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在上》 第1章 重生 “妾身受不住了,好人家,你别这样。” 里头娇媚做作的声音传来,让玉珠有些呆滞。 接着又是哑着嗓子男声道。 “小贱人,你不是最喜欢刺激吗?不然干嘛拉我来赵氏房间。” “妾……妾,郎君……太……” 女子声音断断续续,有些听不清楚。 玉珠心中压抑着怒火,她的好夫婿,前几日犯了事被关进大牢,自己跑回国公府为他求情,昏迷了一天才醒过来,又将养了两日才回。 结果这大白天不知又拉着哪个女子,竟然来她房中做那事。 她气得面色涨红,一把将门推开,屋内的空气中有着男女交合特殊的气味。 女子娇喘吁吁,男子也不遑多让,面上身上满是汗水,呼吸又粗又重。见她进来,连忙起身,惹得女子一声娇呼。 玉珠看到他们这番模样,正想将他们打骂一顿,心口却骤然钻心刺骨的疼,连带着身上也没了力气。 她转身便走,想让仆妇去找郎中,心悸之症就是这些年经常忧虑和生气导致的,平日大夫让她放宽心,日日吃着药。 眼看着这几年好了些,今日却因为看到这一幕再次犯病。 走到院中廊上时,一股外力将她推入了旁边的池中。 夏日的池水并不凉,可她不会凫水。 周鹤安出门后看着池内不断挣扎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身边的小妾却拉着他道。 “夫君,我已然怀有身孕,刚刚所为,也是无奈之举。夫人已然发现我们在她房里做那些事,到时孩子肯定保不住。” “夫君,你救救我和我们的孩儿吧!” 小妾身肢柔软娇弱,虚虚倚在他怀中。周鹤安最终没有动,他静静的等自己的夫人沉入水中,眸中空荡,抬眸看向院子之外,眼看乌云密布、大雨将至。 玉珠只感觉口鼻中源源不断的被灌进水,她努力挣扎,想喊人来救她,却始终没人过来。身子不断下沉,眼前渐渐模糊,直到被黑暗笼罩。 失去意识前,她想着,下辈子,不要这样活了。 她这一生,少时受父母宠爱,也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直到十岁时双亲去世,她逃难千里去寻姨母,虽寄人篱下,但也能安安稳稳度日。 后来她成了亲,自知自己身世差,也不敢成为姨母的拖累,所以小心翼翼的过活。原以为成亲将是好的开端,却发现,自己始终是一个不被爱的人。 等玉珠从黑暗中醒来,仿佛还停留在刚刚被水呛住的绝望之中,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颇有些贪婪的吸着入口的新鲜空气。 还来不及反应,身体便被人搂住,刚想说男女授受不亲,毕竟抱着她的人看起来孔武有力,像拎小鸡崽一样就将她拎起来搂住了。 直到听到对方略带焦急的声音,她才放下心来,是王嬷嬷的声音。 “娇娇,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娇娇不怕,嬷嬷在这里,娇娇不怕。” 听着熟悉的声音,玉珠想到自己没死,心也随着嬷嬷的声音安定下来。浓烈的困意袭来,不一会儿便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便又是熟悉的声音来喊她起床,玉珠才睁开眼,她看着头顶稀稀拉拉这缺一点瓦片那缺一点瓦片的屋顶,伴随着刺眼的光线漏了下来,心中有些惊疑不定。 