在堂中悠闲地喝着茶水,庄含玉在他身边像鸟儿一般叽叽喳喳的吵闹,反复念叨着两句话。 左一句,“你以前从来不会贴身佩戴香包。” 右一句,“这香包是哪家的姑娘送给你的。” 她挺着个大肚子精力没有以前那般好,说累了,丫鬟扶着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倒上茶润润嗓子。 口中的干渴缓解,庄含玉舒了一口气道:“瞧你这嘴硬的跟蚌壳似的怎么说都撬不开,不问了不问了。” 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她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可泄,摆手臭着张脸。 洛明珩这才放下茶杯,语气淡淡的调侃着她:“一个寻常的香包你这般上心。” “寻不寻常你自个儿心中门清,那姑娘家自个儿做出来的针线活,哪能跟外头买的一样,罢了我不同你闹,肚子都难受。”庄含玉哼了哼声,忽然感觉身下阵痛。 她一把拉住洛明珩摆在案上的手,抓得死紧。 感受到庄含玉的力道,白皙的手指被捏红了,他转头看他脸色不大对劲,心中略感不妙地问:“怎么脸色这般难看。” “哼嗯……”她捂着肚子头上冒着冷汗,刚才还圆滑红润的脸蛋一下变得像纸一样苍白说不出话来,只是大口的吐息着。 “郡主恐怕是要生了,产婆说就在这几日。”丫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紧要的日子还来他的府邸? “简直是胡闹!”洛明珩起身一把将她的胳膊绕到脖颈后拦腰抱起,神色肃然的吩咐一旁的丫鬟,“去将产婆请到孤的府邸来,为郡主助产。” 说着抱着人迈出大堂,往后院去,古景跟随在左右,又听自家主子吩咐说:“去把颜良找来,就说郡主要生。” 女子诞子时,丈夫怎能不在身旁陪着。 古景即可领命去办。 开了一间东厢房,将人安置在床榻上,平日里受伤都不轻易落泪的人此刻涕泗横流面容煞白的拉着他的手,声如蚊蝇般微弱,洛明珩只能贴着她的唇才能听清:“我好痛,我不要生了……” 紧绷的神经被她此刻的话化解,洛明珩无奈轻笑道:“你还能让肚子瘪回去不成?” “我好痛,我娘亲就是死在产房里的,我该不会……”话还没说完,他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闭嘴,产婆很快就到,你不会有事的。” 产婆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坐上皇子坐的马车,一路赶到厢房,看到洛明珩也在,正要行礼呢,他站起身道:“不必多礼了,赶紧给郡主助产,将府中上下的丫鬟召来,全由产婆差遣。” 说罢,洛明珩将手收回来,手掌捏得血红泛着紫,他背在身后出门去。 很快,管家将一众丫鬟集结到东厢房的门口,听着产婆的吩咐,端着一盆盆的水入内,很快又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 洛明珩并没走远,站在东厢房外的院子内,屋内时不时传出庄含玉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他虽面上不显但背在身后的手握成拳,皱了皱眉转开身子背对厢房。 在阳光的照耀中,湖中的水似洒了金箔一般波光粼粼,院门口两道身影连接入内来,走在前头那个清秀文气的男人便是颜良。 他踱步至产房门外,又不敢阻挡丫鬟出入,攥着衣袍的手很是不安,神色局促。 里头的产婆交代了一声,丫鬟出来道:“郡马放心,郡主一切安好,女子诞子时叫得大声是好事。” 颜良这才稍稍安一些,点了点头。 目光一转,看到湖边站着身着瑾瑜色白滚浪细针绣锦衣的背影,神色变得复杂。 “臣颜良,见过五皇子。”洛明珩侧首看到一个拱手作揖十分规矩的行礼,头几乎埋在两臂之间,根本瞧不见脸。 颜良作为他幼时的伴读,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自己很是清楚。 “时隔几载,见孤还是老样子。”脸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自从和庄含玉成婚后这么些年没有在他眼前出现过,若非今日庄含玉在他府上诞子让他无处可藏,洛明珩相信,他会躲着自己一辈子。 颜良咬紧牙关道:“臣罪该万死!” “何罪之有。”洛明珩挑眉疑问。 “五皇子与郡主自幼青梅竹马,若非臣……臣愧对五皇子,无言面对您!”颜良闭紧眼眸,今日算是硬着头皮坦然的对面了一次。 这么多年了,五皇子还是未娶,与他关系匪浅! “怪不得你爹认为你这辈子没有大出息,就只是个死读书的,”洛明珩口气从容,没有丝毫要生气的意思,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只会固执的认死理。” “什么?”颜良不甚了解,终于肯抬起头来看他,只一个眼神对上便又转开目光道,“臣愚钝,还请五皇子说明。” “孤倘若真喜欢容喜郡主,你会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洛明珩冷笑一声,看着他问,“孤的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又岂能容得下一人。” 一直觉得自己插足了二人之间感情的颜良,相隔多年终于在洛明珩的提点下明白过来,半知半解的看向他道:“臣斗胆一问,五皇子待郡主……是何感情?” “既是兄妹之情亦是手足之情,无男女之情。”他洛明珩还没到人需要同情自个儿的地步。 多年来的心头结终于在今日解开,颜良长出一口气,神色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东厢房里一声婴儿的哭啼声打破安静,直冲云际,洛明珩抬起下颌往厢房那儿一指,“去瞧瞧你的孩子吧。” “是。”颜良面露喜悦之色,抬步往厢房走,产婆将婴儿包在襁褓当中抱着出来,一边轻拍着一边让人瞧,“郡主生了个大胖娃娃,瞧瞧这长相,日后是个俊俏的小郎君呦。” 说罢,将襁褓中的婴儿递给颜良,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身子僵直着不知如何是好,孩子还一直啼哭着。 “他一直哭,如何是好?我哄不来。”他急得满头大汗,面红耳赤,红到了脖子根。 周围的丫鬟都笑了,产婆一脸理解地说:“郡马,孩子啼哭声嚎亮才好,说明是个身强体壮的小公子,您这抱得太僵硬了,来,手肘放软一些,对就这么抱着。” 颜良缓缓地适应着,眼神时不时的往厢房里头瞧。 产婆心领神会,“郡主好着呢,这会儿脱了力歇着呢,不若让五皇子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