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拯救我的所有》 第1章 她的邻居,变成了绿色的邻居。 咖啡厅里,纪怀昨看着眼前掉下眼泪的女人,有些木然地递过去一张纸巾。 “小昨,我们不合适。”秦幼昕并未接纸巾,兀自用手背擦着眼角的泪。 她的手腕多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并不是纪怀昨之前送的那块女士手表。 纪怀昨回神,视线下移,落在自己面前的橙汁上。 她能感觉到心里有很闷很沉重的失望和疲倦,也因此,这些情绪把她的嘴巴粘住,让她一时半会说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 秦幼昕对她这副样子有些无可奈何,好像对于她刚刚说的几个字,纪怀昨也不理解是什么意思。 可她如果不表现出足够理解自己的样子,那自己的为难,她是不是就全然不能明白,是不是就会在别人问起的时候,说是自己甩了她? 那别人会怎么看她?始乱终弃? 秦幼昕拿出纸巾擦了眼泪,缓了口气道:“我家人,觉得我该结婚了,并且,他在诚橡上班,待遇也不错,工作也算稳定。”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纪怀昨觉得自己的心像很久以前劈不开的木柴,铁锲子卡在里边,本就拿不出来,现在秦幼昕的话又把它砸得更深。 木柴好像终究还是要被劈成两半了。 秦幼昕似乎说不下去了,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希望纪怀昨能理解她的为难。 但纪怀昨不是草木,三年多的感情,她尚未能理解自己,更抽不出来空暇去理解秦幼昕。 纪怀昨觉得自己应该少说话,这样或许可以少几句被秦幼昕在意的雷点。 但秦幼昕最后还是离开了,她哭着跑出去的样子完全匹配“凄美”这样的形容。 纪怀昨能感觉到来自其他人隐晦的注视,甚至能听到别人猜测她们是什么关系,是不是抢男人,而她气走了原配。 可笑,可笑得纪怀昨坐不下去,起身结账离开。 因为是七夕,咖啡店客气地给每一个客人准备了小甜点。纪怀昨看着甜点出神。 三年前的七夕,秦幼昕追她一年多,把她约到这来,那天她请秦幼昕喝了咖啡,领了第一份甜点。 今天仍旧是她结了账,她和秦幼昕的三年,已经彻彻底底的到此为止了。 热河的天一入秋便带了些莫名的萧索,地上到处都是被树摆脱的叶子,枯黄得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躺在那儿等着被一阵风随机吹到哪里去。 纪怀昨裹着风衣,手里提着甜品袋子,在枯黄的一地颜色中,好像也是其中一片巨大的叶子。 她走在路上,耳边是汽笛声,信号声,路过某些店铺的时候,能听到时下流行她却听不懂的音乐声。 但这些都是背景,她也在允许自己小小地沉溺一会儿,在这样烟火气十足的氛围里,回想着秦幼昕刚刚说过的话。 “小昨,我们分手吧,我考虑了很久的,不是闹脾气。” “我不小了,不能再继续玩下去,我该收收心。” “我家人对他很满意,他在诚橡上班,工作很稳定。” “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呢?你可不可以理解我一下,我有我的难处,如果不是这些压力,我也不会做出这个选择!” “纪怀昨,人都在往前走,没人会一直保持现状一生幼稚。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就好像……就好像我会换成美式,换成黑咖,但你还是停留在橙汁上一样。” …… 等纪怀昨把这些话反反复复想了好几遍之后,她才发觉已经走进小区里,身边过了一辆搬家公司的车子,她察觉到手机震动。 摁亮看的时候,是秦幼昕的消息—— [我的东西不要了,可以的话辛苦你扔掉就好。] 纪怀昨的手捏紧了手机,麻木地抬头看向已经开得远远的搬家公司车子,很想问问他能不能帮忙带一下垃圾。 她住的公寓那一层只有三户,她和弟弟住邻居,父母已经各自有了家庭,这两个房子就是对她们姐弟的补偿。 纪轻桐在外地上大学,不常回来,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人。从今天之后,她将更加彻底地恢复一个人。 纪怀昨走进电梯里,她在电梯的镜面看到自己面无表情的样子,心想:这段感情结束,她是不是也没有很难过。 不知道哪儿忽然冒出一个十分稚嫩的奶音: “姐姐。” 纪怀昨回神,看过去才发现自己身边站着一个小女孩,穿得很可爱,正仰着头盯着自己看。 纪怀昨想着,新眼睛就是好,这么亮,这么黑,像小小的水晶球,留在小精灵的眼眶里。 她近乎麻木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和:“叫我干嘛?” 小女孩笑,几颗白牙露出来,十分讨喜。 她十分自来熟地靠近些:“漂亮姐姐,可不可以让我妈妈留下你的联系方式,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和你聊天了。” 纪怀昨还是第一次被年纪差这么多的小家伙搭讪,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就瞧见一只漂亮的手把小孩的嘴巴捂住。 小孩的整张脸都被笼罩,只留了黑黝黝的眼睛在指缝中笑眯眯地给她传递信号。 纪怀昨这才看见她身边还有个大人,她并不太注意这人什么长相,此刻她发觉自己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她听到一个声音和她道歉:“不好意思,我女儿总会开玩笑。” 纪怀昨并未多留视线,淡淡点头并未理会。 电梯没有那么慢,能让人在里边说上太多的话,两个大人只寒暄了这一句,电梯就停在26楼。 按钮只亮了这一层,门开,两大一小便都出了电梯,纪怀昨的视线里又看到电梯里还有几个行李箱。 她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恍惚,看什么都看不完全,好像有一部分灵魂先入睡了一样,一切朦胧。 身后的女人在嘱咐小孩:“妈妈把这些放进屋子里,你就在屋里等着妈妈回来好不好?” 小女孩很乖地答应下来,转而哒哒哒跑到纪怀昨身边,拉住她的衣角。 纪怀昨停住,她妈妈进电梯去拿行李箱,所以没注意到。 “漂亮姐姐,你也住在这?你喜不喜欢吃苹果?” 纪怀昨能明白这或许是小朋友的搭讪方式,类似于她经常看的动漫里—— “小姐,你吃纳豆放不放葱花。” 她再一次耐心地蹲下身:“喜欢。” 小孩儿眼睛弯成月牙:“我妈妈会给我买好多苹果,漂亮姐姐要不要一起来吃?” 纪怀昨把手里提着的甜品给她:“这个你可以吃吗?” 小孩哪管可不可以吃,漂亮姐姐送的东西她怎么能不要呢!当即一把接过,不忘呲着几颗小乳牙道谢。 “谢谢漂亮姐姐。” 小孩的妈妈这时候总算发现了,赶紧朝这边来,把她再一次拉住,还未注意到她手里提着的甜品,嗔小孩一眼又歉然: “……不好意思。她,她见到长得漂亮的女孩子有些话多。” 长得漂亮? 纪怀昨觉得自己长相很一般,对这句夹杂着表扬的话没给予什么答复,比起这些比她成熟的大人,她对小孩子的耐心要更多一点。 摁了密码,纪怀昨进去便带上了门。 阮赴今瞧着女人的背影,关了门,才发现小孩提着的甜品,皱着眉,拉着阮霁禾的手叮嘱她: “你这个小家伙,怎么一看见漂亮女孩就搭讪呢。还随便收人家东西,这怎么行。” 阮霁禾嘿嘿笑着,试图躲开阮赴今的手,嘴甜得很:“妈妈最漂亮啦,我最喜欢和妈妈在一起!我是收了给妈妈吃的!” 阮赴今生不起气来,无奈一笑,“以后不许了。”教训过后,才牵起小孩的手,起身打开自己的房门。 “你呀,一会儿看不住就要被人勾走,我看我还是把你好好留在屋里等我才对。” 原来的家用电器有很多都不能用了,反正也要搬家,阮赴今干脆把那些都处理掉,什么都买了新的,这几天陆陆续续都到了,快递小哥帮她把重一点的大件送到门口,又带着拖车回去。 阮赴今花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把屋子收拾好,整理出几袋垃圾,提着准备下去丢掉。 刚出门,旁边的门刚好也打开,纪怀昨也拿着很多垃圾袋出来,更夸张的是,她胳膊下边还夹着一个很大的玩偶。 视线相对,阮赴今本着都是邻居的关系,准备客气一下,却被那人完全无视掉,径直路过了。 她微微皱眉,暗暗猜测是不是刚刚阮霁禾的行为让她讨厌了。 电梯上升,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虽然只有两个人,但这么多垃圾袋,加上这个大玩偶,空间也被占得满满当当。 一般在如此静谧的电梯里,阮赴今会自己找点什么事打发时间的,但现在她在犹豫要不要为阮霁禾刚刚的事道歉。 “您好。”想过之后,阮赴今还是开口,“我女儿话有些多,不好意思。” 纪怀昨有点纳闷——为什么陌生人也要把一样的话说两次,难道自己看上去真的很像听不懂人话的模样吗? 她皱着眉径直问出来:“同样的话为什么说两次,是一定要我告诉你我听到了,并且可以理解吗?” 阮赴今愣住,重新端详面前这人,忍不住多加了一层凌厉不好相处的滤镜。 纪怀昨没等到她的回答,恰好电梯也开了门,便重新夹起那个大玩偶走在前头。 阮赴今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把那个大玩偶放到垃圾桶旁边的时候,忽然觉得懂了她为什么看上去如此颓丧。 大概是失恋了,还是被分手的那个。 她跟在后头扔了垃圾,想起刚才的尴尬气氛,刻意慢了几步,打算等一会儿的电梯。 岂料她挪到电梯门前时,纪怀昨一只手挡在门口,见她来了,收回手摁了楼层。 阮赴今有些意外,但也没拒绝人家的好意,又在如此沉默的气氛中上楼去。 她视线看向别处,回忆起旁边这个人的长相,有些不明白阮霁禾的审美。 眼尾上扬,眉峰锐利,薄唇尖下巴,面无表情,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不好相处的感觉,也亏得阮霁禾脸皮厚,见到美人就往前凑。 沉默的电梯里,震动的声音尤为明显,纪怀昨拿出手机接电话,阮赴今则是尽量降低存在感,也想着拿出手机来装个样子。 “喂……” “小昨!秦幼昕怎么在相亲啊?我靠!她绿你!你绿了你知不知道?!” 纪怀昨认识姜松河这么多年,从来没觉得她声音原来这么大。 而阮赴今,她觉得自己真的神了,竟然能在兜里摸出阮霁禾的玩具手机,并且摁到音乐播放的按钮。 所以现状就是,人家接到好友举报伴侣给她戴绿帽子的电话,而自己,摁响了“我是一条小青龙”。 纪怀昨愣了片刻,转过头去看那个手忙脚乱关闭,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扣下电池才能阻断欢快旋律的女人, 这回她看清楚了,这个人长得就是一副国泰民安的模样,鹅蛋脸,桃花眼,皮肤白净俊五官。 嗯,看着的确贤妻良母。 而阮赴今对上纪怀昨的视线时,不知道是因为听到那句“你绿了”,还是因为洗脑的“小青龙”。 她总觉得,这个新邻居麻木的脸上,似乎成了绿色的麻木。 而她,是尴尬的红。 第3章 她大概太忙了 时间很快走到八月三十号,是个周二,也是姜松河即将上班的前一天。 她总算写完了第一周的教案和教学计划,只差开学第一天的ppt还没做,这种关于创意的事情她往往都是需要借一个脑子的,因此毫不犹豫提着包来了纪怀昨家。 纪怀昨正沉浸式码字,双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思路正清晰,因此听到敲门声也暂时没理会。 姜松河纳了闷儿,干脆打电话过去,接起的时候只得到纪怀昨简短的回答。 “写着呢,你等会儿,思路断了续不上。” 姜松河有求于人,对着电话凶了两句,又忍气吞声站在门口继续等。 阮霁禾听到外头的动静,十分害怕漂亮姐姐被坏人盯上,悄悄拉开一个门缝观察。 妈妈去上班还没回来,她还记得不能随便开门,因此就只是偷偷观察。 那个女人也长得很漂亮,阮霁禾看着她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她认得那是妈妈也买给她吃过的香酥鸡,不禁有些流口水。 而姜松河也注意到这个小脑袋,仔细看看,朝她招招手。 阮霁禾不敢过去,姜松河摆出面对小孩子的一贯笑容:“宝宝乖,姐姐不是坏人。” 这个笑容送走了一批小孩小升初,还是有些信服力,阮霁禾还是壮着胆子走到她面前。 姜松河早知道纪怀昨有个小邻居,上次打电话来也听她提起过,想必这个就是。 她循循善诱:“想不想去找纪怀昨玩?” 阮霁禾看她指着门口,虽然不知道“纪怀昨”是谁,但猜到是漂亮姐姐,赶紧点头。 姜松河笑眯眯再次拨通电话,纪怀昨语气不好:“说了等一下。” 下一秒,听筒里传来小邻居的声音,奶声奶气:“漂亮姐姐,我在门口,我可不可以找你玩?” 纪怀昨一怔,在此刻她也想起上次说了,可以随时找她来玩这句话。 小孩子哪能久等,她保存文档,把还没落实的想法简单潦草写在草稿纸上,而后关了电脑。 “我来开门,你稍等下。” 姜松河心满意足挂了电话,不过十秒,门就被推开,纪怀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利用小孩的坏女人。” 姜松河挤进去,眉飞色舞:“不不不,是神思敏捷的聪明女人。” 她自顾自换了鞋往里头走,纪怀昨不管她,蹲下身和小孩视线平齐。 “你妈妈知道你来找我玩吗?” 阮霁禾摇摇头:“妈妈不在家,我自己在家,好无聊哦。” 她小小年纪,倒是知道怎么表达可怜柔弱,纪怀昨被击中,哪还舍得她一个人回去待着,起身留下一只手牵她。 “那我要给你妈妈打电话,告诉她,不然你妈妈会担心。” 阮霁禾乖巧跟进去,左看右看充满好奇,还没忘报出阮赴今的电话。 纪怀昨一只手拨通电话,姜松河已经像个主人家似的躺在沙发上,还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没有我的小恩人我还在外头站着呢,快来坐小宝贝。” 阮霁禾仰头等待纪怀昨的允许,瞧她点了头,才慢悠悠过去坐下。 电话没有接,纪怀昨又接连打了两个,仍旧没人接听。 她放下手机写了个便利贴,注明电话号码和自己的名字,出门贴在阮赴今的门上。 回到屋里的时候,姜松河已经帮阮霁禾拿了零食和饮料,纪怀昨越过两人,把太甜太腻的东西拿走。 “小孩吃那么多甜的不行。” 阮霁禾也没不高兴,守着其余的吃的眉开眼笑。 纪怀昨也坐下,支着脑袋问:“前几天不是约我出去玩吗,怎么今天反倒跑来我这儿,没好事。” 姜松河讪笑:“你也知道,我明天就要上班了,要提前给新生家长开家长会。还要做ppt,你是不知道三班那个班主任,处处都跟我比,刚刚还发微信问我ppt做好了没,说什么没思路的话发给我借鉴!” 说起这个她就来气:“我呸!我还要借鉴她的!我可有无敌宝贝朋友纪怀昨帮我,她那算什么呀!” 纪怀昨撇着嘴看着她:“可能你们领导是看重你的忽悠能力,所以才又让你做班主任的吧。” 姜松河大笑,揽住她的手臂:“你帮帮我呗,我肯定要请你出去潇洒啊,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 纪怀昨白她一眼,看看一直盯着她们说话的阮霁禾:“先和她玩,等她妈妈回来我再帮你弄。” 姜松河满意点头:“好好好,只要你帮忙,怎么都行。” 纪怀昨这儿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都是些电子设备,她估计平时这小孩自己在家可能也就看看电视,便打消了给她找动画片的念头。 阮霁禾倒是不挑,跟姜松河聊天也能十分热情投入。 趁着她俩聊天的空档,纪怀昨在储物室翻出一个飞行棋的棋盘来,又找到被压得变形的骰子,拿到客厅。 纪怀昨的客厅很宽敞,她平时不怎么待客,也不怎么看电视,因此她干脆省了茶几之类的套装,只在沙发旁边放了两个边几放杂物。 整张棋盘铺开,四周也有空闲,不怕小孩磕磕碰碰。 三人各站一角,纪怀昨耐心给阮霁禾讲清楚规则,由着阮霁禾穿着袜子到处跑。 纪怀昨的屋子从来安静,很少有这样热闹的时候,失恋的阴云在她不知不觉中笼罩上空,此刻也总算破开一个口子,照进不少阳光来。 阮赴今本来是打算早点回来的,但工作上出了一点小状况,她着手善后,忙过这一阵时才发现已经快八点多了。 她顿时心急如焚,阮霁禾一个人在家里,肯定也没吃东西呢,她都忘了打电话回去。 离开公司,阮赴今开车直奔家里。 然而到了门前,一张便利贴叫她的焦急停止。 [小孩在我这 纪怀昨187xxxxxxxx] 这是……刚刚手机上的三个未接电话,原来都是她打来的? 阮赴今下意识看向邻居的门,迟疑几秒,她打了电话过去,那边是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接起。 “你好,请问哪位?” 不是那个女孩的声音,阮赴今有些紧张:“你好,我是阮霁禾的妈妈,我看见门上的便利贴,请问您是?” 电话那头的人明白过来,答应:“纪怀昨在做饭,我帮她接电话,你来吧,我给你开门。” 阮赴今松了口气,撕下便利贴随手放进衣兜里,走到纪怀昨门前的时候,姜松河在里边把门打开。 阮赴今一眼就认出,这是阮霁禾即将报道的一年一班班主任,姜松河。 姜松河还准备客套话,阮赴今已经打开了家长面对老师的固有模式。 “姜老师,你好,我是阮霁禾妈妈。” 姜松河:…… 她看看周围,还以为自己是做梦了,回了工作环境。 她干笑一声把人让进屋里:“你好,第一次见哈。” 阮赴今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客气笑笑:“我就不进去了,我来接阮霁禾回家,谢谢姜老师的照顾。” 姜松河总算从被迫工作的状态中回神,加上这又是自己新学生的家长,更热情些: “还没吃饭吧?进来坐坐再走吧。” 盛情难却,阮赴今拘谨地脱了鞋,姜松河帮她拿了一双待客用的一次性拖鞋,两人进了屋。 阮赴今没好意思四处打量,借着找孩子的空隙大致打量了屋内的陈设,是很简约的布局,客厅里还有一张很大的飞行棋棋盘,一个骰子倒在中央。 姜松河帮她倒水:“我们刚才玩了一会儿,还没收拾,纪怀昨去做饭了,小孩正跟着她在厨房玩,不如一起吃吧。” 人家帮忙照顾孩子就已经够不好意思了,该自己请人家吃饭才是,哪还好意思蹭饭。 阮赴今连连拒绝。 “不用不用,我接上她回去就好,已经给你们添了麻烦了。” 姜松河见她坚持,也不好太过热情,朝厨房喊了一嗓子: “纪怀昨,孩子妈妈来了!” 话音刚落,厨房里的抽油烟机也停止工作,饭香味飘出来,阮赴今闻得出是糖醋里脊的味道。 纪怀昨端着两个盘子出来,看到她在愣了一瞬,而后抬抬手示意: “吃过饭再走吧。” 阮赴今下意识想拒绝,但纪怀昨已经把盘子放在餐桌上,身后还跟着自家的小皮球。 “小昨姐姐做的饭好香啊,小昨姐姐好厉害啊!” 她追着人吹彩虹屁,阮赴今简直看不下去,偏偏除了她之外,那两个人都十分愉悦地看着那个小皮球。 纪怀昨并未停下脚步,转身又去厨房端第二趟,姜松河也过去拿碗筷,这让坐在沙发上的阮赴今不知如何是好。 乌龟和王八蛋见又来一个陌生人,好奇地一起探着头看她,半晌又小心翼翼地凑近。 阮赴今克制着摸毛球的心思,由着两个小猫靠近,最后看着它们齐齐靠在自己旁边,小声喵叫。 倒是亲人,不怕生。她这样想着,局促也得到些缓解。 两个人把碗筷摆在桌上,纪怀昨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她:“吃了没。” 阮赴今下意识回答“没”,纪怀昨便点头又客气道:“那就一起吧,饭煮的够。” 小皮球就是纪怀昨的尾巴,这会儿也在纪怀昨身后探出头: “妈妈,好香哦。” 三个人用几乎一致的视线看着她,阮赴今只好答应下来,心里已经在盘算周末的时候买点什么东西回礼才好。 坐到餐桌前,刚好四把椅子,纪怀昨盛好了饭,自顾自地吃,好在还有一个健谈的姜松河闲聊,气氛才没过于僵硬。 聊到孩子的时候,姜松河的职业病就忍不住了:“今天我听小禾说她自己在家,这多不安全啊,以后还是尽量别让她自己在家。” 阮赴今也知道不安全,还幸好是阮霁禾天性乖巧,嘱咐过她的事都记得住,也会乖乖听话,若是换一个,只怕她天天都要把孩子带在身边上班才能放心。 她确实是不忍心的,但架不住工作忙,家里又只有自己,照顾一个小孩实在没那么容易,她又不太会做饭,每次都是点了外卖放在门口,然后给阮霁禾打电话去拿。 这样听起来似乎过于大胆,但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母女两个也不会维持这个模式。 这些话不适合对外人说,因此阮赴今只是点点头应承下来,表明自己会注意,心里盘算着阮霁禾再放暑假的时候,是不是要找个阿姨。 平时阮霁禾放假她也休息,天数也都一样,所以没什么关系。 但是现在这段时间她准备争取总监的位子,难免要多加班,更努力些。 所以请个阿姨还是有必要的。 纪怀昨抬眼看看她,并未多说什么,吃过饭后把她们母女送出门去。 阮霁禾有些不舍地抱着纪怀昨的腿:“小昨姐姐,我下次有空,还来找你玩哦。” 纪怀昨点点头,蹲下身认真和她道了别,看着她跟着妈妈回去才关门。 姜松河不禁叹了口气:“大人都忙,孩子也跟着受委屈,小孩中午怕不是吃的外卖?现在的外卖哪能放心啊,都是添加剂,万一把小孩吃成小怪物了怎么办。” 纪怀昨打她一下:“叫人家听见去投诉你,怕不怕!” 姜松河赶紧闭嘴:“说实在的,没干这行之前,我都不知道原来小学老师是如此容易被投诉,恨不得孩子摔个跟头都要把班主任告到最高人民法院去,真的服了!” 纪怀昨只是笑,想起这母女两个搬家那天,似乎也没见到孩子爸爸。 大概真是太忙了。 她按下心思,姜松河还暂时收不回慈爱泛滥:“我还是第一次见阮霁禾这么乖的小孩,一点儿也不让人操心,我已经想好让她当班长了。” 纪怀昨简直无语:“把碗洗了,我去给你弄ppt。” 姜松河答应一声,钻进厨房洗碗。 第5章 掰了 这次姜松河总算是没食言,半个小时左右,她就夹着本子出来了,老远朝她招招手。 “可等苦我的小美人了,走走走,姐带你去吃大餐!” 纪怀昨开着车,姜松河从会议室出来开始就一直喋喋不休,所有话的中心思想就是在和她说袁江槿的种种“恶劣事迹”。 “……所以我才讨厌她,看见她就烦!” 纪怀昨回想着刚刚的一面印象,有些不确定:“你真的确定看到她衣衫不整在校长办公室出来?” 姜松河果断点头:“当然!还不止一次呢!很多次午休的时候都是,还天天提醒我什么师德师风,我呸!” 路再长也没有姜松河的吐槽长,纪怀昨停在烤鱼店门口的时候,姜松河才暂时把这个话题抛在脑后。 “我上次就想来了,每次我回家的时候路过,这香味儿熏得我,嗯~” 纪怀昨由她拉着往里走,她们来得晚,鱼庄生意火,包间都被人预订完了,她们只能坐在大厅里。 纪怀昨对这些没什么所谓,随便找了个空座位点单。 两个人一条鱼都吃不完,只点了半条烤鱼,又带了一个凉菜足够了。 “马上就秋天了,我最近特别想买一件小碎花裙子,但是上课的时候穿我又怕被人骂,要不然我现在买了,到时候我们两个去玩儿的时候穿?” 纪怀昨点头:“可以,那我也买一条,咱们一起穿。” “可是去夜店穿碎花裙不合适吧?” 纪怀昨皱眉:“各蹦各的,穿不穿都没人管,谁还管你穿什么。” “说的也是。” 闲聊间,服务生把她们的菜已经摆在桌上,两人拿起筷子就没了那么多话,各自吃得专心。 纪怀昨才把嘴里的刺吐在桌子上,坐在对面的姜松河就震惊地看着她身后才落座的那桌,然后在桌子下边踢了踢纪怀昨的脚。 她压着声音提醒:“真是寸,你后边儿,是秦幼昕!” 隔几天再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纪怀昨猛然怔住,那些被她短暂遗忘的东西突然复苏,让她毫无防备卡在当场。 隔了几秒,身后果然传来秦幼昕的声音,虽然大堂很吵,但背对背坐着,纪怀昨还是能听得清秦幼昕的声音。 “我可以吃辣,没关系,你点你的口味就好。” 纪怀昨心里的声音在下一秒反驳:这三年你都不能吃辣,分开几天,你倒是换了口味。 她又想起自己一开始也是能吃辣的,和秦幼昕在一起三年,她硬是改变了原来的口味。 想不到现在竟然口味调换了。 她总算缓过来,默默吐掉嘴里的鱼刺,并不打算引起身后人的注意。 姜松河看她这样,皱着眉恨铁不成钢:“你干嘛这样,劈腿的人又不是你,咱们不虚!坐直了吃!” 纪怀昨指指自己挂着围兜的衣服:“坐直了吃要弄脏衣服,吃你的,别那么多废话。” 姜松河白她一眼,身体诚实地压低了声音:“你是真的没出息,跟你做朋友我真是倒大霉了,真的很憋屈你知不知道?” 纪怀昨瞥她一眼,提醒:“几个小时前,你还说我是救命恩人,你就这么报恩?” 两个人闲聊的声音直线下降,甚至有的时候对方说了什么都听不清,活像地下党接头。 但身后的人说什么纪怀昨却听得很清楚,他们在交流彼此的爱好,和平时会看什么电影,做什么运动。 她其实很想就此离开,但转念一想,她不是做错事的人,饭还没吃完,降低声音就已经是够意思了,凭什么还要她先行回避? 想到这儿她的动作更加慢条斯理起来。 或许在她别扭的心里,其实也很想听听身后的两人会不会越聊越投机,会不会在舍弃自己后,和工作稳定的男人走到一起。 由此一来,大堂里的客人走了几桌之后,纪怀昨和姜松河依旧在磋磨她们的半条鱼。 环境随着人们离开安静不少,身后的男人声音也更加清晰。 “我听说你有个很要好的朋友,什么时候有时间,你可以约她出来,不要因为我冷落了好朋友。” 秦幼昕愣了几秒:“朋友?我妈妈和你说的吗?” 男人:“对啊,阿姨和我提过很多次,说你们大学认识,关系一直很好,姓纪?” 姓纪的人沉默了,姓纪的人的朋友也沉默了。 秦幼昕隔了几秒才说话,但语气轻飘飘,只有两个字:“掰了。” 纪怀昨动作一停,捏着筷子的手愈发收紧。 她想象过秦幼昕会提起她,但没想到,不但不是主动提起,还是如此概括她们三年的所有。 掰了。 旁人不知道这一千多天里到底发生了多少脸红心动,他们能从这两个字中理解到的,就好像两个小孩子,因为玩不到一起,就再也不来往。 那么随意,那么轻飘飘,没有丁点重量。 这个话题似乎不能翻篇,男人笑着缓解尴尬:“是吗,你性格这么好,实在想不到什么样的人才会和你合不来。” 纪怀昨放下筷子,骂人也没姜松河快。 “我真特么听不下去了,秦幼昕你是不是说不出人话啊?” 一声国粹,其余的客人也纷纷瞟过来。 纪怀昨最讨厌这种被看戏的感觉,她扯了扯姜松河:“别骂了,现在人多,回去我打电话骂行吗?” 秦幼昕也是吓了一跳,对面的男人都噎着了,正拼命往嘴里灌水,一大口米饭不得不含水吞服的感觉不是很妙。 她起身看见姜松河,表情马上变得慌乱:“松……松河?你……” 她视线下移,果然看到背对着她坐着的纪怀昨,脸色更不好了。 “小昨,我……不是你听到的那样,我不是那个意思。” 纪怀昨还是被点到名,她总算可以擦嘴巴结束这顿故意拖延的午饭,起身回话。 “我听到的就是我听到的,你也不用遮掩。”她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很普通的长相,普通到,哪怕她并不脸盲,看过几眼再想起也觉得毫无印象。 秦幼昕的手紧紧扶着隔板,咬着唇说不出一句话来。也许是不知如何辩解,也许是被当事人听到这样的话,觉得无地自容。 更或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并没有她和纪怀昨说的那么优秀。 男人此刻也起身,个头还是有的,看上去有一米八多,朝纪怀昨伸出手。 “你就是她的……朋友吗?我刚说的你可能误会了,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纪怀昨冷眼看着那只手,并未理会,她在此刻想到秦幼昕分手时责怪她的话。 “纪怀昨,你可不可以成熟一点,像个大人一样?” 她冷笑一声嘲讽:“你们成熟的大人,一句话有很多意思的,掰都掰了,还有什么可客套的? 男人有些不悦,收回手后脸色都沉下去:“没必要说话这么不留体面吧,都在热河,多个朋友多条路,这是最起码的道理。” 纪怀昨抬起头盯着他:“刚才那口饭还是太小了,怎么没噎死你呢?” 她说完便径直离开,姜松河朝秦幼昕狠狠翻个白眼:“眼睛真的瞎。”随后也紧随离去。 秦幼昕可以忍受纪怀昨的谩骂或者冷眼,毕竟是她对不起她在先。 但这个姜松河,她凭什么? “姜松河你站住!” 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喝不但叫住了纪怀昨和姜松河,也叫住了楼上下来的阮赴今。 秦幼昕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姜松河面前,胸廓都气得上下起伏。 “我和纪怀昨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平时没有边界感就算了,现在你是什么立场,嘴给我放干净点,都是受过教育的人,别搞些粗鲁样子!” 姜松河登时活了,干脆把纪怀昨拉到身边来:“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看看你自己那利欲熏心的样子,想钓金龟婿想疯了吧?钓歪了吧?这给你舔的,我听着你们说话我都吃不下饭!还说小昨脾气不好配不上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姜松河!你别太过分!” 姜松河一旦开大就难能停止,除非把她的嘴揪下来锁好,不然她掀翻所有桎梏也要把技能放完。 “怀昨跟你在一起三年,占你什么便宜了?你吃她的喝她的,最后还拿她的,连分开的咖啡都得小昨请,你脸皮怎么那么厚呢!说什么该结婚了,早知道这个当初别舔着脸追我们啊!” 男人听不明白她们说的是什么,他压根也没想到这两个人的关系是恋人,自己的相亲对象被喷了,他怎么也得说句话。 于是他穿到两个人中间:“够了!这位小姐,就算做不成朋友,也没必要这么针锋相对吧!” 秦幼昕骂不过,眼眶都红了,看上去有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姜松河以一敌二也毫不示弱,最后秦幼昕忍无可忍,爆发出几滴眼泪来,上前拉过纪怀昨的手,面对她声泪俱下。 “小昨,你理解理解我,你别这样给我难堪行不行?好歹有几年情分,我确实在物质上依赖你很多,但我也给了你陪伴不是吗?好聚好散,我们就当以前的事都是错的,往后谁也别招惹谁,行吗?” 纪怀昨沉默着,良久她苦笑一声—— 她还在自己为难自己,每次都会被“起码在一起三年了”卡住,不得自在,然而同样的情分,在另一个人嘴里,被说的和吐在桌上的鱼刺一样,成了无用垃圾。 她甩开秦幼昕的手:“我有招惹你吗?你相你的亲,少提我行吗?我真的觉得我的名字在你嘴里提出来都像是你咒我,好聚好散我没说不可以!” 秦幼昕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对自己发火的样子,她愣住几秒,而后心底掠过一丝冷意。 她知道,现在的纪怀昨,她才是永远都失去了,永远都不能挽回了。 那干脆就顺水推舟,老死不相往来。 男人上前一步把秦幼昕挡在身后:“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昕昕的妈妈和我说了,你连稳定工作都没有,昕昕怎么可能什么钱都要你帮她出?你们年纪应该差不多大了吧?先有个稳定工作再说吧。” 第6章 她就是在给他尴尬 成年人的世界说是复杂,其实也很简单,是从凌晨说到深夜的工作,家庭。 偏偏这两样是纪怀昨永远都不想接触的,她现在写写剧本就挺好,每个月平均下来也能有几万块收入。 虽然这比“稳定工作”要好很多,但就是有些人,会因为这个“不稳定”心怀偏见,拿来攻击别人。 姜松河嘲讽地看着他:“好啊,她找你了,你工作很稳定?” “我在诚橡工作。”男人不紧不慢道,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似乎整个人都自信了不少。 诚橡是热河首屈一指的大集团,员工福利和待遇都很不错,不犯什么大错误的情况下直接混到养老都不是问题。 确实稳定。 姜松河气得说不出话,她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把这种稳定和不稳定的偏见更改,因此哪怕她知道自己好友有能力,有存款,比这个男的强太多。 但她还是说不过这些自视甚高的人。 有些人站在山顶,敬畏更高的山,有的人踩上土丘开始,就已经有了“曾征服珠穆朗玛”的自信。 楼下的对峙陷入僵局,阮赴今本是不愿意参与这种热闹的人,奈何这两个人实在过分。 那两个,也实在委屈。 她听明白了,大约就是前女友劈腿分手,还偶然碰在一起,三个人的修罗场。 这会儿走到大堂里来,她看到纪怀昨站在那儿,疲倦的面容写满了失望。 怪不得她曾对自己说“你们成熟的大人”怎样,是因为前女友以此责备过她吗? “小陈。”她终究还是叫住那个男人——自己手下诸多部门里的其中一个员工。 陈晨闻声看过来,惊讶一秒,赶紧上前几步:“阮总监,您也在这儿?” 他说完这句话就注意到跟在阮赴今身边的小孩,正睁着大眼睛观察他。 于是抹了蜜的嘴又拐了个弯:“这是您女儿吧,长得真漂亮,你好,我是陈叔叔。” 阮霁禾看着他,撇撇嘴躲到妈妈身后,眼神看向那边的纪怀昨,她更想去找小昨姐姐回去玩。 被躲开,陈晨没在意,主动给阮赴今介绍:“这位是我女朋友,这位是我们部门的总监。” 秦幼昕已经擦干净眼泪,闻言走过来笑笑:“您好。” 阮赴今淡淡点头,看向纪怀昨,有些担忧她的状况。 陈晨继续客套着:“您是带女儿来吃饭?这儿的老板是我认识的,小公主吃不吃得惯?” 阮赴今否定了他的前半句:“我是来找我朋友的。” 她说完朝向纪怀昨:“纪怀昨,姜老师,可算找到你们了。” 阮霁禾闻言,亮晶晶看着妈妈,无声询问自己可不可以去找小昨姐姐玩。 纪怀昨明白她是在给自己台阶,在救场。 她没有拂她的好意,点点头恢复平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蹲下身,冲小孩招招手。 这几个大人的包围之下,只有这个小孩子才让她有能喘息的机会。 “小禾。” 阮霁禾便马上挣脱妈妈的手,跑到纪怀昨面前,亲昵贴贴:“小昨姐姐,你们也吃的鱼吗?好不好吃?” 阮赴今收回视线,朝愣住的陈晨点点下巴算作打招呼: “你们继续吃。哦对了,上周就你的方案不通过,回去修改一下,今晚六点之前发到我邮箱里来。” 姜松河闻言噗嗤一声:“这和全班都满分就你不及格有什么区别,公司制度真好,这样的吊车尾也愿意养着,好稳定哦。” 陈晨面色一变,恶狠狠瞪了姜松河一眼。 阮赴今说这句话就是给他尴尬的意思,因此并未帮他解释什么,越过他和秦幼昕,同姜松河两人汇合,三大一小并肩离开。 陈晨松了口气,抹了把汗:“那个,你吃饱没?” 秦幼昕的视线艰难收回,干笑一声:“吃饱了。” 没吃饱也被骂饱了。 陈晨打哈哈似的笑了两声,对自己刚刚“英雄救美”的行为十分满意,主动邀请:“这周末我请你看电影怎么样?” 秦幼昕并未回答,而是反问:“你们这个总监,结婚了啊。” 问完她才想起来,都有孩子了,肯定结婚了。 但陈晨摇摇头:“副的,正和另一个抢位子呢。她未婚,孩子是她自己带的,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怎么了?” 秦幼昕皱起眉:“没事,我随便问问。” 实在是那两个人走在一起,牵着那个小孩的背影看上去过于……登对。 即便她不想承认,但是熟悉的危机感重新出现,她少不了要多了解点。 单身妈妈? 真的只是朋友而已吗? - 离开烤鱼店,姜松河不放心让纪怀昨就这么回去,她猜也猜得到这人独自回家,肯定又是一个人守着空屋子独自消化。 左右下午也没事,她偏头问阮赴今,想着能多几个人帮她说服纪怀昨。 “小禾妈妈,你们下午如果没事做的话,我们一起去游乐园玩玩?” 带着小孩,最先想到的只能是这种地方,总不能三个大人去儿童乐园吧。 阮赴今看看纪怀昨的表情,再看看姜松河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好……” “我就不去了,先回了。”纪怀昨先一步拒绝,“还要赶稿子。” 姜松河愣了一秒,而后赶忙把她拉住,目露关切:“你自己回去,多无聊,不如跟我们散散心。” 纪怀昨摇摇头,揉揉太阳穴,看上去有些累。 “下次吧,下次我请你,先走了。” 她说完,又朝阮赴今客气地点点头,而后便在两大一小的注视中离开了。 主要的人都走了,姜松河只好歉然笑笑:“不好意思啊,她这人就是脾气臭。” 言罢她看看四周:“你们开车来的吗?” 阮赴今点点头:“姜老师呢?如果没开车的话我们可以送你。” 姜松河赶忙摇摇头:“不用不用,我家就在这附近,那你们回去注意安全。” 说完她又蹲下身和阮霁禾道了别,几人才算就此分别。 回到家后,阮赴今把阮霁禾的衣服和书包收拾到一边去,给她找了本画册,让她自己涂着玩,自己则是在家政软件上搜索小时工。 工作越来越忙,她必须要找个小时工来照料阮霁禾的一日三餐,还有上下学。 关于孩子的事她总是十分慎重,在软件上翻了一个多小时,才总算选中了一个看着面相和善的中年女人。 有十几年照顾小孩的经验,厨艺也很好,也会打扫屋子。 阮赴今不用她的其他业务,只需要她能帮自己照顾阮霁禾就好,但是对方还有一个条件,就是自己的小孙子也刚上一年级,丢不下,希望可以一起带。 阮赴今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或许多个小男孩,阮霁禾还有人陪着,不会孤单,便欣然同意。 谈妥之后,没过几天那个阿姨便带着一个小孩子出现在门口。 确实和照片上没什么差别,看着很面善,也很白净,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长得浓眉大眼的,精气神十足。 “您好,我姓刘。”刘姨自我介绍,“这是我孙子皓皓,也才上一年级。” 阮赴今点点头,阮霁禾并不腼腆,拿着自己的小画本来给皓皓看:“要不要一起涂呀?” 皓皓十分惶恐地躲在奶奶后边,被刘姨推了好几次才小心翼翼凑过去。 阮赴今见状也算放心,上班时间也快到了,交代了阮霁禾的忌口之后便匆匆离开。 正是一大早,阮赴今关上门的时候,瞧见电梯口正站得散漫的纪怀昨。 上次见还是几天前,撞见她被前女友为难,阮赴今换位思考,觉得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事被别人看见,一定会觉得不自在,所以就打算等下一班电梯再走。 纪怀昨听见高跟鞋声,不回头也知道是她,电梯到了之后却见那人站在远处看手机,便先帮她挡了一下。 又是这个熟悉的画面,阮赴今收起手机,干巴巴道了谢站到电梯角落。 纪怀昨面无表情地发呆,阮赴今上下扫过一眼,见她背着包,带着耳机,猜测应该是去咖啡厅之类的地方。 电梯很快抵达负一层,纪怀昨先一步出电梯,在阮赴今的车边停下,然后开走了挨着她的另一辆车。 两人并没有一句话的交流,阮赴今估计她也是觉得尴尬,所以才不说话。 但纪怀昨只是懒得开口,她总会间歇性懒癌发作,什么都懒得做。今天也只不过是最近实在没灵感,所以才打算找个不那么高端的咖啡厅坐坐。 人多的地方就有故事,她的灵感大都来源于此。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正午,她独自拿着一张纸速写,画到一半,面前的座位上多了一个女人。 眉头皱着,眼尾锋锐,五官都颇不柔和,看样子是一个性子急的人。 过了十几分钟,她对面坐下另一个女人,穿着小香风的通勤套装,眼尾高挑,入座之前先是环顾四周,然后才慢吞吞坐下。 距离不远,纪怀昨能听到她们说话,她没有偷听别人谈事的爱好,主动想把耳麦的音乐调高些。 但才摸到音量键,女人的一声冷哼让她停止动作。 “她阮赴今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有了这个,我就能让她再也没有跟我争总监的能耐!” 纪怀昨一愣,阮赴今?这名字好耳熟。 怀昨,赴今,名字还挺有意思的。她环顾四周,稍稍低头就能看到对面的诚橡设计的招牌,邻居好像也是在诚橡上班。 阮这个姓氏不多见,她隐约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听过。 对面的两人显然在进行某种交易,纪怀昨看到那个小香风接过一个u盘,大概是里边装了她刚刚提到的证据之类的东西。 她看了一眼,没再继续盯着,垂下视线时,本子上的速写不知不觉间把这两个人也画了进去。 她有些无奈,毁了一幅光影,想了想,反正画都画完了,干脆更精细点,在本子上小香风的脸上点上她鼻梁中间的痣。 第8章 好朋友是平等的 十分钟后,两荤一素一汤摆在桌上,凉的手撕鸡,热的肉沫茄子,还有一个蒜炒油麦菜,简单的西红柿蛋汤。 纪怀昨擦擦手,叫阮赴今:“吃饭了。” 语气平淡随意,阮赴今在工作中回神,莫名有一种经常如此相处的错觉。 她揉揉鼻梁,起身前看了一眼时间,有些讶然——四十几分钟,自己只能煮一包泡面,加点其他料,这个人能变出三菜一汤? 母女两人坐好,纪怀昨去另一间屋子,不知道是要找什么东西。 阮赴今等着人来,也不动筷,瞥见阮霁禾的小脑袋,发觉她有些矮,勉强才能露出桌面大半个头,夹菜很费力。 一会儿喂她好了。 正这么想着,纪怀昨带着一个小板凳过来,一只手搂起阮霁禾的身子,另一只手把小板凳垫在平整的椅子上,再把小孩放上去,高度刚刚好。 她很细心,阮赴今如此想着,一开始对这个邻居“不近人情”,“不好接近”的印象也淡化不少,再一次道谢。 “麻烦你了。” 纪怀昨看她一眼,点点头没说别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对阮霁禾的态度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快吃吧。” 小家伙抱起小饭碗——那本是纪怀昨买回来准备喂王八蛋的,还没来得及用,就被阮霁禾看中了。只能刷刷给她用。 乌龟吃完了自己的猫粮,闻到桌上的鸡肉味,跳到桌子上看着,规矩得很。 纪怀昨见状,夹了一条放在桌上,乌龟矜持碰碰,然后才把鸡肉条吃掉。 阮赴今目不转睛地看着,对这个小毛球愈发喜爱,主动问:“它叫什么名字?” 纪怀昨看她一眼,意外她竟然也会主动聊天。 这样出乎意料的主动需要被鼓励,纪怀昨咽下这口饭回答她: “乌龟。”她看向又跳上来的另一只,“这个叫王八蛋。” 阮赴今一愣,纪怀昨顺势解释:“因为那天和姜松河打赌,如果我收养它们,她就是乌龟王八蛋。” 阮赴今没忍住一笑,很快又收回,觉得自己笑得有点突兀。 虽然很有趣。 纪怀昨并未计较,自顾自吃饭。 十几分钟之后,阮赴今主动收碗,坚决要求自己洗碗,不能白吃。 她强调了两次,看上去都快要变得紧张了,纪怀昨终究还是没拒绝,由着她端着几只碗小心翼翼去后边洗。 阮赴今应该有165以上,因为纪怀昨看向她的时候,能看到她的额头,她自己170,所以能凭目测大概估算到其他人的身高。 虽然有这么高,不过却很瘦,身上虽然没有多余的肉,但是看着也过于纤细,好像承担不住任何重量。 纪怀昨联想到她的工作,猜她大概是工作太忙,顾不上注意身体,所以才如此瘦弱。 因为太忙,所以只能在下班的时候点上外卖,然后到家之后刚好可以吃吗? 纪怀昨蹙眉,心里盘桓着“别总让孩子吃外卖”这句话,又想到下午听到的那两个女人的交易,一下子觉得说不出口。 竞争总监,在诚橡那么大的公司,压力该是不小。 她的目光不禁放在虎头虎脑的小皮球身上,长得很好,健健康康,白白嫩嫩,一看就是富养出来的小公主,最起码衣食住行没有丁点委屈。 虽然她没照顾自己,但小孩子却是养的不错的。 纪怀昨有一个弟弟,父母离婚的时候两人都被留在热河,和其他离婚的夫妻不同,尽管她和纪轻桐长相不错,性格也不错,成绩也不错。 但父母还是没有任何一方愿意要,只是给她留了相当可观的生活费,叫她带带弟弟,然后相继出国,至此也无音讯。 那年她20岁,纪轻桐12岁。那么大的孩子尚且让她头疼不已,如果纪轻桐像阮霁禾这么小,她只怕更焦头烂额。 阮霁禾的父亲一直都没露面,或许是太忙,也或许真像姜松河猜测的那样是离异。 不管是什么原因,阮赴今一个人带着女儿总是不容易的。 现在都这么应接不暇,需要找一个小时工帮忙看管,那以前孩子还小的时候,她只怕更辛苦。 想到这些,让阮赴今少点外卖的话彻底说不出口了。 纪怀昨揉着额头,她总觉得今晚的思绪似乎格外发散。 乌龟对阮赴今有格外强烈的亲近,现在正坐在台面上看着阮赴今洗碗,白花花的泡沫吸引了她的注意,因为平日里主人不会弄出这么多泡沫。 它好奇地伸出爪子想抓,阮赴今朝它轻轻挥手:“不行哦。” 乌龟像是听懂了,收回爪子舔了几下,又看到洗过一遍,还没冲的碗,上边也有不少泡沫。 它兴致上来,伸出爪子,拍。 “啪——” 不但碗碎了,阮赴今看到的一瞬间,感觉自己也快碎了。 蹭人家的饭,人家帮了忙,自己主动要求几次终于能报答人家洗个碗。 还把碗摔碎了。 她僵在原地,等纪怀昨听到声音过来的时候,瘪着嘴,手上还沾了不少泡沫。 “我……我一定赔你。” 末了,她又强调:“一模一样的。” 纪怀昨自上而下看着那只碎的不成样子的碗,许久之后摇摇头,拿了扫把清理。 “不用,早就该扔了。” 这是秦幼昕送她的,为数不多的几样东西之一,这套碗一共四只,先前就摔了两只,还有一只被纪怀昨拿去喂楼下的流浪猫。 这是最后一只,摔得像她们之间的感情,脆弱又零碎。 没错,确实该扔了。 阮赴今明白她这是不想自己觉得尴尬,但到底是弄坏了人家的东西,总该赔。 她没有多说,但心里已经决定,明天不加班的话,就去买一套碗回来。 多赔点,应该可以吧? 然而她的计划还是落空了,因为工作缘故,一直到第三个周的周末,她总算腾出空档来。 阮赴今等刘姨来了之后便离开家门,准备好好挑几个碗还给纪怀昨。 已经下午,阳光如此明媚,把所有的一切都染上和煦的滤镜。 经过楼下的公园时,不期瞧见正闭着眼睛坐在亭子里休憩的纪怀昨。 她依旧拿着一个画板,在阮赴今走出十几步路的间隙里,偶尔会写点什么在上头,多数时间还是会看着周围人若有所思。 阮赴今不知道她是什么工作,出于好奇不免多看了两眼,但也没打招呼,提着包离开。 纪怀昨已经坐了有一会儿,她最近灵感枯竭得不行,挤不出一滴,只能来人更多的地方找故事。 公园里到处都是放了假的小孩,和跟在身后时刻关注的家长。 隐约有虫鸣声,清风拂面时,纪怀昨不禁觉得,就算没有灵感,就这么晒一下午太阳,给身体去去霉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这样的环境中,时间的流逝就显得格外模糊。 心里觉得安静的时候,四面八方的声音便陆陆续续飘进耳朵里,她听到一群小孩的嬉笑声,其中一个小男孩的声音格外尖锐。 “你本来就没有爸爸!没有爸爸的人要把玩具都让给我玩!” 小孩子不讲道理,但讲歪理。纪怀昨讨厌这样的小男孩,眉头微蹙。 随后是其他小孩附和的声音,纪怀昨听着听着,又听到小孩子们叫那个没有爸爸的小孩去买零食回来给他们吃,还威胁,如果不买就不和她玩了。 小孩子很怕孤单,不懂什么是尊严,什么是嘲笑和针对,被伙伴抛弃就是天大的事。 纪怀昨扭头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到那个被挤兑得两眼垂泪的小女孩,是阮霁禾。 她彻底不高兴了,扭转身体叫她:“小禾——” 阮霁禾一愣,分辨出是她的音色之后,高兴地看过来,然后加速跑到纪怀昨面前,顺势抱住她搭在座椅旁边的腿。 “小昨姐姐!” 眼睛黑亮黑亮的,就是眼圈红红,受了委屈。 纪怀昨于心不忍,她软软地揉揉阮霁禾的头发,把她带到椅子上来,坐在和自己一样高的高度,才问: “那些小孩是什么人?” 阮霁禾的表情立刻带上苦恼:“是我的朋友。” 纪怀昨沉默几秒,看到她鼻尖的汗水,在兜里拿出纸巾帮她擦掉。 “你喜欢和他们一起玩吗?” 阮霁禾皱着小眉毛:“有的时候喜欢,有的时候不喜欢。” 纪怀昨看着她,鼓励她继续说。 阮霁禾便瘪着嘴巴,倒自己的小豆子:“他们总是说我没有爸爸,我也不喜欢把玩具让给他们,因为他们会弄坏,但是又不和我道歉。” 受的委屈恐怕不止这些,但这些被说出来的,才是阮霁禾最在意的。 纪怀昨有些心疼这个小皮球,一根手指挑着她细嫩的肉乎乎小手:“那——我也是你的朋友,你也讨厌我吗?” 阮霁禾马上摇头,小白牙一笑便全都出来见太阳:“不!我先是最喜欢妈妈,然后最喜欢小昨姐姐!” 她还能排上这么高的名次,纪怀昨有点意外,但更多的是开心。 她点点头:“那你觉得,我和你的其他朋友,是不是有不一样?” 这样的循循善诱可以被小孩子所理解,阮霁禾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 “小昨姐姐不会弄坏我的玩具,会和我一起玩,也不会说我没有爸爸。” 小昨姐姐甚至还会拿自己的玩具给我玩,还会给我做好吃的。 纪怀昨满意地点点头:“小禾,如果是好朋友呢,那就一定是要平等的。” 阮霁禾对这个词很陌生,歪头询问:“平等?” 纪怀昨“嗯”:“就是能够和你一起分享玩具,和你一起吃好吃的,即便你拿不出她喜欢的东西,也不会怪你的人。” 她牵牵阮霁禾的手:“好朋友会和你一起去买零食,也会在你觉得不高兴的时候帮你说话,和你手拉手。” 第9章 小花和小树苗的区别 阮霁禾的表情有些低落——因为这些条件,和皓皓都不匹配。 也就是说,皓皓不是她的朋友,那是什么呢? 纪怀昨颇有耐心地给了她答案:“你是一朵小花,其他人都是小树苗,他们既想要你的漂亮花瓣,又要笑话你和他们不一样,没有同样的树叶,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呢?” 阮霁禾理解了,重新去看那些没有她也玩得很热闹的小人,原先的期待被坚定取代。 “我不要再和他们一起玩了,他们不是我的朋友。” 纪怀昨欣慰地笑,又听到小皮球垂头丧气:“小昨姐姐,那我就没有朋友啦。” 纪怀昨看着她的发旋,小小圆圆的,小孩子的一切都很可爱,她也懂了阮霁禾的意思。 平时纪怀昨在家里赶稿,每天只有早上会六点半出去晨跑,顺便买菜丢垃圾,然后一整天不出门。 阮霁禾大概是得了阮赴今的授意,并不会轻易来打扰她。 那么大的房子,只有小时工和那个小孙子皓皓,她只能选择和皓皓一起玩。 现在她明白皓皓不是朋友,不愿意一起玩,和一下子回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没区别了。 小皮球觉得孤单了。 但纪怀昨帮不了她更多,她唯一能做的,只是教她如何甄别朋友,或者如何选择朋友。 念及此,她帮小皮球出了个主意:“你看看,公园里这么多小朋友,总有一个会是你的朋友,只不过还没被你发现。” “不然我陪你去找找,看看哪个才是你的好朋友,可不可以?” 阮霁禾一听,脑袋都扬起来,重新快乐,握紧她的手迫不及待跳下长椅,拉着她就走。 “那我们快点走!” 纪怀昨一只手把东西收好,无奈地由着她拉着冲,迈出去一步要顶得上小皮球弹四五下。 阮霁禾率先带着自己的知己大朋友把借出去的玩具统统收回,其中有几个已经坏掉了,小皮球心疼得不行,但没法要就是没法要了,她只能丢掉。 然后她就在其他小孩的嘀嘀咕咕中带着纪怀昨毅然决然地离开,看样子也是个打定主意就坚决执行的行动派。 纪怀昨跟在她身后,垂下视线看着她,暗想这样的性格是不是也遗传。 一大一小在公园里闲逛了许久,一个小小的,蹲在花坛里边挖土的影子吸引了阮霁禾的注意。 她抬头看向纪怀昨征求靠近许可,纪怀昨点点头,两人一同朝那个小女孩接近。 小女孩扎着马尾辫,被编成小麻花,随着她用力挖土的动作一颤一颤的,颇为可爱。 纪怀昨没靠太近,站在她们身边的柳树下看着。 小麻花辫似乎没那么热情,纪怀昨看着阮霁禾蹲在她身边和她搭讪,但小麻花辫不为所动。 她耐着性子没去参与,既然阮霁禾没觉得乏味,那她就也没必要带着孩子走。 柳树下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她的头发白了很多,在黑色中占了数量优势,看上去很像六七十岁的人。 她打量着纪怀昨,又看看那两个小孩,主动朝纪怀昨递话茬。 “姑娘,那是你女儿?” 纪怀昨回神,她轻笑点头致意:“是我朋友。” 老婆婆以为她的意思是“我朋友的女儿”,眯着眼睛点点头:“那个是我孙女。” 她说的是小麻花辫,纪怀昨看过去,小麻花辫似乎有点嫌阮霁禾太吵,已经提着小桶去另一棵树下边挖。 阮霁禾皱皱鼻子,回望纪怀昨,似乎在诉说主动结交朋友却惨遭滑铁卢的委屈。 纪怀昨忍不住笑:“再试试。” 阮霁禾便又跟上去。 老婆婆前倾的弧度更大,似乎也很高兴有小孩子愿意找自己的孙女玩。 “她们看着同岁。” 是陈述句,也是问句。纪怀昨回忆着,有些不确定:“嗯,大概都六岁?” 老婆婆点头:“嗯,六岁,你们家的叫什么名字?” “阮霁禾,光风霁月,风禾尽起的霁禾。” “我们家的叫商镜黎,书上随便翻的,没啥特别寓意。” 似乎大多数老人都是随和的,在那两个小孩你追我赶地挪回最初的地方时,纪怀昨也听老婆婆谈了不少。 她似乎也很希望能通过纪怀昨这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大人,留住那个看上去很不错的小孩子,能和自己的孙女做个伴。 但纪怀昨对别人总是保持戒心,并未透露太多,只是老婆婆一直在说。 商镜黎也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小孩,纪怀昨不太理解为什么现在年轻父母总喜欢草率地制造一个生命,又可以在离婚后把这个生命随便丢给其他人,再去寻找爱情。 商镜黎很懂事,最起码在老婆婆嘴里形容的商镜黎很乖,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很细心。 “我这么大岁数,和黎黎玩不到一块,跟不上她,要是有个伴儿就好了。” 纪怀昨看着那两个总算能一起挖土的小孩,缓和了说辞。 “嗯,她们能玩到一起,做好朋友,倒也还好。” 另一边好不容易被不嫌弃的阮霁禾看着商镜黎一下又一下挖土,却什么也不种,只是不停地挖,然后再填平。 她不理解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不理解就想问。 商镜黎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吵的小孩,看着阮霁禾,想起自己也见过她。 昨天还看见她被那几个小男孩数落,怎么今天就没心没肺笑得这么开心。 她可不一样,虽然同龄,但她经历过被抛弃,被嫌弃,更能看懂来自其他人的恶意。 她想,这大概是个傻小孩,就像搬过来之前邻居骂她的一样,是真正的傻小孩。 阮霁禾见她不理人,飞快跑到纪怀昨身边,在她提着的一袋玩具里翻出一个挖土机,和一个小卡车来,然后又迅速跑回去。 “你用这个挖,我帮你装起来。”她提议,然后主动把挖土机推到商镜黎面前。 商镜黎没玩过这些,这个小铲子都是奶奶给她捡的零件做的。 她有些新奇,但是习惯性拒绝别人的靠近,便闷声不吭继续挖土。 阮霁禾塌着脸,又是被“前任朋友”抛弃的不快乐,又是被“现任”朋友不理的孤单,心情跌到谷底。 此时也已经五点多,刘姨叫皓皓过来带阮霁禾回去。 皓皓找到阮霁禾的时候,她正瘪着嘴跟在商镜黎身后挖土,挖土机的声响很吸引皓皓。 他跑过去,居高临下的。 “阮霁禾,你怎么不给我玩,给别人玩?我要告诉其他人不和你玩儿!” 阮霁禾本就不高兴,被这样威胁更生气了,红着脸怒气冲冲站起来:“告诉就告诉!你就是告状精!根本不是小男孩!” 皓皓也生气了,在地上抓起一把土就要扔过去,被纪怀昨适时制止。 她严肃的时候表情很凶,又是个大人,皓皓被吓住,松了手,手心的土便哗啦啦落在他自己的头顶。 然后他哇的一声哭了。 纪怀昨头疼,但继续自己的教训:“不许朝阮霁禾扔东西,如果你扔了她,我也会扔你。” 孙子的哭声很快引来刘姨,她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把乖孙搂进怀里,谴责地看着纪怀昨。 “这位小姐,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你这么上纲上线干嘛!” 纪怀昨把阮霁禾拉在身边,蹲在相同的高度:“这是我朋友,我只是保护我的朋友。” 她的说法不能被这些成年人所接受,刘姨白她一眼,朝阮霁禾招手:“小禾,过来,我们回家了。” 阮霁禾也坚定立场,紧紧攥着纪怀昨的手不松:“我要和小昨姐姐回家!我再也不要和皓皓一起玩儿了!” 然后回头看看静静看着一切的商镜黎,又语气低了些:“我有新朋友。” 因为还没被接受,所以难免底气不足。 刚巧阮赴今买了东西回来,老远看他们在这儿,便也走过来。 “小禾。”她率先叫自己女儿,然后才看到哭得十分悲伤的皓皓。 “这是怎么了?”她问刘姨。 刘姨扫了一眼纪怀昨,正寻思怎么开口比较好,纪怀昨倒是坦诚:“被我吓哭了。” 阮赴今看看她的臭脸,再看看皓皓,顿时了然。 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看到紧紧攥着纪怀昨一根手指的女儿,走过去问:“玩得开不开心?” 出乎意料的,这次阮霁禾并未回答,反而瘪着嘴没说话。 阮赴今疑惑地看看她,另一边的老婆婆也来带自己的孙女回家。 商镜黎起身,看看地上的挖土机,再看看小卡车,最后挖了一点土填进小卡车里。 阮霁禾看到这一幕,眨巴着眼睛一直盯着商镜黎离开。 几人各回各家,刘姨也结束了一天的带娃任务,领着皓皓心事重重离开。 那个小孩不会回家和雇主告状,然后把自己解雇了吧? 能接受带着孙子一起上班的雇主并不多,阮赴今又这么好说话,她不想轻易失去这份工作。 平时皓皓做得不过分的话,她也不会干涉,毕竟都是小孩子,说几句吵几句也属正常。 至于欺负?不过是抢抢玩具零食,这算什么欺负? 第10章 她是个得胜的小将军 另一边阮赴今到了家,吃过饭之后,给阮霁禾洗了澡,母女两个坐在卧室的大床上,才问:“今天不开心吗?” 虽然她平时工作很忙,但只要晚上有时间,阮霁禾没睡,她都会带着阮霁禾坐在床上像这样谈心,关心她一天的心情。 这是她能做的陪伴和了解,总共也花不了太多时间,她还是尽可能要抽出来。 阮霁禾听这话,一下子扑进妈妈怀里,分享自己今天学到的新知识。 “妈妈,我没有朋友,皓皓不是我的朋友。” 阮赴今一愣,摸着她柔软的头发,一下一下:“皓皓怎么不是了?” 阮霁禾的声音很闷:“因为皓皓不会给我玩玩具,还会在我没有零食的时候责怪我,还会嘲笑我没有爸爸。” 责怪,嘲笑,都是今天才接触到的词,但她记性好,能记得住,也能表达出来。 阮赴今心被揪了一下,她托起阮霁禾的脑袋,皱着眉问:“什么时候开始的,之前怎么不和妈妈说?” 阮霁禾脑袋摇晃着,像是要掉下来:“妈妈,小昨姐姐说,我是小花,皓皓是小树苗,他想要我的花瓣,但是又怪我不像他一样是小树苗。” 她仰起头:“妈妈,我要和小花做朋友,不能和小树苗做好朋友。” 人以群分的道理被如此简单讲述,甚至六岁的小皮球都听得懂,阮赴今很惊讶,想起纪怀昨万年如一日的冷漠脸,忽然觉得她似乎有很多不为别人所知的另一面。 纪怀昨的说法很棒,既没有让阮霁禾去责怪谁,也没有让阮霁禾继续追着本就不适合的人身后跑。 她不会责怪皓皓总是向她索取,却不和她一起玩,只会看得更透彻,因为不是一类人。 也因此,不必再继续。 纪怀昨用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一个比喻,就讲明白很多人一生都不懂的道理—— 本质不同的人,可能会相互需要某种特质,可却终究是不能完全契合的。 阮赴今不打算再问女儿发生了什么,单凭这个比喻她也能猜到,无非是小孩子之间的玩不到一起,嫉妒心起来,便伙同其他小朋友欺负阮霁禾。 这样的事从前不是没有过,阮赴今忙于工作,能陪着阮霁禾的时候,到底还是太少。 以前她年轻的时候,总会想,孩子为什么非要两个人才能养活,只要她工资有那么多,也完全可以养得起一个小孩。 但随着阮霁禾逐渐长大,她也愈发明白,孩子需要的不仅仅是物质,还有陪伴和教导。 她原本恪守的,不遇到心动的人就一直保持单身的原则,现在看来,是不是要做出改变呢? 阮霁禾,她真的需要一个能陪伴她,教导她长大的人。 月亮离开云层的遮挡,阮赴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女儿的背,繁杂的心绪作用下,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可我不想委屈了自己。 心里的一个声音如此强调,她垂眸,看着女儿安静的侧脸,眉头轻皱。 小禾,你再辛苦两年,好不好?妈妈还不想这么快就被婚姻束缚,尤其是,没有感情的婚姻。 …… 第二天一早,阮赴今带着阮霁禾出门的时候,赶上了因为起晚所以晨跑结束也晚了一些的纪怀昨。 她瞧见阮霁禾,主动蹲下身拉拉她的手:“昨晚睡得好吗?” 语气很像和朋友的闲聊,阮赴今想着昨晚听到的那个比喻,对纪怀昨的固有印象改了些许,也没再觉得她的侧脸那么不近人情。 阮霁禾正在喝奶,一张嘴,小牙缝都是像牙齿一样白的奶。 她牵着纪怀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帮她擦汗,一本正经:“出汗就要赶快洗澡哦,不然会着凉呢!” 小大人一样。纪怀昨笑,也同样严肃告诉她:“但是如果很快就洗澡,会把身体里想趁机溜走的水分放走哦,人就会变得干巴巴。” 阮霁禾一听,洗也不行,不洗也不行,顿时犯难:“那怎么办啊?” 纪怀昨勾着笑,给她留了个小问题:“我也不知道,你查一下,查到了告诉我。” 阮霁禾重重点头:“好!我一定会问老师的!” 纪怀昨轻笑,也就搭了几句话,知道她要上学去,就没再多说。 阮赴今见她起身,知道这是结束了“小孩子交流模式”,准备开启大人之间的交流模式,便点点头先示好:“昨天的事谢谢你了。” 纪怀昨没多说:“她会找到自己的朋友的。” 因为昨晚姜松河和她聊天的时候透露,今天会来一个转校生,就是昨天的小麻花辫,商镜黎。 看样子,阮霁禾在学校里也不会孤单了。 她意味深长地笑笑,而后先一步回了房间。 阮赴今不知道她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就是随口一说,等到了学校,看到自己女儿朝一个小麻花辫飞奔过去,才明白纪怀昨的意有所指。 阮霁禾兴奋地跑到商镜黎身边:“你好呀,你也在这个班级呀?怎么之前没见到你呀?” 商镜黎的小巴掌脸上全是刻板,拘谨地把书拿出来,又拘谨地坐得端正,就是不知道该和阮霁禾说什么。 阮赴今靠在窗边看了一会儿,一个老婆婆走过来,上下打量之后认出她是昨天带走孩子的妈妈。 “您好,那是您家孩子?” 阮赴今点点头:“是,那是您孙女?” 老婆婆点点头:“今天才转过来的,她们两个还蛮合得来。” 阮赴今听得出她的意思,也点点头:“是啊,我女儿平时也没什么玩伴,性格最吵闹了。” 她神色宠溺,老婆婆也笑眯眯,放心不少:“都是一个小区的,一起上下学也方便,我家那个就是闷点儿,其实爱听别人说话。” 这种推销式的口吻让阮赴今有一种几十年后,看着亲家母推荐自己孩子一样的感觉。 她觉得有些怪异,甩甩头把这些念头放下,和走过来的姜松河打了招呼。 “哎小禾妈妈,你今天不着急上班啊?” 以往阮赴今都是把孩子放下就走,今天能有空在外头驻足许久,姜松河难免好奇一句。 阮赴今歉然笑笑:“今天不忙,平时都麻烦姜老师了。” 姜松河摆手:“应该的,都是我的学生。” 她视线转移,看到老婆婆的时候顿时了然:“您是商镜黎家长吧?你们认识啊?” 阮赴今停顿片刻,答应下来:“嗯,两个孩子认识。” 姜松河的视线越过玻璃窗,看到一个热情的小皮球和一个小冰球,顿觉有趣:“好啊,我还担心商镜黎小朋友刚来,不熟悉呢,就让她们坐一起吧,你们看怎么样?” 她知道阮赴今好说话,不触及底线的事一般都会答应,何况这也不是什么触及底线的事。 商镜黎会的很多,转过来之前的一个月都是在地方上的小学,学东西很快。对好动的阮霁禾说不定还有带动作用。 阮赴今果然没拒绝:“她们相处得来就好。” 老婆婆显然也很高兴能有一个活泼的小朋友和孙女坐在一起,提着菜篮和姜松河告别后,就跟着阮赴今一起离开了。 姜松河再度看看商镜黎,想到她的家庭,不禁想到自己的好友。 同样是被父母抛弃的小孩啊,可怜见的。 她收起这些心思,摆出面对这些小皮球时惯有的严肃表情,捏着教材进了班级。 一周的课上下来,阮霁禾和商镜黎的友情似乎没有丁点的进步。 好在商镜黎“一视同仁”,对所有的小朋友都是这样的冷漠,阮霁禾本来想着带动她,最起码让她能多和自己说几句话。 但五天之后,反而是她习惯了不被商镜黎理会,自顾自在她耳边叽叽喳喳。 又是一个周六,对阮赴今来说,又是一个加班日。 总监的位置有一天定不下来,她就有一天不能停止这些加分性的加班。 换好衣服,她亲亲熟睡中的阮霁禾,和刚刚赶到的刘姨嘱咐了几句,便匆匆去上班。 皓皓的事她后来还是在阮霁禾嘴里问了出来,听她提到“嘲笑我没有爸爸”的时候,那种心酸的恼火便再度出现。 她也因此给家政公司打了电话过去,要求换一个人来帮她照顾阮霁禾。 但刘姨紧接着就把电话打过来,说了自己不少难处,最后再三保证孙子一定会乖乖的,不去招惹阮霁禾了。 阮赴今心软,不好拒绝,最后只能又答应下来,撤回了想要换人的要求。 尽管如此,但她知道有些孩子就是有劣根性,便嘱咐了阮霁禾,如果皓皓再说那种话,或者故意弄坏她的玩具,偷她的东西,就给自己打电话。 她给阮霁禾买了一只电话手表,操作简单,只教了她打电话。 阮霁禾带着新的手表见到皓皓的时候,并未注意到皓皓嫉妒的眼神,比起之前的主动欢迎,这次眼皮也没抬,自顾自坐在窗边画画。 皓皓自然也被奶奶警告过不能去招惹这个小女孩,但奶奶的警告和奶奶说的话都不具有任何约束力,他的世界观里是所有人都在围着他转,压根儿不会在意这些约束。 因此,他中午趁着刘姨煮饭的空隙,跑到阮霁禾面前摊开手:“你那个手表给我戴一下。” 语气理所当然,已经彻底做出“小花和小树苗”之分的阮霁禾不理睬他,把手表护住。 “你出去,这是我的房间!” 皓皓也不是第一次来,当即不高兴了:“凭什么!” 他说完干脆去抢:“把手表给我!” 两个小孩因此扭打在一起,阮霁禾虽然是小女孩,但是丝毫也不胆怯,抓住皓皓小草一样的头发不松手,皓皓也拳打脚踢。 最终阮霁禾力气不及皓皓,手表被抢走,但也把皓皓打哭了。 她撸起袖子,像个得胜将军。 虽然手表被抢走了,但皓皓的大哭令她倍有成就感。 刘姨听见哭声心都揪在一起,一看小孙子发型凌乱,衣服也扯开,再听说是阮霁禾打得,顿时恼了。 “你个小姑娘,怎么打人呢!”她疾言厉色地指着阮霁禾吼,皓皓躲在她背后早就止住哭声,冲她吐舌头。 这可把阮霁禾气坏了!她大声反驳自己没有错,说皓皓抢了自己的手表。 刘姨本是不相信,一回头,孙子手里还真有一块儿童手表,愣了愣,低声哄着孙子。 “把这东西还给她,咱们不稀罕!” 皓皓就是不还,还拿着手表故意显摆,气得阮霁禾脸都红了,刘姨见状脑壳直抽,最终还是不得不强硬地抢回来,顶着孙子的哭声把手表扔在沙发上。 “给你!一块手表,谁买不起呀!” 她浑然不觉和小孩子说这样的话有什么效果,只是如此发泄着自己的不满,然后带着孙子去餐桌上吃饭,好像她们祖孙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 第11章 “妈妈是不是很帅?”“妈妈最帅了!” 阮霁禾咬着牙,很想把这两个人赶出去,但是她争不过皓皓,何况还有个大人,便气鼓鼓跑到餐桌边坐下,强调这是自己的家。 刘姨也突然缓过神,想起这茬,顿时改了一副面孔,在兜里抓了一把杏核给阮霁禾。 “给,刚才是阿姨不对,阿姨给你道歉,你别和妈妈说嗷~” 她循循善诱,甚至把杏核剥开摆在阮霁禾面前,讨好哄骗。 阮霁禾的印象里,她从未吃过杏仁,小鼻子耸动两下,闻到一股她没接触过的香味。 有点想吃。 她抓起两个放在嘴里,味道不错,刘姨见状,又给她剥了些,企图用杏仁封住小女孩的嘴巴。 但她忘了,上班第一天的时候阮赴今就叮嘱过她,阮霁禾树果过敏,而杏仁,是最有代表性的树果。 于是一个多小时后,刘姨面对起了疹子,又不停呕吐的阮霁禾手足无措。 她根本不敢给阮赴今打电话,只能匆匆抱起阮霁禾准备自己带着去医院。 皓皓偷偷把阮霁禾的手表摘下来戴在自己手上,然后拉下袖子跟着奶奶一起出门。 刘姨催促皓皓的声音太大,纪怀昨本来在门口边逗猫,听见外头兵荒马乱一般的张罗,便开门查看情况。 这一看可不得了,那个钟点工怀里抱着一个,嘴上催着一个,看样子急匆匆的不知要去哪。 她拉开门,几步便走到刘姨面前,一看抱着的正是阮霁禾。 小皮球脸红红的,还有几颗疹子,嘴巴干涩,凑近些便能闻到呕吐物的味道。 刘姨一见是她,顿时有些心虚,在纪怀昨冷凝的视线中说不出话,抱着孩子干巴巴站在原地。 这年轻人怎么不上班的?!她心里吐槽, 纪怀昨却一句话也没多说,干脆在她怀里把阮霁禾抱过来,然后冲进屋里拿了手机和车钥匙,又拉着脸冲到电梯前准备下楼。 刘姨“哎哎”地叫了几声叫不住她,只好也跟上去,两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迅速上了车,刘姨看着车子的内饰更不敢说话了。 这也是个有钱的主儿。 车速飞快,短短十几分钟就到了医院,纪怀昨抱着阮霁禾一路飞奔,直奔急诊去,又把孩子交给护士采取急救措施。 刘姨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大阵仗,愣在旁边一言不发,皓皓害怕地躲在她身后,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久了,便开始哭闹。 刘姨不住地哄着他,但没有任何效果,纪怀昨被吵得头疼,横了一记眼刀过去:“再不让他闭嘴就滚出去。” 她的脾气在此刻彻底放出来,眼神吓人,说话也丝毫不客气,搭上这样凌厉的五官,别说刘姨了,就连无理取闹的皓皓都被吓得停止哭闹。 纪怀昨并没有阮赴今的号码,也没有其他联系方式,她虽然上次打过几次,但到底没保存,过去这么久,她早就忘了是哪个号码。 无奈之下,她只能和姜松河要了阮赴今的号码,却在拨过去的一瞬间迟疑。 她是不是很忙,如果现在在做什么关键的工作,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赶过来,耽误手上的事,会不会有什么不可挽回的影响? 下一秒她觉得自己思虑过多,毕竟孩子在医院里,一定要先联系她的母亲。 第12章 感激 吃过饭,阮赴今主动去把保温桶洗干净。回到病房的时候,纪怀昨正挨着阮霁禾,两人一起看动画片。 她听到熟悉的音乐,脑海中都能自动匹配那只蓝色的猫和棕色的小老鼠。 大概是第一集,三只小猫。她这么想着,朝那边走近。 两个人十分专注,阮霁禾指着屏幕:“这三只小猫好坏呀!” 纪怀昨托着下巴,唇边勾起浅淡的弧度,眸色慵懒,看得出是有些惬意的。 “是啊,一会儿就会被打屁股。” 话音才落,三只小猫果然被转着圈打屁股,阮霁禾连连点头。 “小昨姐姐好厉害呀!真的被打屁股了!” 纪怀昨得意扬眉,软件自动播放下一集。 她们一大一小看得投机,阮赴今一时又有一种被排挤在外的感觉,甚至不好意思上前打扰。 还是纪怀昨看见她,微微起身:“你明天加班?” 阮赴今犹豫着点点头,纪怀昨似乎早就料到,重新把视线放在屏幕上。 “那你休息吧,我们再看一会儿。” 这样的语气,随意的让阮赴今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就好像她们之间很熟了一样,所以才如此轻快。 也不是,她看着凑在一起的两个脑袋——人家分明是和阮霁禾熟,人家两个才是好朋友。 她无语自己天马行空的奇怪想法:“今天很麻烦你了,下周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饭,你先回去休息吧,这有我就行了。” 纪怀昨转过头,看看她一脸倦色,终究没同意她的话。 她也不想来帮忙的,但是想到只有她们母女两个,上班很累不说,晚上还要陪护。 到底都是邻居,阮霁禾又和自己这么合得来,没道理袖手旁观。 因此她才收拾了东西来了。既然来了,她就没想过回去。 阮赴今的客气她预料到的,见她如此拘谨客套,只能耐着性子再劝一句。 “你还要上班,如果耽误了工作上的事应该会很麻烦吧?小禾也是我的朋友,我们两个看看动画也很好,没什么不好的。” 阮赴今心里过意不去,但纪怀昨说的都是事实,她也知道明天有重要的工作。 因此她陷入两难,最后还是没有回去,选择在另一边的陪护床上暂时休息,和纪怀昨轮班。 纪怀昨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只是继续和阮霁禾看动画。 阮赴今确实很累,躺在床上的一瞬间,便有了困意,不过几分钟便睡着了。 纪怀昨分神看到,把声音降下来一点,想了想,又把医院的毛毯盖在她身上。 虽然是夏天,但是病房的空调有点凉。 做完这些能做的,她看着阮赴今瘦弱的身形,颇觉可叹—— 一个人带着阮霁禾,的确分身乏术。请个小时工也不能怪她,她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纪怀昨重新坐回去,阮霁禾被逗得咯咯笑,她却不能专心。 才把阮霁禾送到医院的时候,她气那个钟点工,也觉得阮赴今不应该。 找人照顾一定要仔细选选啊,上次那个皓皓已经欺负阮霁禾了,就该换其他人。 但是现在,她看着熟睡中也蹙着眉的阮赴今,再也说不出责怪的话。 她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顾家,又是个好说话的人,还能怎么为难她呢。 钟点工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要找有经验的,有耐心的,实在很不容易。 - 过了凌晨,阮霁禾总算顶不住困倦,沉沉睡去。 纪怀昨打了个无声的哈欠,关了动漫,帮阮霁禾也拉好被子。 母女两个的睡姿十分相似,都是侧卧的蜷缩姿势,似乎是很没安全感的姿势。 纪怀昨没吵醒她,自己去另一张床上,继续码字。 今天耽误了更新,要补上。 她的键盘很安静,敲击的速度虽然快,但刻意控制着速度,并未有太大声响。 有思路的时候,她习惯一气呵成,一直写到没有灵感。 因此再回神的时候,已经天亮。 外头的晨光看上去就暖洋洋的,她感慨着又是一个好天气,关了电脑,起身活动僵硬的身体。 好在中途活动过,不然不知道要僵硬成什么样儿。 护士已经推着推车进来查房,看过阮霁禾的状态之后,和纪怀昨去走廊上谈。 “她脸上的淤青是撞击导致的,没什么大问题,睡醒之后就可以出院了。” 纪怀昨点点头:“现在可以去办出院吧?” 护士指了路,纪怀昨关好门去办出院。 等她顺便带着早饭回来的时候,阮赴今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半闭着眼睛回神,看来是灵魂还被封印在床上。 听到声音,她霎时清醒,看到纪怀昨手上提着的早饭,歉然的神色更明显。 “我……我昨晚忘了定闹钟。” 纪怀昨无所谓地把手里的早餐摆在小桌上:“出院手续已经办完了,小禾睡醒就可以回去。” 她放下早餐,就转身去叫阮霁禾,这一切被阮赴今看在眼里,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包子还很热,热意隔着袋子终究烫到阮赴今的手指。 她猛然回神,把包子放在桌上。 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感谢纪怀昨,明明是看上去不好相处的人,但从和她做邻居开始,几乎处处都在被照顾。她从未想过,能承一个邻居如此大的善意。 阮赴今捏住酸楚的鼻尖,起身去洗脸。 纪怀昨并未注意到她的举动,才把勉强睁开眼睛的阮霁禾叫醒,小家伙嘴角边有一块淤青,看上去可怜巴巴。 她不敢呲牙笑了,因为一笑就会扯得软肉生疼,小皮球变成了可怜皮球。 纪怀昨又心疼又无奈,揉揉她的脑袋,把可湿纸巾沾了水帮她擦脸。 阮赴今洗漱好之后,三个人守着小桌一同吃早饭,阮霁禾叽叽喳喳说昨晚看的动画片,试图商量纪怀昨一会儿还能继续看。 阮赴今注意到女儿唇角的淤青,眸中的冷意更甚,吃过饭后,犹豫几秒,还是选择把女儿暂时托给纪怀昨照顾。 她没有更好的人选,也没有这么快就再找一个小时工,但是还要上班,只能再多麻烦人家一件事。 纪怀昨并不觉得有什么,朝她点点头,然后再阮赴今的注视中带着小皮球上了自己的车回家。 阮赴今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黑色的车子汇入车流,心中的感激再次漫漶。 二十分钟后,纪怀昨停好车,拉着阮霁禾回家。 她还从来没进过阮赴今家,也不打算贸然闯入,就只能带着阮霁禾回自己家洗了澡,然后穿上原来的衣服。 天气很好,一大一小带着两只小猫下楼去晒太阳。 阮霁禾目标明确,拉着纪怀昨直奔商镜黎平时挖土的地方去。 果然,商镜黎今天也在拿着她的小铲子挖土,她的奶奶坐在一边慈爱地看着她。 见纪怀昨过来,她友好地打了招呼,挪挪位置,让出半边长椅。 纪怀昨坐下,看着小皮球弹到商镜黎旁边去蹲下,小麻花辫这次没有嫌弃地挪开,但还是没理她。 “小禾脸上怎么了?”商奶奶注意到,问。 纪怀昨浅笑:“打架胜利的徽章。” 商奶奶看她一眼,又笑开了:“真勇敢!” 纪怀昨喜欢听人夸小皮球,虽然和自己关系不大,但就是喜欢。 她没回应,瞧着两个小家伙,手上抚摸着懒洋洋瘫在身边晒太阳的小猫咪。 别人家的小猫都活泼,一出门便兴高采烈。唯独她的小猫,似乎像极了她的性格,无论到哪儿都是安安静静,懒懒散散的。 商镜黎看到白嫩皮球上的一点青紫,多看了一会儿,也没问。 阮霁禾反而主动炫耀:“你看我这!” 她指着脸上的青紫:“昨天我把皓皓打哭了!没骗你哦,他偷我东西,这就是证据!” 她的话没什么逻辑性,但商镜黎有逻辑,习惯性地把她的话重新排序之后,掉出两个字。 “真蠢。” 阮霁禾撇嘴,顿时不乐意了,商镜黎见状,又掉出三个字:“我说他。” 阮霁禾马上多云转晴:“哼!他根本不像个小男生!只会找他奶奶哭唧唧,难看死了!还是我勇敢,对吧?!” 她很骄傲,让商镜黎想起在乡下的时候,那只过年之前的大公鸡。 过年之后,它就被装在盘子里了。 想到这儿,她不禁联想到这个白胖小皮球被装在盘子里的样子,罕见的存了点开心的弧度。 阮霁禾没发现,还在那叙述自己昨天的壮举,商镜黎一下一下挖着土,耳边有喋喋不休的背景音乐,愈发有干劲。 乍然有一阵轻飘飘的香味飘过,耳边的细碎忽然停止,她疑惑看过去,却发现那个播放背景音乐的“皮球收音机”追着一个穿着浅色裙子的女生跑了。 “姐姐,你长得真漂亮~” 商镜黎:…… 她用力把铲子戳进土里,感觉自己在挖小皮球。 第13章 打架 钟点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也好在这一周阮赴今都没加班,一直有空去接送阮霁禾。 但加班这种事说不准哪天,因此她牵着阮霁禾回家的路上都在想这件事,到家之后继续翻看合适的家政公司。 正看着,门铃响起,她切换软件,在屏幕上看到纪怀昨。 一周没见,要不是纪怀昨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她差点认不出来。 阮赴今赶紧踩上拖鞋,开门一看,顿时有些惊艳。 纪怀昨染了头发,还烫了微卷,暖茶色的发丝把她的冷硬和漠然淡化,染上一点柔和的感觉。 她的眼尾依旧是上挑的,但总归有气质上的改变,所以显得并没有那么凌厉了。 怎么形容呢,如果以前的纪怀昨是冷淡的黑长直,那现在的她,就是沉稳安静的知性。 阮赴今看了许久才觉得冒犯,赶紧收回视线,道歉也被纪怀昨的话提前截止。 “给小禾的礼物,帮我转交。” 她似乎并不想进来坐坐,但阮霁禾已经听到声音,穿着小拖鞋哒哒哒跑来。 “小昨姐姐!”她跑到纪怀昨面前,抱住她的腿一个劲儿夸赞,“你好漂亮!更漂亮啦!” 阮赴今也借着这个机会把人让进屋:“进来坐坐吧,我去给你泡茶。”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样性格的纪怀昨,应该会喜欢喝茶。 但纪怀昨拒绝了:“不用麻烦,我不喝茶。” 阮赴今应下,看着人进来,把门关好,干脆去榨橙汁。 既然不爱喝茶,那……用小孩子的东西试试? 等她端着三杯橙汁过来的时候,纪怀昨正和阮霁禾挤在一起摆弄什么,她忽然听到一阵哔哔啵啵的声音,然后看到阮霁禾眉开眼笑拿着一只对讲机。 “呼叫小昨姐姐!” 纪怀昨也回应她:“收到小禾!” 一大一小举着对讲机在熟悉功能。 她有些惊讶:“这是?” 纪怀昨抬头看她的时候,阮赴今看到她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把手里的橙汁放在桌上。 “这个可以喝吗?” 纪怀昨首先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对讲机,平时她自己在家,我们可以很方便地联络。” 然后她的视线才看着橙汁,出乎阮赴今意料地接受了:“谢谢。” 好,果然哄孩子的都可以被她接受。 阮赴今如此想,再看那个对讲机,阮霁禾也显摆着给她演示。 听着自己的声音在纪怀昨手里的对讲机里传出来的时候,她乐得在沙发上直拍手。 阮赴今心中柔软,凝视着纪怀昨同样愉悦的笑眼:“谢谢你了。” 这次没有说“给你添麻烦”,纪怀昨敏锐地注意到这件事,也回望她,似乎明白自己已经被接受了一点。 她其实并不在意阮赴今是否接纳自己,她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很辛苦,她的女儿刚好又是自己的朋友,所以会主动帮一点小忙。 但能被接受,到底也算意外之喜。 她咽下橙汁,点点头,“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 入夏之后,天气愈发炎热,教室里还好,有风扇吹着没有那么热,但外头简直就是蒸笼,人在阳光下暴露一秒,便有蒸发的危险。 但小孩的精力是无限的,即便是这么热的天气,到了体育课,依旧激动地跑出去玩。 姜松河看着一个个圆滚滚的小皮球无奈,跟体育老师搭了几句话,便回了办公室。好在周五了,熬过这一下午又能放松放松。 阮霁禾抢到一个小铁锹,主动拿到同桌面前献宝。 “商镜黎,我们一起去那边挖土!” 她在电视上学会了投其所好,所以此刻的表情写满了不成熟的“谄媚”。 商镜黎看看她手里的铲子,不接受也没拒绝,一言不发转身走在前头,找了一片阴凉地坐下。 阮霁禾不是第一次被她放冷眼了,但她喜欢商镜黎这个长得好看的小孩,虽然商镜黎不说话,但是她也不会欺负她。 能得到一个朋友不是容易的事,她记得纪怀昨说过的话,所以仍旧不厌其烦跟上去,挨着她坐下。 商镜黎却忽然开口了,稚嫩的声音和她冷漠的气质很不搭:“你为什么总跟着我?” 阮霁禾眯着眼睛,说得直白:“我想和你一起玩,和你做朋友!” 商镜黎仔细地审视着她,她脸上还隐约有一点青色的痕迹,是她的“勋章”。 商镜黎转回来不再看她:“我不需要朋友,也不想和你玩。” 反正你挖着挖着,看见漂亮老师又莫名其妙跟着跑了! 讲题的时候也是,连小木棒都数不清楚,有一个漂亮老师路过,就马上找不见人! 阮霁禾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鲜明的拒绝,她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纪怀昨只教了她怎么交朋友,还没告诉她朋友不愿意接受她该怎么办。 因此她显得有些垂头丧气,被同样在上体育课的皓皓看到,带着几个小朋友过来耀武扬威。 “阮霁禾!你真好笑!别人都讨厌你了!你还坐在这儿呢!” 阮霁禾闻言,恼怒地看着他:“怎么!你还找打是不是!” 商镜黎也抬起头,看到那个胖胖的小男孩,顿时明白是他打了阮霁禾。 皓皓脸红:“是我打的你!你在乱说!” 阮霁禾只有一个人,说不过他们七嘴八舌,眼看着就要保不住她的“勋章”了,商镜黎忽然起身:“你脸上的伤不是比她的更严重,骗子。” 阮霁禾前一秒还在意外,后一秒变兴高采烈:“对呀对呀!我……我朋友说得很对!” 她还是不敢把“朋友”两个字吐得清晰,因为还没被接纳。 商镜黎看她一眼,转身就走:“无聊。” 阮霁禾赶紧想跟上去,却被皓皓叫住:“那是我让着你!有本事再打一次!我一定不会输!” 阮霁禾才不愿意和他那么没形象的打架,头也不回,充耳不闻。 皓皓急了,其他的小朋友也在看着他,他捏紧拳头,使出激将法: “你朋友肯定也是因为你不敢,是个孬蛋!所以才不跟你玩!你怕了!” 阮霁禾马上停住脚步,回头就朝皓皓冲过去,跑到他面前才道:“我不怕你!我妈妈说了不能打架!” 皓皓率先推她一下:“上次是我赢了!你不打就承认我赢了!” 阮霁禾咬着牙不说话,皓皓又推她:“你快说!” 阮霁禾忍不住了,猛地撞过去,一下把人撞翻一个跟头。 皓皓倒在地上,“唉哟”一声打了个滚儿。其他的小朋友顿时哄笑起来。 皓皓红着脸爬起来,阮霁禾也不服输, 两人最终还是打在一起, 商镜黎在远处看着,那个小女孩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勇敢,明明对方比她多出几个人,肯定打不过的,还是不服输一样。 都被人摁在地上了,还嘴硬地动用唯一没被控制的嘴巴朝别人吐口水。 皓皓又哭了,一边哭一边揪阮霁禾的小辫。 阮霁禾也抓着皓皓寸许长的头发用尽力气,其他小朋友却拉着她,这简直极大限制了她阮皮球的攻击力! 商镜黎看着看着,直到阮霁禾脸都憋得通红了,实在看不下去,选择加入战局。 但她跑到一半就被体育老师提起来了:“干什么呢!都给我停下!” “你冲这么快,要上哪儿去啊?” 最后这几个小孩都被拎到办公室,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皓皓是二班的小孩,二班的班主任出了名的护犊子,看到自己班优等生被打得如此狼狈,当即便要和姜松河要说法。 姜松河并不在现场,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体育老师也是才看到,所以一时也不知道这些孩子为什么打起来。 还是袁江槿看到全程,说了句公道话。 “陈老师,你们班的皓皓带着这几个小朋友欺负那两个姑娘,我刚才去拿卷子看见的。” 这句话一出来,姜松河腰板都挺直了——这个陈老师平时就托大拿乔的,倚老卖老,处处盯着新人教师讲大道理,今天可算让她逮着了! 陈老师闻言,看看自己狼狈的学生,再看看比之更要狼狈的阮霁禾,还不愿相信。 “你说真的?” 袁江槿举了举水杯,无声回应。 姜松河也没逮着她不放,开始和自己的孩子了解事情经过。 阮霁禾情绪还是激动的,说话都快说不圆了,还是商镜黎把事情经过说得仔仔细细,然后又指出关键点—— “这个男生先推她两次,她才还手的。” 阮霁禾对她如此清晰的阐述佩服极了:“对!” 陈老师看向自己班的学生 ,皓皓晃神,赶紧否认:“不是!是阮霁禾先动手的!你撒谎!” 阮霁禾气急:“你敢做不敢当!你不是男生!” 皓皓也生气了,大呼小叫,办公室顿时吵起来,几个小孩叽叽喳喳吵得大人们都捂住耳朵。 “够了!”陈老师大声呵止:“姜老师,你也管管你们班的孩子,这是办公室,不是其他地方!” 姜松河提了一口气:“这话说得,陈老师,明明是你们班的王明皓先喊起来的!” 袁江槿适时插嘴:“没想到小男孩的嗓音也挺尖的哈。” 陈老师一个眼刀甩过去,袁江槿权当没看到,自顾自写教案。 “既然说不清楚,那就调查监控吧!把这几个孩子家长也找来,在办公室都敢吵,看来不严肃解决是不行了!” 陈老师一锤定音,开始给信息部门的老师打电话,准备核对刚刚的监控。 姜松河很无语——参与打架的两个孩子,一个是奶奶接送上下学,早上来晚上回去颇不容易,另一个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这点小事可以明天早上见面的时候再谈,何必这时候叫她挺大岁数跑来一趟。 她还想说点什么,陈老师已经开始联系王明皓家长,并且手指还指着电话本上下一个家长的电话号码,看样子是挂了这个就拨通那个。 她没法儿,也只能打电话通知。 第14章 不是打了个胜仗吗,小将军? 商镜黎奶奶留的是座机号码,她没有手机,这会儿还是中午,大概是出去买菜了,没人接听。 她挂断,再拨阮赴今的,也无人接通。 如此反反复复每个人都拨打了两三次之后,依旧没回音,她只好作罢。 但陈老师不依不饶:“姜老师,这种事一定要有家长参与的,不然出了任何事,家长事后找起麻烦来,你担得起责任吗!” 姜松河皱着眉辩解:“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些孩子表面的伤处理一下!” 陈老师词穷,退了一步:“那也要叫家长来!现在的小孩子动不动就打架怎么得了!一定要严肃教育!” 她如此固执,姜松河也知道争不过她,但两个家长又实在联系不上。 最终,她只能给孩子的邻居,她的挚友打电话。 “小昨,小禾和别人打架了,对方的班主任一定要叫家长严肃处理,我联系不上小禾妈妈,你看你能联系上吗,或者去她公司找她一下也可以,我走不开。” 纪怀昨一听阮霁禾打架,马上追问:“伤的严不严重?” 姜松河抿嘴,侧过头低声庆幸:“好家伙,以一敌四五六七八,把别人一顿痛扁,就是挂点彩,不碍事。” 纪怀昨这才松了口气:“我去趟诚橡,你稍等我。” 挂了电话,她换了一身衣服便匆忙出门,开到诚橡楼下直奔前台,却被告知阮赴今去应酬了。 她出了诚橡,阮赴今在上班,应酬比上班更不容提前离开。 中午的大太阳晃晃地照人眼,纪怀昨犹豫几秒,干脆重新上车,调转方向直奔第一小学。 她倒要看看怎么就非得家长来不可了! 天气热,人心也容易烦躁。 纪怀昨赶到的时候,因为来的家长太多,办公室吵吵闹闹不像话,已经被请到调解室。 这下好了,连主任也参与进来,在家长之间周旋。 她推开门的时候,那两个小姑娘站在一起,阮霁禾把商镜黎挡在身后,十分仗义。 “别怕,你是帮我说话的人,我保护你!” 看她如此义正辞严,纪怀昨反而不担心了,叫她一声,走到她们面前。 “小禾。” 阮霁禾看到纪怀昨的一瞬间便松弛了,瘪着嘴巴看着她朝自己走来,最后蹲在她面前。 “怎么了,不是打了个胜仗吗,小将军。” 她低声说,然后冲着商镜黎笑笑:“还有你的小军师,都很勇敢。” 阮霁禾被这些家长说得都理亏了,终于有一个自己人支持她,她马上又恢复了勇气,抓着纪怀昨的手。 “我没错!是他们欺负我,我才动手!” 纪怀昨耐心听她说了一遍过程,才听完,也刚好被焦头烂额的姜松河注意到。 “小禾家长!” 纪怀昨一愣,还是第一次被这么称呼,下意识起身,把两个孩子一边一个牵着。 “哎。” 姜松河冲她投来感激的视线,仍旧是公事公办的口吻:“正好你也来了,监控正在调查,一会儿才会拿回来。” 她说完,其中一个孩子的妈妈劈头盖脸便是指责:“你们家孩子给我们儿子打成这样,我们需要道歉!” 有一个先锋,其他的家长也赶紧表态:“就是啊!一个小姑娘,这么好斗怎么得了哦!” 纪怀昨不为所动,拉着两个小孩的手传递安心的讯息。 “你们到底是一个班的孩子,我这边只有两个小姑娘,到底是谁打谁还说不清楚,怎么就开始要上道歉了?” 第15章 南果梨 纪怀昨端着三杯果汁过来,看看时间才一点半,左右无事可做,干脆拿来纸和笔,教两个小孩写检讨。 她们还认不到太多字,主任提起这个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但纪怀昨觉得,这是个可以讲道理的好契机。 阮霁禾拿着铅笔,检讨的“检”先写上一个拼音,就抬头问:“小昨姐姐,我做错了吗?” 纪怀昨把杯子放下,注意到另一双扑闪的眼睛,措辞几秒后,温声道: “保护自己,你没有做错,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首先应该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但是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比如在别人工作的地方吵架,这就是错误的。因为其他老师没有妨碍我们,也没有做错,我们打扰他们工作,这样就不对啦。” 然后她朝向商镜黎:“说真话也是正确的,你确定自己不会受伤害,就可以说真话。” 两个小皮球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乖乖低下头准备写检讨。 纪怀昨看着她们抓耳挠腮,最后两个人只凑出两句话。 阮霁禾:jian tao我不应该大少大nao,下次不公了。 商镜黎:jian讨 向办公shi的老shi门到qian,我认识到cuo wu 了。 两人写一句话也用了大半页,歪七扭八,错字百出。 纪怀昨看看,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把这两封检讨收好,分别交给她们,然后打开电视播放西游记。 “小禾昨天看到哪一集了?”她滑动着平板问。 阮霁禾摇摇头:“看第一集!同桌还没看过!” 商镜黎小手纠在一起,心里期待的不行,面上还板得住。 