难道自己是被人救了后丢出了府,她作为当家主母还是知道的,周宅就没有这样破落的地方。 可是按理来说她好歹是定国公府嫁过来的,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将她丢去这种破烂地方吧! 就算丢了,姨母和表哥他们不早就来找她了? 带着满肚子疑问,身旁又响起嬷嬷熟悉的声音。她随着声音向一旁看去,有着高大的背影女子正在忙碌着什么,她口中絮絮叨叨的说着。 “娇娇,嬷嬷将今日的朝食热一下,等会吃完我们就上路。这一路上有点辛苦,你且忍忍,等我们到京城就好了。” 听到嬷嬷的声音,玉珠的疑惑越来越大,难道自己落水以后,昏迷了几个月,还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远离了京城。 那姓周的竟然这么坏,见她不死怕她报复,竟然将自己偷偷带出了京城那富贵窝。 想到这里,她心中愤愤不平。本来就是相敬如宾的夫妻,竟然胆大妄为敢害她。 撑起身子刚想骂两句,才发现自己似乎小了一圈,身上尽是破旧不堪的衣裳,异常的脏,隐隐约约还有点让人不舒服的味道。 她吓得想将身上的衣裳脱掉,她哪里穿过这种衣裳,除了在逃难时穿过。 “逃难!” 想到这里,玉珠心中一惊,她低头看看自己变小的手和身体,终于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了。如果旁边的身影确实是王嬷嬷,而自己又回到逃难时期,那自己现在就是十岁左右,正在去往京城的逃难路上。 为了证实,她轻声喊了一句。“嬷嬷。” 被唤作嬷嬷的女子连忙回过头,关切的问道。“娇娇,是不是饿了,马上就好了,你等我片刻。” 说完似觉得还不放心,又道“娇娇冷不冷啊?冷就靠近一些就着柴火取取暖。” 玉珠只一眼,便确定了这是年轻时的嬷嬷。 她的嬷嬷是爹娘在她出生前为她找的,王嬷嬷是屠户家出身,面容白净,长的却是比一般女子高壮有力,又是屠户家独女,及笄后王屠户便开始着急忙慌的为女儿找女婿。 不是王屠户挑剔,而是女子本身找一个合适的夫家就难,他们家更是难上加难。又要入赘他王家,女儿还比别的女子高壮,即使愿意的,可能也只是图他家的钱财。 挑了几年也没合适的,眼看王嬷嬷已经二十有三,便狠下心来找了个不那么称心,想着只要进家门了,让女儿多生几个孩子就好。 姓朱的年轻人入赘自家,起初几年看起来老实本分,王屠户一家也渐渐放下戒心,只盼着他能对自家女儿好,他们二人能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王屠户夫妇对自家女婿更是掏心掏肺,可是那人突然便露出了真面目,某天夜晚给屠户一家下了药,卷了细软便跑了。 本来跑了也不算什么,王屠户有一身本事,即使没了钱财也还有房子以及妻女在身边,还是能立起来。 只是可能药量不够,王屠户中途悠悠转醒,那女婿看岳父醒来更是害怕,随手拿起一旁的杀猪刀,便朝王屠户砍了下去。 随后更是一不做二不休,将自己的妻子和岳母也砍了几刀。 好在砍王嬷嬷时,他砍歪了,嬷嬷当即疼死过去。等第二日醒来,便爬出来找人帮忙。 可惜还是迟了,王屠户和妻子早已经咽气了,王嬷嬷伤心欲绝,又因自己治伤和安葬双亲欠了外债。 好在人高马大,还有一把子力气,便卖身做了婆子。 赵玉珠的母亲便是相中了她,那时她已经在赵宅干了几年。 玉珠母亲见她虽然长得粗糙些,干活也是孔武有力,有别于别的婆子,但做事格外细致又大胆。