纪怀昨顿感欣慰,拍拍阮霁禾的脑袋:“好,就听你的吧。” 于是三个人窝在沙发上开始看石猴出世。 两个小脑袋支的一个比一个积极,阮霁禾一边看,一边给商镜黎剧透,商镜黎似乎也很喜欢她这样剧透,连表情都比平时多了不少。 纪怀昨宠溺地笑,起身给阮赴今打电话过去。 这次接通的很快,只响了两声便被接起,阮赴今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有些失真。 “纪小姐,怎么了?” 纪怀昨一愣,猜测她大概是存了自己的号码,想到这个,她拿到眼前看了一眼并没有备注的一串数字,莫名有些…… 她重新放在耳边,说了阮霁禾在自己这的事,并没有细说因为什么,只是告诉她晚上不用去学校接了,让她忙自己的。 阮赴今那边还有些杂音,隐约听到有人喊她“阮总监”,的确很忙。 忙得都顾不上说那些客套话了,表达过感谢之后,便挂了电话。 傍晚,纪怀昨接到一个座机号码,是商镜黎的奶奶打来,因为姜松河及时联系了她。 纪怀昨约好去楼下的公园之后,就挂了电话。 “走吧,我们要送这个小朋友回家啦。” 她起身换鞋,两个小孩也都乖乖过来换鞋,没人因为还在播放的美猴王恋恋不舍。 她们乖的过分,纪怀昨便忍不住心疼。 现在是第四集了,才播到一半,就算是成年人,自己喜欢的剧情播到中途需要离开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但这两个小孩子,却克制着一点也不回头,都乖乖穿好鞋子站在门口等着她。 第20章 似乎又在不知不觉中踩进邻居的修罗场里了 商奶奶重新打量纪怀昨:“总见你带小禾,她妈妈一定工作很忙吧?” 纪怀昨没否认,心里对这个“总”字深度剖析。 她带了很多次吗?也就几次吧? 商奶奶无奈地笑:“哎,现在的年轻人都忙,压力也大,一个人照顾小孩更辛苦。又要上班,又要顾孩子,别说女人了,就是男人嘛,也忙不过来。” 这句话早在很久以前就在纪怀昨心里想过,现在遇到另一个有同样想法的人,便更觉得喟叹。 是啊,确实很不容易。 商奶奶又问:“前段时间不是有个钟点工来着,怎么最近也不见来了?” 纪怀昨笑笑:“那个钟点工的小孙子和小禾相处不来,两人总打架,就辞退了。” 商奶奶一副了然的神情:“现在这小时工也不好找。我听人说,四号楼有一个,家里给小孩找了钟点工,结果那人把家里的好吃的都自己吃了,孩子都吃不上!后来是人家安了监控才发现的。” 纪怀昨一愣,看过去:“还有这种事啊?家长没提前发现吗?” 商奶奶摇头:“小孩子好哄,能知道什么,那些钟点工都是人精,就算你发现了,那孩子也受罪了,唉,没法说。” 纪怀昨听得直皱眉,下意识看阮霁禾,小皮球圆润的侧脸一动一动的,手也大大小小地比划着,大概是在形容孙悟空变小飘到铁扇公主的茶碗里。 因为除了西游记,纪怀昨很少看到商镜黎这么专心听小皮球说话。 她收回视线,有些不放心——如果阮赴今再找的钟点工也像商奶奶说的这样,那该怎么办? 这一坐就是一上午,暖洋洋的春光勾起人们的懒意,纪怀昨抬起一只手挡住头顶的太阳,起身叫阮霁禾回家。 “该做中午饭了。”商奶奶也说,招呼商镜黎,“小梨啊,走,咱们也回家了,吃了饭再出来玩。” 商镜黎很听话,一点也没犹豫,起身走到奶奶身边。 但阮霁禾正说到兴头上,有些遗憾地朝商镜黎挥手:“下午早点出来哦,吃过饭就出来。” 商镜黎看着她,握紧了小铲子,还没说什么,阮霁禾又纠正自己的催促: “睡过午觉再来吧,要睡午觉哦。” 商镜黎答应一声,纪怀昨见两个小孩儿难分难舍一样,一只手摸着阮霁禾头顶,向商镜黎邀请:“下午要不要一起来看电视?” 商镜黎眸光闪烁,纪怀昨笑眯眯的,表情十分诚恳。 她从来不觉得小孩子好糊弄,她们的单纯不过是因为心思干净纯洁,所以面对大人的谎言和遮掩时才能坦然被“欺骗”。 商奶奶不说话,等着孙女点头之后才笑开了:“最近老往你家跑,我也有时间去跳广场舞了。” 纪怀昨客气地笑,递给阮霁禾两根手指握着。 “没关系,我们也喜欢一起看。” 四人就此暂时道别,纪怀昨打开家里的监控,阮赴今似乎还没醒,自己现在回去做饭不但会吵醒她,可能还会被阮霁禾瞧见她宿醉的样子。 权衡几秒,纪怀昨低头提议:“我们在外边吃吧,吃完给妈妈带回去,你想吃什么?” 阮霁禾指指不远处的黄焖鸡:“想去那!” 纪怀昨从善如流,拉着她进店,两人点了一个中煲。 - 阮赴今还未苏醒,细密的头痛感便唤醒了她的意识。 阳光被窗帘挡在外面,屋子里还是漆黑一片。 她揉着额头,脑子里空空如也,一只手触碰到布料的时候才猛然清醒,摸索到手机,又拉开窗帘,才发现不知道自己在哪。 她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件,只不过外套被脱掉,衬衫的扣子只松开一颗,她有印象这是自己昨晚解开的。 阮赴今松了口气,瞥到床头柜贴着的便签,轻轻扯下来。 [带小禾下去晒太阳,早饭在微波炉,这套衣服是新的,你可以换。浴室也可以用。——纪怀昨。] 句子很简短,字体也很干净,阮赴今对着这几个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才明白过来自己昨晚是被邻居捡回来的。 是她去接自己,还是自己打车回来,被她在门口捡到的? 不对,小禾也在这,难道她们母女两个都被捡回来了? 想不通,身上的衣服昨天穿了一整天,又是酒味,又是汗味,她有点难以忍受。 拿起枕头旁放着的衣服,抖开,是很平常的白色短袖,和一条黑色的家居裤,摸着质感很舒服。 她看着衣服出神,脑子里都是纪怀昨冷漠的表情。 但此刻,她再也无法把这个邻居和“冷漠”搭上关系。 阮赴今拿着衣服在次卧的浴室洗澡,温水淋下的时候,昨天的记忆逐渐复苏,她悠长地吐了口气,愁绪再度蔓延。 纪怀昨似乎早就提醒过她,她也的确更加谨慎,但却从来没想到会在私生活方面被抓住把柄。 还有文承泽,原来他一直有妻子的吗?隐婚吗? 她想不通,干脆这个念头也暂时放在脑后。 冲过澡之后,她吹干头发,房间里安安静静,没有阮霁禾围着她问中午吃什么,也没有接不完的电话,处理不完的收尾工作。 这个周末,是她很久没有经历过的轻松。 醉酒之后能被带回来,能被妥善照料,不用担心孩子没人管,也不用花心思想午饭吃什么,孩子吃什么。 自从有了阮霁禾,她很久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有她的邻居——她帮她带孩子,给她一个醉酒后可以安稳休息的房间,给她一身醒来可以换上的干净衣服。 给她一顿放在微波炉里的早餐。 她知道这些事似乎无足轻重,纪怀昨的所有举动也是随性而为,并非对她特殊关照。 就算换作是她,也愿意在纪怀昨腾不出手的时候予以帮助。 这一切的一切都仅限于邻里之间的关照,她们甚至还不是朋友。 但她性格如此,就是会被这种合适的细节关怀感动。 阮赴今走到微波炉前,隔着柜门还能看到盘子里边的小包子,一直为昨天的事而烦困的心绪都缓解很多。 她才摁了加热,门口便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 阮赴今下意识整理自己的衣服,然后朝门口去准备迎接。 岂料一开门,并不是纪怀昨,而是一个烫着波浪卷发的女人,金色的,长得不错,她曾见过一面。 在女儿开学前一天的烤鱼店里,这个女人站在下属旁边,让纪怀昨不要招惹她。 那现在,摁了别人家门的密码就进来,算是谁招惹谁? 阮赴今没说话,事实上,是因为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开场白。 但在秦幼昕眼里,这个女人在纪怀昨家里,穿着纪怀昨的衣服,一副女主人的姿态,看着她来拜访。 她是掌握了密码不错,但眼前的阮赴今才更像这个家的人,而她是外来者。 两人对视许久,各怀心思。 最后阮赴今主动问:“你找纪怀昨吗,她出去了,需要我帮你打个电话吗?” 阮赴今在提供自己能给予的帮助,但秦幼昕认为,这是挑衅。 她脸拉下去,径直进屋,习惯地去鞋柜里拿拖鞋,才发现自己那双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她从未见过的高跟鞋。 不是纪怀昨的,是身后这个女人的。 秦幼昕抿唇,更不喜了,干脆也不换鞋了,径直路过阮赴今:“我有联系方式,过来吧,我们谈谈。” 阮赴今看着她留在地面上的浅淡鞋印,猜测纪怀昨恐怕会有些介意。 她没多说,有些好奇这个女人和自己有什么好说的。 秦幼昕看着她走过来,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劝自己沉住气。 “你和她什么时候开始的?才三个月,就在一起了?” 阮赴今才听出来她是误会了,正要解释,看到秦幼昕这个做派,忽然没了解释的念头。 你不是还没分就和别人相亲了,怎么好意思趾高气扬来指责别人? 她虽然不善和别人交流,但这种触及底线的,她不介意帮邻居回几句嘴。 “规劝别人之前还是先约束自己吧,分手之后可以这样随意闯进别人家里吗?” 秦幼昕一愣,攥着包的手都捏紧了。 无论到什么时候,她先背叛这段感情是事实,不容她反驳。 虽然她嘴上强调要纪怀昨理解她,互不打扰,但心里她更希望纪怀昨理解不了,执念她,然后…… 她或许还想保留纪怀昨这样的退路,细心的体贴的,又有能力的另一半,她曾经抉择时也很舍不得。 她低下头:“我今天是来找小昨的,和你没关系。” 阮赴今轻哼一声,明明是这个人说要谈谈,才谈一句就没什么可说了。 她不予理会,扭头却看见纪怀昨牵着阮霁禾站在门口,正盯着沙发上的背影发愣。 …… 似乎又在不知不觉中踩进邻居的修罗场里了。 第21章 久违的,被袒护的感觉 秦幼昕也随着阮赴今的视线看过来,看到纪怀昨牵着小孩的那一刻,刚刚才猜测的事情一下子变成了事实。 她看看纪怀昨,再看看阮赴今,冷笑一声。 纪怀昨的视线落在地上的鞋印上,眉头一皱,和小皮球换了鞋,避开那些脚印,走到她面前。 “你来干什么?” 秦幼昕仰头看着她,面前的三个人倒是都站着俯视自己,更像一家人。 她不甘示弱也站起来,好像这样,就能和别人在同一高度上。 “小昨。”甫一开口,她发觉自己面对纪怀昨时,还有很多化不开的柔情。 纪怀昨皱眉,很抵触:“别这么叫我,我不习惯。” 秦幼昕哽住,瞥了一眼阮赴今:“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纪怀昨没吭声,阮赴今也没有持续观看别人面对前任的想法,带着女儿回家换衣服。 临走前,纪怀昨把打包回来的黄焖鸡放在餐桌上。 “给你带的。” 阮赴今回望她,读懂她的意思:“先放下,我一会儿过来吃。” 门开着,纪怀昨并没打算去关,言简意赅:“有什么事直说吧。” 秦幼昕暂时按下自己来的目的,反问:“你和她在一起了?” 纪怀昨回望:“这是你来的主要目的?” 她不想坦诚地回答,因为如果解释了“不是”,那等同于承认,她被绿了之后,还对秦幼昕念念不忘。 她不愿承认,事实上她也的确在遗忘过往的感情,且有成效,只不过还需要点时间。 秦幼昕不确定她是不是默认,皱着眉问她:“你们就住邻居?我之前怎么没见过她?” 纪怀昨的表情显现不耐:“有话直说。” 秦幼昕有些尴尬地看着她,语气也低了很多:“你以前,从来不会对我这么凶。” 纪怀昨不说话,且有了送客的意思,秦幼昕吸了口气,觉得继续追问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有些不舍,但很少。 “来找你,是给你送这个,希望你能来。” 秦幼昕在包里拿出一张请柬,红色的,烫着金色花纹,看上去很不一般。 纪怀昨没接,反而笑了:“你知道我不会去,你走吧。” 秦幼昕因为她的拒绝生出一点喜悦——她还是介意的,还是不愿祝福自己。 她靠近了些:“你还在怪我,对不对?” 这个距离超过正常交流的距离,香水的味道还是纪怀昨所怀念的,回忆来得突然,她有些失神。 秦幼昕目露得意之色,纪怀昨忽然听到邻居关门的声音,霎时清醒,往后退了一步,为自己刚刚的追忆恼火。 她的声冷下来:“谈不到怪谁,走不到一起的人本就迟早会分开,你不过是把这个过程提前,对你和我来说,是及时止损。” 秦幼昕停住继续靠近的动作,蹙眉看着她:“止损?” 纪怀昨别过脸,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说得更清楚。 阮赴今已经带着换好了衣服的阮霁禾过来,看着秦幼昕再次逼近一步,甚至不管不顾攥住纪怀昨手腕。 “什么叫止损?你觉得如果我们继续下去,会对你有什么损失?” 阮赴今看不过去,上前把两个人分开,然后拉着纪怀昨又退了一步。 “她的意思是,感情结束,不是你抛弃她,而是一段不合适的关系早点结束,不但省了彼此的时间,你也不用继续耽误她。” 她缓了口气:“虽然我不了解你们之前的事,但是已经分手了还这么咄咄逼人,总归不合适吧?” 她说完才看到桌上的请柬,大红色的,和纪怀昨的房间颜色格格不入。 阮赴今觉得自己被刷新了三观,即便是她这样内敛社恐的人,此刻也忍不住想为纪怀昨讨个公道。 “你的婚姻应该也被双方父母祝福,为什么还要拿着这个来找她呢?不主动招惹,不主动伤害,这么难做到吗?” 纪怀昨看着阮赴今的背影,内心的吃惊程度已经到了一个相当的程度。 她从来没见过阮赴今还能有这么犀利的一面,她知道阮赴今是外柔内刚的性格,面对该索赔,该争取的会主动争取。 但这件事和她毫无关系,她是为了自己在主持公道吗? 纪怀昨不是很想承认,刚刚的情况自己很需要帮助。 但她很想承认,这种被袒护的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再有过了。 秦幼昕被阮赴今说得面庞充血,那个小皮球抱着纪怀昨的腿,那个女人挡在纪怀昨面前,一致对外的样子令她颜面尽失。 “我今天来,不过是因为我妈妈说,希望你可以做伴娘。”她低下头,尽量表达这是母亲的意思,而她本身也不想招惹的。 岂料阮赴今不是纪怀昨,会心眼好的不拆穿她。 “如果你真的不想来,自己会找理由去劝你妈妈,你明知道劝她去参加比劝你妈妈更难,你还是来了。” 秦幼昕双手捏拢:“我没有想主动招惹你!” “请柬我放在这儿,日期写的很清楚,你爱来就来!” 她说完这句话,再也无地自容,挤开阮赴今闷着头离开。 安静下来之后,阮赴今的义愤填膺过去,才后知后觉。 随意掺和进来,会不会有些不妥? 纪怀昨打破沉默气氛:“吃东西吧,一会儿冷了。” 她好似无事发生一般,转身去了卫生间,不一会儿提着一个拖把出来,从客厅的一角开始拖。 阮霁禾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能看得出纪怀昨不是那么开心,便主动走到纪怀昨旁边,陪着她一起拖。 阮赴今则是坐下吃饭,即将吃完的时候,纪怀昨坐在她对面,忽然毫无预兆地道谢,“谢谢。” 阮赴今一愣,咽下食物看着她。 纪怀昨的眼神飘向别处,似乎是因为极少和别人道谢,所以显得有些拘束。 “你说的话就是我想说的,但我找不到好的串联方式,所以说不出口。谢谢你帮我说出来。” 阮赴今闻言,心里松了口气,又确定一次:“我还觉得,是我擅自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有点过意不去。” 纪怀昨赶忙否认,摇头的时候看到那张请柬,抿了抿唇。 “早就是过去的事了,我也没想到她还会来,有点突然,没做好准备罢了。” 阮赴今也看那张请柬,纪怀昨过去拿起来,刻意忽略一对新人的名字,只看日期和地址。 她夹在手中,微微摇晃:“送都送来了,只吃席有什么不行。” 阮赴今疑惑地看着她,那人正在低头和阮霁禾商量:“下周六有没有空,陪我去吃顿饭怎么样?” 小皮球欣然答应:“好!” 阮赴今把垃圾收好,想说自己现在不用加班了,下周六也有空,不用再麻烦她给自己带孩子。 但她这边才有这个想法,纪怀昨便主动提出: “以后你工作忙的话,提前告诉我吧,我帮你照顾小禾。” 阮赴今动作一顿,意外地看过来,好半天才听到自己发问:“怎么,忽然说这个?” 纪怀昨帮阮霁禾打开动漫,叮嘱之后,坐在阮赴今对面。 她瞥了一眼专心致志的阮霁禾,才转回头,认真道: “我觉得你一个人似乎有些……应对不暇。我和小禾很投缘,并且我是居家工作,有充分的时间可以照顾她,我也可以照顾好她。” 阮赴今依旧是不解的,她看也看得出纪怀昨是那种讨厌麻烦事的人,为什么主动提出帮她照顾孩子这种听上去就很麻烦的想法? 纪怀昨垂下眼皮,解释自己决定下来的心路历程。 “小禾虽然很乖,但很多时候她都需要一个人能陪着她,接她放学。我知道你在找合适的钟点工,但或许并不靠谱,我不放心她再一个人在某处等你,我的意思是,你忙不过来的时候可以告诉我一声,我去接她,或者我陪她。” 她还有一个理由没说,那就是她发现阮霁禾可以治愈她。 分手三个月,她挨得艰难,连写作也没有任何灵感。 每次灵感枯竭,她的解决方法都是和阮霁禾相处,然后就会在小孩子身上发现许许多多的灵感,从而能将自己从那些负面情绪中解脱出来。 她想,阮霁禾需要一个陪伴她成长的人,她也需要阮霁禾给自己提供情绪价值。 她们是相互照顾,再方便不过了。 阮赴今看着眼前的人如此认真的神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昨晚的事她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是那种被照顾的感觉,那种不用自己操心也能一切都被安排得妥帖的感觉,让她无法抗拒。 纪怀昨的要求不过分,也没有超出邻居交往的范畴。 你不在家的时候可以把孩子交给我帮忙带,这是很正常的说法。 可阮赴今偏偏有一种,如果答应下来,就是在做某种交付一样。 或许会关乎未来的交付。 但她思考之后,还是答应下来。 首先她暂时找不到合适的钟点工,其次,和纪怀昨打过的所有交道总结下来,都证明这个人是个很可靠的人。 有耐心,会照顾孩子,工作方便,还住得这么近。 到处都是加分项,她即便想鸡蛋里挑骨头都是难事,更何况她不想挑。 她答应,纪怀昨松了口气,把刚刚就准备出来的二维码界面拿出来。 “那加个联系方式吧,总不能什么都给你打电话说。” 阮赴今没拒绝,解锁加上好友的时候,才看到文承泽发来的微信。 一条昨晚的,一条刚刚的。 “你的邻居把你带到家了吗?到了请告知,担心你的安全。” “?怎么还没回答。” 阮赴今抿起唇,疏离地回复几个字:“谢谢关心。” 此刻头脑清晰,她才觉出不对劲—— 她和文承泽不过是有几次站在一起说过话,独处更没有了,为什么会被拍到,还拿来做文章? 这件事似乎从头到尾都透着不对劲的味道,阮赴今眯着眼睛仔细回忆,试图抓住一切有可能推进的思路。 文承泽也给了回复:[听说你竞选失败了,别灰心,心情不好的话,我可以随时奉陪。] 阮赴今皱眉,并未回复。 第22章 庆幸 周五,姜松河提着上次网购的两条小裙子来找纪怀昨。 “还给你送请柬?”她惊到失声,“怎么好意思啊?我真受不了这样人,你当初怎么答应和她处的?” 纪怀昨无语地看着她:“你这嘴巴真的是能为人师表的吗?” 姜松河偷笑:“我能言善辩,你一定羡慕了。” 纪怀昨不理她,给她拿了罐喝的,姜松河打开拉环,喝了一口才问她:“那你去不去啊?” 纪怀昨点点头,坐在她对面:“去,不去的话好像我还念念不忘一样。” 姜松河盯着她,看了几秒,轻哼:“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看来是自我麻痹失败了,所以打算直面前女友婚礼现场,借此让自己彻底断了心思。 纪怀昨这人,对别人总有耐心,唯独对自己,最不心软,遇到难以解决的事就选择一刀切,伤口上撒盐,怎么长记性怎么来。 不过这些话说出来,好友跟被扒光了也没什么两样,她只是心里感叹,随即转移话题。 “你看看我给你买的小裙子,款式没太大区别,反正咱俩身材差不多,你先选。” 纪怀昨把两条裙子拿在手里对比,最后扔给姜松河一件:“我要这个。” 姜松河点头,看她一眼,颇为不满: “你的美妆产品不是挺齐全吗,怎么不用呢?不过头发弄得挺好,快去换衣服,我一会儿给你撸个帅哥回头妆,快去。” 纪怀昨无奈一笑,提着裙子进屋换了,又坐在椅子上,由着姜松河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 两人折腾了两个多小时,纪怀昨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有些失神。 和秦幼昕在一起之后,她没怎么再打扮自己,过去这么久再看到镜子里的人,有些熟悉的陌生感。 原来我从前是这个样子。 姜松河也收拾好自己的,把她叫回神,两人一同出门去上次说好的酒吧。 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阮赴今带着阮霁禾下馆子回来,四人相对的一瞬间,姜松河瞬间扳住纪怀昨肩膀,把自己180°翻转。 纪怀昨听到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惶恐:“我靠我画得这么妖决不能被学生家长看到!” 纪怀昨:…… 阮赴今尚未在纪怀昨身上走神。 这次的邻居不同以往的随性轻松风,她的茶色卷发被卷起更大的波浪,铺在圆润单薄的肩膀。面上的妆容充分发挥了她的五官优势,细眉纤长,眉眼深邃,唇色涂着淡橘色的口红,给她的冷艳染上些许温柔暧昧的味道。 如此欲色深重的妆容下,一件吊带碎花裙又让她看上去无比单纯。 纯欲?原来是形容这样的纪怀昨吗? 阮赴今看晃了神,还是阮霁禾更大胆些,惊叹之后马上就扑上去。 “小昨姐姐!你要出去吗?” 阮赴今猛然回神,发觉自己看着人家这么久。 庆幸。 好在纪怀昨从始至终都是看着阮霁禾的,并未和她对视。 纪怀昨一只手挡在胸前,一只手在背后捋着裙摆,蹲在阮霁禾面前。 “对啊,出去玩。”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阮霁禾仰着脑袋跃跃欲试。 纪怀昨少见地拒绝她:“他们还没准备好迎接你,需要过几年才行,过几年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阮霁禾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阮赴今觉得不好,正欲制止,纪怀昨冲她小幅度摇摇头。 “你还有时间不高兴呀?还不赶快趁现在有时间,好好想想穿什么漂亮衣服?” 小皮球马上又来了兴致,拉住她裙子的一点布料。 “这个裙子,我很喜欢!” 纪怀昨欣然:“今晚回来,我就给你买一件一模一样的。” 阮霁禾立刻被哄好了,松开手退回妈妈身边:“那小昨姐姐可要注意安全哦!” 纪怀昨微笑点头,也起身,拉住仍旧极力降低存在感的姜老师,朝阮赴今点了下头。 姜松河在她耳边小声嘀咕:“快走快走!” 擦肩而过时,阮赴今忽然开口:“注意安全。” 纪怀昨一愣,而后见阮赴今忽然笑:“姜老师也很漂亮。” 以为自己成功过关的姜老师:…… 上了车,姜松河把包放在前排座位之间,随手摁了自己的歌单。 “上次我被一个家长遇到,她狠狠批斗了我,所以我真是怕得要死。” 纪怀昨摇摇头,打着方向盘出库。 “看见小孩我才想起来,我和你说哦,我们班的商镜黎家里好像有点事。” 纪怀昨一顿,分神看她:“什么事?” 姜松河正在对着小镜子查看妆容:“她不是父母结婚又很快离婚了吗,前几天忽然来学校找,说是不读书了,要学校把学费退回去。” “可你也知道,小学还是义务教育呢,学校收的只有中午的伙食费,和资料费,哪有什么学费。” “但那人不讲道理,在主任办公室大吵大闹,最后派出所来调解带走了。” 纪怀昨听完,眉头已经完全皱在一起:“没影响小梨吧?” 姜松河扣上小镜子放进包里:“没有,这些事瞒着的,只和她奶奶说了。” “后来和商奶奶了解了这个父亲的情况:以前是下海经商的,后来谈了女朋友,结了婚,结果两个人性格不合,离婚的时候谁都不想要小梨,最后法院觉得男方更有能力,就判给爸爸了。” “后来离婚没多久,她爸爸就破产了,一蹶不振,整天在家里买醉打麻将。” “商奶奶管不了,就只能带着孙女,借住在老朋友的房子里,用自己攒下来的钱供孙女上学。” “现在她爸爸没钱花了,来城里找到商奶奶,听说钱都用来供孩子读书,就想着要回去打麻将,真无语。” 姜松河说完,纪怀昨不禁脑补出她所形容的每一个画面,最后停止在醉汉在家里闹着要钱的一帧时,心脏骤缩。 商镜黎冷漠刻板,大概也是因为受了这些影响吧。 那这件事该怎么解决呢?商奶奶虽然只有五十几岁,但看着也一把年纪了,怎么可能应付的过来。 现在还能牵制那个父亲,如果有什么意外…… 第23章 让她心软的同时,深受感动 纪怀昨靠近几步,正琢磨要不要帮她打个电话联系朋友,就看见袁江槿冷着脸,拖着姜松河在拥挤之中钻出来。 “袁老师,你也在?” 袁江槿脸色好了不少,眼神示意喝得迷蒙的姜松河:“她喝醉了,你们一起来的吗?” 纪怀昨点头:“是,来了挺久了,既然喝醉了那就回去。” 她说完想把姜松河接过,但姜松河一把搂住袁江槿的脖子,整个人都贴在别人身上,拒绝。 “小昨!这是我今晚泡的妞!你别插手!” 纪怀昨抿起唇,瞧着袁江槿极力克制的骂人表情,替好友担忧。 但她的好友不知死活,一手捏住袁江槿的下巴,挑逗:“小姑娘还挺辣的,怎么那么像我那个嘴贱的同事?” 纪怀昨没眼看,袁江槿丁点客套也维持不住了:“我送她回去就好。” 纪怀昨果断把地址和密码告诉她:“那个……她容易醉酒乱……” “没关系,请放心交给我,我一定把她安全送到家。” 袁江槿打断她的话,信心满满带着姜松河离开。 纪怀昨哑然,她其实很想警告袁江槿,姜松河这个人,喜欢醉酒乱摸。 比如她毕业的时候,因为喜欢的学长和另一个好朋友在一起,伤心买醉…… 回宿舍之后把对床女生抱在怀里上下其手。 后来她就搬出去独居了,有的时候宿醉醒来,会告诉纪怀昨她适合买个手串,这样喝醉了就盘一晚上,能比别人更有效率。 但人已经走远了,纪怀昨的声音总归比不上音响,只希望袁江槿能保护好自己。 她收回心思,自己也打算离开,却被那个女人一把抓住。 女人抱着她一边哭一边说:“别离婚,承泽,我是真的爱你,别离开我555……” 纪怀昨:…… 所以我到底非要出来放松什么呢?!我真的放松了吗? 到底是不愿看见这个女孩落得不好下场,人家抱着她不松手,她丢下不管,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也会良心不安。 所以纪怀昨生拉硬拽把人拖到车上,拍清醒了问了住址,最后把她送回家里。 白炽灯下,纪怀昨才得以看清她的长相,觉得颇为熟悉。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记起,这就是那天下午,在悠十咖啡里,交易u盘那两个人的其中之一。 因为她曾经画过,所以对这个人的五官特点有印象。 纪怀昨又盯着看了几眼,女人却在这个时间里恢复了片刻的清醒。 “你是谁?”她茫然问。 纪怀昨不知道怎么说,只交代刚刚发生的事:“你在酒吧喝醉了,还打了一个男人,我把你带回来。” 女人垂着头哼哼两声,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谢谢。” 纪怀昨见状,也不想多停留,把人放在沙发上就打算离开。 女人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你把……联系方式,留下,我明天,睡醒之后,好好感谢你。” 说话都断断续续,还记得这些。 纪怀昨没当真,挣开手准备走,但女人的力气很大,也很固执,一定要她留下联系方式。 这一来一回的,不但浪费时间,还被她扯得生疼。 纪怀昨没了耐心,瞥见茶几上的A4纸,虽然不知道上边是什么内容,但也扯过来在背面写了自己的号码。 “松手,我写了。” 纪怀昨捏起那张纸,把号码的一面朝向女人作证明,然后看到朝向自己这一面的内容。 离婚协议。 她刚刚说“别离婚”,原来是真的。 纪怀昨一愣,察觉到女人松手,赶忙起身,手腕已经被搓红了。 离开之前,她看到墙上被挂在正中的婚纱照。 女人大概就是沙发上这位,而那个男人,是那天晚上拦住她带着阮赴今回来的那个。 纪怀昨愣在原地,她忽然觉得满脑子都是混乱。 那个男的结婚了?为什么还摆出一副追求者的样子关心别人? 此地似乎不宜久留,纪怀昨毫不犹豫离开,驱车回家。 - 阮赴今才把女儿哄睡,重新坐回办公桌前,继续完成带回来的工作。 不觉已经十一点半,她腹中空空,饥饿感令她专注不了一点。 阮赴今把电脑关掉,起身觅食。 冰箱里的东西都吃完了,泡面更是上周就消灭,一直没来得及补。今晚又是在外头吃的,所以家里现在没有一点点能果腹的东西。 她只好换了衣服准备去楼下的便利店买点吃的,电梯打开的时候,刚好看到同样惊讶的纪怀昨。 她依旧是离开前的样子,很美,唯一有差别的,大概就是她肩膀上被蹭到的口红印。 阮赴今不自觉皱眉,然后马上转移视线。 纪怀昨主动和她打招呼:“出门?” 阮赴今站在电梯外,点点头:“买点吃的。” 纪怀昨看向她家门的方向:“小禾自己在家吗?” 阮赴今回:“她睡着了,我买点吃的就上来。” 因为刚刚得知那个男人结婚的事,纪怀昨现在面对邻居的时候,心里在不停犹豫要不要说。 说了吧,万一邻居知道,自己显得有点多管闲事,还有背后议论别人的嫌疑。 不说吧,万一邻居不知道,岂不是被蒙在鼓里? 她犹豫的神色被阮赴今解读:“怎么了吗?” 口红还是有存在感的,在冷白的肩膀上格外明显,阮赴今尽量不看那个,也不允许自己脑补纪怀昨到底去玩了什么。 纪怀昨抬起眼皮看着对面的人,怎么看也不像那种知三当三的人,一咬牙。 “要不然你来我家?我也饿了,并且,有件事和你说下。” 阮赴今虽疑惑,但也答应下来。 纪怀昨的手艺和便利店的泡面摆在一起,她做起选择来根本不会为难。 关上门,纪怀昨象征性地揉揉两只小猫头,然后起身和阮赴今解释:“我先去换个衣服,马上来。你先坐一下?” 阮赴今理解,点点头:“没关系,你收拾好了再来。” 纪怀昨应声去卸妆,阮赴今则主动拿出自己每次穿的那双酒店拖鞋踩进去,然后蹲下身抱起两只小猫,坐在沙发上安静等着。 纪怀昨身上有酒气,但看样子不像醉了,应该是去酒吧了? 阮赴今怔忪地猜测,听见纪怀昨洗漱,又听到她关上门,大概是在冲澡。 大概二十分钟,纪怀昨换了一件短袖出来,挂上围裙走进厨房。 “吃面可以吗?” 阮赴今回神:“都可以,不用太麻烦。” 纪怀昨没吭声,厨房里很快响起细小的声音,不大会儿,纪怀昨端着两碗面出来,摆在餐桌上。 阮赴今主动走过去,是酸汤面,深棕色的汤汁温着白色的面条,里边躺着几缕青菜,还盖着一个煎蛋。 很适合做夜宵,令人很有食欲。阮赴今在心里如此评价。 纪怀昨拿着筷子坐在她对面:“吃了再说吧。” 阮赴今点点头,两人保持同样的安静,几乎同时吃完了面,纪怀昨才说了自己的发现。 “今晚有一个女人在吧台喝醉了,我送她回家之后,看清她长相,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交换u盘的其中一个人。不是鼻梁中间有颗痣的那位。” “然后关键的是,她正在被离婚,她的丈夫,是你同事。” 纪怀昨抬眼,和阮赴今隐含的期待相遇,缓缓吐出最后一句话。 “就是吃烤鱼的时候见过一次,和我上次接你回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男人。” 阮赴今听完,已经匹配到文承泽,握着拳追问:“确定吗?” 纪怀昨仔细回忆,她不算脸盲,因为爱好画画的缘故,一般见到别人脸的时候首先会考虑线条比例,所以不会记错。 “就是他。” 她犹豫几秒:“我不知道这件事你知不知道,就是那个男人结婚了的事,觉得你不能不知情,所以才告诉你,没别的意思。” 阮赴今点点头:“我知道,其实……我也是才知道他结婚了。” 她叹了口气,难过的事在心里压抑太久,如今被开头,她也真的很想和别人倾诉一下。 更何况是多次给予自己帮助的邻居,她应该会愿意听自己说这些。 一边这样想着,阮赴今还真就把事情讲了出来。 落选总监,被举报插足别人家庭,最后心情不佳喝醉。 一切都是因果关联的,她很无辜,但是更无力。 这件事已经过去一周,这一周她尽可能让自己忘记这些糟心事,但是依旧会被刻意路过的蒋芯明嘲暗讽。 她甚至在考虑是不是换一家公司。但毕竟做了这么久,因为这点事就离开,这么多年的付出都会白费。 更何况她的委屈还没有洗清,如果就这么辞职跳槽,只会坐实这个莫须有的名头。 想到这些,阮赴今长叹一口气。 “我一直很想找到检举的人,现在看来,大概就是你今晚送回去的那个女人。” “我很想和她解释一下,我并没有要破坏她的家庭的意思,实际上我们整个公司都知道文承泽是单身,我也是上司告诉我内幕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他已经结婚了。” “更何况。”她干脆趴在桌面上,彻底没了保持姿态的力气。 “我们并没有走得很近,我对他从来没有感情方面的想法。” 阮赴今还想说自己从毕业实习开始就在诚橡,这么多年的努力,三个月的加班提业绩,竟然就因为一个u盘,一个被杜撰曲解的原因,就全部被剥夺了。 她很委屈,但一点办法都没有。 尤其是当她想起自己甚至为了竞争而加班的时候,找了钟点工,还把阮霁禾送到医院去。 她现在越想越后怕。 阮赴今没有说出口的,纪怀昨都懂。 她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二十七岁了,对这些职场里的勾心斗角虽然没有太多接触。 不过阮赴今脸上的疲倦,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以前就知道阮赴今自己带孩子很辛苦,可到了今天,到了现在,她才在这个柔弱的女人身上看到究竟何为辛苦。 明明她自己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明明她失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呕心沥血的成果。 但她最先觉得后怕的,还是自己的孩子,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 纪怀昨瞬间就明白了,这些对于她本身的不公,她都可以接受消化的原因,是因为她有阮霁禾,她需要给阮霁禾撑起一片空间。 而她现在如此疲惫不堪,也是因为有阮霁禾,这个坚强之中唯一的软肋。 这就是母亲的责任吗? 纪怀昨没有在自己母亲身上看到的东西,在今夜,在她的邻居身上,被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让她心软的同时,也深受感动。 第24章 她想起阮赴今柔弱的背影 袁江槿费了很大的力气,总算把姜松河在车上转移到到她的房间里。 大概是租的房子,收拾得很干净,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小东西太多,导致依旧看上去没有下脚的空间。 客厅的沙发很小,袁江槿看看依偎在怀里的人,估计应该是放不下,只能关上门,把她带到卧室去。 姜松河打了个酒嗝,无意识中闻到袁江槿身上的味道,捏住她的衣服不松手。 袁江槿并未察觉,因此把人放倒在床上的同时,自己也倒了下去,和姜松河摔在一处。 “姜松河!”她恼了,视线下移的时候看到因为拉扯得过分而露出的大片皮肤,恼火又尽数消失。 她叹了口气,撑着身子想起来,但姜松河不允许,她抱得正舒服。 “你陪陪我。”姜松河含糊不清地要求。 袁江槿闭着眼睛吸了口气:“我是谁?” 姜松河不知道,皱着鼻子哼哼:“美人儿。” 袁江槿捏住她柔软的脸颊,迫使她正视自己:“你看看我是谁,你想要谁陪你?” 姜松河起先还是茫然的,但是盯得久了,她忽然“嗷”一声躲到一边。 “让不让人活了!怎么做梦还有袁将军!好烦呐!” 袁江槿一怔,数着姜松河清晰的睫毛,语气颇为失落:“你很烦我啊?” 姜松河毫不犹豫地承认,坦荡之后,还有一点心虚。 “虽然是我喜欢的长相,但是嘴巴太毒了!还总盯着我看!看什么啊!有什么好看的!” 袁江槿听她碎碎念,堵着的心思疏通了不少,凝视许久,无奈地笑:“你啊……” 她到如今还记得六年前第一次见到姜松河的时候,是在一家金店。 她爸爸给她买了一条金项链,但她并不喜欢,所以趁着父亲不知道准备去退掉。 但是柜台的店员坚持说已经交付,概不退款。 她据理力争很久,店员误解了她,刻薄的态度加上不少嘲讽,她当时真可谓又气又急。 就是姜松河,路过的时候听到这些争执,帮她站出来说了话。 “她这里有收据有发票,也没有损坏,凭什么不给退啊?” “哟,现在这店员还有鼻孔看人的?” 论起冷嘲热讽的功夫,袁江槿觉得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一个能打败姜松河的,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店员很快败下阵来,青着脸办理了退款。 事情办完,姜松河已经不知去向了。 当时的袁江槿觉得很遗憾,但开学之后,她受聘在父亲做校长的小学里当老师,竟然又遇到那个女孩。 新教师自我介绍时,她知道了她的名字,和自己的听上去意外相称——姜松河。 她们一个办公室,位置也就只隔了一个隔板,她总是一抬头,就能看到姜松河绑的精致的发型。 但某一天之后,姜松河对她的态度忽然就大不如前,甚至招呼也不怎么打了。 她心里委屈,也有点恼火,两人逐渐就开启互怼模式,几乎没有什么时候能好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交流。 当然,像眼下这种倒在一张床上,压着姜松河,也是第一次。 新奇,但很不错的体验。 袁江槿不禁去抚摸她的眉眼,但手刚抬起来,就被某一处覆上的温热手掌搞得浑身僵直。 她不可思议地,一格一格低下头去,看到自己胸前的那只手。 第26章 是邻居,还是可以算作朋友? 李儒说到做到,行动力也极强,当天准备好所有证据之后,不但撤销了投诉,还主动澄清了所有经过。 仅仅一周,风向调转。 监控摆在领导面前时,阮赴今和蒋芯并排站在一起,面对领导不同态度的谈话,事情总算水落石出。 结果是理所当然的,蒋芯被降职处理,甚至在原来的基础上再降一级。 她不能接受这种处罚,甩袖子走人。 老板先是对阮赴今表达了歉意,然后发了公告,正式恢复她的名誉和总监职位,着人帮她转移办公室,好一阵嘘寒问暖,看样子是生怕她也就此离职。 阮赴今也回以台阶,和和气气处理好之后,离开办公室,看到正在等她的蒋芯。 已经决定离职,蒋芯也没心思打太极试探,直接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阮赴今下意识想起纪怀昨,从一开始她偶遇李儒和蒋芯交换u盘,到昨天刻意安排见面,最后甚至答应了什么条件,才帮自己找到真相。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她越来越对这个面冷心热的邻居感激。 蒋芯见她不答,冷笑一声:“这次算我栽了,但你恐怕也不好受吧?被文承泽耍的团团转的滋味怎么样?” 阮赴今看她一眼:“我和他的确没什么,知道他结婚之后也没有你所想到的那么复杂的情绪。” 顿了顿,她移过视线,说的话也丝毫不客气:“在这方面,你不用上赶着对我感同身受,我和你不一样,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一样有某种特殊感情。” 蒋芯喜欢文承泽不是秘密,也正因此,面对被文承泽诸多照顾的阮赴今,也早就满腹怨气。 听她这样说,蒋芯又羞又恼:“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文经理单恋你不成?” 阮赴今已经进了电梯,摁下按钮之前,对她的执迷不悟颇不理解。 “公司里的所有人都只是我的同事,我没有你那么多的闲心思放在这些无聊的事上。” 电梯门合拢,蒋芯气得直跺脚。 “阮赴今!” 组长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不说,整个一组的成员都加了奖金,从此以后,作为主编的组员还有双倍提成! 一组的同事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即爆发出不能控制的欢呼声,更有甚者,跑到二组的隔间外边多次高歌路过,然后回来分享二组人脸上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老大,我们晚上去庆祝一下吧!反正也是周五了!” 众人热情高涨,阮赴今没道理败兴,点点头答应下来。 一个戴着眼镜的短发女生凑到跟前:“老大,帮你平反的人可是我们全组的恩人,叫恩人也一起来嘛!” 她们早听说阮赴今上周和一个朋友在咖啡厅找到举报者,然后步步紧逼!才换来的真相。 具体的没听说,但都猜测会是一个拯救她们总监于水火之中的男性朋友,所以就忍不住八卦之心。 这种类型的多好磕啊!这时候还不顺水推舟叫来见见? 阮赴今虽然觉得她的说法很夸张,但是也在情理之中,答应下来,表示自己会询问,午休的时候就打了电话过去。 纪怀昨正在撸猫,划开免提:“加班吗?” 阮赴今一滞,不禁反思自己平时给她打电话是不是也都是交代加班之类的。 结果是没有。 她此刻有点悟了,纪怀昨大概把自己的电话,和“我要加班你帮我带孩子”划上等号。 她动动唇瓣,为自己正名:“事情反转了,我晋升总监,组里的同事想晚上出去玩,问你要不要一起。” 纪怀昨纳闷儿:“我?” 见都没见过,阮赴今也不像那种会和下属提起邻居的人,同事怎么知道的? 阮赴今也不知道,如实回答:“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听说你了,还知道你帮了很大的忙,所以想叫你一起来。” 顿了顿,她有点底气不足:“我晚上要去,没办法接小禾,所以……可能得麻烦你。” 天呢,她发誓她真的不是因为想让她带孩子,所以才打电话。 刚刚还寻思为自己正名,现在看来,纪怀昨的等号实在情理之中。 纪怀昨并未在意这个,顺口答应:“去不去不确定,如果去我和你说,接小禾可以。” 挂了电话,阮赴今看着屏幕上的备注发愣。 现在,她们是邻居,还是能勉强算作朋友呢? 成年人对于“朋友”这两个字的理解各不一样,有的暧昧,有的客套,只有少数人会把这两个字赋予一段灌注了多年交情的正面意义。 那她和纪怀昨呢?相识三个多月,有这么多交集,是否还只是邻居? 想不通,阮赴今收了手机,还是没把“邻居”两个字做任何改动。 - 下午四点半,纪怀昨驱车来到一小门口,等着半个小时后的“开笼放鸟”。 前几天她和姜松河打了一晚上游戏,好友最近似乎有什么心事,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现在解决了没有。 她无意识地划开屏幕,打字邀请姜松河明天来家里玩。 姜松河没课,回的很快,一个“好”字,和一个撒娇打滚的表情包。 回了消息,姜松河趴在办公桌上,又一次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烦恼的事—— 她的死对头,袁江槿,忽然对她爱搭不理了,有时候甚至能明显感觉到她在躲着自己。 对面的工位空着,袁江槿上周就申请外派学习,为期一个月,还要半个月才回来。 那个时候也大概放寒假了。 也就是说,保守估计,她们再见面大概就是两个月后,要过了年再说了。 本来她不会对这件事有什么触动,奈何袁江槿走之前,以警告意味极强的语气警告她最近不要醉酒。 姜松河当然十分不忿地反驳回去,但袁江槿并未像平时那样和她互怼,反而眼神十分委屈似的,不理她了! 然后就是外派前的几天里,明晃晃的躲避。 姜松河去接水,能感觉到一道极其热烈的视线凝视,迅速回头,就能看到袁江槿的衣角一闪而过。 这样的感觉很差,姜松河有一次忍不住把人逮住,皱着眉问她一直盯着自己是什么意思。 但袁江槿撇着嘴一句话也不说,那个表情,那个一瞥而过的眼神,姜松河被撩到的同时,也觉得她是在看辜负了她的渣女。 可她姜松河!清清白白!坦坦荡荡!怎么可能渣了袁江槿而不自知? 但袁江槿的一句话让她自我怀疑了半个月。 “你竟然不记得你做了什么,那好,我也会把那些当成没发生过。” 再一次想到这句话,姜松河痛苦地趴在桌子上。 袁江槿!她咬牙切齿!你最好是真的有我理亏的把柄,要是敢耍我,我一定……%¥&¥% - 五点半,一群小皮球叽叽喳喳弹出来,手牵着手的样子,远看像一串串手串珠子。 纪怀昨为自己的比喻感到好笑,也看到了走在最前边的一年级一班的姜松河。 她手里牵着阮霁禾,然后是只愿意被阮霁禾揪着套袖的商镜黎。 许多家长上前和姜松河客气地道别,商奶奶也带着商镜黎先一步回家。 纪怀昨朝姜松河点点下巴,在她手里接过阮霁禾的手握好。 姜松河像看见新鲜事儿似的:“哟,怎么是你来接了?” 纪怀昨晃晃阮霁禾的手:“她妈妈没空。我们走了,你明天早点来,别踩饭点儿。” 姜松河轻哼一声:“就踩饭点儿,快走快走!” 纪怀昨笑笑,带着阮霁禾上车,帮小皮球扣好安全带才问:“有什么想吃的?” 阮霁禾眨眨眼睛:“想吃串串!” 纪怀昨痛快点头:“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她完全忘了聚会的事,还是阮霁禾一句话提醒了她:“妈妈今晚不回来吃饭吗?” 纪怀昨没注意到这句话的其他意思,事实上她和阮霁禾在一起的时候,脑子就像阮霁禾一样简单,根本不会思考更多其他含义。 “你妈妈说叫我们晚上去和她的同事吃饭,你想去玩吗?” 阮霁禾喜欢热闹,当然一口答应。 纪怀昨问了聚餐的地址,确定对阮霁禾也没什么不好影响,才变道去聚餐的火锅店。 串串,这个也差不多。她这么想着,二十分钟后把车停在火锅店前。 上了楼,阮赴今在包间门口等着她们,会合之后,阮赴今推开门:“进来吧,我们挨着坐。” 她是说方便照顾阮霁禾,纪怀昨也get到,并没多想,但组员们听到这句话,直接把她们当做关系很好的朋友。 毕竟阮赴今对人的疏离感众人都深有体会,平时和任何人都会保持合适的距离,哪有主动要求近一点过。 阮赴今的组员一共九个人,其中包含因为筹备婚礼的事没能来的陈晨。 都坐下之后,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齐刘海女生率先认出纪怀昨。 “我们见过!上次总监喝醉之后,就是我把她送出来的!” 纪怀昨凝视两秒:,点点头认同她的说法:“我有印象。” 阮赴今主动介绍:“这个是小宁,主管报刊排版的。” 纪怀昨遥遥点头:“我叫纪怀昨。” 小宁笑嘻嘻地看着她:“我知道,是总监邻居的嘛!哪个小区能有这么漂亮的美女邻居啊,我也想搬进去!” 第28章 “我喜欢小昨姐姐!” 身边没有其他人,文承泽显然放松不少,继续自己想说的话。 “赴今,我真的就是想和你道个歉,影响到你升职的事很抱歉。” 他说完,甚至郑重地鞠了一躬,阮赴今赶忙移开:“你这是干什么?这件事已经解决了,也不用再说抱歉之类的。” 文承泽长得一副温和相,也因此容易让人放松戒备。 他看上去有些无奈:“我只是觉得,公司里的人大多数都是一样的市侩,能结交你这样有能力,又很真诚的人不容易。” 阮赴今并未接受他的夸赞,一言不发, 文承泽笑叹:“我和前妻之所以结婚,是因为家里的长辈即将过世。婚后我们并未住在一起,有名无实,所以才选择隐婚。这样既不伤害她,也不影响我,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再离婚,互不干涉。” 他突然说起这些,表述自己的为难和隐情。 阮赴今想走,又觉得人家在掏心掏肺,自己就这么走了不合常理。不走,她又觉得多听无益。 好在文承泽并未说太多,解释过几句之后,重新绕回到主题上来。 “我今晚也是恰好在这儿,刚好看到你们部门的员工发的朋友圈有定位,所以才想和你谈谈。” “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我这个人到底如何,相信你心里有数。我确实是不想因为这个失去公司里唯一的朋友,请你见谅。” 他的言语很礼貌,行为也很礼貌,始终隔着很远的距离,并未有丝毫的冒犯。 阮赴今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叹了口气:“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还有其他事,先走了。” 文承泽点点头,看着她离开。 纪怀昨在驾驶位探出脑袋朝她招手:“这!” 阮赴今走过去,拉开后边的车门坐进去,挨着阮霁禾。 “其他人先过去了,我们也过去吧。”纪怀昨解释了一句,然后启动车子平稳上路。 阮赴今猜到她不会问刚刚聊了什么,她知道纪怀昨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但是没猜到女儿会如此直白—— “妈妈,那个叔叔要追求你吗?” 纪怀昨也吓了一跳,紧紧握住方向盘,生怕阮霁禾把刚才的对话给阮赴今一听,到时候自己恐怕一抖就拐到别处去。 阮赴今有点难以面对女儿诚挚的眼神,欲言又止:“没有啊,你听谁说的?” 阮霁禾撇撇嘴:“电视上都这么演。” 阮赴今纳了闷儿,下意识看向前边,和纪怀昨的眼睛在后视镜中对视,后者赶忙澄清:“我可只看西游记,可不会看那些情感连续剧。” 阮赴今一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低下头揉揉女儿的小脑袋:“不会,那个叔叔有妻子。” 她说到这儿,又想起文承泽提到两次“前妻”,难道他们已经离婚了? 阮霁禾得了保证,安心不少,就着这个话题,又开始发散思维。 “这个叔叔我不喜欢,妈妈不要答应他,可以答应别的样子的叔叔。” 阮赴今眉头一挑:“你还有自己的标准?” 阮霁禾得意地点头:“当然啦,要我喜欢的才能行。” 阮赴今兴味盎然地看着她:“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正在转弯的纪怀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自己就是孩子思维,阮霁禾的回答,大概会和她脑子里的答案一致。 果然下一秒,天真童稚的声音毫无预兆:“我喜欢小昨姐姐!” 第29章 她想到她的孙悟空 姜松河更郁闷了,乱点之下刷新,袁江槿的朋友圈马上消失了。 “靠,她删了!就刚刚!”姜松河整个人惊坐起:“这什么意思?” 纪怀昨笑出了声:“大概是被负心汉辜负之后,本来想让负心汉回忆起往事,但察觉到根本没有被在意之后的,气急败坏吧。” 姜松河一个头两个大,决定还是问问,便快速打字[你送我回去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然后手机丢给纪怀昨。 “帮我拿好,两分钟之内就算我跪下求你你也别还给我!” 纪怀昨点头答应,但几乎用不到她管制,袁江槿就秒回了。 黑色的两个字排在一起,还跟了个句号。 [摸我。] 纪怀昨都不好意思看,塞给姜松河,姜松河看完脸色爆红,那边紧跟着又补上一句: [既然你已经忘了,就不用再问了。] 姜松河心都在颤抖,她不死心地求证:[真的?我真的摸你了?] 袁江槿似乎生气了,连句号都不加了: [你家里不是有监控,自己不会看吗] 姜松河忙不迭切换软件,一下拉到那天的日期,纪怀昨帮她确定时间:“大概十一点左右?” 然后倍速之下,那些姜松河难以直视的画面无比清晰,她只看了不到五分钟,就迅速息屏。 “你……不是要炒菜吗?快去吧,别糊了。” 纪怀昨少见她这副窘态,模样怡然自得:“我在炖,还要十五分钟。” 姜松河“嗷”一声扑进抱枕里。 “我靠!我姜松河再也不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了!我怎么不看一眼!那可是袁江槿!我怎么下得去手!” 消息提示音叮咚一声,纪怀昨看热闹不嫌事大:“袁老师在等你回应呢。” 姜松河解锁,却不是袁江槿,而是群里的消息,家长又在分享投票链接。 纪怀昨哈哈大笑:“看你紧张的,要不然你负责算了,我看你对袁老师也有点意思。” 姜松河拿起一旁的抱枕砸向她:“炖你的肉吧!讨厌鬼!” 隔壁,阮赴今戴好围裙,决定炖个鸡来犒劳一下提前完成作业的阮霁禾。 阮霁禾仰着脑袋,看她生疏的动作,瘪瘪嘴发出真诚的疑问:“妈妈,你真的想奖励我吗?是不是我错的太多了,你要罚我?” 正在专心致志看教学视频的阮赴今:…… 她暂停视频,拿到女儿面前,郑重道:“小禾,相信妈妈,妈妈一定会成功。” 阮霁禾迟疑点头,颇不放心地跟着阮赴今一起看视频。 “妈妈,姜要切两毫米哦。” “妈妈,视频里的勺子多大,是我们这么大吗?” “妈妈,我们只有一颗蒜了,可这个叔叔放了六颗!” 阮赴今句句有回应:“两毫米,小禾,去把你的尺子拿过来借妈妈用一下。” “勺子差不多大吧?” “蒜……确实有点少。” 焯水的鸡肉顶起锅盖,阮赴今赶紧过去关火揭盖,同时,她想起自己还没煮饭,又赶忙去煮饭。 阮霁禾踩在凳子上,看看菜板上剥到一半的蒜,切到一半的姜,自己的尺子还搭在一边。再看看铺了一层白色血沫的锅,和她忙碌的妈妈。 她想到了自己的孙悟空。 “妈妈,我……”阮霁禾的脑袋小,转几圈就能想到一个主意。 “我去小昨姐姐家借一点蒜过来!” 阮赴今摁下开关,把阮霁禾放在家里自己去买蒜又不放心,一起去又慢,只好认同她的提议。 “好,辛苦小禾了。” 阮霁禾三步并作两步,急吼吼开门冲向纪怀昨的家,一顿猛敲。 纪怀昨开门时,阮霁禾表情严肃:“小昨姐姐,我,我要借蒜。” 纪怀昨下意识看向她开着的家门,能听到里边切东西的声音。 今天自己动手?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直起身子去拿了两头蒜过来,递给小孩:“你妈妈在做饭啊?” 阮霁禾凝重地点点头,看了纪怀昨一眼,欲语还休地跑走了。 纪怀昨纳闷儿,虽然有点不放心,但人家好歹把孩子带这么大了,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就关了门。 岂料她刚关上门,阮霁禾又来借酱油。 纪怀昨坐不住了,主动提着酱油瓶子去了阮赴今家。 她看着阮赴今正专注地切姜片,锅里边的鸡肉大概是刚焯了水,还没有捞出来。电饭煲周围有几颗掉出来的米,还有刚削了一半皮的土豆。 好家伙,所以是怎么把阮霁禾带这么大的?看来的确需要担心一下。 “呃,你需要酱油?”她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开场白。 阮赴今吓了一跳,猛然起身,瞧见纪怀昨靠着边框的位置,细长的手指提着一瓶酱油,还未拆封。 她眸光浅淡,姿态随意地站在那儿,正看着自己—— 一只手拿着量厚度的尺子。 阮赴今下意识把这东西背在身后,但仍旧晚了,因为她看到纪怀昨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阮赴今觉得有点尴尬,自己找台阶:“那个,谢谢,我家酱油没了。” 阮霁禾十分满意地看着她们,并为自己成功保住一顿午餐感到喜悦。 纪怀昨点点头,没说什么,把酱油递过去,视线瞥到一旁播放到一半的教学视频,提建议。 “这个人教的做法都是大厨级别用得上的,自己吃的话这样做就太麻烦了,还要买很多调料。” 她往前走了几步,微微侧身越过阮赴今,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搜出来一个和蔼的中年女人。 “这个阿姨的做法很简单,可以看看她的。” 阮赴今没动,感受着纪怀昨的靠近,在她们之间的距离近到一拳的空隙时,侧目就能看到纪怀昨的侧脸。 这样的情景让她想起自己看过的某一个韩剧片段,也是这么近的距离。 很奇怪,比起第一次在电梯里遇到的时候,现在没了锋锐,只有柔和的线条。 阮赴今回神,看向自己的屏幕,女人的视频都要短上一半,调料也少很多,步骤更是简单。 “谢谢。”阮赴今垂下眼睫道谢。 纪怀昨点点头:“你这个锅炖鸡会有点久,不如我把锅也借你?” 阮霁禾一听这话,是还让妈妈操刀的意思,顿时警铃大作,赶忙抱住纪怀昨的腿:“小昨姐姐,我和妈妈不可以去你家吃吗?” 阮赴今哽住:“好啊,你其实还是不相信我的手艺是不是?” 阮霁禾心虚地往一边挪挪:“可……妈妈,小鸡是无辜的。” 阮赴今长吸了一口气:“好好好。” 纪怀昨忍着笑,一条腿带着阮霁禾挪到一边,勾过漏勺把焯好的鸡肉过滤装进盘子里。 “走吧,下次你再大展身手。” 她说完,忍着笑走在前头,阮赴今朝计划得逞的阮霁禾假模假样凶了两下,也收拾好残局进了邻居家。 姜松河正以一个十分放肆地坐姿歪在沙发上,背对着门口,听见声响时还以为是纪怀昨回来了,仰头朝门口看。 “怎么办啊她还是不理我!” 说完这句话,她看到了规规矩矩跟在纪怀昨身后的母女俩。 姜松河怔了一秒,一瞬间恢复了坐姿,挂上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小禾妈妈。” 然后隐晦地瞪了纪怀昨一眼。 纪怀昨无视她的眼神,端着一盘鸡肉去厨房,路过冰箱的时候在里边拿了两颗芹菜调味。 她的冰箱满满当当,但是排列得很整齐,一个小盒子挨着一个小盒子,看上去很舒适。 阮赴今看着她进了厨房,回过神打招呼:“姜老师,我们过来吃。” 姜松河拍拍身边的沙发,阮赴今牵着小皮球走过去,没走几步,纪怀昨放在边几上的手机响起。 姜松河随手拿过来帮她接起,看到备注的时候一愣,而后冷笑着接通。 “喂!” 秦幼昕愣了一秒:“纪怀昨?你,你把我拉黑了。” 纪怀昨在厨房听到姜松河接电话,顺口问:“谁?” 姜松河翻了个白眼:“劈腿女。” 纪怀昨无言,擦擦手过来,把电话接过去。 姜松河不知道阮赴今已经目睹,甚至参与过一次交锋,一心想着给好友留点空间。 她起身邀请阮赴今,讪笑:“那个,小禾妈妈,不如我们去买点喝的?” 阮赴今明白她的意思,欣然答应,两人带上小皮球,一起去楼下的超市。 纪怀昨没回答关于拉黑的问题,猜到她为什么打电话,所以回应她。 “婚礼我会去,还有什么事。” 秦幼昕沉默几秒:“没事,就是……今天来拍婚纱照,想起我们以前曾经约好……” “有意思吗?”纪怀昨截断她的话,“这种没意义的电话,我一点都不想接!” 她果断挂了电话,拉黑了所有的其他联系方式,最后一个软件的拉黑键点过之后,她无力地倒在沙发上。 她懂了秦幼昕的意思,为什么一直联系,总是会莫名其妙给她点一个赞,或者莫名其妙和她说今天的天气。 她甚至能想到这样的联系被陈晨看到的时候,秦幼昕会怎么解释—— 都是很好的朋友,偶尔关心一下。 可不是这样的 !这些都是假的!秦幼昕还放不下她,还想让她等她! 纪怀昨觉得好失望,她觉得自己像在沙漠里挣扎的人,每当看到沙漠的边缘,秦幼昕便会突然出现,扩展眼前的荒漠。 早知道谈一次恋爱,结束要这么难,她当初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她在一起。 秦幼昕知道怎么拿捏她,知道她所有的脾性,所以如此游刃有余。 可纪怀昨呢,她本就重感情,放下太难,偏偏还被秦幼昕多次干扰。她宁愿秦幼昕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可秦幼昕偏不如愿。 你也知道约好了拍婚纱照,你也知道那是你约好的! 纪怀昨捶在沙发上,满心无力。 第30章 她好像有了家人/这好像是她一直渴望的,家的感觉 超市离得不算近,走路怎么也要十几分钟才能到。 姜松河不知道能和学生家长聊什么话题,还以为这一路会有点尴尬时,阮赴今忽然开口问。 “姜老师,能跟我说说纪怀昨和她女朋友的事吗,就说可以说的部分就好。” 姜松河一愣:“啊……你对这个感兴趣啊?” 阮赴今看着路上的小石子:“上次她女朋友来她家送请帖,见过一次,很咄咄逼人。” 姜松河停住脚步:“小禾妈妈!你是说,上次她来你在现场?” 阮赴今也跟着她停下:“是,我实在看不过去,还……制止了她。” 尽管纪怀昨对她表示感谢,但现在想起,阮赴今还是会觉得有点僭越。 没成想姜松河听她这么说,直接关系就是一个狠狠拉近! “我真是悔我当时没在!这女的我真是想起来一次就恶心一次!我详细跟你说,别买饮料了,纪怀昨冰箱里啥都有!来咱们去公园,我跟你细说!” 阮赴今一愣,跟着姜松河坐到公园的小亭子里,阮霁禾自觉去溜滑梯,两个大人摆开了讲。 “那是大四的时候,那个女的叫秦幼昕,是我们同届同专业的,纪怀昨为了学分参加了一次迎新晚会,结果被她盯上了!” “你是不知道,穷追猛打!又在表白墙上发,又天天来送早饭,下晚自习也要蹲我俩,这要是个男的我早就帮小昨把她踢开了!” “就这么缠了一年多吧,小昨这人心软,就答应处处试试。然后她们就在一起了。” “在一起三年,你根本不敢相信,秦幼昕从来没给纪怀昨买过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从来没有!吃饭也是小昨出钱,出去玩也是小昨出钱!” “秦幼昕家里就她自己,她在这边根本没地方住,从在一起之后就一直住在小昨这!” “更过分的是,她占有欲超级强,不许小昨加任何同性或者异性就算了,甚至还总是撺掇小昨疏远我!” “我和纪怀昨高中就是同学,到现在也有十二年了,她凭什么啊!” “结果呢,就这个学期开学之前,她约小昨去当初她们在一起的咖啡厅,说什么‘该收收心了,不能继续玩下去了。’但其实那个时候她已经开始接触相亲对象了,真的恶心!” 姜松河越说越气,及至最后已经到了快要爆粗口的程度。 阮赴今安静听着,为纪怀昨感到不值。 “做出这样的事,怎么好意思还来纠缠。”她垂着眼睫,声音也带了些冷意。 姜松河冷笑:“我看她是想脚踏两只船,真恶心那,她结婚的时候,我如果没课,一定要去好好吃吃她的喜宴!” 说完这些,纪怀昨的电话刚好也打过来。 “是去买喝的,还是现做呢,这么慢?” 姜松河笑着答应两句,挂了电话,三人又回去。 纪怀昨在看到她们空手回来的时候就明白了,无奈地抛给姜松河一个白眼,去厨房把菜都端出来。 比起原有的一荤一素,还多了一道大盘鸡,和紫菜蛋花汤。 谁也没提关于秦幼昕的事,姜松河说些单位的趣事插科打诨,纪怀昨一如既往地搭几句话,两人说相声一般的交流方式令人十分放松。 阮赴今偶尔会留意纪怀昨的状态,虽见她姿态轻松,却始终不能放下心。 从现有的了解来看,不难看出纪怀昨是个十分看重感情的人,三年的感情说结束就结束,她一定很难过,恐怕也不会像表现出来的这样轻松放下。 如果是她,和相处多年的两人分手,那最好就老死都不要往来,谁也不要干扰谁,谁也不要妨碍谁。 阮赴今忽然有些体谅纪怀昨——那种想要放弃,却又被频繁联系的挣扎,一定很难捱吧? 没有人陪的纪怀昨,在想起那些过往的时候,是怎么应对的呢,这房子里,也只有她自己。 大概是两只小猫吗? 她答应去秦幼昕婚礼,也是想借此断舍离吧? 还真是像姜松河说的那样,她对自己似乎一点都不讲情面,不能果断就逼着自己一刀切。 阮赴今没谈过恋爱,她的初恋结束得仓促不说,还给她一个女儿。 这么多年追求她的数不胜数,但听到还有一个女儿的时候,便都知难而退。 所以她无法对纪怀昨感同身受,她只能凭借自己的判断解读出纪怀昨并不开心,却不知道自己能帮她点什么。 反之,纪怀昨给了她太多恰如其分的帮助,桩桩件件都令她十分感激,甚至已经单方面将纪怀昨引申为“朋友”的关系。 但她却什么都帮不了她。 阮赴今第一次,为这样的情况感到自责。 - 小雪那天,天空真的飘下小雪。 纪怀昨收到阮赴今加班的消息,回了一个“好”字,换上衣服去接阮霁禾。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随着阮赴今忙碌工作,她们之间关于接孩子的话题已经愈发流畅。 阮赴今道谢多了,已经不好意思再说“麻烦你”这样的话,觉得看起来更像客套。 纪怀昨被麻烦的次数多了,也早就习以为常。两人的关系也算比一开始的拘谨更近了一点。 一小门前已经到了很多家长,她还算来得迟的,车子没地方停,只能停的远一点,步行到校门口。 她站在以往每次都和商奶奶一起等的地方,却意外地没看到商奶奶。 因为放学的时候人太多,商奶奶怕自己找不到商镜黎,在第一天开学的时候就和小孩约在这个台子边集合,这么久以来从未变动。 一直到放学,小皮球们被牵着出来的时候,商奶奶依旧没来,反而是她接到了商奶奶的座机电话。 商奶奶拜托她先帮忙接一下商镜黎:“今天我没在家,有点事,那个……小纪啊,方不方便让小梨在你们家借住一晚上,我回来之后给你算钱。” 这点小要求不值得算账,纪怀昨痛快答应,驳回了商奶奶的后半句话。 挂掉之后,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没什么头绪,加上小皮球们已经出来了,所以并没多想。 今天一班的带队老师并不是姜松河,而是她们的数学老师,一个模样很温和的男人。 “你好你好,姜老师朋友是吧?”他客气地打招呼,把两个小孩交给她,“姜老师说之后联系你,她现在走不开,让我带句话。” 纪怀昨应下,牵着两个小孩上了车。 外面的寒意被隔绝,阮霁禾和商镜黎坐在后座,纪怀昨帮她们打开副驾驶座椅背后的小电视放动漫。 “天这么冷,不如我们在家吃火锅?”她提议。 阮霁禾很喜欢,问同桌:“小梨,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 商镜黎想到奶奶,摇摇头。奶奶冬天的时候很容易腿疼,今晚这么冷,她一定也会腿疼,自己得回去帮她灌热水袋。 纪怀昨在后视镜看到她摇头,才想起答应商奶奶的事: “小梨今晚要在我这睡哦,奶奶刚才打电话来交代了,一会儿你回去之后可以给她回一个电话。” 到家之后,纪怀昨打开电视哄住两个小孩,然后着手准备火锅的食材。 她冰箱里有很多东西都用得上,回来之前又在超市买了点毛肚,准备起来不是很麻烦。 小孩子不能吃太辣,所以她准备弄半个番茄锅,半个红锅。 才把番茄放进锅里,姜松河打来电话。 纪怀昨一只手接起:“怎么了?” 姜松河叹了口气:“我上次和你说的商镜黎家里有点事你记得吧。” 纪怀昨“嗯”了一声,姜松河:“她爸爸今天又来了,不知道哪儿弄了一身学校保洁的衣服,直接闯到校长办公室去了。这事儿处理了一下午,我刚才联系上商奶奶,现在她把人领走了。” 纪怀昨的动作顿住,后仰看了一眼商镜黎,大概依旧是毫不知情的。 “那她爸爸现在去哪了?”她有点担心,这个男人或许会把注意力放在小商镜黎身上。 姜松河揉揉眉心:“大概是被商奶奶带回家了吧?她偷偷和我说把商镜黎放在你家了,好在这两天也放假,你在家陪她们玩玩,先别出门了,你是没看到那个男的,都吓人。” 纪怀昨眉头紧皱:“我可以让她在这儿住,你也要注意安全,找个时间联系一下商奶奶,让她先骗住小梨,今天小梨还想着回去找奶奶来着。”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姜松河应。 挂了电话,纪怀昨的心情一直都是绷紧的,她撩开百叶窗看向商镜黎家的方向,夜色漆黑,像昏暗的笼子,多看一会儿就会把人囚禁。 她盯了几秒又收回视线。 商镜黎很聪明,开学这么久,次次都是年级第一。如果没有这样的父亲,她一定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纪怀昨想着这件事,心不在焉做好饭,把洗过的菜装进盘子里,摆在餐桌上。 看看时间,也大概到了阮赴今下班的时间,她看着通讯录想了一会儿,还是把电话拨过去。 阮赴今接的很快:“我下班了,这就要回去,有什么带的吗?” 她的声音很轻,周围环境也很安静,纪怀昨猜测她应该到了停车场。 不知怎的,这句话虽然再平常不过,但纪怀昨一直悬着的心却在听见这句平淡的话之后,有了一丝安定。 大概是因为阮赴今本身就是很可靠的人,所以她的声音也带有一丝令人安心的力量。 纪怀昨舒了口气:“没有,问你下班了没,吃火锅。” 阮赴今启动车子:“好,我马上就回……” 这个“回”字令两人俱是一顿。 阮赴今发觉自己下意识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合适,她迅速改口:“我马上就来。” 纪怀昨却是另一种感觉,就像……她好像忽然有了家人一样。 安静几秒,纪怀昨回应:“好,回来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阮赴今看着通话界面,隔了一会儿才放下。 开到马路上的时候,外头的小雪依旧纷纷扬扬,车子的雨刷缓缓拨开雪花,路两旁有裹紧了衣服快走的行人,也有恨不得缩成一团的骑电瓶车赶路的人。 而她,十几分钟后就能坐在暖融融的家里,吃上热腾腾的火锅。 她隐隐感觉,这仿佛就是她一直想象的,家的感觉。 第31章 你的孩儿们身后无人,你坐得住? 到纪怀昨家里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满了食材,样式很多,火锅的味道飘在整个客厅里,融化着阮赴今带回来的寒意。 电视在客厅,吃饭的时候不方便看,纪怀昨便把ipad摆在桌面上,继续小皮球们刚刚看的剧情。 阮赴今并未过问商镜黎的事,吃完一顿饭,帮纪怀昨收拾碗筷的时候,才听她主动提起。 “小梨的爸爸不想让她上学,几次三番去学校闹事,商奶奶顾不过来,就先让她在我这住几天。” 阮赴今手上的动作慢下来:“那小梨会有危险吗?” 纪怀昨看到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刻意要缓和气氛:“你不告密就不危险。” 阮赴今一滞,有些哀怨地看她一眼:“怎么会。” 纪怀昨撂下眼皮不说话,阮赴今随口问:“你今晚赶稿吗?不方便的话可以叫小梨去我那,正好和小禾作伴。” 纪怀昨摇摇头:“不赶,恐怕是两个小孩都要在我这睡,你拉都拉不走。” 阮赴今笑着睨她一眼:“好好好,你确实比我招小孩喜欢。那个对讲机,现在小禾都天天放在枕边,我真担心哪天你联系她的时候把她惊醒。” 纪怀昨已经脑补到那个画面,低声笑,又很快收敛。 “下次她睡着之后,你拿远点。” 阮赴今“嗯”了一声,和纪怀昨配合着,很快就把厨房收拾好,洗干净手回到客厅。 两个小孩专注得很,根本没注意到她们过来。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小皮球身边,陪她们一起看。 一直到十点半,纪怀昨注意到商镜黎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才关了电视。 “好啦,明天再看,今天要休息啦。” 阮霁禾起身,依依不舍:“小昨姐姐晚安。” 纪怀昨朝她笑笑,把商镜黎搂在身前:“晚安,我们送送你们。” 阮霁禾眼前一亮:“小梨今晚要和小昨姐姐一起睡吗?” 纪怀昨点点头:“对啊。” 商镜黎顿时有些不自在,阮赴今瞧着,莫名想到自己有一个表情包——小脸一红。 “那我也要和小昨姐姐一起睡!”阮霁禾说着,跑过来抱住纪怀昨的腿不松。 阮赴今无奈地看着她:“还真像你说的。” 纪怀昨抿唇笑:“你也和我睡的话,你妈妈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你舍得啊?” 阮霁禾被这个问题难住,在妈妈和同桌之间反复选择,最后想到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那妈妈也和小昨姐姐一起睡!我们睡一个床上就好啦!都不是一个人啦!” 童言无忌,但两个大人却会因为这句话觉得不好意思。 纪怀昨找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我的床……不够大,挤不下我们四个人。” 阮霁禾仍旧有办法:“我搂着小梨,小昨姐姐搂着妈妈……” 她剩下的话被阮赴今捂在嘴巴里,商镜黎也小声发表意见:“我不要你搂着。” 三对一的反对票,阮霁禾的美好愿望终究落空,反对票持有者们的别扭也总算得到缓解。 为了防止阮霁禾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阮赴今毫不犹豫,保持着捂着她嘴巴的姿势,就把阮霁禾带回家。 她以前庆幸自己的小孩善于表达,但现在,她撤回一次庆幸。 纪怀昨送走了人,蹲下身问商镜黎:“和我睡还是自己睡?” 商镜黎不好意思地看看四周,拘谨得不行。 纪怀昨笑,食指勾住她的右手戳了两下:“都认识这么久啦,还跟我客气啊?” 商镜黎抿着唇不说话,把小小的紧张表现得完全。 纪怀昨起身,带着她先去客房看了一圈,又去主卧看了一圈,最后才给她选择。 “你可以自己选一个房间睡,也可以选择和我睡或者自己睡,全凭你决定。” 商镜黎最后还是选择在客房自己睡,这个选择不出纪怀昨意料,她拿了一件自己还没穿过的短袖给小孩当睡衣,然后又带着她去浴室,放好了水。 “门就开着吧,如果有什么不舒服要告诉我。”纪怀昨嘱咐,商镜黎全都听进耳朵里,乖乖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 纪怀昨看着干净的小孩,忽然有种抱住好好蹭蹭的念头。 她朝商镜黎招招手:“过来我给你吹头发。” 商镜黎家里没有吹风机,一般都是洗完之后等它自己干,她新奇地坐在小凳子上,感受着纪怀昨轻柔的动作。 小孩子的头发没那么多,很快就吹干了。 纪怀昨把她安置好,自己才去洗澡。 才回到卧室,就听到床头的对讲机哔哔啵啵地响。 “小昨姐姐,你还没回屋吗?” 看来是已经呼叫过很多次了。 纪怀昨笑,过去把对讲机拿在手里,她猜测阮霁禾并不是想和她说话,便带着对讲机去了客房。 新环境里,商镜黎有些认床,还没睡着。 她坐起身看着纪怀昨拿着那个黑家伙靠近,大人摁住按钮回答:“在屋里了,怎么了?” 隔了几秒,便传出阮霁禾的声音:“小梨睡着了吗?她有没有好好刷牙?” 上次给阮霁禾买东西的时候,纪怀昨也多买了几支儿童牙刷备用,在她的示意下,商镜黎抿着唇,回答地十分简短。 “刷了。” 两个小孩你来我往,多数都是阮霁禾在说,但商镜黎的状态确实放松了很多。 纪怀昨想起商奶奶曾经说过的“我这孙女虽然闷,但是喜欢听别人说话”。 这样看来,叽叽喳喳的阮霁禾,说不定更讨小麻花喜欢也说不定呢? 纪怀昨走着神,听着两个小孩的声音,逐渐起了困意,不知不觉间就躺在商镜黎的床上睡着。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阮霁禾断断续续的声音总算是彻底安静,商镜黎猜她是睡着了,也悄悄把对讲机放在一边,才发现这个大人也睡了。 睡着的大人没有那么需要防备,商镜黎盯着纪怀昨看了一会儿,拘谨的感觉渐渐消失,最后她拉起被子给纪怀昨盖好,自己只占了一小点地方,才拉灭了台灯睡下。 第一次在别人家睡,虽然还是认床,但是有叽叽喳喳的同桌,还有不会打扰,一直等到睡着的大人陪她一起。 好像也没那么紧张。 - 随着冬日渐深,小皮球们的活力逐渐也收敛了不少,某一日校领导路过众多班级,看到一个个抱着棉衣圆滚滚懒洋洋的小孩时,当即建议校长开办冬季运动会。 恰好此时临近冬奥会,既可以响应全民健身的号召,又能锻炼学生的身体素质,一举两得的事,校长并未多犹豫就决定下来。 阮霁禾自从知道有这件事开始就没闲下来过,一直是最积极的那一派,要不是每个人只能参加最多三项,她甚至想都试试。 和她相反的商镜黎对她的行为很是不理解,毕竟运动神经也不发达,她只想安安静静的,谁都别找她才好。 体育委员是个个子不高的小男孩,拿着统计的本子走到商镜黎面前时,询问:“商镜黎,你要报哪样?” 商镜黎有点抵触,犹豫着在剩下的跑步项目中挑选的时候,阮霁禾看出她的为难,大手一挥。 “不要问小梨,她把项目让给我了!我就要这个跳远!” 体育委员有点惊讶地看着她:“你已经有三个项目了,你确定?” 商镜黎一把拉住阮霁禾,但没拉住这家伙想要为同桌肩负所有的心:“我确定!” 体育委员表情奇怪地拿着本子离开,商镜黎才说话:“我自己来也可以,你已经有三个了。” 阮霁禾露出一排小白牙:“没关系啊!我刚好还想多试几个呢!” 商镜黎无话可说,干脆随她去。 只不过到了阮霁禾最头疼的数学课时,更积极地给她讲解了。 冬运会第二周便拉开序幕,来了很多家长观看,一班的小朋友里,只有阮霁禾和商镜黎的家长没有来。 快到年关,阮赴今已经开始提前准备过年期间的工作,实在脱不开身。 商奶奶则是送儿子去车站,她不会骑车,也舍不得打车,这一来一回赶不过来。 姜松河看着那两个小人身后的空荡荡,忍不住给纪怀昨发了个消息过去。 “你的孩儿们身后无人,你坐得住?” 纪怀昨正在飞速码字,没看到。 阮霁禾要参加的跳远已经开始,她系好鞋带,对商镜黎招招手:“你过来看我,不然我没有力气!” 毕竟是替自己选的项目,商镜黎并未反驳,乖乖跟着她前往跳远场地。 每个小孩有两次机会,阮霁禾第一跳不太理想,位居第四。 她绷着脸,不服输的劲儿上来,第二次比第一次更远了,直接跳到第二名! 周围的小朋友忍不住替她欢呼,商镜黎在其中被淹没,也安静地看着那个得意洋洋的同桌,帮她鼓掌。 到了下午,接力赛拉开序幕,这已经是阮霁禾的最后一个项目。 一年级的小朋友只能和一年级的小朋友比,因此放眼望去,操场的四个角等候的小孩子们,像四个螺丝柱一样,又小又可爱。 第32章 我是她朋友,不是多管闲事 商镜黎仍旧站在内圈,就在阮霁禾身边,她注意到挨着阮霁禾的男生,是那个曾经有过冲突的皓皓。 皓皓正志得意满地看着阮霁禾:“你肯定跑不过我,一会儿输了你可别哭!” 阮霁禾的额头上还有点汗珠,闻言哼一声:“你才是呢,爱哭鬼!” 两个小孩剑拔弩张,随着一声口哨,起点的同学一齐出发,男孩女孩交叉着,逐渐拉开名次。 阮霁禾探头探脑,急的不行,皓皓也扯着嗓子喊加油,目的明确:“超过一班!” 商镜黎并未注意那些,从始至终只看着阮霁禾,看她急的满脸通红,不理解中又觉得有点有趣。 第三棒总算先后跑到面前。 皓皓的同学更快一步,他一把接过棒,得意地朝阮霁禾眨眼:“你输定了!” 阮霁禾不理他,急得干脆往前接了一段距离,等拿到接力棒时,皓皓已经跑出去十几米了。 这点距离在成年人眼中不算什么,但是在阮霁禾眼中可算不得近。 她咬紧牙追上去,虽然体力已经没那么充沛,但因为有对皓皓的好胜心加持,竟也逐渐把距离拉近。 姜松河在一边看着,全然忘了皓皓的班主任陈老师就挨着她,大声帮阮霁禾加油。 “小禾加油!小禾!!!!” 一班的小朋友也被感染到,一齐呐喊加油。 陈老师撇撇嘴:“姜老师,小孩之间的竞争罢了,也用得着这么认真?” 姜松河充耳不闻,加油的声音只升不降。 商镜黎在内圈跟着,平淡的内心竟然也逐渐燃起必胜的欲望,这种陌生的竞争感令她愈发紧张,看着那两个逐渐接近的身影,心都悬起来。 皓皓只听到一班的加油呐喊,分神回头看时,原来阮霁禾已经追上来了! 他不敢怠慢,铆足了劲儿朝不远处的终点飞奔。 陈老师也总算按不住,抢先姜松河半个身位,用比姜松河更大的声音加油。 “王明皓!快点快点!” 姜松河被突然出现的嗓子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也不甘示弱,往破音了喊。 眼看着阮霁禾已经超过王明皓一个身位,终点就在眼前,商镜黎已经早早等在那儿,看着满头大汗的阮霁禾,终于也憋不住了,大喊: “阮霁禾!加油!” 小同桌哪有这么明晃晃为她助威过? 阮霁禾顿时打了鸡血,继续冲刺,王明皓见状急的不行,下意识抓住阮霁禾的衣服。 他被阮霁禾的冲劲带的一个趔趄,撞在阮霁禾身上,把阮霁禾也绊倒。 阮霁禾比他更重地摔在地上,且还是脸先着地,整个人翻滚着代替了最后两步,第一个撞线胜利。 王明皓已经爬起来,不服气地恶人先告状:“阮霁禾!你把我弄倒了!” 阮霁禾疼的眼睛飚出泪来,嘴巴一撇,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商镜黎见状,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愤怒,让她重重把皓皓推倒在地。 才爬起来的皓皓不禁推,一下摔倒,这个空隙里其他小朋友也都冲过终点,皓皓毫无悬念成了最后一名。 “你干什么多管闲事!”他恼怒地喊商镜黎,生生被气哭了! 商镜黎拉着小脸,把阮霁禾扶起来:“她是我朋友!才不是闲事!” 阮霁禾一愣,原本都快哭出来了,听到商镜黎如此大声地承认是自己的朋友,顿时哭也忘了,疼也忘了。 飞奔过来的姜松河一把抱住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右脸被擦破得很严重,额头上都是擦伤,眼睛里也多了不少红血丝。 她吓坏了,凶巴巴瞪了一眼王明皓,对迟了一步赶过来的陈老师道。 “陈老师,你们班的王明皓几次欺负我们班的阮霁禾,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会反映给主任要个处分!” 她说完这句话,带着两个小孩急匆匆赶往医务室。 阮赴今的电话就像装睡的人叫不醒,她已经不抱希望,打过一个没被接通之后,她直接把电话打给好友。 岂料打给纪怀昨的电话才挂,阮赴今就打了回来,姜松河便将事情又重新说过一遍。 阮霁禾的眼泪忍不住,被碘伏刺激得直流,但她的心情依旧很棒,带着忍不住的哭腔问:“你刚才说是我朋友啦,真的?” 商镜黎比她都紧张她脸上的伤势,一听她更在意这个,有点恼:“还说呢!闭上嘴!” 被凶了,阮霁禾的委屈一发不可收拾,干脆哭起来,一抽一抽的样子分外可怜。 医生见状,打圆场:“小朋友你别凶她呀,多坚强的朋友,快哄哄。” 商镜黎只好又放软了语气:“我没凶你,是朋友,我说了就是说了,你哭什么啊。” 阮霁禾收住眼泪:“我以为,你是骗我的呢!” 商镜黎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哄了,只能反复确认她想被确认的:“是好朋友,我没骗你。” 阮霁禾破涕为笑:“好,那我不哭了!我忍得住!” 纪怀昨接到电话后片刻也不敢耽搁,十几分钟就冲到一小门口,直奔医务室。 阮霁禾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小脸蛋上包着纱布,额头上贴了一个创可贴。 她的睫毛被泪水濡湿,贴在双眼皮上,大眼睛也蒙着一层水光,身上还有点土和塑胶跑道上蹭下来的红色。 看到纪怀昨,阮霁禾龇牙咧嘴地笑:“小昨姐姐!” 纪怀昨心疼极了,也没错过商镜黎,把两个小孩都抱住,上下打量,帮她拍掉身上的红色。 “王明皓推你了是吗?” 阮霁禾委屈巴巴地点点头,纪怀昨一股火气直飚头顶。 十五分钟后,纪怀昨护着两个孩子,对面是皓皓的奶奶,和目光严厉的陈老师。 “这件事不是一个道歉就可以翻篇的,一而再再而三伤害我们家的小孩,如果不严肃处理我绝对不同意!” 纪怀昨态度坚决,语气也不好,她看见刘姨虚伪的畏畏缩缩样子就一肚子火。 上次就是因为刘姨假装怯弱才被骗了,轻易就饶过这小男孩。 一次比一次过分,她这次不管说什么,都必须要给这祖孙两个一个教训! 刘姨为难地看着陈老师:“陈老师,你说这运动会嘛,磕磕碰碰多正常啊,这……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后半句话因为阮霁禾脸上的纱布而弱了不少。 陈老师也打算顺坡下驴:“是啊,小孩子有竞争行为是好事,依我看皓皓真诚道歉就好了嘛,你说呢主任?” 陈老师也算是老教师,主任不好处理,纪怀昨却不是轻易能打发的老实人,当即抽过一把椅子坐下:“这件事没有商量余地,你如果非要说是小孩子之间的竞争,那我也坚持自己的故意伤害说法。是不是还要看谁嗓门大?” 她态度如此坚决,主任的稀泥也和不下去了,为难之际,陈老师忽然道: 第33章 她也可以是一个彩色的小朋友 “那你想怎么样!”刘姨吼道。 纪怀昨:“要让他和小禾道歉不说,还要写检讨在周一的时候全校朗读!” 刘姨难能接受,这简直是太丢人的事,当即就反对:“你这人太得理不饶人!” 不拿主意已经不行了,主任把刘姨劝住:“好好好,都冷静一下!” 阮赴今见状也赶忙进屋:“纪怀昨,我来了!” 忽然出现的阮赴今使得局面有一瞬间的停滞,陈老师也知道这个家长是最好说话的,见状松了口气。 刘姨也恢复了平静:“小禾妈妈,您是讲道理的人,有些事和不讲道理的说不通。这就是孩子之间的打闹,非要上纲上线。” 陈老师更有眼力见,给她倒了杯水过来:“小禾妈妈,你来得急,先喝口水吧。既然家长都到了,咱们现在好好商量,都是一个学校的小朋友,长大之后都互相帮助呢,您说是不是?” 纪怀昨拧着眉看着阮赴今接过那杯水,她生怕阮赴今的好说话性格把这件事就这么翻篇,因此没忍住,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以作提醒。 “阮赴今。” 急切地,不想让她大事化小的意味包含其中,阮赴今怎么听不懂。 她接过水是因为陈老师并不是始作俑者,也不是家长,没必要给人冷脸。 但面对祖孙两个,她没有一点情面可讲。 “我的意见和孩子的另一个家长一致,这件事必须严肃处理。我的小孩被不公平对待,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另一个家长。 这是一个新头衔,纪怀昨愣住,姜松河在她们之间来回打量,忽然想到一个不得了的可能性。 我的闺蜜难道不知不觉中把人家老底给抄了?? 原以为好说话,结果也是个铁板。 刘姨掉下眼泪:“您也知道小孩子心气儿高,在全校面前检讨不是磋磨他的自信心嘛!咱们都是做家长的,心疼孩子,我保证不会再有这种事了,您就别抓着不放了行不行?” 她适时推推孙子,王明皓也哭出来:“阮阿姨……” 阮赴今有片刻的心软,但也只是片刻,她干脆面向主任,换一个交流对象。 “主任,我的小孩我就先带回去了,这件事我还需要您的明确答复。” 毕竟事实摆在那儿,主任对于两个孩子都没什么私人感情掺杂,因此很快做了决定。 “好,就按你们要求的。”他转身面对刘姨,“这次王明皓确实太过分了,您自己看看阮霁禾脸上的伤势,要他道歉也是情理之中。” 没有回转的余地,刘姨也只能答应。 纪怀昨起身,把阮霁禾递给阮赴今,自己则依旧抱着商镜黎。 两大两小昂首挺胸出了调解室。 一班的小朋友们都在门口等着,见她们出来,个个流露担心之色。 姜松河压抑着想要大笑的冲动,带着孩子们回到操场上,才宣布:“我们赢啦!” 第34章 秦某得知渣男真面目,李儒壮胆大闹结婚宴 纪怀昨开车到场地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开席的时间了,李儒比她早到一会儿,见她来了赶忙招招手。 “你这车好酷!”她寒暄一句,“婚礼还没开始,我们进去吧?” 纪怀昨的视线被门口的巨幅婚纱照吸引,那上边的秦幼昕穿着洁白的婚纱,依偎在陈晨怀里,正如小鸟依人。 “你这同学长得不错。”看她盯着看,李儒点评一句,“不过可惜了,配这么一个东西。” 纪怀昨收回目光:“不可惜,进去吧。” 两人并排进入会场,纪怀昨在写礼的桌子上丢下两张钞票,写在李儒的名字上。 李儒拉着她一路往前挤,一直挤到亲属桌旁边才停下。纪怀昨看看周围的人:“咱们一定要坐这么前?” 虽然她来了,但是她完全没做好直面秦幼昕,还是这么近距离的准备。 李儒满不在乎地坐稳当:“我一个前女友都不怕,你这同学还不好意思上了。” 纪怀昨哑然,一句“我也是前女友”不知要不要说。 时间到十二点的时候,客人陆陆续续坐齐,音乐声音也忽然高了很多。 纪怀昨下意识攥紧了手——她看到了在长路尽头的,挎着她父亲手臂的秦幼昕。 陈晨站在这一头,脸上是得意的笑容,随着司仪的流程开始,秦幼昕挽着父亲的手缓步而来。 虽然这是她想得到的,可到了关键时刻,她总是心神不宁。 她没有看到纪怀昨,是她真的没有来吗? 那是不是证明,她还是放不下自己? 身侧的父亲注意到,低声提醒:“拍着呢,找什么呢?” 秦幼昕回神,摆出一个合适的笑容,总算走到陈晨面前。 一对新人并肩站在一起,朝向前方,秦幼昕在一片灯光和祝福中,不期看到离她很近的纪怀昨。 她抱着双臂坐在椅子上,身边放着她当初送过去的请柬,面前的酒一口未动,正专注地看着她。 从前,她喜欢纪怀昨看着她,因为纪怀昨的诚恳和专一让她十分痴迷。 可现在,纪怀昨的眼神,明显是在向她告别。 秦幼昕无意识地抓紧了婚纱,看到纪怀昨身边的女人朝她靠近,附耳说些什么。 这又是谁?她忍不住猜测。 李儒只是在惋惜这么好看的人选错了,开玩笑问纪怀昨要不要现在叫醒她。 纪怀昨垂下眼皮:“她一直是醒着的,她早就很想要这场婚礼。” 李儒听不懂,也不想八卦这些,她一心准备自己的“演讲稿”,打算一会儿好好表演一把。 纪怀昨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梦幻婚礼,她察觉到已经麻木的心重新钝痛,看着他们交换戒指,看着他们在司仪的示意下拥吻。 那些只属于她和秦幼昕的回忆,也在这个时候朝她发起最后一次进攻。 “同学,你刚刚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啊?可以把你的歌单分享给我吗?” “我叫秦幼昕,我可以叫你小昨吗?我听你朋友都这么叫你。” “情人节你自己过?我请你看电影吧!” “纪怀昨,我们在一起吧。” “纪怀昨,我该结婚了,不能再这么玩下去了。” “你愿意嫁给陈晨先生吗?”“我愿意。” 一切的回忆就在此刻结束,纪怀昨恍然发觉,那些被她看得很重很重,很绵长的记忆,虽然三年,竟也能在一个仪式的功夫里就浏览一遍。 第36章 她甚至不如地上的一颗饭粒 越到年底,诚橡的每一个人也都到了更忙的时候。 阮赴今看着才收到的出差通知,无奈地截图给纪怀昨,并附上一句话。 [要出差,大概五天。] 纪怀昨一般都秒回,这次迟了几秒,大概是认真看过了截图的,回: [真巧,前天小禾还说想吃xx烤鸭。] 阮赴今笑:[你有什么想带的,我一起带回来。出过差就放年假了。] 纪怀昨:[没,码字了。] 阮赴今回了个表情包,看着两人简短的对话,出神了几秒,然后锁了屏也继续自己的工作。 自从有纪怀昨帮她照顾孩子开始,阮赴今比从前轻松了太多,这无疑帮她缓解了很多压力。让她工作的时候能更专心,效率也更高了。 她无数次想以什么东西回报这个默默付出的朋友,但总找不到合适的方法。 她知道纪怀昨是个孩子思维,不喜欢把这些付出转化为大人还人情的俗套方式。 但其他的,她实在没有什么被需要的地方…… 阮赴今出差第二天,阮霁禾的兴趣班也放了寒假。 纪怀昨在绘画教室里把她接出来的时候,阮霁禾的白色小裙子被弄上很多颜料,正撇着嘴满脸不开心。 她顺势牵起阮霁禾的手:“怎么了,你这嘴巴都能勾住一艘货轮了。” 阮霁禾马上调整了表情,指指自己的裙子,她记得纪怀昨教她的,有问题要提出来才好解决。 “妈妈给我买的裙子,被我弄脏了,老师说这个颜料洗不干净的。” 纪怀昨低头看看,有几个五颜六色的小点点,大概是调色的时候点在上边的。 她马上想到一个解决方法,把她抱起来放到副驾驶上才道:“回家我们就把这件事解决!先去买吃的!” 阮霁禾的情绪高了一点,等纪怀昨上车又问:“可是洗不干净怎么办呢?” 纪怀昨揉揉她的脑袋:“事已至此,不差这几分钟,先做快乐的事再说。” 阮霁禾听话地点点头:“好!那我想吃冰淇淋!” 纪怀昨打着方向盘,心不在焉:“冰淇淋?我也想吃,但是我吃多了要拉肚子,我们两个吃一支好不好?” 阮霁禾乐于为纪怀昨分担一切压力,当即答应下来。 两人买了东西回到家,纪怀昨给她找了一件自己的陈旧短袖:“把你的小裙子换下来,我们要开始创作它了!” 阮霁禾疑惑地照做,看着纪怀昨搬出颜料的时候,顿时明白她的用意。 “我……我喜欢白色的小裙子。” 纪怀昨笑眯眯看着她:“既然这件已经洗不干净了,那就证明它自己想换成另一个样子了,我们可以再买一条小裙子。但是这条小裙子,如果你舍不得丢掉,那我们就把不美好变成美好,才不会可惜。” 阮霁禾能听得进去纪怀昨的每一个道理,哪怕太复杂的她听不懂,但也会录下来慢慢琢磨。 她被调动了情绪,主动沾了黑色的颜料,在黑色墨点上画了一个黑色的小花。 纪怀昨看着她的小脑袋如此专注,半晌后阮霁禾抬起头:“小昨姐姐!好不好看?” 纪怀昨点点头:“为什么黑色要画小花呢?” 阮霁禾反问:“黑色就不可以做小花了吗?一定要红色吗?” 纪怀昨一愣,方觉自己差点就把固化思维植入到小脑袋里,赶紧摇摇头。 “不啊,你画得很好,花不一定是红色的,叶子也不单独是绿色的,继续吧。” 阮霁禾兴致勃勃,在所有被她弄脏的颜料点上都画了一个图案盖住。 本来就只有几个点点,很快就画完了。 阮霁禾没尽兴,又叫纪怀昨给她多点了几个,然后又趴下去画。 纪怀昨笑着看她,每当她画完了一个,都会问问她这个是什么。 直到她在浅蓝色的墨点上画了一个小女孩。 纪怀昨看得出她很认真,比小花小汽车更认真,阮霁禾画完,主动给她答案—— 她忽然仰起头:“小昨姐姐,我有点想小梨。” 一小放寒假很早,要比兴趣班更早半个月。自从放了寒假,阮霁禾每天都去上绘画班,书法班,根本没时间去找商镜黎玩。 小小的脑袋哪能装得下那么多事,她只是在现在闲暇的时候,才猛然记起自己的小同桌。 纪怀昨也同样长的时间没见到那个小女孩了,想起最后一次听姜松河提起商镜黎的父亲,还有点不放心。 “那我们明天去找她,看看她在干嘛,好不好?” 阮霁禾用力点头,而后继续低下头专心画画。 纪怀昨则是在姜松河那要来了商镜黎老家的地址——放寒假了,她们祖孙大概会回老家,万一明天在小区里没找到,还可以尽快去老家,不会耽误时间。 十点半,阮霁禾洗干净手躺床上入睡。 一般这个时候,纪怀昨就自己睡客房。她才洗了澡,阮赴今就发来消息。 纪怀昨点开看,是一个很漂亮的糖葫芦。 春风:[没法带,但是特别好吃。] 这是她上次参加了婚宴回来之后,突发奇想改的备注,后来看着顺眼,就一直没换。 纪怀昨敲敲打打:[没关系,我会弄,没法带就算了。] 隔了一会儿,她觉得该“礼尚往来”一下,把自己拍的阮霁禾今晚大作发过去。 阮赴今失笑:[我就知道这条小裙子干净不了一周。] 纪怀昨看着这句话莫名有喜感,她问:[小禾很喜欢画画吗?我看她对色彩搭配有一套自己的理解。] 阮赴今看着黑色的花,红色的云,和绿色的蓝天,陷入沉默。 [她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兴趣班是一小的要求,并且我以为通过学这个可以让她不那么好动。] 纪怀昨才读完这句话,第二条紧随而至: [最起码不至于看到漂亮女生就追着搭讪。] 纪怀昨忍不住了,笑了一阵才回:[有点道理,今天晚上她差点跟着超市的营业员去仓库。] 两人就这个话题又说了几句,纪怀昨不经意间看到时间,才发觉已经十一点半了。 她有些发愣——都已经到了能和阮赴今不知不觉聊这么久的程度了吗?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特意翻看从前的聊天记录。 从她们加上微信,几天才说几句话,到现在的,一天能偶尔聊好几次,频率的变化很明显。 虽然都有关阮霁禾,但从前的阮赴今会说:[要加班,麻烦你帮我接一下小禾。] 最近的一次,她截了上司发过来的截图,和一个“失落小猪”的表情包。 纪怀昨笑,看到阮赴今最后回复的晚安,回了个“嗯”过去,摁灭手机入睡。 无论如何,这种转变对于她也好,或者阮赴今也罢,都是一种好的转变。 纪怀昨不排斥和阮赴今做越来越好的朋友,她很喜欢阮霁禾的天真活泼,也很欣赏阮赴今的成熟坚韧,能有这样的人做邻居,总归是幸事。 - 中午吃过饭,纪怀昨带着阮霁禾出门直奔商奶奶家。 小皮球盼了一上午,总算能去找朋友,高兴地都顾不及等纪怀昨,迈着步子跑得比谁都快。 纪怀昨不得不小跑几步跟上她,等她们到商奶奶家楼下的时候,阮霁禾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纪怀昨忍不住笑,一手把她抱起。 商奶奶的房子在小区规划前的区域,设备老旧,还只有步梯,好在她们家住三楼,不算太高。 纪怀昨推开单元门,就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其中一个男人刺耳的辱骂声尤为突出。 纪怀昨皱眉,捂着阮霁禾的一只耳朵,把她摁在自己怀里。 越上楼声音越近了,大概是几个人在争执。 “你教育孩子就教育孩子,别那么大动静行不行!” “老子的种老子想怎么就怎么!” “你也知道是你闺女,你天天这么骂怎么忍心呢!” 纪怀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转过最后一个弯,她看到商奶奶门前围着几个人,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见过,是商奶奶的邻居,姓张。 男人脸上尽是胡茬,双眼充满了红血丝,一只手扣着门框,另一只手里捏着一个早就瘪了的罐装啤酒,最便宜的那款。 她想到一个最不愿接受的可能。 “我已经报警了!你等警察来了再关门吧!” “就是啊,这不是虐待儿童吗,哪有这种爹!” “老子的事儿用不着你们管!一个个咸吃萝卜淡操心!” 片刻安静,这些人又吵在一起,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受不了了,重重踩着楼梯回家,也因此给纪怀昨腾出一个地方。 楼梯狭窄,她站在三楼到四楼的平台上,距离商奶奶的家门也不过几步之遥。 在男人腋下的缝隙里,纪怀昨看到了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的商镜黎。 地上有一只摔碎的碗,还有满地的饭粒和菜叶,桌上的烟灰缸已经堆满了,整个屋子都是烟雾缭绕的,她听到商镜黎被呛得不时地轻咳,声音沙哑。 小孩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她似乎早就习惯门口正在发生的一切,呆滞地看着地上的饭粒,手里捏着那个修过的小铲子。 从姜松河和她提起商镜黎的家庭情况时,她就不敢想那些可能会发生的恶劣情况。 但现在她所看到的,是连想都不敢想的恶劣。 纪怀昨审视着这个男人,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邋遢,也没有一处不散发着暴虐的意味。 无论是他的红血丝,还是他涨红的脸,发白干燥的嘴唇,都表现出他焦躁易怒的性格。 所以商镜黎到底和这种野兽在一起待了多少天了,她奶奶呢? 第37章 是吃人妖怪的,没有瞳孔的红色眼睛 男人注意到平时没见过的新面孔,吼:“你又是谁啊?也来多管闲事儿是吧?” 纪怀昨回神,还未说话,张奶奶把她一把拉住,做保护姿态:“你喊什么呀!你这年轻人真是太过分了!现在还想把我们这些人怎么着吗?!” 她满头白发,男人即便动手也碍于周围还有其他人,怒骂一声打算关门。 但张奶奶的老伴儿和另一个男人都死死扳住门框:“你今天说什么也得等警察来了再说!” “有病吧你们!” 张奶奶看着眼前的乱况干着急,和纪怀昨主动说明情况。 “你是不知道,这老商才走没几天,她这儿子就不是人了!天天在屋里骂小梨,我们这隔着门板都能听见。白天不见他出屋,在屋里睡觉,打骂孩子,晚上呢就出去打麻将,这都一个星期了,我们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赵叔才报警!” 纪怀昨听得心都颤:“商奶奶……走?什么走了?!” 张奶奶唉声叹气:“她这儿子在老家打麻将输大了,没钱赔,就把老家房子赔给人家了,所以才找到这儿来蹭吃蹭喝的。” “一个星期前吧,老商才知道这事儿,气得她当时就买票回去,打算把房子要回来。” “这小孩可遭罪了,这小子哪是当爹的,我看就是个当畜生的!” 男人闻言撞在门上,更恼了:“你骂谁呢你!” 赵叔护着老伴儿:“就骂你!你个畜生!” 局面一下子再次陷入混乱,商镜黎总算抬眼,看到纪怀昨和阮霁禾的一瞬间,她愣在那儿像是被点了穴。 而后她迅速背过身,跳下椅子想躲起来。 纪怀昨心都疼,简直想现在就冲进去,把商镜黎抱出来。 男人瞧见她盯着看,推了她一把:“你看什么呢?眼珠子给你扣了信不信!” 这一推,纪怀昨扶住把手才稳住身形,也恼了:“既然你不把孩子当回事,就别把她囚禁起来!” 男人:“关你什么事儿呢!” 赵叔上前把他摁住:“小纪!你去把孩子抱出来!不能再让这种畜生祸害孩子!” 另一个男人使劲儿扳着门抗衡,纪怀昨见状把阮霁禾交给张奶奶,趁着男人挣扎的空隙挤进去,一把抱过商镜黎,边走边说。 “不怕,我们现在就走,离他远远的!” 男人和赵叔对抗着,把门口让出来大半,纪怀昨得以钻空子出来。 她经常锻炼,身体素质不错,也足够灵巧,但还是被男人恼怒地抓起掉在地上的易拉罐,狠狠砸中额头侧面。 纪怀昨满心都是救出商镜黎的焦急,这样的疼痛让她无暇顾及,护着商镜黎的头,倒吸一口冷气。 “嘶——别怕。” 商镜黎呆愣愣看着纪怀昨洁白的额头上破开一个口子,是被捏瘪的易拉罐划伤了她,鲜血汩汩而出,顺着纪怀昨的侧脸掉落在她衣领上,也掉在商镜黎的衣服上。 那条红色的口子很长,看上去很像一个吃人怪兽的眼睛,没有瞳仁,却有一种被死神凝视的感觉。 商镜黎不知什么时候泪目,她把那条口子看做是纪怀昨生命力流失的缺口,很想把它堵住,但自己满手菜汤和饭粒,她又不敢。 女娲娘娘都是用五彩的干净石头堵住天空的缺口,她的手这么脏,碰不得。 纪怀昨跌跌撞撞跑出来,阮霁禾也着急地抓着她的裤子:“小昨姐姐……呜……” 张奶奶也着了急,拉着纪怀昨和阮霁禾往自己家里走:“快进来快进来,咱们包扎一下!” 警察终于在此刻上了楼,瞧见这一团乱先是把每个人都控制住,然后才询问情况。 纪怀昨的模样甚为骇人,她的羽绒服外头被染红了一大片,唇色也有些泛白。 张奶奶皱着眉头,只能帮她使劲儿缠绷带止血,两个小孩也惊恐地看着纪怀昨。 纪怀昨咧着嘴,疼痛在放下心来之后开始蔓延,她现在觉得整个头皮都是痛觉神经,正在被无形的手使劲儿拉扯。 “别怕,没事的。”她安慰两个小孩,专门强调给商镜黎,“小梨,奶奶打了电话来,让你先去我家睡,我们是来接你的。” 商镜黎眼前又是一片雾了,她在水光中看不清纪怀昨的表情,但看得清她自己的白,和自己的红。 她本来是白色的,干干净净的,可现在,她变成红色的,触目惊心的。 她咬着牙一声不吭,但眼泪像女娲娘娘补天之前那样天河倒泄,陆陆续续砸在衣服上,地上,砸在纪怀昨心坎上。 纪怀昨知道她是自责,不能再让她继续看着自己这副惨状,对阮霁禾道:“小禾,先带着小梨回家,全靠你了哦。” 阮霁禾早就眼眶通红,她攥着拳头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听到纪怀昨拜托她,才猛然抬头。 张奶奶也和蔼地哄着:“一会儿张奶奶送你们回去哦,乖孩子,都是乖孩子。” “小昨姐姐,要去哪儿?”阮霁禾哽咽着问。 纪怀昨摆出一副轻松的神态:“当然是去买点好吃的,我们中午吃猪蹄怎么样?” 阮霁禾撇着嘴巴答应,紧紧拉住商镜黎的手,两个小皮球都变成小水球,垂着脑袋掉眼泪。 纪怀昨心疼,也没办法,看着张奶奶把她们带走,才急匆匆去了医院。 挂号缝针开破伤风,一套流程下来,在傍晚之前总算处理好伤口。 纪怀昨疼得龇牙咧嘴,脸上都是清洗伤口时倒下来的碘伏,黄棕色十分难看。 好在不是大伤,只是被易拉罐划破了四厘米多一点,就是伤口颇深,所以才流了很多血,这种程度的伤她年幼时有过不少回。 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她没法住院,包扎好之后就离开医院,在门口的超市买了包湿巾擦明面上的血迹。 警局那边还没联系她,纪怀昨买好猪蹄,打车回到单元门下的时候,觉得走路都是虚浮的。 她摁电梯上了楼,开门的一瞬间,沙发上一大两小都转过来。 张奶奶看见她回来才松了口气,赶不上阮霁禾飞奔的速度,跟在她身后也走过来。 阮霁禾抱住纪怀昨的腿,但又很快松开,像是知道她受伤了,所以不敢弄疼她。 纪怀昨揉揉她脑袋:“这么想吃猪蹄?” 阮霁禾哪还在意什么猪蹄不猪蹄的,紧紧盯着纪怀昨额头上的伤口问:“疼不疼?” 纪怀昨撇撇嘴:“可疼啦,好在我足够坚强!” 阮霁禾站在那儿仰着头使劲儿吹:“吹吹好一点!” 纪怀昨忍不住笑,张奶奶也走过来,把她手里的猪蹄接过去。 “你好好歇着,我老伴儿做好饭了,我一会儿让他送来!” 纪怀昨受宠若惊,下意识想拒绝,被张奶奶驳回:“受伤了怎么还想着下厨呢,将就一顿!你去躺着歇着,我回去看看他做好没有,这个我先给你放冰箱里,不能动手嗷!” 纪怀昨不好意思让人家老两口跑来跑去,只好商量说自己点外卖,甚至当着张奶奶面点好外卖,还乖觉地点了两份清汤水饺,张奶奶才放下心来回家去了。 纪怀昨松了口气,把人送走之后换了衣服,羽绒服丢在地上懒得处理。 她转过身,看到一直站在远处凝视她的商镜黎,蹲下身朝她招手:“过来。” 商镜黎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在原地,因为纪怀昨的呼唤才解封。 她马上就走到她面前,眼神显然也是盯着额头的纱布。 纪怀昨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叫醒她偏移的注意力:“想什么呢?” 商镜黎抿着唇不说话,眼睛还是通红的。 纪怀昨看了她很久,而后把她抱在怀里:“没关系了,在这个房子里没人能对你大喊大叫,也没人能摔烂你的饭碗,不用担心任何事。我的门很贵的,所有所有的不好的事,都会被挡在外面,什么妖魔鬼怪都进不来。” 她拍着商镜黎哄着她,安抚她平静之下已经崩溃的情绪。 阮霁禾也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在鞋柜里拿出一大一小两双拖鞋。 “小梨,换鞋,这双拖鞋是你的。” 那是纪怀昨买一送一的,她自己穿了一双小熊猫,现在递给商镜黎一个大白鹅。 商镜黎的眼泪又漏出来,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纪怀昨和阮霁禾的包容里破碎倾泻,回抱那个把她护在怀里为她受伤的女人。 她没见过妈妈,但就她所接触的所有知识来看,如果她真的要形容妈妈,大概就是这个身上还有碘伏味道,血腥味,却还带着猪蹄回来紧紧抱着她的女人。 第38章 是“我想了解你的生活”的开始 第二天,纪怀昨联系过昨天的民警,并未叫醒两个小孩,开车去警局补昨天的笔录。 因为她算是无关人员,并没有什么值得记的,只写了一下目睹的两方人争执过程,就结束了。 纪怀昨向民警询问男人是要被拘留还是口头教育。 民警叹了口气:“这人不瞒您说,确实也够浑的。他把老家的房子抵押给债主了,来这边找他母亲就是为了拿房产证。” “结果他偷了房产证回去,要债的人又说利息滚起来了,现在一个房子已经不够了,还得要他母亲手里的存款。” 纪怀昨纳闷儿商奶奶能有什么存款,民警给了她解答: “他父亲是烈士,早些年发了抚恤金,加上这么多年烈士家属的补贴,老太太舍不得用,大概是要留着供孙女上学吧,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老太太一听说他都把房本给人家了,就急匆匆说要回去看看,无奈之下约好,如果他能好好照顾孩子,等老太太回来,就给他钱。” “但是情况你也看见了,昨天做笔录的那对老教师投诉,说天天打骂孩子,还不给孩子饭吃,不让孩子出门。” 纪怀昨越听越恼火,最后民警说:“这种情况呢,我们只能批评教育,不过你受伤了,他涉嫌故意伤人,可以拘留几天。但孩子自己在家,我们也难处理。” 纪怀昨毫不犹豫:“孩子我可以照顾,我和商奶奶有交情,以前也在我家留宿过。这个人还是尽量把他控制在这吧,商奶奶回来之前,谁都没法保证他还会做什么。” 民警点点头:“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商奶奶回来之后我会叫她联系你,这没事儿了,你先回吧。” 离开警局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 上午的阳光刺的纪怀昨眼眶生疼,她满脑子都是商镜黎缩在椅子上的画面,可怜又无助的样子,比起地上的碗的碎片,和饭粒菜叶好不到哪去。 那些饭粒即便被丢在地上,也不会继续被打。 可商镜黎,她甚至不如那些饭粒。 纪怀昨越想越郁闷,她不知道商镜黎会有什么结局,就算商奶奶回来了,这个人渣父亲终究不会被制裁,商奶奶的钱或许也不够她长大求学。 如果是这样,商镜黎会很艰难。 更何况,她很聪明,也很漂亮,她的未来应该是光辉灿烂的,而不是被一个酒鬼父亲一手毁掉。 商奶奶虽然爱她,毕竟年纪在那,又能陪她多少年? 这些烦心事扰了她一路,最后停止在打开家门的一瞬间。 两个小皮球已经起床了,阮霁禾正在帮商镜黎拆牙刷。 “小昨姐姐。”阮霁禾向她求助:“这个我们打不开。” 纪怀昨看着商镜黎,她扣着手站在洗手台前,嘴唇抿在一起,似乎生怕自己添了麻烦。 纪怀昨心软,拿出剪刀,轻松道:“这有什么麻烦的,我只教一次哦,像这样把它剪开,然后撕掉,就可以拿出来啦。” 商镜黎定定地看着纪怀昨的动作,那个把她和阮霁禾为难了很久的牙刷包装,被纪怀昨灵巧的手指摆弄几下就拆落了。 好像这才是大人,能轻易解决把小孩困住的问题,且很有耐心教她们解决方法的大人。 刷过牙出来,纪怀昨已经摊了几张鸡蛋饼,打了西红柿蛋汤,摆在桌面上,清香诱人。 金黄的蛋饼上挨着海苔碎和火腿丁,纪怀昨问:“小梨可不可以吃葱花?” 商镜黎点点头,纪怀昨笑:“那下次放点葱花会更好吃。” 她由着两个小孩吃早饭,自己则是去打扫房间。 虽然并没有很脏,但她习惯每三天一小扫,五天一大扫。 阮霁禾平时吃饭很快,但她注意到同桌吃的很慢,一口一口如此慎重,好像在思索什么很严肃的事。 她看看自己盘子里的饼,也放慢了咀嚼速度,硬等着商镜黎吃最后一口,自己才把最后一口放进嘴里。 商镜黎看在眼里,那种酸涩又开心的感觉再次出现。 饭后,纪怀昨要赶稿子,但又觉得现在的小皮球们需要陪伴,便主动坐在沙发上陪她们看电视。 还是西游记,不过已经看到续集。 纪怀昨去洗水果,商镜黎去上厕所,阮霁禾见状,赶紧跑到纪怀昨身边拉住她的裤子。 “小昨姐姐,你可不可以和妈妈说,给我换一个兴趣班?” 纪怀昨倒是听阮赴今提过,说阮霁禾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才给她报了书法和绘画,想磨磨她的性子。 她好奇地问:“你想学什么?” 阮霁禾抿了抿嘴:“我想学,可以打架的那种,昨晚上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两个人比赛,叫跆拳道。” 纪怀昨一愣:“你怎么忽然想学那个,要挨打的,不怕疼啊?” 阮霁禾抬起头,小小的脸上生出万丈豪情:“小昨姐姐,昨天那个叔叔是坏人。” 她说着说着眼睛就盛满了泪水:“昨天晚上,我看到小梨身上有很多伤,一定特别疼。那个叔叔打了你,也打了小梨,我想保护你们,也保护妈妈。” 纪怀昨完全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理由,她觉得很感动,但也没办法就这样替阮赴今决定。 “这件事我会和你妈妈说一下,但是要你自己说服妈妈。你想学什么都可以,前提是,不管是什么为了什么理由,都要让自己的理由变得充分,才能说服妈妈。” 她揉着阮霁禾的头:“还有,就算你真的可以学防身的技能,也要记得第一要保护好自己。” 阮霁禾没有完全听懂,但也答应下来。 昨天的一切都让她很不喜欢,看到纪怀昨满脸是血的时候,她却被张奶奶一只手拉着,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张奶奶是老人,那个叔叔是个子很高很壮的男人,连张奶奶的一只手她都挣脱不了,遑论那个坏人。 她很自责,小昨姐姐保护了她很多次,她却不能保护她。 这种自责在昨晚看到商镜黎脱衣服露出来的伤疤时,更浓了。 到今天为止,她六年的有限生涯里,记得最清晰的就是阮赴今把她从福利院带走的画面,还有商镜黎站在她旁边,大声承认是她朋友的那一刻。 自己的朋友被打了,那几天里每天都在受委屈,可自己每天都很快乐,这算什么朋友? 小脑袋里想不通的太多,能想到的却很少。她不断地觉得自责,所以看到跆拳道比赛的时候,顿时生出无限向往。 她也可以好好学,就也能有机会保护妈妈,小梨,和小昨姐姐。 晚上,两个小孩休息之后,纪怀昨把厨房收拾干净,洗了澡进了书房。 额头的伤口隐隐作痛,后天才去换药,纪怀昨定好日程,打开文档开始码字。 今天和昨天都耽误了,再不补回来进度会落后太多。 她正码字,提示音响起,纪怀昨分神瞥了一眼,是阮赴今发来的。 [小禾还好吗?] 纪怀昨停下正敲键盘的手,拿起手机回复:[挺好的,这几天小梨过来陪她,又开始看猴哥了。] 顿了顿,她又想到阮霁禾的“兴趣”,和阮赴今报备:[小禾想学跆拳道之类的,今天找我商量,看你能不能给她换一个兴趣班。] 阮赴今回得很快:[跆拳道吗?我没了解过,怎么忽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纪怀昨把这两天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也是为了防止阮赴今回来再听说这件事措手不及。 岂料她虽然只是一笔带过自己受伤这件事,阮赴今便抓住这个点不放。 [伤得重不重?有没有去医院看一下,伤在哪儿了?] [我明天就可以回去。] 纪怀昨甚至跟不上她的打字节奏,把编辑好的[没什么事,小问题]删掉,问[不是五天吗?] 春风:[结束得快,领导要多玩一天,我可以回去。] 纪怀昨:[没事,工作结束就玩玩也好,我这就是一小伤口,创可贴都能摆平的那种。] 阮赴今回得很快,且不假思索:[拍过来我看看。] 纪怀昨一愣——在此之前,她们还从来没有互相拍过什么,除了上次和糖葫芦。 “拍过来我看看”这种话,明明更像是“我尝试了解你生活”的开始。 或许是阮赴今也觉得有点不妥,又补上一句:[我在这边认识一个医生。] 发出这句话,阮赴今看着手机有点紧张。 哪有什么医生,不过是为自己上一句话的遮掩。 但这遮掩的有点太明显了,人家都说了只是一个小口子,创可贴都能摆平,自己还把医生搬出来了。 真是漏洞百出。 她知道纪怀昨看得出来,但纪怀昨不会揭穿。 果然,对方输入几秒:[人情多贵,下次有大事再联系医生。] 阮赴今松了口气,再看到那句“拍过来我看看”,顿觉羞耻。 她真是,深更半夜的在乱发什么? 这下好了,不知道回什么好了,阮赴今只能切换软件,把自己的购票信息发过去。 [这个时间到热河。] 发完,又觉得自己似乎有让人家来接自己的意味。 她还没来得及撤回,纪怀昨已经明悟:[好,我记住了。] 然后发过来一张图片,阮赴今打开看,是日程的截图,在明天的日期下边,一列待办事项里,她的排在最上边。 [接阮赴今。] [修改第七章] [乌龟王八蛋猫粮] 阮赴今把这张图看了很久,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这么久,这么细致,甚至连一起截上去的状态栏都看到。 还有62%的电量,有无线网,还有时间。 她们忽然就开始分享图片了,从客套的文字,到互相分享隐私的一部分。 阮赴今食指在屏幕上滑动,那些日程被她阅读过两次,这也让她想起之前纪怀昨曾主动要求帮她照顾孩子时说的话: “我是自由职业,空闲时间很多,完全可以帮忙。” 眼下这罗列了一长串的日程,表明这个人分明不是那么闲。 人家都把接自己回去列在第一条上了,再拒绝显得有点不识抬举,阮赴今回复“好”,然后说了晚安。 结束聊天,她才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看到纪怀昨说受伤的时候,会觉得担心? 可下一秒,她又想通了——她们是朋友了,担心应该是很正常的事。 朋友之间的担心,似乎也无伤大雅。 第39章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另一边,纪怀昨把今晚聊过的内容重新看了一遍。 被阮赴今关心的感动,加上下午小皮球说要保护她的感动糅合在一起,像一块甜的刚好的牛轧糖,在口腔融化之后,其中的糖分和营养丝丝缕缕被身体所吸收。 母女两个虽然一个社牛一个社恐,但骨子里的温柔善良还是一致的。 一个会一反常态地追问她,关心她,另一个直接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变成主动想学跆拳道。 纪怀昨轻笑,门被扣响。 她起身开门,是商镜黎。 小女孩仰着头看她,和纪怀昨对视很久之后,小声问。 “您……您想去厕所吗?” 纪怀昨一愣,转而明白大概是她想去厕所,但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能自己去,所以来叫她陪同。 纪怀昨欣然答应:“我正想去呢,要不然你陪我一起去?” 商镜黎低下头 ,纪怀昨猜她是心虚,笑着走在前头,摁亮了通往卫生间的每一盏灯,包括开着门的客房。 亮堂堂,没有黑暗,没有异味,干干净净。 没有啤酒瓶,没有醉醺醺的男人,没有刺耳的谩骂,没有呕吐物和烟味混合的恶心气味,也没有开灯晃到男人就会被打,所以不敢开灯的黑黢黢。 商镜黎有些出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与之相反的,干干净净的地面和墙体,亮堂的灯光,温柔的女人,安静地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甚至连厕所都是那么干净的。 纪怀昨等着她:“来啊。” 商镜黎忽然又想哭了,她很想让奶奶也看看,也来住一住这样的房子,她们祖孙两个都离那个男人远远的,永远也不被他找到。 她垂着头,忍着泪意几乎是冲进卫生间。 纪怀昨靠在墙上,安静地等着她。 商镜黎跟自己回来之前是被囚禁在屋子里的,这段时间她到底经历了多恐怖的事,才在自己家里也不敢夜里上厕所。 这两天,商镜黎总是会发愣,甚至看电视的时候也不像以往那样专注。 纪怀昨知道她经历了很多不美好,以前只是冷漠孤僻,现在似乎更加封闭胆怯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导她,似乎唯一能做且有效的,就是陪伴。 上过厕所,商镜黎想回屋去,被纪怀昨叫住。 她倒了两杯橙汁,邀请商镜黎来自己的书房。 一大一小面对面坐下,纪怀昨拿出药箱,轻声问:“我可以给你上药吗?” 她看出商镜黎的拒绝,赶紧搬出自己才想到的,一定不会被拒绝的理由。 “因为我不太会,但是我的伤口后天就要换药了,我得先练习一下。” 商镜黎的拒绝果然迟疑了,半晌点点头,只伸出手臂让她练习。 纪怀昨没强迫,卷起袖子,看到青紫的时候心都拧在一起。 她一声不吭把活血化瘀的药倒在手心,搓热了,才轻轻地擦在细嫩的手臂上。 今晚的进度大概只能止于此,纪怀昨没冒进,帮她擦过两条手臂就收好药,放她回去睡。 深夜,她睡不着。 有些画面看过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就像商镜黎坐在椅子里,就像商镜黎伤痕累累的手臂。 她感到空前的烦闷,或许正是因为自己也曾被抛弃,所以面对一个处境比自己更加凶险的孩子时,她更觉得快窒息。 她的脑袋生出两种想法,一种恨不得收养她,一种是在感叹还好商镜黎还有一个爱她的奶奶。 最终,后一种想法还是战胜她感性之下的冲动。 她的奶奶也在努力回到她身边,在那之前,自己只需好好照顾她。 纪怀昨关了电脑,躺在床上之后,却是换了一个地方辗转反侧。 这一夜她都不得安眠,似乎总能听到那个男人的谩骂声,也断断续续梦到很多次商镜黎被打的画面。 这些梦魇令她满身的冷汗,一直到天明,她终于忍不住,拨打了在张奶奶那要来的电话号码。 商奶奶临走前,曾把老家的联系方式告诉张奶奶,说一定可以联系上她。 张奶奶担心她照顾商镜黎不方便,所以把电话给了她。 纪怀昨忐忑地拨过去,对方是一个男人接起,说出来的话令她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悬在钢丝上。 “你说老商啊?嗐,别提了,前几天回来,和收高利贷的人吵了起来,那都是些混小子,把老太太推倒之后管都不管就走了,还是我们把她送到医院去,这都轮流照顾她好几天了。” 纪怀昨觉得自己的温度在流失。她极其不愿意,极其不愿意接受的事,一件都没有被减免。 对方又问她:“你找她什么事啊,你是她什么人?” 纪怀昨张了张口,屋里的黑暗让她闷得透不过气,索性一把扯开窗帘,看到晨曦吐露的微光。 “我是她邻居,在哪个医院,麻烦您告诉我一下,我去看看她。” - 阮赴今在中午之前抵达,与此同时,纪怀昨早就带着两个小皮球在高铁站门口等她。 人很多,纪怀昨不得不一只手牵着一个,确保她们不会被人流冲散。 第一批乘客出来的时候,纪怀昨远远便看见穿着一件驼色大衣的阮赴今,她的衣着很精致,丝毫没有因为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凌乱,头发被一根簪子高高挽起,看上去显得随性慵懒。 纪怀昨对她的外在没有过多打量,阮霁禾早就想妈妈,见状飞奔过去,穿过人流抱住妈妈的腿。 “妈妈!我好想你!” 阮赴今眉眼温和,蹲下身把阮霁禾抱起来,不住地亲昵。 母女温情引人侧目,纪怀昨下意识去看商镜黎,果然,她定定地看着,眼中写满渴望,只是很隐晦。 纪怀昨沉吟,而后蹲下身把她抱起来,商镜黎有点意外有点慌乱,睁大眼睛看着纪怀昨。 纪怀昨笑:“怎么她都有可爱小孩可以抱,我可不能输给她!” 商镜黎抿着唇,拘谨地点点头,像是认同。 纪怀昨松了口气,视线重新转向已经走到面前的阮赴今:“箱子给我吧,孩子给你。” 阮赴今把阮霁禾放在地上,另一只手牵起同样被放下的商镜黎,看着纪怀昨提起她的箱子去车尾。 昨晚的“拍给我看看”还在滋扰热意蔓延,阮赴今看到纪怀昨额头上的纱布,收回视线,带着孩子们坐在后边。 纪怀昨上车后,阮赴今还是没忍住,在后视镜中再次注意到那个分外吸引视线的纱布。 “创可贴都能摆平。”她引用了纪怀昨的话,用以质疑。 纪怀昨一顿:“嗯……其实真不严重。” 阮赴今应了一声,不置可否。纪怀昨在后视镜中看到她的表情,明晃晃的不相信。 “……”纪怀昨驶入主路,“真的,擦破点皮而已。” 阮赴今放过她,没再不依不饶:“什么时候换药。” 纪怀昨想了想:“明天,或者今天都行。” 阮赴今点头:“那就今天去吧,伤口捂太久了不好。” 纪怀昨想起早上问到的地址:“不,我下午要出门,去的地方有点远,大概明天才能回,得尽快。” 阮赴今没多问,她重新把自己规划进礼貌的范围,因为她察觉到纪怀昨对她也正在保持距离。 到了家,纪怀昨才打开冰箱,就被阮赴今推开:“我来做饭吧,你去和她们看电视。” 纪怀昨一愣:“没关系,小事,还是我来吧,你才回来,休息一下。” 阮赴今没让步:“我可以的,你不相信我?” 她赶在纪怀昨开口前补充:“实在不行你可以指导我。” 纪怀昨见她态度坚决,也只好退步:“好,出门之前我把半只鸭解冻了,其他的你看着弄,冰箱里大多数食材都有。” 说是这么说,但是因为有尺子量姜片的前车之鉴,纪怀昨还是有点不太放心。 阮赴今打开冰箱,在里边挑了一把韭菜,和煮面剩下的豆芽,又拿了两个鸡蛋。 纪怀昨跟在她身后,靠在厨房门口,看着阮赴今拿着刀,对半只鸭比划。 纪怀昨看了很久,最终——“这个要切成多大?”她问。 她有点好笑,指指另一个盘子里的魔芋:“要不然你切那个,我来切这个,只是切东西没关系的。” 阮赴今心知自己做不来,乖乖让位,一边留意纪怀昨在这边咚咚砍鸭子,一边拿着小刀仔细切魔芋,尽量保持同样大小。 两人一同结束,纪怀昨已经拍好了葱姜蒜,她指指料酒:“鸭子冷水下锅,放葱姜和料酒,先焯水。” 阮赴今依言照做,两人一个指挥,一个按照步骤进行,竟也出乎意料的和谐。 一个小时,两道菜被放在桌上。阮赴今拿着两个小碗去盛饭,两个小孩跟在后头拿自己的碗。 外头阴了天,昏沉沉的,屋里都看不真切。 纪怀昨想到商镜黎的抵触黑暗,赶忙打开灯,照亮一室昏沉。 她把灯光调成暖色,灯光温馨。 纪怀昨和商镜黎坐一排,阮赴今和阮霁禾坐一排,其乐融融。 “好吃。”纪怀昨如阮赴今所愿点评,“很厉害。” 阮霁禾也头一次对妈妈的手艺表达肯定:“妈妈,回外婆家以后,你就可以做这个了!” 阮赴今羞愧接受——明明是纪怀昨帮了她很多,才能不浪费这些食材,这个人倒是完全把自己摘出去了,功劳全都给她。 一桌可口的饭菜,四个人团团围坐,阮赴今看着纪怀昨和两个小孩交谈的样子,莫名想起汪曾祺先生写过的,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第41章 她是春风,而她如沐春风 倾诉欲因为阮赴今的耐心变得更重了,纪怀昨叹了口气:“商奶奶的腿被扎进钢筋,就医不及时,一条腿截肢了。” 阮赴今那边久久没说话,纪怀昨知道她或许也是不能接受的,自顾自往下说。 “商奶奶把国家定期发抚恤金的存折藏在杏树下边,被人惦记了,挖走了。房本也被收债的拿走了,现在人躺在病床上,只能进行基础医治,情况不容乐观。” “商奶奶拜托我,把小梨送到福利机构去,但是因为小梨的生父具备法律要求的抚养能力,所以也行不通。” 阮赴今听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压抑,也能感受到纪怀昨越发沉重的心情。 她沉默着,打开扩音,一边朝书房去,一边在通讯录一阵翻,抵达书房之后,摘了一个电话号码抄在上面,然后又在电脑上搜了些资料。 纪怀昨仍旧在说医院的事,她的声音逐渐趋于平淡,似乎难过得麻木了。 最后,她长长叹了口气:“阮赴今,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想要多一个选项,可以两全其美的。最起码,商奶奶和小梨都照顾到的选项。阮赴今……我总觉得,你或许就是会提供选项的人。你别有压力,我只是有这种没来由的直觉,随便说说。” 纪怀昨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但阮赴今真的回答她了。 “国家对于烈士遗孀有集中养老的政策,也有医疗方面的政策,这些都可以和当地政府申请。还有房本的事,现在不确定房本上户主是谁的名字,你和商奶奶确定一下,如果不是小梨爸爸的名字,那这样的房本转赠行为是没有法律效力的。那院子里挖走的养老金,也属于非法侵吞他人财产,私闯民宅并加以破坏,我们完全可以要求收债的人如数偿还并维修被破坏的东西。关于法律的部分,我会联系我的律师朋友,户主的事需要你去问,可以吗?” 纪怀昨呆愣地独处在这片被她填满了悲伤的空间里,虽然屏幕上只有音频闪动的图像,但阮赴今的声音仿佛凝聚出她的面容,就在副驾驶上,就在面对面和纪怀昨商量。 坚定的,温柔可靠的声音叙述出这一切的时候,纪怀昨字字句句都听得很清楚。 她的预感是真的,阮赴今真的很可靠,可以在她一筹莫展,左右为难的时候,递给她另一条路。 在这一刻,在阮赴今和煦的声音里,那些缠成一个毛线团的琐碎都有了解开的头绪。 阮赴今是春风,而此刻的纪怀昨,如沐春风。 “纪怀昨,你别着急,会有办法的,我会给你第三个选项。” “纪怀昨,你在听吗?” 纪怀昨回神,赶忙应了一声:“我在听,在听你说话。” 阮赴今松了口气,音调松缓:“别担心,我会帮你一起想办法的,没什么不能解决的。” 纪怀昨“嗯”:“我知道了。” 纪轻桐发来消息,说自己已经到热河了,打算去找个地方吃吃饭,问她这边结束没有。 纪怀昨瞄过一眼,问阮赴今:“你……吃晚饭没有?” 阮赴今看了眼时间,18:40,回:“还没有,我准备联系那个朋友。” 第42章 我昨天还在庆幸,和你做朋友是很好的事 第二天中午,阮赴今如约到了源河镇。 柳溪融怀里拿着连夜整理好的资料站在她旁边,远远看到站在车边的纪怀昨时,眼前一亮。 “那个红旗旁边的是你邻居?” 纪怀昨的车向来吸睛,她站在旁边反差感极强,每每阮赴今都不用多费力就能看到她。闻言点点头:“对,就是那个,叫纪怀昨,我路上跟你提过的。” 柳溪融戳她一下:“有这么好的邻居怎么不早联系我,还藏着!” 阮赴今无奈一笑:“你又不喜欢女生,我介绍给你干嘛。” 柳溪融眼中满是兴味:“你不懂,心动是一种感觉,这姑娘的气质我看了就喜欢!” 阮赴今抿了下唇,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看着柳溪融加速靠近纪怀昨时,有一种想追上她的速度,比她更早到纪怀昨面前的冲动。 两人前后脚站在纪怀昨面前。“你好”柳溪融伸出手,“我是阮赴今朋友,柳溪融。” 纪怀昨一愣,回神和她握手:“纪怀昨。” 阮赴今上前:“商奶奶就在这医院啊?” 纪怀昨点点头:“我把详细情况说给你们,吃午饭没?” 两人一大早出发,现在才到中午,当然来不及。纪怀昨点点头:“行,那上车吧,我们先吃饭再说。” 柳溪融朝阮赴今使了个眼色,然后主动坐到副驾驶。 阮赴今张了张口,无言阻止——那个位置她还没坐过,每次都是和孩子坐后边。 现在好了,那两个人坐在前边相谈甚欢,她坐在孩子才坐的后边,像个插不进大人讲话的孩子。 “纪小姐也是热河人吧?”柳溪融搭讪。 纪怀昨:“是。” “我这几年才来热河,热河有什么好玩的我都不知道呢,过一阵子休假都不知道该去哪儿放松一下,纪小姐有推荐的吗?” 纪怀昨想了想,把自己去过的几处好玩的地方说了几个,又简略说了每一个地方的特点和游玩项目。 柳溪融认真听着,越看纪怀昨认真的侧脸越觉得上头,听她说话的声音歇止,再次展开话题。 “我也听我同事提起过,还一直没敢尝试,既然纪小姐也这么推荐,那我一定要去。” 纪怀昨客气笑笑,没说话。 柳溪融又道:“咱们这也算是朋友了,纪小姐加个微信吧,以后我真去你推荐的地方玩,也省的做攻略。纪小姐有什么法律方面不懂的也可以问我。” 纪怀昨没犹豫,等红灯的空隙解了锁加了微信,几分钟里列表就多了一个朋友。 柳溪融收起手机:“纪小姐有没有什么昵称?都是朋友了,一直纪小姐纪小姐的多生硬,一会儿到了当事人面前也不利于培养信任感。” 纪怀昨觉得很有道理:“可以叫我小昨。或者你怎么组合都可以。” 柳溪融跟着念了一遍:“小昨。你可以叫我溪融,溪水融融的溪融。” 纪怀昨不自觉地想到这两个字的写法,最后职业病地夸赞:“很好听。” “是吗?哎呀别人都说我名字难写拗口呢!还是小昨有眼光。” …… 阮赴今坐在后边,看着柳溪融仅仅用几分钟就达到了她和纪怀昨几个月的进度,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不但达到了,甚至她还没叫过“小昨”。这简直把她超越了。 纪怀昨也真好说话,三言两句就能加上微信,叫你小名,坐你副驾驶了吗? 第44章 我不好相处? 抵达热河时,已经是下午一点。 纪怀昨下了车舒展筋骨,阮赴今则靠在另一边,看着她拉伸的动作颇为好笑,在纪怀昨起身的一瞬间转过身藏起来,摁了电梯。 “也不知道你弟弟应不应付的来,小禾还是太闹了。”阮赴今担忧道。 没想到纪怀昨听到这句话轻哼一声:“小禾?在纪轻桐面前还是太内向了。” 阮赴今疑惑地走进电梯,她们之间隔着一拳的位置:“真的那么夸张吗?” 纪怀昨抬头看着不断变换的数字:“一般我不在家的时候,他就被解封了,我猜一会让你看到他的时候一定会……” 她故意把话留了一半,阮赴今更好奇了。 哪怕她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装扮成大号美人鱼的男生时,还是僵在了原地。 纪轻桐套着一个美人鱼的裙子,脑袋上戴着夸张的头饰,甚至上半身还贴了两片贝壳,空落落的耷拉在胸前。 他大概涂了纪怀昨的口红,纪怀昨拉开门的一刹那,他声情并茂喊出台词: “王子!救救我!我愿意把所有的珍珠都送给你!” 然后很小声起到画外音的作用:“小禾你说‘把她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他身前的王子正是僵着脸一言不发的商镜黎,但是看得出来她的状态比起纪怀昨离开前好了不少。 她拿着一把纸壳做的宝剑,站在阮霁禾和美人鱼中间。 阮霁禾毫无疑问饰演一个海盗,因为她一只眼睛被遮住,现在说台词不但要纪轻桐小声教,还要提着遮挡眼睛的布片才能看清对面的人。 纪怀昨看着三个入戏的家伙,屈起手指敲敲门,才吸引他们的注意。 纪轻桐不是第一次被老姐逮到,但看到还有一个人的时候,表情顿时僵住了。 他尬了许久之后,干脆地把胸前两片贝壳摘下来挡在脸上。 阮赴今干巴巴地笑笑,接住飞奔而来的女儿:“玩得开心吗?” “开心!小桐哥昨天还带我们去游乐场了!我们还看了电影!” 纪怀昨一言不发看了一眼悄悄离开的纪轻桐,收回视线后,朝商镜黎走过去。 阮赴今知道她大概是去征求意见,主动带着阮霁禾回家换衣服。 “今晚别弄饭了,我们出去吃。”她道,笑盈盈望向一只脚总算踏进卧室的纪轻桐。 “谢谢小桐哥帮我照顾小孩。” 纪轻桐:……他说不出什么话,提着美人鱼尾跳进卧室里。 纪怀昨不乐意看他那一出,蹲在商镜黎面前,想着怎么开口比较好。 商镜黎定定地注视她,应当是察觉到了什么,毕竟她和阮赴今先后离开,却一起回来,确实值得怀疑。 “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纪怀昨放弃打比方,干脆直接问,“我们可以去书房说吗?” 因为客厅已经太乱了,无处下脚。 商镜黎听到“书房”这两个字的时候表情一顿,但没来得及拒绝,就被纪怀昨拉着到了书房。 然后纪怀昨就看到书房里被丢的到处都是的画和蜡笔。 …… 这种想手撕弟弟的冲动重新复苏。 一大一小面对面坐好,纪怀昨打量一眼安静的小孩,实话实说: “奶奶生病了,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好好休息,所以可能没法继续陪着你了。” 商镜黎的表情霎时紧绷,她身子前倾:“奶奶在哪。” 纪怀昨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着急的神色,解释:“她在老家,源河镇,过几天才会过来。” 见商镜黎担忧不减少,纪怀昨给了具体时间。 她把桌上的电子时钟拿过来,指着上头的数字:“每天看一次,等你第四次看到这个时间,我们就可以去看奶奶。” 她凑近些:“以前奶奶跟着你走,现在奶奶需要好好休息,所以需要你主动去找她了,你可以吗?” 挨打的时候,那几天里商镜黎都没哭。 但现在听到一直惦记的奶奶的消息,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 “好,我……我可以!” 纪怀昨也忍不住泪目,她拍拍小孩的头,继续道:“还有你爸爸,他对你做了不好的事,要付出代价。很长一段时间里你大概都不会看到他,这样你愿意吗?” 商镜黎的概念里没有“爸爸”这个词汇,这两个字代表的只有谩骂和殴打,能远离这种事,她梦寐以求,当然毫不犹豫答应。 纪怀昨欣慰地点点头——她果然没想错,商镜黎确实是个很有主见的小孩,懂得主动选择。 现在只剩最后一件事——“法律不会让你一个小朋友独自长大,所以,你可不可以来我家,在我家陪我住一阵子。” 纪怀昨骤然发觉自己有些紧张,她无意识地扣着椅子的边缘,想着是不是还要再加一点筹码,借此诱导小孩。 又觉得,如果诱惑她一时,她往后后悔了怎么办。 没想到商镜黎一点迟疑都没有,当机立断地点点头:“我愿意,跟着你。” 她听说过很多离婚的故事,最后都会有一个人要小孩,以前她是被两个人都不要的,现在不一样了,她很幸运,能有跟着纪怀昨这样好的选择。 商镜黎不知道什么是幸福,她只知道,她喜欢这样干净的房子,干净的纪怀昨,和纪怀昨身边的所有人。 和这些人在一起的时候,哪怕只是纪怀昨家里的一只碗,一小撮猫毛,都让她觉得亲近。 纪怀昨说了,她马上就可以看到奶奶,纪怀昨的话她都相信。 纪怀昨笑了,松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看着小小的商镜黎,很多话都想告诉她。就这样注视了半天,只说了看似最无关紧要的一句。 “小梨,谢谢你选我。” 商镜黎心里否认——我才该谢谢你,你抢先了。 既然最难办的问题都沟通好了,纪怀昨也提出了验伤的事。商镜黎听懂了“证据”的说法,得知自己挨打的伤痕还能帮到纪怀昨的时候很高兴,主动把衣服卷起来给她看。 青紫色比纪怀昨那天晚上上药的时候淡了不少,纪怀昨没耽搁,抱起她当即出门打算去医院出验伤报告。 阮赴今早已换好了衣服在客厅等,正和同样换好衣服卸了妆的纪轻桐坐在沙发上沉默相对。 纪怀昨一出门,剜了一眼纪轻桐:“我去趟医院,回来之前如果还是这么乱,你就不用回来了,自己回学校去睡。” 纪轻桐哪敢耽搁,跟阮赴今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赶紧起来收拾。 阮赴今看着阮霁禾:“你还不一起收拾,弄乱房间跑不了你!” 阮霁禾亲亲阮赴今:“妈妈别气,我这就去。” 然后喊着“美人鱼”也钻进书房里。 阮赴今看着发笑,纪怀昨则没什么表情抱着小梨走在前头,她见状也起身跟了上去。 坐上车子的时候,柳溪融刚好打来电话,得知已经做通了孩子的思想工作,当即表示自己医院有认识的朋友,并且她就在城中心 ,完全可以接上她一起走。 有相熟的人肯定更方便,纪怀昨毫不犹豫答应。 挂了电话启动车子时,一直沉默的阮赴今忽然道:“你们还挺投机的。” 纪怀昨随意“嗯”了一声:“你朋友挺好相处的。” 阮赴今闻言,倾斜一点问她:“那我呢?” 纪怀昨顿住——又是这个问题? 借着开出车库的空挡,她给她一个不是很正面的回复:“你和她不一样。” 阮赴今沉默,干脆也不听纪怀昨有没有后文了,抱着双臂看车外倒退的一切。 纪怀昨并未注意到她的状态,在提速的过程中也忘了自己想说的后半句。 她适合和任何人做朋友,但你不一样,你这么温柔细腻的人特别适合和我做朋友。 实际上就算没有车流,纪怀昨也知道自己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 阮赴今在她心里和别人确实有所区分,因为能帮她在困境中找到第三条路的人只有她一个。 可更详细,更具体的不同,她该怎么说?或者她不该说。 这种话对于朋友来说,似乎不太合适。 阮赴今觉得自己心里装了一半气——她很好相处,我和她不一样,所以我是不好相处? …… 我确实有那么一点社恐,不知道该和别人怎么沟通,但是我有不好相处吗? 纪怀昨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好相处?或者现在还觉得自己不好相处? 越想越郁闷,阮赴今皱着眉想了一路,一直到停在柳溪融面前时,好友问: “你这苦大仇深地想什么呢,怎么这个表情?见着我不开心?” 阮赴今看到倒车镜里的自己,赶忙调整,否认:“没,阳光晃着睁不开眼,上车吧。” 柳溪融点点头,嘻嘻笑:“我晕车,你坐后边。” 阮赴今提了口气:“离市医院就五分钟路了……” “那也晕车!”柳溪融仍旧笑嘻嘻。 纪怀昨见状,觉得阮赴今一定也是因为晕车才坐前边,主动帮她解围: “柳小姐不然……你来开车?我不晕车,我可以坐后边。” 阮赴今闻言差点没笑出来,看着柳溪融僵硬的表情,拉住即将开门下车的纪怀昨。 “没事儿,我不晕车,我去后头。” 不知为什么,虽然柳溪融依旧要坐副驾驶,但是因为纪怀昨有这样的提议,她忽然觉得就让柳溪融坐坐也没什么关系。 第45章 她们在某些方面,很有默契 商镜黎乖乖配合着做了全身的检查,除了青紫的撞击痕迹,还有部分软组织挫伤。 纪怀昨在外边隔着透明玻璃看到小小身体上的淤青,一处处一片片的,像一片开满小花的草地上,被炸出来的无数弹坑,丑陋又惊骇。 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泪目,干脆转过身去,小幅度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柳溪融摇头感慨:“说实在的,我也处理过不少虐童案,但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亲生父亲做的这样过分的案子。” 纪怀昨偏头,见她目光怜悯地看着里边的孩子,主动商量:“可不可以转过来?小梨……她不太喜欢被可怜。” 柳溪融一愣,赶忙转过身,才发觉阮赴今虽然一直没说话,却也是一直背对着治疗室的。 她们……在某些方面,似乎有很多心照不宣的默契。 柳溪融看着这两人如出一辙的悲悯神色,若有所思。 医生的动作很快,开门的一瞬间,柳溪融又瞧见这两人不约而同调整出轻松的表情,提前对即将出来的小女孩露出笑容。 商镜黎的紧张因为没有被注视而减弱很多,三个大人并列站在她身前,纪怀昨蹲下身朝她招手。 “来。” 商镜黎吸了吸鼻子,加快脚步走到纪怀昨身侧,由着她用两根手指挑起自己的左手牵着。 医生走到柳溪融面前:“报告要一周后才能交给你,周末我值班,你可以来取。” 柳溪融道了谢,几人离开医院。 柳溪融在医院门口和纪怀昨道别:“我还有点事要办,另外还需要去看守所取证,顺利的话,大概半个月左右就需要商奶奶来签起诉书,开庭时间我会在手机上发给你。” 纪怀昨点点头,朝柳溪融慎重鞠了一躬:“麻烦你了。” 柳溪融赶忙把她扶起:“这是干嘛,我们是朋友,都是我应该做的。实在过意不去,等案子结束了请我吃饭就好啦。” 纪怀昨不会吝啬一顿饭,点头答应:“好,几顿都好,到时候随便吃什么都可以。” 柳溪融被逗笑:“好啦,我一会儿跟我同事回去,我们就在这儿分开吧,再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纪怀昨点点头,两大一小上了车,纪怀昨打着方向盘问:“晚上去吃什么?” 阮赴今侧过身:“小梨想吃什么?” 商镜黎抿着唇,说了“都好”两个字。 纪怀昨试探着问:“不然吃寿司?” 商镜黎没意见,三人算是达成共识,回去接纪轻桐和阮霁禾。 七点钟,几个大人带着小孩在预定的位置上坐好,纪怀昨把每一种寿司里边包含了什么都说得清楚,问商镜黎有没有不能吃的。 阮赴今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尖一软,见纪轻桐看到自己,随口感慨:“你姐姐心思真细,对小孩子很有耐心。” 纪轻桐咧咧嘴:“大概是在我身上把所有的暴戾因子释放完了吧。” 阮赴今忍不住笑:“真的?那么凶吗?” 纪轻桐喝了口茶:“真的,我姐小时候乒乓打我,我根本不敢还手!” 纪怀昨耳朵尖,听到他的控诉冷笑:“所以你后来学散打就是为了对抗我?” 纪轻桐笑嘻嘻:“哪敢呢,姐姐言重了,来,尝尝这个!” 纪怀昨没理他,阮赴今则问:“你学散打啊?那个难不难,适不适合女孩子?” 纪轻桐考虑了几秒:“姐,你现在学有点难,小孩子的话还可以,毕竟小孩子就是橡皮泥,捏什么都可以。” 阮赴今笑着点点头:“我是想让小禾去学。她现在有画画和书法班,但……老师总和我投诉。” 说完这句,她睨了一眼心虚的阮霁禾,继续道:“她对跆拳道之类的很感兴趣,所以我想了解一下。” 纪轻桐当即来了兴致:“好啊!小禾柔韧性也好,也结实,当然可以。刚好我有一朋友就在咱们附近开了一个搏斗馆,明儿咱们去看看呗。” 阮赴今点点头,看了一眼耳朵都竖起来的阮霁禾,无奈地敲她的头。 “你这小家伙,这下满意啦?坐直了吃东西。” 阮霁禾乖乖坐得端正,瞄了一眼商镜黎,脸上尽是满足的笑意。 纪怀昨和阮赴今对视,在对方眼中看到如出一辙的无可奈何。 中午才到家的时候,阮赴今带着阮霁禾回家换衣服,阮霁禾沉默着和她主动提起换兴趣班的事。 “妈妈,小昨姐姐流了很多血,小梨被欺负得到处都是伤口,晚上翻身的时候都会痛醒。” “妈妈,我想保护你们,如果我能打退坏人,小昨姐姐就不会受伤了。” “妈妈,我一定会好好学,你答应我好不好?我一定不会再惹老师生气了!” 阮赴今心不在焉咽下一口寿司,抬眼看向纪怀昨—— 怎么说呢,她也很心疼商镜黎的伤,但对于纪怀昨额头上仍旧包着的纱布,也很在意。 她还有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责怪——真是不会保护好自己的人。 第二天中午,阮赴今带着两个孩子跟着纪轻桐去搏斗馆参观,阮霁禾看到馆内悬挂着的大大小小的沙袋开始,就兴奋地拉紧了阮赴今的手。 商镜黎则是对比着沙袋和阮霁禾的身体——那个沙袋看上去能装得下四五个阮霁禾,并且看上去硬邦邦的,她真的可以吗? 很快她又松了口气,因为看到同年龄的孩子带着拳套击打沙袋。 还好,这样应该不会痛。 纪轻桐帮纪怀昨请假:“我姐今天得赶稿,她前几天落下太多了,这两天应该都没啥时间,一会儿我还得带着乌龟和王八蛋去打疫苗。” 阮赴今莫名又想起上次纪怀昨截图给她的密密麻麻的行程,感慨:“她好像也很忙。” 纪轻桐认同地点点头:“我姐是个很坚强的人,很久以前我们的父母就去国外了,那时候她刚好20岁,有一笔钱,和12岁的我。” 纪轻桐的语气充满怀念,描述之下,阮赴今能设想到纪怀昨当时的境况。 “钱是有限的,我姐读的北师大,她没继续读研深造,也不想接受死工资,就自己写小说,写剧本,这八年逐渐有名气了,收入也稳定了很多,偶尔会接编剧的活。” 阮赴今是第一次如此详细地了解到纪怀昨的职业,和她丝丝缕缕的过往。 她设想不到一个20岁的女孩要多努力,才能走到现在这样经济如此独立的程度,就算房子是父母留下的,还有车子,还有弟弟的生活费。 纪轻桐说着说着,猛然想起一个人:“哎,我才想起来,怎么回来两天了,还没见着幼昕姐?她最近很忙吗?” 阮赴今哽住,不知道该不该说“她在忙着结婚生子。” 恰好老板过来,是个身材很健硕的高大男生,纪轻桐和他亲切地寒暄一阵,然后引荐阮赴今。 “这是我姐朋友,姓阮,咱们叫阮姐姐就好。” 男孩点点头:“阮姐好!” 阮赴今微笑颔首,在外人面前她仍旧习惯于先把客套疏离的壳子捡起来挡在身前。 “这是我两个小妹,阮霁禾,商镜黎。” 男生弯了弯腰,“现在小孩的名字真好听,我已经很久没在学生里见到叫王强的了。” 纪轻桐哈哈大笑:“这馆子里有你一个强就足够坚强了,很牛。” 几人笑谈的间隙,王强带着她们走遍了每一个角落,除了正在打拳的小孩,还有跆拳道的,散打的,柔术的。种类之多令人咂舌。 “这是我爹的拳馆,现在他去海南了,就给我管,小禾如果感兴趣的话也不用急着缴费买课,先来玩几天,想留下的时候再说。” 王强很有生意头脑,阮赴今也不会却他面子,道谢之后点头答应。 王强:“我们拳馆过年的时候会休息十五天,课表我会发给您,您进个群就成了。” 阮赴今进了群,又保存了课程表,然后离开了拳馆,和纪轻桐一起去给两只小猫打疫苗。 宠物店的老板是个长得很乖的小女孩,见到纪轻桐的第一句话就带着失望。 “怎么不是你姐姐来啊?” 纪轻桐冷哼一声:“少惦记我姐了,我姐有女朋友,赶紧打疫苗,我有事儿呢得赶紧回去。” 这句话使得阮赴今不自觉地在女孩身上投入注意,她细细打量一阵,莫名觉得纪怀昨应该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 看上去很不谙世事,大概不能帮到纪怀昨什么。 旁边的小狗忽然叫了两声,把阮赴今的思绪带回。 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在思考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纪怀昨喜欢什么类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揣测这些干什么? 她揉揉眉心。 怎么出来半天,仍旧处处都是和纪怀昨相关的人或事,令她一次又一次想起她。 第47章 袁老师脾气真好 腊月二十六,姜松河正在家里躺得懒懒散散,楼下忽然热闹起来,是表哥一家人一大早来拜访。 “姜松河!你哥来了,你赶紧下来!”姜父站在客厅粗声吼。 姜松河揉揉发胀的脑袋——昨晚熬夜太过分,现在虽然是十点多了,但也才休息四个多小时,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是被粘起来的。 “姜松河!” 楼下又传上来催人魔音,姜松河长叹一口气,开始羡慕纪怀昨在自己家里的舒适生活,不用面对这么多亲戚。 她极不情愿地起床洗漱,极不情愿地开门,在打开门的一瞬间调整出一个合适的笑容来。 “二姨来啦。” “哟,这一年没见松河,更漂亮啦!” 二姨夫也点头应和:“是啊,比刘检相亲那姑娘都漂亮。” 姜松河眼前一亮,坐在表哥身边:“你相亲?长什么样啊我看看?” 刘检有些无语:“照片在我家呢,人家连我微信都还没通过,你急什么。” 姜松河小声嘲笑:“现在的姑娘难追,放松点。” 二姨深有同感:“松河说得对!那姑娘确实长得漂亮,就是不爱说话,我看确实不好追,正好下午刘检就去相亲,到时候松河跟着一起去,帮忙出个主意什么的多好!” 姜母笑着道:“她去了怕不是添乱,她最爱凑热闹,别让她去。” 二姨抓住姐妹的手:“哪能这么说呢!松河也是当老师的人,嘴巴比我们会说。” 姜松河也不谦虚,拍拍胸脯和刘检保证:“你就全包在我身上,放心吧你!” 刘检半信半疑地答应下来。 吃过午饭后,两人开车前往相亲的咖啡厅。 姜松河被他车里的皮革味熏得直想吐:“我不是说,你这车就不能换一个?或者你放点合适的香薰,遮遮皮革味,要不然全天下晕车的姑娘都跟你无缘了。” 刘检把车窗降下来:“我这死工资你也知道,那不得攒两年。” 姜松河笑:“我二姨不是想让你当检察官呢么,这名字都起好了,你还不努力一把?” 刘检叹了口气:“我感觉我都快被调到海关去做肉食品检验了,可能是这样的刘检吧。” 两人笑闹着到了咖啡厅,女方还没来,刘检点了一杯温水坐在位置上等。 姜松河本想坐个背靠背的位置,到时候暗中观察,回来再出主意。但刘检太紧张了,扯着她不让走,非要她挨着自己坐。 咖啡厅里拉拉扯扯的人毕竟在少数,因此袁江槿一进门就看到那个一个多月未见的同事,正在被一个男人纠缠。 她先是愣了片刻,而后顿时生出一种“我要对她的安危负责”的念头,径直走过去。 恰好服务生端着那杯温水过来:“您好,您点的……” 他的后半句话被截止,一只手不但掐断服务生的话头,也掐住那杯水,全部泼在他的消费者身上。 一下子,服务生愣住了,姜松河愣住了,刘检也僵在原地。 袁江槿把姜松河拉过来挡在身后:“这也是公共场合,你想对她做什么?” 刘检猛地站起身,袁江槿下意识护住姜松河,也叫姜松河回了神。 她嗅到熟悉的味道,简直下巴都要掉下来——袁江槿???她怎么在这? 刘检抹了一把水,看清袁江槿之后,张了张口:“袁小姐,你是对我不满意吗?” 袁江槿握紧姜松河的手:“很不满意。” 刘检呆愣愣点了点头:“松河,那我们走吧。” 袁江槿一愣,回过头问姜松河:“你们认识?” 姜松河已然在两人简短的对话里理顺了他们共同的任务——相亲。 她忍不住笑:“这是我表哥,我今天是和他一起来的。” …… 几分钟之后,三人相对而坐,和刘检的想法有出入的是,姜松河正挨着袁江槿坐在一排,这种场面像极了两个人对他的审视,一下子更紧张了。 袁江槿倒是表情平淡,并未有什么拘谨的样子,除了偶尔会瞄一眼身边的人之外,几乎没什么表情。 刘检擦了擦湿淋淋的水渍,袁江槿毫不走心地道歉:“抱歉,我以为你是在骚扰姜老师。” 刘检干笑一声:“我们真的是兄妹。” 袁江槿没说话,姜松河见冷场,眼神示意刘检按一开始来的时候商量好的战术,先问问爱好之类的。 刘检领会:“袁小姐有没有什么爱好?” 袁江槿:“备课。” 刘检:…… 好在袁江槿没说得太绝:“偶尔看书。” 刘检马上接住话茬:“袁小姐喜欢看哪些方面的?外国名着,还是国内的作品?” 袁江槿的回答再次出人意料:“《阿衰》。” 刘检…… 阿衰是什么?是鲁迅先生《阿Q》的后传嘛?还是姊妹篇? 姜松河憋笑憋到肩膀发抖,刘检硬着头皮开启下一话题:“那……袁小姐平时和朋友出去玩什么?” 袁江槿浅啜了一口咖啡:“我没有朋友,不好意思。” 这下彻底没话了,刘检已经进行不下去了,起身道:“我还是先去个洗手间哈,不好意思。” 他脚底抹油,一下子只剩下袁江槿两个人。 姜松河靠着窗边,笑意盎然:“袁老师的兴趣爱好,和袁老师本人的气质很不一样呢。” 袁江槿冷笑一声,直视姜松河:“姜老师的酒品和本人气质倒是相符。” 本来已经快要被遗忘的记忆骤然被唤醒,姜松河脸一红,为自己辩解:“你!我上次不是故意的!我……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我和你道歉。” 袁江槿定定地看着她,最后把头转回去:“不用,马上就变成一年前的事了,还道什么歉。” 阴阳怪气! 姜松河心里骂,脸上还是一副讨巧的神色:“袁老师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啦。” 袁江槿没说话,姜松河正准备继续说软话的时候,她忽然转过来:“那是我第一次被摸。” 语出惊人,姜松河无缘无故哽了一下,讪笑:“那……咱们都是女生嘛,袁老师别计较嘛。” 袁江槿瞳孔扩大,面庞隐隐显出怒意,姜松河察觉到不对,赶紧挽回:“袁老师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和你道歉!” 但为时已晚,袁江槿冷哼一声:“也就是说,这么久以来,你一直没有跟我道歉,只是上次求证。是因为你压根没放在心上,你全都忘了!” 姜松河下意识坐正:“我……我和你都是……这有什么好……计较的。(超级无敌小声)” 袁江槿的怒意因为这句话彻底点燃,失控到一把拉住她的衣领:“你是说那天晚上的事没什么好计较的?你根本都不会当回事?” 姜松河哪见过袁江槿真生气,这六年多她们确实总是拌嘴,但都是开玩笑的,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眼下她真的恼了,姜松河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忘了该干什么。 紧接着,袁江槿做了一件更让她空白的事——她拉过她的衣领,用力亲了一口。 在脸上。 然后袁江槿涨红了脸,“那是不是这样也可以不用当回事!” 从洗手间回来的刘检僵在原地,他想不通为什么对自己多一句话都没有的人,只是去个洗手间的功夫,就能和妹妹亲在一起了。 他难道真的很不会聊天吗? 袁江槿并未等姜松河回答她,拎起包就离开了咖啡厅,临走前甚至还结了账。 一杯白水,三杯咖啡。 姜松河依旧是愣怔的状态,直到刘检把她拍醒:“你们?这算你们相成了吗?” 姜松河回神,赶紧摇头想解释,刘检叹了口气,抢先一步:“算了,反正我也配不上她,我都没读过《阿衰》,见识太浅显了,还是你们更相配。走吧咱们。” 姜松河:…… 回到家之后,她一言不发直冲楼上,姜父和姜母纳闷儿地看着她,还以为是出门一趟受什么打击了,互相使了眼色之后,悄悄上楼趴在门上偷听动静。 姜松河已经打开和纪怀昨的视频,纪怀昨正在码字,简单地回答她:“有话快说。” 姜松河如她所愿:“袁将军亲我了。” 纪怀昨大为震惊,门外的姜父姜母也同样震惊。 袁将军?他们怎么没听说过? 纪怀昨:“袁老师?你确定是袁老师主动亲你,不是你又按着人家上下其手?!” 姜父姜母:!!!!她们的女儿还对别人上下其手???? 姜松河:“真的,刚才我陪我哥去相亲,没想到女方竟然是她!她阴阳怪气说我酒品不好,不负责任。” 纪怀昨已经停止码字,隐约闻到素材的气息:“然后呢,你怎么说的?” 姜松河叹了口气:“我说,都是女生,你别在意。我跟她道歉了还,很诚恳,真的,几乎声泪俱下!” 纪怀昨沉默不语,姜松河追问:“你卡了?你咋不动?” 纪怀昨忍不住笑:“袁老师脾气真好,你说出这种话,人家竟然没打你骂你,还亲你一下,脾气真好。” 姜松河头都大了:“你是谁姐们儿?” 纪怀昨安抚她两句,然后帮她分析:“你想啊,袁老师是什么性格啊,多端正多严肃的一个人。人家上次好心把醉酒的你带回去,结果你不但不感激,还把人家压在下边……哎呀呀我真不好形容。” 姜松河小脸一红,不敢反驳。 纪怀昨继续道:“后来人家等了你一个多月了吧,你也不道歉,也不回话,明明都和她求证过了确有其事,你还是没作为。” “好不容易当面谈起这件事了,你还说‘别放在心上’,你现在想想,袁老师亲你这件事怎么样?” 姜松河沉默着,和门外偷听的姜父姜母得出一致答案:“袁老师……脾气真好。” 第48章 你不会真要我对你负责吧? 纪怀昨欣慰地点点头:“所以你还有什么好告状的,我如果是袁老师,一定会特意点一杯冰水浇在你头上。” 姜松河忍不住想起刘检被泼了一身水的画面,想着好笑,喜滋滋正要说给纪怀昨听,门被敲响。 “你等我,我去开个门,然后和你说个有意思的。” 纪怀昨应了一声,看着姜松河离开画面,不大会儿是姜父严厉的声音。 “姜松河!来我书房!” 纪怀昨一顿——坏菜。 然后画面忽然出现姜母嘘寒问暖:“小纪,今年怎么不来阿姨家过年?” 纪怀昨谦逊地笑笑:“我弟弟也回来了,家里还有小孩,就不过去打扰了,空闲了我再去看您和叔叔。” 姜母温柔的背景下,是姜家父女争吵的声音。 “你看看你做的混账事!” “你干嘛偷听我打电话!” 纪怀昨尴尬一笑:“那阿姨您忙,我就先挂了。” 姜母把她叫住:“小纪等下,阿姨有件事问你。” 父女俩的声音已经彻底消失,看来是换了个战场,纪怀昨点点头:“您问。” 姜母别扭了一阵,还是直白表达:“那个,就是你们刚才说的那个,袁将军,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纪怀昨:…… “阿姨,袁老师和松河是同事。”纪怀昨尽量说些无伤大雅的形容,“我没接触太多,就少数几次见面来看,是个很有工作能力,也很稳重的人。长相确实也很漂亮,对小孩子也挺有耐心的。” 话音一落她就后悔了——自己这嘴没个把门的,想着无伤大雅无伤大雅,还夸一大堆,服了! 姜母若有所思听完,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好,那小纪你忙着,阿姨不打扰你了。” “哎阿姨再见。” 挂了电话,姜母沉思半晌,最后回屋里拿起手机联系自己的二姐。 “……哎,是,就是和刘检相亲那个姑娘照片……你,你拍给我看看。” - 到了晚上,纪怀昨已经吃过晚饭,姜松河总算有了动静。 [我已经被骂的虚脱了,真的,我从来没这么虚弱过。] 纪怀昨看罢哈哈大笑,接了姜松河的视频,那人果然有气无力。 “怎么这么憔悴?叔叔说你什么了?” 姜松河冷笑一声,模仿姜父的语气:“我姜兴图!清清白白五十多年,怎么有你这么个流氓女儿!” 纪怀昨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哈流氓女儿。” 姜松河抽动嘴角:“幸好有我妈救我,你是不知道,我虽然刚吃完饭,但是我一道菜都回忆不起来,都快压抑死了。” 纪怀昨笑笑:“说真的,我本来没灵感,但是经过你的事之后,我现在文思泉涌,全是灵感哈哈哈!” 姜松河把头埋进玩偶里:“哎呀你真烦,好事不给我往上写。” 纪怀昨没说话,姜松河又叹了口气:“你说她亲我干嘛?她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啊?” 纪怀昨仔细分析:“我猜大概是报复?你对我那样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我也还回来,看看你是不是无所谓。” 姜松河想不出,勉强接受这个说法:“可她自己也搭上了啊,还亲我,幸好没亲我嘴,不然我真是……咦——不能往下想了。” 纪怀昨瞧着她春心荡漾的表情就想笑:“你不会是对袁老师真有想法了吧?如果真的可得好好想出一个解决方法来,要不然的话,别说谈恋爱了,原谅你都不可能。” 姜松矢口否认:“什么谈恋爱!哪儿跟哪儿啊!我可不跟你说了,吓人!” 挂了电话,姜松河抱着玩偶陷入深思。 她为什么亲自己呢?要不然问一下? 越想越耐不住,姜松河主打一个不懂就问,迅速编辑内容发送,等着袁江槿回复。 上次不是秒回? 但这次她有点小失望,因为袁江槿似乎已读不回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消息。 姜松河不死心,又发了一条过去:[看到请回复。] 袁江槿依旧没回,姜松河好像一只屁股挨着火板凳的猫,烦得上蹿下跳不得心安,最后被姜父赶出去。 她走在路上还在时不时关注手机的动静,一直到她在网吧痛痛快快打了几个小时游戏,袁江槿依然没回复她。 姜松河也来了脾气,干脆一个电话打过去。 这次袁江槿没有视而不见,接起电话的回应冷淡淡的:“什么事。” 姜松河声音都高了些:“你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袁江槿默了一秒:“我没登录微信。” 姜松河一愣,火都散了不少:“为啥不登?” 袁江槿沉默:因为我不想一直等你发消息,我明知道你或许真的不会把这么一个亲吻当回事。 姜松河也不想和她争论这个:“你明天有没有空,我们出来谈,我和你好好道歉。” 袁江槿问:“道什么歉?” 姜松河语气低了些,听上去诚恳不少:“我不该……摸你,我一喝醉就容易控制不住自己,事后更不应该回避,所以我诚恳地和你道歉,希望你原谅我。” 袁江槿一声不吭,虽然她等来了期盼已久的道歉,但真的听到这么疏离的话,还是不高兴。 真奇怪,她想要什么? 听她沉默,姜松河有点急:“你怎么不说话?” 袁江槿如实回答:“没想好怎么说。” 姜松河:“那你直接说你接不接受我的道歉。” 袁江槿:“接受。” 姜松河:“那你还会不会计较这件事了?” 袁江槿:“……计较。” 姜松河:…… “你为什么还计较呢?你不满意我的道歉?” “不满意。” “那我怎么做你才会满意?” “不知道。” “我还需要做什么吗?难道我还需要对你负责吗?” 袁江槿猛然怔住,因为她察觉到姜松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很想答应下来。 如果没有“难道”两个字,她一定会答应下来。 她不回答,姜松河也了解到这个讯息,她干巴巴地问:“你不会……真要我负责吧?” 袁江槿原本期许的心思瞬间落空,为姜松河这句话,满身的火气都在此刻凝聚。 为姜松河的躲避和不情愿,也为自己真有这个想法而产生的羞恼。 她冷笑一声:“不用了。” 然后电话挂断,姜松河一脑门子问号,再打回去已经打不通,重新发微信,才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拉黑了?! 姜松河干脆把手机甩到一边去。 好你个袁将军!还拉黑我! 我又没说我不负责,我就问一下,确定一下! 好好好! 这下好了,我摸了你,你亲了我,我们算两清! 她怒气冲冲回了家,再一次在父母不解的神色中回到房间,只是这次没再打电话,把自己塞在被子里烦。 姜父姜母刺探不到有用情报,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一起下楼。 “别掺和了,对方是个挺好的姑娘,让她们自己处理算了。”姜母如此劝。 姜父一言不发,眉头紧皱。 另一边的袁江槿心情也烦闷不已。 纪怀昨说的一点没错,她的确是从一个多月之前就开始因为这件事心烦意乱。 那晚之后,她虽然算得上落荒而逃,但之后的日子她总能想起那天晚上的感觉。 就像一个隐秘的开关被拨动,她忍不住比以前更频繁地关注姜松河,却愈发失望—— 姜松河似乎根本不记得那天的事,她依旧像往常一样对她不甚理睬。这个认知似乎要把她被冒犯的事一笔勾销。 袁江槿不想接受,但她又说不出口,干脆借着外派学习的机会离这个人远点,或许心思也能安静下来。 但意外的是姜松河问了她,袁江槿当然不会隐瞒,这是她期待已久的。 可姜松河问过一次就又没动静了,她等了很久,好几天,手机没有任何回音,就好像在隐晦传达姜松河躲着她的意思。 本来这次见面是意料之外的,她发觉自己并不是那么讨厌她,只是单纯地想要一个交代,对于那晚的交代。 没想到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姜松河竟然是这个反应。 “你不会真的要我负责吧?” 袁江槿越想越气,哪怕已经拉黑删除了,仍旧不解气。 我还用得着追着你要你负责吗?我袁江槿是多轻贱的人? 袁江槿把手机放在一边,心里闷着一口气,做什么都无法安心,最终把翻出毛边的漫画书拿出来,平心静气。 她说看漫画不是故意呛刘检,她的确就这点爱好。 只不过现在烦心事的力量大过爱好,她有些压制不住。 被冷落的手机响起提示音,袁江槿犹豫片刻捞过来看,是一个好友申请,备注内容: [我错了嘛,你把我加回来呗。] 袁江槿的火气下去一半,但是她还不想就这么轻易答应她,点了“忽略”。 随即她把手机摆在面前,心里想着“事不过三”,如果你再发来一次,我就点同意。 但半个小时后,她暴怒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就这么没耐心?第二次都不申请,还说什么诚心道歉! 半个小时!自己竟然又浪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去等她! 姜松河!你简直欺人太甚了! 第49章 一万斤重量 阮赴今开了四个小时的车,总算抵达目的地。 阮霁禾已经在车上睡醒了午觉,精力充沛地下车帮妈妈提东西。 一只行李箱,和几样礼品。 阮赴今提着礼品盒子,阮霁禾推着行李箱,好在阮爸爸来接,笑吟吟在阮霁禾手里拿过行李箱。 “小禾这么能干了呀!姥爷今天一定好好夸夸我们小宝贝!” 阮霁禾笑嘻嘻坐在行李箱上,两条腿荡啊荡的十分惬意。 阮爸爸摸摸她的脑袋,对阮赴今道:“你妈妈在家做了一桌菜呢,就等你们回来,路上开车累吧。” 阮赴今点点头:“还好,小禾听话,没那么闹,我也不累。” 阮爸爸闻言顿了一下,而后又笑着点头:“我们小禾确实是乖,整个小区也没有我们小禾这么乖的!” 三人寒暄着上了楼,老式的家属楼没电梯,好在住得不高,也没费多大力气。 听见开门声,钟荷探过身来看:“回来啦?快把东西放下,洗洗手要吃饭了啊。” 阮爸爸放下行李箱,把阮霁禾从箱子上抱下来,顺势带着她去洗手。 阮赴今脱掉外套卷起袖子进厨房:“还有什么没弄的,我帮你弄。” 钟荷闻言像看稀罕事一样看着她:“你帮我?你会干啥?” 阮赴今摸了下鼻子:“我……我也会了不少。” 钟荷不信她的:“我十回给你打视频,你九回都在馆子里,我还信你啊?” 已经洗好手的阮霁禾为妈妈正名:“妈妈会炖鸭,可好吃了!” 钟荷颇给面子:“真的啊?那你真是有不小的长进,看着手机做的?” 阮赴今笑笑:“朋友教我做的。” 钟荷马上凑近了些:“男朋友女朋友?” 这几年她颇为在意这方面的事,阮赴今在心里感慨自己也到了年年被催婚的年纪,面上无奈道:“女孩。” 钟荷撇撇嘴:“你什么时候给我带一个男朋友回来,我才放心呢。” 阮赴今拿出应对此类话题的惯用回答:“没合适的。” 钟荷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手:“合适的?你说说啥样的合适你,我帮你物色物色。” 阮赴今往嘴里塞了一片香肠:“吃东西呢,说不清楚,我端上去了啊。” 钟荷“嘿”一声,干脆把最后一道菜盛出来,端着追上来。 “那我不着急物色,你说说还不行了?” 这一路追到桌子边,四个人团团围坐,阮赴今朝爸爸阮建平投去求救信号,阮建平在同时收到老婆的警告,赶紧把自己摘出去,给小皮球夹菜。 “快说。” 阮赴今叹了口气:“要一个能真心对小禾好的,真心对我好的,这样成了吧,快吃饭吧。” 钟荷闻言眉开眼笑:“你还别说,我还真被介绍了这么一个人,我还有照片呢,小伙子长得可精神了,我给你看看。” 阮赴今一个头两个大:“别一吃饭就聊这些嘛,说点轻松的话题。” 阮建平见状赶紧制止:“就是,孩子累一年了,回来还相亲,先吃饭。” 阮赴今十分认同,钟荷不情愿地收起手机,想到几天前的事,和阮建平交换了一下眼神。 第50章 倾诉成瘾 后半夜,小孩抵不住困意愁眉苦脸地睡去。阮赴今却愈发清醒。 她实在睡不着,干脆穿起衣服,坐在窗边发呆。 她想起自己到家之后还没报平安,便怀着一丝火柴苗一样的期待给纪怀昨发消息。 [到家了。] 她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戳着屏幕点来点去,最后失落地划回主页面。 凌晨了,她大概睡了。 纪怀昨却在这时回复了[这么晚才到吗?吃晚饭没有。] 火柴被瞬间引燃,阮赴今察觉到自己瞬间放松的心态。 她的心里被点起一根蜡烛,不会轻易熄灭的,暖融融的光线填满她心里的黑暗。 [还没睡吗?] 纪怀昨回得很快:[乌龟躺在手机上睡,震动把它震醒,它跳起来把我拍醒。] 为了表示真实性,她还发了一个小视频过来,乌龟正对着纪怀昨的手机呲牙打骂。 阮赴今笑出声,她闲聊着问:[那你在用什么给我发消息?] 纪怀昨:[电脑。] 阮赴今又一次点开那个视频,作为视频主人公的乌龟已经吸引不了她的视线了,她的注意力逐渐被拍到的床单和枕头所吸引。 看上去很助眠的颜色。 阮赴今关掉视频:[早就到了,有点烦心事,所以没睡着。] 她发出去的一瞬间,猜测纪怀昨会怎么回复。 纪怀昨:[可以说,我很清醒。] 阮赴今对着这行字反反复复地看,是纪怀昨的风格,简短却抚慰人心的语气,令她有一种很强烈的依赖感。 或许深夜会放大人类的情绪,阮赴今把今晚的所有事说给纪怀昨听,在纪怀昨隔几条回复的“嗯”中,倾吐了所有的不快。 纪怀昨的名字变成“正在输入中……”,阮赴今很有耐心地举着手机等着。 她想起上次竞争总监失败的那天晚上,纪怀昨也是这样安静且认真地坐在她对面,听她说那些糟心的乱麻。 大多数人排解烦恼的方式都是吸一根烟放松神经,因为有太多的烦心事,所以长此以往形成烟瘾。 而阮赴今,她排解烦闷的方式显然是说给纪怀昨听。 她需要纪怀昨这样真诚且认真的听众,纪怀昨会很专心地看着她,会回应她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 她想,大概任何人都不能拒绝,在失落的时候能有一个如此诚恳的听众。 所以她大概可以为自己发消息之前的期待命名,大概是像许多人的烟瘾一样,对纪怀昨的倾诉成瘾。 纪怀昨的回复不是很长,她说: [感情是自己的事,无论在别人眼里多合适,往后几十年的日日夜夜是你自己在相处,这方面你慎重一点无可厚非。小禾并不是普通的小孩,我相信她也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得兼的道理,既然事情的关键在她,你可以和她说清楚,共同做决定。] 纪怀昨:[小孩子虽然没有大人深思熟虑,但她们的决定才是最真诚最单纯的。亲生母亲把她要回去或许不止是为了履行迟到的爱,但如果小禾说想和你在一起,那就真的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你送她走,和再次抛弃她没有两样。] 纪怀昨:[甚至在她眼里,你的抛弃带给她的打击,比她生母更甚。] 阮赴今仔仔细细看过一遍,看到结尾,她已热泪盈眶。 那些缠在一起解不开的疙瘩终究被纪怀昨化解。 她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迷茫的是什么,是她也认为小禾不像其他孩子一样需要完整家庭,但她不能说服自己。 纪怀昨说她可以和小孩商量,可以征求她的意见,还说,如果送走小禾,就是抛弃小禾。 这些话说在她心坎上,她明明也是这么想的。 纪怀昨沉默地等着回答,说实在的,她很担心阮赴今会把阮霁禾送走。 她一直以为阮霁禾是父亲和母亲离婚的家庭背景,想不到不但如此,还是被舍弃的。 她,和自己,和小梨一样。 她们都是大人舍弃的孩子。 纪怀昨能想到这些回答,完全是设身处地认为,如果自己被抛弃时有一个阮赴今一样温柔美好的女性来拯救自己,事后又把自己送还。 那和再次抛弃她没什么区别。 所以她现在很紧张,她害怕阮赴今做出送走孩子的决定。 好在,阮赴今听得进去:[我明白了,我会和小禾好好谈谈,我会完全尊重她的意见。如果她不想离开我,那我绝对绝对不会放弃她。] 纪怀昨心里的重物轰然坠地,她长长舒了口气,回了个“嗯”。 两人的对话陷入短暂沉默,阮赴今感慨着[但我爸爸说的没错,我工作很忙,小禾经常一个人在家对她的成长和生活都不好,所以我大概还是需要去帮她找一个爸爸。] 纪怀昨在两行字里看出她的不情愿。 她一定也是不想将就的,可事到眼前的时候,她也不得不作出决定。 纪怀昨无法干涉她的感情问题,她自己的感情都曾一塌糊涂,所以她更不能给别人建议。 所以思索良久之后,她给出自己能给的承诺。 [在你遇到合适的人之前,我可以帮你照顾小禾,任何时候都可以。如果你只是因为想给小禾更好的成长环境而担忧另一半的问题,那我大概可以解决你的后顾之忧。] 阮赴今被这句话感动到,她久久凝视着纪怀昨的承诺,把它收藏不行,还要截图,还要保存到云端。 等她保存完,纪怀昨又发来几条消息。 一张学位证书的图,一张初级厨师资格证的图,还有一张心理咨询师的图,还附带了一句话。 纪怀昨:[我的学历,我的生活能力,还有我的教育能力。我认为我可以肩负引导小禾,照顾小禾的任务。] 阮赴今擦掉眼泪,破涕为笑。她打了很多字,表达感谢,表达她今晚能陪伴自己,开导自己的轻松。 但她又觉得太冗长,太官方。 最后她摁着语音答应下来,完全没了刚认识的时候觉得麻烦纪怀昨的不合适。 “纪怀昨,谢谢你,我相信你。” 我觉得,你不但能解决我的忧虑,也能引导我。引导我的情绪,引导我的方向。 在此刻,我为之束手无策的,我的无助,我的不被理解,都被你拯救。 纪怀昨也回了一条语音:“不用担心这些。” 阮赴今反复听了几次,在平稳的声线中加倍获取自己想要的心安。 她没察觉到为什么她对纪怀昨似乎有不同寻常的依赖,她打字问:“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纪怀昨这次不假思索,拿出之前自己迷茫时,阮赴今说过的话:“我们是朋友。” 阮赴今抚摸着屏幕,继续问:“你的朋友就会被给予这么好的帮助吗?” 她把后半句收在心里,那身为你的恋人,应该会得到比这更加倍的关心和体贴。 秦幼昕,她既然如此幸运,为何要主动放弃这样的特权。 放弃这样特别的人。 拥有孩子的单纯赤诚,也拥有成年人的睿智可靠的纪怀昨,她怎么拒绝的? 往后的话题零零散散,阮赴今展开一个倾诉的口子,便想起什么烦心事就说什么烦心事。 纪怀昨会给她提意见,或者鼓励她。 她们都没察觉到,似乎掺杂了其他情感的友情,是不是不对劲。 纪怀昨一心想在阮赴今艰难前行的时候推她一把,阮赴今更是被放大了无助,想要依赖和倾诉。 她们在对方的回复中满足自己的期许,却忘了能在深夜中坦诚相待几个小时是多暧昧的事。 或许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都建立在坦诚上。 在只有彼此,绝对没有第三个人,和除了聊天之外的第二件事的时候,情愫会迅速发酵,留下种子。 纪怀昨从未如此了解过阮赴今,她隐藏在坚韧外表下的柔弱和为难,让她一度心软,试图帮她解决这些烦恼。 而阮赴今,她亦从未像今天这样如此对一个人放松戒备,她甚至把防备的圈扩出去,把一直以来在门外徘徊的纪怀昨纳进来。 她真的能走进她心里,帮她清理心间的杂芜。 一直到黎明,阮赴今早已转移回床上,实在挨不住睡了过去。 另一边的纪怀昨也困得不行,两个人隔着距离,隔着两个手机,却像睡在一起一样靠近。 阮赴今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她回忆起昨晚的事,后知后觉有一种隐秘的愉悦。 解锁手机还是纪怀昨聊天的界面,阮赴今看到她昨晚发过来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真的合适可以去看看。] 她又觉得没有那么高兴了,纪怀昨似乎也支持她去见见钟荷提到的相亲对象。 但是这点不高兴丝毫影响不了什么,阮赴今随手打了个“早”字,加上昨晚没回复的,顺理成章开启第二天的聊天节奏。 [昨天睡着了。] 纪怀昨回:[我也是。] 阮赴今无意识带上笑意,舒适的温度,柔软的被窝,还有软绵绵的睡意,都激发她的聊天欲望,正要再说点什么,纪怀昨已经开始告别。 [今天没时间看手机,有事你先说,我晚上得空回。] 阮赴今:…… 成,忙呗。 聊天的愉悦霎时消失,她随手发了个表情包表达自己的不满,但因为表情包十分可爱所以被纪怀昨理解为欣然接受。 然后就没然后了。 第52章 “偷渡”小孩 这些话字字句句说到阮赴今心坎里,她承认妈妈说的都是真的,但她仍旧绷着一口气—— 她真的是只想找一个心动的人,哪怕她二十九了。 是,没错,她二十九了,马上三十了。不应该再像小女孩一样指着心动过日子。 但她不能甘心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换不来一个心动的伴侣,如果要她用二十九年来的,比别人更加多好几倍的努力,最后换一个和别人一样的结婚生子的结局。 她不能接受。 这样对不起她寒冬酷暑求学,也对不起她为了升职加薪熬的夜。 钟荷说了这么多心里话,见阮赴今仍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急的掉眼泪。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气急之下,她说话也冲动不少。 “既然这样,那你就把孩子送走!我和你爸爸不同意你继续这么耽误自己!要么成家要么送回去,必须选一样!” 阮赴今的郁闷堆到顶点:“妈——你有点太过分了!” 钟荷哭腔:“我过分?你天天让我操心,你才过分呢!你觉得不想结婚,那你倒是有能力把自己照顾好啊!你看看一年回来瘦一点,一年瘦一点,结婚最起码有个能照顾你的,能给你做顿饭,接接孩子的,也免得我心疼!” 阮赴今简直无言反驳,她干脆起身去厨房,钟荷气急了,也追着她去厨房絮絮叨叨。 母女两人的争执在厨房延续,当晚谁也没有吃好饭,只有阮霁禾和阮建平坐在饭桌上,相对无言。 阮霁禾喝了一口汤,仰起头问阮建平:“姥爷,为什么见不到公交车了?” 阮建平笑:“人家公交司机也放假了,回家吃团圆饭咯,就像你妈妈和你一样。” 阮霁禾不认同这句话,因为现在桌上只有她和姥爷在吃饭。 阮建平也觉得不太应景,换了个话题:“想看公交车了啊?” 阮霁禾点点头,阮建平笑笑:“看看行,可不能想着长大开公交车啊。” 阮霁禾没说话,邻居传来吵闹声,阮霁禾下意识看向门口的方向。 阮建平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哦。” 阮霁禾问:“姥爷,他们在吵什么?” 阮建平:“他家的小王哥哥带着女朋友回来,你王爷爷和王奶奶不太喜欢那个姑娘,这不连夜就要回热河去。” 阮霁禾看着门板愣了许久,最后低头扒饭。 入夜,阮霁禾被白天听到的话扎的心疼,睡不着。 她翻过身看着妈妈,忍不住泪眼汪汪在妈妈脸上亲了一口。 妈妈确实很瘦,妈妈还生病了?都是因为自己。 阮霁禾很难过,她迎来出生以来最难过的事,还有几天她就七岁了,妈妈也会长大一岁,会不会病的更严重? 姥姥说妈妈要找一个爸爸才能照顾她,有自己就不能找到爸爸。 她在脑袋里进行一系列等量换算,最后为了妈妈的幸福,背上小书包,把里头的作业都拿出来,往里边装上姥姥姥爷给买的零食,满满一书包,当口粮。 夜深人静,她最后亲吻妈妈一下,然后抹着泪开门离开。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能去哪,到楼下的时候,看到邻居的小王哥哥正往车里装东西。 她下意识躲起来,生怕被人发现了,把自己带回去,重新阻断妈妈的幸福。 小王哥哥身边还有一个女人,他们互相安慰什么,然后小王哥哥重新返回楼上去拿东西。 阮霁禾想起来了,他们要回热河,连夜回去。 她回来的时候只在车上睡了一觉就到了,那她也可以偷偷躲进车子里,然后去找小昨姐姐! 她还有她的孙悟空! 想到这儿,不成计划的计划已经令她燃起斗志,她爬进开着的后备箱,躲在最里面的箱子背后,紧张大过离开妈妈的难过,整个人都快瑟瑟发抖。 小王和女友都没想到大半夜会有一个小孩钻进车里,谁也没留意,又放上一个行李箱之后关上车门离开。 如此行进三个小时,阮霁禾正蹲在原处昏昏欲睡,忽然车子急刹,两个人吵吵闹闹地停下。 阮霁禾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更加谨慎躲在后备箱。 她看到后备箱被小王的女友打开,然后拖走了放在最外头的箱子,外边一片灯火通明,还有房子。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热河,不过也睡醒了一觉,应该到了。 于是她借着小王急匆匆追女友的空隙,抖着发麻的脚下车。 麻酥酥的腿脚不听使唤,阮霁禾直直摔下车子,但她也不敢哭,不敢耽误时间,咬着牙背着书包躲起来。 小王哄好了女友,两人在服务区继续出发,全程甚至不知道有一个小孩子搭过便车。 看着车子远去,阮霁禾才明白似乎还没到热河。 冬日的黑夜,她一个小小的皮球从绿植后边走出来,入眼皆是黑漆漆。 阮霁禾张了张嘴巴,呼出来的气变成白色,她冷得打了个哆嗦,想了想,往有光的地方走。 服务区里还是有人的,虽然那没有很多。看到这个小团子的时候也没人留意,没人想到她是“偷渡”的小家伙。 阮霁禾坐在长椅上吃了个面包,喝了一瓶酸奶,又上了一个厕所。 出来之后,服务区的人更少了,只有一个卖苞米的阿姨,一边追剧一边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阮霁禾不敢打扰,坐在椅子上,偶尔能听到阿姨手机里传来的电视剧声音。 时间久了,她也茫然得昏昏欲睡。 阿姨的电视机播放完,插入一条广告,引用了某游戏的某位英雄的台词吸引热度。 “俺老孙来也!” 这一声突兀的叫喊把两个人都吵醒,阮霁禾也猛然想起自己的孙悟空。 她忙不迭用电话手表给纪怀昨打过去电话。 纪怀昨迷迷糊糊摸到手机接听,刚“喂”了一声,阮霁禾就忍不住了,大哭起来。 “小,小昨姐姐——呜呜呜呜呜呜……” 纪怀昨瞬间清醒:“小禾?你怎么了?” 阮霁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原本还不怕的,但是听到纪怀昨的声音之后,她抓住救命稻草之后,就忽然忍不住了。 下午的委屈,加上“偷渡”的紧张和害怕,再加上提前下车的恐惧和不知所措,三者交叠在一起,叫从来没受过这么大委屈的阮霁禾彻底失控。 她的哭声也把苞米大姨吓了一跳,她探出身子才发现还有个孩子在这儿,四下看看却没见到家长了。 然后她就听见小孩哭着喊:“小昨姐姐,你来救救我……呜呜呜……我,我离开妈妈了,我不知道在哪儿了呜呜呜……” 纪怀昨心都慌成一片,赶紧手忙脚乱换了衣服,冲到客厅换鞋。 “别急小禾,你和我说你在哪儿,我去接你,我马上就到!” “我不知道……呜呜呜呜……啊啊啊啊……” 纪怀昨觉得自己是热锅上第一批掉进沸腾热水的蚂蚁,她急匆匆穿上羽绒服的时候,商镜黎也听到动静跑出来。 “小禾怎么了?” 纪怀昨愣了一秒,然后哄着阮霁禾,帮商镜黎拿衣服:“小禾别急,你身边有没有其他人?我和小梨来找你了,你别慌。” 阮霁禾抽抽搭搭,在泪光中看见一个胖胖的阿姨,点点头:“有……一个,阿姨。” 纪怀昨松了口气:“好好好,你把手表给阿姨,我这就来接你。” 阿姨也听到这个声音,接过手表告知了服务区名称。 纪怀昨几乎感恩地虔诚道谢,然后抱起商镜黎冲刺到电梯,让她拿着手机和阮霁禾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另一边的阮家也乱了套,阮赴今半夜醒来就发现身边没人了,她以为是孩子去厕所了,结果过去找也没见着人。 阮赴今回屋开灯,一看小孩的书包都没了,还有一张歪歪扭扭的字条。 [妈妈,我ài你。] 泪痕模糊,晕开了笔迹,也晕开了阮赴今陡然出现的不安和惊慌。 她此刻确定阮霁禾一定听到了下午的争吵,所以很自责,独自跑出去了! 她二话不说,穿着拖鞋就冲出去找孩子。 冬夜的家属院格外清冷,阮赴今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在零下二十几度的空气里冻得嘴唇乌青,但仍旧没看到小皮球。 她想起阮霁禾还有电话手表,又赶忙跑回去打电话。 但令她绝望的是,阮霁禾的电话手表关机了。 叮当的动静也吵醒了阮建平和钟荷,两人一听说是阮霁禾不知道去哪了也到处找。 一时间家属院到处都是一家三口的呼喊声。 小区门卫并未看到孩子出去,老旧的社区也没有监控,阮霁禾走不太远,这大晚上连交通工具都没有,孩子一定跑不出小区。 基于这个判断,三人又在家属院里找了两个小时,结果依旧一无所获。 阮赴今急的满脑子空白,她径直要开车出去找,阮建平赶忙把她拦下,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给她穿。 “今今!你现在盲目出去找也不是办法,咱们先报警!万一小禾没地方可去又回家了呢,我们先回去看看!” 阮赴今的空白脑子没有任何方向,她呆愣愣喘着粗气点头,然后又朝家门飞奔。 纪怀昨急吼吼开了四十几分钟总算到了服务区,她抱着小梨冲进去的时候,阮霁禾正坐在苞米大姐身边看剧烤火。 “这个白骨精最恨人!”大姐气愤道。 阮霁禾跟着点头:“唐僧也恨人!” 完整无缺的阮霁禾令纪怀昨松了口气,她靠在门边,冲着看过来的一大一小无奈一笑。 “你这家伙 ……” 第53章 “纪怀昨,我很慌乱”阮赴今,你不必慌乱 商镜黎被放在地上,阮霁禾见到的第一眼就绷不住了,飞奔过来抱商镜黎。 这个场面让纪怀昨想起孙悟空刚被救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跑到师父身边抱住。 她朝苞米大姐鞠躬:“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苞米大姐摘掉眼镜,上下打量她:“我说啊 ,你们年轻家长真是的 ,哪能把孩子都忘下?下回可得注意了,多危险那。” 纪怀昨并未反驳,低声下气全都认下来。 阮霁禾哭够了,纪怀昨为表感谢,买了苞米大姐锅里的所有玉米,然后带着两个小孩上车。 她第一件事先给阮赴今打去电话,阮霁禾在一旁怯怯地看着她,试图阻止。 纪怀昨敏锐地察觉到大概发生什么事了,暂且放下手机:“和妈妈吵架了?” 阮霁禾垂下头:“妈妈因为我生病,没有人陪妈妈,我不在就不会了。” 擅于排列组合的商镜黎帮她注解:“她的意思是,阮阿姨没人陪和阮阿姨生病,都是因为她,她离开阮阿姨就不会发生这些了。” 纪怀昨点点头:“妈妈这么说的吗?” 阮霁禾愣了一秒,摇摇头。 纪怀昨见状毫不犹豫拨通电话,电话被秒接,纪怀昨明白阮赴今或许已经找了很久。 “纪怀昨!”