刚好适合保护自己孩子,便做主等玉珠生下来就做了她的贴身嬷嬷。 虽是嬷嬷,但从小陪着玉珠长大,又没有旁的亲人,对玉珠更像自己孩子一般。 想到这里,玉珠才回过神来。确定下来,便又开始检查自己身上,发现并没有伤口也没有什么不舒服,这才放下心来。 她记得这次逃难整整走了三个多月才到达京城。 这是庆和二十五年,对于庆王朝来说,这一年是大灾之年,是千千万万百姓流离失所的一年。 庆和帝后面更是颁布了罪己诏,在群臣面前痛哭失声,直言百姓受得苦楚让朕夜不能寐,是朕的过错。同时,他也成为庆王朝第一个颁布罪己诏的帝王。 这些玉珠都是不关注的,她只知道这一年,她被迫失去双亲,又远离故土。 赵家祖辈都在昌州,昌州地处江南,本来就是水乡之地,今年却遭逢大旱。好在水乡之地的百姓算是富足,家家户户基本都有些余粮,日子勉强也能过去,熬一熬等来年也是奔头。 赵家是昌州不大不小的商户,主业是开客栈和丝绸铺子。她家几代人的经营和积累,才有了如今的小小规模,也算昌州内一个衣食无忧本地富户。 今年七八月开始,便断断续续多了很多逃难的灾民,赵家因着这些个流动的人多,客栈还着实赚了一笔。 赵父那段时间也极为开心,玉珠记得,当时爹爹还送了她几件名贵的头面,说是要给她做嫁妆。 可渐渐的,灾民便越来越多,知道灾民是逃往南方,所以昌州这边官府也没有关闭城门。只是增派了官兵,以及让百姓们平日里多注意一些,记得关门落闩,家中要留有壮丁等。 玉珠自是不清楚外面这些事,她是家中独女,赵父和赵母感情又好,唯一的女儿也是宠得紧,哪里会让她知道这些污糟之事。只是管束了她,不让她再出门去街上闲逛。 玉珠也是听话的孩子,她最喜欢的便是在家中跟母亲一起玩翻花绳以及听赵父讲一些志怪故事。 可惜,这样的日子在她十岁这个隆冬之夜戛然而止。 第2章 遭难 是夜,昌州空中又飘起鹅毛大雪,呼啸而过的风更是刺骨的冷。整个昌州白茫茫一片,好似变成了冰雪铸成的世界,在黑夜中格外肃穆到有些渗人。 赵宅,此刻府中众人正睡得香甜,玉珠也不例外,屋里和被窝都暖洋洋的,王嬷嬷早就给她的炭盆添了足够的炭火,桌上摆放着果盘,故此屋里还有着淡淡果香。 因着担心外头逃难的灾民会生出事端,昌州知县也是派了大量士兵去守城门。 值守在城门的士兵也因着天气格外寒冷打起了哈欠,却又不得不强行将自己拍醒,这样冷的时候,睡着可能人就难以醒来了。 众人以为和往常一样,这又是一个平静的冬夜。 只是这一次,他们失算了,到了后半夜,正是睡意最浓之时。却不知谁起的头,一大群灾民从城内城楼下偷袭士兵又趁机打开了城门,城外浩浩荡荡数不清的灾民便紧跟着冲了进来。 玉珠还来不及反应便被王嬷嬷从被窝中抱了起来,手忙脚乱的给她穿了件大袄,便背着她跑出了门外,直奔后门而去。 玉珠这时才看到,宅院中来了很多生人,甚至都没有蒙面。每个人的脸上的表情都古怪又骇人,复杂极了,完全不似人该有的神情,好似他们只是披了件人皮一般。 玉珠只瞧了一眼,便和远处其中一人对上,那人呆滞的眼却泛着绿光,看到玉珠后更是兴奋,明明枯瘦如骷髅的脸瞬间涨红起来,“嗬嗬”喘着粗气就朝她奔来。 玉珠被吓得差点掉了魂,眼看就要被那人追上,好在王嬷嬷壮实灵活,且又熟知宅中环境,背着玉珠不一会儿就将人甩开了。 他们的人数远远大于府中的人,在这里见人就砍,府中在短时间内乱作一团。 她甚至没看到自己的双亲,便被王嬷嬷迅速的抱了出府在旁找了个破巷子躲着。 