阮赴今的声音很惊慌,“我找不到小禾了,纪怀昨,怎么办,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就在上一秒,她还在想要不要告诉纪怀昨,要不要给她打电话。 这是下意识的想法,她知道打给纪怀昨也没什么用,但是就是想打给她。 下一秒纪怀昨就打过来,这种心有灵犀一般的感觉,让阮赴今更加迫不及待的倾诉。 纪怀昨听着她惊慌失措的声音极力安抚:“阮赴今,你别急,我接到小禾了,你别着急好吗?我让她和你说话。” 阮赴今的惊慌戛然而止,她捏紧了手机,整个人都站起来,满怀期许。 在听到阮霁禾带着哭腔的“妈妈”时,她悬着的心总算落在地上。 “妈妈……妈妈……” 阮赴今憋着眼泪:“乖,你在哪儿,妈妈去找你。” 阮家父母闻言也都站起来,放心地擦眼泪。 虽然他们很想让阮赴今早点成家,但是他们也是真心喜欢阮霁禾,下午的口不择言不过是生气的发泄,却被孩子当成真心话。 钟荷无比自责,甚至想到孩子如果出了什么事,自己该要怎么忏悔。 眼下总算有了消息,她紧绷的神经也总算放松。 纪怀昨说了服务区地址,然后道:“你别来了,大晚上的开快车不安全,也冷,我们过去吧。” 阮赴今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阮霁禾面前,下意识拒绝:“不,我现在就……” “阮赴今。”纪怀昨第一次打断她,阮赴今下意识应了一声,纪怀昨叹了口气。 “我说我很快就会到,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保证会快于导航的预估时间。” 阮赴今安静了一会儿,把地址发过去,又颤抖请求:“纪怀昨……你别挂电话好不好?” 纪怀昨被她压抑着的哭腔搅得心尖颤,她把手机递给阮霁禾:“陪着妈妈,哪怕不说话也行。” 导航到家属院要三个半小时,纪怀昨第一次把车子的性能发挥到极致,只在测速摄像头下边慢了几秒。 阮霁禾看着闪动的界面,不知道说什么,就像同样不知道说什么的阮赴今,母女两个同样沉默。 阮霁禾撇撇嘴,小声问纪怀昨:“小昨姐姐,妈妈是不是生气了?” 纪怀昨猜测,阮赴今大概率是关掉麦克风,在偷偷的哭。 她微微减速,腾出一只手揉揉阮霁禾的小脑袋:“小禾,妈妈对你有坦诚吗?” 她还记得前天聊天的时候建议过,让阮赴今把这些都直白地和阮霁禾说。 阮霁禾闻言点点头:“妈妈和我说了。” 纪怀昨轻笑:“那就是你的不对哦,如果妈妈很真诚地和你说过,那你也要和妈妈一样真诚。妈妈是最不可以辜负的人,她答应你不会抛弃,你怎么反倒把她丢下就走呢?” 纪怀昨的声音不但抚平了阮霁禾的难过,透过听筒,也传进这边三个大人的耳朵里。 阮赴今擦干泪,止住哭,点亮麦克风。 阮霁禾恰好委屈巴巴地道歉:“妈妈,对不起。我还以为,我走远点,你就不会生病了。” 阮赴今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顺着她答应:“小禾,不能再这样抛弃妈妈自己离开了,妈妈很想和你在一起。” 阮霁禾又哭起来了,纪怀昨腾不出手,商镜黎扯出一张纸巾,笨拙地帮阮霁禾擦泪。 阮霁禾呆愣愣地由着她动作,在朦胧的水光里,看到商镜黎皱着眉,瘪着嘴,手上却轻轻柔柔的。 “你哭吧。”她干巴巴哄慰,“我可以继续帮你擦。” 阮霁禾是个很坚强的小孩,哭成这样一定是遇到天大的事,就像她听说奶奶不能继续陪她一样。 所以她可以多纵容她一点,可以一直趴在座椅中间帮她擦眼泪。 她愿意接住她所有的眼泪,但如果她能重新笑起来就更好了。 到家属院的时候已经早上六点半,纪怀昨老远就瞧见正等在门口的三个人。 她缓缓停了车,车灯提前关闭,下车才看到阮赴今的睡衣。 阮霁禾一下车就扑进妈妈怀里,钟荷也心酸地抱着直哭。 阮建平客气地和纪怀昨嘘寒问暖,纪怀昨的视线却在阮赴今乌青的唇色上移不开。 她短暂回应了阮建平的话,然后还是没再犹豫,脱下羽绒服裹在阮赴今身上。 被温暖包裹,阮赴今愣在原地,眼泪都忘了擦。 她满眸泪光回头望向纪怀昨,那人抱着商镜黎站在原地,让她想起时下火热的词。 冬夜里的,只为她心软的神。 “你的衣服。”她只简短掉出几个字,她知道尽管不说清楚,纪怀昨也会懂。 纪怀昨不但懂了,还用了更轻松的方式放松她的顾忌。 她抬抬商镜黎,“没事,我有小棉袄。” 商镜黎闻言,把自己的衣服拉开,帮纪怀昨暖手。 担心了一晚上的大人们总算放松了神经,一同回了暖融融的房子。 阮赴今的眼睛和小皮球的是同款红肿,钟荷忙着煮早饭和姜汤,帮阮赴今驱寒。 阮建平则坐在桌子上和纪怀昨话家常。 “你们是邻居啊,真好,有你这么好姑娘住邻居,今今一定麻烦你很多。” 纪怀昨客气地笑笑:“您可小瞧她了,我有很多事都是阮赴今帮忙的。” 阮建平笑得皱纹都堆起来:“这是你女儿啊,长得真好看哟。” 纪怀昨把小梨往怀里搂了搂:“是啊,我带她出门总被这么夸,夸的我脸皮都厚了,现在主动和别人炫耀。” 商镜黎有些害羞地躲在纪怀昨肩膀上,因为被肯定身份而偷偷的美滋滋。 因为多了两个客人的缘故,早饭显得格外丰盛。 纪怀昨看着桌上摆着的十几个盘子有些惶恐,矮身问阮赴今:“你们家的早饭,平时都这种规格吗?” 阮赴今闻言忍俊不禁,笑了一声嗔她一眼:“这就算得上规格了?快吃。” 见她情绪好转,纪怀昨也松了口气,一边应承着阮家父母的客气,一边斯文进食。 钟荷笑道:“这回真是多亏小纪,小纪也别着急回去了,在这边多玩几天吧。” 纪怀昨闻言放下筷子,礼貌答话:“就不多待了,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我们之前说好了出去自驾,这几天就要出发,我和小梨吃过饭就先告辞了。” 阮赴今闻言好奇地看过来。 出去自驾吗?听上去很不错。比天天在家里被逼相亲要好不少。 钟荷也不会干涉外人的事,闻言只是表达了遗憾,阮建平帮着打圆场:“是啊是啊,小纪大半夜带着孩子出来,家里人该担心坏了,要不先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报平安吧。” 纪怀昨仍旧客客气气:“家里只有弟弟,已经告知过了。” 两个长辈听出其他的意思,交换了眼神没再说话。 饭后,钟荷拉着阮赴今一起洗碗,问:“你这邻居也是自己带孩子?” 阮赴今愣了一下:“怎么看出来的?” 钟荷叹了口气:“我看她不像结了婚的,又说家里就一个弟弟,想来也不容易。” 阮赴今轻笑,把纪怀昨和小梨的交集说了一遍,听得钟荷大为震惊。 “这姑娘心眼好,能深交。” 阮赴今笑笑,心里是很认可的,不过没多说什么。 纪怀昨不止是在被夸的时候才有亮光,她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亲切可人的温暖,故而她不必多说,她也不会黯淡。 钟荷瞄着她,见她心不在焉,犹豫过后,主动道了歉。 “今今,妈昨天的话太重了。昨晚上你爸也劝过我了,确实,往后的日子是你自己过,你慢慢挑,要是真能挑一个可心的,我们也放心。” 她顿了顿:“要是挑不着,到那个年纪自己知道找个知冷知热的,那时候也轮不着你爸我俩操心了。” 阮赴今才停了一顿饭的眼泪又积蓄起来,她觉得自己明明不是感性的人,但是面对这样的真诚剖白,她还是难能不为之动容。 “今今,妈不催你了,只要你觉得你现在过得好,妈就放心。” 阮赴今忍不住了,在背后抱紧妈妈:“妈,我现在过得很好,您也看到了,我有一个善解人意的邻居,就算我一个人左支右绌,她也不会视而不见的。再说,我还有你和爸爸,我一点都不辛苦。” 第54章 让她随便托付半山腰的人,怎么合理呢 母女两个人的隔阂在拥抱中融化,阮建平见状也放心地回了客厅。 “小纪,我知道你平时肯定帮今今不少忙,她懂事儿,从来不和我们说,但是我们都知道。带孩子不容易,一个姑娘在大城市打拼更不容易,我和她妈就只有心理支持的份儿,唉。” 纪怀昨无法对别人家的事指手画脚,闻言只是顺着他说,并未发表自己的观点。 阮建平逐渐平息心疼女儿的焦灼,主动说起这次小皮球离家出走的症结。 “我和她妈妈,都希望她能早点有自己的家庭,能有一个爱她的男人帮我们照顾好她,这样她也能安心做事业不是。前天安排一个相亲对象,小伙子确实不错,今今也觉得满意对方的人品,但就说没感觉给拒了,她妈妈才生了气,怕她错过这个好姻缘,说了重话。” 纪怀昨沉默不语,她并不知道阮赴今去相亲的事,所以无法置评。 阮建平问:“小纪,我看你们差不多大,你们都是这么想的?感觉那么重要?” 纪怀昨沉默片刻,即便她觉得不好插手,但想到阮赴今正在承担的压力,还是含蓄地给出自己的意见。 “叔叔,我们所说的感觉,不是冲动。它更像是精神共鸣这类的词汇。她的意思应该是:如果我和另一个人能产生精神共鸣,那么才有发展的可能。” “精神共鸣?”阮建平当了一辈子公职人员,接触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物质,对精神难能理解。 纪怀昨本不欲滔滔不绝,像在对长辈讲道理,但看见阮建平带上胸前挂着的老花镜,准备出认真求学的架势时,只得硬着头皮说完。 “两个人能否走得长远,取决于他们心中是否有相同的信念,和同样的眼界。如果我们的精神高度不同,三观就不会一致。就算门当户对,日子也会摩擦出更多不愉快。相反,如果我们的思想高度一致,那么即便是受教育程度,和家庭条件都不相同,我们最终无论走哪条路,也会殊途同归。” 她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太多了,拘谨地喝了口茶,总结。 “我们这一代人,看重生活幸福感,所以大多都要挑挑选选很多年才能满意,阮赴今她很优秀,只不过目前为止,应该是还没有遇到配得上她的人。” 阮建平明白了,笑着点点头:“是啊,她平时不怎么跟我们说这些,我们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从小就成绩拔尖儿,做什么都把人落在后面,可给我们挣够了体面,是个再好不过的女儿。” 纪怀昨也轻笑,却并未在意那些挣了体面的荣耀,反而她第一反应就是——阮赴今能这么优秀,她该付出多少努力。 她扯了下唇角感慨:“对啊,她费了千辛万苦爬到山顶,随便找一个半山腰的人就托付,那怎么合理呢。” 阮建平沉默着,被纪怀昨的话所打动。 他也在回忆荣耀之后注意到女儿付出的辛酸,也在此刻意识到,他们的女儿确乎不值当随便找个人嫁了。 阮赴今一只手攥着门帘,一帘之隔,她和妈妈的对话,纪怀昨和爸爸的对话,都缺不掉太多字眼,让彼此能听见。 她没看到表情凝重的妈妈如何沉思,她正借着理智压抑着一波又一波的感动。 年少的时候,她很向往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她只在字里行间就能看出那种不用开口,就有人完全懂自己的畅快。 她和纪怀昨的交集不过半年,但那些她徘徊在心里的孤傲,却都能被纪怀昨所理解,解读,然后传达给她的父母。 是,她阮赴今就是觉得自己不平凡,她从小就是成绩拔尖的人,进入职场之后也是得心应手,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任何工作上的失误。 她总是看不上那些普通却自信的男人,她不觉得自己一路坎坷走到今天,就是为了配得上一个男人,然后离开职场,为他生孩子,做家务。 很多女性前半生打怪升级,后半生被婚姻束缚之后,跟账号卖了没什么区别。 她从来都觉得,她阮赴今不该如此。 但在大环境的影响之下,她所听到的从来都是对强势女性的质疑,这也导致她从未将这些孤傲说出来。 在不懂你的人面前说这些,他们只觉得是你盛气凌人,不知天高地厚。 但纪怀昨,她也从未接触过自己种在心里的野蔷薇,却能将它们修缮,然后展示给别人。 “它不止有刺,它还很美丽,值得被欣赏。” 阮赴今在帘子的缝隙中看到纪怀昨的侧脸,安静的,沉稳的,真诚的。仿佛她说的不是阮赴今的心里话,而是什么很平常的问候。 这种不谋而合的默契在她的脑海中烙下深痕,将她不被理解的难言犹豫烫成飞灰。 “妈。”阮赴今声音很低,她听到自己的颤抖,“纪怀昨说的,就是我一直想和你们说的话。很抱歉我不好意思和你们沟通,但……这么多年我走到今天确实很努力,所以就像她说的,我也不想屈就。” “妈,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爸爸这样的男人,小禾帮我鉴别了那么多心思不纯的人,我要一直带着她,我们一起好好选选,到底是哪个人陪我走过余生,好吗?” 钟荷沉默着把碗收进橱柜,含着泪花点点头:“行,不着急找,只要是你选好的,什么样我们都接纳。” 阮赴今唇边漾起笑意:“谢谢妈。” 又坐了半个多小时,纪怀昨看了眼时间,起身告辞。 “叔叔阿姨,我们就先不打扰了,该回热河了。” 阮建平通过几个小时的畅谈就已经开始不舍,闻言起身挽留:“别呀,我刚把冰箱里的鱿鱼拿出来解冻,咱们中午吃,你跟我喝两杯再走!” 纪怀昨无奈地笑:“叔叔,喝了酒哪能开车,您别给我定计了。” 被戳穿,阮建平哈哈大笑:“蒙不住你呢!不喝酒不喝酒,喝饮料,吃了中午饭再走!” 纪怀昨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这次没带什么东西,下次我带点东西来看您和阿姨再多坐会儿。” 她说得处处没纰漏,阮建平也留不住了,只好起身出门送她。 阮赴今本想着大老远见一次不容易,更兼已经在心里再次单方面把人家的位置抬到“钟子期”的高度,想着离开之前说几句话。 就是她这个爸爸呀,这一路就没停下来过,挨着纪怀昨跟得紧紧的,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说那个,旁人都插不上嘴。 一直到纪怀昨坐进驾驶位,帮商镜黎扣好安全带,阮建平还趴在副驾驶的车窗上夸人家的车有气质。 阮赴今无奈地叹了口气,叫钟荷敏锐地捕捉到,一把撤回自己的老头:“那么招人烦呢,你让年轻人说说话,小纪又不是来看你的!” 阮赴今这才得到位置,朝妈妈投以感激的目光,上前一步,对上纪怀昨的视线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谢谢”吧,那都是多少年前的客气了,不用纪怀昨拒绝,她自己都张不开嘴。 说“你刚刚说的话我很认同”吧,又太官方。 因此两人对视很久,她依旧没想到自己该说什么。 纪怀昨杵在方向盘上看着她:“你还有什么想交代的?你家有花要浇是怎么?” 阮赴今闻言赶紧踩在台阶上下来:“是,客厅有一盆,密码是四个0,三天一次,麻烦你了。” 纪怀昨没想到还真是浇花,下意识答应。 然后再次陷入沉默。 纪怀昨看着她扣在副驾驶的手:“还有什么事?” 阮赴今也注意到她的视线,赶忙松手:“没事了,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纪怀昨点点头,阮霁禾抱着妈妈的腿上蹿下跳:“我也想说话!” 阮赴今一愣,把她抱起来,没想到阮霁禾探过身子就抱住副驾驶上的商镜黎,在后者的脸蛋上“啵唧亲了一口。” “小梨,我一定会很想你很想你的,我肯定会每天都会梦见你的!你也要想我啊,一定要想我555……” 纪怀昨忍不住转过脸去笑,商镜黎已经完全呆住,甚至忘了擦脸上的口水。 最后纪怀昨总算顺利离开,商镜黎在倒车镜里看到被妈妈抱着抽噎的小皮球,耳尖逐渐红透。 还从来没人亲过她呢,竟然是这种感觉,真不错。 纪怀昨瞥见有些小孩随着车内音乐一点一点的脚尖,心都化了,抿唇偷笑。 没想错,看来小麻花确实会很喜欢小皮球。 一家人站在原地目送车子走远,钟荷才叹了口气:“我都忘了叫小纪下回来吃饭。” 她瞪了一眼老伴:“都怨你!” 阮建平可是把想说的都说了,背着手往回走:“哪还能怨着我了?” 钟荷跟上去:“就你嘴碎,逮着人家小纪一个劲儿说,茶都没喝一口,光听你说话了。今今早就想说两句话都抢不上号,这给你积极的,给我们全都挡住了!自私!” 阮建平被戴了一个天大的帽子,无奈地反驳她:“那不是让今今说了嘛,今今太完蛋,一句话没有,你还往前挤。” “完蛋的阮赴今”:……谁让她一眨不眨盯着我看呢,我本来就还没准备好说什么。 最满足的是阮霁禾,这一趟折腾下来,她不但得到小梨的专属擦眼泪服务,还和小梨在一起玩了这么久,一起吃早饭! 走前小梨还让自己亲她了!都没有骂回来!嘻嘻嘻! 第55章 小昨,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大年初五,阮赴今带着早就等不及的阮霁禾回了热河市。 阮霁禾早就等着,车子停稳的一瞬间就冲下来,直奔电梯,嘴里还喊着“妈妈快点”。 阮赴今无奈地拖着箱子走在后头:“你呀,不知道急什么。” 她说完这句话,抬起头的时候和电梯里的影子对视,那上面倒映着的人分明也是翘着唇角笑得正开心的。 她莫名有些羞涩,压了下帽子,盖到眼睫处。 小孩子高兴就罢了,你在欢喜个什么劲儿呢。她自忖。 电梯徐徐上升,阮霁禾盯着数字一个劲儿跟着数,明明越数越多,但阮赴今总觉得像在倒计时。她开始感觉有些紧张,下意识排练一会儿见到纪怀昨的场景。 要先说点什么呢?她大概会说“回来了”之类的,那我就说“嗯,晚上出去吃吧”? 可惜电梯快得很,不容她多考虑点什么,就已经被阮霁禾拉着到了门前。 阮霁禾主动摁了纪怀昨家的密码锁,阮赴今的紧张也顶到嗓子眼儿,拉开门的一瞬间,只看到纪轻桐在和商镜黎玩跳棋。 两人听见开门声,有些惊讶地看过来,然后商镜黎就被一道残影飞扑摁倒在沙发上。 阮赴今打量了一圈,看着书房的方向问:“……纪怀昨在忙吗?” 明明昨晚聊天的时候,她还说超额完成,今天没什么事,所以才选在今天回来,打算一起吃顿饭的。 纪轻桐站起身:“阮姐回来啦?我姐被幼昕姐叫出去了。” 阮赴今一愣:“谁……叫她出去了?” 纪轻桐:“秦幼昕,就是我姐之前的女朋友,刚走半个多小时。” 阮赴今不觉握紧拳头,纪轻桐已经带着八卦的表情走到面前,附耳低言:“阮姐,幼昕姐离婚了,是不是要找我姐复合啊?” 阮赴今一愣:“不知道。” 纪轻桐摇着头去洗手间,阮赴今站在原地,期待和紧张忽然变成另一种情绪。 这种情绪支配着她解锁发出一条消息,直到无法撤回后,才看清自己做了什么。 [我回来了,你在哪?] 她呼吸一滞,察觉到自己荒唐的问句——明明知道她去见谁了,还试探什么? 这不寻常,阮赴今借着收拾东西的借口回自己家,把自己独处在一片空间里,手上叠着衣服,沉淀思绪。 阳台上的花开得娇嫩,土壤还是湿漉漉的,看上去纪怀昨真的有帮她好好照顾它。 同时手机响起提示音,阮赴今几乎下意识摸起来看,果然是纪怀昨。 她没瞒她:[在咖啡厅,和秦幼昕说无聊的。] 阮赴今笑:[无聊为什么要去?] 纪怀昨回得很快:[她堵在门口,我不想让小梨看见。] 阮赴今放下衣服,专注地捧着手机打字:[她还放不下你。] 纪怀昨:[那是她的事,我不想回头看。] 阮赴今笑着把这句话从头到尾看了两遍,脑子里敏锐地闪过一个念头,她瞬间抓住了它。 咬着唇犹豫片刻,阮赴今还是勇敢地发出去。 [要不要我去帮你。] 纪怀昨看到这句话愣了一瞬,阮赴今……能帮上自己什么? 但她这会儿确实走不掉,并且今天车开不了,她还是打车过来的。 思索片刻,她回复:[好,那你来接我也行,我没开车。][位置] 春风:[十五分钟到。] 秦幼昕看着她上扬的唇角,攥着拳怒气冲冲:“小昨,你在和谁聊天?” 纪怀昨收起手机,喝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咖啡,苦得她直摇头,生理不适地想呕吐。 “那是我的事,你如果只想叙旧,那我们就不用再继续了,我并不想和你再提起从前。” 秦幼昕语气马上软下来:“怀昨,说到底我离婚也是因为我放不下你,人都会犯错,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纪怀昨摇摇头:“会犯错是不假,但我不想原谅你,在一起三年多,我觉得我并没有亏欠你的地方,所以你还是把力气放在别的地方上吧。” 阮赴今走到一半的时候,部门的小群不知什么时候聊起八卦,和其他部门的为了避开总监不同,他们是因为排斥陈晨。 “陈晨离婚了哈哈哈!” “?!他不是年前才结婚吗?” “我也是刚听说的,婚礼那天他被前女友把以前吃软饭之类的事都抖出来了,后来又知道自己新娘以前是喜欢女生的,还有女朋友,就受不了了主动离婚。” “那个女生也太惨了吧?” 阮赴今瞧着这些字,等红灯的空隙,在群里回复最后一句为秦幼昕打抱不平的—— “她自己选的,有什么惨的。” 到咖啡厅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阮赴今才下车,就看到坐在一边的两个人。 纪怀昨神色恹恹,一只手百无聊赖地转着手机,另一只手抄在上衣口袋里,写满了不耐。 秦幼昕则有些焦急地在说什么,看上去似乎很激动。 阮赴今眉峰下沉,疾步走进咖啡厅,走得愈近,秦幼昕的声音愈发清楚。 “……小昨,我们重新开始,经历过这件事之后,我相信我们的感情会更好的。” 阮赴今看到她想要去拉纪怀昨的手,走得更快,抢在秦幼昕之前拉住纪怀昨的手,把她拉起来。 “小昨,现在回家吗?” 秦幼昕一愣,纪怀昨也没反应过来,看到阮赴今近在眼前的,巴掌大的温柔面孔时,为她口中呼唤的自己的小名感到怔忪。 如此平和的语调,维护的姿态,令纪怀昨一时接不上她的演技——至少在纪怀昨以为,阮赴今说的帮忙,大概是指演出她们之间的亲密,劝退秦幼昕。 秦幼昕反应过来也站起身:“阮赴今,你放开。” 阮赴今的柔和在面对她时被强硬代替:“她是我女朋友,你没资格说这话。多次纠缠是真的不知道廉耻怎么写吗?” 她还是第一次骂别人这么重的话,秦幼昕忍不住和她对峙:“你以为我会相信!我和小昨在一起三年,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不会是这种状态!你喜欢上她了吧?她还没接受你对不对?” 一句话把两个人说得沉默,阮赴今在惊讶于心里忽然出现的,类似被说中的惊恼。 而纪怀昨,她不喜欢秦幼昕做了那么多伤害自己的事之后,还要以曾经的感情来做主自己的事。 她反手牵住阮赴今,细腻的肌理在她掌心中带起灼热。 纪怀昨把注意力转移到别处,对阮赴今真切道:“我和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没什么,你别误会。” 这样的解释比反击更有力,哪怕纪怀昨顺着阮赴今说“是,我们就是在一起了”,秦幼昕都会确定她们不过是临时搭起的戏台。 但纪怀昨如此真诚地看着那个女人,和她小心翼翼的解释,叫秦幼昕恍然看到几年前的自己。 纪怀昨的气质注定吸引同性,在学校的时候是,在外面工作也是。 就连一起打游戏,也有很多人约她。 那时候的秦幼昕也经常醋意大发,直至后来纪怀昨主动卸载了所有联机游戏,明确拒绝每一个人。 她也曾对自己如此真诚地说:“我和她们说了,我有女朋友。” 时过境迁,场景再现之后,她成了那个被隔绝在外的人。 阮赴今无法否认,面对这样的纪怀昨,她心尖发颤。 那么专注的视线,仿佛除了她任何人都容不下的视线,说“你别误会。” 她们的对视引起秦幼昕的不满,她冷笑一声:“纪怀昨,我以为你是多重情重义的人,可仅仅才三个月,你就把我彻底忘了?说我劈腿,我看还是她出现得晚,不然你恐怕早就抢在我之前提分手了吧?我还对你有感情忘不了你,你倒是很快就有新欢了!” 阮赴今被她的指控气得清醒,她义正言辞地反驳回去:“你也知道是你提的分手,你也知道是你劈腿?” “你故意伤害她让她对你念念不忘,又故意多次出现在她旁边纠缠她,不就是为了让她能一直记着你,不能那么顺利地忘了你!” “你想把她留作退路,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多难过!她好不容易走出去一点,又被你拉着回到原点的滋味你设想过吗?” “她不是没给你机会,婚礼那天两个选择摆在你眼前,尽管你知道陈晨是个怎样的人,不还是把她的手松开了!” “你总是反反复复反反复复践踏纪怀昨的心意,她的爱不轻贱,你视作第二选择的人也是别人求之不得的人,凭什么不能忘记你开启新恋情!” 阮赴今的三十年里没有对任何人如此咄咄逼人过,也没有如此失态过。 她被秦幼昕的指责彻底激怒,她想为纪怀昨说句公道话。 这些话无论是邻居,朋友,还是现在的假装情侣,任何身份都合理。 想到秦幼昕说的最后一句,阮赴今不禁冷笑:“你和陈晨离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你自己清楚,我不用说的太直白吧?” 秦幼昕被说的哑口无言,看着阮赴今带着纪怀昨离开,这次她明白是最后一次。 这样的画面有过三次,但她都没有想起坚定地挽留,这次已经彻底来不及了。 她甚至不怕她们是真情侣,可她看得出来阮赴今是真的心疼纪怀昨,所以维护她。 对比自己的劣迹斑斑,确实更有资格喜欢纪怀昨。 第56章 她是不是真的喜欢纪怀昨 两人在咖啡厅出来,回家的路上,纪怀昨看着车窗外形形色色的行人,那些放不下的,怀念的,忽然就淡的几乎看不到痕迹。 阮赴今沉浸在秦幼昕的话里——“你喜欢上她了吧?” 她在剖析自己当时因为这句话产生的惊恼,到底是被戳穿,还是被误解。 纪怀昨……她双手攥紧方向盘——她的确对自己来说,有不一般的意义。 这种意义,是纯粹的感情吗?还是也掺杂了因为这个人很值得依靠,所产生的依赖感。 纪怀昨率先在思绪里挣脱,笑着和阮赴今道谢:“你别说,你刚刚反驳她的话,是憋在我心里很久的话,我特别想这么告诉她,但是又觉得如果说出来只会让她更坚信我忘不了她。” 顿了顿,纪怀昨语气轻轻:“幸好有你说出我的心里话。” 阮赴今想起年前纪怀昨说给父亲的那些话,尤其是那句“她好不容易爬到山顶,随便屈就一个半山腰的人,这怎么合理”。 即便过去好多天,阮赴今依旧对这句话记得清清楚楚。 她回:“或许我们有默契呢,你在我家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也是我的心里话。” 红灯停。 阮赴今回望纪怀昨:“很神奇哈,我们都不曾和对方说过这些,但直面对方的困境时,却能说出彼此的心里话。” 纪怀昨为她眼中的宽纵所恍惚,她也不得不承认:“是,我们很有默契。” 被肯定,阮赴今唇角微勾:“那我今天算不算帮了你大忙?” 纪怀昨点点头:“当然,要我报答你吗?” 阮赴今轻哼一声:“当然,请我吃饭吧,今晚。” 纪怀昨一口答应:“出去吃还是在家弄,你说了算。” 阮赴今注意到她说的是“家”,而不是“我家”,欢喜的同时又警告自己不要过度脑补。 “都好,这是你要想的,可不是我。” 绿灯行。 纪怀昨看了一眼阮赴今的侧脸,弯唇:“好,那我来想。” 阮赴今有一瞬间的失神,为纪怀昨纵容的语气。 她第三次不理解秦幼昕为什么会放弃这么好的人。 - 复工之后,阮赴今的生活节奏再度被忙碌的工作占据。 纪怀昨每天带着两个小孩在家里写作业,她特意把书房隔成两半,一半给商镜黎,一半留给自己。 隔板之后,两个小皮球压着声音说话,纪怀昨能听到阮霁禾不耐烦的抱怨。 “太难啦……我数不过来……我写不动啦!” 她不管这些,因为商镜黎能完全压制。 纪怀昨起身望过去,商镜黎只是定定地凝视几秒,阮霁禾就撇着嘴又把铅笔拿起来,抠着手指算。 纪怀昨忍不住想笑,起身去楼下给她们洗水果。 年过了之后,春寒料峭,阮赴今整天早出晚归到底还是受凉了,从早到晚咳嗽个不停。 纪怀昨尚在切柠檬片准备泡水,想起阮赴今咳嗽的样子,忍不住发消息问她情况好一点没有。 半个小时之后,她收到回复:[没,开始流鼻涕了。] 纪怀昨皱眉,噼里啪啦:[午休时间,我去给你送点药。] 阮赴今看到,下意识想说不用,但发出去之前却停住,然后迅速删掉,改成一个满地打滚的表情包。 第57章 她确实有好感 周六,纪怀昨做好了早饭,和商镜黎正一人挑着几根面条往嘴里送,阮霁禾摁了密码旋风一样冲进来。 “小昨姐姐,妈妈发烧了!” 纪怀昨当即丢下筷子,拿了体温计跑到对门查看情况。 阮赴今躺在亚麻色的床品中间,面颊带着病态的红,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似乎仍觉得冷。 纪怀昨把体温计放到她腋下,又烧了开水,叫阮霁禾洗漱,把她带到对门去吃早饭。 “妈妈交给我,小梨交给你,你陪她一起吃早饭,好不好?” 阮霁禾的视线看向商镜黎,商镜黎接收到纪怀昨的暗示,点点头:“你陪我吃饭。” 阮霁禾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去吃东西。 纪怀昨把体温计拿出来,看过后松了口气。 38.7,不算太严重,不至于折腾到医院。 她撕开退热贴,贴在阮赴今额头上,又把毛巾投进开水里,烫得她手都不敢攥紧,斯哈着拧干,帮昏沉沉的阮赴今擦脸,擦颈后,腋下,和肘窝。然后再量体温。 阮赴今家里没有退烧药,最可行的办法无非物理降温。如此反复四次之后,阮赴今的体温总算降到38之下,她也早就被纪怀昨的动作弄醒。 睫毛之间,阮赴今瞧着纪怀昨认真的动作,一次一次不厌其烦,心尖柔软,情愿继续闭着眼睛装睡。 纪怀昨估摸她也快醒了,转去厨房煮面。 门被轻轻合上,阮赴今睁开眼睛,感受着清爽的舒适感,埋进被子里笑着叹气。 生病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甚至平时不太注意的事,此刻也会矫情地放大。 纪怀昨,你如此温柔体贴,如此渗透,我又不是僵硬的草木,哪会对你无动于衷。 但你对我,是邻居,还是朋友? 她尚在胡思乱想,一碗面已经被端过来,食物的香气诱起阮赴今的饥饿感。她还没得及和纪怀昨说一声“早”,肚子就已经开始咕咕叫了。 纪怀昨忍不住笑:“快起来吧,闹钟响了。” 阮赴今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坐起:“什么闹钟啊……” 她撑着身子去洗漱,一捧冷水浇在脸上的时候,顿觉清醒不少。 纪怀昨在她对面吃另一碗面,阮赴今时不时会偷瞄两眼,然后垂下眼皮遮掩自己偷看的行径。 纪怀昨哪会不知道她在偷看自己,停住吃面的动作给她看自己的碗。 “我没多加煎蛋,就只有面条。” 阮赴今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察觉到自己偷看—— 以为自己在检查她的面! 她皱着眉歪头:“我……我不是在看你的面和我的有什么不同。” 纪怀昨牵了下唇角:“那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阮赴今:…… 她干笑一声:“看你吃得香,带动一下我的食欲。” 纪怀昨视线下垂,指指她的碗:“可你吃的比我快……” “纪怀昨!”阮赴今实在找不到借口了,强硬岔开话题,“先吃饭。” 纪怀昨“哦”一声,低下头继续吃面,“一会儿再量一下体温,吃过饭之后把药吃了,再好好睡一觉。” 阮赴今点头应下,身体确实有些无力。她十分服从安排地吃了饭,喝药,最后躺在床上乖觉闭眼。 两个小皮球已经搬着桌子坐在另一边床上,准备写作业。 阮赴今不觉得打扰,她很喜欢这个时候能有人陪着自己,不会让她一个人既生病又孤单。 纪怀昨借用了客厅改章节,时不时会起身来测量阮赴今的体温。 下午,阮赴今彻底退烧,一觉醒来出了不少汗,身体也舒服了不少。 她躺在床上,看着正在变换角度解读体温计的纪怀昨,哑着声音问:“我们可以去看电影了吧?” 纪怀昨一愣,笑:“这事儿倒是没忘,你放心,我知道你是为了拒绝他,我没当真。原本打算和谁看就去吧,我带小禾她俩去看别的。” 两个小皮球因为能出去玩,各自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开心。 阮霁禾跳起来抱住纪怀昨一顿猛亲,商镜黎笑眯眯地坐在原地,眼睛弯成月牙。 唯独阮赴今,她觉得胸口都发闷:“……我不是为了拒绝他才邀请你。” 纪怀昨一愣:“啊?你想请我看电影啊?” 如此有暧昧氛围的事,在纪怀昨这样语气形容之下,叫阮赴今觉得“看电影”似乎和“大扫除”没啥区别。 她叹了口气别过头,声音很轻地承认:“嗯。” 纪怀昨心里长出一颗幼苗,她捏了下自己的耳垂:“好,那晚上去吧,一起看。” 阮赴今唇边勾起笑意:“好,我先洗个澡,换个衣服。” 纪怀昨带着两个小家伙回家里换衣服,把空间腾出来给她。 半个多小时后,阮赴今敲开纪怀昨的家门,她精致用心的妆容成功让纪怀昨的视线僵直几秒。 纪怀昨想到自己的素面朝天,再看看阮赴今的…… 她轻笑一声,开玩笑:“这么隆重的吗?这电影什么阵容。” 阮赴今被她逗笑:“第一次出去看电影,怎么也要打扮一下吧?” 纪怀昨深以为然:“那你等我下,我也去补个妆。” 说一下就是一下,纪怀昨很快画了一个简单的妆出来,气色看上去比刚刚好了太多。 过来准备带孩子的纪轻桐见状连连夸赞:“不愧是我姐,有我帅气程度的三分之一。” 纪怀昨白他一眼:“开车,话多。” 因为阮赴今的单位只有两张电影票,还是科幻类的,小孩子大概看不懂,所以纪怀昨帮纪轻桐买了三张动漫的票,叫他带着去另一个影厅看。 好在两部电影时长差不多,两拨人告别后各自走进自己的影厅。 荧幕上还在播广告,两人在亮堂堂的光线中找到自己的位置,第六排,很适合观影。 阮赴今坐好,把爆米花桶放在两人中间:“你爱吃这个吗?” 纪怀昨瞥了一眼:“还好,看电影的时候就会想吃点东西。” 阮赴今弯着眼睛:“我也是。” 两人闲聊几句,电影开场,纪怀昨早就刷过电影的评论,都说很有脑洞,因此带着学习的心思看,十分投入。 但阮赴今,她虽然也很想投入,但不知为什么,总是很容易侧目看纪怀昨。 第四次偷看之后,她不得不克制一下自己的潜在意识,摸到爆米花桶想借着吃东西转移注意力。 纪怀昨的一只手搁在爆米花桶的边缘,细长的指节在光影中愈发有质感,好像黑白漫画中画出来的一样,曲折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阮赴今盯着看了一会儿,又用力闭眼,捏过去的一瞬间,没捏到爆米花,捏到纪怀昨的手。 两人都愣住了,阮赴今睁眼,纪怀昨回头,她们陷入沉默的对视。 半晌,阮赴今耳尖灼热,倏地收回自己的手。纪怀昨则好笑地把她捏到的爆米花拿到阮赴今面前。 “不和你抢,拿去。” 阮赴今:…… 她尽量忽略那双总显得冷漠的眼中所蕴含的笑意,接过爆米花放进嘴里之后,才觉得有些许不妥。 这和纪怀昨喂她有什么区别? 这个念头出来的一瞬间,耳尖的红蔓延到侧脸,阮赴今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看着屏幕分散注意力。 电影进行到一半,男主要独身去阻止恶人的阴谋,女主不知真相,却也感觉到离别的伤感笼罩,两人在对视片刻后拥吻。 毕竟是国外的片子,比国内所拍出来的感觉不同,要更大胆,更直白热烈。 背景音乐也盖不住的亲吻声令一众人面红耳赤,然后情侣们也情难自禁,在背景音乐中,和屏幕上的字幕催动之下吻在一起。 她们前排就是一对小情侣,阮赴今的余光看到也当没看到,不想徒增尴尬。 纪怀昨见她一身正气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轻轻点点阮赴今的手臂,引起她的注意后,她凑近些低声问。 “阮总监看别人接吻也害羞?” 阮赴今的心都提起来,她捏住座椅的一角,承受着羞意附加的煎熬。 但她不甘心被取笑,反击:“我们四周都是情侣呢,你不害羞的话多看看。” 纪怀昨笑着把头转到另一边去,笑够了才转回来,她并未直视阮赴今,反而看着屏幕,调侃她。 “我怕我真盯着看,你会更害羞。” [亲爱的,我真的该走了。] [乔,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像在分别。] [不会的安娜,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别。] 阮赴今凝视着纪怀昨的侧脸,她的唇边还翘着一点弧度,大概是调侃成功的愉悦,和第一次见到时的冷漠大相径庭。 她并非是冷冰冰的人,半年多的频繁接触,阮赴今再清楚不过,纪怀昨多有温度。 阮赴今忽然懂了年轻人谈恋爱都来看电影的原因,是因为有些情绪,有些心思,真的会在别人的故事里,在昏暗暧昧的光线里,发酵萌生。 深夜的倾诉,生病的照顾,分身乏术时的解围,和影院的暧昧,这四种催促感情生成的环境都有纪怀昨,也都只有纪怀昨。 所以她即便承认自己对纪怀昨生了好感,也在情理之中吧? 她的长久注视并未遮掩,纪怀昨察觉到,回望她:“我比电影还好看?” 阮赴今匆忙收回视线,否认:“在发呆,不是在看你。” 纪怀昨不理解:“这么好的剧情都发呆?看来你发呆的内容比剧情还精彩,空了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有灵感。” 阮赴今失笑,轻轻捶她一下:“别贫了,看你的。” 真跟你说,怕不是你要被吓跑。 阮赴今垂眸,忍不住轻叹。哪有自己这样的人呢,因为邻居一而再再而三的宽容和心软就得陇望蜀,还想要更多。 她的目光还是忍不住游离到身边人的身上,头发丝也好,衣服角也好,都有让阮赴今视线停留的理由。 这种感觉她曾经面对程曦之的时候也曾有过,她不陌生。 但比起那个青涩的自己,现在的她多了能力,却少了很多大胆和直白。 成年人的世界并非那么简单,她们还是邻居,自己心动不假,但这样的心动到底是对于她人格的欣赏,还是掺杂了依赖,她说不清。 第58章 她从未如此认真地看过她 看过一场电影之后,纪怀昨收获颇多,回家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专心创作,整整一周都没再出门。 阮赴今每天上班之前都会看到邻居紧闭的房门,以往她们偶尔会在电梯间偶遇,因为纪怀昨有跑步的习惯。 但她最近改成在室内的跑步机上晨跑,所以唯一能偶遇的机会也没了。 一周的时间算不上太久,再到周六的时候,阮赴今坐在窗边,看着正专心画画的阮霁禾发呆。 看得久了,她感慨,女儿好在每天都会去纪怀昨家里玩,她是个大人,没什么正当理由很难主动敲开别人家的门。 思虑间不免在唇间溢出一丝叹息,小皮球敏锐地捕捉到,仰起脑袋疑惑地看着她。 “妈妈,你不开心吗?” 阮赴今一愣,赶紧闭嘴,怪自己多大年纪还思春一样。 她歉然地笑笑:“没事,妈妈就……有点无聊,没不开心,你继续画吧。” 阮霁禾放下笔,准备想个主意拯救妈妈的无聊。 柳溪融刚好发来消息:[我要去找小昨,我妈给我带了点特产,也给你拿过去。] 阮赴今读了两遍,忽然起身:[你多久到?] 柳溪融回得很快:[在你楼下了,一会儿给我开门就行了。] 阮赴今急匆匆走到门口,拉开门,邻居家的门依旧那么静谧,她站在那儿等了一会儿,柳溪融果然从电梯里出来。 “嚯,这么盼着我来啊?” 柳溪融开了个玩笑,进门把东西放下,然后换了双拖鞋。 阮赴今看着她明艳的妆秒懂她的用意,但还是忍不住想问一下,先找了个由头接近话题:“商奶奶的事有定论了?” 柳溪融点点头,坐在沙发上稍歇:“嗯,开庭时间定下了,我来告知小昨。” 当初说定下来会发消息,怎么现在打扮得这么妖娆来人家家里谈? 阮赴今干笑一声:“你每天上班都这么精心打扮吗?” 柳溪融不出所料地撩了下头发否认:“当然不是,我是因为第一次去小昨家,所以好好拾掇一下。不和你说了,我去对门了啊。” 阮赴今没什么把人留住的理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敲开邻居的门,然后笑吟吟进屋。 阮赴今合上门,心神不宁,重新回到沙发上的时候,阮霁禾问:“妈妈,你不喜欢刚刚的阿姨嘛?” 阮赴今赶紧澄清:“不是不喜欢,你别误会,我就是……她……” 她无法和小孩解释清楚这些复杂的感情,干脆不解释了:“我就是好奇她会和你小昨姐姐聊什么。” 阮霁禾皱眉:“很想知道?” 阮赴今随意点头:“嗯”。 阮霁禾收起蜡笔,想了想爬起来,一脸的慷慨:“那我也去听,回来告诉妈妈!” 阮赴今张了张嘴,收回拒绝的话,拍拍她的小脑袋,红着脸嘱咐:“别说是妈妈让你过去的哦。” 阮霁禾点点头,飞奔到对门。 尽管派出去一个小“探子”,但阮赴今仍旧不太放心。 柳溪融似乎对纪怀昨很有兴趣,也不知道纪怀昨是怎么想的。她是喜欢女生的,那会不会喜欢柳溪融这种类型的呢? 想来想去,纪怀昨似乎也有点含蓄,柳溪融的性格正好能和她互补,那她们应该…… 也有点般配。 又过了半个小时,阮赴今实在熬不住了,主动敲开纪怀昨的门。 纪怀昨开门见是她,笑道:“你不是知道密码么,下次直接自己开门就好了啊。” 柳溪融坐在沙发上,瞧瞧面对她有明晃晃警惕的小阮,再看看进门就留意自己的大阮,顿时有了个猜测。 阮赴今笑笑坐进去坐下:“我来找你是想说……不如晚上一起吃个饭。” 她瞄了一眼正和商镜黎玩得忘我的小“探子”,心道果然小皮球不靠谱! 纪怀昨无所谓地点点头,扭头重新面向柳溪融:“这么说我只需要去旁听就可以?” 说到正事,柳溪融的专业能力还是有的,立刻拉回思绪,点点头。 “对,下周四开庭的时候,只是宣判商勇该承担的罪责,我已经掌握了充分证据,相信他不会有多少翻身的可能。你和小女孩之间的关系也需要宣判之后,再由商奶奶申诉确定。” 纪怀昨松了口气,由衷地感谢她:“辛苦你了,晚上有空的话,一起吃饭吧?” 柳溪融瞧了一眼明面上陪小孩搭积木,实则暗暗在意的阮赴今,无奈一笑:“我晚上还有事,下次吧。” 送走柳溪融,阮赴今才看过来:“开庭的时候我估计要上班,大概没办法和你一起去。” 纪怀昨笑笑表示没关系:“没事,我们中午出去吃什么?” 阮赴今就是随便找了个过来的理由,哪有什么思路,闻言摇摇头:“我还没想好,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纪怀昨往冰箱的方向走:“那我看看还有什么吧,出去还要换衣服,就在家吃算了。” 阮赴今松了口气,欣然答应。 两只小猫亲昵地蹭着她,王八蛋甚至趴在她手上眯着眼睛呼噜呼噜,看上去十分惬意。 阮赴今忍不住挠着王八蛋的下巴,揉揉它的肉垫,触感好的让她爱不释手,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纪怀昨转身想问要不要处理掉上次买回来的猪蹄,但一转身,就瞧见这样温馨的一幕。 此时的光线还并不那么刺眼,阮赴今坐在黑皮沙发上,白色的家居服令她整个人显得十分可亲。黑白的冲突十分明显,阮赴今带着阳光的发丝,和温柔的表情,愉悦的唇角,颔首低眉,叫除了她以外的东西都成了陪衬。 纪怀昨就站在原地看着,看着她纤细的手腕,逗着小猫的手,和修长的腿,以及埋在拖鞋里的瘦白脚踝。 看得久了,那天晚上在源河镇的宾馆里意外纳入眼中的一线白,便恍然和此刻的画面重叠。 纪怀昨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地看看阮赴今。 一开始的几次见面,她才被分手,心情低落,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包括阮赴今。 从那之后, 尽管经常有交集,但是她也只是匆匆一眼掠过,并不曾像今天这样仔细地打量她。 从前她知道阮赴今的性格是很美的,很有力量的那一种。 这还是第一次以视线描绘她的容貌,她的外在比起美好的内在不输分毫。 长久的注视被主人察觉,阮赴今回望过来时,和纪怀昨眼中的认真、欣赏撞个满怀。 她愣在原地,顿时有一种“一眼万年”的感觉,投入到忘了要继续挠王八蛋的下巴,也忘了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最终纪怀昨先收回视线,她询问的语气有了不平常,眼神也垂着看向地面,不敢让余光涉及到阮赴今的任何一处边角。 “我是想问你,吃这个行不行。” 阮赴今也有些脸热,她好像有点太旁若无人了。 她点点头:“都可以,我可以帮你一起。” 才有了波澜起伏,纪怀昨赶紧拒绝她的好意:“我自己来就可以,你随便做点什么打发一下时间就好。” 如果是在厨房那个比客厅更小的空间,她觉得气氛或许会比刚刚更难言。 阮赴今也不好意思现在独处,听她这么说,重新逗小猫。 瞧着纪怀昨走进厨房,她才松了口气,开始思考纪怀昨的凝视为何。 她看了自己很久,为什么? 阮赴今不禁挪了下位置——再往右边一点,就可以照到镜子。 镜子里的人虽然穿着家居服,但也很好看,温柔知性完全可以用来修饰她的气质,如此安静和镜中的自己对视时,阮赴今也有了些满意。 如果刚刚纪怀昨眼中看到的是这样的自己,那还好,没有任何瑕疵,很完美,很漂亮。 不过她那个角度……大概是要再侧一点。 阮赴今想着,又侧过身子照镜子,根据自己的猜测不断调整方向。 商镜黎目睹她的奇怪行为,一时陷入思考挪不开眼。 阮霁禾也注意到,主动帮妈妈解释:“大人有的时候很奇怪,刚刚小昨姐姐不是也盯着妈妈看了很久?我们长大也会变得很奇怪的。” 商镜黎见她说的有几分道理,问:“你也会盯着什么人看很久?我觉得你和小昨姐姐很像。” 阮霁禾点点头:“我也觉得你和我妈妈很像。那我长大之后也会盯着你看,你可能也会照镜子。” 商镜黎似乎设想到那个画面,抿着唇拒绝接受:“你不要看我,我才不会照镜子。” 阮霁禾已经被同桌的拒绝长出抗体,满不在乎:“好好好,我要弄一个红色的房子!” 小孩的心思重新放在积木上,阮赴今也总算调整到一个合适的角度。 嗯,大概是这个角度,看上去脸上好多肉,我真的该减肥了,我说真的。 第59章 “她是我的孩子,四年前就是。” 一小开学之后,纪怀昨的日常便多了一条,接送两个小皮球上下学。 阮赴今每天要比阮霁禾晚一个小时才上班,因此纪怀昨便把阮霁禾也一同承包下来,让阮赴今彻底当了个清闲人。 中午的日头温暖和煦,阮赴今在窗户上往下望,指尖摩挲着手机,只犹豫了几秒就给纪怀昨发了消息。 [吃的什么?] 她唇角勾着笑,等着纪怀昨的照片。 近来她总是时不时会开启一个没营养的话题,在工作很累的时候,或者心情不是很轻松的时候,都会想给纪怀昨发点什么。 她清楚自己对纪怀昨有好感,她也并不想克制。因为纪怀昨也是喜欢女人的,所以阮赴今没什么太大的担忧,干脆就放任这种好感继续发酵。 或许真的有一天,她们会有个好结果也说不定呢? 阮赴今满眼憧憬,纪怀昨回了消息之后,才霎时清醒,不禁脸热,笑自己总想些有的没的。 图片上像是一锅冒菜,阮赴今还没吃过这个,但是她平时也比较喜欢吃辣,所以看着有点羡慕。 [还会做这个?我不信。] 纪怀昨一眼看穿她的隐意:[不信的话就把肚子空下来,晚上检验一下。] 阮赴今轻笑——正合她意:[盛情难却。] 纪怀昨回了个表情包,虽然只聊了几句,且没什么营养,但阮赴今已经充满了电,心满意足准备去午睡一会儿。 一个陌生号码干扰了她的计划,阮赴今接起,微笑的唇角不到一秒便塌下来。 是她曾经日夜思念的声音,尽管过了四年,多了些说不清的韵味,但那个喊她名字时独特的尾音,还是让阮赴今在两个音节中就确认了她的身份。 “赴今,是我。” 程曦之。 阮赴今咬了下唇,捏紧了手机,关于父母曾提过的事猛然跃上心头。 “我知道你听得出来我的声音,我在你们公司楼下,我们谈谈吧。” 阮赴今张了张口,声音都是涩的。 她说了个“好”字,然后在办公室调整了情绪,才补了妆下楼。 咖啡厅里,她们相对而坐。 程曦之和四年前有很大的变化,她的头发烫成温柔的棕色大卷,垂在肩膀上的时候,会随着她的动作轻晃。 她的眉眼似乎更窄了些,像阮赴今见过的很多阔太太一样,眉毛又弯又细,眼睛多了很多商人独有的打量。嘴唇也变得薄了很多,大红的唇色极具侵略性。 阮赴今直视着她的眼睛,手指已经在桌下攥紧了衣摆。 “赴今,你还是没变,还是那么正经。”程曦之笑道,把旁边的袋子递过来。 “这是给你带的小礼物,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阮赴今礼节性的看了一眼礼物袋,是大牌包包的Logo,她不清楚是什么款式,但想来程曦之用来套近乎,应该也不会差。 她喝了口咖啡润润喉:“你想聊什么,就直说吧,这样的礼物我不缺。” 程曦之有些意外,想到她工作的地方,有些了然。 “赴今长大了,现在很有能力,我听我妈妈说你在诚橡上班,很不错。” 阮赴今并未搭话,等她主动道明来意。 寒暄是暄不下去了,阮赴今根本没有一点叙旧的意思,程曦之自觉尴尬,主动打破沉默。 “我之前和钟阿姨提过,想把孩子接回去,听钟阿姨说你不同意,所以我这次来见你,就是聊聊这件事,顺便打消你的疑虑。” 阮赴今哼笑:“我没有什么疑虑,小禾是我的女儿,从四年前把她带回来开始,她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并且,她现在在我的户口本上,不是你几句话就可以带走的。” 程曦之摇摇头:“赴今,你确实没变,还是像四年前那么单纯。四年前你的单纯帮了我的忙,我很感激。可现在——” 她锐利的视线并未掩藏:“我要接回我的女儿,我是她的亲生母亲,远比你更有抚养她的资格。” 阮赴今没想到她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恼怒地看着她:“你把她当成什么?我当初有没有说过,不要跟别人说她是你的女儿,是被你抛弃的?她是一个孩子!不是一件什么东西,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丢!” 程曦之还从来没见阮赴今对自己这种态度讲话,但同时她知道自己达到了让阮赴今乱方寸的目的。 “赴今,你的单纯不能给我的女儿换来更好的生活环境,和家庭环境。我处于上流社会,比你更有能力提升她的生活质量。” 阮赴今简直和她一句话都说不到一起,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轻蔑地看着程曦之:“你确实也没变,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自私。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别白费力气了。” 她说完要走,程曦之却一声冷笑:“阮赴今,我和你坐下来好好说话是因为我们之间多少还有情分。你也不用急着走,这四年你帮我照顾孩子确实不容易,听说你还是单身?我老公的出版社有很多青年才俊,配你也算合适。” 阮赴今一言不发地听着她自视甚高的奚落,又见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在桌面上。 “这是对你这四年照顾的报答,里边有五十万,平均每个月一万多。” 她侧过身看着阮赴今:“我不知道诚橡给普通职员一个月开多少,但总归没有一万吧?补偿你的付出,足够了。” 阮赴今沉默许久,接过那张卡,在程曦之轻蔑的眼神中嗤笑一声。 “如果你要用这种东西买断小禾,那这种价格的卡我可以再给你几张。我不知道你现在嫁了个什么人,在什么样的上流社会,但是区区五十万,还用不着占用我四年的时间,如果你很想用我现在的月薪买断过去的四年,那就拿168万来再谈。” 程曦之一愣,她知道阮赴今是个从来不会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她最是实事求是。 她这么说,也就等同于她真的不在乎这些,她如今的月薪也的确不止一万。 168万?她四年的月薪就有168万? 骗谁呢? 阮赴今不欲多谈,临走前觉得不太解气,特意拿过程曦之口中说的“送她的礼物”,在包装里提出来看了一眼。 程曦之以为她或许是装不住了,正欲露出讥诮的神色,但阮赴今先她的刻薄一步,轻哼一声,把包放在桌上。 “这款挺不错的,上次我给组员发的新年礼物里也有这个,还算实用。” 程曦之的脸色顿时黑如面前的咖啡。 她恼怒地站起身,拉住阮赴今的手腕,拽停她前进的步子:“阮赴今,我希望你认真和我说话,我这次来找你是带着诚意的!” 阮赴今试图甩开,但根本无法挣脱,她看到程曦之手上的茧,有些意外,视线多停留几秒,程曦之猛然松开手,藏在背后。 “既然现在有时间,那就不要拖到以后再说,我开给你的条件够你好好考虑一下了。” 第77章 我会爱护她,不遗余力的 游乐园规模很大,硕大的摩天轮为远处的路人指引方向。 纪怀昨站在售票处门口,看着每个项目前都排起来的长龙,顿时兴致缺缺。 但纪轻桐和小皮球们都很高兴,这会儿纪轻桐甚至嫌她们走得慢,一手抱起一个飞奔,直奔——旋转木马。 阮赴今站在后头看着,忍不住笑:“小桐喜欢坐这个?” 纪怀昨眼中闪过一丝痛惜:“我们的父母离开的那天,带他去游乐园,把他放在旋转木马上就走了,最后他自己去小卖部给我打了个电话来接。” 阮赴今的笑停滞,她看到纪怀昨眼中的哀伤,下意识握住她的手。 两个温度差不多的手贴在一处,纪怀昨一瞬间僵硬,连每一根手指都不敢乱动。 阮赴今心跳斐然,她不敢直视纪怀昨的眼睛,垂下眸子吐露自己的心事。 “我知道这样有点唐突你,但是我觉得,你或许需要我这样做。” 纪怀昨心尖一颤,看着她正握着,还轻轻摩挲的手,一时间险些热泪盈眶。 “都是以前的事了。”纪怀昨收回那些泛滥的情绪,“过去的事总归是过去的,就算一时难忘,又能在记忆里磨蹭多久,没关系。” 她都说了没关系,阮赴今也不好再拉着她的手不放,下一秒便松开,重新间隔一拳多的位置。 两人并肩而立,看着纪轻桐三人在旋转木马上笑闹,各有各的轻松。 纪怀昨想:好在,那年在旋转木马上接下来的,哭哭啼啼的少年,现在能如此畅快地接受过去。 阮赴今想:纪怀昨把弟弟养到这么大颇多不容易,纪轻桐如今如此阳光开朗,她往后也要帮她守住这些,不让她从前的努力白费。 她对纪怀昨的过往愈发好奇。 一圈旋转木马之后,纪轻桐他们又去海盗船排队,两个小皮球都差不多117左右的身高,可以坐小海盗船。 纪怀昨一边吸奶昔,一边看着那两个人大声呼喊——商镜黎紧紧抓着阮霁禾的安全护栏,看样子是对护栏不放心,怕把小皮球甩出去! 所有的设施里,纪轻桐唯一不敢参与的就是鬼屋,但两个小孩偏偏兴趣颇浓,最后无奈只能纪怀昨带着她们进去走一圈。 同样不敢尝试的阮赴今选择和纪轻桐去坐摩天轮。 虽然是夏季,还是正午,但摩天轮里边安了小空调,温度十分适宜。 纪轻桐在阮赴今面前早就没了一开始的端庄优雅,现在整个人就是上蹿下跳的猴子,一会儿给阮赴今指指那边的江,一会儿又叫她看鬼屋的位置。 “我姐从小就不怕鬼,当时我们班小男生讲鬼故事故意吓唬我的时候,我姐总是劈头盖脸把他们一顿骂。” 纪轻桐主动提起小时候,阮赴今便找到了切入口,此刻摩天轮才刚刚启动,她有的是时间去了解。 “你和纪怀昨差八岁?” 纪轻桐点点头:“嗯。” 阮赴今垂眼,正不知该怎么开启话题才能不伤害到纪轻桐的时候,他却主动说了。 “我十二岁那年我爸妈就出国了,我性格随我妈,太软弱,所以我姐从小就护着我。那时候我们住的地方还有很多其他的孩子,我被别人欺负,我姐总会站在我面前帮我打他们。” “后来爸妈出国,我在学校总是因此和别人吵架。那时候我姐还在大二,经常来学校捞我。最严重的一次,因为一个女生喜欢我,校霸恰好喜欢她,所以他放学之后围堵我,我姐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被打得快不清醒了。” 纪轻桐的神色怅然,又感动:“当时我姐二话没说就拿着板砖冲进来,一个人打四五个,不要命了一样,吓退了那几个人。我也浑身是血,我姐的头也被拍了个口子,我们两个搀扶着打了车,去了医院,最后她的后脑勺上缝了八针,硬是给她疼晕过去。” 纪轻桐说着说着开始哽咽,然后泪眼戚戚看向阮赴今。 “我姐因为我吃了很多苦的。” 阮赴今也十分心疼,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年少的纪怀昨是如何的难以支撑,保护弟弟一路长大,越想越心疼。 纪轻桐继续道:“后来她认识一个女朋友,我很高兴有人可以疼她体贴她,但接触之后,我又觉得那个姐姐似乎成了我姐的另一个累赘,因为我姐提供给她太多,她却不能回馈我姐什么。” 阮赴今猜到他说的大概是秦幼昕,想起那个人对纪怀昨的欲擒故纵,心中也是恼火。 “所以过年的时候,我得知她们分手,其实还是挺高兴的,我更希望我姐可以有一个能帮她拿主意,做选择,真的喜欢她的人格的人,而非皮囊。” 他的视线看向阮赴今:“阮姐姐,我说这些可能有点突兀,但是我觉得,你或许是喜欢我姐的,因为我总看到你注视她,那个眼神我觉得……不太单纯。” 被说中心事,阮赴今虽然羞赧,却没有否认。 她微微颔首:“是,我的确对她有好感。” 所以才会总是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也会忍不住总想拍她。 包括现在,她仍旧是自己的桌面壁纸,之所以不是锁屏,是因为羞于暴露。 她在隐秘地喜欢纪怀昨,日甚一日。 阮赴今如此坦然承认,纪轻桐破涕为笑:“阮姐姐,我觉得你可以把我姐照顾好的。我知道你和她很合拍,所以我才和你说这些,我姐很不容易,我以后一定会报答她,保护她,我希望你也可以保护她。” 阮赴今知道,这不止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男孩的话,而是一个很感恩姐姐的,弟弟的请求。 他看得出自己的感情,也看得起自己的为人,所以想嘱咐自己对他姐姐好一点。 这种话不用他说,阮赴今也明白自己会做得到。 她会珍惜纪怀昨,保护她,就像她无数次为自己分忧,保护自己那般,不遗余力的。 摩天轮转到最高点,阮赴今看到一览无余的景象,山随平野阔,江入大荒流,一切的景物都不及她此刻的心情激荡。 她没有犹豫:“在我还喜欢她的期限里,我一定会呵护她。” 摩天轮停止,阮赴今和纪轻桐出来的时候,纪怀昨正牵着两个小孩在那儿等。 阮霁禾脸色发白,紧紧挨着商镜黎,抱着人家的半个身子还没缓过劲儿来。 商镜黎则一脸正气站在原地,似乎可以抵挡所有来恐吓小皮球的妖魔鬼怪。 阮赴今看到纪怀昨和她招手打招呼,眉眼间潋滟出一点芳菲笑意。 她身后的人黯淡无光,她身前的人亦不能阻挡阮赴今的视线,她忽然觉得人潮似乎都变成虚化的,透明的,唯有纪怀昨俏生生站在那儿,真实且满身柔光。 “阮赴今。这儿!”她说。 阮赴今弯唇,大步朝她走过去。 “我来了,纪怀昨。”她说。 往前,你的童年不顺遂,你的过往不顺遂,都没关系。 我做了承诺,承诺给纪轻桐,承诺给我自己,也悄悄承诺给你。 我会好好照顾你,无论你对我是什么感情,我都愿意呵护你,回报你曾经给过我的好,和将来还会给我的好。 你不会孤单,也不会不被需要。 我需要你陪着我,捱过难捱的琐碎,欢度愉悦的分分秒秒。 她站在纪怀昨面前,要对视的话,视线还需上调一点:“我在你面前了。” 这句话在纪怀昨看来无头无脑:“是,你在我面前了,然后呢?” 阮赴今笑得明媚:“然后……我们去坐过山车?” 纪怀昨总感觉她要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但纪轻桐已经带着小孩们飞奔在前头,她不得不赶紧追上去。 “纪轻桐!你给我走着过去!” 纪轻桐听话地改跑为走,回头催促:“姐,阮姐姐,快点!” 阮赴今温温柔柔:“好,就来。” 纪怀昨暴躁回应:“快个头!跑得满身汗!” 她们选了一个并没有太刺激的车道,几个人排排坐,一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孩,纪轻桐坐在最前头,开动的一瞬间大喊一声,然后开始俯冲。 阮霁禾一边大喊一边喝风,脸上的肉都被吹得变了形。 阮赴今紧张地抓着女儿的手,克制着即将冲出喉咙的声音。 纪怀昨对这种坡度无感,偶尔会关注比她还淡定的商镜黎——她经常回头看惊叫的小皮球。 纪怀昨无奈地笑,把商镜黎的脑瓜转回来:“现在你们两个太小了,再大些,就让你们坐一排,到时候你再保护她。” 商镜黎听话地点头,也开始逐渐接受自己的快乐,身子前倾跟随过山车的轨道享受风声穿过耳边的刺激。 纪怀昨笑着收回视线,一手揉揉商镜黎的发顶。 商镜黎能真的融入她们,她也会觉得很欣慰。或许这两个小家伙感情能这么好的原因,是因为她们都有相似的经历,也都需要对方的某些特质。 可不论如何,在这世上,能有一个和自己相合的人,就在自己身边,都是无比幸运的事。 而她们之间更幸运,因为她们还会陪着彼此,一起长大。 第78章 第二次同睡 晚上吃过晚饭,几人玩得尽兴,回到民宿的时候,阮建平和钟荷也已经在民宿休息好一阵了,正围在客厅里聊天。 纪怀昨看到一个生面孔,是一个年轻的女孩,一头金发乱糟糟编成小辫子,上半身是一个紧身的牛仔马甲,下半身一条颜色艳丽的撞色A字裙,脚上是一双奈尔的高跟鞋,涂着大红色的指甲油。 她窝在沙发里,戴着耳机打游戏。 阮赴今一眼看到她脚上的鞋子,眼中掠过一丝冷意。 瞧见她们回来,阮建平第一时间给纪怀昨倒了杯茶:“小纪快来,下午玩得好吗?” 纪怀昨客气地笑,坐下,双手接过茶:“谢谢叔叔,挺好的。你们一路辛苦。” 钟荷笑眯眯道:“这个小伙子是你男朋友?长得真不错,看着文质彬彬的!” 阮赴今瞬间提高戒备,发现母亲说的是纪轻桐之后,才放松警惕。 “这是纪怀昨的弟弟,纪轻桐。”她帮忙介绍。 钟荷笑着打圆场:“我还以为小纪有男朋友了,你看我这眼神。” 纪轻桐长得乖巧,嘴又甜,“阿姨阿姨”地把钟荷哄得眉开眼笑,都顾不上催阮赴今的婚了。 阮赴今得以挨在纪怀昨旁边,看着她和阮建平聊天。 钟玫被这一家人无视,和自己的男人对视一眼,打断钟荷:“妹妹,我听说今今现在在大公司上班,月薪有七八千呢!” 钟荷把身子转回来,对自己姐姐也并未设防:“那是之前,现在升职了,一个月有几万。” 这个数字对她们来说过于惊骇,正在打游戏的陈嫣一下子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阮赴今。 钟玫也眉开眼笑:“这么能干那?!哎哟,平时今今也也不和我们联系,我们都不知道你看。” 她用手肘撞了一下自己男人:“老葛,你去做点好吃的,咱们就当是迟来的庆祝!” 阮赴今见状赶忙制止:“不用了,我们在外边吃过了回来的。” 钟玫愣了一秒,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再吃一口嘛,你大姨夫最近手艺精进了,尝尝看看。” 这样的盛情十分难却,阮赴今只好收回拒绝的话。 老葛的动作很麻利,一个多小时,桌上就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盘子。 几个人围坐在桌边,阮建平知道她们吃过饭了,并未催着她们再吃点,反而一直拉着老葛说些有的没的,转移他的注意力。 酒过三巡,钟玫看看阮赴今,和钟荷商量:“妹妹,你看嫣嫣现在没了工作,整天在家也不是那么回事,我想让她出去锻炼一阵,不如等今今她们回热河的时候,就把嫣嫣一起带着,她们两姐妹在大城市也有个照应。” 这话这么说自然是好听的,钟荷虽然高兴,但也不是彻底没有理智,并未一口答应。 “今今这么多年在城里都过来了,平时工作也忙,万一照顾不到嫣嫣,反而还叫嫣嫣受冷落。” 钟玫听出她的拒绝之意,心里不痛快,面上还是一派笑:“嫣嫣那么大人了,还不知道自己照顾自己?我就是看她缺少锻炼,让她出去闯荡闯荡。今今认识的人多,随便帮忙介绍个什么工作,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直没开口的阮赴今见话头已经指到自己面前了,加上偷东西还骗她的事,说话也并不客气。 “热河的岗位确实很多,但热河的消费水平也比我们这儿高出不少,租房和平时的吃穿住行都是花费,大姨你给她在那边租了房子吗?” 钟玫一愣:“嗐,我知道大地方花的钱多,那不是你们姐妹互相帮衬嘛!” 她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找了个美化的说辞:“你爸爸妈妈也就只有你一个女儿,往后还是要姐妹之间互相帮助,有家人才放心,是吧妹子。” 钟荷对她这个说法表示认同:“你大姨说的不错,你看看有没有提供员工宿舍的,帮你妹妹留意一下。” 陈嫣登时就不乐意了,筷子一摔:“妈,你别说了行不行?人家是不想管你呢,还在那儿说说说个没完,烦不烦啊?” 她用力往后边一退,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浑身上下都是戾气。 阮赴今也看她不顺眼:“你拿了我的东西我还没找你算账,摔什么呢?” 钟玫见状赶紧打圆场:“嫣嫣!怎么能这么说话!你表姐又没说不帮你,看你这脾气!” 然后又笑眯眯看着阮赴今:“今今,你也知道你妹妹这脾气,你比她懂事,别和她一般计较嗷。” 如果放在以前,阮赴今也不会因为几个包吵架,但这一年来她在纪怀昨身边见了她的为人处世,自己的习惯也多少被潜移默化地影响。 这个陈嫣的所作所为实在过分,她也没必要一再忍让。 “大姨,我下午说的话不是开玩笑的,我那些丢了的东西,临走之前都要送回来,送不回的就照价赔偿。” 陈嫣恼了,抢在钟玫前头说话:“这是我家!放在我家里的东西我凭什么不能用啊?” 阮赴今都快气笑了:“陈嫣,你要不要好好想想这片宅基地是谁的名字?你家,我门都锁死了你打破窗户也要偷?” 钟玫赶紧示意老葛把陈嫣拉回房间,然后好声好气地劝阮赴今。 钟荷在几人之间来回打量,也大概明白她们说的是什么,想着一年才回来一次,闹得太僵也没必要,就也帮忙一起劝。 “用不到的话就给你妹妹,反正你包也不少,别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被扯着往卧室走了一半的陈嫣见她被劝住,冷哼一声:“谁稀罕你帮我?不知道你年纪轻轻怎么挣这么多钱的,万一也介绍我去挣脏钱……唔唔唔唔唔!” 更不堪入耳的话被老葛的大巴掌捂在嘴里,阮赴今的火也彻底压不住了。 “别说那么多了,我会把丢的东西估价,陈嫣到底是干嘛用了我不管,钱必须一分不少地赔给我!” 她冷着脸上楼,钟玫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马上又恢复和事佬的模样。 “妹子,都是我们嫣嫣不好,她也没想到拿点东西今今生这么大气,我回头说说她。” 认错态度没得挑,就是只字不提赔偿的事。 纪怀昨无心继续坐下去,带着两个小孩起身上楼。 阮赴今正在房间里生闷气,纪怀昨叫小孩去纪轻桐房间玩,自己进了屋,轻轻关上门。 “气着了?”她含着笑意问, 阮赴今回过头,眼里甚至还有委屈:“真是颠倒是非的一家子!” 纪怀昨走过去,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你既然知道是她们颠倒是非,还把自己气成这样干嘛。” 她随手拿起一边的苹果开始削皮,又细又薄的水果刀被她捏在手里,手指之间留有等同的缝隙,冷白的颜色十分漂亮。 苹果在她的手里显得十分听话,由着她一圈一圈地削皮。明明是很简单寻常的动作,却叫阮赴今看得移不开眼。 纪怀昨抬起眼皮看她:“一直盯着我看就能不生气?” 阮赴今一愣,本想遮掩,但瞧着纪怀昨眼底调侃的神色,又打消了遮掩的心思。 “嗯,看着你就能不生气。” 纪怀昨的苹果皮断掉,她低下头重新开始,动作依旧是斯斯文文的。 “怎么还有这个说法呢。” 阮赴今的手攥着床单,以为不会被纪怀昨发觉,鼓起勇气道:“因为看着你就觉得愉悦,所以生不起来气。” 纪怀昨的苹果皮再度断掉,她停顿了一刻,想要岔开话题轻松一下,却在余光中捕捉到阮赴今揪紧的床单。而同时,阮赴今也看到她绯红的耳廓。 她们在同一时间把心中的紧张泄露给对方。 这个话题自然无疾而终,目光取代聊天的话题,她们默契地沉默做着不同的事,纪怀昨的苹果削了很久,阮赴今也看了很久。 最后纪怀昨把苹果递给阮赴今的时候,果肉已经被削掉三分之一。 她拘谨地回答自己想出来的话:“那还不错,能抵消你的不开心,还挺荣幸的。” 阮赴今看着她回避的神色,接过苹果,两人的手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反正是碰到了一起。 火星怦然炸开,只在一瞬间,她们便被对方的体温烫到。 突然响起的电话打断了当下的气氛,纪怀昨猛地抽身去卫生间:“时候不早了,我先去洗洗睡。” 阮赴今也回过神,看着她到处找地方躲的样子不免好笑:“好,卫生间和浴室在一起的,就是你前边的那扇门。” 呆子,现在躲起来有什么用,一会儿还不是要回到我床上睡? 浴室门关闭,阮赴今才得以把自己的眼神在纪怀昨身上扯下来。 她接起电话,是柳溪融打来的:“我明天晚上有空,出来玩玩?” 阮赴今笑笑:“我休假了,休一周,在老家呢。” 柳溪融颇为失望:“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不早点回来我可去找小昨卿卿我我了哦~” 阮赴今语调上扬,满是得意:“纪怀昨在我这儿,我们一起回来的,你找不到咯。” 第79章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启一段新的恋爱” 柳溪融大为震惊:“你动作这么快的吗?谁上次还期期艾艾瞻前顾后,这才多久你就见家长了都?” 阮赴今赶紧捂住听筒,生怕她的大嗓门被听见:“什么见家长,我爸妈挺喜欢她的,叫她趁着暑假一起回来待一阵。” 柳溪融笑:“我就说你没那么大胆子,我可跟你说,我在小昨的读者群潜伏已久了,人家小粉丝的热情比你高多了,有点危机意识吧你。” 阮赴今还没想到过这一茬,赶紧翻出软件:“这粉丝群在哪儿?我进去看看?” 柳溪融一边教她,一边指导:“现在都是快节奏的生活,你那套慢慢来的计划说不准不等实施呢,就被别人抢先了,可别不当回事。” 阮赴今已经进了群,看着小粉丝形形色色的表白,虽然知道是粉丝的单纯仰慕,但还是觉得有点刺眼。 她把亮度拉低,仍旧看不下去。 “溪融,我怕我吓着她,我总觉得她是那种,一旦被吓到,就再也不会探出头的小蜗牛。” 柳溪融对纪怀昨的了解也只有几面之缘,她想了想:“你可以试探一下,你也不是对感情一窍不通,把握一下节奏,看着有戏就进一步,反之就退一步呗。我是真觉得小昨人挺好的,可以发展一下。” 阮赴今笑笑:“我知道她好,你别操心我了,我会看着来的。” 柳溪融打了个哈欠:“好,那我睡了,晚安。” “晚安。” 阮赴今息屏,望着卫生间的方向出神。 试探? 像刚刚那样的言语试探,算不算试探? 纪怀昨的反应似乎不排斥,或者说,她也许对自己也有好感。 她正发呆,卫生间拉开一条缝:“阮赴今。” “哎!” 突然被叫名字,阮赴今有一种被抓的心虚感,大声回应完之后才觉得尴尬,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怎么了?” 她光听声音都能感受到纪怀昨此刻的扭捏:“我……没带睡衣。” 她真的很不想让事情变得奇怪,但她刚才闷着头只顾躲,忘了带睡衣。 内衣之类的她不好意思提,只能先让阮赴今把睡衣送进来,想着自己一会儿再拿上内裤进来换。 哪怕让纪轻桐帮她拿衣服,她都不会这么不好意思。 阮赴今似乎轻笑了一声,柔柔道:“你等我下。” 纪怀昨红着耳朵站在门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出神。 这胸也不算小,屁股也算翘,一会儿穿的那个睡衣会不会显得有点幼稚?阮赴今应该不会嫌自己幼稚吧? 她还是第一次对自己的身材如此不自信,面对镜中人的胴体,总觉得哪里差点意思。 阮赴今拉开纪怀昨的箱子,整整齐齐,是她的风格。各种衣服区域分明,她不费力气就拿出了小新同款睡衣,不禁有些好笑,越看越喜欢,甚至打算一会儿问纪怀昨要链接,自己也买一件算了。 她提着睡衣起身,正要送过去,忽然想到另一件事。 洗过澡了,内衣大概也要……换吧,她没提,是因为害羞嘛? 阮赴今停在原地思考几秒,蹲下身,红着脸在几条内裤中揪出一条,纯棉的黑色,看上去隐约带着点诱惑的意思。 她不可自控想到纪怀昨穿上的情景,又觉得自己像个变态,赶紧把内裤包在睡衣中间,摒弃那些时不时就要出现的幻想画面,走到卫生间门口。 “我拿过来了。” 纪怀昨猛然回神,不敢再看镜子一眼——她真是都在想什么? 门被拉开一条缝,纪怀昨伸出一只手,被热水泡的发皱。 “谢谢。” 阮赴今看着那只手,很想牵,克制住,把衣服递给她:“还有别的,你抖开的时候小心点,别掉在地上。” 她声音很细,纪怀昨秒懂她还给自己拿了内裤,脸也红了一片,更僵硬地道了谢,迅速关门。 阮赴今坐在床边等着,仔细回忆她们说过的话,指尖还残留着内裤留下的感觉。 她搓搓指尖,看到纪怀昨的箱子,又赶紧走过去把它合上,扶起来。 做完这些,纪怀昨也收拾好了从卫生间出来。 两人对视,空气莫名升温。 纪怀昨一步一顿走到床边:“好了,你去吧,” 阮赴今“嗯”了一声,拿着自己的衣服进去。 几秒之后,水声响起,纪怀昨在同时想起自己曾惊鸿一瞥看到的白,下意识用手背把脸挡住。 她起身去隔壁接孩子,但两个小皮球已经睡着了。 纪轻桐最后还是没能落得大床房,只有一个标间,标间有两个床,纪轻桐一个,两个小孩一个,刚刚好,也没那么挤。 “她们今天玩累了,也没洗澡就睡着了,干脆就先这样睡吧,明天你再抱过去洗澡。” 纪轻桐把门让开道:“我正要去找你呢。” 纪怀昨走进去坐下,纪轻桐凑近了些:“阮姐姐的大姨有点那个,我看不太好相处。” 纪怀昨看他一眼:“怎么,难为你了?” 纪轻桐摇摇头:“不是,她刚刚上来敲我的门,明里暗里地提醒我房费的事,说什么标间一晚上多少钱之类的话,我听那意思是想让我支付,等我把手机拿出来吧,她又说和阮姐姐是朋友,不好收之类的。” 纪怀昨想了几秒:“把标间的钱给她吧,不用和阮赴今说这些,她知道也难办,本来咱们来玩的,白住确实不好。” 纪轻桐点点头:“那我下去了啊。” 纪怀昨跟在他后边起身,给两个小皮球拉拉被角之后也回房。 阮赴今已经冲了澡出来,看她从外边回来,疑惑问:“去哪儿了?” 纪怀昨一顿,隐瞒了房费的事:“去接小禾小梨,她们都睡了,明天再接回来吧。” 阮赴今点点头,察觉到纪怀昨一直都没看自己,心中疑惑,但没问。 两人先后躺在床上,靠着床头,中间的被子塌下去,泾渭分明。 阮赴今看着明显的界限,就不免想起上一次同床睡的时候,睡前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结果醒来自己就追到人家那边去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这个人自己睡就很老实,如果身边有另外一个人,就不那么安分了,你介意的话我找点东西挡在中间?” 纪怀昨摇摇头:“不会,我不介意这个。”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有点不妥,阮赴今也听到她这么说,笑她:“这么说,你不介意我挨着你睡的话,我可就要当真了哦。” 纪怀昨耳根红透,上次她并未仔细感受,所以心里没什么波动。 但过去这么久了,她对阮赴今再也难能只当做邻居来相处,因此对于她的靠近,她总是惶恐。 哪怕她们现在的距离根本算不上近,她仍旧能从阮赴今轻柔的声音中,想象到她出水芙蓉一般的清丽。 她不看她,就是预料到自己的心态不会那么四平八稳,为了避免自己失态,所以干脆不看不想。 但还是有点难的,尤其是现在阮赴今靠近了,身上的沐浴露味道伴随着她的动作向纪怀昨敞开。 “和别人说话不看着对方,可不太礼貌。” 纪怀昨屏住呼吸,胸廓的起伏都在勉强控制。 她转过视线,对上阮赴今水润的眸子时,强忍着吞咽的欲望,脑子里争先恐后跑出来很多词语来形容她。 那么温柔,那么动人的阮赴今,上半身倾斜着,撑在她的身侧,头发顺着她的动作绸缎一样滑落在肩膀上,胜雪的肌肤和乌木一样的头发强烈对比,把她的清洁更添几分妩媚。 外头一声惊雷,紧接着倾盆大雨落下,打在窗户上,为她们营造了绝无仅有的良好氛围。 阮赴今脸上有羞涩的绯红,觉得自己似乎靠的太近了,往后退了些。 “你有心事吗?”她问。 纪怀昨摇摇头:“不是心事让我发愣。” 阮赴今心中有答案,大脑不受控制发出追问的指令:“那是什么?” 纪怀昨垂着视线看着被单,想了几秒,并未顾左右而言他:“你。” 她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如此明显的心动她早已察觉,只不过在此刻她才愿意承认罢了。 阮赴今如此美好,她动心也实属应该,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阮赴今并未想到她会如此直白,看着纪怀昨认真的眸色失神,张了张口,推进气氛。 “是……因为我美吗?” 纪怀昨面色爆红,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复,阮赴今则是以为是自己自视甚高,赶忙收回这句话。 “我开玩笑的,你别介意。” 纪怀昨打断她:“确实美,和平时化妆的样子,很不一样。” 阮赴今心尖都是甜的,被喜欢的人承认自己的外貌是一件很值得人高兴的事,她顺势躺在枕头上,没过多久,纪怀昨也同样躺好。 关了灯,一室漆黑,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纪怀昨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忽然变得如此黏腻,但她并不排斥这种紧张感。 很久之后,阮赴今轻声问:“睡了吗?” 纪怀昨下意识秒回:“还没。” 阮赴今无声弯唇,想到“试探”两个字,壮着胆子问:“你打算什么时候,重新开始一段恋爱。” “嗯……新的恋爱。” “和另一个人。” 第80章 为什么不开心,因为没摸够吗? 纪怀昨心都提到嗓子眼,她虽然明确了自己对阮赴今有好感,但也不是说现在就在一起,这对她来说太突然了,她一时无法回答。 阮赴今忍耐着纪怀昨的沉默,她知道她在想一个合适的答案,也知道自己问的或许太着急了。 但就算是措辞答案,也不必想这么久吧? 久到她已经失望地睡着,纪怀昨才给出答复。 在等待答案的人眼中,一秒也被拉成一分钟,白天确实玩得尽兴,所以疲倦的睡意铺天盖地,纪怀昨明明只考虑了不到十分钟,在阮赴今看来已经如隔三秋。 “我最近……大概没时间重新开始。而且,在感情上,我承认我有开始所疑虑,所以没办法立刻回应你,不是你不够好,是我多了很多怯懦。” 纪怀昨绷着神经说完,才渐渐听到阮赴今均匀的呼吸。 她鼓起勇气转过头看,月光穿过并未拉好的帘子,落在阮赴今脸上。她睡颜恬静,皱着的眉似乎在控诉纪怀昨的答案让她等了很久。 纪怀昨总算能安安静静的,大大方方地看看她。 看看她温润的眉,和煦的脸,和自带眼线效果的睫毛。 虽然不施粉黛,但仍旧赏心悦目。 她想起阮赴今说的,看到自己就会愉悦,生不起来气。无意识地轻笑。 ——能被你这样美好的人如此看重,是我的幸运。 她动作很轻地帮阮赴今拉起被子,重新躺好,她们之间仍旧有一条明显的界限。 但正如阮赴今睡前预告的那样,后半夜,她睡意朦胧地寻找被窝里的另一个热源,那条界限逐渐消失,纪怀昨也迷迷糊糊抱住柔软的躯体,好像扑了满怀的洁白的云。 阮赴今再一次在熟睡之后,贴近纪怀昨怀里,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她被那个清澈的怀抱所接受,梦境里都是一片馨香。 因为前一晚睡前的心事重重,第二天阮赴今比纪怀昨更早苏醒。 她动动身子,两腿中间的触觉令她瞬间清醒。 她才看到自己正被纪怀昨抱紧,眼睫之上,是纪怀昨光滑的下巴,眼前,是纪怀昨平直的锁骨。 温度攀升,阮赴今小心地掀开被子,看到纪怀昨骑在她两条腿中间,两个人的姿势纠缠到极致,已经无法再紧密贴合。 阮赴今瞬间红了脸,她保持着现有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纪怀昨吵醒,过早被丢出这个怀抱。 纪怀昨身上是她的沐浴露的味道,奶香味和她平时的气质大相径庭,阮赴今忍不住在她胸口深吸一口——现在的姿势她只能如此呼吸。 香。 阮赴今身子发软,心头的愉悦快要将她的理智淹没,她真的很想就此抱紧纪怀昨。 但昨晚的没有答案似乎也表明了纪怀昨的态度,她理智尚存,并未那么做。 只是这晨曦初露的安宁,她免不了要多享受片刻。 以前没发现,现在这么近距离看,纪怀昨的身材也是不错的。 阮赴今的手搭在她腰间,纤细的腰十分有韧性,隔着一层衣服,阮赴今都能抚摸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再往上看……黑色的内衣包裹着的白,让阮赴今欲罢不能。 她一边责怪自己这是趁人之危,一边又劝自己“只是看看没什么吧?” 正当她犹豫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纪怀昨低哑的嗓音和她打招呼:“早,你往那边去一点,我连平躺的位置都没了。” 阮赴今一愣,坐起上半身,才看到纪怀昨的位置——真的,她不侧着身子,已经掉下去了。 阮赴今赶紧后退,一眼都不敢再多看纪怀昨,麻溜地下床洗漱。 “抱歉你再睡一下。” 纪怀昨撑着头看她落荒而逃,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她窘迫,但这次却觉得比之前的几次都更显得可爱。 怀里空空如也,纪怀昨感觉有些遗憾,闭着眼睛缓了几秒,也起身洗漱。 两人并肩站在洗手池前边刷牙,阮赴今偶尔会借着纪怀昨喝水漱口的间隙偷瞄镜子里的她。 哪有人一早上起来都这么精致的? 她心里的思绪乱飞,想来想去,就想到昨晚没被回答的问题,顿时羞涩也没了,紧张也没了,只剩尴尬。 这一愣神,纪怀昨的视线在镜子里和她相遇,两人都是一顿,阮赴今急匆匆低头洗了把脸,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纪怀昨叼着牙刷,仰着上半身看她,那人抓起衣服去另一个小房间换,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纪怀昨笑笑,以为她是因为在自己怀里醒来觉得害羞才这样,就并未放在心上。 一整天,她忙着写小说并未有什么空闲和阮赴今交流,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总算觉出一点不对劲。 阮赴今和她的交流愈发少了,甚至偶尔自己和她主动说话,阮赴今也是赶紧岔开话题去找纪轻桐。 这下子她成了带孩子的人,走在最后看着前头的两人相谈甚欢。 难道是哪儿惹到她了?还是那天早上她其实没摸够,自己就醒了,打断了? 她不好直接去问,自己又猜不出原因。其实阮赴今只是觉得自己试探过头,还没得到回应,社恐觉醒,尴尬地不知该怎么相处罢了。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周四,接连两天的明显回避让纪怀昨实在摸不着头脑,刚好晚上要一起吃烧烤,她打算借着这个机会问问清楚。 傍晚,橙红色的夕阳把天空都变成浪漫的粉色,纪怀昨帮忙把食材拿到空地上,看着阮建平生火架炭。 钟荷看了一圈,问钟玫:“嫣嫣呢,晚上不回来吃了吗?” 钟玫飞快地看了阮赴今一眼,打哈哈:“嗐,她就是玩儿心大,一会儿就回来了,那个肉给我,我串一下。” 钟荷把肉递过去,看看埋头弄鸡翅的阮赴今,使唤她:“今今,你去和小纪买点饮料回来。” 虽然钟玫的民宿里有这些,但是钟荷知道她的吝啬,所以从来不指望她什么。 阮赴今动作一顿,把鸡翅放下,起身时,看到比她更快准备走的纪怀昨,正站在那儿看着她。 阮赴今敛下眸子,手揣进衣兜里,路过纪怀昨:“走吧。” 她的态度叫纪怀昨莫名,朝阮建平微笑颔首之后跟上去。 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阮赴今的侧脸郁郁,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纪怀昨有点排斥这样无缘无故的疏远,她快走几步和阮赴今并肩,才问:“你这两天有心事?” 阮赴今步子都卡顿了一下:“没啊。” 她心虚的样子过于明显,纪怀昨看得出来,想着她既然不愿多说,也没有追问。 本来就因为没得到回答觉得尴尬,现在纪怀昨又只问了一次,很像象征性地敷衍一下。阮赴今更不舒服了,步子加快。 纪怀昨一头雾水看着她越来越快,也只好提速。 谁惹她了?这么生气啊。 两人好似竞走一样冲到超市,纪怀昨跟着她走到种类繁多的饮料墙面前,看到她正望着顶层的饮料出神。 “想喝那个?”她问。 阮赴今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后的,她比纪怀昨矮上几公分,此刻纪怀昨在她身后说话,气息似乎都要撩到阮赴今耳边。 她身子紧绷,借此抵抗着被撩到的软意。 旁边有一个矮梯,纪怀昨见她不理人,干脆自己拖过矮梯,踩上去把饮料拿下来。 阮赴今揉揉耳朵,看着她下来,迅速转向别处,心不在焉地随便选了几样。 两人前后脚去门口结账,袋子不算轻,阮赴今主动提起一边,示意纪怀昨提另一边。 回家的半路,转角一男一女正在吵架,离远了听不清在吼什么,越走越近之后,才听得清楚。 “你放手啊!少纠缠我!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凭什么做我男朋友?” “我所有的钱不还是给你花了!没良心!” “你那点钱还不如我一个包贵,真有意思!” “谁知道你的包哪来的,你不是也很穷?装什么!” 两人转过转角,正在撕扯的两人也出现在眼前,一个是陈嫣,另一个男人颇为清瘦,只看背影认不出是谁。 陈嫣先看到她们,原本气势汹汹的口吻立刻收回,把包藏在身后:“你松开我!我要回家了!” 男人不知自己身后还有别人,拉着不让走。阮赴今凝视陈嫣的背后,那个包,正是她第一个奢侈品,原本打算留着珍藏,有个纪念的。 纪怀昨没吭声,她隐隐感觉到身边人似乎要怒了。 陈嫣生怕让阮赴今看出来,一个劲儿挣扎,越发挣不脱,又急又恼,尖叫一声踩在男人脚上,才得以解脱飞奔离开。 男人捧着脚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一回头,才发现身后还有两人。 阮赴今淡漠地看他一眼:“那是你女朋友?” 男人一边斯哈地抽气,一边点头:“你们认识?” 阮赴今并未回答,反问:“我看她背的包不错。” 一提这个男人就来气:“原本处的挺好的,谁知道傍上什么大款了!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名牌,就要和我分手!” 丢东西的真相已经如此清晰,阮赴今一言不发扯着袋子往家走。 纪怀昨不敢置喙,只能跟上她的速度。 两人回到民宿的时候,阮赴今瞧着才从楼上下来的陈嫣,气不打一处来。 那些东西虽然对现在的她来说没有多贵,但也是她曾经一点点省出来的,每一个都是想留着珍藏的。 但现在不但被敲破窗户偷走,还光明正大在她这个主人面前背出去! 第81章 冲突 钟玫看见她俩回来,笑着打招呼:“回来了啊。” 阮赴今并未理会,直视陈嫣:“把东西还我。” 钟玫一愣,和钟荷对视一眼,赶紧起身:“什么东西呀?” 阮赴今看着心虚的陈嫣:“我的包,我的衣服鞋子,都在你那吧,拿出来还我。” 钟玫还不知道她撞见了,拿出之前的那一套说辞:“哎呀今今,你忘啦,我不是和你说了吗,让她卖钱救人啦,那卖都卖了,哪能再找……” “我看见她背了。”阮赴今不客气地打断,“陈嫣不是未成年了,我那些东西随便哪一样的价格都足以立案,你如果不想发展到无法收场的地步,就趁早还我。” 气氛骤然变得紧张,钟荷见状赶紧起来打圆场:“今今,一家人吃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陈嫣一言不发,越看阮赴今隐忍,越得意洋洋。 阮赴今冷哼一声,坐到一边去。 这场风波算是暂时平息。 纪怀昨看着身边生闷气的人,悄无声息去厨房切了西瓜,拿到她面前:“消消火。” 阮赴今一愣,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吃。 过了这个小插曲,有钟荷和钟玫的带动,气氛也算活跃轻松。 阮赴今兴致缺缺,阮霁禾早发现自己妈妈不开心,眼巴巴等着姥爷烤好一串鸡翅,然后献宝似的跑到阮赴今面前。 “妈妈,给。” 阮赴今一愣,接过另一只手揉揉她的脑瓜:“谢谢宝贝,去玩儿。” 阮霁禾笑眯眯跑走,又去守着,等面包片。 阮建平笑着打趣:“怎么,小禾这么小就开始送外卖了啊?妈妈也不给你什么奖励?” 阮赴今闻言,无奈地在身上摸索一阵,因为没有带零钱的习惯,所以一时间也摸不出什么奖励。 旁边的纪怀昨递过来几颗奶糖:“超市找零的,拿去。” 漂亮的包装纸看着价值不菲,阮赴今知道这是刚在超市买的,估计就是给小孩子买来吃的,就接了过来。 钟玫眼尖,酸溜溜道:“这糖在超市里卖的可贵呢,今今,你朋友真大方。” 纪怀昨拿出惯有的谦逊:“还好,几块糖而已。” 陈嫣的目光也看过来,纪怀昨并未注意到她的视线,阮赴今却注意到了,下意识挡在纪怀昨面前,回以凌厉的眼神。 陈嫣一惊,瞪她一眼不再看,嘀嘀咕咕:“有什么了不起的。” 阮霁禾再次拿着面包片跑过来的时候,成功换了一块糖,奖励的作用之下, 她更卖力了,小腿噔噔噔地在几人中间来回穿梭。 纪怀昨搂着商镜黎,给阮霁禾的同时也会给她一颗,一碗水端的平。 陈嫣被阮霁禾跑得心烦,尤其加上她母亲对阮赴今明里暗里地奉承,更不高兴,没忍住在阮霁禾路过的时候伸了下脚,把兴冲冲的小皮球直接绊了个跟头。 娇嫩的脸蛋接触到地上,直接擦出一条血痕。 “小禾!”阮赴今大惊失色,起身就跑过去把孩子抱起来,“怎么还摔倒了,疼不疼?” 阮霁禾本是想哭的,看到商镜黎的一刹那,生生憋住,嘴巴都委屈得皱成波浪号了,还嘴硬说不疼。 商镜黎皱眉,看着陈嫣得意的模样,并未征求纪怀昨的意见,起身指证:“这个人把她绊倒了!” 第82章 可,阮赴今亲了她 阮赴今送父母回房,又去安抚两个小孩,十二点多才回来。 纪怀昨并未洗澡,换了睡衣躺在床上等着她,见她进来,才把电脑合上。 “小家伙们都睡了?” 阮赴今点点头,坐到床边:“我和爸妈说了,明天和你一起走。” 纪怀昨顿住:“好。” 阮赴今看着她手上的纱布,再度心疼,靠近了一点,在纪怀昨疑惑的视线中轻轻吹了好几口。 纪怀昨手臂上顷刻出现鸡皮疙瘩,她迅速收回,迎上阮赴今疼惜的目光。 “疼不疼?” 纪怀昨吞咽一下:“不疼,都包扎好了,疼什么。” 阮赴今不信,她犹豫几秒,拉起纪怀昨的手,小声责骂:“火炭未必会烫伤我,怎么那么冲动,挡在我前头。” 纪怀昨也不忍心她如此自责,安慰她:“没关系的,真的,这点小伤不会留疤的,你不用太过在意。” 阮赴今点点头:“那我先去洗澡。” 纪怀昨应了一声,看着她无精打采拿着衣服去卫生间。 水声在关门之后响起,纪怀昨松了口气,手臂仍旧火烧火燎地疼,但她还可以忍受。 难忍的是,阮赴今投在浴室门上的倒影,和淅沥沥的水声。 她面上火热,偏过头凝视夜色,漆黑的画面没有丁点可以发挥的想象空间,导致水声更明显了。 纪怀昨干脆缩进被子里,抵御水流声。 阮赴今淋在热水之下,满脑子都是纪怀昨把她护在怀里的情景。 不假思索地,紧紧地抱着她。 不同于上次在医院的拥抱,那是她自己求来的,是纪怀昨怜悯的拥抱。 这次,是她主动的,保护的拥抱。 阮赴今再一次落入那个期待已久的怀抱之中,一如既往的清香干净,让她心存依恋。 之前的问题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纪怀昨下意识地保护,已经说明一切。 她或许还没准备好重新开始,或许是对自己的喜欢弱于对感情的失望,总之,她不是对自己全然没有感觉。 阮赴今关了热水,看到还挂着水珠的身体,冷静地擦干净,换上睡裙,温柔被妩媚取代。 纪怀昨的真诚,炽热,和那些温柔的坚定,她不愿让给别人。 既然纪怀昨始终心存顾虑,那她愿意主动朝纪怀昨走过去,她相信纪怀昨不会舍得让她走九十九步,她会对自己心软,迟早也会朝自己飞奔而来。 出了卫生间,阮赴今一眼看到缩在被子里的人,她随手关了灯,一室漆黑,而后散开头发,掀起被子躺进去。 和前几个晚上不同的是,她并未保持以往心照不宣的界限,反而径直贴近纪怀昨,一直到她每次睡熟之后那么近,顺势搂住纪怀昨的腰停止。 纪怀昨僵硬得不知该如何自处,她试探性地叫她的名字,阮赴今慵懒地蹭蹭她的肩:“嗯?” 纪怀昨捏着一点睡裤的布料,感受着阮赴今柔软的胸口压迫,虽然并无实质性的压力,却仍叫她难以喘息。 阮赴今轻飘飘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叫我名字,怎么不说话。” 第83章 我不会让她无功而返 两人心照不宣地低头吃饭,很快把一袋牛奶喝了个干净。 纪轻桐把所有的箱子都放在车上,收拾好之后,一行人出发回热河。 纪怀昨胳膊上的烫伤仍旧有隐约的灼烧感,几人下午到了热河之后,干脆先开到医院去换了药,然后才回家。 纪轻桐把所有的箱子从车上卸下来,阮赴今主动拿过纪怀昨的。 “你歇着就好,这些事交给我。” 纪怀昨一愣:“我自己来就行,你去收你的。” 阮赴今态度强硬:“我来,你去坐着。” 纪怀昨拗不过她,只好去沙发上坐好。 几天不见,乌龟和王八蛋显得分外亲热,围着纪怀昨蹭来蹭去,呼噜呼噜的声音听着格外治愈。 下午五点,太阳还远远挂在山尖上,阮赴今收拾好纪怀昨的衣服,又收拾好自己的,太阳就不知不觉坠在山尖后,天空上一片橙红余晖。 纪怀昨坐在窗前,带着两个小皮球画画。 她的手很稳,外边的夕阳像是被她裁剪下来粘贴在画布上一般,虽然有些潦草,但更显随性。 阮赴今在后边靠近,对她的画十分喜欢:“你画画很棒,以前学过吗?” 纪怀昨收笔,谦虚地摇摇头:“参加过绘画社团,跟了几节课,只会画简单的。” 阮赴今仍旧在端详那幅画:“这个可以送我吗?我想挂在卧室里。” 纪怀昨本就是随手一画,不好意思把这样的画送人,赶紧拒绝:“我之后再画一个更好的给你,这个就是画着玩的。” 阮赴今点点头:“好啊!我去做饭,你再等一下。” 纪怀昨把她的衣服拉住:“别了,做饭还是我来。” 阮赴今停住,转过身,自上而下凝视她:“你不信我的手艺?” 纪怀昨抿了下唇角:“我是说……我帮你,我看着你弄,我学学你的手艺。” 阮赴今对她的服软很受用,愉悦地点点头:“那跟来吧!” 纪怀昨唇角带笑,起身跟上。 阮霁禾看着看着,问商镜黎:“小昨姐姐为什么比我还听妈妈的话?” 商镜黎隔了很久才从大人们的身上回过神,沾着颜料,摇摇头:“不知道。” 才把猫砂铲完的纪轻桐闻言蹲下身:“当然是因为爱啦。” 阮霁禾一脸惊奇:“爱就要听话?” 纪轻桐冥思苦想:“就是,听正确的话,不是什么话都听。” 他尚在想一个能更通俗易懂的表达方式,商镜黎出口即是金句: “爱一个正确的人,就是不和她争。” 她迎上纪轻桐震撼的视线:“因为正确的人会做正确的事。” 纪轻桐惊为天人,跳起来冲进厨房:“姐!我的妈!小梨简直太神了!你没事和她多交流交流吧,我感觉我们家要出个哲学家!” 阮霁禾也十分崇拜地看着商镜黎:“小梨,你好厉害!我决定以后都听你的话!” 商镜黎看她一眼:“我们的喜欢和大人的喜欢不一样,你不用听我的话。” 阮霁禾鲜少有脑瓜转得过来的时候,一把抱住商镜黎的手:“可是我们长大之后,喜欢就也长成大人的喜欢了呀!我一直都听你的!” 商镜黎看着她手中的笔,因为她现在突然的拥抱,颜料正戳在自己衣服上。 她忍了又忍:“那第一句话,不要拿着画笔抱我!” 阮霁禾撇撇嘴,想到了什么,马上开心起来,把笔扔在一边,再次抱住商镜黎:“现在没有画笔啦,我是不是很听话?” 商镜黎点点头:“嗯,听话。” 厨房里的纪怀昨听到纪轻桐的猴子叫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纪轻桐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并未注意到那两个人的一语不发。直到他说完,才发现厨房的气氛沉默且暧昧。 “呃……”他才收到来自姐姐的警告,讪讪退回一步,“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我还是孩子 ……” 纪怀昨拉上厨房的门,很想把纪轻桐胡言乱语的嘴揪下来。 阮赴今是害羞的,可是她看纪怀昨也很害羞,就没那么拘谨,反而想调侃她。 “你听我的话,是因为这个原因?” 纪怀昨脸热,心道这人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明明以前对视一眼都恨不得期期艾艾道歉的社恐,现在倒是什么都敢宣之于口。 她别过脸:“童言无忌,你不是听见了?把肉放下去炒,然后把醋快点溜进去。” 阮赴今挑了下眉,跟着指令操作,回答她的前半句:“那你为什么听我的?” 纪怀昨没法回复,如果回答“因为你说的一般都是正确的”,那和小梨提出来的“爱一个正确的人”就显得相得益彰。 如果说“因为我不想和你争”,又成了应和后半句。 她犹豫几秒,最后丢出来一个随便诌的理由:“因为你刚才强势的样子挺凶的。” 阮赴今:…… 然后她也把纪怀昨丢出了厨房。 “其余的我自己弄就好,你去一边待着吧。” 纪怀昨哑然,她看着被一把拉上的门,心中猜测这人大概只想和她说后半句,让她去一边待着。 因为说她凶,所以惹生气了? 纪轻桐从她旁边飘过:“姐,你这么追女孩是不能得手的。” 纪怀昨被噎了一句,笑眯眯看着他回答:“一个追了两年还被当小丑的人就不必指导我了吧?” 纪轻桐捂住心口:“痛!太痛了!” 纪怀昨白他一眼,上楼:“我去写点东西,好了叫我。” 纪轻桐撇撇嘴:“遵命大人。” 阮赴今已经关了抽油烟机,一门之隔,姐弟俩的对话一字不落收进她耳中。 “追女孩”三个字让她窃喜,纪怀昨的回答让她更加欢欣。 她并未否认“追女孩”三个字,也就是说,她没有否认和自己的暧昧,她对自己有感情。 这个认知无疑叫人欢愉,阮赴今哼着歌完成自己的菜,齐齐整整端上了桌。 比较简单的炒菜她还是应付得来,听纪轻桐说纪怀昨在楼上,便主动过去叫她。 不得不说,纪怀昨认真工作的时候还是极具魅力的。 书房的门没有锁,阮赴今推门而入,瞧见电脑后边正在飞速码字的人。 工作的时候,纪怀昨习惯把挡蓝光的眼镜戴上。黑色的极简边框很符合纪怀昨的气质,阮赴今并未打扰,只站在门口看着她。 纪怀昨专注于屏幕上的文字,并未注意到有人在看她。 她时而蹙眉,时而露出恍然的表情,时而又像在否定自己。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掠动飞快,有节奏的啪嗒啪嗒声听着十分助眠。 阮赴今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挪不开眼。 如此内外兼修,言行合一的人,怎么就刚好能被她遇到? 纪怀昨不知时间过去多久,等她终于把这一部分写完,才看到那个注视她很久的人。 阮赴今某种的情绪已然酝酿得相当醇厚,瞧她看过来,下意识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耳边的碎发挡住她勾起的唇角,她启唇:“吃饭了。” 只在这一刹那,窗边的风晃过来卷起桌上纸页的边角,摸索着纪怀昨愣在原处的手指,痒意便从指尖顷刻间传遍全身。 她何曾见过如此柔媚的春风,温柔的,和煦过境的,独独对她迎面而来的春风,也只为她停留。 她看到阮赴今靠在门边,她的头发乖顺垂在颈侧,眸中星星点点的浅淡笑意逐渐凝聚在一起,明晃晃,惹人醉人。 纪怀昨在此刻明白自己一直所等待的究竟是什么,大概就是在这样浪漫的傍晚,有一个比傍晚更浪漫的人,一双眼睛含笑望着她,写满对她的欣赏。 会为她挡住别人的恶意,会为她申辩说不出的话,也会为她抵挡生活琐事的考验或刁难,最后和她回家,陪她吃晚饭。 于纪怀昨而言,以上便是她梦寐以求的,极致浪漫。 这些都汇聚在阮赴今身上,尽管她自己都没有确切地思考过关于理想型的具体描述,可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人,她站在那儿,哪怕是加上缺点,都完美符合“理想型”这个词汇。 而现在,此刻,当下,怎么形容这一刻都可以。 她不自觉地看了眼时间。 2030年2月28日18:47分,她承认她喜欢阮赴今。 两人的视线交汇,阮赴今缓缓走到她面前:“怎么发呆?弄好了就下去吃饭吧。” 纪怀昨唇边逸出笑容,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修正了自己之前给出的答案。 “我正在准备接受新感情,如果这段感情的对象是我所向往的那个人,那我不会让她无功而返。” 阮赴今的心跳越来越快,她无意识咬着下唇,此起彼伏的心情冲刷着她之前的不安和惊惶,直到完全洗干净。 “你,你说真的?” 纪怀昨点点头,和她平视:“我现在可能无法直白地说,我在上一段感情并没有收获什么好的东西,所以我不受控制得更加谨慎,她可能要等等我。” 阮赴今的笑意逐渐扩大,唇角的弧度愈发绽开,一条短促的唇线拉长,最后又被羞涩收拢。 “好,她大概不会拒绝。” 两人相视而笑,尽管没有人挑明什么,可正是这样的感情,才担得起“慎重开始”这样的形容。 纪怀昨经历过失败的感情,她不愿好不容易遇到处处合适的阮赴今,草率开始,最后草率结束。 她们心知肚明对方心里有自己,如果真的到了需要确认关系的那一天,可能一个吻,一个拥抱,甚至一个对视,就已经尘埃落定。 第85章 纪怀昨拿起半杯醋:给我满上! 思绪芜杂,以至于她上楼之后,下意识摁了纪怀昨的密码,推开门的时候,只有两个小孩在家,纪怀昨去买猫粮还没回来。 阮赴今接受了两对猫猫孩孩的欢迎,正揉着乌龟的肚子,纪怀昨也回来了。 她沉默一秒,讶异地看着阮赴今:“这么早就回来了?” 阮赴今抿了下唇,回头,视线落在纪怀昨的领口上,忽然很想靠。 疲倦之态漫上眉宇之间,她笑了一下:“嗯,结束得早。” 工作上的事她尚可和纪怀昨说说,缓解心情。但是这种追求者带来的苦恼,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得。 因为纪怀昨大概会觉得有压力,会觉得自己在逼她早点做出选择。 这一个月里,她们的相处模式越来越默契,她知道,距离真正在一起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所以根本没有必要把那些事说给她听。 纪怀昨看得出她的疲倦,拎着猫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放下猫粮钻进厨房。 这么早回来,怕是没吃什么东西。 阮赴今仰躺在沙发上,看着纪怀昨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心头涌起无限柔软。 不论是文承泽也好,还是周刑,甚至是更好的人。他们几个人加起来,在阮赴今心里,也比不上纪怀昨一丁点。 这么温柔的人,不声不响关心自己,给自己做一碗热汤面的人,才是她最心动的归宿。 纪怀昨抽了张纸巾擦手,慢条斯理的动作给如此平常的小事带上优雅的滤镜,阮赴今看着看着,脸热。 “快吃吧。”纪怀昨提醒她,“再过一会儿都坨成一团了。” 自从和纪怀昨往来密切之后,阮赴今已经几个月没吃坨了的面了。 她喜欢吃面,但自己不会做,点来的外卖多数都会被同一个骑手抢到,所以经常吃到坨了的。 眼前的面条根根分明,阮赴今笑着挑起一根,想起她第一次在纪怀昨家吃饭的情景。 “你还记得吗?一年前,我第一次在这吃饭,也是因为点的面条坨了,你帮我说了话,从那以后,我一直都没再点过面条的外卖。” 纪怀昨已经想不起她提到的事,拉开椅子坐下:“我记不太清了,不过当时帮到你还好。” 阮赴今对上她的视线,柔柔一笑:“从相识开始,你就一直在帮我。” 她这么说,纪怀昨反倒不好意思,视线飘向别处。 阮赴今见状,心里甜滋滋的,也开始吃面。 两个小皮球早就回到书房写作业,二年级的作业似乎比一年级更难了,阮皮球独立完成作业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好在商镜黎有耐心,愿意一遍一遍教她,书房门开着,她们在楼下也能听到商镜黎耐心的劝解。 “上次开的家长会,小禾被表扬。”纪怀昨忽然想起,“姜松河说她进步十多名,还说她愿意帮助大家,交了不少好朋友。” 阮赴今已经很久没参加家长会一类的场合,闻言还有些恍惚:“真的啊?” 纪怀昨点点头,想起什么,又忍不住笑:“她私下和我说,小禾哪哪都好,就是爱追着漂亮女生跑,让她头疼哈哈哈。” 阮赴今一脸无奈:“不知道怎么的,从小就这样,我到时候说说她。” 纪怀昨摆摆手:“不用,有人说她了。” 阮赴今又夹起一口面条,满脸疑惑。 纪怀昨指指上边:“小梨正在听她关于这件事的检讨,你听。” 阮赴今甚至停住吃面的动作,仔细听楼上的声音,果然如纪怀昨所说,她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崽子正期期艾艾地道歉。 纪怀昨靠在椅背上分享趣事:“我发现小禾每次搭讪别人,小梨都会表现出明显的不悦,然后小禾就会乖乖检讨。” 阮赴今被她描绘出来的画面逗笑:“已经被吃得死死的了。” 两人又闲聊几句,一碗面见底,话题刚好也接近尾声。 纪怀昨主动收碗,阮赴今才发觉,她是注意到自己情绪不高,所以故意找些轻松话题来分散注意力。 真是个细心的家伙。 就是不知道,你要多久才接受我。 阮赴今眯着眼睛,满眼兴味,她并未觉得难等,而是很期待纪怀昨对她表白那一天,多等一天,这种期待就多一分。 她知道纪怀昨是个什么样的人,开先是自己主动坦白,往后,纪怀昨一定会主动捅破窗户纸。 她有自信,纪怀昨不会事事都让她主动。 纪怀昨的接纳不是未知的,而是终将如约而至的感情。 - 隔天上班,阮赴今发现前台的花不见了,早餐也没再送来,她长出一口气。 等她进了办公室,小宁才拿着文件鬼鬼祟祟窜进来。 “老大,文经理被调职了!” 阮赴今动作一顿:“调职?” 小宁点点头:“说是下周开始,就要去分公司做总经理了,明升暗贬。” 阮赴今放下手里的东西:“这么突然?” 小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不过他走了您也轻松了,公司里的人也不会对您指手画脚了。” 阮赴今没否认这个说法,打发她出去工作,只剩自己的时候,才细细品味其中的不对劲。 昨晚闹了乱子,今天就被调任了,难不成是周刑? 他空降来,连陈总对他也是客客气气,他大概并不是钟荷所了解的那样,只是小镇的经理。 这些事是想不完的,阮赴今放下这些,进入工作状态。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阮赴今整理好文件保存,天上刚好一阵闷雷涌过,顷刻间便落下大雨。 阮赴今扭头去看,玻璃已经被大雨冲得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今天本来也没开车,见状不但没觉得烦闷,反而升起愉悦来。 她脚尖一点,椅子带着她原地转了个圈,与此同时给纪怀昨发消息。 这可不是她要麻烦她,下这么大的雨,她肯定要联系她来接自己回去呀! 这会儿小禾她们也放学了,到时候一家人可以去看看电影,或者出去吃,怎么想都是超级放松的快乐。 阮赴今摸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还没什么表示呢,自己就开始“一家人”了,真是有够…… 然而结果令她颇为失望,公司里的人已经都走了,她仍旧没接到纪怀昨的消息,打了电话也没接通,一直提醒欠费。 正担心时,周刑敲门:“老大,坐我车走吧?” 阮赴今下意识拒绝:“不用了,纪怀昨会来接我。” 周刑看了看天气,也没强求:“这样的天气开车也不安全,那您注意安全。” 他的一句话提醒了阮赴今,在周刑离开之前,把他叫住:“等下,我还是麻烦你一下吧。” 纪怀昨没接电话,信息也没回,万一真出什么事了呢? 这么大的雨,阮赴今的愉悦逐渐被担忧代替,下一秒就收起东西跟周刑离开。 其实纪怀昨正在一小的调解室接受批评。 这地方她已经成常客了,这次是因为小男孩和商镜黎吵架,阮霁禾和小男孩大打出手,所以被叫来。 本来她们是完全占理的,奈何阮霁禾下手太重,小男孩牙都被打掉了一颗,所以一下子没理了。 “……小禾家长,您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小禾实在好动,您回去一定要好好教导!” 教导主任痛心疾首,纪怀昨连连称是,最后又赔了小男孩医药费,这才换了个耳根子清净。 阮霁禾撇着嘴看着她:“小昨姐姐,我,我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打。” 商镜黎的表情也有些紧张,毕竟事情因她而起,她不想阮霁禾被骂。 但纪怀昨并未怪她,反而揉揉她的脑袋:“这次的收获呢,是保护了小梨,教训呢,是敌人的门牙或许很脆弱。我知道你是懂事的小孩,凡事自己有个度就好,下次下手轻点,让让他们,免得把我们的道理都打没啦。” 阮霁禾点点头,看样子也是真往心里去了,商镜黎也松了口气。 纪怀昨开伞,牵着两个小孩离开学校,盘算着这么大的雨,该去接一下阮赴今。 然后一家人去看看电影,吃吃饭,给两个小皮球买买衣服,多舒服的事情。 雨天也没那么叫人感觉压抑。 她这么想着,驱车往诚橡的方向去,即将停车的一瞬间,她看到周刑帮阮赴今打着伞,上了周刑的车。 风雨中,她的身形格外纤细,和周刑的宽肩对比起来,是看着很相配的体型差。 纪怀昨握紧了方向盘,一直注视着两人离开,说不出话。 尤其是阮霁禾还问:“小昨姐姐,我们不叫妈妈和我们一起走吗 ?” 纪怀昨回神,笑笑:“没事,妈妈……有她要做的事,我们……” 她话锋一转:“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 阮霁禾轻易被哄住,商镜黎却并未表态,只是重复问:“我们不和阮阿姨一起去吗?” 纪怀昨也很酸,但她越酸越觉得别扭,就越不想在这会儿主动联系阮赴今,因此果断拒绝:“不了,我们走吧。” 阮赴今回家找了一圈,也没见人,情急之下她才想到自己可以帮纪怀昨交话费,赶紧点了几百块过去,然后电话顺利被接起。 “喂?”纪怀昨那边没有杂音,听上去很安静,阮赴今才放了心,松了口气问:“你们在哪儿?” 纪怀昨不痛快,满脑子都是昨晚周刑送她回家,和今天又把她接走的画面。 她现在拿着电影票,就像昨晚拿着那袋猫粮一样重,心情也很重。 下雨天她还是觉得压抑更多一些。 第86章 阮赴今:略施小计。 阮赴今又问了一遍,纪怀昨才回神,心里叹着气,口吻还是一如平常:“我们来看电影。” 阮赴今:“看电影?我本来也这样想的,给你发消息,你没回。” 知道她们没事,她也就放下心来,不会精神紧绷,能安心逗逗猫。 纪怀昨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欠费的信息和被充值几百元的信息一并涌入,才明白自己是因为话费用光了,所以才错过了那条消息。 春风:[纪怀昨,雨下的好大,你来接我吧。] 不舒服的感觉减轻不少,她换了个话题:“你在哪儿?” 阮赴今懒洋洋地摸着小猫头:“在家逗猫。” 纪怀昨喜欢她这样形容现在的地理位置,不是“在你家”,而是“在家”。 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她笑笑:“我现在回来接你,你等我下。” 阮赴今当然也很想一起来,但外头雨势不减,路上车流涌动,她不放心。 “不用了,你们注意安全,我在家随便热一口就可以。”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半个多小时之后,她仍旧坐进了纪怀昨的副驾。 “说了不用回来的,干嘛非要来接我。”阮赴今喜滋滋地假装埋怨。 纪怀昨的心情也是飘起来的,重新驶出小区,漫不经心道:“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 阮赴今笑容一滞,偏头看她:“一家人?” 纪怀昨的手收紧,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你刚刚不是也说,‘在家逗猫’。” 阮赴今嗔她一眼,才不和她计较这些,愉悦地哼起歌。 阮霁禾在后排大声和妈妈说她最近又被姜老师夸,以此来掩盖自己把人家门牙打掉的事情。 纪怀昨也帮着一起隐瞒,只字不提。 商镜黎看着两个大人都快乐起来的面容,心里也跟着高兴。 她看到了,阮阿姨和那个叔叔在一起的时候,是很严肃很严肃的。纪怀昨也很严肃,她们都不高兴。 现在好了,她们四个在一起,都是高高兴兴的。 几人先去吃了鱼,然后才到电影院选了一部国外的动漫,纪怀昨曾看过一个系列的前三部,这会儿正低声给阮赴今介绍每个人物,以及前三部参与过的剧情。 一场电影下来,两个小皮球被逗得哈哈大笑,阮赴今则沉溺在纪怀昨不急不缓的声线里,听着她说话。 这比电影有意思,阮赴今甚至想好了,以后在一起了,要纪怀昨天天给她念文件,那样就不会觉得工作枯燥了。 纪怀昨整个心都在电影上,压根没注意到身边人的注视,还是电影结束了,看阮赴今揉脖子,才觉得不对劲。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她问,然后径直取代阮赴今自己的手,两只手按在她肩膀上帮她松松肩。 两个小孩去卫生间还没回,酥酥麻麻的酸胀感,伴随着舒适,使得阮赴今闭着眼睛安静地享受。 “你还挺会按的。” 纪怀昨看她侧脸明显松弛的曲线,一时松懈,嘴边溜出一句话。 “以前也会这么帮……” 她说到一半悬崖勒马,从阮赴今重新紧绷的侧脸察觉到,她说错话了。 从前也会帮,帮谁,不言而喻。 纪怀昨的从前不就只有秦幼昕? 阮赴今往前一步,脱离给她舒适的两只手,冷漠回答:“哦,这样。” 纪怀昨下意识想解释:“我,我说错话了。” 阮赴今仍旧背对着她没出声,实则是因为纪怀昨如今纵容她吃醋的态度感到小得意。 纪怀昨以为她还在生气,不禁上前一步,颇有些期期艾艾:“绝对没有下次……” “好。”阮赴今打断她,“以后给她做过的事,都不用给我做。” 她说话冲动,纪怀昨没答应。 恰好两个小孩出来,她们也就单方面隐了刚刚的小矛盾。 入秋,小孩们的衣服也小了不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纪怀昨牵着她们去买新衣服。 阮霁禾蹦蹦跳跳开心极了,拉着商镜黎跑在前头,看见喜欢的衣服就进去试。 小孩子的衣服都是可爱的,不论穿什么风格,看上去都是小小一只。 纪怀昨越看越喜欢,一点不心疼,凡是小皮球多停留一眼的她都买了,不一会儿手上就提了不少袋子。 阮赴今闷气也消了不少,提醒她:“她们长得快,买太多也穿不过来。” 纪怀昨指指前边的店门:“童装都走完了,走啊,进去给你买件衣服。” 阮赴今虽有惊喜,但面上还是绷着的:“给我买衣服干什么,我有的穿。” 纪怀昨知道她还在因为刚才的事恼,两人的感情心照不宣,她不会觉得阮赴今是无理取闹,反而尽力哄着她。 “给衣服一个机会,你如果拒绝的话,它就一辈子都不能陪在美人左右了。” 一句话把阮赴今闷着的火气彻底消灭,她没忍住笑出来,欲语还休的眼神似乎在责怪纪怀昨“油嘴滑舌”。 这一眼风情万种,纪怀昨险些看直了眼,见她开心起来,自己也跟着开心,顺顺利利领着人去看衣服。 阮赴今长得好,身材也不错,穿什么衣服都有一股独特的韵味,纪怀昨看着每套都喜欢,最后还是在阮赴今的强烈阻止下才只买了三套。 两人手上都挂满了购物袋,时间也早就划向晚上十点,商场都快关门了。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空气清新无比,也有秋天的夜晚特有的凉意。 纪怀昨把车开过来,提前打开暖风,阮赴今开门的一刹那,热气扑面而来,顿感舒适。 她永远为纪怀昨的细心体贴心动,当下因为她说错话产生的不悦烟消云散,一路闲谈着到了家。 “下周小禾她们秋季运动会开幕。”进家门之前,纪怀昨提起这件事,“到时候你有空的话可以来看看,没空就我去。” 第89章 姜松河:原来我从一开始就全都弄错了! 于是,在袁妈妈的盛情之下,原本空旷的客厅,十分钟不到就坐满了人。 大的小的,都是一样的拘谨。 当然,除了自来熟的阮霁禾。因为袁妈妈保养得当,看上去相当温柔年轻,故而凭借一己之力把袁妈妈哄得心花怒放。 商镜黎的表情又绷起来了。 纪怀昨乐得看热闹,也不理会。 “来来来。”袁妈妈手法熟练地给几人倒了茶,“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喝杯茶再走。” 姜松河十分恭敬地接过,那个安静乖巧的样子是袁江槿从来没见过的,免不得多看两眼。 袁妈妈不愧是退休教师,很会聊天,话茬一个接着一个,根本没有一丁点冷场的意思。 聊到最后,她径直起身准备做晚饭:“咱们这么投缘,说什么也要吃了饭再走!” 纪怀昨赶忙起身拒绝:“晚上还有别的事,就不麻烦阿姨了,改天我们一定再来打扰,到时候好好尝尝阿姨的手艺。” 袁妈妈笑得开心:“好好好,既然你们有事忙,那就忙去,开车注意安全。” 袁江槿也预备起身送送,姜松河见状就忘了自己是在别人家,皱着眉,语气也有了点凶意:“你坐好。” 袁江槿下意识乖巧听话坐在原地,只目送。 姜松河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维持的第一印象似乎崩塌了,尴尬地闭上嘴不再说话。 岂料袁妈妈似乎更喜欢了,拉着她的手笑:“哎呀,阿槿就是随她爸爸,一根筋,我平时都劝不住她,还是小姜有力度,她就该凶凶!” 姜松河哪敢坦然接受人家的夸奖,僵硬地咧咧唇角往外走。 几人说说笑笑,在袁江槿意犹未尽的注视下走到门口,门已经被人在外头打开了 姜松河走在最前,上一秒还灿烂地笑着和袁妈妈告别,下一秒回头,看到板着脸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表情直接裂了一地。 “许……许校长好。” 袁妈妈笑着和老公打招呼:“阿槿受伤了,多亏小姜和小纪送回来,你也不早点回来。” 许铭严肃地扫视过姜松河,最后冲她客气地点点头:“谢谢。” 姜松河哪敢多留,更惊慌地快速离开。 袁江槿心中失落——要不是爸爸表情太凶,她大概可以多看姜松河一分钟的。 许铭把公事包放在鞋柜上,换了拖鞋过来:“摔得严不严重?” 袁妈妈帮他倒茶:“怎么弄的?” 许铭替袁江槿回答:“跑接力赛,摔倒了。” 袁江槿没吭声,袁妈妈心疼地看向伤口:“那多疼啊,明后天哪都别去了,就在家好好养养,不然下周一上课站讲台可怎么办呢。” 袁江槿点点头:“知道了。” 许铭扯开领带:“赵老师和我提了,说你和小姜态度过分,言辞犀利,当着学生的面给他难堪,是不是我总结的时候,你们发生冲突了?” 袁江槿沉默片刻,说出实情:“跑步的时候,赵老师和我同是第三棒,即将超过他的时候,他忽然伸脚,我就摔倒了。姜松河背着我去医务室处理过之后,赵老师来虚情假意地关心,她看不过去,就帮我骂了赵老师。” 说完,她抬起头:“爸,姜松河平时对这些老骨干也是尊重的,这次的矛盾,也是因我而起,我知道骨干教师的重要性,如果要处罚的话,就罚我的吧。” “小赵都敢这样了?”袁妈妈横眉立目:“我在职的时候,他就是不老实的,想不到现在资历混上来,德行反而越混越下去了。” 许铭在自己妻子面前向来是言听计从的,闻言也冷哼一声: “一个他,一个二班的陈老师,两个人都是老资历,平时小打小闹也就不理会了,这次的事必须要查清楚,然后让他们道歉。” 他摘了领带,看到袁江槿腿上的伤愈发心疼:“市里对咱们小学很看重,这次拨了这笔款,就是为了让学校能更好地建设学习环境,教育环境,像这样的害群之马,无论如何也不能姑息。” 袁妈妈也知道这事儿,听他提起这茬,才想起:“是不是有教师公寓了?” 许铭点点头:“我给阿槿也留了一套,到时候她想住就去住那边,她满足申请条件,教师公寓才落成,离咱们也不远,住那边你我也放心。” 袁江槿其实对于住哪并没有什么要求,但袁妈妈总觉得女儿从小就挤在这,姑娘大了,怎么也需要有一个独立空间不是。 上次评优落选,袁江槿心情不佳,去酒吧小酌两杯,回来的晚点,就被许铭揪着耳朵说了好几天,她都替女儿受不了了。 刚好有这个机会,袁妈妈坐近了问:“阿槿,依妈看你就把东西收拾到那边去,平常不喜欢做饭就回来吃,也免得你爸爸总盯着你训。” 许铭无奈地看着妻子:“我还坐在这呢,怎么就编排起来了。” 袁妈妈充耳不闻:“我看我女儿住这太委屈,谁家这么大姑娘还和爸妈挤在一起,不得要一个自己的独立空间啊。” 袁江槿被说动,正要答应,许铭劝:“我也不是说她不需要空间,她自己出去住,生活上未必照顾的好自己,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们也知道的不及时,怎么放心嘛。” 袁妈妈嫌弃地反驳他:“你说的那个话,我看是杞人忧天。阿槿这么大了,你不能总把她当小孩子看待,有什么不放心的!实在不放心,你看看年轻教师,能申请的人里,有谁比较好相处的,把阿槿安排到旁边,也好照应,这你总该放心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许铭赶紧从包里把申请表翻出来,果然在其中翻到了姜松河的。 “哎,这样还好,小姜也是未婚,她明天就搬过去了,我看阿槿住她隔壁刚刚好,阿槿,你说呢?” 袁江槿的视线早就黏在申请表的照片上挪不开,闻言迅速收回目光:“好。” 面上淡然,唇角却是翘起来的。 “行,那就这么定了。”许铭说完,又想到一件事,“等下,我听别的老师说,你俩平时不太对付,你上次还特意让我把你调到别的办公室,你们之间是不是有点矛盾?” 袁江槿张了张嘴,想到自己一直过不去的那些事,选择吞下去隐瞒:“没有的事,我们私下关系还可以。” 许铭放了心:“行,那你到时候给小姜发个微信,知会人家一声,给人家买点东西,好好谢谢人家。” 袁妈妈也难得附和:“是啊,邻里之间相处还是要多走动,何况你和小姜还是朋友。” 袁江槿一一答应,内心却无比茫然。 她和姜松河闹到这种互删的地步,真的还能算朋友吗? 可她又隐约有一种自信——无论她们之间的关系再冷淡,也不会分道扬镳。 但一想到微信,她又有点颓败:上次没通过,也不知道申请过期了没有。 这件事悬在心上,吃了饭,她赶忙打开申请,犹豫几秒,紧张地点“同意”。 然而——好友申请已过期。 袁江槿:…… - 回到车上,姜松河的表情简直够得上“劫后余生”。 “我靠!她爸是我们大校长许铭???” 纪怀昨发动车子:“大校长?就是你之前说袁老师衣冠不整从人家办公室出来的那位?” 姜松河僵硬地点头:“是的,我……我现在非常混乱。” 纪怀昨边笑边道:“这下好了,带入袁老师视角,你真是个找茬的。” 原本还是能说几句话的相处融洽同事,结果忽然有一天冷漠了不说,还见面必怼。好心送她回家,还被她醉酒乱摸,冷落几个月。然后又在人家相亲的时候惹恼了人家。 这一系列事原本姜松河觉得自己可占理了,可现在回想——袁江槿经历这么多恼火的事,竟然没有叫她爸爸给自己穿小鞋,只是把自己删除。 她看向纪怀昨:“你之前说的那句话,竟然到现在都适用。” 纪怀昨正在掉头,心不在焉问:“什么话?” 姜松河十分真诚地看着她:“袁老师脾气真好。” 纪怀昨再也忍不住了,大肆嘲笑一阵,姜松河有苦说不出:“谁能想到他们是父女关系啊,都不是一个姓氏,这要是都姓袁,或者都姓许,我还能猜不到?还至于这么得罪人家?” 说到这儿,纪怀昨想起自己拍到的画面,老神在在:“不一定那么遭,我看袁老师对你还是有点在意的,今天运动会全程,袁老师一直都在看你。” 姜松河一愣,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情绪,似乎有惊喜,似乎有紧张。 纪怀昨继续给她投喂定心丸:“刚开始我也以为是我看错了,后来我多次验证之后,发现她果然就是在看你。我都拍了的,回头发你。” 姜松河心里美滋滋的,不知为何,脑袋里又冒出袁江槿跑步的画面,一时间陷入回忆,沉默下来。 第90章 阮总监一定是想谈恋爱的吧 纪怀昨无情嘲笑:“那就没办法噜,反正是你自己先惹人家的,是我的话我也不会通过申请。” 姜松河叹了口气:“我现在已经不求别的了,我只求她看在我今天舍弃双腿拼命护送她去医务室的份上,能在大校长面前帮我美言几句。” “哦对,还有我搭人情送她回家。” 纪怀昨冷哼一声:“好啊,你搭人情送她回家,还要去我家吃饭,不知道是什么人情。” 姜松河当然不会在意她说什么,合上眼睛闭目养神:“过一阵子等我评上优秀教师,就不用这么担心被拿捏了,那些老家伙快退休吧,成天倚老卖老的,烦都烦死了。” 纪怀昨点点头,安静听着她吐槽。 姜松河却总是想到那个俊逸的身姿,竟然没了往日的话,只顾着看着窗外发呆。 袁江槿,你真的怪我吗? 可我不知道是太自恋了还是怎么的,我总觉得,我们之间似乎根本算不得吵架,倒更像是在冷战。 她为自己这个念头感到好笑,及时打住。 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两个人,还用什么情侣之间的词汇,冷战什么的,听上去都像是自己在套近乎。 - 周六,纪怀昨收拾停当,牵着商镜黎去找阮赴今。 “怎么不自己进来。”阮赴今还拿着一个锅铲,开门见是她,如此轻嗔。 纪怀昨不自觉地看了下门,抿了抿唇转回来,说起正事:“我去帮姜松河搬家,中午就不回来了,你带着小梨她们出去吃也好。” 阮赴今点点头:“吃早饭没?” 纪怀昨本是吃了的,但看她围着围裙团团转的样子,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还没。” 阮赴今头也没回:“那刚好,坐下吃了早饭再去,搬家是个力气活,不吃饱了没力气的。” 纪怀昨跟着她的碎碎念走到桌边坐下,专注地看着阮赴今的背影,看着她有条不紊的样子,不禁想到第一次见她做饭时,还需要用直尺辅助切姜片,略感好笑。 商镜黎和纪怀昨一同吃了早饭的,她牵牵纪怀昨的衣角,小声问:“小昨姐,我还要吃吗?” 纪怀昨一怔,脸热,小声回复:“吃不下去就去找小禾。” 商镜黎闻言点点头,跳下凳子去小禾的卧室。 阮赴今端着面包和牛奶出来:“小梨呢?” 纪怀昨帮她接过:“她吃过了,去找小禾了。” 阮赴今一顿,打量着纪怀昨,忍不住笑出来:“那你……还吃不吃得下?” 被她看穿,纪怀昨有点不好意思,但仍旧诚实地拿起一份三明治咬了一口:“做都做了,不吃浪费。” 阮赴今漫含柔光望着她咽下第一口,还没来得及问怎么样,那人自己闭上眼睛做出回味的表情:“记录第一次吃到超级好吃的三明治。” 阮赴今笑意更甚:“嘴甜呢。” 她拿起杯子浅啜了一口牛奶,放下杯子后问:“姜老师搬到哪去?” 纪怀昨咽下嘴里的饭:“她们学校的福利,单身的教师达到条件可以住公寓,她那个房东挺多事的,刚好她也快到期了。” 阮赴今点点头:“搬东西的话可要注意,别磕到了。” 纪怀昨摇摇头:“有搬家公司,我只帮她收拾一下就行了。” 一张餐桌,一个明媚的早晨,喜欢的人坐在自己对面,一边吃自己做的早餐,一边和自己交代她的行程。 阮赴今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她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一样。 想到这儿,她唇角微勾,道:“你觉不觉得,这样一起吃饭,要比一个人吃饭开心很多?” 纪怀昨一怔,她想说她刚刚想到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很舒服,没想到连这样的小事,阮赴今都能和她达成一致。 见她点头,阮赴今有些紧张地提议:“那不然,以后……我们一起吃饭吧?” 这个邀约显得十分暧昧,能每一餐都一起吃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呢? 比朋友更亲密,是家人。 纪怀昨愣了几秒,点点头:“好。我晚上回来吃。” 阮赴今悬着的心落下,轻松地笑笑:“好,那我们等你回来。” 纪怀昨不好意思地把剩余的牛奶喝完:“我先走了。” 阮赴今也放下手里的东西,把多做的三明治和一盒牛奶递给纪怀昨。 “姜老师估计也没吃呢,你拿去给她垫垫吧,小梨吃不下。” 纪怀昨听话地接过:“万一她吃过一次,天天赖着你要早餐,你可来不及后悔了。” 阮赴今轻敲她肩膀一下:“哪有那么夸张。” 她一路把她送到门口,虽然知道这几步路也没什么必要,可还是忍不住跟着人一直走到电梯边。 “依依不舍”被体现的淋漓尽致,纪怀昨进了电梯,和她告别。 “你回吧。” 阮赴今一双眸子看着她,淳淳笑意蔓延,一直到电梯门关上,才转身回屋。 纪怀昨心情都是飘着的,哼着音乐一路开到姜松河楼下,看到她正监督搬家公司的人往车上转移她的冰箱。 这个冰箱是纪怀昨送她的生日礼物,因为那年她没什么想要的礼物,但是房东的冰箱不但老旧费电,还极其不好用,所以纪怀昨干脆买了个新冰箱给她。 “来这么早。”姜松河朝她走近。 纪怀昨把三明治和牛奶递给她:“我吃饱了来的,你吃吧。” 姜松河感动地接过:“你好贴心哦我的宝宝!” 纪怀昨无奈地把她推开:“阮赴今做给小梨的,多出来了,要不然可没有。” “阮总监?”姜松河停住吃东西的动作,眼神露出精光,“你怎么一大早就去人家家里吃早饭?还是你们已经一起生活了?” 纪怀昨耳尖微红,偏过头掩饰:“没有,我来帮你搬家,孩子总得有个人带吧,你还想让小梨也帮你搬东西啊?” 姜松河努努嘴:“你就是嘴硬,我还不知道你?看这样子怕是快要被拿下了吧?” 纪怀昨不理她,因为她说出了事实,转移话题:“还有什么东西?” 姜松河看了眼腕表:“要等房东过来验收,拿了押金之后就可以走了,还有两只行李箱。” 两人等了半个多小时,一个秃头老男人穿着运动装跑过来,姜松河嫌弃地白他一眼。 “总算能离他远点了。” 两人跟着房东上去收房,最后拿了押金,跟着搬家公司的车一路朝教师公寓去。 姜松河坐在一边,忽然想起:“昨晚上袁江槿加我微信了。” 纪怀昨一愣:“看来你昨天的暖心行动把她感化了,你们聊什么了?” 姜松河砸吧砸吧嘴:“没聊,我没敢通过呢,好在她是深夜加的我,我现在还可以装作没有见到一样。” 纪怀昨:…… “你为啥不通过呢?” 姜松河长叹一口气:“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提起袁江槿这个名字都是羞愧!一想到当初我怀疑人家和大校长有一腿的事,我就想把脑子抽出来放洗衣机里好好清理清理。” 纪怀昨纳了闷儿:“那你更应该把人家加回来,好好补偿啊。” 姜松河看上去十分为难:“你说她为啥忽然加我啊?之前还死活不通过呢,现在怎么就主动加我了?” 纪怀昨无语了,干脆把音乐声开大,明目张胆表达“我不想听你说话”的意思。 教师公寓离一小很近,这下连公交钱都省了。 姜松河满意地看着小区环境,满意地看着电梯内饰,满意地踩在铺着地毯的走廊上,满意地找到自己的房门。 还不等她满意地开门,听到她一路叽叽呱呱声音的袁江槿就在隔壁推开了门。 姜松河的满意直接破破碎,此刻她和袁江槿有一个绝对相似之处。 袁江槿拿着手机,虽然看到她们就立刻息屏,但纪怀昨还是看到了,好友的微信申请页面。 而姜松河,她也在同意或者拒绝上犹豫,这一路都在研究袁江槿发来的验证信息。 “……你说袁江槿她……” 半截话卡在喉咙里的感觉颇不好受,纪怀昨带入自己是好友,觉得心如死灰。 “袁老师……早。” 袁江槿的视线落在她的屏幕上,久久无言,最后冷笑了一声,转身进了门。 纪怀昨两人对视,她无奈道:“行了,这回你纳闷儿吧,我看你是一天不惹袁老师生气你就不舒坦。” 姜松河形同槁木:“我觉得我已经冷了硬了,不然你把我放骨灰盒里吧,搬到哪儿不是搬?” 纪怀昨忍不住笑:“快进屋,满嘴跑火车。” 两人进屋归置东西,一室一厅的小户型住姜松河完全够了,再说也就是个临时住所,比起原来的出租房已经相当不错了。 收拾打扫一番已经是中午,两人瘫坐在沙发上,姜松河闭着眼睛道:“我这辈子只可能再搬最后一次家!等我买了房子,我死也不会再搬了!” 纪怀昨听她这么说:“看好了?” 姜松河摇摇头:“还没,我不想还房贷,我打算全款付清。这么多年我自己手里有点,我爸妈也会支持点,买个小户型的不在话下。” 纪怀昨点点头:“需要钱跟我说,十几万以下都不用还。” 她们认识这么多年,关系好的和亲姐妹也没什么区别,好友有难处,她这不缺钱,所以根本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 姜松河颇为感动:“小昨,不然你包养我吧,我贤惠听话,我不想努力了555” 纪怀昨好笑地踢她一脚:“得了吧,乌龟和王八蛋会因为我亲近小狗吃醋的。” “说话怎么这么刻薄呢!”姜松河收起演技,白她一眼,转而又想到早上的三明治,兴趣顿生。 “你们是不是快了?你给我个实话!” 纪怀昨抿了下唇,喝了口水:“哪有那么快,就不能是纯友谊?” 姜松河身子后倾:“哟哟哟哟,你可别蒙我了,都是这么大人了,还以为谁好糊弄那?你看你俩,住那么近,又互相帮对方照顾孩子,都成能托付后背的家人了,还不是一层窗户纸的事?” 纪怀昨心有所感,垂着头,无奈道:“你说的事确实存在,但我还没准备好,不知道是上一段感情太……还是什么,总觉得对谈恋爱的事没什么渴求了,就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 姜松河坐近了些:“但,阮总监肯定是想恋爱的吧?她以前有没有谈过?如果她从来没谈过,你连个名分都不给人家,就想让人家帮你带孩子,过日子,听着有点渣。” 第92章 袁江槿暗恋我! 两人站在街边相对无言,姜松河忽然感觉自己在袁江槿面前似乎有些过于拘谨了。 她轻咳一声:“你还要去其他地方吗?” 袁江槿听出她的意欲陪同,心里还是有些欢喜的,刚刚目睹被不通过微信的不快也消散许多。她望向路对面的宜家:“去买点东西。” 姜松河也正有此意:“好,我也想买点东西呢,那我们一起?” 袁江槿抿唇:“嗯。”然后抬步走到前头。 进门,姜松河推了一辆小车自觉跟在袁江槿身后。 算起来,这还是两人认识七八年以来,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相处,身后的人沉默不语,袁江槿反而觉得有些不习惯。 她总是忍不住分神去看姜松河,后者划着购物车,一副新奇模样,这样也要戳戳,那样也要拿起来看看。 如此孩子气的一面,袁江槿却莫名看得顺眼。 总觉得姜松河此刻的好奇模样,比起平时的乖张不知强了多少倍。 看在她这么乖的份上,也不是不能和她一起逛一逛。 她的心情好了很多,恰好姜松河递来询问:“你看这个小花瓶是不是挺好看的?” 袁江槿回过神,看到那个卡通的小花瓶,确实很好看,也很小,看上去只能放几枝花,再多恐怕就显得拥挤难看了。 “适合木棉,或者满天星。”她轻声给予自己的意见。 姜松河还是第一次知道她还懂这些,新奇之下,又指着另一个玻璃花瓶:“那这个适合什么?” 袁江槿思索片刻:“艾莎月季。” 姜松河陆陆续续又问了几个,袁江槿都能在短暂思考之后给出不同的答案,这让姜松河大为震惊。 “看不出来啊袁将军,你还懂这个!” 语气中的敬佩之意呼之欲出,袁江槿把鬓发掖在耳后,颇有些不好意思,小小得意:“稍有涉猎罢了,这没什么的。” 姜松河已经在手机上搜出艾莎月季的图片,只看了一眼就颇为喜欢,见评论说这个花品种珍贵,又赶紧去同城花店搜有没有卖的。 袁江槿只得了一句夸奖就被冷落,有些许不满,再看她低着头专心打字,更觉不舒服。 和我出来逛街还捧着手机聊得火热? 让我瞧瞧。 她暂时放下自己的礼节,朝姜松河靠近一步,故作不经意地瞥过去一眼。 哦,原来是在搜花~ 是自己错怪她了。 心情一瞬回转,加之许久没通过人家的好友申请,她出声提醒的同时,顺水推舟地提出补偿: “上次我看到楼下的花店有这个,一会儿可以买来送你。” 姜松河闻言惊喜不已,猛地抬头,正要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不知何时拉到如此近的距离,叫她定在原处。 她们只隔了几公分,这个距离的对视,以前可从未有过。 两人俱是一顿,而后默契地扭向一边。 姜松河时隔多年再次感受到脸红心跳,不禁有些羞耻。 这可是她平时的冤家对头,她在这儿害羞个什么劲儿! 她鼓起勇气,准备打破这莫名暧昧起来的气氛,可一扭头,和正带着绯红臆想偷瞄的袁江槿对视。 不到三秒,两人再次转过头,这下好了,大方不成反而羞涩加重。 真要命呢。 姜松河心里七上八下,僵硬地把玻璃花瓶放进购物车,然后一格一格地推着车往前走。 袁江槿见状也一言不发地跟上。 太近了,她差点忘了呼吸。 好高兴,是怎么回事? 两人没有再延续刚刚的话题,因为走到另一个区域,话题也延伸到这来。 这边的区域摆了很多小摆件,姜松河喜欢这些稀奇的小玩意,但袁江槿对这个不太感兴趣,因此变成她推购物车跟在后头。 一排排摆件中,姜松河一眼相中那个张着嘴巴惊呼的黑色小绵羊,不知道为什么,她越看这个越觉得很像袁江槿。 联想到刚刚袁江槿说送自己花的事,她想着礼尚往来,也拿下来举到袁江槿面前。 “袁将军,这个送你。” 袁江槿惊讶地张了张嘴,姜松河忍着笑,故作惊奇之态:“呀!你嘴巴里好大一个泡!你上火了啊?” 袁江槿一愣:“啊?” 她这个样子和手里的羊如出一辙,姜松河实在忍不住了,拿过另一边的镜子放到袁江槿面前。 “你们真的太像了哈哈哈哈,我真是受不了了,你怎么这么搞笑哈哈哈!” 袁江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再看看那个绵羊,无奈地摇摇头。而后在她手上接过,小心翼翼放在购物车里。 “丑,谁稀罕。” 姜松河因为先取笑了人家,也没再斗嘴,抿着笑继续往前走。 两人一共买了好几样东西,大大小小什么都有,走路是不太方便的,就只能暂存在这儿,去花店先买花,然后回来提上,一起回去。 花店的玻璃门被装饰的十分漂亮,虽然是秋日,却有和其他店铺完全区分开的春意盎然。 姜松河推门而入,被花香迷得深吸一口气,肺腑之间都是芬芳。 想不到这人看上去刻板无趣,倒是能找着好地方。 花店老板和袁江槿认识很久了,见她来,主动打了招呼,在姜松河身上停留一阵,笑问:“今天打算买点什么?” 袁江槿脱口而出:“买几枝朱米莉亚送她。” 老板表情奇异地看着她,然后指了方向:“那边,你自己去拿。” 姜松河掠过一路的花花绿绿,最终站在不输图片的实物面前,小声问。 “你刚才叫它朱什么?” 袁江槿的手臂越过她的肩膀,抽了几枝在手中:“朱米莉亚。” “它还有外国名字?是玫瑰的一种吗?” 袁江槿摇摇头:“是月季,只是一个别名,好听吗?” 姜松河星星眼看着她:“好听!袁将军你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袁江槿的耳朵就又红了,十分不禁夸地拨了几根头发挡住。 两人结了账,袁江槿和老板客套几句道了别,出了门,姜松河才问:“这老板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袁江槿愣了几秒,不知为何忽然想到艾莎月季的花语,霎时咬住下唇。 “没有,我没这么觉得,你多心了。” 姜松河点点头:“那可能是我多心了,走吧,我们回吧。” 袁江槿悄悄松了口气,去宜家拿了东西回家。 进了门,姜松河坐进小沙发里网购,顺便搜索艾莎月季的养护方法。 搜的太多,大数据开始推其他相关,她吃过午饭后,偶然刷一下视频,就看到艾莎月季的花语,顿时在沙发上弹起来,整个人都站得笔直。 那几个字她无论看了多少遍都没变化—— 艾莎月季花语:初恋、幸福、光荣、美艳。 所以她没感觉错,那个花店老板,确实在看她,因为袁江槿送了她小众的花不说,还是很浪漫的花语。 那袁江槿掩饰什么?她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还是她确实没注意到花店老板看自己? 姜松河一下子开始兵荒马乱,整个人的脸上逐渐遍布诡异的羞红。 袁江槿那么懂花,她不会不知道花语吧?明明她只是推荐就可以,告诉自己花店地址也可以,为什么非要送自己? 玻璃花瓶肯定不止插这一个合适,为什么她推荐这个? 等等! 姜松河猛然想起袁江槿还推荐了木棉和满天星。 她手指飞快,继续搜索。 结果让她彻底麻了—— 木棉:珍惜身边的人和眼前的幸福。 满天星:思念、真心喜欢。 所以—— 姜松河把手机扔在一边,简直不敢相信。 袁江槿喜欢我!!! 她暗恋我!!!! 所以她因为自己摸了她不负责感到生气,也为自己相亲时“糟蹋”她的心意恼火! 这个人完全沉浸在自己能接受的猜测里迷失自我,有了“袁江槿暗恋我”这个前提,以往种种冤家对头的往事一刹那全都变成——“袁江槿想引起我的注意!” 姜松河绷着唇角,得意地忍着笑重新坐回沙发里,两只手横搭在沙发背上,翘着腿抖个不停。 小小袁江槿,原来你还有这个小心思呀,真是闷骚,要不是我久经沙场,是个情场老手,还看不出来你这些小暗示呢! 姜松河舒了口气,此刻的心情十分想分享给别人,想来想去,还是首先给自己的好友发过去。 [袁江槿暗恋我,真的,她刚刚当着她朋友的面送我艾莎月季!] 故意留一个悬念,让纪怀昨那个大老粗猜去吧! 她大笑,退出界面的时候看到袁江槿才通过的对话框,备注是袁江槿的网名,只有一个“袁”字。 真是呆板无趣,姜松河轻哼,在“袁”字后边,加上“将军”,和一个小木墩的表情。 对话框空空如也,姜松河想了想,人家都这么喜欢自己了,那自己不有点表示,岂不是辜负一个含苞待放女子的心意? 不可不可。 她找够了理由,拍了一张自己插好的花瓶图片发过去,配字:[好看吗?] 隔壁的袁江槿还在纳闷儿姜松河屋里为什么传来狂笑,正欲问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就见到这句话。 袁江槿放大图片,仔细看看,最后给予中肯回复:[可以用画格子法,那样插出来的花不会散乱。] 第93章 她们在谈恋爱,虽然她们不承认 看到这句话的姜松河顶级理解:她这是想借口来我屋帮我插花吧?好让我再夸她一番,当我不知道? 回想在宜家的时候,袁江槿被她夸过之后的反应,姜松河十分自信,“善解人意”地回复: [我弄不来,不然你来帮我?] 袁江槿回复得很快:[好。] 看着桌上的备课资料,她起身准备速战速决,免得耽误备课。 而在隔壁故意掐着时间倒数的姜松河,果然在十秒之内听见门铃时,顿感自己拿捏了袁江槿的小心思,雀跃地过去开门。 还真这么急不可待呀?啧啧啧,想不到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被我拿捏啦? 几秒钟,袁江槿面前陡然出现一个如此明媚欢快的姜松河时,怔住。 姜松河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对自己露出这么欢欣的表情了。 “愣着干嘛,进来。”姜松河叫她,自己先一步进屋,“把门带上。” 袁江槿第二次进入姜松河的私人领域,难免紧张,上次的回忆一拥而来,她险些被那些羞耻的回忆击倒。 关上门,袁江槿抿着唇走到花瓶面前,和姜松河要了胶带,在花瓶上贴出格子。 姜松河就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她弄,越看越觉赏心悦目。 袁江槿做事认真的时候十分有吸引力,专注的眉眼似乎倾注所有的深情。 语文老师是感性的,姜松河想到“深情”这个词,就忽然心痒痒,想看看袁江槿这个极致理性的人露出深情模样时,是何等温柔。 就这么一直凝视到袁江槿弄完,袁江槿转过来的时候,被姜松河直白的注视盯到无措,一时间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来。 “好了。”她干涩地提醒。 姜松河笑容明艳:“我知道好了,我看着的。” 袁江槿心中紧张,也说不清自己紧张什么,就站起身:“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备课了。” 姜松河心中了然——这个小纯情,还真是单单为了和自己多相处一会儿,所以才过来的! 给她规矩的,都不像那些不老实的人一样多留一会儿,不愧是小木墩。 她点点头允了:“好,谢谢袁将军。” 袁江槿颔首,走到门口的时候,色彩和装修风格截然不同的挂件吸引了她的视线,而在那旁边,是一张教师节的时候一起拍的集体合照。 当时她和姜松河站在一起,拍了照之后,为了避免自己和姜松河主动搭话就率先离开了。 现在再看这照片,她还有些后悔当时没摆一个好一点的表情。 ……咦? 合照上,她的脸被记号笔用一个圈圈勾到外边,画了个猪头,还怪可爱的。 这时候才走到这来送人的姜松河,看到袁江槿正盯着合照上那个被圈了一个猪头的袁江槿移不开眼。 她僵硬一秒,一个健步过去把照片护在怀里,拼命解释。 “你你你你别误会!我不是讨厌你才,才画这个小猪的!” 袁江槿沉默地把视线转到她脸上,一语未发,却叫姜松河紧张感拉满。 “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就是……哎呀,那天你拍照,就拉着脸站我旁边,拍了就赶紧走了,我就觉得挺……不舒服的,不是讨厌你!” 袁江槿垂下眸子:“嗯。” 只一个音节,姜松河不放心,试探着问:“你真的,不介意?” 袁江槿重新看向她:“我那天,有急事。” 她也知道自己脸有多臭,姜松河一定也觉得委屈,看在她这么软的份上,就不要计较了。 她如此劝着自己,姜松河也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她大方地把人放走,还站在门口朝她抛了个媚眼:“下次得空再来。” 袁江槿浑身都冒起鸡皮疙瘩,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姜松河。 如此温柔又诱人的……好像一个明晃晃等着她跳的陷阱。 难道是这人又有什么坏心思? 可姜松河能有什么坏心思,她只不过是觉得自己应该适当表露一点欣赏之意,不能让小姑娘寒心罢了。 像袁江槿这样的闷骚直,恐怕得知她自己喜欢上同为女性的我时,也是十分慌乱吧? 哎呀,扰乱人家一池春水,确实该负责。 越想越荡漾,趁着袁江槿还没走,她问:“教师节的聚餐你会去吗?” 一小每年都会把教师节聚餐推迟到秋季运动会之后,今年也不例外。 袁江槿不喜热闹,因此这种环境她一般都不会去。 袁江槿似乎才想起这件事:“有事做的话,就不去了。” 姜松河见状,故意给予暗示:“每年都是一样没意思,但好歹能放松放松,别把自己绷得太紧。” 言下之意就是我会去,你别错过机会。 袁江槿愣了片刻,十分听劝:“好,没事的话我就去。” 姜松河又满意了——看,不就是在等我这句话?女人的心思不过如此。 两人礼貌点头道了别,姜松河关上门就沾沾自喜地开始在原地跳舞,重拾自己许久没跳的芭蕾。 纪怀昨阅读到这一爆炸消息之后,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你确定袁老师喜欢你?什么花?送你玫瑰了?” 姜松河老神在在翘起二郎腿:“没见识,人家袁将军介绍的你肯定没听过,自己去搜搜花语。” 一旁跟着听八卦的阮赴今打开手机搜,然后把搜索结果摆在纪怀昨面前。 “我天。”纪怀昨看着那几个字无语凝噎,“袁老师……她喜欢你什么啊?” 姜松河一声喊把她制止:“你在质疑什么?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你不知道我的优点吗?我不性感还是不妩媚?她看上我是她眼光好!” 纪怀昨对这句话不予置评:“你们那隔音没那么好,我劝你注意点,别因为人家对你或许有好感,就肆无忌惮,最后被人家厌烦了。” “才不会呢。”虽然嘴硬,但姜松河还是低声很多,“她一定是喜欢我,而不是或许对我有好感,你以为都是你啊,放着阮总监那么温柔的美人不主动,天天凭着一句好感吊着人……喂?” 姜松河纳闷儿地看着通话界面:“怎么忽然挂电话,信号不好?” 另一边,纪怀昨紧紧捂着手机陷入尴尬境地。 阮赴今看看她的神态,心里好笑,面上不显:“和姜老师提到我了啊?” 纪怀昨小脸通红,但一言不发。 阮赴今爱极了她这小模样,靠近了些:“你对我有好感?” 纪怀昨心道那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不然为什么给你做饭,为什么照顾你。 但她不好意思说,所以只是努努嘴。 阮赴今懂了她想表达的意思,忍俊不禁:“我有点好奇你怎么和姜老师说的,姜老师又是怎么说的。” 纪怀昨哪好意思把那些说出来,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阮赴今继续道:“现在,姜老师都快要脱单了呢。” 纪怀昨听懂暗示,小声辩解:“她和袁老师认识八年了。” 阮赴今挑了下眉:“我们也要八年?” 这话相当明显,纪怀昨看到阮赴今兴味盎然的眸子,明晃晃的欢喜充盈其中,就差再示弱一次把“我喜欢你”先说出口。 阮赴今有分寸,既然心意是她先坦诚,那表白的话就一定要纪怀昨来说。 她主动了,纪怀昨也要向前才行。 纪怀昨咽了下口水:“我不是那个意思……八年,怎么也太久了。” 说完这句话,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点着急想在一起,她赶紧辩解:“当然!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阮赴今忍不住扶在她肩上笑,在笑出来的泪花中,看到纪怀昨无奈的神色,顿觉被宠爱。 她轻轻戳戳纪怀昨的脸,心头无限缱绻之意。 “无论几年,别让我等太久。” 这句话包含一丝叹息,忧愁的味道让纪怀昨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抱紧,说要在一起。 但心里那点隐隐约约的忌惮还在,她明白自己若不能完全放下对感情的顾忌,就不能坦坦荡荡地告诉阮赴今自己的喜欢。 因此她只是点点头,很郑重地向她保证:“好。” 阮赴今笑,每当纪怀昨如此纵容,她就很想放肆些。 “那……提前交点定金,可以吧?” 纪怀昨一怔:“什么定金?” 阮赴今看着她慌张的眸子,其中暗含期待,便知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她眉峰轻耸,呵气如兰:“抱抱我,怎样?” 纪怀昨只停顿了几秒,便立刻坐近了些,把她轻轻抱住:“可以。” 这个拥抱不同于以往的每次,阮赴今能感受到纪怀昨压抑着的情愫,和对自己负责的决心。 有些感动淹没漆黑如墨的眸子,阮赴今埋首在她颈间,轻声回应:“嗯。” 楼上的两个小皮球窃窃私语。 阮皮球:“妈妈她们为什么偷偷抱抱,没有喊我们?” 故作老成的商皮球:“她们在谈恋爱,虽然她们不承认。” 阮皮球:“像电视剧里边一样吗?可小昨姐姐也是要做妈妈的。” 商皮球:“谈恋爱当然是要谈爱了,关男生女生什么事。” 阮皮球再一次被折服:“所有的好朋友都会谈恋爱吗?” 商皮球想了想,摇摇头:“应该不是吧,我也不知道。” 在阮霁禾的世界里,很少有问商镜黎但得不到解答的事,闻言也不再纠结,只是做出自己的保证。 “那我长大以后,也和你谈恋爱,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商镜黎愣住,想来这个比她小几个月的家伙根本不懂什么是谈恋爱,那可是很复杂的! 但面对这双亮晶晶的眸子,她又不知道说什么话能拒绝,最后只能答应:“好吧,长大以后再说。” 当晚,阮霁禾就在“长大要做的事”记录本上,郑重写下—— 32.和小梨谈liàn爱! 第94章 她们很相配 随着第一场雪落下,冬日就此取代落叶纷黄的秋。 一大早,纪怀昨才跑完步回来,就瞧见笑盈盈等在门口的阮赴今。 她眸光霎时温软,边小跑,边抖落帽子上的雪花。 “怎么不进去,外头多冷。” 阮赴今抱着双臂柔柔地看着她:“我思前想后,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纪怀昨一愣:“什么事这么慎重,都劳烦阮总监出门等我?” 她摁了密码,阮赴今笑着跟她进去,关上门后,才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周日我过生日。” 纪怀昨一顿:“我知道了。” 算算到周日还有几天的时间,她在心里疯狂策划一个比较合适的庆祝方案。 阮赴今只看她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禁笑出来:“不用费心准备,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 纪怀昨对上她的视线,读懂其中蕴含的未尽之意,脸红。 “我,我知道。” 阮赴今很满意地点点头,又靠近了些:“我不是在逼你,只不过……就是想要个礼物,具体什么礼物,你自己定。” 她的视线紧紧盯着纪怀昨的唇瓣,意有所指的模样不要太明显。 这样引人深思的语气,纪怀昨不免想入非非,那些旖旎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她脸更红了。 近来阮赴今总喜欢逗她,每每上班之前都会和她逗弄几句,才心情愉悦地去上班, 今天也算完成了小心愿,阮赴今满意离开,独留纪怀昨在屋里头脑风暴。 生日。 这即将是她和她一起庆祝的第一个生日,如果只给一个阮赴今所期待的礼物,怎么也不算完美。 必须要盛大些,纪怀昨期待地摊开纸笔,准备开拓思路。 关于阮赴今想要的礼物,纪怀昨手背贴在脸上,冰凉的温度有效缓解了面部的灼热。 她看着自己的唇说那句话,意思大概就是……亲吻吧? 这人真是……哪还有先前丁点的腼腆。 不过,这样的她倒是更让人喜欢。 接下来的一周,纪怀昨但凡有一点空闲时间,都会闷着头想方案,认真程度比想大纲的时候还要专注。 周五,她照旧提前到学校门口等着,门卫早看她眼熟,接了姜松河的电话便将她 放了进去。 纪怀昨纳闷儿地往里走,老远就瞧见姜松河朝她跑过来。 “小昨!天大的好消息哈哈哈哈哈哈!老子中级教师的评审资格通过了!并且还是学校评的优秀教师!今晚不要走,请你畅饮!” 纪怀昨愣了几秒,随即也是同等高兴:“你小子怪能干的!” 姜松河的鼻子都是翘起来的:“sure!对了,还有阮总监也是,叫着一起过来,我都在火锅城定好位置了,咱们出去爽快一把!” 纪怀昨点点头:“一会儿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想到她最近频繁提到的袁江槿,忍不住笑:“那袁老师呢,你请没有?” 姜松河哽住,而后音色有了些忸怩:“嗨呀,我还没说这事儿呢,一会儿她下课我和她说。” 最近两人每天晚上一起打游戏的时候,姜松河除了游戏内容,就是袁江槿。 从她喋喋不休地叙述中,纪怀昨得知两个骨干教师道歉之后,袁江槿重新调了回来,现在依旧坐在她对面,两人的相处也没了以往的针尖对麦芒,可谓十分和谐。 这种感觉,始终让纪怀昨觉得是两个小情侣吵架。闹了别扭就回娘家,和好了再回来过日子。 姜松河见她看自己笑话一样,也反击:“你和阮总监呢,不会还没给人家一个答复呢吧?” 纪怀昨羞涩笑笑:“周日她过生日,可以的话,我打算那天表白。” 姜松河激动地一拍巴掌:“真的啊!那天我一定要去!我要目睹整个过程!吃完饭你把我装兜里带回家都行,我不吱声,我就看!” 纪怀昨被她逗笑了,把她推到一边:“你看什么看,看你的袁老师吧。” 话音一落,袁江槿在她们身后叫住她们:“怀昨,姜松河。” 两人皆是一凛,对视一眼后,心虚地扭过身:“袁老师,下课了啊。” 袁江槿肩负一班的数学老师,这会儿也是才从一班出来,夹着试卷走到两人面前:“嗯,下课了。” 纪怀昨见状赶紧在背后捅捅姜松河,示意她发出邀约。 姜松河被迫上前一步,袁江槿疑惑地看着她,正要问“怎么了”时,一直追求袁江槿的体育老师张帆跑过来。 “袁老师!” 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张帆理理跑起来乱糟糟的头发,定在袁江槿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半头。 “袁老师,我,我今天,评优了,晚上你有没有空,我想请你一起来玩。不是只有我们两个,还有其他的年轻老师,就,大家一起玩玩。” 半路杀出个张咬金。 纪怀昨忍着笑看热闹。 袁江槿看看他,正要习惯性拒绝,张帆先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是吧袁老师,你都拒绝我多少次了,别拒绝我了吧。” 袁江槿也想起自己确实拒绝人家太多次了,抛开还没明说的好感不谈,到底还是同事,她蹙眉,犹豫一刻正要答应,姜松河也看出她的意思,顿时坐不住了,抢在她前头道: “张老师,我才邀请完,你要是也很想一起玩的话,不然就和我们一起吧。” 张帆是个腼腆的人,姜松河料定他不会答应,果然,张帆张口结舌了一阵,还是悻悻离开了。 袁江槿收回视线:“你邀请我了吗?” 姜松河冷哼一声:“这不是邀请了吗?晚上和我们去吃饭吧,没别人,就是我,和小昨,小昨朋友,和她们的两个孩子。” 这个说法容易叫人想入非非,纪怀昨无奈地看她一眼,袁江槿则根据自己的理解,脑补出纪怀昨似乎有一个情感对象。 姜松河仍旧不满于袁江槿刚刚想要答应的样子,见袁江槿没说话,心里有气,忍不住要刺一句:“怎么,你不太想去啊?还是你其实很想去张帆那,被我打断了不高兴啊?” 袁江槿回神,她刚刚只是为姜松河邀请她参与私人聚会感到高兴,加上对纪怀昨朋友的猜测,所以才没说话。 她摇摇头:“不是,我本来想拒绝他的。” 姜松河撇嘴:“什么啊,我都看见你想答应了,跟我一起吃饭是不是委屈你了?” 袁江槿眉头都皱起来:“我没有。” 她解释不出更多的话,心里着急,嘴上说不出。 纪怀昨看着好笑,主动解围:“一会儿一起走吧,我去给阮赴今打个电话。” 阮赴今已经很久没有加班了,闻言当然欣然赴约,几人放学之后又开到诚橡的楼下。 纪怀昨拉起手刹:“我上去看看,你们稍等我会儿。” 两个小皮球乖乖点头,姜松河朝她摆摆手:“去接人吧,我帮你看着小孩儿。” 纪怀昨冲袁江槿笑笑,然后快走几步进了诚橡。 袁江槿一直看着她走远才回神,小声问姜松河:“怀昨的朋友,是不是和她……” 姜松河秒懂,背着两个小皮球说悄悄话:“大概过一阵就成女朋友了,她正在努力。” 袁江槿一愣,她实在没想到纪怀昨像是会交女朋友的人,因此一时还有些惊讶。 女朋友,这种感情她虽然不排斥,但也是完全陌生,从未接触过的。眼下身边忽然有一对真实的,让她忍不住升起好奇。 姜松河也在小心观察她的神态,试图从中窥见一点她对于同性的看法。 令她失望的是,袁江槿反应过来之后,只是短促地“哦”了一声,并没有其他太鲜明的情绪波动。 姜松河又不好意思再问,倒显得自己欲盖弥彰似的,就把话咽进肚子里。 不到半个小时,纪怀昨接到阮赴今从楼里走出来。 两人步调一致,连左右脚都迈得整齐。纪怀昨身着黑色毛呢大衣,白色毛衣,深蓝色牛仔裤,肩膀平直,正侧头和她身边的人笑着说什么。 那个人比她矮一点点,头顶到她耳尖的位置,卡其色的西装大衣,里边一件浅蓝色的衬衫,米白色牛仔裤,肩膀上挂着一个小巧的链条包。 两人的手都放在衣兜里,走路的过程中挨在一起,看上去关系亲密,倒十分登对。 姜松河心中艳羡,耳边传来袁江槿的小声感叹:“她们很相配。” 姜松河一愣,也在同时得到了自己刚才不曾得到的答案,唇角微勾:“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那两人腿长,没多久就走到车子边,拉开门坐进车里。 阮皮球的活力马上被调动起来:“妈妈,我今天的作业全都写对了!袁老师还夸了我!” 袁江槿,阮赴今曾在家长会上见过一次,对她很有印象。 她先是微笑着和姜松河打了招呼,而后对袁江槿道:“袁老师,小禾平时淘气,辛苦您费神。” 这样的客气话,在阮赴今这样的气质型美人嘴里说出,也不免多了分诚意。 袁江槿礼貌地点点头:“她很聪明的,不全是我的功劳。” 阮赴今知道,还有商镜黎每天的悉心督促,简直比她和纪怀昨都更上心。 几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因为意气相投的缘故,根本不会冷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也十分融洽。 第96章 她在背后抱着她,给她惊喜 周日,阮赴今一整天都无心工作,早几天就拒绝了组员帮忙庆生的提议,一心只想等着下班纪怀昨来接。 前天纪怀昨所说的话她都记得,今天就是她给自己礼物的日子,她确信纪怀昨看懂了她的暗示,不知道她今晚会怎么做。 阮赴今越想越开心,激动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才能平复心中的激动。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她雀跃地给纪怀昨打去电话,还没来得及说“我下班了,来接我吧”,就听纪怀昨语气凝重:“抱歉,我今晚有点急事要处理,你先回家吧,小梨小禾都在家。” 阮赴今一愣,失望涌上心头,但更多的还是因她急切语气而产生的担忧。 “什么急事?我可以帮你吗?” 纪怀昨沉默两秒:“你帮不上我,快点回家看着两个孩子就可以了。” 这回轮到阮赴今沉默了,她有些介意“你帮不上我”这句话,干巴巴答应一声,挂了电话兴致缺缺地回家。 一开门,周刑才要敲门,见她出来,自觉地后退一步:“老大,这是大家送您的生日礼物。” 阮赴今残存的郁结顷刻被遮掩,她通常不会在下属面前暴露太多的个人情绪。 “谢谢。”阮赴今接过,“没什么事就下班吧,到时间了,早点回家。” 周刑捕捉到她的不快,上前一步:“老大,你……没开车的话,我送您回去吧。” 阮赴今停顿住,干脆拒绝:“你也下班吧,不用送。” 她看上去是真的不开心,周刑被隔绝在外,无法触碰她的心事,只能看着她走。 他感到无力,从认识阮赴今到现在也快要一年了,可阮赴今的态度,始终是冷淡疏离的。 或许,她从一开始说的那些拒绝的话,就代表了她永远的态度。 阮赴今打车回到家,进门之前还不忘看看纪怀昨的家门,她叹了口气,一边进门一边给纪怀昨发消息。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我们在家等你。] 敲敲打打,她摸索到墙壁上的灯,正要摁下去,忽然被一个人从身后抱住。 “唔……”在惊呼之前,熟悉的味道把她的不安遣散,她的眼前被蒙上两只手,有些凉。 “纪怀昨!”她很惊喜,声音都似乎回到了十几岁的小女孩时,双手也下意识抚到纪怀昨的手背上。 “嗯,是我。”纪怀昨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被她的惊喜所感染,也携满宠溺的笑意。 “别急着睁眼,小孩给你准备了惊喜。” 温醇的笑意是阮赴今从未听过的,她不自觉地沉浸在纪怀昨的温柔里,乖觉点头,唇角勾起:“我不保证会不会睁眼,最好,你一直这样遮着我的眼睛。” 纪怀昨哪会听不出她的意思,她又何尝不想多借着这个姿势多抱她一会儿,过生日的人最大,她干脆把人搂进自己怀里,在背后和她紧紧相贴。 两人的心跳频率逐渐一致,阮赴今呼吸加重,她真的想不到比她们现在这个拥抱姿势更让她心安的触碰了。 两个小孩咚咚咚跑的声音清晰可闻,大概是她回来得太早,所以还没准备好。 阮赴今喜欢极了这样的拥抱,她忍不住笑,纪怀昨“有急事”的谎言不戳自破。 “这是给我的礼物吗?” 纪怀昨忍不住蹭蹭她的头发,芬芳的气息将她俘获,否认:“这只是第一个步骤。” 阮赴今颈后酥麻一片,她揪住身后人的一点衣料,借以支撑。 “妈妈,我准备好啦!”是阮霁禾的声音。 纪怀昨低笑一声,把手拿开,身体也退开。 阮赴今的心忽悠一下上升,她甚至轻“哎”一声,借此表达自己没抱够的意思。 视线逐渐清晰,客厅的灯依旧是关着的,照亮客厅的,是地上摆着的蜡烛,不是爱心,而是一个简易的蛋糕形状。 两个小孩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商镜黎手里捧着一个蛋糕,阮霁禾手里拿着一个首饰盒。 她哒哒哒跑过来,把首饰盒举到阮赴今面前:“妈妈,这是我和小梨送你的!” 小孩的鼻尖上还有汗珠,眼神里既有激动也有紧张,黑亮黑亮的,期待地看着她。 地上摆着暖黄色的蜡烛,两个孩子穿着可爱的小衣服,尤其商镜黎,她抱着有她一半高的蛋糕,看这边的视线都有些吃力。 而纪怀昨,她背着手站在她身后,笑意如此清醇,眼中所酝酿的情绪,叫阮赴今只能想到“宠溺”一词。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感动得无以复加。缓了几秒之后,吸了下鼻子,先把商镜黎手里的蛋糕接过来放在桌上,才小心翼翼打开盒子,里边躺着一条纯银项链。 纪怀昨在一旁注解:“这个项链没那么贵,小禾前一阵在搏击馆举行的幼儿组比赛中得了第一名,和王强把奖励换成钱了,我和小梨又凑了几块,放心。” 阮赴今泪光朦胧看向纪怀昨,强势褪去,满是柔弱可欺。 纪怀昨心软,叫她蹲下:“来,小禾,你给妈妈戴上。” 阮赴今转回去,由着阮霁禾笨手笨脚帮她戴好。 “妈妈你喜欢吗?” 阮赴今点头:“谢谢两个小宝贝。”她把两个小孩搂进怀里,感怀地蹭蹭她们的小脑瓜,“我特别特别喜欢。” 两个小脑瓜因此开心得直晃。 小孩的礼物环节结束,她们坐在餐桌边。 桌上是纪怀昨忙了一个下午准备好的饭菜,样数很多,每一道菜都十分诱人。 阮赴今今晚的感动太多,一眨不眨地看着纪怀昨。 纪怀昨腼腆地挠挠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把看得上的东西都买了点,礼物有点多,都放在你卧室了,大概要拆一会儿,所以我们不如先吃饭吧。” 阮赴今不介意那些物质上的东西,她想要的是什么,纪怀昨从来都知道,因此听说有很多礼物,反而有些担忧。 这人难道打算用那些交换她自己的吻? 纪怀昨看出她的想法,顿时更不好意思了:“我,我答应给你的,也会给你。” 阮赴今这才放心,仰着下巴瞄她一眼:“最好是。” 纪怀昨赧然,借着倒饮料的机会缓解羞涩。 小孩子喝橙汁,她和阮赴今当然倒了红酒。 氛围如此好,饭菜如此可口,再加上对面同样微醺的人,阮赴今一不小心就多喝了些。 纪怀昨的周围有一层淡淡的光,模模糊糊,却又很吸引人。 阮赴今支着脑袋看着她,借着愈发上头的酒意,爱慕之意毫不遮掩。 有些话当着孩子的面说不出口,一顿饭下来,她们凝视彼此的时间占了一大部分。 那些未被挑明了说的感情,逐渐在暧昧的气氛中凝实。 十点半,两个小孩都困得不行,主动跑去睡觉,桌上只剩两个大人。 纪怀昨吃不下,手里捏着半杯酒,看着对面专注望着她的人。 “你看着我干嘛?”她明知故问。 阮赴今笑,闭了闭眼,慵懒的模样不同往日,却更显风情万种:“喜欢看。” 纪怀昨脸红。 她知道她醉了,也知道自己亦是微醺,平日里畏首畏尾不能说的话,这会儿都可以说给对方听。 她们是有感情的,并非简单的朋友或者邻居。 “你今晚很美。”纪怀昨由衷赞叹,“现在的样子很迷人。” 阮赴今的唇边还带着酒液,红色的,将坠不坠,挂在她饱满的唇瓣上,格外娇嫩欲滴。 她的妆还没有花,仍旧是下班前调整好的最美姿态,柳叶弯眉挂在倒映着跃动烛火的浅橙色眸子上方,好像十五晚上的圆月上,飘过一弯流云。 皮肤白皙,毫无瑕疵,鼻梁中正,在烛火的照映下,一片阴影投在她的另一侧脸上,光影交融,叫纪怀昨看得舍不得眨眼。 听到她的夸赞,阮赴今好看的唇形一张一合,无声牵引:“那,迷到你了吗?” 纪怀昨并未犹豫,点头承认:“是。” 阮赴今笑起来,唇边的酒液被她的舌尖掠过,带进口腔,纪怀昨目睹这一切,喉咙干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那,我们是不是要到拆礼物环节了?”她问。 纪怀昨点点头,看她虚浮的样子,仍有些不放心:“明天拆也可以,你似乎有点醉了。” 阮赴今又睁开眼睛,眸光迷离破碎:“我醉了,你也可以留宿在这儿,今晚很美好,纪怀昨,我……” 尽管醉了,她仍旧想让纪怀昨先说出那四个字,或者,五个字。 纪怀昨尽管羞涩,仍想和她对视,看懂她想要表达的,也让她看到自己想要回答的,因而欣然答应:“好,都好。” 她起身:“我们先要去卧室,我送你的东西,都堆在你卧室里。” 阮赴今乖觉地起身,但因为身子太软,已经起不来。她想起在医院的那次,和纪怀昨撒娇,就得到一个抱抱,因此再次朝纪怀昨伸手:“抱。” 好娇。 纪怀昨心头火热,一言不发将她打横抱起,阮赴今乖觉地搂住她的后颈,贴近她的脸侧吐息。 “嗯~” 满意的声音。 第97章 我确实怕东怕西,但也怕不能和你在一起 纪怀昨笑,把她放在床上,大大小小的礼物堆了很多,阮赴今靠在纪怀昨肩上,拆着拆着,就睡着了。 纪怀昨还在帮她拆包装,肩膀上落上重量的时候才发现人睡着了,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真该先给你最想要的,再弄这些。” 她放下礼物,低头。 睡着的阮赴今无比平和温柔,唇边还漾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纪怀昨看着看着,失神地抬起手指,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戳在阮赴今娇嫩的唇上。 柔软的触感顺着指尖传递到大脑,她不由自主地想到——手指感受尚且如此柔软,若用…… 不知该多柔软。 这个念头令她面上一片红霞,阮赴今清醉可人,尽管她睡着了,可纪怀昨仍旧不舍今夜就这样结束。 思来想去,她把阮赴今放在床上,又帮她卸了妆,然后把之前用过的摄影机摆好位置,最后重新坐在她身边。 阮赴今侧躺着,仍旧是蜷缩的姿势,纪怀昨看看摄影机,笑:“我没有说话不算话哦。” 她的视线重新汇聚在阮赴今脸上,情不自禁用手抚摸她的面部轮廓,生怕惊醒她,又生怕她感觉不到一样的小心翼翼。 “阮赴今……”如今这三个字在口中倾吐,都像是能勾起纪怀昨的满腹缱绻。 睡梦中的人一无所察,不设防备地规律呼吸。 纪怀昨看入了迷,不知不觉就靠近了些,更温柔了些,那些压在心里许久的心里话也找到一个机会,陆陆续续说出来。 “我很需要你,尽管我之前回避,顾忌,不想承认,但我逃避不了既定事实,我很喜欢你,比任何人,任何时候都觉得心动。” “你柔弱的时候,我想成为你的依靠,你强势的时候,我想依靠你。” “感谢你为我做的所有所有的事,也感谢你帮我说出来的所有我说不出的话,我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报答方式,如果你觉得我的表白是最好的回报,那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阮赴今……阮赴今……我也朝你走,我朝你跑过来,我们延续现在的温存,开辟现在未曾体会过的动情,一起长久长久地走下去,好不好?” “阮赴今,你不回答我,我就当你满心愿意了。” “阮赴今,生日快乐。现在是,拆礼物环节。” 她眸中含笑,在看到阮赴今的唇瓣时,又欲色满满。 时间似乎静止,她逐渐靠近,阮赴今的鼻息愈发清晰,整个屋子都是安安静静的,让纪怀昨联想到,日出破云雾而升之前的万籁俱寂。 再长的距离也会被深情填补,她终于吻到心上人的柔软,这一刹太阳升起,所有的所有,皆是生机盎然。 是如她意料之中的极易破碎之感,是比绵软白云还要更让她失智的温柔。 只是贴着,那种从未体会过的悸动就传遍整个胸腔。 纪怀昨的呼吸不受控制,如同她快到没有规律的心跳。 她尝试着,逐渐碾动唇瓣,在阮赴今的唇上缓慢拉扯。 如此感受叫醉的人也有了一丝清醒,阮赴今在眯起的缝隙中看到纪怀昨动情的闭着眼睛,唇上传来的触觉叫她头皮发麻。 无论是梦还是现实,她没有拒绝的理由,想也不想就搂住纪怀昨,把她整个人都带到床上。 纪怀昨吓了一跳,睁眼和阮赴今迷醉的眼神对视,心尖发软:“阮赴今,你清醒吗?” 阮赴今的意识是清醒的,可身子不听使唤,连点头都做不到,只能勉强动动唇,发出艰难的要求。 “纪怀……亲我,别停。” 指令下达的下一秒,纪怀昨毫不犹豫将她压在身下,一手垫在她脑后,两唇再度相接,炽热的温度一触即发。 多了些强势,也多了些心安理得地入侵。 心上人的重量令阮赴今无比安心,她压抑多年的欲望在此刻逐渐复苏,若不是酒醉,恐怕今晚她们都要解锁最后一步。 深吻良久,纪怀昨恋恋不舍地退开,想到还在拍摄的摄影机,终是克制住,起身下床。 阮赴今已经彻底睡过去,按照以前的了解,大概是进入“第三阶段”了,纪怀昨无奈地揉揉她的头,把摄影机结束录制,然后写了一张便条,放在阮赴今床头,最后关上门离开。 再待下去,她怕不是就仅仅是亲吻这么简单了,那些以往从未触及过的事,恐怕也会…… 纪怀昨不敢想,甩甩头去客厅收拾残局。 因为准备生日的缘故,她落下很多工作要做,说有急事也算是真的,明天一早她就要去临市参加活动,大概要一周才回来。 她看着阮赴今的卧室门,不由自主地笑,一只手抚上唇瓣。 不知道她明天醒来看到视频,会是什么表情。 大概是,羞涩慌乱,却,心满意足的……吧? - 第二天,宿醉的阮赴今揉揉鬓角,苏醒过来的时候,刚好接到纪怀昨落地的电话。 “醒了吗?” 阮赴今听到那边的播报声,和飞机起落的声音,顿时清醒:“你在哪儿?” 纪怀昨无奈道:“我要出差一周,参加活动,具体的发给你了,看来是才睡醒?” 阮赴今不禁懊恼自己昨晚喝的太多,竟然忘了正事! “我,我一会儿会看的。”阮赴今迟疑道,“昨晚,你,你给我的礼物,给了吗?” 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她把脸埋进被子里。 纪怀昨低声笑:“一会儿你看看床头柜上的摄影机,就知道了。” 阮赴今左右看看,果然看到摄影机,还有一张字条。 [送你的礼物,生日快乐。] 她已经能猜到这里边会有什么视频,脸上滚烫,声音也低了很多,重复了刚刚的话。 “我,我一会儿看……” 纪怀昨在那边笑得开心:“好,记得吃早饭,我出安检,先挂了。” 阮赴今仍有些不舍,但好在还有吊起她兴趣的视频,挂了电话之后,先是把那张纸条看了很多遍,才抱着摄影机,偷偷跑进纪怀昨家里,背着两个小孩投屏电视。 入目先是纪怀昨的怼脸拍,然后她退后,阮赴今看到被安置在被窝里的自己,顿时更后悔了。 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自己睡的多死。 但很快,后悔的情绪就被感动冲得一塌糊涂。 纪怀昨的自我剖白,牵着自己的手放在她唇边的诚恳字句,无一不让阮赴今泪流满面。 她把昨晚被握住的手抵在唇边,回味自己并未完全感受过的触感。 纪怀昨的表白结束,阮赴今整个心都悬起来,看着她越靠越近,最后两人重叠。 第98章 她以阮赴今为约束 一周的时间从未显得如此难捱,阮赴今几乎得空就会给纪怀昨发消息,但纪怀昨也总闲不着,签售,发布会,各种各样的事让她分身乏术,两人就只能在晚上十点多之后才有时间说几句话。 加了美颜的阮赴今看上去更是不像话,纪怀昨看着看着,就不好意思再直视屏幕。 明明她才是有过感情经历的人,可面对阮赴今,她总是显得拘谨又羞涩。 阮赴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被她为自己心动的模样所取悦,实在忍不住了,才问她:“怎么不敢看我?我今晚不美?” 纪怀昨挪回视线,唇角依旧是抿起的,微微摇头:“没,是你太美了,我总觉得不好意思。” 阮赴今把脸转向一边偷笑,只留给镜头一个发顶:“是吗?认识这么久了,还没免疫啊。” 纪怀昨心尖一动,小声说出心里话:“以前你也很漂亮,可那时候,你又……不是我的。” 两人皆是静默,陷入同样频率的心跳之中。阮赴今逐渐脸红,追问:“那,现在我是你的,还更不好意思了?” 纪怀昨没说话,等同于默认。 气氛轻松且愉悦,阮赴今想着想着,忽然正视镜头:“纪怀昨,你还要多久回来?” 纪怀昨把自己的日程倒背如流,因为也同样盼望着回去相见的日子,脱口而出:“周六。” “可今天才周三。”阮赴今语气低落,虽然有几分忧愁但听上去更像撒娇。 纪怀昨戳着无法更改的日程,哄慰一句:“嗯……或许我可以早回去几个小时,那也是好的。” 如此笨拙的哄人方式把阮赴今逗笑:“几个小时也好。” 顿了顿,她有些不太确定地问:“纪怀昨,我可能会,有点粘人。” 这和她平时的风格迥然不同,事实上她也从未想过,自己陷入恋爱状态之中会是这个模样,如此想她,如此依恋她。 可事实就是如此,她总想和纪怀昨靠近,见不到她的时间里,也总觉得难捱。 赖着纪怀昨她就会觉得很舒服,可纪怀昨呢?她怎么想? 纪怀昨看着屏幕上略显不安的人,心中无限柔软。 她甚至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屏幕上的脸,满眼温柔:“绝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一致的,无论是心情还是感受,我们都一致,伯牙。” 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被提起,阮赴今一下回忆起很久以前她曾在心里偷偷把纪怀昨引为钟子期的事,不自觉地笑:“好,我明白了,钟子期。” “那,钟子期,你想我了吗?” 纪怀昨满面春风,笑得如此和煦:“想。” 两人久久都未说话,但都默契地看着屏幕里的对方,眼神之中流露出来的许多温情足以支撑她们的思念。 “还有三天。”阮赴今道。 纪怀昨点点头:“只有三天。” 阮赴今唇角上扬,最后她们在长久的凝视之后,因为夜太晚,不得不挂了电话。 纪怀昨没有带更多手机,所以没办法连麦睡觉。 挂断视频,阮赴今仍旧清醒。 她平静地躺在床上,脑子里全都是纪怀昨真挚的眉眼,和她袒露情绪时的腼腆羞涩。 想着想着,就觉得难耐。 她一只手挡在额头上,无奈地扯扯唇角。难道是年纪大了,所以夜晚就显得格外……吗? 沉静许久,她一把捞过手机,摁住语音,声音微哑。 “纪怀昨……我好想你。回来之后,就搂着我睡吧,好不好?” 隔天早上听到这条语音的纪怀昨登时受不住了,恨不得马上就回热河,如她所说,搂着她睡。 阮赴今是很有味道的女人,她不同于稚嫩的小女孩,她温柔,优雅,平日里的端庄自持一旦染上欲望,就是彻底吸住纪怀昨的旋涡,让她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她坐在床上把这条语音反复听,每一个尾音,每一个音调都记在脑海里,直到负责人敲门喊她起床,才回过神。 纪怀昨慎重地回了个“好”字,然后掀开被子下床。 三十岁的阮赴今,仍旧稳重知性,但也撩人,引诱,纪怀昨根本无法拒绝,只能生出臣服的心。 以往她想占据主导权,主导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感情。 可现在,她只想被阮赴今约束。 心猿归林,意马有缰,她有阮赴今为约束,阮赴今成了她的梦想。 在这样的思念之下,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工作,硬生生缩短了半天的时间,周六中午就已经结束了所有的工作,改票回热河。 就当是一个惊喜,纪怀昨想。 周六早上,阮赴今才睡醒,就接到钟荷的电话。 “妈?你在我楼下?”阮赴今一秒清醒,拿了电梯卡下去,果然见钟荷正站在电梯门口等她。 “你们这小区怪安全的,没有卡还不能上去呢。”钟荷把她从头看到脚,“耶,怎么我这次看你还感觉你胖了点呢?” 阮赴今抿着唇笑,得意洋洋:“纪怀昨总给我弄好吃的,当然要胖点。” “你呀,逮到一个老实人小纪,这就欺负人家。” 钟荷虽是责怪,心里还是感激的。 两人说说笑笑上楼,阮赴今拿出纪怀昨前一阵子送来的茶泡上:“怎么突然就来了,提前打个电话我也好安排一下带你去哪儿玩。” 钟荷看了眼卧室的方向:“小禾没起呢?” 阮赴今点点头:“昨天在搏击馆练得累了,贪睡呢。” 钟荷把杯子放下,心疼:“好好一个姑娘家,非让她去学搏击,多辛苦啊,就没个书法绘画班?” 阮赴今撇撇嘴轻哼:“你又不是不了解她,就算有修仙班她恨不得都去修仙了,兴趣班,总得捡着她感兴趣的上吧,她和小梨不一样,坐不住,小梨报了好几个奥数班,提前就开始接触了,她每次去陪小梨上课,总是全班睡得最香的那个。” 说到这个,阮赴今想起之前纪怀昨拍的视频,顿时乐不可支。 “你看这视频,特逗。” 钟荷捧着手机看,画面上,阮霁禾睡得口水都流出来,商镜黎一边做题,一边还要帮她折纸巾做口水垫,后来大概是烦了,直接帮她手动闭嘴。阮霁禾吓醒了,委屈巴巴抱着商镜黎的手臂继续睡,然后口水流到人家的短袖上,却不见商镜黎嫌弃。 第101章 你总盯着小纪看啥呢? 钟荷的视线再度被唤回,继续和纪怀昨说些闲聊的话题。 十几分钟后,阮赴今收拾停当在主卧里出来:“妈,早。” 钟荷笑着责骂她:“都什么时候了,还早呢,早什么早。” 阮赴今毫不在意,轻车熟路走到冰箱前拿了瓶酸奶,插上吸管走过来。 纪怀昨已经竭力控制了,仍旧忍不住偷瞄。 钟荷看着她这随意的姿态,好像在自己家一样。 “怎么好像是你家似的,也太随便了,人家小纪都没你这么随意。” 阮赴今一怔,插上吸管:“她不会怪我的。” 纪怀昨见状马上表明立场:“对,她怎么都行。” 阮赴今唇边勾起,坐下之后脚都是翘起来的。 “我们中午出去吃吧,在家做太麻烦了。”她提议。 自己女儿这么说,钟荷不会反对,在家做确实费时费力,还要再去买菜,因为她早上打开女儿的冰箱,里边除了饮料之外什么都没有。 两人短暂分别,纪怀昨站在衣帽间犯难,最后穿了一件纯黑色的羽绒服,下边换了条浅色牛仔裤,把头发绑成一个利落的马尾。 她带好东西去阮赴今家里,恰好阮赴今穿了白色的羽绒服,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一起出门去楼下的私房菜。 正是饭点,店里的人也不算少,纪怀昨一如既往进了自己每次都来的包厢。 上菜之前,她先是归置好自己和阮赴今的包,然后习惯性地帮两个小孩系围兜,免得弄脏衣服。 阮赴今则把自己的包递过去之后就专心回复手机上的消息,两人全程一句话都没有,但看着也十分和谐。 钟荷在一旁坐着,默默注视着纪怀昨细致周到的所有行动,再看看自己女儿这副什么都指望人家的样子,略有猜测。 很快,菜品陆陆续续上桌,纪怀昨按照往日的习惯把小孩喜欢的菜先帮她们夹过去,然后给钟荷打开饮料,最后自己才开始吃。 一顿饭下来,纪怀昨照顾孩子,照顾阮赴今不说,偶尔还会照顾她,更是从始至终和她聊天,丝毫没让钟荷有拘谨的时候。 而阮赴今,钟荷简直不想提。 自己的女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吃饭也看小纪,人家给她夹菜也没个谢谢,就是笑哼哼地看着小纪,小纪和自己聊天她也盯着看,小纪照顾孩子她也盯着看。 甚至现在她先吃完了,干脆托着腮帮子盯着小纪看。 小纪大概是脸皮薄,脸都红成一片了,她还在盯着。 钟荷忍无可忍:“小纪,麻烦你帮我再拿瓶奶。” 纪怀昨闻言,二话没说起身出去。 钟荷一回头,好家伙,人家小纪出去拿奶,自己女儿的眼珠子差不多也跟着出去了。 “哎哎哎。”她在阮赴今的眼睛前挥挥手,“我说你怎么回事儿?好好吃顿饭呢,怎么一直盯着小纪看,小纪脸通红了,你这是干什么!” 阮赴今一惊——有这么明显?她不是很克制了吗? “没有,你看错了。”她小口喝茶。 钟荷五官都皱在一起:“我还不知道你,一撒谎就自己找事儿干,这茶水你刚才看都没看一眼,现在喝起来了!” 被如此不留情面地拆穿,阮赴今尴尬地把杯子放下:“好啦好啦,我不喝了。” 钟荷叹了口气:“你也太不会照顾自己,我看冰箱里连一片菜叶都没有,平时都带着小禾吃啥呢?” 这个问题阮霁禾回答,高举右手:“小昨姐姐,做给我们吃!” 那模样骄傲的,母女两个好像都对人家死心塌地了一样,钟荷愈发看不懂了。 自己这女儿不是最不愿意欠人情,恨不得人家客气一点她也想着客气回去,怎么现在一日三餐都大大方方吃人家的? “那你们也好意思麻烦人家?” 阮赴今摇摇头:“不是,我们是一起吃,但是偶尔也是我做饭,没有欺负她。” 钟荷不听她的:“你拌个黄瓜都不行,我可不信,后天早上我就回去了,跟着你王叔家的儿子一块回,走之前我给你买点菜放冰箱里。” 阮赴今也没拦着她,由着她去:“好好好,先吃饭吧。” 纪怀昨刚好也掀开帘子进来,钟荷被迫停止训话。 吃过饭之后,也到了阮霁禾周末的搏击课加课时间,钟荷听后一定要跟上去看看。 四人来到搏击馆,纪轻桐最近在帮王强教一些刚入馆的孩子,见她们来,跑过来问。 “小禾上课这么积极?” 纪怀昨指指已经去换衣服的小皮球:“积极着呢,你吃中午饭没。” 纪轻桐点点头:“吃了。那开始吧,今天这么多人来陪小禾啊?” 纪怀昨“嗯”了一声,三人跟着纪轻桐往里走,到了以往每天都守着的教室门前。 商镜黎的奥数班要两点才开始,就在隔壁,因此一直看阮霁禾打到一点四十,纪怀昨才小声和阮赴今道。 “你陪阿姨在这看,我送小梨去隔壁。” 阮赴今点点头,在纪怀昨即将离开之前拉了她一下,等人纳闷儿地转回来,她动动唇。 [辛苦啦。] 口型做得夸张,纪怀昨忍不住笑,想起她昨夜的样子深深凝望一眼,故意揉揉被咬的肩膀,然后勾起唇角,牵着商镜黎的手去隔壁。 阮赴今面上发烧地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手也放进口袋里,怎么都看不够。 钟荷咳嗽一声:“哎,我发现你真是,老盯着小纪看什么呢?” 阮赴今猛然回神,借口:“没有,我在看那边的柔术,看着也不错。” 钟荷赶紧收回视线:“哎呀可别了,我可舍不得小禾再去那边挨打。” 阮赴今松了口气——自己太明显了,妈妈在旁边的时候,还是该收敛些才是。 另一边,纪怀昨才把商镜黎送进班级,就收到姜松河的微信。 [怎么样了?和好了没?] 纪怀昨感叹她操心没完,打字回复:[和好了,你呢,求和成功没?] 姜松河本来还是松了口气的,看到后半句,彻底叹气了,干脆打了电话过来。 纪怀昨连上耳机接通,姜松河哀嚎一声:“啊——袁将军根本不理我,我也不知道她生的什么气,一句话都不和我说,前两天大概是为了躲着我,都去和张帆一组了!给我气得你是不知道!” 张帆,纪怀昨想起那个腼腆的体育老师,忍不住幸灾乐祸:“谁让你不处理好自己那些事,还让袁老师受委屈了。” 提到这个,姜松河更无奈了:“我和她说过很多遍了,所有联系方式,包括音乐软件上的私信都拉黑了,还要我怎么断嘛,难道我还为了躲开她搬到别的城市去?” 纪怀昨也是束手无策:“她是挺固执的,恐怕得亲眼看见你有女朋友,才会死心。” 姜松河已经不想去寻思那些事了。 “下周五我们要补教师节聚餐,上次袁江槿说也会去,我看能不能再说说,哎哟我真的烦死了,要不是看在她暗恋我的份上,我才不这么低声下气呢!” 纪怀昨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袁老师的暗恋难道就是无论如何也不理你?怕不是你暗恋她。 