玉珠也因着那人看她的眼神,连续做了将近一个月的噩梦,加之她虽然年龄不大,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的逃避,整个人每日恍恍惚惚。 翌日晚上王嬷嬷偷偷去看,发现赵父赵母都倒在血泊中,甚至都没来得及走出房门,便被人砍杀在了主屋。 王嬷嬷没告诉玉珠,赵母身上的衣裳都没了,估计是被贼人祸害了。 王嬷嬷本来打算带玉珠跟随大部队逃去南地,可是南地她们人生地不熟,又因为没有足够的银钱,而且现在本就是大乱的时期。 过了些时日她又打听到,玉珠外祖家中的外祖父以及外祖母也在这场动乱中去世,玉珠现在只有一个亲人,那便是远在京城的姨母。 所以最终思来想去,王嬷嬷准备带玉珠去往北地京城。 上一辈子,如王嬷嬷所料,逃往北地的路上反倒不算惊险,因为她们在昌州躲藏了大半个月,逃难的灾民大多已经进了昌州又去往了更远的南地。 剩下在后面的人,大多都是一些老弱妇孺,她们二人反倒安全了几分。 白茫茫的大雪深至膝盖,这年冬日的雪几乎覆盖了整个庆国的北部,却覆盖不了这疾苦人间。 一路上,她们见过太多老弱妇孺,或就地被风雪覆盖掩埋,或被人分食。 走在后面的人,本就是被家人遗弃,被世间遗忘的。 玉珠和王嬷嬷二人在路上也是受了苦楚,逃难三个月,本来就是寒冬,这一年天气又异常的寒冷。虽然王嬷嬷在路途中已经尽量不要冻到玉珠,但不可避免的,两人还是落下了一遇冷便骨头痛的病根。 玉珠年轻尚且能熬,只是王嬷嬷本身带玉珠逃难时,她已经年近四十,更何况为了保护玉珠,她受得冻比玉珠不知多多少。 所以虽然王嬷嬷身子骨强健,但随着年龄的增大,她们又常年在北地,北地冬日往往比南地又冷了许多。 导致才年过四十的王嬷嬷,一到冬日走路都艰难,膝盖和手指在年纪大以后甚至开始变形。 明明那样高壮又孔武有力的嬷嬷,明明不管发生什么都能将她护在身后的嬷嬷,到那时却需要有人搀扶才能下地。 后面玉珠也找大夫看了,大夫只说她们这身子被寒气入侵,着实没有办法。 再后面她成婚十年,也没有生育,虽然她夫君也来的少,但估计也有这次身子受冻的原因。 如果真的的是重来一世,玉珠觉着还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而且她还想活着肆意一些。 上辈子去往北地以后,顺利的到了姨母家,玉珠姨母嫁的是定国公府的庶子谢六爷。当年谢六爷来昌州任知县时,与姨母遇见,随后不顾定国公府的反对,毅然娶了姨母。 外祖父母就两个孩子,一个便是玉珠母亲,另一个便是玉珠姨母。 玉珠母亲和姨母长相都随了玉珠的外祖母,是极为美艳的女子,玉珠估摸着,当初姨父坚决要娶姨母,也是看中了姨母的美貌。 可惜这等艳丽张扬的美貌在京城便是不受人待见的,尤其是姨母还是商户出身,姨父又是十年如一日的六品,任礼部仪制司主事。 这两项相加,在定国公府这种论资排辈的人家更是底层。 偏偏这样姨母也没有胆量出来单过,毕竟有定国公府这个名头在,京城内的人表面还是客客气气的。 而且姨母家的表哥和表姐要相看人家,离了定国公府,那相看起来也是困难了许多,至少没有在国公府时那样的资源。 在定国公府时各种宴会都会往府上下帖子,这离了定国公府独自开府,谁还会给他们下帖子。 所以尽管姨母在府中不算受待见,但知道自家在国公府内得到的好处多,且国公夫人也不会故意为难,所以也一直待了下来。 而且最关键的便是,如若离了国公府,她姨父可能会纳妾,在国公府还有上头的老太太压着。 