不过她没说,因为姜松河的脾气她最清楚,越是上赶着追她,她越不会在意,越是让她主动上心的,她才越放不下。 袁老师对姜松河是有好感的,她看得出来。 如果她们之间真的会开展感情,也一定要是姜松河先动心,先死缠烂打。 所以她宁愿好友就这么误会着,才能朝袁老师靠近。 姜松河对好友的用心良苦毫不知情,吐槽一阵过后,电话刚挂,就听见旁边的门关上的声音。 她一个健步冲出去,袁江槿刚好把门锁好,见她探出一个脑袋,捏着钥匙的力气不自觉增加,立刻把脑袋转回去,就当自己没看见。 姜松河主动出门来套近乎:“袁老师,你这是去哪儿?” 袁江槿语气平淡:“去电影院。” 姜松河愣了一秒:“和谁?” 袁江槿奇怪地看着她:“有规定自己不可以去电影院吗?” 姜松河先是高兴,而后又马上一本正经地乱编:“当然!一个人去电影院会被其他小情侣用唾沫淹死的!” 袁江槿张了张口,还未说什么,姜松河毛遂自荐:“我正好也没事,陪你一起去!你等我一下!” 她旋风一样离开,袁江槿甚至都没留住。 应该不会有小情侣去看纪录片吧? 姜松河出来的很快,边走边挂围巾,还不忘催促她:“快走啊袁老师,我看看你想看什么,现在买挨着你的票可能都来不及了。” 袁江槿终究还是没拒绝她。 一来距离上次的事过去几天了,她也不是揪着不放的人。 二来,谁让这个小狗的认错态度确实诚恳得没得挑呢? 两人走到电影院,姜松河看着手里的票陷入沉思。 《xx年最震撼纪录片——回到河水的开始。》 纪录片,这是姜松河三十年来第一次在电影院买这种类型的票。 袁江槿见她表情不对,问:“不喜欢吧。” 这句话似乎要给姜松河定性了,她赶紧否认:“这是说的哪的话!我很喜欢看这个的!我就是……觉得电影票设计的很不错,所以多看几眼。欣赏,欣赏。” 袁江槿被她的真情实感折服,原本是对她的说法深信不疑的。 直到纪录片才播了二十分钟不到,肩上就多了一个靠着她呼呼大睡的脑袋。 袁江槿诧异地看过去——她看的正有劲儿呢,这人倒是睡得快。 第102章 姜松河:一点点占有欲罢了,可不是喜欢哦 纪录片确实没多少人看,整个1号厅也不过只有几个人,她们坐在正中央,袁江槿耳边都是隆隆的水声和解说,实际上这些都盖不过她此刻剧烈的心跳。 姜松河还是第一次这样靠近她,她的洗发水是袁江槿曾经用过的牌子,熟悉的香味令袁江槿有些迷醉。 这人睡着的时候永远都是乖巧的,老老实实安安静静,不会惹袁江槿生气,只会让她心安。 她知道姜松河生性洒脱,与什么人都合得来,身边总有一圈人围着她说说笑笑,和自己的寂寞是完全相反的状态。 她也算她的朋友,虽然知道自己不是那种善于嫉妒,心胸狭隘的人。 可每当姜松河身边有人围着她,她还是会觉得不快。 她知道这不是女人之间的妒忌,因为她并不是想那些人离开姜松河围着自己,而是想姜松河离开那些人,来自己身边。 这种奇怪的占有欲很早就出现,即使后来她们关系恶化,将近半年都没再说话,那段时间她也总是会想她,她知道她们隔着一堵墙和六个隔板的距离。 但她心里别扭着,也不想见到她。 上次撞见她的前女友,袁江槿心情复杂。 她先是恼火自己受了不白之冤,然后又觉得自己甚至连个还击的身份都没有,最后,她竟然隐秘地为姜松河曾接受过女人而感到欣喜。 这样复杂的情绪还没彻底整理出头绪,就已经到了此时此刻,她和这个人并肩坐在电影院里。 姜松河果然是不喜欢看纪录片的,却也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陪自己一起,只是为了求和吗? 袁江槿什么都看不进去了,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身边的人身上。 她甚至能感受到姜松河散着的发丝蹭到自己脖颈的痒,即便很轻微,但也比纪录片更要让她在意。 她凝视着姜松河恬静的模样,心中忽而冒出一句话。 姜松河,如果你能一直这么乖地靠着我就好了。 还有更疯狂的,她不敢放任自己去想。 不要去靠近别人,不要去和别人说说笑笑,就算去,也挽着我的手臂,要和我更亲近。 她不敢想,她知道自己和姜松河或许还算不上朋友,说这些,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姜松河,都是逾矩的。 有点好笑,她和姜松河马上认识八年了,仍旧只是同事。 这部片子是她很久以前就想看的,但,因为有姜松河,它似乎也没了丁点吸引力。 片尾曲响起的时候,袁江槿猛然清醒。 纪录片怎么会变,明明是姜松河变了,姜松河的魅力更大了,或者说—— 她更能吸引自己。 - 周五,老师们安排好周六日的作业之后,三五成群前往聚会的地址。 姜松河一下课就到处找袁江槿,生怕她一个人先走了,或者她回公寓不想去。 “袁老师啊,她在办公室呢,早就没课了。” 姜松河谢过,匆匆忙忙跑到办公室的时候,袁江槿听到声音抬起头。 看到姜松河的一瞬间,她有点愉悦—— 这个毛毛躁躁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她的,果然猜中了。 “袁……呼,累死我了。”姜松河喘匀了气才道,“一起走吧。” 袁江槿本来坐在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等她,既然姜松河能耐着性子陪自己看纪录片,她也可以和她去聚会。 更何况,这一周里两人也多次碰面,每一次姜松河都显得很…… 很乖。 身边没有其他人说笑,见到她也总是欢欢喜喜地问好。 她们已经是朋友了。“我收拾好了。”她表明自己的态度。 总算被理了一下的姜松河心神大振:“好啊!你等我,我马上就ok!” 话音一落,她冲到自己的工位开始火急火燎地往包里扔东西。 真是不明白,明明是她暗恋自己,偏偏端的像自己对她有意思一样! 还得是我,心太软了,不忍心看小女孩失望落泪! 唉,简直是好心肠阿姜! 两人到目的地时,场地被暗中存在的界限划分成两个区域,一边是年纪稍大的骨干教师,一边是和她们差不多,甚至比她们更年轻的老师。 姜松河果断拉着袁江槿去年轻人那边,随便找了位置就坐。 同样坐在这桌的还有张帆,瞧见袁江槿过来之后,惊喜地过来打招呼。 “袁老师,你今晚也过来啊,要不要吃水果?” 他说着就要蹲下身去拿水果,姜松河见状,快他一步冲过去,帮袁江槿拿了一块西瓜,挑在叉子上,眼神示意她就着自己的手吃下去。 “尝尝。” 袁江槿愣了几秒,张帆误以为是她平时就不太亲近别人,所以不习惯这样吃,又不好意思却姜松河的面子,帮她打圆场。 “姜老师这么照顾袁老师,我们这些男生可就没有展现风度的机会了不是。” 姜松河不语,心情也不爽,执拗地看着袁江槿。 袁江槿平复悸动,在张帆再次帮她说话之前,撩起右边的头发别在耳后,靠过去,眼神定定注视着姜松河的眼睛,张开嘴巴将那块西瓜咬下来。 姜松河手指骤然缩紧。 袁江槿的眉微微耸起,似在责怪她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这样亲密的举动。眼波流转中,仿佛还有表扬的意味在,肯定她的勇敢。 这副哀怨的神色,这个角度,这个动作,姜松河在看到她娇嫩舌尖舔舐在西瓜上时,整个大脑都在轰鸣。 她身体比脑子更快地挡在袁江槿正前方,拒绝让任何人看到她此刻的情态。 袁江槿已经起身,一只手挡在唇边,咀嚼西瓜,见她突然挡在自己面前,露出疑惑的表情。 姜松河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拉着她重新坐在另一边,叫存心接近的张帆计划落空。 好不容易把西瓜咽下去,袁江槿才问:“你刚刚忽然挡着我做什么?” 姜松河脸一红,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表达自己脑补的东西。 她这么羞涩的模样,袁江槿还是第一次见,因此视线越发直白不知收敛,把姜松河看得脸都要烧起来,才不情不愿地挪开视线。 年轻人的聚会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游戏居多,各种各样的桌游摆上来,气氛比老教师那边热了不止一倍。 以往这种场合是姜松河最喜欢的,她本身就很喜欢热闹。 但今天不同,她满脑子都是袁江槿方才的勾人模样,对其他人的呼喊心不在焉。 袁江槿注意到她的状态不佳,主动关心:“你不舒服吗?” 始作俑者全然不知情,自己却如此心烦意乱。 一向自诩情场高手的姜某顿感挫败,再一想到明明是袁江槿暗恋自己,怎么现在还好像自己单恋一样,把人看得这么紧! 不对劲!再这么下去恐怕迟早被这个女人拿捏! 姜松河猛然起身:“我去那边喝点东西,你先坐着。” 袁江槿愣神的功夫,姜松河已经走出好远,她抬抬手想把人叫住,但距离在那,她也不是大喊大叫的性子,只能沉默,心里颇觉委屈。 明明是她暗示自己要来,可等了她半下午,来了之后不和自己聊天不说,还不许看她,甚至现在把自己丢在这儿一个人去喝酒了! 姜松河! 袁江槿心情也不算好,因此并未听到旁人在说什么。 “咱们玩这个吧!”一个男老师提议,“成语接龙,同音不同字也可以,音乐停止的时候,哪位接不上来,或者接错了,要么表演节目,要么就抽惩罚卡好不好!” 张帆朝自己的好兄弟报以感激的视线,因为姜松河离开,他也得以能坐到袁江槿身边。 音乐声响起,袁江槿在音乐老师的提醒下明白了规则,尽管掌控音乐的陈炜频频设计放水,但袁江槿的知识储备完全胜过他的小心思,因此游戏进行了半个多小时,袁江槿依旧一次都没卡住。 张帆再次向陈炜递了个眼神,陈炜心领神会,又转了几轮之后,配合着张帆的故意拖延按了暂停,成功卡在袁江槿身上。 “追根溯源,好!袁老师没接上,打算给我们表演一个什么节目?” 袁江槿一愣,要说知识方面她没什么好担心的,但要说才艺…… 其余人都笑嘻嘻看着,她不好坏了兴致,左右也不是玩不起的人,主动要求抽惩罚卡。 陈炜等的就是她主动抽卡!这里边的卡可都是他拿过来之前精心挑选的!每一张都包含一个“和离你最近的异性……”的前缀,离她最近的就是张帆!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陈炜假装大方地把卡摊开在她面前:“好,袁老师抽吧!” 袁江槿随便选了一张,心中还在默念不要抽到表演类的卡,她实在没什么节目好表演,结果卡一翻面,一桌人都在同一时刻看清了上边的字。 [和离你最近的异性同吃一根巧克力棒。] 袁江槿神色一凛,下意识看向右手边的张帆,他似乎也愣了一下,然后把陈炜递过来的巧克力棒接过,递给她。 “袁老师……要不然,这轮过了?” 这句话把袁江槿的退路封死,如果她过了就是搞特殊,玩不起,如果不过…… 她实在难以忍受和张帆做这种事。 两难之下,她打定主意,只咬着一点点算了,张帆凑过来的一瞬间就咬断,也不算违规。 第103章 姜松河:一点点小小强势罢了,可不是喜欢! 张帆瞧着她把巧克力棒塞进嘴里,心里的小鹿都快要跳出来了,看到袁江槿含着一边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激动不已,毫不犹豫凑过…… 凑到一半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后脑勺挡住去路。 而袁江槿,所有的注意力本都在张帆身上,对这个半路冲出来的姜松河没有丝毫防备。 巧克力棒不算很长,姜松河本身心里就不舒服,一边小酌一边看着这边的情况。 看到袁江槿不但没追过来,反而和别人玩起游戏的时候,她简直气得说不出来话! 尤其那个张帆怎么就那么会见缝插针!自己才抬起屁股离开,他就巴巴地黏过去了! 姜松河越看越生气,越气喝得越猛,及至看到袁江槿为难地拿起巧克力棒,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平时在这样的场合见多了这些小把戏,无非就是想借着游戏的由头来个意外接吻。 恶心! 姜松河怒从心头起,扔下杯子就大步流星赶过来,抢在张帆之前一手揽住袁江槿的脑后,直接覆上她的唇。 半截巧克力棒被咬断,姜松河不但吃了剩余的半根,还吃了袁江槿涂在唇上的,薄薄的一层口红。 袁江槿整个人都愣住,忘了呼吸,也忘了做出反应。 唇上的温热是她从来不曾体会过的,绵软又香甜的味道侵袭着她的感官,令她一时有些忘我。 不过姜松河完全是恼火,所以并未亲吻太久,只惩罚似的在她唇上舔了一下,带了些口红,就迅速直起身子。 这一举动把在场的人都弄得愣住,姜松河后知后觉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了什么! 她尴尬一笑,脑子飞快给自己找借口。 “大家都是同事,还都是老师,这种惩罚卡是不是有点太不好了?都是女生还好,张老师可是男生,万一被别人误会了,他们不是要被指指点点的。” 张帆捏紧了拳头,他确信姜松河就是故意的! 袁江槿已经懵掉了,手指捂在自己的唇瓣上,舌尖在内里抵住上唇,方才的触觉便重新复苏。 她惊慌地收回舌尖,不敢再碰。 姜松河强硬地把张帆挤开,趁着众人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也参与进来。 “来来来继续玩啊,陈老师一直没玩,换个人点音乐吧,陈老师也来玩玩!” 陈炜面色尴尬,把手机交给另一个人,也下场参加。 本就是体育老师,再加上平时不怎么看书,知识储备实在少得可怜,陈炜和张帆频频中招,他们心知在场的女老师没有愿意和他们完成惩罚的,就只能一个又一个表演节目。 原本设计的心动情节被翻跟头取代,甚至赢来老教师们一致拍掌。俩人不知不觉成了马戏团的翻跟头小丑。 姜松河出了一口恶气,脸上的表情也明媚很多,喝得更高兴。 袁江槿则一直沉默着,偶尔会把姜松河杯子里的酒倒掉换成饮料。 她的脸还是烧着的,心跳也是不安分的,但对姜松河的关心仍旧占据高地,让她没法看着姜松河过度饮酒伤身。 一场聚会下来,有人喝得走不稳路,有人兴奋得约去下一场,有人翻跟头翻的大汗淋漓。 “袁老师,不去唱歌吗?”张帆把她喊住问。 这回不等袁江槿说什么,音乐老师都看出他那点心思,不耐道:“姜老师喝醉了,袁老师住的近,不应该赶紧送她回去吗?你这也叫绅士啊?” 张帆哑口无言,不甘地看着袁江槿带着姜松河上了车,疾驰而去。 好在公寓有电梯,姜松河本身又没有很重,袁江槿并未用多大力气就把她扶到屋里。 喝醉的姜松河,袁江槿曾见识过一次,因此她动作极快地把人塞进被子里之后就想着离开。 掖好被角准备起身时,枕头边上的本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上头用五颜六色的笔写了很多字,袁江槿本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却偶然瞥到自己的名字。 她重新俯下身,看清了内容。 [袁江槿一周路线] 下边罗列着她周一到周五的固定行程。 袁江槿是个不怎么愿意应付突发事件的性格,她的每一天相对来说都十分刻板,周一做什么,周二做什么,一般都没有太大变动。 袁江槿看着这一整页,幸好是姜松河在记录她的行踪,若换成别人,她此刻就是在拨打报警电话了。 袁江槿面色绯红——若不是天天观察自己,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怪不得这周偶遇的次数多了,原来是她故意为之。 她为什么要费心思制造这么多偶遇,难不成…… 她喜欢我?! 袁江槿一愣,这个想法出现的第一秒就将她控制住,久久不能回神。 姜松河喜欢自己吗? 如果是的话,她是因为喜欢自己,所以才破坏她表哥的相亲,也是因为喜欢自己,才摸自己……的吗? 还有今晚,她忽然出现亲吻自己,大概也是因为吃醋吧? 越想越脸红,袁江槿直怪自己不争气,却不敢再看着姜松河。 姜松河并不知道身边发生的事,喉咙干的厉害,呢喃着找水喝。 袁江槿听见动静,犹豫之后,还是起身去给她倒水。 她如此暗恋自己,若是喝醉之后,连杯水都不给她喝,未免太铁石心肠了。 袁江槿念念叨叨拿了一杯温水过来,哄姜松河起来喝水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喝吧。” 姜松河朦胧中知道身边的人是袁江槿,她放心地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干渴得到缓解,因为坐起身的缘故,人也清醒了一点点。 现在是在自己家里,她迟钝地意识到。 想到袁江槿之前总是对自己冷眼相待,现在竟然愿意把自己送回家! 姜松河感动得不行——她这么体面的人,被自己前女友泼了一身的啤酒不说,刚刚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亲了她,她不但不生气,竟然还能这么不计前嫌地送自己回家! 袁老师脾气真好! “你……坐会,我给你,削苹果。” 姜松河说完就挣扎着要下地。 袁江槿一愣,赶紧把她拉住:“不用……” “你坐好!”姜松河十分固执,跌跌撞撞去沙发那边拿苹果,袁江槿不放心地跟上去,看见她拿着水果刀的刀背用力割苹果,甚至已经割下来一块。 袁江槿:…… 她好笑地走过去,把水果刀抢过来,放在远处,生怕她误伤自己。 “我这样吃就可以,你要不要睡下,是不是很困了?” 姜松河眯着眼睛看她一眼,把苹果举起来:“那你吃吃看,不然我不信。” 袁江槿为难地看看那块切得丑陋的苹果,再看看绷着表情的姜松河,只好点点头。 “啊。”姜松河如喂西瓜一样,把苹果举在她眼前。 袁江槿忽然有些害羞,今晚上和姜松河做了太多亲密的事,她有点受不住这样的撩拨。 姜松河只是想亲眼看着她吃掉,现在她混沌的大脑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而已。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袁江槿一闭眼:“啊……” 姜松河满足了,手指往前递,袁江槿感受到苹果进入口腔,就直接合上嘴巴。 然后——她把姜松河的手指含住了。 有点……不对劲。 袁江槿睁眼的同时,舌尖也接触了一下那个不对劲的东西,在姜松河脆弱的理智看来。 就是袁江槿含住她的手指还舔她。 勾引。 明知她前任是女生,还这样,不是挑逗是什么? 姜松河瞬间欲望战胜理智,一把捏住袁江槿想退回去的下颚。 袁江槿吃痛,想退回却不能退回,她差点呛到,苹果也顺势咳在地上。 “姜松……咳咳!” 姜松河已经无暇顾及她的不悦,另一只手把袁江槿的腰搂住,在后者的惊呼中把她抱在怀里,转而压在沙发上。 袁江槿大惊——完了!又要来了! 她奋力抵抗,动作太大,一不小心抓到姜松河的脖子,白皙的皮肤上顿时出现几道抓痕,红得刺眼。 姜松河根本感觉不到这点疼,仍旧强势地抱紧袁江槿,反倒是袁江槿吓了一跳,不敢再挣扎。 “姜松河!你……你别乱摸我!” 姜松河很规矩,只是抱着她,埋首在她颈间,委屈巴巴:“你都这么,勾引我,还不许,不许我摸……怎么这样啊……” 合着她还委屈上了! 袁江槿差点背过气去:“我没勾引你!” 姜松河有理有据:“你舔我手指!” 袁江槿脖子都红了:“我那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姜松河冷哼:“你就是不想认账,就是只想撩不想负责!” 袁江槿简直说不过她:“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谁该负责啊……” 姜松河不高兴了,哼哼唧唧倒苦水:“你都不理我,我又没和别人纠缠不清,你就是不理我!也不和我说话!我都那么不高兴了,你也不过来找我,还和别人玩对嘴的游戏!” 袁江槿在她混乱的话中分析自己能明白的条理,为自己辩解。 “我没有想和别人玩那些,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抽到那个卡了……” 姜松河猛然抬头:“那是因为我一眼识破!及时过去救你了!不然你亲到的就不是我了!听见没?” 她凶巴巴的又格外可爱,袁江槿忽然没那么怕了,含着笑意望着她:“我亲不亲你有什么关系,我亲别人又有什么关系,看给你急的。” 第104章 姜松河:她不会某天突然抱一大束花和我表白吧? 她是想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着急成这样是做什么。 但姜松河理解为,是故意在气她。 好吧她的确就是这么自信,因为她从买花那天就坚定不移地认为袁江槿暗恋她! 所以她也无需掩饰自己的霸道和占有欲,义正词严:“因为你是我的人!你不能亲别人,你只能亲我!” 袁江槿的笑意卡住,片刻,绯意蔓延,让她整颗心都快跳出来。 “你……你,姜松河,你是不是喜欢我?” 姜松河看着身下的人,明明颤抖却故作冷静,明明期待却故作淡然。 怎么那么能忍的? 喜欢我就直说呗,还问我是不是喜欢你,算了,给你个台阶下也不是不可以。 姜松河仰着脑袋:“如你所愿!” 袁江槿还未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就被覆盖下来的阴影遮挡,唇上再度传来熟悉的触觉,这个吻显然没了任何顾忌,不但带走她的口红,还掠夺她的呼吸。 袁江槿还是第一次和别人接吻,对方口中只有一点酒味,是姜松河离开聚会之前喷了清新剂的功劳,才没有酒气熏天。 她的两只手都被束缚在身体两侧,整个人被压制着承受亲吻,没有一丁点反抗的余地。 濒临窒息时,姜松河总算愿意给她喘息之机,袁江槿还没呼出多少,因为胸前被捏住所产生的感觉便叫她倒吸一口冷气。 她又羞又恼:“姜松河!” 姜松河充耳不闻,另一只手也开始寻找目标,袁江槿身上柔软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被她反复光临,摸了又摸。 起初她还是竭力抗拒的,奈何那种冲上头皮的快意一次又一次击垮她的神经,最后她被迫放弃了挣扎,再次被姜松河摸了个水淋淋。 意识清醒时,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转移到床上,姜松河没有力气脱她的衣服,两人也没有发生更过火的事,但袁江槿仍旧觉得自己已经被吃干抹净了, 她羞愤地想给姜松河一巴掌,为她醉酒就胡乱摸别人,这样的话是不是自己也毫无特别之处,在她这里也和其他任何一个女人一样? 巴掌高高抬起,姜松河无意识的呢喃拯救了自己的脸蛋。 “袁……袁将军,嘿嘿,好摸。” 袁江槿的巴掌泄了气,她甚是粗鲁地把姜松河翻了个面,捏着这人柔软的脸蛋:“姜松河,你和谁在一起?” 姜松河仍能回答:“袁将军……” “那你刚刚摸了谁?” “袁……” “你……”袁江槿整个人都快被煮熟了,咬牙切齿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摸了,要对我负责吗?” 问出这句话,她也想起姜松河上次面对这个问题的反应。 “你该不会,真要我负责吧?” 她心都提起来,等着姜松河回答。 姜松河动了动嘴唇,似乎已经发不出声音,袁江槿就赶忙把耳朵凑过去听。 “当……然……要。” 十分微弱的气音,袁江槿的心却一下子落在地上,重重出了口气。 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姜松河,这家伙已经睡熟了,抱着袁江槿的一只脚还有细微的呼声。 可爱,像,小猫。 袁江槿无意识弯唇,指尖也在不知不觉中戳到她脸上,软绵绵的,很好戳。 如此软乎乎的姜松河,平时乖张明艳的姜松河,醉酒之后却是这样的可爱。 她也很会照顾人,和很多人都合得来,做她女朋友的话……似乎也不错。 袁江槿越想越开心,不小心就把手指戳在姜松河唇上。 姜松河不耐烦地张嘴想骂人了,袁江槿的手便惯性戳进她张开的嘴里。 没有伸进去太多,是刚好戳在舌尖上的程度。 然后,被湿滑的口腔包裹,舌尖舔舐,袁江槿从未体会过的刺激和兴奋传遍全身。 她敏锐地感觉到某处更加湿热,恍然明白。 为什么姜松河会那么委屈地说自己勾引了她。 这种感觉,确实……是勾引。 袁江槿迅速收回手,带出一串口水来,慌得她赶忙抽纸巾擦干净。 这样的画面冲击力十足,让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自处的好。 “姜松河……我该相信你的话么?” 姜松河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失去对意识的支配权。 袁江槿叹了口气,无奈地把她转移到枕头上,然后给她盖上被子。 下了床踩在地上的时候,脚跟传来的虚浮感令她险些走不稳当。 她痴怨地看着姜松河,回了自己的家。 尽管就在隔壁,但忽然安静下来的空间仍旧叫袁江槿有些不适应。 她洗了澡,第一次洗澡洗的面红耳赤,收拾好一切之后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姜松河抱着她的脚踝呼呼大睡的样子。 唇角弯起,袁江槿后知后觉想到——姜松河承认,她喜欢我。 嗯~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转了个圈。 看她醉成这样,大概是真的太喜欢我了,那我要不要答应她呢? 又为我买醉,又为我主动承认,不然还是别让她太伤心了吧? 这样的愉悦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醒来,袁江槿这一夜都惦记着买早饭的事,特意一大早起床去楼下买了小笼包。 姜松河脑袋疼得不行,胃里也发虚,听到连续的敲门声时只想骂人。 她忍无可忍地从被子里拱出来,气势汹汹冲到门口,一把拉开门就准备把这个扰人清梦的家伙臭骂一顿。 谁知她嘴刚张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唇边带笑的袁江槿。 “我买了早饭,猜你会饿……”袁江槿的笑因为她的怒容有所收敛,“是不是吵到你了?” 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姜松河霎时闭上嘴巴——完蛋,睡了一晚上一定有口气! 她的眼睛还未完全睁开,被吵醒的起床气还在,于是一声不吭去拿了备用钥匙过来,一把塞进袁江槿手里。 “好了,以后要进就直接进来。” 不要一大早就当当当敲我的门! 后半句她不敢说。 袁江槿看着手心的钥匙,心里高兴,表情上也更明显了。 第105章 钟荷:你们断了吧。 转眼又到周一,阮赴今穿好纪怀昨帮她拿的衣服,吃了纪怀昨煮好的早饭,整理好包里要带的东西之后,被纪怀昨送到门口。 “小昨,我好幸福哦。”她忽然站定说,“什么都不用我做,你这么体贴,能帮我处理好所有的琐事,辛苦你了。” 阮赴今说完搂住纪怀昨的腰,把脑袋靠在她胸口上温存。 纪怀昨心满意足,揉揉她的头发:“再不走上班要来不及了哦。” 阮赴今嗔她一眼:“抱一下的时间都不给?狠心小妇人!” 纪怀昨失笑,帮她开了门:“快去吧,努力赚钱,养活我们仨。” 阮赴今闻言眉飞色舞地出门去:“小娘子乖乖在家等着我回来哦。” 纪怀昨靠在门框上,顺着她的话乖乖点头:“好,老爷此去小心。” 阮赴今笑弯了腰,她自是喜欢纪怀昨处处都纵着她,走出几步又转回来,毫无预兆地捧着纪怀昨的脸,在她唇上飞快亲了一下。 “等我回来哦。” 纪怀昨耳尖绯红,低声嘱咐:“注意安全,去吧。” 阮赴今恋恋不舍进了电梯,纪怀昨唇边带笑瞧着电梯门关上,正欲回屋,阮赴今的家门忽然打开,钟荷站在门后,脸色铁青。 纪怀昨僵住。 “小纪,可以聊聊吧。” 完了,看到了。 纪怀昨心里死寂一片,面上还能扯出一丝笑容:“您请进。”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纪怀昨的家,坐在沙发上,各自沉默。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钟荷率先问。 纪怀昨心知已经没有什么遮掩的必要,干脆坦诚:“前几天。” 钟荷猛然想起自己才来的那天晚上纪怀昨还没回来,第二天却出现在家里。 “你们……”钟荷一时也无法接受这件事,不想了解她们之间的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断了吧。”最后,她吐出这样一句话。 纪怀昨十指骤缩,尽管她早有预料,但是面对突如其来的要求,仍旧有些不能接受。 “阿姨,我们之间不是随随便便的……” “我知道。”钟荷打断她,“你们都不小了,也都是懂事能干的年轻人,你们的决定肯定比我们这些上年纪的更谨慎,但,我和她爸爸都不会同意,相信你的爸爸妈妈也是。” 想起自己早就杳无音讯的父母,纪怀昨沉默不语。 钟荷仍旧在劝她:“今今是个很要强的孩子,也重感情,我知道要断没那么容易,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主动和她切断这样的关系。” “我和她爸爸更希望她有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家庭,夫妻和睦,生活顺遂。” “你们都是女孩,就算在一起,互相照顾也没那么容易,我活了几十年,比你们更清楚家里有一个男人的重要性。”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现在的法律还不承认你们这样的关系,我们不能把今今的未来交给一个法律不能接受的另一半。” “我和她爸也没多少年好活,万一有一天撒手人寰,她有点什么事,能帮她签责任书的人都没有,这是我们无法接受的。” 纪怀昨感觉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似乎大雨骤降,她竭力克制自己要冷静,阐述自己的优点。 第106章 争吵,沟通 晚上十一点,阮赴今主动进了纪怀昨家。拉开门,却总觉得空荡荡,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她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人,还以为纪怀昨去了自己家的时候,一回屋,钟荷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 阮赴今开玩笑问:“怎么了?想什么国家大事呢?” 她路过钟荷去冰箱拿水:“纪怀昨去哪儿了?” 钟荷回答的言简意赅:“她走了,我让她走的。” 阮赴今一怔,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走……去哪?” 钟荷起身,走到她面前:“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要不是我今早上看见,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拒绝周刑!” 更多的原因不必多说,阮赴今心都凉了半截。 没人比她更懂纪怀昨,纪怀昨的上一段感情就是因为另一方的家长从中阻挠,加上秦幼昕也听了父母的话,所以才分手,伤了心。 她知道她一定会很害怕这样的情况,所以一直没有主动和母亲提起,就怕两个人在她不知情的时候交流,再次伤到纪怀昨。 纪怀昨是敏感的,她甚至有可能再也不会靠近自己! 阮赴今越想越难过,赶忙给纪怀昨打电话过去。 钟荷气不打一处来,把她的手机夺过挂断:“阮赴今!你真是越来越没有样子了!我和你爸爸把你培养成现在的样子,就是为了方便你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吗?你还联系,有什么好联系的!小纪都能体谅我们的不容易,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 “妈!” 阮赴今怒吼一声,眼神冰冷,喊住了钟荷的哭腔。 母女两人僵持许久,阮赴今的手机总算有了回应,她上前一步抢过来,钟荷比她更早看清纪怀昨的消息。 [我们分手吧。] 看清的一瞬间,阮赴今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纪怀昨,果然已经开始躲着她了。 尽管纪怀昨不说,阮赴今也知道她会做什么。 她会想,长痛不如短痛,先躲一躲,然后彻底在阮赴今的生活里消失。 可这样不行! 阮赴今皱着眉:“妈,手机还我。” 钟荷越看越气,干脆抢过手机摔在地上。 “你真是疯了!” 阮赴今愣愣地看着摔在地上的手机,却没有同她再争执,良久,她默不作声地捡起手机,一声不吭回了房间。 钟荷坐在客厅也崩溃,一边哭自己怎么养了这样的女儿,一边懊悔自己摔东西的举动。 可,发生都发生了。 阮赴今收拾了几件明天会穿的衣服,背着一个包包出来:“公司加班,我先去忙了,您早点睡吧。” 钟荷见状迅速挡在门口:“你要去找她是不是?你是不是要去找她?不可能!” 阮赴今疲倦地把手机举在她面前,虽然屏幕花了,但是还能用。 通话界面已经跳动了半分钟,里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阮总监?你在听吗?” 阮赴今面无表情地把手机贴在耳边:“马上就到。” “好的。” 电话挂断,阮赴今看着钟荷:“您先睡吧。孩子我交给小桐照顾,您不用去接了。” 钟荷“哎”一声,意识到自己态度很差,想和她聊聊,但阮赴今已经离开,她只能颓然回到沙发上。 进了电梯,柳溪融的电话再度拨回来:“出来了吗?” 阮赴今叹了口气:“出来了,谢谢啊。” “嗐,说什么客气话,我还吓了一跳呢,你今晚来我这儿睡吧。” 阮赴今拒绝:“我去找个酒店,我需要给纪怀昨打一个电话,和她好好谈谈,我……不知道她去哪了。” 柳溪融对这种事也是有心无力:“酒店不安全,我今晚回不去,你干脆去我家住好了,离你上班的距离和酒店差不多,省下来的钱请我吃饭。” 盛情难却,阮赴今只能答应下来。 进了柳溪融家门,她疲惫地脱掉鞋躺在沙发上,提起手机给纪怀昨打电话。 拨通之后的忙音一点点煎熬阮赴今的心,好在纪怀昨没有不理她。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阮赴今率先泄露一点抽泣的声音,纪怀昨马上变得更慌乱。 “阮……” “纪怀昨,你那天晚上抱着我,说不会推开我的话,是假话吗,还是梦话。” 纪怀昨语滞,沉默许久,叹了口气:“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失去其他的,重要的东西,如果不能平衡,我可以接受你失去的是我。” 阮赴今倒吸一口气:“那你觉得我能接受吗?” 纪怀昨不语,她知道她不能接受。 “纪怀昨,我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也是第一次做另一个人的女朋友,从去年过年的时候,你来我家,和我爸爸沟通过之后,我就明白你是最懂我的。” “纪怀昨,我现在问你,你懂我吗?” 纪怀昨不知该说什么,她知道阮赴今现在是难过的,疲惫的,但她又恐惧被父母极力反对的感情,所以她更加两难。 阮赴今从她的沉默读懂她的答案,缓了口气。 “我找了很多年才找到你,别这么快就要离开我好不好,在我真正做了错事之前,不要因为内心的顾忌就把我推开。” “纪怀昨,我们也不是头脑一热就在一起了,既然在一起不容易,就也别轻易就说分开的话,好吗?” 纪怀昨眼圈发热,不知不觉中,眼泪夺眶而出。 她憋着一股气跑了这么远,说到底还是因为很委屈,很难过,很想逃避。 她恨不得没有一个人想起她,恨不得所有人都抛弃她,能让她在角落里孤孤单单地舔舐伤口最好。 可她又不想阮赴今忘记她,不想她也抛弃她。 她确实能说会道,自己都相信,是自己愿意舍弃感情成全阮赴今,而非被逼迫无计可施,狼狈遁走。 但阮赴今几句话就让她清醒,让她看穿了自欺欺人的外壳。 她根本不是为了成全阮赴今,她只是因为害怕以后迟早会失去她,所以宁愿断尾求生。 胆小,怯懦。 阮赴今听到她深深浅浅的呼吸,是极力克制的悲伤,或许她正在偷偷掉眼泪。 她心疼不已。 “纪怀昨,告诉我你在哪,我去接你好不好?你抱着我睡吧,不然我要做噩梦。” 纪怀昨的抽泣声变得明显,但很快就歇止:“不用。” 阮赴今一哽,心急如焚,纪怀昨又接上后半句:“我自己回去,太远了。” 阮赴今松了口气,笑骂:“你这个坏家伙,存心逗我。” 纪怀昨心情好了很多,整个人也没有刚刚那么颓丧了,开始和她沟通。 “阮赴今,我不想,和你走到那一步。如果最后的结局和之前的没差,那我宁愿不要耽误我们两个人的时间。” 阮赴今坐直身体,她能想象到纪怀昨现在的表情,一定是委屈巴巴,但很难过的表情。 想想就心疼呢。 她怎会不知道纪怀昨的顾忌和在意,她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母亲看到,在此之前她们沉浸在拥有对方的喜悦里,谁也没有提起有关这些。 所以当情况真的发生,才会被打的措手不及。 阮赴今舒了口气,声音柔柔:“纪怀昨,我们彼此坚守,彼此依靠,结局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有对方可以支撑不是吗?” 纪怀昨的不安被抚平,她明白来自阮赴今的承诺多珍贵,她既然承诺她,就一定会实现她,默默回应:“是。” 阮赴今笑意荡开,想到这家伙一声不吭离开,甚至去了很远的地方,心疼之余还有些好笑:“是哪个委屈小鬼被气跑啦?” 纪怀昨的委屈劲又上来了,颇不好意思地挡着脸,尽管没人会看到她。 “是我。” 阮赴今宠溺地笑:“那现在哄好了没?” 纪怀昨哽咽一下:“哄好了。” 阮赴今恨不得现在就把这样软糯的纪怀昨搂在怀里,亲亲抱抱,好好哄哄。 她遗憾地对着听筒亲了两下:“我不那么会哄人,如果你有更需要我做的,我都可以做。” 这句话似乎有其他的暗示意味,纪怀昨指尖蜷起:“我……可以攒下来吗?” 阮赴今一愣:“嗯?” 纪怀昨别扭地解释:“我,今晚许愿,明天补偿给我,可以吗?” 阮赴今笑开了,故意和她调情:“你在想什么,嗯?” 纪怀昨把脸埋在膝盖之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何必问我。” 拉扯是吧? 阮赴今趴在床上:“光想有什么用,明天见了面我再看看你有多大胆子。” 说起见面,纪怀昨不免想到钟荷,迟疑片刻道:“我打算先住别的地方,我觉得我现在回去……你妈妈应该不太能接受。” 阮赴今闻言也是愁绪蔓延:“也好,只是委屈你要躲一阵了。不过这样也好,她自己知道了,提前有心理准备,我也好开口。” 纪怀昨“嗯”了一声:“我相信你,明天在酒店落脚之后,我给你电话。” 阮赴今答应一声,因为纪怀昨开了很久的车,两人还没说几句,精神放松的纪怀昨就睡着了。 阮赴今很久没听到她的回应,笑骂:“让人担心的家伙……” “回来之后,真该好好罚你,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跑……” 随即她又觉得自己说这些似乎有点油腻,好笑地说了晚安,才挂了电话。 阮建平也在下一秒打过来。 第107章 懊悔 阮赴今看着界面直发愁,但该面对的事总要面对,她做好再被骂一次的心理准备,阮建平的态度却出乎她的意料。 “今今,你妈妈都和我说了,你和小纪在谈恋爱是不是?” 阮赴今顿了几秒,大方承认:“是。” 阮建平赶紧表明立场:“你知道的,从小到大爸爸都是支持你的,这件事呢,你妈妈转不过来弯,她什么思想你最清楚不过了,别怪妈妈哦。我们刚刚打了视频电话,她也很难受的,说把小纪气跑了,也把你气跑了,一个人难受呢,让我打电话问问你现在休息了没有。” 阮赴今惊讶地看着通话界面:“爸……您,不怪我吗?” 阮建平笑叹:“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还能看着你愁眉苦脸过日子不成?别听你妈妈说的那些,她那是因为嫁了个好男人,所以看男人都是好的!” 阮赴今被他的自夸逗笑,阮建平听她笑了,更卖力安慰: “明儿你妈妈就跟着小王哥回来了,走之前你送送她,回来之后我开导开导她。” 阮赴今感动地点点头,想到爸爸看不到,又出声答应。 阮建平也放下心来:“今今,爸爸……很相信你自己的眼光,爸爸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是领回来的,爸爸都承认。小纪是个很不错的姑娘,虽然爸爸和她说的话没有那么多,但爸爸觉得很愧疚。” “在她和我说那些话之前,爸爸都从来没想过,我姑娘是站在那么高处的人,何必低就。她是真的懂你的,也不想你为难,所以才顺了你妈妈的意。” “你妈妈呢,也一时接受不了,行动上有些偏激,你多理解理解她,她不是讲不通道理的人。上次你大姨做的过分,她回来之后也把房子收回来,还让我不许劝她哈哈哈。” “今今,你就放心做你想做的事,你妈这里有我呢,我们好好谈谈,谈妥了,你再和小纪回来,你妈妈也不是油盐不进,别发愁,昂。” 阮赴今心里千斤的重量一下子只剩下一点,温热的泪滑落,她无比感激。 “爸。”阮赴今擦擦眼泪,“谢谢你。” 阮建平也感动得不行,他几乎是全家最感性的一个,听不得女儿哭。 “谢什么。” “女儿,只要你生活得幸福就好,爸爸出不了别的主意,但是可以帮你开导妈妈。” 阮赴今深呼吸一口气:“好,爸,妈妈那边交给你,明天我早点回去送她。” 第二天,阮赴今早早起床开车回去,钟荷刚好也拿着东西等在楼下。 母女两人对视,阮赴今一言不发走到她面前:“这就回了?” 钟荷点点头,低着头不敢看她:“嗯,回去看看你爸,也不能老在你这儿住着,你才下班,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阮赴今没回答后半句,王大爷的儿子已经把车开过来,朝阮赴今打了个招呼。 “感觉挺久没见你了呢,腊月二十五我结婚,回来吃席啊。” 阮赴今还记得去年他和女友被赶出去,想不到今年就结婚了,看来是王叔叔两人也同意了。 她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点点头答应:“好,我一定去,给你们封个大红包。” “嗐,封什么呀,你多喝点喜酒就好了!” 第108章 见不到你多少秒,我就想你多少秒 纪怀昨进办公室,阮赴今正在拉百叶窗。 这下好了,原本透明的玻璃被百叶窗遮挡得严严实实。 两人四目相对,眼眶微红。 “小昨……”阮赴今没忍住,径直扑进纪怀昨怀里:“我好想你。” 纪怀昨怜惜地揉着她的头发,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办公桌上,用力回抱她:“我也想你,虽然只有十几个小时,但是也想得不行。” “我们差点就分开了。”阮赴今哼着声控诉。 纪怀昨心都软成一片:“都怪我,怪我思虑太多,畏畏缩缩,不和你商量就做极端决定,以后都不会了。” 阮赴今听着她检讨,心里的委屈烟消云散,沉浸在纪怀昨的味道里,无比心安。 “我很怕失去你。现在我明着告诉你我怕了,你不能揪住这个把柄总是欺负我。” 纪怀昨赶忙拍着她的背,姿态恨不得放在地上:“都答应你,你亏了的我就补给你,什么都听你的。” 阮赴今从未像这样赖在某一个人怀里撒过娇,以往她觉得这种行为太不符合她的性格,可现在完全不同,她喜欢纪怀昨的味道,喜欢纪怀昨抱着她,哄着她,和她说顺耳的话。 她喜欢纪怀昨,喜欢得不行,离不开她,想依赖她,无论如何也要得到她,守住她。 她不会允许纪怀昨再离开自己,下次即便是被气跑,她也要跟着一起跑,然后用尽办法,把人哄得开心,哄得就在自己身边,哪儿都不要去。 情绪平复,阮赴今主动脱离纪怀昨的怀抱,提起保温盒。 “做了什么好吃的?” 纪怀昨挠挠耳尖:“做了……道歉套餐。” “嗯?”阮赴今眼中闪过一道亮光,迫不及待打开盒子,最上边的一层有一只用胡萝卜刻的小兔子,呈侧面的跪姿,样子实在虔诚。 “哇!”阮赴今忍不住发出小女孩一样的欢呼,“可爱,你还会弄这个?!” 纪怀昨的小小虚荣心得到大大的满足,鼻尖都翘起来:“马马虎虎,会一点点。” 阮赴今还在感叹第一层的小兔子,揭开第二层一朵紫色的小花更显精致,阮赴今问:“这是什么花,好可爱哦。” 纪怀昨的思绪回到刚刚—— “什么?”姜松河在电话那边怒吼,“好好好,是真的把我忘了,现在生气吵架离开本市都不告诉我了!” 纪怀昨无奈:“我有事请你帮我,我错了行不行,请你吃好吃的,或者缺不缺电视?我送你一台电视也行。” 姜松河嘿嘿一笑:“电视太大用不着,给我买个投影吧,我相中很久了!” 纪怀昨:…… “你发过来我帮你付,好了吧!” “好好好,您说,有啥事儿您吩咐。” 纪怀昨:“……我想让你问问袁老师,道歉的话,什么花比较好。” “哟,你都知道送花了?”姜松河原本还在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不笑了。 “我去帮你问。” “她说紫色风信子。” …… 纪怀昨确实打算定一束的,但时间没那么充裕了,她不想耽搁阮赴今的午饭时间,恰好看到旁边的紫甘蓝…… 于是她搜了图片,用了比定一束花更久的时间,才做了一个四不像出来。 它只能称之为紫色小花,无法定义是什么花。 因此,面对阮赴今的惊喜询问,她硬着头皮:“紫色……风信子。花语是道歉的。” 阮赴今当然不知道风信子长什么样,闻言更加喜欢了,把饭盒举到唇边小心翼翼亲吻一下,才放回原处。 纪怀昨:可制作了它的我都还没得到一个亲吻,淦! 第三层是买的烤鸭,上边铺了海苔摆的“sorry”。 阮赴今唇角翘起,抬头的一瞬间收敛,表情马上变得严肃。 她朝纪怀昨勾勾手:“过来。” 纪怀昨少见她在自己面前拿出这种管理者的气势,一时还有些……喜欢。 她揉揉耳尖走过去,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垂着头诚恳道歉。 “没和你商量就跑出去是我的不对,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是我不够信任你,自以为是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说完,打算掀起眼皮观察一下,阮赴今却并未给她偷瞄的机会,直接一把拉过她,将她带进休息室,反抵在门上。 纪怀昨下意识吞咽一下,阮赴今抬眼看着她,眸中漫着一层水光,还带着些许固执和期盼的神色。 她的眼角很漂亮,如此晶莹的眸子,让纪怀昨联想到漫画里那些被放大特写的画面。 她快要呼吸不过来,为阮赴今如此靠近的美色。 “纪怀昨,只能有这一次,从此以后,再也不许了,嗯?” 她说着最强势的话,却用了最软糯祈求的语气,纪怀昨懊悔地点头——她真该被阮赴今骂上三天三夜的,她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她不该这么轻易就被原谅。 阮赴今这么温柔地原谅她,给她不算警告的警告,甚至让纪怀昨觉得自己都在欺负她。 “对不起……”她眼前模糊,在阮赴今温柔地注视中剖白内心。 “我不敢再尝试一次,我怕你也会抛弃我,我找到你也很不容易,我怕……这些不容易,最后都会变成无所谓的放弃。阮赴今,和你表白之前我真的挣扎了很久的,我早就知道不会被承认,但我控制不了。可我昨天面对阿姨的时候,那种胆怯和不被需要的感觉压倒了喜欢,我才只想逃避。” “阮赴今,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离开你,我有几秒看不到你,就有几秒在想你。” 阮赴今咬着下唇,扶住纪怀昨的头,毫不犹豫吻住她颤抖的唇角。 “小昨……”她哈出一口气,从唇角温柔研磨至唇瓣,“想我就要来我身边,不要离我更远。” 纪怀昨小幅度地点着头,实际上她被吻住的一刹那就已经忘了那些委屈,她是上瘾的人,此刻她不怕那些四面八方的刁难,她只怕阮赴今的唇会因为她的退让吻上别人。 纪怀昨的心事如此袒露,她把所有弱点说给阮赴今,字字句句都是对阮赴今的倾诉和许愿。 许愿你别像其他人一样不需要我,别让我拥有彻头彻尾的热闹之后,又彻头彻尾的孤单。 阮赴今都明白,她心疼纪怀昨的担忧和卑怯,也感动于她的坦诚和直白。 深邃的吻包含了不同的意义,她们在津液交换中肯定彼此的坚定,也更坚定对方的感情。 纪怀昨仍有些许理智:“饭……冷了,就……嗯…” 阮赴今低笑,她不得不任由自己油腻一下,实在是女朋友可口,她不愿抽离。 “哈……吃你就够了。” 纪怀昨脸更红了,察觉到已经摸到她腰上的手,身子酥软:“还在办公室呢……你,别太……” 阮赴今眼尾泛红,明明是她把人家压在门板上欺负,反而像是被欺负的。 “太什么?你讨厌这样么?” 纪怀昨扶在她肩上:“不是……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她不得不回避开阮赴今满是情欲的眸子,生怕自己接触到止呕,就也彻底缴械。 “回去,随便怎么都好,先去吃饭,好不好?” 阮赴今唇角翘起,成功达到目的:“好~” 她很干脆地松开纪怀昨,牵着她出去吃饭。 仍旧满脸绯红的纪怀昨被她愣愣牵着到办公室,猛然明白这是阮赴今的伎俩。 “你……还冒些坏主意出来了?” 阮赴今捂着嘴笑:“谁让你那么不禁撩拨,坐下和我一起吃。” 她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纪怀昨无奈地看着她,接过,坐在对面一起吃。 “嗯……在哪儿买的烤鸭,一点都不油腻,好吃。” 纪怀昨抽张纸巾擦擦她嘴角的油:“还不油呢,这儿都是了,呆。” 阮赴今愣了一秒,唇角勾起:“我看不到,只能麻烦看到的人帮我擦啦。” 纪怀昨能有什么办法,她根本也不想有办法,她宁愿伺候阮赴今,看着她小猫餍足一样吃饱了就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纪怀昨把保温盒洗干净,阮赴今眯着眼睛观察她整理好之后朝自己靠近,猛地站起,拉上她往休息室里拽。 “陪我睡。” 直白的话让纪怀昨羞涩难消,她乖乖跟着进屋,阮赴今瞧见她抿着的唇角,就忍不住想逗逗她,故意脱了外套,然后盯着纪怀昨开始解自己的扣子。 小巧的纽扣又能在阮赴今灵活修长的指尖坚持多久,纪怀昨舔了下唇瓣,却说不出制止的话,只顾着盯着看。 阮赴今的笑意扩大,解开两颗扣子之后把手移开,转移到纪怀昨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 “看什么呢,盯那么认真。” 纪怀昨手背挡在脸前,干脆一言不发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躺得十分规矩,如果不是耳朵红的过分,阮赴今也许就规规矩矩躺下了。 但此刻的纪怀昨,脸也是红的,眼睫颤得厉害,手都绞在一起。 她这个模样,分明是在表达“请君采撷”。 阮赴今眸色渐深,如果现在是在家里,她一定不会让纪怀昨全身而退。 她躺在纪怀昨身边,亲亲她的侧脸:“乖,再这么害羞,我可要分不清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里了。” 纪怀昨咬着唇,很轻地“嗯”了一声,握住阮赴今的手,侧过身子抱着她拍拍。 “好,那我们休息一会儿。” 阮赴今唇边勾着满溢的蜜意,在她怀里点点头。 果然,没什么地方比纪怀昨的怀里更让她安眠。 第109章 亲爱的,不愿帮我吗 纪怀昨一觉睡到日暮时分,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阮赴今的影子了。 她起身缓了一会儿神,下了床,看见床尾的小柜子上有几根香蕉,便随手掰了一根拿在手里。 拉开门,阮赴今正专注看着屏幕,听见响动,马上转过来。 纪怀昨因此感受到被重视的欢愉,她把手里的香蕉放在耳边:“喂~” 阮赴今愣了一秒,比了一个电话的手势放在耳边:“请讲~” 纪怀昨笑:“帮我预约一下阮总监,晚上可不可以去看电影。” 阮赴今笑得俯身,而后一本正经道:“问过了,阮总监说,如果是约会性质的看电影,她就去。” 纪怀昨点点头:“当然。” 她倚在门口,一只手环着胸,歪着头靠在门框上,满眼宠溺:“是要去约会,只有我们两个人,看电影,吃晚餐,去逛夜市,最后……一起回家。” 阮赴今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描绘她所形容的画面,顿生无限向往。 “好啊,阮总监说可以,还有半个小时下班,希望你可以等她一下。” 纪怀昨扬眉答应:“当然,我可以一直等着她,直到她忙完来陪我。” 阮赴今放下电话:“睡得好吗?” 纪怀昨把香蕉剥了皮,拿到阮赴今面前:“睡得非常好,阮总监的床很舒服。” 阮赴今想到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先脸红。 她接过香蕉,吃了一口转回去,留给纪怀昨一个侧脸。 “很舒服的话,经常来爬爬?” 纪怀昨笑着别过头,“嗯,好。” 两人不好意思对视,生怕有些情欲一触即发。 纪怀昨坐在沙发上处理自己的事,偶尔关注办公桌后边的阮赴今,看她有条不紊地指派任务,询问进度,手里捋过一份又一份文件,随便的举手投足都赏心悦目。 她干脆收起手机,专注地看着阮赴今工作。 可惜这样的欣赏只维持了二十多分钟,阮赴今就已经完成手上的工作,收拾东西起身了。 “走,我们去约会。” 纪怀昨看着她递向自己的手,毫不犹豫握上去,两人默契地十指相扣,拉开门出去。 就算她们的感情会遇到重重阻碍,但也没关系,纪怀昨想好了,如果阮赴今都能勇于接受可能会发生的所有不美好,那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就算她们现在都不工作,手里的存款也足够养活两个小孩,也足够让她们过一个随心所欲的后半生。 何必去回避那些打探的视线,她们最在意的人就在彼此身边,除了阮赴今,她本来也无需让其他人满意。 两人如此出现在等待下班的同事面前,顿时有人已经开始打量。 纪怀昨并未退缩,反而大大方方跟着阮赴今的步调往前。 “下班吧。”阮赴今朝众人盈盈颔首,“都辛苦了。” “哦~老大这是先被接走了?”小宁调侃道,“不行!我也得赶紧找个对象来接送我上下班!” 第112章 袁江槿:我可以重新回答 纪怀昨第二天才看到袁江槿发来的申请,刚通过,袁江槿就发了个“你好”过来。 纪怀昨挑了下眉,回了个表情包。 袁江槿:[姜松河在你那吗?她一晚上没回来,我问一下。] 纪怀昨思索片刻,换了个试探性的问法:[她昨晚喝得太多了,还没醒,我们回来的也晚,现在才看到,不好意思。] 袁江槿的眼神被第一句话吸引住,她下意识想到姜松河的酒品。 才升起担忧,想到是纪怀昨把她带回去的,又放了心。 她们认识那么久了,肯定比自己要了解,应该不会让她胡来。 喝醉了,为什么呢?是因为自己说的那些话,让她感觉伤心了吗? 想到这儿,她打字:[她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和她聊聊。] 纪怀昨回家,拉开次卧的门看了看,那人睡得正香,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关上门,想到一个可以促进两个人和好的法子:[大概要中午吃了饭才回去,你过来一起吃吧,免得还要自己做,吃完你们就一起回去了。] 袁江槿的拒绝被后半句话说服,毫不犹豫答应下来,然后捱到十点半,收拾好自己下楼。 十一点,姜松河总算伸懒腰苏醒。 她睁眼看到熟悉的房顶,就知道好友把自己捞回来了,顿时安心不少。 手机上都是来自袁江槿的未读,姜松河原本打算直接把对话框删除,眼不见为净,怎奈还是忍不住点开。 [你去哪儿了?] [……] [我刚刚确实没有好好思考再说话,我可以重新说的。] [我们聊聊可以吗] [什么时候回来,需要去接你吗?] [未接电话] [来自同一联系人的七个未接电话] 可以重新说? 姜松河把手机锁屏丢在一边——要的就是你的第一反应,你重新说什么?是想好了模糊不清的说辞再来钓我吗? 你想都别想! 她揉揉额角出来,纪怀昨正坐在客厅里画画。 她走到纪怀昨身后,凑近看看,原来是在画小禾的漫画书插图,看着还怪像的。 “要不然你来学校陪陪我吧,先别忙着赚钱了,做个美术老师陪我上几年班行不行?” 纪怀昨画完最后一笔:“那你还做老师干嘛,干脆给我当个编辑算了,省得我一个人忙前忙后。多赚点钱早点买房子不好?” 姜松河沉默几秒,似乎是在思考她的建议。 她蹲在纪怀昨身边,脑袋都埋进手臂中间,垂头丧气。 “小昨,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想做了。不是因为工作给我压力,其实我挺喜欢这行的,但是……我不想看见袁江槿了,我感觉……好尴尬。” 纪怀昨面向她,看着她乱糟糟的后脑勺问:“那你是真的,想和袁老师……” “不是我想不想。”姜松河叹气,“是她不喜欢女的。也不单单是因为我一厢情愿,而是我一想到,她也喜欢我本身就是概率很小的事,就算等到了,还有很多问题。” “她有多喜欢,能为我做多少,她的父母也不像能同意的,到时候还要面临家长的压力……” “小昨,我一想起这些,我就对这个人更抵触了。” 纪怀昨沉默,因为她也正在被反对,所以在这方面无法开导别人。 袁江槿早上还发给她意欲求和的话,她也邀请人家来吃饭了,但姜松河这状态…… “袁老师昨晚就在联系我,我也是今早上才看到,她说很想和你好好聊聊,我叫了她中午过来吃饭。” 姜松河一愣,惊吓地站起身,下一秒条件反射地就想去好好拾掇一番。 脚都迈出去了,却又立刻收回。 “来就来吧,正好说清楚。” 她重新瘫在沙发上,仰着头看天花板。 “小昨,我和她大概是没缘分的,我不想这么辛苦地喜欢一个人,等她也喜欢我。就像现在这样做同事也可以,反正我们又没多少可以坐在一起的时间,时间久了自然就淡了。” 纪怀昨仍旧想劝她:“如果有好感,不如等等,何必这么决绝呢。” 姜松河沉默,沉默很久才笑着抬头说:“我总觉得是我年纪大了,所以做什么都想在经验之内活动,不想尝试,也不想等那种结果不确定的事。” “说白了,就是宁愿去接受一个我没那么喜欢,但处处都不用我太费神的人,也不想去尝试一个,需要我等待转机,历经磨难才能拥有的袁江槿。” “我想孙悟空背着我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翻到灵山,不想一步一步走到佛祖面前,反正都会取到经。” 纪怀昨也没见过她如此颓丧的样子,问:“万一,你轻松到灵山,拿了假经呢?” 姜松河起身准备去洗漱,她挠挠乱糟糟的头发,语气写满随意和无奈。 “拿了假的,那就散伙,我又不必拯救东土,也不用给谁交代。” 她已经进了卫生间,说的倒是洒脱,但纪怀昨知道,她很难就这么快放下。 姜松河的世界里永远存在没有明说的情绪价值守恒,假如她被骂了一句,那就一定要夸她两句,她才能把被骂的事情抵消清除。 这次被袁老师刺激得够呛,恐怕,袁老师要在电影院等她四个小时,要说更多喜欢她的话,才能把她拉回来。 可姜松河已经开始抵触更久远的事,父母的反对也好,袁江槿的不知何时才开窍也好,她都没信心面对。 她知道自己耐心有限,恐怕等到袁江槿喜欢上自己就已经用光了耐心,到时候面对父母的反对,她就一点点能量都没有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即便袁江槿会补偿她,成倍的补偿。 但她不想和袁江槿去电影院,也不想听袁江槿说喜欢她的话了。 - 中午十二点,袁江槿像踩着点一样进了纪怀昨家里,她下意识搜寻那个人的影子,最后看到她在客厅中间和两个小孩玩大号飞行棋。 袁江槿没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笑意,站在门口愣神。 阮赴今喊她一声:“袁老师,进来吧?” 袁江槿回神,歉然地把水果递给她:“随便买的,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吃这些。” 阮赴今道谢接过,把水果拿去厨房洗。 客厅里只有两大两小两猫,姜松河自然早就看到袁江槿进来,但她不知道该搭什么话,干脆保持缄默。 阮霁禾跳的真开心,一扭头就瞧见对自己管教最严的数学老师,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先迈哪个脚了,愣在原地疯狂回忆自己的数学小测是不是不合格,所以老师找到家里来了! 她得得得跑到商镜黎身边,干笑着拉着商镜黎就走:“我们……我们去写作业吧!我最喜欢做题了,快走!” 两个小孩走了,跑得飞快,姜松河甚至都没来得及挽留。 她眼疾手快想把王八蛋逮住,也好有点事做,不至于和袁江槿坐在这儿大眼瞪小眼。 但王八蛋也异常灵活,在她手中一扭就逃掉了。 袁江槿微微躬身,把才出虎口的王八蛋单手擒住,抱在怀里,递给姜松河。 姜松河一怔,她抬头,袁江槿正冲她温温柔柔地笑,眼里有些许纵容:“给。” 姜松河犹豫,如果不接,像在和她闹脾气;如果接过来,又像下了她给过来的台阶。 最后她还是接了,因为长久的僵持之下,袁江槿的神色逐渐受伤,她见不得她这个表情。 袁江槿的情绪好了很多,坐在她旁边几十公分的距离,问:“头疼不疼?我听小昨说你昨晚喝了很多酒。” 姜松河把脑袋支在一边,口吻平淡:“还好,平时去玩都喝那些,没什么好矫情的。” 袁江槿嗅到火药味,抿了抿唇,低声:“不是矫情。” 姜松河没说话,袁江槿偷瞄她一眼,再度开启话题:“昨晚的事,是我考虑不周,没来得及思考就回答,我可以重新回答你。” 姜松河最怕她提起昨晚的事,不但会让她想起自己多小丑行径,还会把这件事重新捡起来反复说。 不管是哪个原因,她都不想提这茬。 “不用了,同样的问题没必要回答好多次,我知道你想表达的意思了,我也有自己的判断。” 她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冷淡,袁江槿心里很不舒服,她发觉她宁愿这人像昨天一样怒气冲冲地发火。 最起码,还有那么强烈鲜明的不满,而不是像现在,叫她揣摩不到她在想什么。 “昨晚的话,不是我想表达的意思。”袁江槿再度解释,“我没有准备好面对那些问题,所以才回答的一团糟,我们可以重新沟通的。” 她模样诚恳,可越是诚恳,姜松河越是不想沟通。 是心里还在闹别扭也好,还是不想再让自己对她心存妄想也罢,她都不想听。 “袁老师要不要看看电视?”姜松河岔开话题,摁着遥控器连接手机,准备投屏一个闹哄哄的动漫。 袁江槿见不得她这个态度,摁住她的手,也有点不悦:“姜松河,我想和你谈谈,就昨晚的问题。” 姜松河被烫到一样收回手,瞧着袁江槿仍想靠近的样子,赶忙提高音量制止。 “袁江槿!” 袁江槿被喊在原地,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似乎一定要把昨晚的事拆开揉碎了说。 姜松河叹了口气:“好,你要说明白是吧,那说之前,我先问你几个问题,答得出来再说昨天。” 袁江槿果断抓住机会,点点头。 “你喜欢我吗?我问的是爱情里的喜欢。” 第113章 袁江槿:你在躲着我,回避我,是吗? 袁江槿一愣,她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困扰她很久的问题,她自己也不曾找到答案的问题,该如何回答。 这次姜松河还给了她时间,给了她很久,让她仔细思考。 一直到姜松河没了耐心,她才挫败地摇摇头:“我……我不清楚。” 姜松河轻呵一声:“好,那第二个问题——如果我和你谈恋爱了,你的父母,和我的父母都不允许,怎么办?” 袁江槿连恋爱的事都没想过,怎么可能想到更远的事,因此也只能沉默。 姜松河的失望累到胸腔,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认识也有八年了,这八年里,你有没有对我有欲望过,我说性欲。” 结果显而易见,袁江槿一个都回答不出来。 在姜松河眼里,她有过经验,她也知道自己喜欢袁江槿,所以这三个问题十分好回答。 但对袁江槿来说,她尚且不清楚自己对姜松河的感情是什么,也不曾像姜松河一样抚摸她的全身。 欲望都还没苏醒,哪会对她的身体有什么想法。 到此为止,其余的已经不必再说。 袁江槿知道这是一次失败的沟通,她也没必要继续坐在这儿吃饭,她猜会影响所有人的食欲,于是起身离开。 阮赴今出来送她,两人虽然只见过一次,但这会儿走在一起,尽管沉默,也并不尴尬。 袁江槿问:“喜欢一个人,到什么程度,才算是非她不可的喜欢?” 阮赴今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反问:“所以你对姜老师,是有感觉,但不知道喜欢到什么程度是吗?” 袁江槿点点头:“我不知道算不算喜欢,我怕如果我说了喜欢,之后发觉没有那么强烈,会让两个人都失望。” 理性为主的人思考任何问题都会以理智的角度入手,这无可厚非。 阮赴今思索片刻,想到她和纪怀昨,给出自己的答案。 “我和小昨的喜欢,就是互相依赖,互相扶持。” 看着袁江槿不解的眼神,她耐心解释:“当我意识到我时时刻刻都想依赖她,遇到任何难以解决的事都想她来帮我解决。而同样,我也希望她绝对依赖我,需要我的时候,我确定我们是非彼此不可的喜欢。” “每个人的情况都有不同,你和姜老师的感情不能完全按照某个人的经验来,到底是不是喜欢,也只有你自己验证了才会知道。” 袁江槿叹了口气:“我没有方法验证,我都还没得出结果,谈何验算。” 阮赴今:“姜老师不是问你问题了吗?可能你把问题都得出答案,就有结果了也说不定。” 两人已经走到小区门口,袁江槿和阮赴今道别。 “打扰了,我先回去了。” 阮赴今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希望能常来玩。” 袁江槿点点头离开。 回到家,姜松河也在刚刚走了。 她从更近的东门离开,所以两人没碰到面。 阮赴今靠在门口,替她们忧愁:“袁老师也不是不喜欢,她的意思是,唯有确定自己很喜欢,才能算喜欢。” 纪怀昨笑:“不用担心,她们迟早会在一起的。” 看她胸有成竹,阮赴今本身也想得到更多的保证,就好像粉丝希望自己磕的正主真的在一起一样,追着问:“真的吗?为什么这么说?” 纪怀昨回想起姜松河离开前的状态,笑道:“她不是想一刀两断,她只是想袁老师加倍的哄她,说白了,就是想让袁老师也在她身上委屈委屈,出口气。” 阮赴今皱起眉:“那万一袁老师真的知难而退了怎么办?” 纪怀昨思索一阵:“看看情况吧,姜松河憋不住的,肯定袁老师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说,到时候如果两个人的关系实在僵硬,我们就帮忙提供个机会,撮合一下嘛。” 阮赴今帮着拿碗筷,叹了口气:“我感觉她们好配哦,真希望可以走到一起,要是能顺利一点就更好了。” 纪怀昨捏捏她的脸:“一定会的,我们先吃饭。” - 转眼,期末考试结束,校方提高教师福利,组织了为期三天两夜的度假村娱乐项目。 年轻教师们大多都不会缺席,老教师们有很多人不愿折腾,纷纷请了假。 姜松河在办公室看通知内容,犹豫自己要不要请假不去。 这段时间她面对袁江槿完全是回避的状态,如果要去,尽管不至于被安排到一间房里,也难以避免会总是见到。 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这个人。 ——“袁老师下班啦?” “嗯。” 听到信息的姜松河马上警觉起来! 都怪她只顾着琢磨要不要去的事,都忘了赶紧收拾东西下班。 然而晚了就是晚了,最后两人尴尬地在走廊相遇。 姜松河尽量目不斜视,只想快速离开。 一直看着她,期待她能回应一个眼神的袁江槿见她这个样子,心里不舒服,即将擦肩而过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等下,我有事问你。” 姜松河下意识想挣脱,这样的动作让袁江槿更不舒服,看着姜松河的眼睛直白道: “你摸了我那么多次,我拉你一下,不算什么吧?” 正是下班的时候,姜松河实在没想到面皮薄的袁江槿能在公共场合说出这话,愣神的功夫,就被她拉到一边。 确定她不会走,袁江槿的语气也软了很多:“度假村,去不去?” 姜松河看向别处:“不去。” 袁江槿咬着下唇:“因为我?” 姜松河没说话,袁江槿更觉难过:“你最近在躲着我,回避我,是吗?” 被她说中,姜松河又有一种被看穿的羞恼——你什么都知道。 你既然知道对我不是喜欢,那还一而再再而三没有自知之明地撩拨我干嘛? 她退后一步,态度更坚决:“不管因为什么,我都不想去。袁老师,我承认我之前不懂事对你有遐想,现在我不想了,我不该招惹你,怎么道歉都行,我离开学校也行,给您清净,您看行吗?” 袁江槿几乎在一瞬间松了手,生怕惹恼了她:“我不强求你就是了,不想去就不去,你没有不该招惹我,也不用和我道歉,更不用离开学校。” 袁江槿句句有回应,生怕再出现上次那样不周全的情况。 姜松河不忍心看她如此委屈的神色,狠心转过去离开。 这一幕被来找袁江槿一起回家的许铭尽收眼底,看着神色落寞的女儿,还是没打扰她,独自沉着脸回了家。 袁妈妈看他老大不高兴,接过他的公文包放下:“谁惹你了,这副表情。” 许铭坐在沙发上喝了口茶,琢磨半天,才扭身问:“阿槿谈恋爱了,你知道吗?” 袁妈妈一愣,而后兴奋地走过来挨着坐下:“谈了?对方长得好不好看?人品怎么样?是你们学校的吗?” 许铭满脸愁容:“是,我才知道,人家俩人都分手了我才知道!” “谁呀?” “小姜。” “哪个小姜?” “就那个小姜嘛!” 袁妈妈一愣:“她们两个?阿槿喜欢女孩啊?我说她怎么不找男朋友。” 许铭“哎呀”一声:“这是重点吗!重点是她怎么和一个姑娘谈了呢!” “……还没谈成!” 袁妈妈拍着他的背:“人家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小姜人也不错,就这一个女儿,何必跟她对着来,闹得不愉快不还是生分了。” 许铭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说的我也不是想不通,这么多年,什么学生没见过。我听小姜是不打算再处了,阿槿现在难受呢,你说我咋劝她吧!” 袁妈妈问:“不是有什么度假村项目吗?到时候俩人都去,就安排在一个宿舍,说不准是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 许铭看她一眼:“可行。” 袁妈妈美滋滋看着他打电话安排,等撂下电话,才道:“我还寻思你是因为小姜也是女孩才生气。” 许铭叹了口气:“我确实不太赞成,但你是没看见阿槿那个样子,孤孤单单的,就那么站着看着人家走,我看她都要哭出来了,给我心疼的嗬!” 袁妈妈想象不出,但也心疼。 “阿槿没那么会表达,俩人还是缺乏沟通,她现在已经够难受了,咱们帮不上忙,也别给她施加压力。” “不管怎么说,找个品性好的女孩也比找个混小子强,你都不知道,今儿旁边单元的老张的女儿又回娘家来了,让人家打得,我看着都心惊!” 她拉着许铭,越想越后怕:“老许,咱们可不能赌,我可舍不得阿槿受那委屈!阿槿也不是小孩了,她自己心里有数,我看小姜也是个不错的孩子,处处试试未尝不可,你说呢?” 许铭被说动,也点点头:“我叫赵主任把她们安排在一块了,你一会儿给阿槿说一声,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第114章 袁江槿:我要还回来 袁江槿拖着满心疲倦回到家,洗过澡之后,湿漉漉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就接到袁妈妈的电话。 她把手机点开扩音,去冰箱拿了一瓶酸奶出来:“妈,吃晚饭没?” 袁妈妈:“吃了,你吃饭没?” 袁江槿看着手里的酸奶:“吃了。” “我有话就直说了。”袁妈妈道,“你和小姜的事,我和你爸爸不反对,你们最近是不是闹别扭了?” 袁江槿的酸奶因为惊吓一股脑倒下来,呛得她扶着墙咳嗽不止。 袁妈妈担心极了:“怎么了这是?喝水就慢点嘛!” 袁江槿咳嗽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来,不可置信地问:“你们……你们同意?你们怎么知道的?” 许铭赶忙在旁边打手势,生怕妻子把自己听墙角的事说出去,袁妈妈会意地冲他摆摆手。 “这你就别管了,你爸爸和老赵说好了,把你和小姜安排在一间房,到时候有啥误会好好说说,说开了就好了。” 袁江槿被感动的不行,她坐在沙发上,回忆起姜松河冷淡的表情,仍旧难过。 “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她现在很讨厌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说什么她都不听。” 袁妈妈听得直皱眉:“小姜不喜欢你啊?” 这件事袁江槿还是很确定的,她斩钉截铁:“她喜欢我!” 袁妈妈纳了闷儿:“喜欢你为啥不和你说话,你惹她生气了?” 袁江槿不说话了,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现在她自己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也觉得自己很过分。 袁妈妈叹了口气:“不管因为什么,气消了总有听你说话的时候,你好好沟通。” “知道了,您休息吧。” 挂了电话,袁江槿心里还是空的。 她叹了口气,开始吹头发。 一墙之隔的姜松河也心绪烦乱,什么都做不下去。 刚刚她走得那么快,就是为了不给自己心软的余地,但现在想想那个人委屈巴巴被丢在身后看着她,也是蛮可怜的。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是不是也应该去服个软,道个歉? 可是刚刚还语气决绝把她甩开,这会儿又上去道歉…… 姜松河烦躁地抓抓头发,看了一眼外卖预计送达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干脆去洗澡。 她这边才把沐浴露都打上,另一边门就被敲响了,姜松河洗澡的时候习惯听音乐,并未听到敲门声。 反而是隔壁的袁江槿开门查看,外卖小哥正看着手机发愁,见她看过来,顿实找着救星了:“您好,这屋里的人您认识吗?” 袁江槿点点头。 “那我把她点的吃的放您这,您帮我转交给她呗,我这手里还有单子呢。” 袁江槿接过外卖:“好,辛苦了。” “好嘞好嘞,谢谢您!” 外卖小哥迅速离开,袁江槿提着一袋外卖,犹豫几秒,才敲敲门。 她刚刚还很厌恶同自己说话,现在出现在她面前,会不会更生气? 可这么久都没声音,她不是在家的吗? 袁江槿心里闪过无数个类似于“天然气泄露”之类的猜测,急匆匆回屋里拿了钥匙,然后打开门冲进姜松河的房间。 “姜松……” 呼喊声进行到一半,眼前的景象让她看直了眼。 姜松河的头发高高盘起,身上不着寸缕,似乎是才擦干净水汽,皮肤呈现着晶莹剔透的白,看上去很软很柔嫩。 她的曲线十分流畅,肩膀,锁骨,胸,腹,臀,腿,甚至白皙骨感的脚踝,每一处都精致,每一处都性感的恰到好处。 圆的圆,翘的翘。 第116章 姜松河:把袁老师扑倒! 看完冰雕已经过了十二点,四个人随便吃了点夜宵回民宿,在二楼分别。 姜松河的眼神看向浴室:“你先来我先来?” 袁江槿会意,不禁想起上次见到的画面,脸色微红:“我,我先来吧。” 好不容易把人哄得开心一点,万一再惹生气了,不是前功尽弃? 她拿着衣服进了浴室,姜松河躺在床上,看着手心发怔。 今晚的袁江槿和以往认识的都不同,她猜袁江槿大概也是对自己有好感的,所以才目的明确地不断靠近。 但好感有多少呢?足不足以支撑喜欢? 这些事想起来总是容易心烦意乱,姜松河揉揉太阳穴,不知怎么的,又想起袁江槿的手指。 如果是她的手指,按在太阳穴上,应该会很舒服。 按在脖子上应该也很舒服,按在背上应该也不错吧?再往下…… ! 姜松河猛地睁开眼,完全不敢再放任自己往下想了。 她捞起手机给纪怀昨发消息:[我靠,我感觉我真是寂寞了。] 纪怀昨:[怎么,你把袁老师扑倒了?] 姜松河:[……别说,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袁江槿,你根本不能理解我现在的处境多煎熬。] 姜松河:[我的理想型就在浴室洗澡,马上她就会出来钻进我的被窝,我靠,我想想都受不了了。] 纪怀昨在这句话上停顿一秒,眼神看向浴室,唇边勾起玩味的笑。 [你怎么知道我能不能理解?] [但还是有区别,我的理想型已经是我女朋友了,而你,我的朋友,请务必守住道心,你还生气着呢~] 姜松河哪会看不出纪怀昨的调侃,愤愤锁屏,已经洗好的袁江槿拉开门出来。 她穿着香槟色的睡裙,一边将头发抖开,一边朝床上走过来。 肩平腰细,步履婀娜。深v 的领口将将能包揽胸口的白嫩,随着她的走路姿势小幅度地摇晃,像树上结出了大颗的,不停下坠。 她的肩膀挑着两根极细的肩带,睡裙很有垂感,长度到她的脚踝,干净漂亮的踝骨就此显现,精致又骨感。 这一步一步的,既有风情万种,又让姜松河生出一种迫切想被她征服的急不可耐。 姜松河看的都不敢呼吸,生怕自己发出野生动物求爱的“嗬嗬”声。 袁江槿并未觉得有什么,她走到床边,掀起一点被子坐下。 “你可以去洗了。” 浅淡的花香味顿时充盈整个被窝,姜松河埋首进去,忍不住深吸一口,而后猛地起身去洗澡。 袁江槿……她真的太勾人了! 头发昨天已经洗过了,今天只需冲个澡就可以。 姜松河用了同样的沐浴露,香滑的沐浴露掠过肌肤,姜松河一处也不曾放过,仔细清洗。直到闻哪儿都是香的,才放心出了浴室。 她并没有带睡裙,因为不知道会和谁一起睡,所以带了规规矩矩的短裤短袖。 但,她没穿内衣。 她有预感,今晚会是个快乐的夜晚。 袁江槿的视线自她出了浴室便没再挪开过,一直到她躺在自己身边,才无意识地吞了下口水。 安静的房间,吞咽的声音倒显得格外清晰。 姜松河有些紧张,故意找些话题出来:“幸好是和我住,要是和老教师一起,你穿个深v睡裙还不得背后把你说出几个窟窿。” 第118章 回家 吃过饭,阮赴今和两个小朋友看了两集动漫,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她关了灯,看着两个小脑袋靠在一起睡着,才去书房找纪怀昨。 纪怀昨恰好关掉电脑,见她过来,主动迎上去:“睡了?” 阮赴今“嗯”一声,缠住她的腰搂住她:“怎么办呀,你不但是咱们家的贤内助,还是顶梁柱,是不是太辛苦了?” 纪怀昨揉揉她的头发,又亲亲额头:“听上去是很辛苦,不然……一会儿帮我按按腰?” 阮赴今的手顺势伸进她衣服里,摸到她的腰上捏了两下:“是不是坐得太久了?偶尔要起来活动一下嘛。” 酥麻感自腰间蔓延,纪怀昨摁住她的手,低声嗔怪:“别乱摸,规矩一点。” 阮赴今低声笑:“谁和女朋友那么规矩,你在说什么傻话?” 纪怀昨伏在她耳边低低地笑:“好啊好啊,你这人倒是越来越滑头了。” 两人边走边闹进了主卧,洗过澡后,纪怀昨想起刚刚出发之前的电话,不禁笑眯眯道: “有一个好消息,你猜猜看。” 阮赴今把手机放在一边:“好消息?” 她想了一会:“新书要出版了?” 纪怀昨摇头,阮赴今接二连三猜了好多个,都没猜中。 “你妈妈说,叫我们过年的时候回去待几天。” 阮赴今一怔,坐直了身体:“……真的?” 纪怀昨点点头,唇角都翘起来:“当然是真的。” 阮赴今忽然变得很忧愁:“……可,我答应了其他小妹妹,要带她回家见我爸妈的。” 纪怀昨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天大的正经事,原来又是逗她的,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哦?既然你调理不开,那不如给我介绍下!” 阮赴今撇撇嘴:“再说一次我听听?” 纪怀昨靠近她:“我说,把小妹妹给我介绍下。” 阮赴今眸子微眯:“胆子大了哦。” 纪怀昨笑,搂着她的腰把她压在床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阮赴今仰着下巴:“不许就是不许,退下。” 纪怀昨挑眉,丝绸的睡袍根本也无需费多大力气就能剥落,纪怀昨的掌心贴在她腰际,咬文嚼字。 “是这个褪吗?” 阮赴今脸上尽是羞意,却不躲不避,直视着纪怀昨,怪她:“脱都脱了,还问我?” 床单被牵引出皱褶,屋里的暖气烘干了所有寒冷,她们用不到被子,彼此的体温已足够为对方取暖。 地上的布料逐渐增加,被脱下来的丝绸睡衣也不知何时掉落,它听到屋子里的浅吟低唱,听到纪怀昨的诱哄,也听到阮赴今的喘息。 掉落的字句羞人得紧,她们彼此挑逗着,怂恿着,撩拨着。 “……” 第二天一早,两人一起去买过年探亲的礼物 超市里已经有了浓郁的氛围,到处都是码成小山的礼品盒,纪怀昨一眼看过去,兴致缺缺。 “我爸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买点茶,或者买点酒都可以。我妈妈……给她买两件衣服吧?商奶奶就买个按摩仪吧,买点水果。” 纪怀昨一一答应,推了一个大车子过来,把紧要的几样都先拿上,然后又买了些其他的礼品。 “差不多了吧?”阮赴今看着车子,也想不到什么需要买的了。 结账之前,纪怀昨看到家电区摆出来的多功能燃气灶。 “不然买个这个?”她忽然提议。 阮赴今一愣:“买这个干嘛?” 纪怀昨忍不住笑:“我看着喜欢,感觉它好看,万一你妈妈也喜欢呢?” 经常做饭的人总是会对厨具有不一样的关注,比如好看的杯盘碗盏,或者造型精致的勺子,漂亮的锅。 阮赴今无奈地答应:“好,喜欢就买上。” 从超市出来,纪怀昨开车前往烈士家属疗养院。 她来过很多次,但阮赴今还是第一次来,有些好奇地看着外面那些老人。 她们有的残缺,有的健康,此刻正其乐融融坐在一起聊天,没有任何差别。 “老商!小纪又来看你了!” 不知是哪个老太太喊了一嗓子,其余人都看过来,社恐的阮赴今赶忙揪住纪怀昨的一点衣服,站在她身后。 “小纪,快来坐!” 商奶奶热切地把她叫过去,又拍拍阮赴今的手:“真好,你们一起来看我啊?” 阮赴今把手里提着的水果放在一旁:“之前一直都没来看您,真是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商奶奶毫不在意,“还不是你们想了主意,才把我安置到这儿来,我多应该谢谢你们呢!” 另一个老太太也插话:“是耶,有小纪来看她还不够?这老太太还想着都来看她呢,不听她的!” 一句话逗得大家都哄笑起来。 纪怀昨欣慰地跟着一起笑。 当初商奶奶遭遇变故,要不是还有商镜黎牵绊着她,恐怕她早就不想继续活着了。 还好,她们解决了她的困境,给了她如今这样明媚美好的生活环境。 纪怀昨记得那天是昏黄的阴雨天,黑漆漆的天空叫人心生绝望。 也好在,雨过天晴,她们终究还是坐在晴朗的天空下,谈笑风生。 商镜黎老老实实坐在一边守着奶奶,她每一周都会固定来看奶奶一次,有的时候得了老师的表扬,纪怀昨也会带着她来报喜。 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那些大人。 善良细心的纪怀昨,慈爱的奶奶,和那些开朗的老人,都能让她汲取生长的力量。 她还记得那段不愿回首的时光,充斥着酒气和谩骂的屋子,让她害怕又压抑的男人。 姜老师说,每个人都有最不愿接受的事,如果我们一直回避它,绕路而行,就永远也无法见识到那段路的精彩之处,也永远都会有一个容易让自己失控的软肋。 她听进去了,也不止一次想要战胜这段记忆,要再次想起来的时候,心里不再那么害怕。 所以她一次次尝试,一次次用吸收的温暖和爱来抵消那些阴郁。 而她每一次尝试,阮霁禾都会在她身边,即便她只是安静地什么都不做。 第120章 年 过年这天早上,纪怀昨起大早和阮建平一起贴对联。 隔壁的王叔叔家前几天儿子才结了婚,门上除了福字还有红双喜,看着煞是好看。 她家的新婚妻子只有姐妹俩相依为命,因此妹妹也打算过了年再回去。 阮霁禾才回来的时候,几乎一天就要给商镜黎打三四个电话,可仍旧因为想她恹恹不乐。 直到有一天她端着炸好的丸子送去隔壁,看到那个妹妹。 “呀,你是阮叔叔家的小朋友呀,你好可爱哟,我可不可以抱抱你呀?” 妹妹展现出十足的热情,也是真喜欢这个可爱的小皮球,一下把她从地面举到半空中,叫悲伤了两天不到的阮霁禾霎时忘却了烦恼。 从那之后,她得空就会来找妹妹一起玩,最后甚至天天待在隔壁,直到晚上玩累了才回来。 商镜黎再照常守在电话前边的时候,这手机却怎么都不响了! 钟荷还在弄早饭,见阮赴今打着哈欠起来,交代她:“把胶带给你爸拿出去,总是丢三落四的,真讨厌。” 阮赴今伸了个懒腰,答应一声,拿着胶带出去,帮他们一起贴。 阮建平笑呵呵地评价:“这是个力气活,非得三个人不可!” 阮赴今有些好笑:“你快进屋吧,这点活我俩就完全够用。” 阮建平正有此意,一点也没留恋,转身进屋。 两人相视一笑,阮赴今叹了口气:“我爸多数时候还挺皮的。” 纪怀昨不做评价,把上联展开,按在右边:“小禾还没起吗?” 阮赴今摇摇头:“昨晚回来的也晚啊,最近和人家妹妹玩得好,我看都不给小梨打电话了,哈哈哈。” 纪怀昨弯了下唇:“那可别让小梨知道,不然她一定要生气了。” 两人贴了门口的就算结束,回屋也刚好赶上早饭。 大年三十算是一年里最能放松的时刻,阮建平和钟荷吃过饭之后一起出去找老牌友打牌,阮赴今和纪怀昨守在家里看电视,阮霁禾则一睡醒又跑到隔壁去了。 她们很久没有这样二人世界,阮赴今放松地靠在纪怀昨肩膀上,看着电视,忽然笑了。 “小昨,你说我们老了以后,是不是也会像这样,靠在一起看电视?” 纪怀昨蹭蹭她的发丝,无比眷恋:“当然会,不过那会儿可能要带老花镜才能看清楚。” 阮赴今笑笑,抱住她的一只手臂:“我好安心哦,就是这样靠着你,我都觉得很好,很喜欢,是不是太喜欢你了?” 纪怀昨更靠近些:“是吗?有这么喜欢我?” 阮赴今:“嗯哼。” 纪怀昨实在忍不住了,挑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我也很喜欢,就这样和你靠在一起,感受时间流逝,过去几分~几秒~或者几个小时。身边还是你。” 她说话的节奏像在唱歌,阮赴今半眯着眼睛听着,随着她的声音微微晃动。 “你的身边,一直都会是我,年轻的我,和年老的我。” 纪怀昨接话:“和,年年都陪着我。” 阮赴今笑:“嗯,年年都陪着你的我。” 她彻底闭上眼睛,躺在纪怀昨腿上:“早上起得好早哦,我要再睡一会。” 她分明是想赖着她,想贴在她身上。 时光慵懒,阮赴今努力了半生,总算找到了最心仪的归宿。 正如纪怀昨所说的,和她在一起,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就这样挨着,看着钟表一点点划走,都会觉得是很浪漫的事。 以往她因为纪怀昨的靠近而心跳斐然,现在也依旧是,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也能通过枕着的腿,感受到纪怀昨的脉动。 她们的频率始终是一致的,不管在任何方面,她们都会同频向前。 她们的想法始终如一,能和身边人共度平凡和不平凡的分分秒秒,就是时光老头对她们最大的馈赠。 自你来到我身边,从此之后,我的身边年年岁岁都是你。 她们就这样相守到傍晚,钟荷两人打牌回来,开始忙碌晚饭。 纪怀昨这次总算能挤进厨房帮忙,也能在钟荷阮建平面前展示一把自己的手艺。 八点半,一大桌子菜摆上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春晚做背景音乐,怎么品都是和睦的氛围。 等到夜里十一点多,外头仍旧是灯火通明,陆陆续续有鞭炮和烟花声传来,都在很远的山顶上。 阮霁禾没怎么见过烟花,因此兴奋地跑出去看。 远在热河的商镜黎撑着下巴坐在院子里,她们这里没有人可以放烟花,只有正在播春晚的电视机。 阮霁禾已经两天没有打电话来了,商镜黎有的时候很担心是不是小猪真的被端上桌子了,想到这,她又觉得好笑。 商奶奶摇着轮椅过来,看着她小小身影趴在桌子上,忽然有些后悔把她留在这儿和自己过年。 “小梨,是不是想小禾了?” 商镜黎回神,点点头:“奶奶,我们这里不能放烟花对吧?” 商奶奶看看寂静的夜色:“是啊,不许放烟花,不然烟花的粉尘都要被人吸进肺里面去。” 商镜黎有些黯然——如果能放烟花,她就可以给阮霁禾打一个电话,和她说几句话。 商奶奶看着她发呆,大概是又犯困,又想等着电话打过来,干脆主动给纪怀昨打过电话去。 守过夜,阮霁禾已经彻底低电量,还没回家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妹妹抱着小皮球过来的时候,纪怀昨正在接电话:“小禾啊……她……睡着了,她守不住夜。” 谁曾想纪怀昨才扯完谎,妹妹就敲了门进来:“小禾玩着玩着睡着了,你们房间不够的话就在我那睡吧,明天再让她回来,免得折腾。” 把这些话尽数收入耳中的商镜黎:。 她拉着小脸把手机拿过来:“小昨姐姐,阮阿姨,新年快乐。” 至于阮霁禾,没有自己的祝福,她不是也很快乐? 纪怀昨:……完蛋。 几人的交谈声把阮霁禾吵醒,她发觉自己是正在被“遣送回家”的状态,赶忙搂住妹妹的脖子:“我不要回去,我要和姐姐一起睡!” 阮赴今强势地把她抱过来,暗示意味极强:“小梨给你打了电话过来哦。” “小梨……”阮霁禾清醒了,兴冲冲抢过手机就要说话,才一张嘴:“小梨!” “嘟——嘟——嘟——” 阮霁禾看着手机界面,忽然哭出来:“妈妈——小梨不理我啦……” 纪怀昨很不好意思地给妹妹拿了点礼物将人送回去,然后又帮着阮赴今把伤心的阮霁禾抱回房间。 家属院的卧室好歹还有三间,不至于让阮霁禾和纪怀昨两人挤一个屋子。 好不容易把她哄睡,两人对视,各自无奈。 “这下好了,瞒都瞒不住。” 纪怀昨笑着看睡着的小皮球:“小家伙,叫你这两天和妹妹玩得乐不思蜀,回去有你好受的!” “ 小梨恐怕一直等她呢,结果被忘了不说,打电话过来还抓包了哈哈哈哈!” “小点声!咱们回屋再笑!” 回了卧室,阮赴今躺在床上上了床,把纪怀昨翻了个面。 “趴下,我给你摁摁腰,刚才就看你别扭地转来转去了。” 纪怀昨赶紧乖乖趴好:“辛苦美人帮我按按,确实有点不舒服捏。” 阮赴今笑着掀起她的衣服,紧致的肌肤她摸过不止一次,因此很难做到心如止水。 她随便摁两下,纪怀昨都舒服得绷紧,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出声。 老师家属院的隔音不是那么好,她有的时候都能听到阮建平的短视频音乐。 感受到她愈发紧绷的肌肉,阮赴今还没明白是什么原因,只以为是自己按得太轻了,她没感觉,就加大力度摁下去。 纪怀昨猛然扳紧了床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气音:“轻点。” 阮赴今一愣,兴趣更浓:“是吗?这就重了?” 纪怀昨羞得不敢抬头,有了阮赴今的刻意调侃,她的指尖在背上游走的感觉也变了味。 不像是按摩,倒更像是……撩拨。 “你们家的墙体一点儿都不隔音,还要审核多少次,我求你给我过行不行,改的崩溃了快”她小声恳求。 但纪怀昨难有这么克制的时候,阮赴今看得心痒痒,因此对她的小声祈求充耳不闻。 燥热逐渐升腾,纪怀昨的祈求最终偃旗息鼓,只是咬着牙忍耐的样子愈发勾人。 阮赴今看到她皮肤上逐渐染透的粉色,坏心思怎么也止不住。 按着按着,阮赴今眸子微眯,俯身。 “还要不要节制?” 纪怀昨的耳朵红得滴血,仍记着隔音不好的事,摇摇头:“你让我自己冷静一会儿,就可以了。” 阮赴今不甚满意,一只手贴着被褥探进去,试探着纪怀昨的底线。 “你确定吗?” 纪怀昨一句话也不敢讲,生怕自己说着说着,这个人使坏,会出声儿。 阮赴今偏爱欺负这样的她,愈发放肆地逼迫。 纪怀昨总算招架不住,软声哀求:“我说错话了。”(求求审过) 阮赴今得逞,笑着问:“嗯?不是回去才吗?” 纪怀昨埋进枕头里长叹一口气:“你……你别太……就可以。” 阮赴今总算愿意放过她,(大概是审核不成),她能感觉到纪怀昨紧绷的身体,余光也能看到她因此战栗起来的鸡皮疙瘩,相当满意。 “一句不能被通过的话” 纪怀昨心里埋怨她前戏太久,故意弄人,然而当阮赴今真的开始自己的狩猎行动时,她又险些招架不住。 还好有一个枕头可以堵住声音,不至于喊出来叫隔壁听到。 阮赴今流连忘返,偏爱看她那副忍到眼角绯红的样子,越是可怜,越是心疼,越是心疼,却越想欺负。 可——纪怀昨看到它的一瞬间,悬着的心都快死了。 “阮赴今!你把它也带来了?你故意的!” 阮赴今捂着嘴笑,拿着接近到床边,爽快承认。 “对,我早有预谋,想在我家,把你吃掉,你要不要反抗?” 纪怀昨一听似乎还有拒绝的机会,赶紧点头:“要要要!” 阮赴今笑得更高兴了:“是吗?这么想要,那我来了……” 纪怀昨:………… 今晚她有帮手,所以并没有那么累。 “阮赴今……你做个人吧。” 阮赴今故作委屈的语气:“,我咽不下这口气!” 纪怀昨:…… 她干脆放弃挣扎,直到全身都没了力气,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她彻底疲软埋在枕头里。 阮赴今把几乎快睡着的纪怀昨叫醒:“宝贝乖,去洗个澡再睡。” 纪怀昨抬抬手,表示自己真的是实在没力气了。 阮赴今见状,又把它摁响,震动声吓得纪怀昨倒吸一口冷气,撑着身子爬起来,简直快哭了。 “我去……我这就去洗。” 阮赴今笑吟吟望着她苦大仇深地爬起来去屋里的浴室,过了半晌,纪怀昨又颤巍巍转回来,倒在床上再也不愿动了。 阮赴今怜爱地亲亲她:“明天穿那件高领的毛衣吧,我给你带了的。” 纪怀昨:…… “你是真的准备齐全。” 阮赴今低笑,并未否认:“乖,晚安。” 第121章 年2 大年初一,还没醒来,外边就已经到处都是烟花爆竹的声音。 阮赴今被吵醒,不悦地缩进纪怀昨怀里,哼哼着表达自己的不舒服。 纪怀昨朦胧间把她的耳朵遮住,阮赴今总算安分下来。 钟荷看看时间,八点半了,那母女三人一个都还没醒,不禁有些纳闷儿。 她敲敲阮赴今的门:“今今,快起来吃早饭了,一会儿你大姨一家人还来拜年。” 阮赴今极度不情愿地答应一声,抱着纪怀昨更紧。 她们也不过只睡了四个小时左右,尤其昨晚折腾得太凶,纪怀昨这会儿感觉身子都快散架了,大腿根也酸疼得舒展不开,腰也挺得没了力气。 起床实在是痛苦。 “宝贝,有没有不舒服?”阮赴今蹭着她的下巴问。 纪怀昨咬牙切齿:“下次再这么不知轻重,我就把你踢下床。” 阮赴今嘿嘿笑,哪还有一点社恐人的样子,厚脸皮地把人抱住:“你才舍不得呢。” 事实确实如此,纪怀昨叹了口气:“坏东西。” “坏东西也是被你惯坏的。”阮赴今推卸责任,然后挣扎起身,把纪怀昨也扶起来,瞧着她僵硬的样子,总算有了些自责。 “昨晚还说帮你松松腰的,这下好了,更紧了。” 纪怀昨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嗔怪地看着她:“你还知道!” 阮赴今先下床,掀开被子的时候,昨晚的辅助工具露出来。 纪怀昨愣住,视线被烫到,迅速扭头:“你……把它给我收起来!” 阮赴今忍不住笑,笑着笑着,瞧着小纪真恼了,赶忙乖乖收起,塞进箱子最里边的口袋,把拉链拉上,严肃道:“这次看你还会不会自己跑出来!” 纪怀昨简直拿她没有丁点办法,缓慢起身:“装模作样!” 两人先后出了房间,纪怀昨穿着阮赴今给她准备好的纯白色高领毛衣,看上去整个人的禁欲气质再度拉满。 阮赴今看着她妗雅地坐在餐桌边,顿时又渴了。 “纪怀昨,帮我把牛奶拿过来。” 钟荷瞪她一眼:“懒得你,离这么近自己不会拿啊,什么都使唤小纪。” 说完这边,她又看向另一边:“小纪啊你也别太惯着她,你看看她过分的!” 纪怀昨好脾气地笑笑,把牛奶给她递过去,同时以得意的眼神暗示—— 手酸的抬不起来了吧? 阮赴今挑眉,迅速比出一个合拢的剪刀手,一闪而过。 第122章 姜父:人家能看上你,我就去给祖宗烧高香 袁江槿和姜松河腊月二十四回了家,她们的老家在一个县城,只不过一个在南边,一个在北边,离得并不是那么近。 姜松河进家门的时候,只有姜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姜松河撇撇嘴,打了招呼就准备钻进房间里。 “我妈不在家吗?” “嗯,出去买菜了。” 姜松河“哦”了一声,正想溜,姜父把她叫住:“你过来,坐下。” 姜松河夹着尾巴过去坐好,姜父放下手里的报纸:“去年你表哥接触的那个女孩子,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姜松河一愣:“有啊,我们是同事啊,怎么了?” 姜父道:“没什么,你二姨前一阵打电话回来问那个姑娘有没有着落了,听意思是还想让刘检接触接触。” 姜松河倏地站起来:“她又瞧不上刘检,接触什么呀?” 姜父在眼镜框后边打量她:“你激动什么?又不是和你接触。” 姜松河哽住,坐下,碎碎念:“……还不如跟我接触呢。” 姜父瞪她一眼:“那姑娘家里人是不准备接触了,你二姨听说你们是同事,想让你帮忙约一下。” 姜松河翘起二郎腿:“接多少次都没用,看不上就是看不上嘛。” 姜父“啧”一声:“刘检现在也考进司法部门了,怎么那么看不上他的!” 姜松河支着下巴:“她喜欢的是老师,又不是检察官,刘检那么闷,肯定不合适。” 姜父不愿意和她扯这些,一抖报纸:“是,我看你跳脱,人家还能喜欢你?” 姜松河有点小心虚,嘴都要翘起来:“……我也没多差啊,怎么就不能喜欢我了?” 姜父实在看不下去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干脆正对着她:“人家是高知家庭,母亲是退休教授,父亲现在还是名誉校长,要是能看上你啊,就这个男女不论,能看上你我就去给祖宗烧高香了我!” “真是,一天天不求上进,净想着天上掉馅饼,我真是不乐意看见你,去去去菜市场找你妈,帮她拿点菜,发挥发挥作用。” 姜松河撇嘴:“我这么漂亮,看上她她都得乐的睡不……” 姜父作势欲打,姜松河闪现到门口:“我才跟你说不通呢,我走了!” 门关上,姜父才哼哼:“……论模样人家也顶你十个,还美呢!要不是人家姑娘眼神不好,还能便宜你?真是……” 姜松河出了门,就把刚刚的事发给袁江槿。 [我爸说了,如果你能看上我,他就去给祖宗上高香。] 袁江槿还在接受众多亲戚地夸赞欣赏,手机振动,她偷看一眼,便满面逢春。 袁妈妈就坐在她身边,瞧她偷着乐,低声问:“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袁江槿也没瞒着,把姜松河才发过来的直接分享给闺蜜妈妈。 袁妈妈一看就乐了:“她爸爸也是个幽默的人。找个时间买点礼物,就当看朋友呢,去人家家里看看。” 袁江槿点点头,回复姜松河:[我妈妈让我买点东西去你家,你想我什么时候来?] 姜松河:[我想你在我做春梦的时候来。] 袁江槿脸一红:[节制。] 姜松河: 袁江槿:[……] 袁江槿:[我明天过去吧,明天中午。] 姜松河:[好!] 姜松河还没到菜市场,就看到姜母提着满手的袋子朝她过来。 “妈!”她喊了一声,过去接下,“买这么多菜?” 姜母把一只手的袋子递给她:“后天你二姨她们要来坐坐,怎么刚回来就来帮我拿东西了?路上累不累?” 姜松河掂掂手里的东西:“不累,明天我还有一个朋友要来。” 姜母下意识想到去年过年的时候,被姜松河冒犯的女孩:“叫啥名?” “袁江槿。” 姜母一愣,而后笑笑:“小袁呐,好,来玩几天?” 姜松河诧异:“你知道她啊?叫的这么亲切。” 袁母也没瞒着:“我之前看过人家的照片,挺漂亮的姑娘,我和你爸爸都觉得很不错。对方又是高知家庭,肯定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你们也不会那么辛苦。” 姜松河直接定在原地,以她语文老师的阅读理解能力,完全解读了母亲的话。 “你们——知道了?” 姜母回过头:“走啊,愣在那干嘛?” 姜松河直愣愣跟上,姜母继续道:“去年我和你爸爸不是听见你打电话了嘛,后来我就和你二姨要了照片和联系方式,你二姨也给我介绍了基本情况,我听着满意。你爸爸是不同意的。反对了大半年,也就这一阵子才松口。” 姜松河如遭雷击:“我说我爸怎么忽然跟我打听,原来是试探我!” 姜母无奈地看着她:“孩子一辈子约束父母,你爸爸就是再不愿意,这一年来也经常看他自我开导,别看他平时老是板着脸,他还是个软心肠。” 姜松河哪能不知道父亲嘴硬心软,令她意外的是,她还以为她和袁江槿在攻克自己父亲这件事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实际上,他们早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尝试接受。 姜松河沉默不语,为父亲的隐忍深沉的爱而感动。 姜母瞧她能听得进去,和父亲之间的隔阂消减些,也心里畅快。 “这些菜是买来招待的,你爸爸早就准备好你喜欢吃的,咱俩现在偷偷回去,他都不一定来得及摘围裙。” “我爸?他平时还做饭吗?” 姜母笑笑:“做啊,每次你回来,他都做饭,平常也做,就是没那么隆重。” “他总说男人进什么厨房,都是女人家的事,但其实就是爱面子,不想让你知道。” 姜松河眼眶一热,点点头:“好,那我们悄悄进去,抓个现行。” 回到家,果然抽油烟机嗡嗡作响,姜松河看到她那个威严的爸爸正裹着她给妈妈买的小粉猫围裙,围着锅转来转去。 动作娴熟,果然如此。 姜松河顾不得偷偷了,那件围裙弱化了她从小看到大的威严滤镜,她把菜放在桌子上,姜父因此发觉她们回来了,有些惊愕地回头。 姜松河径直扑上去抱住他:“爸!谢谢你。你好爱我哦。” 姜父脸上有些不自在,朝姜母投来嗔怪的眼神:“快下来!别腻腻歪歪地搂着我!” 姜松河也不怕了,因为他还穿着小粉围裙:“你小时候都不怎么抱我,现在得给我补回来。” 第123章 她从未想过,和袁江槿的恋爱会如此令人感动 入夜,袁江槿收拾好,给姜松河发了消息。 姜松河马上自雷退出,给她打过电话来。 袁江槿一怔,接通电话,听到她声音的一瞬间,忍不住地想她:“怎么了?” 姜松河哼哼:“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袁江槿是更喜欢先苦后甜型的,选了坏消息。 姜松河语气十分低落:“我爸妈知道我和你的事了,今天找我谈了。” 袁江槿立刻紧张起来:“那——怎么说?” 姜松河马上笑嘻嘻:“好消息就是,我爸妈说,让我专心点对你,不要变心,也不要让你伤心。” 袁江槿有点不可置信:“真的?还是……你为了宽慰我,编出来的?” 姜松河并未正面回答,反而抛给她一个问题:“那你明天还敢不敢来?” 袁江槿沉默了一会儿:“如果真的反对我们,我更要去。” 姜松河还有些意外:“都反对了,你还来干嘛,不怕被打出去啊?” 袁江槿笑笑:“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不想让你自己面对。” “更何况,能教导出你这样好的人,叔叔阿姨,应该不至于把我打出去吧?” 姜松河今天总是被感动,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幸运,身边都是这样美好的人。 “袁江槿,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从前一直没想到的问题,现在忽然出现在脑子里。 姜松河自我认知清晰,她粗心马虎,做什么事都没个定性,也并非那么优秀,像袁江槿这样处处都好的人,怎么会喜欢自己的? 袁江槿的回忆回到八年前,自己在金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如今想来,一开始就注定的缘分,她们两个都是躲不开的。 “很久很久以前,我去金店退还一条项链,店员以‘轻微损坏’为由拒绝接收。” “虽然我并没有很缺钱,但是她鄙夷的眼神还是让我很不舒服,我和她讲道理,她滚刀肉一样就是不答应。” “当时我就想,如果我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就好了。” “然后,真的有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帮我出了气,又成功退还。” “后来她坐在我对面,我们每天做着同样的工作,但她的脸上总会有很多丰富的小表情,很可爱。” “我喜欢看着她,一举一动都觉得有趣,所有的同事里,我觉得她最灵动,最漂亮,最耐看。” “等我意识到这样看着她似乎是喜欢的时候,已经转不开眼了。” 袁江槿的性格总是沉默,可现在,姜松河只是问出一句话,就换来袁江槿所有的坦诚心事。 她毫无保留,她根本不会考虑在这段感情里谁赢谁输,或者谁手里还有更多筹码。 她只怕姜松河还不知道,她有多爱她。 姜松河泣不成声,她再也绷不住感动的情绪,从早上到现在,她积压太多的感怀,在这一刻,被袁江槿的坦白彻底释放。 袁江槿听到她的啜泣,心都揪起来:“姜松河,你在哭什么?” “袁江槿……”姜松河毫无形象地擤了个鼻涕,问她,“你是不是喜欢我挺久了啊?” 人已经是自己的,袁江槿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嗯,八年前我就在关注你,也喜欢了你很多年,现在想来,是我一直不自知。” 姜松河边哭边笑:“干嘛暴露这么多,笨,这样的话不就被我拿捏了?” 袁江槿低笑,醇柔的嗓音灌满姜松河的耳廓。 “拿捏也好,只要是在一起的,我并不在意这些。我总要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对吧?” 姜松河擦干眼泪:“嘴这么甜,难保不是在其他人身上修炼了的 !妖怪!” 袁江槿无奈地辩白:“哪有那么多人入我的眼,你太小瞧自己了。” 姜松河被哄得舒舒服服:“我真有那么好?” 袁江槿肯定地回答她:“是,你很好。” 姜松河沉默一会儿,舒了口气:“袁江槿,你也特别特别好,我也很喜欢你。虽然那我大多数时候都容易喜新厌旧,但是我有自信,会一直对你有新鲜感,我不会辜负你的喜欢,一定会一直一直慎重对待的。” “就像你们的数学语言,虽然有点俗,但是你明白就好,你对我来说,也是有且仅有的一个。”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她们之间的距离更加拉近。 姜松河从未想象过自己的感情会如此浪漫,也从未想过袁江槿对待感情,会比她对待事业更加认真严谨。 她们不舍得说晚安,就这样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就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就算睡着了,并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也好像她就在自己身边。 接近黎明,袁江槿梦醒,看着依旧在跳动时间的界面,满心甜蜜。 她从未体会过这样的甜蜜恋爱,却并不觉得腻,只觉得不够深陷。 姜松河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忍不住更靠近些,幻想出姜松河迷迷糊糊找人搂抱的样子,就忽然很想抱着她,拍着她,再度哄她入睡。 “……袁江槿……” 带着气音的呢喃一刹那抓住袁江槿的心,她毫无睡意,看着屏幕,用最最温柔的语气回应她的恋人。 “我在,姜松河。” 其实她想说,她不怕姜松河对她喜新厌旧,她总会有更多的办法吸引这个家伙的注意。 这段感情来之不易,她会用所有方式把姜松河留在自己身边。 就像她说的“有且仅有一个人”,对于袁江槿来说,姜松河也是“有且仅有的一个可接受结果”。 甜蜜的心情可以维系人类的神经活跃,袁江槿再没睡着,一直等到阳光铺满整个卧室,一直等到姜松河那边混沌醒来,无意识地喊出她的名字找她。 袁江槿笑着回应她:“嗯,我在,早啊,姜松河。” “嗯?”姜松河还有些懵,“你醒的好早哦。” 袁江槿“嗯”了一声:“是挺早的,因为有人一直不停地在梦话里叫我的名字,让我睡不着。” 姜松河赧然:“我……我这个人心里有点事就爱梦到,你是不是没休息好?再睡一会儿吧,反正中午才来。” 袁江槿哄着她:“你再睡会儿,我去买点东西……” “姜松河!还睡呢?!人家小袁马上就来了!你快起来给我收拾收拾!把你那大睡衣给我换喽!” 粗犷的男声把袁江槿的话打断,姜松河不耐道:“干嘛啊……她还没买东西出门呢!” “那也快点!你就知道人家没出门?” 姜松河“哎哟”一声:“袁江槿,你快来吧55……” 袁江槿忍不住笑:“好~我马上就出门,中午见。” - 中午,袁江槿如约而至。 姜松河接过她手里提着的东西,还没进门,就瞧见穿着一身正装坐在沙发上的姜父,和装扮精致的姜松河。 “这是……” 姜松河满脸无语:“我爸那是和我妈结婚的时候穿的,每逢大场合就掏出来穿上。都恨不得让我把参加晚宴的礼服都拿出来,你可以明白对你的重视程度了吧?” 袁江槿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衣服,还好,也很正式。 “您好。”她朝姜松河的父母鞠了个躬,姜父因为过于紧张,报纸都被扭成一团,下意识也想鞠躬,好在姜母把他扯住,才没显得那么尴尬。 “小袁,快进来,外头冷不冷?” 袁江槿拘谨地进来:“还可以,这是我爸妈托我给您和叔叔带的礼物,其余的是我的心意,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都买了点。” 她这么周到,姜松河倍感压力——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父母啥也没带就算了,还在人家喝饱了茶。 果然爸爸怀疑人家看不上自己,应该的。 姜父赶紧把沙发的位置让开:“费心了,坐。” 姜母再次扯他一下:“都坐,都坐,来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 看着父母都坐了,袁江槿才规矩地坐下,整个人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透着书香世家的教养。 姜父看看她,再看看自己女儿,心里庆幸自己早上让她们打扮的做法。 “小袁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姜母客套问。 袁江槿赶忙摇头:“没有的,不用太麻烦,我可以帮您一起下厨。” 姜母赶忙拒绝她的好意:“没事,厨房有你叔叔我们。你父母也回来了?” 袁江槿:“回来了,嘱咐我说,邀请您和叔叔有时间见一见,吃吃便饭。” 姜母乐呵呵地应下:“好,年前谁家都是忙的,年后我们一定见见。” 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并没有袁江槿设想中的那么拘谨,姜父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也充分表现出和善的态度,姜母就更不用说了,嘘寒问暖的,比昨天姜松河回来的时候都热情。 而姜松河,姜父简直不想看她一眼。 昨天还给她能的,口口声声说人家多喜欢多痴迷她,眼下这一见面,就好像小袁要被谁偷走一样,眨都不眨地看着人家。 他咳了几次暗示,姜松河充耳不闻,甚至还换来老伴的警告。 这一家人,终究还是太不体面了!只有他一个人在苦苦支撑! 第125章 小皮球2 一周的时间不禁消磨,阮霁禾很快就迎来紧张激动的比赛当天。 商镜黎曾和她说过今天培训班加课,大概要晚一阵才能来。 现在她肯定还在培训班没下课,说的晚一阵,也不确定具体要晚多久。 到后场之后,阮霁禾就总是有意无意溜到入场口偷瞄,距离开场还有二十分钟,那个早就预定好的座位还是空着的。 场地的空调开的很足,为了保证自己的肌肉始终处于兴奋状态,祁诉穿着帽衫,戴着帽子,一言不发地在后头运球热身。 她不怎么爱说话,和商镜黎的内敛不同,她只是纯粹的冷漠,不爱理人。 但也有例外,比如和她水平旗鼓相当的阮霁禾。 她看了一眼心神不宁回来的人,提醒:“现在不热身,一会儿会抽筋。” 阮霁禾竟叹了口气,拿起篮球和她做同样的事。 祁诉可从来没听这个人叹过气,有些好奇地看她一眼。 拍球的节奏逐渐归于一致,阮霁禾憋了很久之后,胡乱攻击: “你说主办方也真是的,非要这个时间开始,就不能再往后延迟一个小时之类的吗?想看的人都来不及赶过来呢,就要结束了!” 祁诉猜到她嘴里那个“想看的人”是谁,瞥她一眼:“你的意思是四点才开始吗?” 阮霁禾哽住:“我的意思如果能说了算,我都想去补习班里开始呢。” 祁诉收回视线:“不用怪别人,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 阮霁禾纳了闷儿,扭头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能决定比赛时间!” 祁诉已经运完自己的二十组,收球看着她:“万一是你姐姐不想来看你比赛呢?” 一如既往的毒舌。 阮霁禾憋了口气,试图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把全部的注意力都调到称呼上来: “她不是我姐姐!” 祁诉对这个说法不甚在意,去做另一个热身动作。 二十分钟后,双方队员入场,阮霁禾下意识看向观众席,仍然没有看到商镜黎。 纪怀昨去一个大学做挂名教授,上课抽不开身,阮赴今最近又升了职,正是忙的时候。姥姥姥爷根本不知道她要比赛。 所以她们家一个观众都没有。 她有些失落,只顾往前走,一不留神就撞到祁诉身上,还把人家的鞋踩掉了。 祁诉无语地看她一眼,因为本身眉眼就是冷漠的模样,对手见此都在猜测她们是不是不合。 “抱歉,我没看路。”阮霁禾留意到对手探究的眼神,顺势和她不走心地道歉。 祁诉自然也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让对手以为她们配合不来,减轻她们的戒备。 但撞这一下也真疼,祁诉把鞋跟提起来,皮笑肉不笑:“你姐姐真的不想来看你。” 阮霁禾咬牙切齿:“她不是我姐姐!她只是在补习班还没过来!” 祁诉重新站起身:“是吗,就算在补习班好了,三点就下课?” 阮霁禾:…… 她试图反击:“你不是也没人来加油?” 祁诉微微摇头,眼神示意空位旁边的那个中年阿姨,和一个举着灯牌的同龄女孩。 “我家的阿姨和我朋友在。” 看到孟岁朝的一瞬间,祁诉也有点疑惑——孟岁朝不应该在上课吗?怎么还跑来加油了? 还有她手里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那么花哨? 阮霁禾:…… “好,很慈祥的阿姨,让她加油的时候也帮我喊两声。” 祁诉没说话,刚好入场的流程走完,她们回到自己的场地各就各位。 阮霁禾心里有小情绪,频频注意那个空位,状态根本不能集中。 从小到大,商镜黎不会错过她任何一场比赛,哪怕只是路边打打野球,她也会在旁边陪着她。 商镜黎的存在就是阮霁禾的定心丸,如今她第一次打这么大规模的比赛,却没了商镜黎的注视,这让她忍不住想起商镜黎上次说过的话。 她似乎不太想和自己继续在一起。 心烦意乱,整个上半场,阮霁禾都有些不在状态。祁诉看出她的心不在焉,默不作声挑起上半场的进球担当。 距离上半场结束还有半分钟的时候,阮霁禾一个传球失误,打在祁诉头上。 教练赶忙叫停,中场休息,把阮霁禾叫过去一顿说。 阮霁禾心情更不好了,垂头丧气地回来,和祁诉道歉:“对不起。” 祁诉的额头上还有红印,她并未回应她的道歉,而是指着观众席道:“你姐来了。” 阮霁禾惊喜过往,仍不忘了反驳她们的关系:“她不是我姐!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商镜黎果然来了,似乎也才刚刚坐下,因为是一路狂奔过来,所以正大口喘着气,但仍是看着她的。 两人视线相对,商镜黎朝她晃晃自己的水杯,示意她会等她。 阮霁禾顿时充满能量,大声喊她:“商镜黎!” 所有的委屈一下子被喊出去,祁诉莫名地扫她一眼,回到自己的位置。 场地足够大,竭尽全力的呼喊也没能引起多大的波动,但商镜黎依旧听到了,朝她挥挥手,缓慢地对口型——“注意安全。” 祁诉看着她秒变萨摩耶的样子跑回来,嘴硬:“这回不至于打我了吧?” 阮霁禾回神,不好意思地拍拍她的肩膀:“放心,这次把对面打爆!” 有了商镜黎这个护身符在场下看着她,阮霁禾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和上半场的状态完全相反,成了整个球场最活跃的那个。 她和祁诉本就惺惺相惜,两人的球技又相差无几,因此配合起来很有默契,把对方特意设置到她们面前来阻拦她们的人耍的团团转。 整场都是为祁诉和阮霁禾加油的声音,商镜黎依旧捂着耳朵,她不听别人为阮霁禾而发出的呐喊和爱慕,每当这个时候,她只听自己的心跳声。 她确信,没人比她更爱阮霁禾。 旁边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和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喊叫的声音简直能穿透商镜黎的手掌,直穿她的鼓膜。 她无语地望过去,许是呐喊过劲脑袋缺氧,女孩忽然转向她:“你是祁诉队友的朋友吧?怎么不喊呐!” 商镜黎果断摇头,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如此疯狂地喊破嗓子。 偏偏孟岁朝就是个自来熟,她一定要商镜黎和她一起加油。 “还是不是真朋友!真朋友当然应该大声鼓励她!” 商镜黎唇角一抽,她很想说,我更想做她的真恋人,默默支持的那种。 但孟岁朝根本看不见她的拒绝,把自己早就做好的牌子拿出来大喊,甚至还从别人那拿了一个阮霁禾的牌子过来,塞进她手里。 “来,你的人你拿着!” 商镜黎的心弦为“你的人”而颤动,她的目光重新转回场上,她的相机里已经拍了很多瞬间,可仍觉得不够,想把她所有的样子都留下来,装进心里。 比赛进行到最后的争夺,祁诉的一记最具代表性的干拔抛投成功拿到赛点,整个热河一中的学生和老师都沸腾了,大声呼喊着最后的胜利。 商镜黎的心都提起来,攥紧了灯牌,缓缓举过头顶。 场内的喧嚣和碰撞在同一时刻变成单一的耳鸣,阮霁禾的动作被无限放慢,就连她滑落的汗水也很慢很慢滑落。 商镜黎的镜头追逐着她,看着她在祁诉的掩护下过五关斩六将,最后在对方的篮筐下一跃而起,转身扣进篮筐! 这一刻,全场沸腾,而她的世界,只有获胜后把双手裹成喇状的阮霁禾大声喊她的名字。 “商镜黎!我赢了!” 商镜黎的心都快要跳出来,导播很懂事地把她的脸投在大屏幕上,即便是这么近距离的怼脸拍,商镜黎的五官仍旧没有丝毫的瑕疵, 她对着阮霁禾微笑,轻声:“很厉害,乖乖。” 小的时候,阮霁禾很怕打雷,每次她们一起睡,遇到雷雨天,阮霁禾总忍不住往她怀里挤。 那个时候她们都还小,商镜黎不想去吵醒主卧的大人 ,就只能学着奶奶哄自己的语气,拍着她的脑后,抱着她哄她。 “不怕,乖乖。” 长大之后,她遗憾地发现阮霁禾不再怕打雷,她也没了能光明正大哄她“乖乖”的机会。 只有在阮霁禾熟睡的时候,无意识地呢喃之后,她被扰醒,才会下意识地哄她一句。 乖乖快睡。” 阮霁禾看不清她的口型,但是能看清她的笑容,就觉得喜欢,就觉得安心。 就觉得,她果然是她的定心丸,是护身符。 是最好能一辈子,一辈子,陪她这辈子,下辈子都一直在一起才行的人。 祁诉看着她们的互动,心里也松了口气。 总之,她还是赶得及。 第126章 小皮球3 赛后,商镜黎和孟岁朝一起在内场等她们下台回来。 孟岁朝是个碎嘴子,看见商镜黎的第一眼就莫名生出亲切感,眼下只有她们两个,更有攀谈的机会了。 “我叫孟岁朝,朝阳的朝,你叫什么名字啊。” 商镜黎颔首:“商镜黎。” “你名字真好听,我是祁诉的朋友,一会儿我们打算去庆祝一下,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商镜黎一般不会帮阮霁禾做决定,这次也一样:“这个我需要问过她才能回复你,抱歉。” 孟岁朝毫不在意:“没事没事,你们长得也很像,是双胞胎吗?” 商镜黎笑笑:“不是,我寄住在她家。” 孟岁朝眼前一亮:“那你和我一样哎!我也是寄住在祁诉家的,我妈妈是祁诉的家庭医生。” 颁奖环节已经结束,祁诉和阮霁禾走在最前,她们穿着热河一中的队服,身姿挺拔,英气飒爽,阮霁禾更是几步就走到商镜黎面前来,递给她一个奖杯。 “这个送你。” 商镜黎一愣,还以为是她们的团体奖杯,正要拒绝,看到上边的字—— “全世界最漂亮最有能力奖” “……这是?”商镜黎不解地接过来。 阮霁禾冲她得意地笑:“上周说了的,你只不过没得过全世界最厉害的奖,现在有啦。” 还以为她就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这种小事都会如此上心,商镜黎忍不住笑了一下,十分珍重地拿着奖杯,把纸巾递给她:“擦擦汗。” 阮霁禾已经拧开她的保温杯准备喝水,闻言矮下身,理所当然地等着商镜黎帮她擦汗。 孟岁朝表面上在关心好友,实则在偷瞄这边,和祁诉小声说:“你看她们两个,我怎么总觉得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恩爱感?” 祁诉也转回去,只看了几秒就收回视线:“你总能看到些人类看不出来的东西。” 孟岁朝:“……” “我实在不愿意和你说话,不然把她们叫上一起吧,反正只有我们两个吃东西也怪没意思的。” 祁诉把水塞回侧兜:“你已经叫过了吧。” 孟岁朝嘿嘿一笑:“可不是,我再去问问。” 她说完就走,祁诉留意着那边的动静,最后看到三个人一起回来,唇角微勾。 外头已是黄昏,四个身影并排走在路边,祁诉一下一下拍着球,孟岁朝隔着阮霁禾还要跟商镜黎说话,阮霁禾则完全发挥自己的挡板作用,拒绝一切试图靠近商镜黎的人。 她们一路走到烧烤店,孟岁朝知道祁诉的性子,提前预约好一间包间。 “这家烧烤超级好吃,之前我叫祁诉来,她还嫌弃不爱来,结果吃过一次之后我才发现她是个口嫌体正直!” 有孟岁朝活跃气氛,尽管祁诉和商镜黎都是话少的人,但也没有丝毫冷场地意思,反而聊得很热闹。 “我现在在山北,你们是不知道,给我们上课的编剧老师长得超级漂亮!她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妻子,在五百强里做经理的,简直就是小说照进现实!” 阮霁禾闻言止不住地好奇:“你有没有照片啊,给我看看!” 商镜黎闻言,动作一顿,睨着阮霁禾表示警告。 第128章 她的玫瑰,除了她,谁都不可以摘 下午第三节课的空隙,阮霁禾拿着菊花茶去找商镜黎。 她知道她们即将要去上体育课,走到一班门口,商镜黎地桌子前面站着一个男生。 是被商镜黎卡位两年多的全校第二桑梓学。 她走近些,听到一点点对话。 “……这些题都是我之前的学长给我的,资料共享,周末如果有时间的话,不如图书馆见。” 商镜黎一般不会拒绝这种纯粹的学习邀约,翻了一眼题之后欣然答应:“好,那就周日上午吧,我出发的时候给你消息。” 桑梓学点点头走了,阮霁禾瞄着他回自己座位,才露面。 商镜黎正在验算,她大概不会去上体育课,高三已经快要过去一半,现在的商镜黎从早到晚都绷着学习的弦。 “杯子呢。”阮霁禾敲敲桌面,吸引她的注意。 商镜黎抬眼看到她,微皱的眉峰松缓下来,把刚好喝完水的杯子立在她面前。 “呶。” 阮霁禾看了眼时间,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七分钟,就想着多说几句话。 “你下节课是不是不去上?” 商镜黎不出所料地点点头,班级里还有其他人也不打算去,比如那个桑梓学,和阮霁禾早就知道的追求者一号——吊车尾余珩。 尤其是余珩,他高一的时候就对商镜黎表白未遂,一路死皮赖脸地走关系进来,硬是要粘着商镜黎。 最近的一次,商镜黎不但严肃拒绝了他,还把他的所作所为都和班主任说了,班主任哪能看着自己的幼苗被荼毒?直接联系了余珩的家长,他被痛扁一顿,才安分不少。 商镜黎和他对上视线,常年以“姐夫”自居的余珩冲她礼貌微笑:“禾姐,good afternoon!” 阮霁禾:…… “afternoon.” 难得被给予笑脸的余珩直接起身过来:“打水啊?这点小事交给我!” 阮霁禾下意识躲开:“不用,我去就行。” 余珩更积极了:“没事,你给我给我!” 阮霁禾心里不痛快,举高了杯子:“不用了,我说了我给她打水就行了!” 商镜黎看着两个人在头顶争来争去,无语地制止:“别烦。” 两人抢得激烈,谁也没听进去。 眼看着还有几分钟就响铃了,阮霁禾心里着急,转身就想走,脚边的椅子不小心挽留了一把,突兀得叫她无法保持平衡,向后倒下去。 阮霁禾下意识想护住头,好在商镜黎一直在看着她,迅速起来把她扶住。 阮霁禾以一种阔别了很多年的小娇妻姿势被抱在怀里,还有点发愣。 商镜黎的表情都能掉下冰碴:“余珩,你没事可做吗?” 余珩也知道自己闹大了,赶紧缩回去:“你去你去,我不和你抢了。” 阮霁禾眨着眼睛看商镜黎的下巴,一丝多余赘肉都没有的下颚线条十分流畅,绷紧的时候带着专属于商镜黎的锋锐。 她只看了几秒,商镜黎就把她扶起来,仰着头看她,有些无奈:“去打水吧,小心些。” 她像个纵容孩子胡闹的长辈,当真有一种姐姐的感觉。 阮霁禾嘴都撅起来了,看看她,再看看那个桑梓学,忽然有一种酸涩的心情扑上来咬住她。 她是不是真的把我当妹妹?为什么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哄着我? 我刚刚都觉得她好漂亮,我们这个姿势好像偶像剧的男女主,她是不是只觉得我因为一个打水的事胡闹了? 负面的酸涩来的无头无脑,阮霁禾撇着嘴委屈巴巴去接了水,然后踩着上课铃把水放在她桌面上,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 商镜黎正在解一个很难的题,因此并未像以往一样目送她。 阮霁禾更不高兴了! 当晚回家,她比以往更磨着商镜黎,去哪儿都要跟着她,晚饭明明是她最喜欢的糖醋鱼,也只吃了几口。 商镜黎看着她进自己房间,阮赴今问:“今天怎么这么安静,饭都没吃多少,你们吵架了?” 商镜黎一怔,摇摇头:“没有。” 纪怀昨收回视线,给商镜黎夹菜:“你们两个,还不许人家有心事了,快吃饭,吃饱了再问。” 阮霁禾打开商镜黎的书包,找到桑梓学今天塞给她的卷子,翻了一遍也没看到情书一类的东西。 她觉得自己可能魔怔了,又原原本本放回去。 但是心事却并没有减轻一点。 从那天之后,阮霁禾开始更频繁地会去商镜黎的班级外头路过,十次有八次都能看到桑梓学站在商镜黎面前说什么,两人那和谐的学习氛围,简直让外人插不进去。 “期末考试之后会重新根据成绩排座位,到时候我可以来做你同桌吗?”她听到桑梓学这样问,她分明看到桑梓学故作淡定的背后,扣在一起的手。 商镜黎点点头:“随意。” 态度足够冷淡,但阮霁禾还是不舒服,只有生硬地拒绝她才会舒服。 这样一直捱到周末,阮霁禾破天荒没有睡懒觉,而是早早起床,换好衣服,一直躲在卧室的门缝后边观察商镜黎的动向。 嗯 ,去洗漱了。 嗯,准备吃早饭了。 嗯,要出门了! 纪怀昨出门来上厕所,见商镜黎拿钥匙,问:“小梨,我等下送你吧,骑车很冷。” 商镜黎摇摇头:“你和阮阿姨多睡会儿,我不去太远的地方,不会多冷的,走了啊。” 纪怀昨看着她关上家门,才要转身,另一个皮猴子就从自己的卧室里穿戴整齐窜出来。 纪怀昨吓了一跳:“小禾?你也去图书馆吗?” 阮霁禾尴尬了一秒:“呃——不,我,我去集训。” 纪怀昨看着她空荡荡的背后:“不带球吗?” 阮霁禾随便找了个借口:“场地有,我出门了啊。” “哎——吃点早饭再走呢!” 阮霁禾开门先看了一眼电梯的方向,见刚好下行,才迅速出门:“不了我路上买点吃就好!” 门被关上,纪怀昨无奈地回了卧室。 阮赴今摸索到她,把她搂进怀里:“怎么了,吵什么呢。” 纪怀昨说起刚刚的事,阮赴今闭着眼睛沉默几秒,笑:“我看,她是尾随小梨吧。平常干什么都要一起出发,今天紧随其后,恐怕是去盯着小梨了。” 她伸了个懒腰:“哎哟,不愧是我女儿,知道主动出击,有危机感。哪像你那会儿,我都快暗示到明示了,你都不为所动。” 说到这些,纪怀昨永远都是理亏的,她搂住阮赴今拍哄:“我的不是,乖,再睡会。” “嗯~”阮赴今满意地搂住她的腰,手也不由自主摸在腰上,“好软。” 纪怀昨早已不是当年的羞涩小女孩,埋首在她胸前深吸一口:“嗯,你也很香。” 阮赴今耳尖一红,迅速转身:“不好玩,睡了!” 纪怀昨轻笑,在背后把她牢牢抱住:“乖。” - 阮霁禾跟着商镜黎一路到了图书馆,在大厅看到已经等在这儿的桑梓学,气哼哼。 真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来这么早等着是想让商镜黎因为自己来晚了而愧疚?好有心机的男的! 她看着两个人并排进去,自己也准备往里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叫住她。 “禾姐!” 阮霁禾一愣,果然是余珩。 两人面面相觑,余珩尴尬一笑:“你是,代表你家来……跟随观察吗?” 阮霁禾不答反问:“那你也来这干嘛?学习?” 余珩坦坦荡荡:“桑梓学约她出来一定没好事儿,所以跟着他来看看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阮霁禾:…… 她还是后悔自己没有再开发一下自己的脑子,在一个班里真的是有很多便利。 两人抱有同样的目的,也没时间再多说了,一起进去找人。 图书馆一共四层,因为搭了几句话的功夫,他们都没看到商镜黎去了几层,只好一层一层找。 最后找到第三层的时候,阮霁禾总算看到商镜黎。 她和桑梓学对面坐在长桌两边,都低着头在做题,没有任何交流,十分专注。 阮霁禾二人也颇为自觉地找了个桌子坐好,心思是一点不在书上,都瞄着那两个人。 图书案里非常安静,阮霁禾本就对知识过敏容易被催眠,又一直看着商镜黎,不知不觉就有些犯困。 过了两个多小时,商镜黎整理好第一套试卷,拿起杯子起身去接水。 余珩吓了一跳,赶紧压着嗓子叫阮霁禾,他们隔着一条过道,眼看商镜黎就要过来了,余珩顾不上道友,只能自己先躲起来,祈祷阮霁禾不要被发现。 不过她低估了阮霁禾对商镜黎的吸引力,商镜黎记得她每一件衣服,也很熟悉她身上的味道。 她倏地停在阮霁禾身边,侧目看清确实是她的时候,有些惊讶,也有些温柔。 过了一会儿,商镜黎去而复返,把杯子放在阮霁禾旁边,自己则去收拾了所有的试卷,搬到阮霁禾身边坐下。 余珩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系列变化,不过只要不是和桑梓学在一起,怎么都无所谓,放心地先回家。 因为早上起来的太早,图书馆里又十分安静,阮霁禾无人打扰睡了个回笼觉,一直睡到中午,才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 她尚未注意到自己身边的人正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她,只是在注意到商镜黎的位置已经没人的时候,猛然起身,探着身子看。 她的脸上还有袖子压出来的红色印子,焦急的样子叫商镜黎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阮霁禾转过头,带着水光的眸子撞进商镜黎眼里,她冲她眨了下眼睛:“在找我吗?” 阮霁禾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唇:“我……你,你写完卷子了?” 商镜黎点点头,试卷已经被整整齐齐装在书包里,起身道:“睡好了的话,我们回家吧。” 她没有问阮霁禾为什么在这儿,她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明白了,那天晚上她为什么怏怏不乐。 大概是吃醋? 虽然心疼她心情不好,但……偶尔叫这个家伙吃点苦头,也蛮不错的。 她的蛋壳太硬,如果没有一把小锤子偶尔敲打,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裂开一条缝。 阮霁禾起身伸了个懒腰,把她的背包背起,修长的背影愈发好看。 这个背影,商镜黎看了十几年,从稚嫩到青涩,从圆滚滚的团子变成如今的坚韧少女。 这是她陪伴着长大的玫瑰,除了她,谁都不可以摘。 第129章 祁诉:现在的我是个护卫,真正的护卫 期末考试之后,留给高三学生的假期只有短短几天。 距离高考不过四个多月,尽管商镜黎已经达到了A大往届的招生水准,但仍旧不敢松懈。 阮霁禾也离开本省去外省参加比赛,争取更多的表现分。 这是她们第一次分开这么久,晚上十一点,阮霁禾才满身疲倦地回到休息室,迫不及待给商镜黎打了电话过去,汇报自己的训练成果。 商镜黎看着被屏幕框住的女孩,她的疲惫很明显,说话都没有那么多力气。 “是不是很累?”她问。 阮霁禾点点头:“对啊,我现在躺在这儿,感觉马上就会睡过去了,一会儿如果我没有回答你,你就叫醒我哦。” 商镜黎嘴上答应,实则是舍不得的。 “今年过年我回不去啦,现在教练预测,如果结束的慢,大概要三月才能回去。但如果我们一路连胜,就可以在你开学的时候结束。你想要什么?到时候我都可以给你买回去。” 商镜黎想了想她的城市,也没什么想要的特产,最后说:“我想要一个我喜欢的耳机,最近有的时候睡眠不太好,经常会失眠。” “失眠?”阮霁禾哼哼,“那我干脆把我的睡眠分给你好啦,我每天都睡不够。” 商镜黎笑:“好,你分给我,我就要。” 阮霁禾唇角愉悦地勾起来,极大地缓解了训练一天的疲乏。 “小梨,我好想你哦。”她突然感慨,撩起商镜黎心里的波澜。 商镜黎眼神都不知该放在哪儿了,一句“我也想你”呼之欲出。 但阮霁禾不是她,如果自己也给予这样的回应,她一定不会继续安心比赛,只会想着怎么才能最快回到她身边。 阮霁禾是个没出息的癞皮狗,她知道。 因而即便她读懂了阮霁禾的期待,也并未回应这句话,只说:“明天还要训练吗?” 阮霁禾失望得表情都塌下去,可怜巴巴地点点头:“嗯,还要。” 商镜黎心疼地摸摸手机屏幕上的脸,软着声音哄睡:“那快睡吧,别太晚了,省的又起不来。那边的天气也很冷吧?” 阮霁禾似乎已经忘记了没有被回应的失落,打起精神回答她的话:“是很冷。” 顿了顿,她又小声祈求:“小梨,你声音好温柔,要不然你给我唱首歌吧,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商镜黎平时不怎么唱歌,她最大的缺点就是五音不全,不如阮霁禾优越的音律感,所以平时也只在阮霁禾软磨硬泡之下,才会哼一段调子。 鉴于刚刚没有回应她的想念,这个要求,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拒绝了。 “好。”她答应一声,开始唱自己最近收藏的。 还是一样的难听,阮霁禾却十分喜欢,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商镜黎忐忑地询问效果如何时,对面的人睫毛长长,呼吸均匀,不知睡着多久了。 这个时候,商镜黎才会把自己的所有占有欲袒露出来,直白地注视阮霁禾。 她知道阮霁禾很想和自己上一个大学,具体是为什么,大概她习惯性地认为她们就该一直在一起。 第130章 祁诉:关于拉黑阮霁禾的100个理由之一 挂了电话,阮霁禾又急又气。 急在她离得远,怕自己看不住商镜黎,万一她一冲动答应别人了,自己就算回去也晚了。 气在商镜黎如此轻易就给别人可乘之机,都要高考了还有心思去和男生约会! 反正她的心思乱成麻,她甚至没时间去剖析自己是因为什么乱糟糟,只顾着鼓励队友,加快比赛进程,最后总算在元宵节的早上搭乘回热河的飞机。 一共三个小时的路程,她如坐针毡。 飞行模式前,她收到祁诉的消息——她们中午十二点才集合,也就是说,在她刚刚好落地的时候。 完全来得及。 阮霁禾攥着手机,看到商镜黎发来的消息,额头突突直跳。 :[中午要出门,打不成电话。] 真是好冷淡好简洁的十个字,要不是我提前多了个心眼把祁诉放你旁边,我都不知道你出门去约会! 她没感觉到自己现在的心情像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有很多委屈。 比赛的这段时间里,但凡有点空隙,她都会想她,但商镜黎从来没有表达对自己的想念也就罢了! 还跟别人出去约会? 另一边,祁诉按时到了约定好的售票处,桑梓学比她们稍晚一分钟左右,看到站在这儿等待的三个人一时有些傻眼。 “……都来了啊?” 他以三科重点交换了童鹤帮自己约商镜黎,说好了约出来就行,到时候童鹤不出现,让他和商镜黎独处的。 怎么不但童鹤还在这儿,那个讨人厌的祁诉也在这儿? 商镜黎见到他也有点意外:“你也来这玩?” 怪不得,她还以为童鹤等谁呢一直迟迟不进去。 不好意思单约桑梓学,所以才一起出来? 商镜黎做了个简短的猜测,扫了一眼那两个人,正眼神交流些什么。 果然有问题。 童鹤有些歉然地朝桑梓学丢了个眼神:“大家一起出来玩才热闹嘛。” 桑梓学干笑一声:“那我们进去吧?” 外边的天空飘下雪花,给雪国大世界更添了许多的氛围感。 几人先后买了票进去,桑梓学凑到童鹤身边低声问:“你还不走吗?” 童鹤讪讪一笑:“要不然……重点我还给你一科?祁诉,祁诉也在哎,而且还是她主动问我可不可以一起来,我实在不想浪费这次机会。” 桑梓学简直无语:“那我呢?这四个人一起走,我怎么和她约会啊?” 童鹤赶紧拍胸脯保证:“我可以去和祁诉一起走的,到时候咱们四个分开不就好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桑梓学叹了口气追上商镜黎。 “那个,我给你介绍一下这里边的布局吧,也好决定去哪玩……” 他的话卡住,因为祁诉从旁边的宣传栏里抽出一张攻略单,递给商镜黎。 “看这个吧,比他说的全。” 商镜黎接过,果然不再听桑梓学说什么。 桑梓学瞪了祁诉一眼,被后者完全无视。 雪国大世界被分成三个区域,分别是观赏区,娱乐区,和一条小吃街。 一行人来到第一站欣赏冰雕,商镜黎拍了很多照片,想等着阮霁禾回来之后给她看。 祁诉百无聊赖跟在一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一样。 已经十二点了,这会儿阮霁禾应该落地了才对。 祁诉看看手机,还真收到阮霁禾的消息。她把现在的位置发过去,借口去厕所,叫其余三人稍等一下。 第131章 小禾,我也好想你 商镜黎看看桑梓学:“你先回去吧。” 好不容易得来的二人相处机会,桑梓学哪可能轻易让出去? 他往前站了一步:“没关系,我陪你等雪停。” 商镜黎没什么话说,解锁给阮霁禾发消息。 不知为什么,她今天早上没有给自己发“早安”。 是太忙了吗?还是忘了? 阮霁禾在雪国大世界跟了一天,心里的不是滋味也发酵了一天。 尽管商镜黎多数时候都是和祁诉一起行动的,但那个桑梓学靠近的时候,阮霁禾还是不痛快。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不是自己先求祁诉帮她看一下,恐怕一整天都是这两个人独处了! 心里有一个声音发出千百遍的质问——“你怎么能和别人出来约会呢?” 还是一个追求者,你不知道这样对他来说就是一种默许吗? 她酸的很想就此离开,但是看着廊下的两个人并肩而立,又无法任由自己就这么走掉。 那边桑梓学已经讲到有关于雪的第三个浪漫爱情故事了,商镜黎就算再迟钝也知道今天的约会是谁发起的,又是为了什么。 “桑梓学。”她叫停他。 桑梓学顿住,很喜欢她叫自己的名字:“怎么了?” “我对男生没感觉。”商镜黎单刀直入,“我有喜欢的人了,是个女孩,你没有任何机会,还是别白费力气。” 桑梓学如遭雷击:“你?喜欢女……啊?” 商镜黎点点头,想起那个冒失鬼,都忍不住唇角上扬:“我喜欢她很久了,也不会把精力放在别人身上,所以你还是适可而止吧。” 桑梓学急的不知说什么好:“不是,我,我是哪儿比不上她吗?” 他转到商镜黎面前,甚至矮下一截身子恳切地想求个答案。 商镜黎无动于衷:“在我眼里,谁都比不上她,她只能是我的,同理,我也只能是她的。不管你问多少次,我都只有这一个答案,我们是命中注定的,谁都不会做出其他选择。” 阮霁禾不知道桑梓学忽然走到她面前蹲下是做什么,在她的角度看,桑梓学的身影和商镜黎完全重合,让她冒出来的第一个解读就是——他或许吻了她的额头。 阮霁禾忍不住了,她眼圈一热, 泪目地跑到距离两人更近的地方,站在离他们不过十米的距离,又不敢向前。 她怕自己真的看到想象中的画面,她知道自己接受不了。 “商镜黎。”她颤抖地喊她的名字,发觉自己的颤抖,又强硬地想要克制。 商镜黎一愣,她歪过身子,看到了撑着伞站在路灯下的阮霁禾。 明明那么大一只,此刻却像个等她抚摸的小狗,表情都是塌下去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透明的伞遮不住灯光,暖黄色的路灯撒下金色的雪花,落在她的伞上。她撑着伞,眼圈红红,直直地凝视着自己。 第134章 祁诉:被动——看见油腻男就想骂 阮霁禾回房之后,商镜黎的视线收回,看着自己的指尖,刚刚触碰过的柔软触感仍旧存在。 现在屋子里只有我自己,她想,那么我想这样做,应该也可以…… 商镜黎出神地看着指尖,最后依着自己的心思,把指尖印在唇瓣上。 很奇妙的感觉,自己的唇似乎也像阮霁禾的一样软,可又有些不一样。 商镜黎捂住脸,她真的觉得自己快忍不住了…… 阮霁禾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去找人家的时候提着一个小箱子,回来的时候魂儿都留在人家屋里了。 商镜黎的笑,商镜黎的一颦一蹙,和商镜黎的珍重对待,让她此刻想起来都忍不住在床上直打滚儿。 今天不同寻常,是商镜黎第一次主动亲吻她额头的日子,阮霁禾一个翻身,在今天的小日历上圈了一个大大的圈。 以后每年的今天就是我的纪念日! 她按住仍旧不能平息的心脏,一张小脸上都是羞涩的红光。 在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象过和商镜黎其他关系的可能性,她只是把她当做最亲近的家人。 这样的关系让她们转变起来很困难,由亲情转变为爱情的过程很复杂,稍有不慎就会搞得两个人都尴尬。 阮霁禾第无数次想起祁诉的话,“你喜欢她”。 喜欢,她真的喜欢小梨? 这个问题她很难马上就给出答案,一直辗转反侧到凌晨,才因为过分的疲倦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阮霁禾不出所料地起不来床了。 商镜黎进来叫她,看到她眼底的青,就猜到她昨晚失眠了。 很好,还不是完全点不通,最起码还会睡不着觉。 她笑笑,把人唤醒,然后推着睁不开眼的阮霁禾去洗漱。 吃过早饭,因为昨天才下了大雪的缘故,纪怀昨不放心她们骑车去,就开车把她们送到学校。 “小昨姐姐回去慢点开。” 纪怀昨朝她们点点头,升起车窗离开。 阮霁禾不停地打哈欠,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瞌睡虫围着她转一样,走着路都快闭上眼睛睡着了。 商镜黎笑着问:“昨晚没睡好?” 阮霁禾的哈欠打到一半,被迫停止。她还不敢现在和商镜黎直说——我想你想的睡不着觉。如果商镜黎生气了,把她当成变态可怎么办好! “睡得挺好。”她嘴硬扯谎,“连梦都没做。” 商镜黎笑着转过头,拆穿她的嘴硬:“是吗?我还以为你睡不着,一直梦见我呢。” 阮霁禾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她怎么知道我做梦梦里都是她?!! 阮霁禾的表情藏不住,商镜黎只需瞥一眼就能看出她在想什么,笑着不说话。 两人在班级门口告别,商镜黎走进班级的一瞬间,喧哗声忽然停止,其他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商镜黎心思敏锐,注意到这些,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连续几天,班级里的同学都会有意无意地回避她,尽管商镜黎并没有时间和其他人维系友谊,但这种明晃晃的孤立也确实令人不舒服。 而且她注意到,在阮霁禾过来找她的时候,其余人的脸上会有明显的鄙夷。 对此祁诉也全然不知情,她在校的时候没有那么多,一周只有几个下午会在,平时都是在家里接受私教的辅导。 商镜黎听她说过一次,想考山北的戏剧导演专业,所以连球都很少练了。 距离高考还有四天的时候,祁诉来学校里收拾东西,此时班级的氛围已经奇怪的很明显了。 以前只是在商镜黎面前噤声,现在连商镜黎路过,都会有人明显地议论纷纷。 祁诉打算休息一节课再走,收拾好东西之后,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祁诉……” 她睁眼,是童鹤,左顾右盼地过来,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你是来收拾东西的吗?”童鹤问。 祁诉点点头:“你有事?” 童鹤做出难为情的样子:“没什么啦,就是……你不在这儿也挺好的,你不知道,商镜黎她……她是个女同!” 祁诉仍旧没听懂:“是什么?” 童鹤语速飞快,好像这两个字烫嘴一样:“女同啊!” 祁诉点点头,仍不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问:“然后呢?” 童鹤的表情十分夸张:“你!你不会不知道那是什么吧!” 祁诉皱着眉看她:“我知道,那又怎么了?” 童鹤看着都快急死了:“你……你这个位置多危险啊!离她这么近!班里其他同学都绕着她走的!我可是因为担心你,所以趁她去打水,特意来提醒你!” 祁诉对这种背后议论的行为很不齿,她冷笑一声,忽然提高了声音,让全班学生都能听得见: “你们是不是可闲了?一位一位的有把握考到哪儿去啊就这么碎嘴子,长舌妇学院吗?以各位的实力,不会上学第一天就攻读长舌妇博士了吧?” 话说的很难听,马上有几个女生阴阳怪气。 “童鹤,快回来吧,她这明显就是一路人,你可别把自己也弄脏了。” 祁诉很无语,她可以理解男性对这件事的有色眼镜看法,但不能理解同为女生,也有如此丑陋的认知。 阮霁禾不是才开始和商镜黎联系频繁,雪国大世界之后这件事就被广而告之,那挑唆的源头显而易见。 祁诉看不惯这种男生,阴暗卑鄙。 她也是个眼睛揉不得沙子的性格,当即起身就走到桑梓学面前,居高临下直视他: “有些人啊,得不到就毁掉?心思怎么就那么狭隘啊,舍不得几个游戏币就算了,这点胸怀都没有?怪不得你是个千年老二呢,别人没你这点本事也不敢坐这儿啊。” 桑梓学满脸通红地站起来:“我说的是事实!商镜黎就是和九班的阮霁禾谈恋爱!她们不要脸!明明是姐妹还要谈恋爱!” 祁诉嘲讽地看着他:“我要是商镜黎,我也不可能选你啊。这么厚的眼镜,这么油的皮肤,这么挫的身高,长得还这么丑,除了看书做题之外一无是处。” “你不会是被拒绝了,所以恼羞成怒吧?就你这样的条件,不会被拒绝的时候,还要问‘我哪儿不如她’了吧?那真是太没自知之明了。” 桑梓学哽住——因为他的确那么问了! 祁诉痛骂一顿,根本不给桑梓学反击的机会,反问其他女生:“把桑梓学和阮霁禾放在一起,你们怎么选啊?不会要为了正常,选这个大鼻涕还要抹在课桌底下的油腻男吧?” 桑梓学怒吼:“你别血口喷人!” 祁诉这人,看不到的事不会信,没有证据的事也不会说。 她干脆把桑梓学的桌子踢翻:“我不是第一次看见你做这种恶心的事了,我有时候真的好奇,你这么恶心的人,下水道的虫子一样的人,怎么好意思议论别人的?” 桌子下的东西令一众人恶心得直反胃,祁诉输出完,一扭头看到拿着水杯回来的商镜黎。 她面无表情地路过众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也好像这件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她平静地打开错题本校正,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这边一个表情。 桑梓学又气又急,忽然一边拍桌子一边大声怒吼,把周围人吓得纷纷躲开他。 教室本来就那么大,躲开这个,难免就会朝商镜黎靠拢。 祁诉拨开其余人,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休息。 商镜黎的笔尖停住,直视祁诉:“谢谢。” 祁诉哼哼一声:“我是个维护正义的使者,不必客气。” 商镜黎微微摇头:“我谢的是,你骂的很精准,把我想骂的都说出去了。” 祁诉睁开一只眼睛看她:“我还以为你会因此闷闷不乐,影响状态呢。” 商镜黎哼笑:“怎么会,努力这么多年,又不是为了别人的眼光求学。” 能一辈子陪着我的是我的能力,我的生活环境,又不是这些人的异样眼光,我不过是为报答我的生命,才做出这么多努力。 祁诉对她更欣赏了一层,闭上眼睛:“这么一闹,估计阮霁禾迟早也知道了,你的收网计划,要提前了。” 商镜黎蹙起眉,好久之后,叹了口气:“她……大概会吓到,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祁诉还是第一次看她如此烦乱,不禁好奇地指指她正在做的题:“比这都难??” 商镜黎合上本子:“这题超纲,高考不会考,我也可以舍弃。” 祁诉懂了她的未尽之意——可阮霁禾,我不能舍弃,我要抓紧她。 没沾染过情情爱爱的随小姐晃起椅子:“不过也还好,阮霁禾这阵子去A大做体能测试,应该不会那么快知道,不过你还是得做好准备。” (祁诉原名祁随,下一本书会写原因) 商镜黎点点头——确实,阮霁禾快要回来了。 或者,她会在网上,先一步知道这个消息。 而现在让她最担忧的,是纪怀昨和阮赴今也会知道。因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班主任迟早会通知她告知父母来调解。 她最担心遇到的阻碍,无非是她们的反对。 她对阮霁禾势在必得,到时候,也难免会伤了她们的心,那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第135章 调解?不,先谈生意。 因为桑梓学的发泄,班级里的桌椅损坏了三套,还有一个女同学因此被砸中了膝盖,去了医院。 距离高考只有三天,又事关第一、第二名的学生,校方无法采取任何措施,为了不影响学生的心性,只能暗中叫家长来谈。 一般这种事必定是纪怀昨到校解决,这两个孩子从小到大的期间,纪怀昨没少去学校调解。 只不过以往都是阮霁禾犯错,因为商镜黎,还是第一次。 调解室坐了桑梓学的妈妈,被砸中女孩的妈妈,祁诉的妈妈,还有纪怀昨。 一进门,白影璃和纪怀昨客气地握手:“纪老师,又见面了。” 纪怀昨也是同等程度的客气:“您好白总。” 另外两个女人打量着她们,和自己相比,孩子虽然是同龄,但她们的贵气矜持看着可比自己好上太多了。 两人入了坐,白影璃根本不在乎这是什么氛围,倾身询问: “之前的剧本我们很满意,准备投入拍摄了,有时间的话您来现场看一下,无论是选角还是台词,我们完全尊重您的意见。” 纪怀昨对这种何时何地都能开展工作的女性十分佩服,点点头客气地应允。 有桑梓学那么阴暗的儿子,他的母亲大概也好不到哪去,尽管纪怀昨早有准备,真的看见桑梓学妈妈一拍桌子站起来吼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 “你的女儿和女人谈恋爱,你不管管?我儿子不过是提醒同学们,就要被你的女儿骂的这么难听?” 她颠倒黑白的能力十分强悍,一句话直接朝两个人宣战。 白影璃把第四个家长也拉进战圈,引导那个妈妈加入己方阵营。 “这件事和湘湘有什么关系?被打的是湘湘,您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吗?” 她们两个抱着双臂,模样矜贵,看着像是来谈判的。 湘湘妈妈闻言立刻转向桑梓学母亲那边:“对啊,我们湘湘现在还疼着呢!” 桑梓学家里的条件一般,不愿出医药费,闻言赶紧把矛头调转:“那也是因为你女儿出口伤人在先!我儿子失控才伤了同学,他也很自责呢!所以你应该出湘湘的医药费。” 白影璃不屑地白她一眼:“我女儿说的不是实话?你家那个公子什么样,同学们都看在眼里的,许你儿子说公道话,我女儿就不能说公道话?” 桑梓学妈妈脸都红了,干脆站起来指指点点:“我们家孩子什么样我最清楚不过,用不着外人说!” 纪怀昨瞅准时机,冷哼:“我们家的孩子什么样我也知道,用不着一个桑梓学四处中伤。” 射出去的子弹拐了个弯打中自己的膝盖,桑梓学妈妈张口结舌,最后还是咬着同性恋的事不松口。 “不是我劝你,你到底还是年轻,多注意注意孩子的心理健康,喜欢一个女人,我真是不好意思说,这要是我的女儿我非打死她!” 纪怀昨笑出了声,转眼又变得严肃。 “是啊,要不然怎么你养出一个鼻涕虫来呢,因为您本身就是个差劲的人。” “我的小梨从小到大都是全校第一,拿过的奖得过的冠军没数,就现在挂在你背后的全国物理竞赛获得者牌匾也是我的小梨挣回来的。” “从她到我身边开始,我没有一天缺席她的成长,我的孩子优秀,美丽,有修养,有气质,看不上你家的鼻涕虫情有可原。” “再者,我的孩子没有任何一科偏科,她未来的成绩会比我们强太多。一个这样全面发展的孩子,我不会对她的任何决定指手画脚,我相信她对世界的理解比我更透彻。” 字字珠玑,段段铿锵有力。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白影璃忽然猛鼓掌,给纪怀昨吓了一跳。 桑梓学妈妈回神:“我的教育方式也教育出了优秀的孩子,你懂什么!她和女人在一起不就是不服管教!不走正路!您还不担心呢哟!” 纪怀昨实在藏不住自己的轻蔑:“因循守旧,和套在磨盘上的驴有什么区别?” 桑梓学家长恼羞成怒,拍案而起:“你再骂我一个试试看!” 白影璃提醒:“您的儿子就是因为损坏桌椅才伤了湘湘,您现在打算把她妈妈也打回去?” 湘湘妈妈惊恐地起身坐到白影璃这边。 桑梓学妈妈眼看就快撒泼了,主任赶紧制止:“那个,大家都冷静点,咱们今天目的是为了和谈来的,不是为了打架。各位家长先提出自己的诉求,咱们慢慢商量。” 桑梓学家长第一个出声:“我要求,祁诉家长,和这位商镜黎家长,道歉!” 湘湘妈妈:“我们不参与那些,我们就要个医药费,桑梓学妈妈,您把医药费给我,我就回去了,家里孩子等着做饭呢。” 白影璃和纪怀昨就没什么好诉求的了,她们的想法甚至都是一致的。 白影璃端着手臂看着主任:“我们的诉求一致,桑梓学应该为他的夸大事实和中伤做出道歉,如果桑梓学家长拒不同意,也不用再联系我们了,我会叫公司的法务接手案件提交法院。” 她睨了对面那咬牙切齿的女人一眼:“这事儿往小了说是小打小闹,背后撺掇几句,往大了说,也可以是故意造谣诽谤他人,引起同学之间的对立,这不是很明显的校园暴力的一种吗?” 桑梓学妈妈简直气的说不出话,主任见状只能也先从桑梓学家长问起。 “您看您还需要道歉吗?” 桑梓学家长再度拍案而起:“我不接受她们的说法!合着我儿子还做错了?!他就是太善良,提醒同学而已!” 纪怀昨忍无可忍:“你儿子多次约我女儿出去我都不想提,小小年纪,因为被拒绝就到处挑拨离间,你还意识不到孩子的问题所在吗?实在不行我帮你把医药费出了,你留着拿些钱去给他看看心理医生!” 眼看一场争吵再度上演,主任头都大了,赶紧把桑梓学家长拉住,不得已只能分开调解。 两个多小时里,白影璃完全无视了隔壁的喊叫,自顾自进行自己的生意交流。 纪怀昨也并不担心小梨会受处分,本就是桑梓学无事生非,故意挑唆。 她的小梨这么久都在忍受同学的冷暴力,她还没找这个桑梓学算账呢,他妈妈倒是来劲儿了! 湘湘妈妈看着时间急的不行,试探着和纪怀昨搭话:“那个……商镜黎妈妈,你看,你刚才说,帮她出医药费的事……” 白影璃被打断,很不爽地转头问:“湘湘妈妈,纪老师看着很年轻所以就很好说话是吗?” 湘湘妈妈羞愧地又坐回去,长吁短叹。 两个多小时之后,临近放学,这场纷争总算落下帷幕。 桑梓学的妈妈被主任谈得丧眉耷眼回来,把医药费支付给湘湘妈妈,但就是不道歉。 纪怀昨也不是非要她道歉不可,改变一个人的观念不容易,她也不稀罕有这么一个充满怨气的道歉。 接上商镜黎,白影璃和纪怀昨在校门口道别。 “纪老师,具体的细节我会叫秘书和您对接。” 纪怀昨麻木了,她甚至感觉自己不是来学校处理这些纷争,而是来谈合作的。 因为就在刚刚的两个小时内,白影璃以她出色的人格魅力,成功谈拢了纪怀昨正在创作的作品影视改编权。 祁诉昨天就已经收拾东西回去了,因此白影璃一个人来,又一个人走。 纪怀昨目送她离开,挎着商镜黎的手臂:“走!咱们今晚去吃大餐!” 商镜黎一怔:“阮阿姨……” 纪怀昨担心她会多想,把聊天界面朝向她:“她又加班,把我们舍弃了,我们也舍弃她,去吃好的!” 商镜黎惊讶地看着聊天记录—— 纪怀昨:[下午我去学校打怪吧。] 春风:[我才要和你说呢!你可是为了爱情!我会支持你的!] 纪怀昨:[我就猜到也会给你打电话] 春风:[现在的小男孩真无聊,怪不得小梨瞧不上他。] 下午 5:37 春风:[加班宝贝,你和小梨去吃点好的安慰她,啾啾] 没有她想象中的排斥和反对,也并不是纪怀昨故意让阮赴今回避,更不是阮赴今完全不知情。 而是她们都在同一时间被告知,却同仇敌忾地觉得是别人做错了,并没有把她喜欢阮霁禾的事当成需要解决的问题,而是如此稀松平常。 就像,她们已经很久之前就知道了一样。 “想吃什么?”纪怀昨收回手机,“阮赴今楼下有一家新开的餐厅,上次她的庆功宴就在那儿,我们也去尝尝?刚好还可以接她回家。” 商镜黎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跟着上车。 并非她有负面情绪,而是因为她现在满怀感动,很担心会因为自己一张口,那些感动就变成哭腔掉出来。 第137章 强势 高考的那天仍旧蒙蒙小雨,似乎每年的高考都会飘一点若有若无的雨丝,来为苦学十二年的学子降低盛夏的高温。 商镜黎站在核验身份证的队伍里,找了很久,仍旧没找到那个身影。 以阮霁禾的身高,站在人群里应该会很显眼才对,可她就是看不到她,反而好几次看到祁诉。 前边的人都已经进入考场,商镜黎心里失望,叹了口气也进了考场。 祁诉见状不耐地推推阮霁禾:“进去了,离我远点,钻我包里算了。” 阮霁禾不理会她的毒舌:“我看见了。” 祁诉摇摇头:“真是有够不公平的,你可以偷偷盯着别人看,就不许别人看你?” 阮霁禾哽住,她忽然也有点厌烦现在的自己,畏畏缩缩,唯唯诺诺,明明一点都不像她。 铃声打响,考生们同一时间把所有的注意力凝聚在眼前的试卷上,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飞速掠过。 十一点,纪怀昨撑着伞等在外边,一边处理琐碎的工作,一边向阮赴今汇报现在的进度。松弛得没有一点高考家长的样子。 上午的考试结束,她也刚好把手机收起,随着其余的家长一起走到警戒线约束的最前面。 商镜黎的模样出众,气质也好,走在一群人中间也颇为抢眼。 纪怀昨拍了张照片发给阮赴今汇报,然后朝她挥挥手。 两人上了车,纪怀昨发动车子的一瞬间,商镜黎忍不住出声问:“不等小禾吗?” 纪怀昨一愣,干笑一声:“她啊,你还不知道,缩头乌龟,这几天说去祁诉家住,考完试再回来。” 商镜黎一顿,失落更浓,重新坐回去:“好,那我们走吧。” 阮霁禾紧赶慢赶出来,看见纪怀昨的车开走,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又泄气了。 祁诉跟着她慢吞吞出来:“哟,看着人家的背影落寞神伤呢?” 阮霁禾:…… “你不说话会死啊?” 祁诉哼一声:“干脆你就在这儿等着她下午再来吧,阮霁怂。” 下午,尽管阮霁禾站得笔直,光明正大地看着商镜黎,但商镜黎也没有再到处找她。 那个精致漂亮的侧脸一动不动,在喧闹的考生之中成了静止的画。 阮霁禾越看越入迷,直到目送商镜黎进去,才失落地收回视线。 祁诉见不得她这样有嘴不说,烦得离她远远的。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考完,阮霁禾特意一路跑着出来找商镜黎一起回去,她已经受不了像现在这样,只能看着商镜黎离她越来越远了。 人群里,商镜黎挺拔的气质,在一众含胸驼背的考生之中格外突出,阮霁禾眼前一亮,径直朝那边跑过去。 “阮霁禾!” 忽然一个女孩的尖叫,其余人也都被吸引了注意,包括商镜黎。 她听到其他女孩,用那么惊喜的声音,喊出她心上人的名字,这怎能叫她不驻足。 她知道她在看她,但更知道她在躲她,所以尽管看到阮霁禾在后边追,也没有主动回头。 她要等她追上来,让她为这么多天的避而不见,付出一点小小代价。 可—— 现在阮霁禾被围在一群女生中间,大概是她的球迷,个个都从书包里拿出本子来想让她签名。 阮霁禾? 阮霁禾笑的十分羞涩,由着这个捏捏她手臂,那个摸摸她的背,甚至还有想看腹肌马甲线的,好在祁诉的紧随其后被发现,转移了这些人的注意力。 商镜黎就那么隔着人群看着她,看着阮霁禾签了很多的名字,却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商镜黎彻底失望了,她毫不犹豫转身,先回到车里,戴上耳机听歌。 阮霁禾好不容易摆脱,商镜黎已经没影了,她找到纪怀昨的车,看到商镜黎坐在副驾驶上闭着眼睛听歌。 “小梨!” 商镜黎掀起眼皮睨她一眼,又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表达对她的无视。 纪怀昨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无奈地叹了口气。 阮霁禾蔫巴巴地坐在后排,从缝隙里看商镜黎,盯得人受不了,又去戳她。 “小梨,你怎么不理我。” 恶人先告状? 商镜黎恼火至极,一把拿掉耳机:“你别烦我行不行?” 阮霁禾一愣,她哪被商镜黎这么凶过,当即老老实实坐在后排,嘴巴一抽一抽的,又像快哭了。 而商镜黎已经彻底没了哄她的脾气。 畏畏缩缩,如此软弱,因为担心会干扰自己考试就避而不见,明知道可以追得上自己,还给那些粉丝摸来摸去,签不完的名字。 那画面商镜黎越想越恼,她现在一眼都不想看见她,宁愿她还去祁诉家躲着。 一路沉默到家,纪怀昨停了车:“我把晚饭放在冰箱里了,你们两个晚上热了吃也好,出去吃也可以,我和妈妈参加一个酒会,大概要晚点回来。” 商镜黎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阮霁禾眼巴巴看着商镜黎先一步上去,纪怀昨实在看不下去她这个样子,朝她勾勾手。 等人走到近前,纪怀昨降下车窗:“小梨没有觉得你会耽误她,虽然她比你大,比你成熟,可也是个小女孩,你不可以这么冷落她,要哄着她,听到没?” 阮霁禾泪眼汪汪点点头:“她不理我,我一会儿……” 纪怀昨摇摇头:“如果她没有明确和你说,叫你暂时不要打扰,就不要让她自己消化情绪,知道了吗?我和妈妈有事走不开,你要照顾好小梨好不好?” 阮霁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纪怀昨揉揉她的头顶,驱车离开。 阮霁禾回到楼上,商镜黎的卧室房门紧闭,屋子里空荡荡显得十分冷清。 犹豫再三,她倒了一杯冰橙汁,敲敲门:“小梨,我可以进来找你吗?” 隔了几秒,商镜黎拉开门,不悦地看着她:“找我干什么?” 阮霁禾咬了下唇:“我……给你拿了,喝的。” 商镜黎看着她的委屈,没能狠下心,也不想那么快就原谅她,把橙汁接过,问:“送了,然后呢?” 阮霁禾听出转机的味道,赶忙上前一步:“我这几天躲着你,都是我不对,我想和你道歉。” 商镜黎把门完全打开,橙汁放在桌子上,双闭环胸:“嗯,道歉了,然后呢?” 阮霁禾哑然:“然后……然后我想说,别人传的谣言,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我也不会当真的,你……哎!” 商镜黎忍无可忍把人一把拉进自己的卧室,力气大的出奇,一把将她扔在床上,站在门口看着她。 “你觉得,谣言是谣言,还是有据可凭?” 阮霁禾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总觉得现在说什么,商镜黎都会生气,反问:“那你呢,有被谣言影响到吗?” 商镜黎凝视着她,良久才道:“谣言本身没有影响我,但你影响我。” 阮霁禾咬住下唇:“我……没有想影响你才,躲着你的。” 商镜黎已经快失去耐心,她走到阮霁禾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阮霁禾,那你觉得,我到底像不像谣言说的一样喜欢你,想和你谈恋爱。” 阮霁禾满脸都是红色,一瞬间被羞涩爬满了,她这么多天一直在纠结这件事,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一边是欢欣的喜悦,另一边是小声的谴责。 她不知道商镜黎是什么反应,可她的确是实实在在的乱了阵脚。 她甚至把两人从认识到现在所有能想起来的记忆回忆了一遍,除了商镜黎那天亲了她两次,两人甚至连牵手都是小学时候的事了。 这些回忆让她不禁有些挫败,她知道自己是喜欢靠近商镜黎的,但商镜黎,她好像从小就很强调与她之间的边界感。 比如不拉手只拉袖子,比如做同桌也会隔着一段距离,再比如一起睡的时候从来不会主动抱着她。 这样,算喜欢吗?大概不算吧? 现在她本人又在强调这件事,又在询问自己,觉不觉得谣言是真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美化那些看上去显得有距离感的回忆,有些丧气地揣测:“大概……是假的。” 商镜黎闭了闭眼,许久都没开口。 阮霁禾担忧地抬头看她,商镜黎睁眼,怒火蓄势待发。 “阮霁禾,你是笨蛋吗?” 她再一次重复这句话,列举自己这么多年的隐忍和醋意。 “你看着别人的时候我有没有很吃醋,你洗澡的时候我是不是从来都不敢看,你和我一起睡的时候我是不是总在后半夜偷偷抱住你?” “你觉得我不喜欢你吗?小昨姐姐和阮阿姨看得出来,连祁诉都看得出来,偏偏你看不出来,你是看不懂,还是懂装不懂?” 阮霁禾愣住:“我……我以为,你在强调我们之间的边界。” 商镜黎猛地靠近,鼻尖和她的鼻尖相碰,低声问她:“现在呢,你还觉得是在强调边界吗?” 第138章 她的奶奶,真的去世了 阮霁禾大气都不敢喘,手也紧紧扣着床单,心脏跳的震耳欲聋,她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商镜黎的,只顾着望着商镜黎羞赧却勇敢的表情。 “那我现在告诉你是真的,谣言是我亲口和桑梓学说的,我说我喜欢你很多年了,我只会是你的。我全都告诉你,你敢接受吗?” 商镜黎好像破釜沉舟,她想知道这个呆子直面自己感情的时候会是什么样,也不想再被阮霁禾这么躲着,忽视着。 她要她看着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赤诚地看着她! 时间似乎静止了,同样的答案在煎熬两个人的心,一个期待被回答,一个越来越忍不住想回答。 阮霁禾心里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坚定,即将呐喊出来说“我敢”,商镜黎却因为等得太久,已经没了耐心。 其实更多的,还是在懊悔自己说的太早,没忍住,吓到她了。 她叹了口气:“开玩笑的,出去吃饭吧。” 阮霁禾看着她退开,离自己越来越远,忽然的心慌令她不假思索地抓住商镜黎垂在身侧的手腕。 那两个字也脱口而出:“我敢。” 商镜黎愣在原地,她的瞳孔逐渐扩大,满眼不可思议。 两人保持这样的沉默,商镜黎的呼吸一次比一次加重,手腕的温热逐渐变成灼热,她甚至能感受到阮霁禾紧张出的手汗。 而阮霁禾,她的指尖触及商镜黎飞速加快的脉搏,和她微微颤抖的手。 尽管商镜黎沉默不语,可阮霁禾就是知道她不是在生气,因而也紧紧抓着,愈发不想放手。 商镜黎的皮肤那么细腻,那么软糯,好似糯米糍入口的感觉,柔嫩滑腻,她既舍不得用力,又怕太松了会抓不住她。 商镜黎满脑子都是阮霁禾的“我敢”,她的回忆如飞驰的车马,在她的脑海中倏忽而过,几分钟就把前边十几年的回忆浏览一遍。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地滴答,阮霁禾都觉得手臂有些酸了,商镜黎问:“你敢什么?” 阮霁禾赶忙补上后半句:“我敢接受。” 她起身,就着现在的姿势,大着胆子把商镜黎拉在身前,用力抱住她。 “你,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她问。 商镜黎的耳朵在她的肩膀处,胸口的振动频率逐渐同频,她知道,阮霁禾的心情并不比她轻松。 “听见了。”商镜黎闭着眼睛,由着她的手臂搂紧自己的腰,也由着她们的身体紧紧相贴。 积压已久的委屈倾泻而出,商镜黎红了眼圈,脸都埋在阮霁禾肩膀上,无声地缓解着自己的情绪。 阮霁禾不知该如何哄她,以往那些亲亲抱抱的招数她不确定有没有用,犹豫间,商镜黎问: “阮霁禾,你为什么躲着我?” 阮霁禾顿了几秒,愧疚地说出实情:“我……担心你会被影响发挥,考不好。并且……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又开心,又担心。我想你喜欢我,和我谈恋爱,但是我又担心不被妈妈允许,或者……谣言根本就是假的。” 商镜黎默不作声,阮霁禾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直白地问她:“小梨,你……你说给桑梓学的那些话,还算数吗?” 商镜黎蹭蹭她的肩膀:“我们之间,不要提第三个人的名字,如果你很想听,我可以再说一次。” “我喜欢你,我只能是你的,你也只能是我的。” 如此强势的,充满占有欲的表白或许不够浪漫,但对阮霁禾来说,已经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她想好了,没什么可犹豫的,就像小时候打算长大要和商镜黎谈恋爱,现在真的梦想成真。 那么长大之后,小时候哄商镜黎的招数应该也是可以用的! 她把人从怀里拉开,商镜黎茫然地看着她。 阮霁禾忽然更紧张了,她觉得自己像在欺负商镜黎,可她又很想靠近。 那两个落在额头上的吻似乎给她的灵魂刻上烙印,让她每每想起来都辗转反侧。 而这个烙印,必须要商镜黎来加深才可以。 “我……想亲你。”她小声乞求。 商镜黎一惊,绯红在几秒之中染红整张脸,她有些难以自持了,被阮霁禾炽热的视线凝视着,她很难拒绝来自这个人的请求。 最后,她垂下眼睫,不敢看她:“想,就来,何必问我呢。” 阮霁禾抿着唇逐渐靠近,她们的呼吸越来越近,彼此的气味越来越清晰,在愈发拉近的距离中,她们凝视对方的眼神更加火热。 吻在一起的时候,阮霁禾听到自己脑海中,心里的轰鸣。 商镜黎的占有欲疯涨,在某一个阈值停顿几秒后冲破了限制,反搂住阮霁禾的腰,把全身的重量都倾斜在她身上。 两人顺势倒在床上,商镜黎不断地吮吸她的唇瓣,直到突破最后一道关卡,追逐到她柔嫩的舌尖嬉戏。 阮霁禾从未做过这种亲密的事,手足无措,大脑空空地任由商镜黎亲吻。 她的小梨如此霸道,她却很喜欢,也只想顺从她,让她在自己的身上讨回那些委屈。 安静的房间时而响起亲吻的声音,两个人都面红耳赤地看着对方,由生涩到熟稔,商镜黎无师自通了将阮霁禾吻到腿软的方法。 换气的间隙,阮霁禾已满眼迷离,她抱着商镜黎,翻了个身把人压在身下,占据主动权。 商镜黎的手很想抚摸她的脸,阮霁禾捉住,摁在她耳侧,商镜黎完全没了抵抗的意识,唇上还带着反光的津液,微张的双唇中间,舌尖忽隐忽现,勾着阮霁禾残存的理智。 阮霁禾俯身下去,才触及娇嫩的唇,突兀的电话便在此刻响起。 她烦恼地想丢到一边,却瞥到“小昨姐姐”,犹豫了几秒,还是接通。 “小昨姐姐,怎么了嘛?” 声音外放,纪怀昨的语调十分低落:“商奶奶走了,你们两个换换衣服,我这就回去接你们……” 犹如才燃起的干柴烈火遇上雪崩,冰冷残忍的雪花将火星扑灭,也把柴变成从内到外的冰棱。 商镜黎眼中的情欲一刹那褪去,迟滞之后,变成寂寂的空洞。 十几分钟后,纪怀昨和阮赴今急匆匆回到家里,商镜黎在沙发上坐得笔直。 她穿着纪怀昨原本为她上大学之后准备的黑色西装,安安静静坐在那,听到声音,沉默地看过来,扯了扯唇角。 阮霁禾正坐在她旁边守着,尽管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两个大人来不及安慰什么,急匆匆换了衣服出来,驱车直奔疗养院。 商奶奶本就年纪大,加上曾经重病住院,这么多年来身体总是偶尔闹脾气,这一段时间忙着备考,纪怀昨那边两头跑也不得空,所以将近一个月都没时间过来看看商奶奶,只偶尔会打打电话。 可屏幕里看不出商奶奶极力伪装的病态,她其实已经到了最后的一段路,只不过她现在安心,没有牵挂,所以什么都没说。 四个人抵达的时候,和商奶奶最要好的老姐妹谢奶奶泪眼婆娑,瞧见商镜黎,颤巍巍揩了把泪,还不忘安慰她:“孩子,你奶奶走前,口述给医生,给你留了封信,在我屋里,我一会儿拿给你,昂。” 商镜黎看着床上干瘪的奶奶,好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所有的生命力一样,轻飘飘在那,像一块被榨得不能再干的枯木。 纪怀昨把她搂在怀里,朝谢奶奶道谢。阮赴今回避开,红着眼圈联系殡葬服务。 “老商知道自己活不太长时间,今早上我还在她床边给她放秧歌呢,这晚上怎么都不见人出来吃饭,过来叫她,才……唉……” 回忆起那个画面,谢奶奶的眼泪止不住又流下来。 她毕竟年事已高,受不得过于悲痛,纪怀昨把商镜黎交到阮霁禾怀里,自己则把谢奶奶送回房间。 疗养院的老人们大都没有子女,有的甚至上三代下三代都只剩这一个老人,说不定哪天就有一个再也起不来床了。 这种事大家都无能为力,在岁月面前,我们都只有等着被收租的份,谁也没有反抗的力气。 纪怀昨哀伤地把谢奶奶安置好,出来的时候,殡葬人员已经到了,就在附近,来的也快。 商镜黎好像一个被抽走电池的玩具,木讷地站在那儿,看着殡葬人员为商奶奶化妆,帮她穿上寿衣,最后摆在临时搭设的灵堂里。 这是商镜黎最后一次见到奶奶,她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慈爱的笑容被装在相框里,除了黑白,没有任何色彩。 这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令她整个人都处于虚幻之中,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做一个,不孝的,忤逆的梦。 可奶奶真真切切躺在那儿,胸廓没了任何起伏,肢体也越来越僵硬,直到冰冷得不像样子。 她的温度去哪儿了? 商镜黎开始思索这个问题,摸到奶奶的手,明明粗糙一如既往,但伴随着粗糙的温热,却被吞噬了。 连同商镜黎这具身体里的热乎气,也一并被吸收封存,随着商奶奶的生命力消失。 她的奶奶,真的去世了。 第139章 我会一直爱她,也请您先别走,多陪陪她 蜡烛点缀着灵堂的白,到处看上去都是凄凉。 商镜黎不要任何人陪着她,只要自己坐在蒲团上,和奶奶说话。 纪怀昨不忍,心疼她的执拗,抱着她落泪,要陪她一起守灵。 商镜黎仍是拒绝,抬头望着纪怀昨,眸中的所有情感都是溃散的。 “小昨姐姐,我想要奶奶留给我的信。” 纪怀昨的情绪更绷不住,把信拿给她,不再打扰她。 商镜黎一点一点拆开,寂静的夜里,冷风阵阵,她却不觉得冷,只想这么守着,看着,把这一个月缺少的探望,都填补进眼下的一分一秒里。 说不定什么时候奶奶就会变成一抔灰,她就再也看不到奶奶的身体了,哪怕是干枯的。 信封总算被拆开,白纸黑字映入眼帘。 小梨: 我的有出息的孙女。 奶奶每次想起你来,都觉得高兴。奶奶前半辈子是白活,里子,面子,都被你爸爸丢了个干净,可你是争气的,你给奶奶把所有面子都找回来了,我孙女真能干。 你学习紧张,奶奶知道,我活不长久了,这身体啊,是和老天爷借来的,到时候了,人家不让你继续用了,你得给人家还回去,这是应该的。 你不用觉得难受,奶奶还会在别的地方陪你过日子,实在你担心我没地方去,就养盆花,奶奶住那里边,也能天天看见你。 学习上的事,奶奶不懂,有你小昨姐姐,和阮阿姨帮你,奶奶太放心了。你要记得报答她们,她们就是你的母亲,奶奶没啥能给你的,所有的钱都存在银行里,我写了个纸条,托给你谢奶奶了。 你来看我的时候啊,别哭。奶奶平常最见不得你哭,你也知道,你就陪陪我就行了。 奶奶也没见过世面,想出去旅游,还没来得及。你带我出去转转,也给我讲讲那些漂亮的景儿都是哪儿,电视上总有个男的说,不好听,我也不喜欢听,我就想听你给我讲。 好孙女,别难过,奶奶也不难过。 一封信到此为止,大概是还有想说的,却没有一口气支撑她继续说下去了。 商镜黎的身子愈发颤抖,她把头埋在膝盖上,所有的眼泪都像要在这一刻倒出来。 阮霁禾站在灵堂门口也哭成泪人,却不想打扰她,只是木桩子一样杵在那看着她。 她的女孩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无助过。她想起小时候把商镜黎在那个男人手里带出来的那个下午,当时的商镜黎也是如此苍白空寂。 尽管几个小时前她们才坦白了对彼此的感情,但现在破碎的商镜黎,让阮霁禾恨不得用刚刚的温情来换。 她宁愿商镜黎一直不喜欢她,也不想她如此难过。 这一晚,她看着自己的女孩单薄地坐在那,甚至烛火跳动的光影都宽过她的影子,地上的影子一抽一抽得像是快要被刮走的风筝,令阮霁禾的心没有一秒不心疼。 商镜黎并未注意到她的存在,只是坐在那仰着头看着商奶奶的身体,断断续续地说着在学校的生活,自己的考试成绩,和同学之间的八卦。 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然后无声地颤抖着哭,哭过之后,继续温声说,语调轻缓,像是生怕快一点,商奶奶就听不清楚。 她现在又说不出话,听不清楚也不知道说一声,岂不是就这么糊涂过去了? 商镜黎甚至会把自己哽咽的时候说的话重复几次,直到能有一次完全清晰地表述出来,才肯继续往下说。 从黑夜说到黎明,她似乎看得见香烛燃起的烟凝聚成奶奶的形状,或者照片上她真的在对自己笑。 她总觉得,奶奶真的就在这儿听着她说。 她的声音越来越哑,却仍旧不愿离开这个地方。 没人劝她,因为没人忍心把她带离最后能相处的机会。 商镜黎意识不到时间的流失,她只是觉得一会喧哗,一会儿安静,一会吵闹,一会冷清。 她的意识和精力也在随着她不停的叙述流失,阮霁禾心疼得要命,却也束手无策,只能陪同她一起,尽量分担她的痛苦。 两天一夜,第三天的夜里,商镜黎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倒在蒲团上。 阮霁禾第一时间冲上去把她抱起来送去休息,然后接替了她的位置,坐在蒲团上,仰望着照片里的人。 “……商奶奶。”阮霁禾的声音开口便开始哽咽,她赶忙低下头大哭一场,然后才继续说话,也担心商奶奶会听不清。 “我会好好照顾小梨的,我永远都不会让她受委屈,我会一直爱她,陪伴她,您不要不放心,如果可以的话,也请不要这么快就走,多留几天,多看看她,陪陪她。” 夜里的风声窸窸窣窣,好像在回答她做出的承诺。 阮霁禾眼巴巴一直望到黎明,苏醒的商镜黎重新返回来的时候,看到阮霁禾正在捧着手机讲商奶奶最爱听的抗日剧的原着小说。 大概已经讲到后半部分,她的声音也很沙哑,偶尔会很用力地清一下嗓子,然后接着念。 商镜黎的眼泪再度夺眶而出,尽管她逃避,不愿接受,可事实就是这样,她唯一的亲人离世,从此之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坐在她身后,看着她挖土的奶奶了。 火化之后,商镜黎看着干枯的奶奶最终还是变成一抔灰。 她留了一点放进准备好的香囊里,然后跟着那个小盒子,看着它被埋进墓室,最后只剩一块碑。 她的奶奶,被封存在永远黑沉沉的土里。 灵车按照纪怀昨的要求,路过半个城市。从殡仪馆出发,路过疗养院,路过商镜黎的高中,初中,小学,最后路过她们正在住的房子,然后才开往墓地。 这是商奶奶最后能浏览商镜黎生活轨迹的机会,她们猜她会看到。 方建国把顾客的面条放在桌上,循着哀乐的声音看向大路,一眼看到纪怀昨的车跟在最后面。 心里有某种预感,也有铺天盖地的悔意,促使他来不及摘下围裙,跳上三轮车猛劲儿跟上去。 一直到墓地,他站在远远的最后,看到母亲的遗像,看到那个盒子被商镜黎珍重地捧着下葬。 犹如五雷轰顶,他颓然跪在地上,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抽烂。 如果年轻的时候懂事一点,有担当一点,母亲也不会这么早就离开人世。 后悔的话到什么时候都是晚了的,阮赴今回头看到他,惊讶了一秒,又转回去。 对商奶奶来说,这个儿子的祭奠,或许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葬礼结束,商镜黎的精气神仍旧没有缓过来,她的时间多半被划分到沉默的氛围里,总是容易变得苍白空寂。 和奶奶的回忆太多,她想起一句话,离世的人不愿看到在世的人悲痛,所以临走的时候要把回忆也一块带走。 所以她很害怕那些回忆也会被带走,就拼命地回想所有的细节,用一整天,来回忆从前的一整天。 有的时候她会努力想起某一天的日期,然后写下来,边写边哭,边哭边写,不让任何一滴眼泪掉在本子上,生怕模糊了记忆,模糊了奶奶的面容。 高考成绩下来那天,尽管商镜黎的成绩是超过预期的好,但全家人仍旧沉浸在伤感的气氛里。 一早,商镜黎打印了一张成绩单,装在包里准备去祭奠商奶奶。 从一个多月之前开始,阮霁禾的睡眠就没有以往的沉,听到商镜黎的开门声也赶紧起来和她一起洗漱。 商镜黎看她一眼:“出门?” 阮霁禾一愣:“嗯,你去哪儿?” 商镜黎洗了把脸:“我去和奶奶说我考上A大了。” 阮霁禾赶紧也忙乱地把脸洗干净:“我也去,我和你一起去!我也考过了,去和奶奶说一下。” 这个“奶奶”没有前缀,商镜黎愣了下,没说反对的话,点点头回去换衣服。 阮霁禾也赶忙回去,随便穿了一身运动服就在门口等着她。 外头落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们也并没有惊动纪怀昨她们,拿了伞悄悄出门,到小区门口的公交站等车。 小雨似乎暂时浇熄了闷着人们的火炉,周遭的空气不但不热,还有些凉。 阮霁禾看看商镜黎,她只穿了一件短袖,一丝刘海垂落在脸侧,瓷白的皮肤和乌黑的发形成对比,看上去那么安静。 也是,商奶奶走了之后,商镜黎的唯一一点活跃似乎也被抽走了。 阮霁禾一言不发地脱了长袖披在商镜黎肩上,言简意赅,生怕被拒绝:“热。” 商镜黎没说话,主动穿起两只袖子,就是长了些,荡在那儿。 阮霁禾见状把伞塞在她手里,低头帮她卷起袖口,一直卷到她刚好可以把手露出来的程度,才去卷另一只。 商镜黎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发顶,如此专心地帮她卷袖口,让她想起奶奶在世的时候,她年纪尚幼,穿奶奶的破旧衣服,吃饭总是不方便,当时帮她卷袖口的人就是奶奶。 现在阮霁禾未经任何提醒就做起这件事,和奶奶同样的关心,令她一下子润湿眼眶。 第140章 祭奠 清晨的公交车没什么人,晃晃悠悠地开到两人面前,阮霁禾的伞一直撑到商镜黎进入车厢内,才转移到自己头顶,投了两块钱进去。 她们坐在挨着后门最近的位置,陆陆续续在每一站都挤上来很多人,阮霁禾把长雨伞立在自己身前,目光严肃,像守护商镜黎的卫士。 商镜黎侧目扫她一眼,这人发顶的水珠还在,她却浑然不觉。 她缓缓抬起手,想帮她把水珠擦掉,车子一停,水珠抢在被擦掉之前没入发丝。 车厢开始变得拥挤,即便她们想给老年人让座,老年人都被困在前半截,也到不了她们面前,这个念头就只好作罢。 一个消瘦的男人被挤到她们身边,他的眼神游离着,在瞥到商镜黎领口的时候闪过一道精光,收起手机趴在栏杆上,一边靠近坐在外边的阮霁禾,一边试图能看得更深。 这个举动早就被阮霁禾发觉,她一言不发转头把穿给商镜黎的外套拉链拉到顶,然后用力把雨伞剁到男人的鞋尖上。 男人顿时惨叫一声,阮霁禾十分不走心地道歉:“抱歉,我没看见。” 男人恼火得想要大骂,阮霁禾霍地起身,挡在商镜黎面前,恶狠狠地看着男人的眼睛。 人与人之间的对视容易分出高下,只捱了三秒,他就转移视线,挤挤挨挨换到别的地方去。 阮霁禾轻哼一声重新坐回来,继续守护她的小公主。 商镜黎把一切看在眼里,虽然一言未发,但心里空荡荡的安全感却被填补了一丝。 到陵园是最后一站,还要再开半个多小时,她的头昏昏沉沉,最后靠在阮霁禾的肩上迷迷糊糊睡着。 阮霁禾大气都不敢喘,托着商镜黎的头,自己背对着她,微微躬身,让她能靠的更舒服。 前半段每一站都塞很多人,后半段下车的人也多了,车内的空间逐渐空下来,等到了陵园,就只剩她们两个。 阮霁禾提前叫醒商镜黎,外头仍旧下着小雨,她撑开伞走在前头,在商镜黎离开车厢的下一秒就把伞放在她头顶。 商镜黎没说话,默默走在前面,尽管只来过一次,仍然可以很顺利地找到奶奶现在的家。 转过一个弯,她们同时停住脚步,因为前头站了一家人,是她的父亲,方建国,和他现在的家人。 “妈,这是芳芳,我们现在有了一个小女儿,你放心,我不再干之前那些混账事了,政府把我改的好,彻底改过自新了……” 商镜黎看着他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然后跪在地上用力磕了三个头。 女人举着伞这在自己头顶,有些不耐烦:“行了,她活着的时候你都没来得及见,死了这么积极干什么,快回去,要不然小茗感冒了又要折腾花钱。” 男人猛地起身:“这是我娘!我拜拜怎么了?你非要跟来那就闭上嘴别说话,别吵着我娘!” 女人一愣,孩子也马上哭起来,和她的娘一样吵闹。 第141章 吸引女人注意的两种方式 阮霁禾被吼得愣在那儿,她没想到商镜黎会这么凶,一时不该如何是好,只能垂着头道歉:“对不起,我当时情绪上头了,没想那么多。”