出了国公府,那便是如断了线的风筝,想怎么飞就怎么飞,对于姨母和表哥表姐而言,都不是好事。 玉珠也是因为知道这些个事情,所以在上辈子,她便小心翼翼的过活,生怕给姨母本就不算舒坦的国公府生活再添麻烦。 第3章 前世 可是玉珠后面想起来,她是不必这样小心的。毕竟姨母是疼惜她,表哥表姐也早已订下了好人家,她影响不了他们。 而且表哥表姐也对她很是爱护,怜惜她自幼失去双亲,待她如嫡亲妹妹。 想到这里,玉珠险些想落泪,她上一世双亲去的早,加上受灾后恍恍惚惚一段时间。再后来到了京城后,知道姨母在侯府尴尬的处境,性子也跟着怯弱了起来。 说得好听一些,便是娴静。说得难听一些,便是有些登不得大雅之堂。 好在姨母不嫌弃,只心疼她遭逢这样的大难。到京城后便是放在身边院子,日日拉着问好,给月钱体己,敲打她院子的奴仆。 就这样,自己跟在身边姨母长大,吃穿用度比着一般官家女子还好些。 长大后婚事也幸亏照拂,可以说姨母便是她的第二个生身母亲。 虽然待她终归比不上自己得亲生子女,但玉珠心中已然感激不尽了。 王嬷嬷见身后的玉珠没有吱声,也没有管,继续自顾自的念叨,心中却有些焦急起来。 玉珠自那日灾民闯进了赵宅,好像被吓到了,整日迷迷糊糊的,说话也少,好在还能每日照常吃些饭食。 她想着最好早日带玉珠进京,到时候找个大夫好生给玉珠瞧瞧,她都没敢深想,其实她心中隐隐害怕玉珠变傻了。 心里虽然焦急,面上却不表露半分,王嬷嬷小心的端起煮好的面糊,便转身向一旁的玉珠走去。 这是王嬷嬷在赵宅出事后第三天,回宅子里找到的吃食,一小袋子面粉。拿回来后马不停蹄的找地方偷偷蒸了馒头。 那时王嬷嬷和玉珠二人已经整整饿了两三天,只些树根草皮果腹。闻到馒头的香味,便犹如久旱逢甘霖,两人只感觉前所未有的满足。 玉珠当时虽然人还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但是依着人类对食物渴望的本能,还是一个人吃了两个。 因着现在冰天雪地,馒头放两个月也不会坏,所以王嬷嬷多蒸了些。 在逃难路上,放点雪进锅里,等水开了,再将冻硬的馒头放进去,这就是她们二人每日的吃食。 这样的吃食也不多,王嬷嬷都先供着玉珠吃饱。 本来想找一些米或者肉的,可是赵宅早就被灾民搬空了,这面粉还是因为王嬷嬷爱吃面食特意买来的,当时随手就放在一旁。 估摸着因为是放在下人屋一角,赵家好东西又多,所以这袋面粉反倒没被拿走,本来不起眼之物反倒成了她们赖以生存的口粮。 想到这里,王嬷嬷轻叹一声,便放下碗准备自己也坐下喂玉珠。 “嬷嬷。”略带稚气的声音传来。 王嬷嬷刚刚一直在忙活和想事情,没注意玉珠,这时听到声音,才惊觉有些反常。 玉珠最近都迷迷糊糊的,声音也好似生病一般,弱弱的可怜极了。 可是现在这声音,却仿佛回到往日赵家还没出事时,她惊讶的抬头,对上了玉珠的眼睛。里面澄澈一片,不再似前些日子迷蒙的模样。 “娇娇。”王嬷嬷语气激动却又带着小心翼翼,生怕玉珠想起什么又不欢喜。 “嬷嬷,今日也是吃面糊吗?”玉珠音色清脆的问道。 “哎!” 王嬷嬷欢喜的应着,连忙端起放在一旁的面糊,小心的递给玉珠。 “娇娇,小心烫。” 可能因为睡饱了觉,玉珠平日白净的面容染上了胭脂一般,粉扑扑的,看着便是个在家中极为受宠的小娘子。看她小口小口喝着面糊,王嬷嬷终于放下心来,只要玉珠没事便好。 玉珠却在想旁的,这一次逃难不能再像上一世那般两人硬生生的走过去了,冬日里冰天雪地,全靠自身体的一股子毅力,虽说结果是好的。但是相应的,也把身子冻坏了。 可是如果不走过去,直接留在这边等开春吗?那二人这几个月的吃食怎么办? 玉珠低头想着事,口中的面糊没滋没味,但她饿得慌,所以看着也吃得极为香甜。 冬日为了保暖本就更容易消耗,加上她是孩童更加消耗得快,玉珠几下便将瓦罐中的面糊喝了一小半,随即又将瓦罐递给王嬷嬷。 王嬷嬷看着瓦罐中大半的食物,眼眶不觉间便热了起来,她计划着去京城路途遥远,而且她们的吃食本就不多,今岁本就是遭逢大灾,路上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到米面之类的。 所以她就煮了一个馒头,本来按照玉珠平日的饭量,她一个人能吃大半的,可是现在却知道省着给她吃,懂事的让人心疼。 正准备将面糊递过去让玉珠多吃些,耳边却传来了推门的声音。 玉珠和王嬷嬷二人齐齐将头转了过去,有些紧张的看着那扇破门。 这是王嬷嬷昨日找到的借宿之地,山间里的一间破庙,里面四处漏风,一看就是早已经荒芜了。 但好歹有片瓦遮头,又能生火,王嬷嬷细致的将一些漏风的地方用东西堵住,比外头不知好上多少。 这样的大雪天气,如果晚上没找到住宿的地方,很有可能第二天人便冻死过去了。 所以这时二人都有些着急,如果来的是老弱妇孺还好些。就怕来的是一些歹人,到时不仅将她们赶出去,还抢她们的吃食,甚至见她们二人是妇孺还就地砍杀了。 王嬷嬷有些紧张的抓起一旁粗壮的木棍,这是她逃难路上每日都需要用到的,用以探测前面的路会不会有坑。 玉珠也焦急的看着旁边有没有趁手的物件。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慌。 来不及多想,随着而来的,是一旁陈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的声音。 第4章 故人 《长兄在上》全本免费阅读 年久失修的木门被推开的声音格外刺耳。 “风雪迎归人。”这是玉珠看到来人时脑中下意识浮现的词语。 来人推开门,踏着风雪而来,外头大雪茫茫,天空中呼呼飘着雪花,风吹过来跟刀子似得吹得人脸疼。他身着黑色大氅,衣襟上全是白色雪花。 少年乌金冠束发,鼻梁高挺,平白多了几分贵气。剑眉星目,眸色坚毅却温和,举止洒脱自然,有着寻常贵公子没有的纵横天地的气魄。 王嬷嬷有些目瞪口呆,不知道为何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会遇到这样如戏文中的人物。 玉珠却急忙微微垂眸,她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面对,这人她自然认识,而且她们可以说很是熟悉,也可以说很生疏。 这个人,在上一世,她已经将近十年未见了。最后一次见他,是她嫁人后的第二年,彼时她在夫家过得郁郁不安,中秋节时回定国公府看姨母,恰巧遇到了他。 那时他已是一个二十又二的成熟男子,上过战场,自然不复现在温和,他是武将,气息变得冷冽,肩宽背阔,身形高大。光是站在那里,她整个人就被他的身影所覆盖。 她知道自己已经嫁人,自然不合适和外男在一处,而且她和定国公府的人,除了姨母一家,另外的人是真的生疏。 说起来,眼前的人自然也是生疏的,若是别个,她自然也能从容面对,可是对眼前之人,她心中总是特别的。 她谁也没说过,她和这人,发生过一些纠葛。 