“那现在不上头了?自己伤成这样反而冷静下来了是吗?我问你,你这个样子入学测试要怎么办?医生说了最早还要八周才能恢复,你拿什么打球?”

阮霁禾支支吾吾,憋着眼泪想办法:“我会尽力的,赶在开学之前痊愈。”

“距离开学就只剩一个多月了,阮霁禾,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别什么事都只想着用拳头冲动解决行不行?”

她泪眼模糊,刚刚一路的沉默也是在后怕,并非不理她。

她怕了这种忽然失去生命中至爱至亲的感觉,如果阮霁禾再出什么事不能陪在她身边,她真的会彻底崩溃。

阮霁禾总是这样,只有栽了大跟头才知道收敛。与其让她在别人那栽跟头,不如自己先给她点苦头吃。

阮霁禾被骂的很惨,也很委屈,手上的疼痛加剧,她想辩解说自己不是没脑子,她也知道轻重。看着商镜黎擦眼泪,她又很心疼坐过去靠近她:“我只是听到他说要把你带回去,心急所以才这样,我不会再这样了,以后一定克制。”

商镜黎摇摇头,故意说伤人的话:“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也不用为了我怎样怎样,先管好你自己吧。”

阮霁禾一愣,有些急了:“可我喜欢你,我说了要一直保护你的,我……”

“那些话我就当没听到过。”商镜黎打断她,表情肃冷。

阮霁禾愣怔地抓住她的衣角:“你当没听过?那你亲我的事呢?和我表白的话呢?全都不存在吗?”

商镜黎心痛,也果决。

她倏地起身:“不用把那个当回事,也不用对我的事上心,其他的不用说了。”

她起身回了房,阮霁禾呆呆地看着她关门,情绪彻底崩盘,坐在沙发上隐忍地哭。

商镜黎坐在门口抽泣,她不敢想如果阮霁禾真的被那家人缠上会怎么样,所以她当时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赶快拉着阮霁禾走。

那是多会敲诈的人,只是钱财还好,如果要阮霁禾的大好年华来赔,她怎么舍得呢!

……

这是十几年来,两个人第一次吵架,却包含了太多太多矛盾复杂的问题。

爱情,亲情,担忧,委屈,各种情绪叠加在一起,使得这次的矛盾变得暂时无法调和。

从那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陷入冰点。

纪怀昨和阮赴今分别找她们谈了很多次,两个人的回答基本差不太多,都是避而不谈的样子。

阮霁禾似乎也真的成熟很多,她不再突然出现在商镜黎身边闹着逗她开心,也尽量不和她碰面,多数时候都去祁诉家待着,刻意回避。

商镜黎总是自己守在这个房子里,每每克制不住看着阮霁禾的卧室门,都会觉得心疼。

你说不会再躲着我了,可现在又躲着我。

商镜黎想起便浑身都是烦闷的,快要让她喘不上气,只能听着阮霁禾送她的耳麦才能缓解那些压抑的情绪。

原本还想让她吃点苦头,这下好了,明明自己也不能幸免。

一周之后,纪怀昨拿了张通知书上楼,是阮霁禾被特招入国家青训队的通知书。

商镜黎看着那上边的名字,欣慰地扬起唇角。

总算没有辜负她这么多年的苦练,总算有了个好结果。

在日复一日地等待中,开学前一周,阮霁禾回来了。

她手上的纱布仍旧在,头发剪短了很多,以前在肩胛骨下边,现在只到锁骨。

她需要提前去队里报到,因此回来也只是为了收拾东西,收拾完就走。

商镜黎看着她变得有些黑的面孔,心疼的同时也很想上前关心她几句,但阮霁禾神色躲闪,冲她笑笑之后就钻进了房间里。

商镜黎眸色黯然,权当自己当初的决定是自讨苦吃。

阮霁禾那么护着她,被她那么绝情地训斥,还说忘了那些亲吻和表白,想必也伤心了吧。

阮赴今见状,拉着她的手小声道:“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就是个胆小鬼,你别放在心上,她不是不想见你。”

商镜黎没继续这个话题,笑着点点头,回屋里去了。

纪怀昨上大学的时候,室友多是不好相处的,因此特意在A大外边给她们两个租了一间复式公寓,商镜黎住楼下,阮霁禾住楼上,刚刚好都有各自的私人空间。

纪怀昨只担任一年的外聘教授,因此今年她还是留在热河,跟阮赴今在一起。一家人第一次分隔两地,阮赴今送商镜黎的时候还有些感怀。

“当年的小皮球现在都出落成大姑娘了,真漂亮。”

纪怀昨看着商镜黎的背影越走越远,笑着感慨:“是啊,一个随你的内敛缜密,一个随我的外向敏感,你说她们下次回来的时候,会不会和好?”

她们从来没有把这两个孩子的冷战当回事,过了几个月,商镜黎已经逐渐从奶奶过世的悲伤里缓过来,她们和好是迟早的事。

阮赴今笑笑:“阮霁禾能憋的住?看着吧,她肯定先去找小梨和好。”

说起这个,阮赴今倒来了兴致:“不如我们打赌吧?看她们两个哪个先服软,怎么样?”

纪怀昨失笑:“好吧好吧,我选小梨。”

-

炎热的军训过去之后,商镜黎已经被大批的追求者扰得烦不胜烦。

和她同一个班级的女生并没有特别合得来的,唯一一个还算好相处的人也总是和男朋友一起,所以她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行动。

这一个月,阮霁禾都在队里训练,很多时候,商镜黎都很想联系她。

可一想到当初是自己叫人家别来管,现在不知说什么才能显得不那么尴尬。

再者,军训结束之后,她的专业课程排的满满的,班级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各省汇聚于此的精英,根本留不下多少容她胡思乱想的时间。

直到十月初,A大更名为青州大学之后,要和其他省的大学比一场篮球友谊赛。

商镜黎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就一直关注着,总算在参赛者名单里看到阮霁禾的名字。

她们分开两个多月,终于有机会再见了。

篮球比赛的前一天,商镜黎去换了一个发型,栗色的微卷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温柔,也很贴合她白嫩的肤色,比黑长直更容易令人挪不开眼。

第二天一早,朋友和男朋友老早到篮球场帮她占了位置,又递给她一条应援横幅。

“镜黎,你是阮霁禾的粉丝对吧?我那天看到你本子上写的名字了,所以特意给你准备的!一会儿她出场之后你可要好好给她加油哦!”

商镜黎有些怔忪,她忽地回忆起,对哦,那个总是抱着她哭的小女孩,现在打了大大小小的比赛,已经收获了很多粉丝。

颜粉也好,还是其他的也罢,总之,她极目四眺,总能发现有一个小团体举着为阮霁禾应援的东西。

当初高考完的下午,她因为阮霁禾驻足给几个女孩签名就醋意大发,可如今,这么多女孩会同时满怀倾慕地喊她的女孩的名字。

她却吃醋的资格也没了。

商镜黎苦笑,也在同时,主持人介绍了双方队员,两边的球员开始依次进场。

阮霁禾暑假晒黑的皮肤似乎又白回去了,在她的队友中,个子甚至还算矮的,有两个比她高出很多的女孩正含蓄地和她说什么。

商镜黎看到她稍稍提唇回应,弧度很淡,似乎只是礼貌的客气。

她有些陌生——阮霁禾,她不应该是人群里笑的最开心,表情最生动的那个吗?

怎么现在看上去,她不开心。

阮霁禾确实不开心,从商镜黎凶了她之后,她就一直开心不起来。

她到处打探商镜黎的消息,从纪怀昨那,从祁诉那,甚至偶尔会斗胆从阮赴今那,但就是不敢和她说话。

或许也是觉得委屈,或许也是无法开口,总之,她日日思念,日日纠结,到最后甚至习惯了这样的纠结。

队里的训练任务强度很大,就算教练不安排什么,在队友的内卷,和对商镜黎无法排解的思念,双重作用之下,她也只能没日没夜的练球。

她的手早就痊愈了,掌心的茧子更结实,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手掌也更大了一样。

这又会让她想起她曾把商镜黎的手摁在她耳边,那么小,那么细嫩的手,她摸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

尽管她在队里训练,但有空闲的时候,还是会关注学校的论坛。

因为她第一次无意间刷到论坛,就刷到两三个表白商镜黎的帖子。

别人镜头里的商镜黎温婉安静,有正脸,有侧脸,也有背影。无论是哪个角度,她永远都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做某件事,或者看书,或者听音乐。

听的, 就是她送她的白色耳机。

阮霁禾第一次看到她戴着耳麦的照片甚至有些激动,她想商镜黎是不是已经原谅她了,正等着她递一个台阶。

可切回微信之前,她看到一个男生和商镜黎表白的情景,这个画面给她的冲击,远远大过白色耳机的安慰。

于是她又摁下了联系的心思。

直到后来教练提出友谊赛的事,有意磨炼她们,也想她们可以回校,为校争光。

阮霁禾是第一个报名的,也是唯一一个反复确认有没有被录取的。

这种程度的积极不为别的,只为她很想她,想的快要不行了,大学校园丰富多彩,她不能让商镜黎淡忘了她。

所以她必须,一定要,以一个绝对的,亮眼的方式,出现在商镜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