她低垂着眸,丝毫不敢看眼前的人。他却自顾自的向前一步,在外人看来,好似将她圈禁在怀中的模样。 夜凉如水,依稀还能听到一旁春园咿咿呀呀的唱曲声,那时定国公老夫人最爱的戏班子,国公夫人特意花大心思请来的。 伶人声音婉转缠绵,似低低泣诉,又似与枕边人诉说相思。 玉珠额角却因着他的动作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想出声阻止,她们二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了,可是发出的声响却卡在她的咽喉。 她能察觉出他的视线,似在探究,又似在思量。 许久,他才出声。 “你在周家如何?” 她在周家如何,她在周家自然是不好,可怎样不好都不可能与他说起。而且,她隐约觉着他似乎知道了什么。 其实自婚后,她每次回来看姨母基本都会遇到他,他在定国公府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特意的多次试探。 “世子,妾身在夫家挺好的,若是无事,妾身要去陪姨母了。” 玉珠小心的回答着,生怕惹他不高兴或者让他发现什么。 眼前之人却定定的看着她,眸色晦暗,眸中的情绪让人看不懂,好一会儿,他才微微叹息一声,又往后退了一步。 玉珠见有了空隙,连忙转身便走,生怕被府中下人看到,到时入人耳目,她的周家的日子将会更难过。 后头却传来他的说话声。 “明日我便要出京城前往西北,你如若有任何困难,可以去找谢宴周,我嘱咐过他的。” 他的声音略低,听着意气风发又带些无奈。 再后来知道他,便是三年后的那次北山大捷,他带领的军队重创蛮人,使庆国在北方再无天敌。与此同时,他也战场上被人偷袭身负重伤,不出一月便英年早逝。 按照他的意愿,他的尸骨最终就留在西北,守卫西北的百姓,守卫庆国的北方。 那时他才二十五,玉珠二十。 五年后,跟他一样的年龄,玉珠也因意外没了。 然后又回到了现在。 李珣见主仆二人,年长的仆妇身形高大,脸上估摸着是连日来被外头风雪吹着,脸庞看起来红彤彤一片。眼中充满了防备之色。 年幼的小女郎,看着不到十岁的模样,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脸庞白净,看着温顺极了,即使年少,身上破旧 第5章 商榷 《长兄在上》全本免费阅读 “娇娇,趁现在我们先走,虽说刚刚那少年不一定是歹人,但是我们也不可冒这个风险。” 玉珠垂眸,刚刚她还在想着应该怎么去京城,既然在这里遇到李珣,自然要想办法找他帮帮忙的。 她记得镇北公夫人云氏也是江南徐州人士,就在她们昌州旁边不远。估摸着他们这次是去了那边,只是不知为何又匆匆赶回去。 现在一时之间想明白这些对玉珠来说也有些艰难,不过她也不是要明白这些前因后果,她只是想人家能顺手帮个忙。 玉珠拉住王嬷嬷的手,开口说道。 “嬷嬷,我觉着那人穿着非富即贵,看着也不会与我们为难。且听着音色与以往姨母差人来送东西的嬷嬷很像,估计是京城人士。我们在此地等待片刻,倘若他们也是去京城,那看看能不能顺路带带我们。” 王嬷嬷看了眼玉珠,见她神色自若,心中越发高兴,看来她们玉珠经过这一遭还懂事了许多。 她其实也是这么想的,那少年穿着到说话,都非富即贵。只是带着玉珠,就不敢冒一丝风险。 不过既然玉珠都这样说了,她也愿意一试,毕竟京城之路实在过于遥远。 两人再不言语,只静静等着少年归来。 期间王嬷嬷又将火堆添了一些柴,这木柴本是庙里一些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现在外头下雪,也不方便出去拾柴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用这些当柴火。 还拉着玉珠靠近火堆一些,让她烤烤火,这大半个月受冻了。 玉珠靠着火堆,感受着来明亮火焰的暖意,这时她才切切实实的感觉到,自己确实遇到了奇遇,竟然重生回幼年时期。 刚刚匆忙,没来及细想,这时她才细细打量起来自己和身旁的一切。 自己的手看起来小小的,手背上还带着一个一个的小窝,玉珠这才记起,小时候她其实是有些胖的。 因着是家中独女,父母宠爱,也不怎么克制她的饮食,只觉得能吃是福,直到后面逃难这三个月才瘦了下来。 再后来,知晓京城以瘦为美,玉珠便再也没胖过。 现在还是逃难之初,所以自己还只是略微瘦削了一些,但看着还是有些圆润的。 又看了一旁的王嬷嬷,此刻嬷嬷在赵家过了十多年舒坦日子,眼角有细纹,但因着没有丈夫子女,平日不需要去操心家中大小事物,所以看着比一般四十来岁的女子年轻些。 这时嬷嬷还没有被病痛折磨,面皮因为这些时日一直在逃难,而且天气又极为寒冷而变成了红色,还带着些皲裂,身上穿着跟她一样有些破旧。 但即使这样狼狈的场面,她看着反倒是极有生命力,一副朝气蓬勃的模样。 身为屠夫家的独女,王屠夫是想着以后独女要担起门户的。所以王嬷嬷长得人高马大但却是聪颖又细致,这也是她能成为她的奶嬷嬷原因。 后面更是在流民冲进赵家后,那样危急的关头还能独自一人带她从赵家逃出来,并且在天寒地冻的情况下逃去北地。这对于一个独身的女子来说,不得不夸一句有勇有谋。 王嬷嬷灵活的又往火堆中添置了一块木柴,看着身姿矫健,瞧着便是康健爽快的模样,玉珠心中便放下心来。 虽然回来的时间有些迟,再早一些她可能还可以救下双亲,但是玉珠是个知足的性子,知道自己能有这种机遇便不可再去强求太多。 她看着眼前明黄、温暖却不刺眼的火堆,上一世的经历便如走马观花般从她脑中穿过。 上一世自己格外怯弱胆小,只埋头在自己的小院子过着自己的日子,从不参与外头的事物争端。在姨母的关照下,日子平淡又顺遂。 等到及笄,便依着姨母和嬷嬷的意思开始挑选夫婿。 姨母和嬷嬷的心愿简单,虽说玉珠长相极好,但家世很是一般。所以她们不要求男方大富大贵,就是希望她可以找一户厚道人家,能 第6章 回忆 《长兄在上》全本免费阅读 当时她还以为,夫君性情温和,的确是个极好的男子。 好在那日敬茶公爹婆母也未有过多苛责,她还庆幸自己找了对的人家,公爹婆母都是心善之人,不曾因这些事情怪罪于她。 后面她才知道,婆母背地里和贴身嬷嬷说起自己,都是很不屑的语气。 “就胸前那对沉甸甸的胸,她还挺的老高,我看了都替她羞,原先还以为是个得用的。” “亏得长得个狐媚样,就是拢不住丈夫的心。长成那副模样却半分用处都没有,真是可笑。” 可惜这些都是后面才知道的,她那些日子,只担心自己做了错事,惹得公婆和夫君不喜,所以夫君才没有与自己圆房。 随后夫君便以马上要参加科考为由睡在书房,她虽然出身商贾,但也是知道科举对于读书人的重要性,自是不敢打扰。 还日日换着花样做着羹汤送去书房,就算平日回侯府也不敢和姨母说这些委屈。 就这样在府中过得日益艰难,婆母偶尔还会询问一句,“肚里有没有好消息?”她只得胆战心惊的敷衍过去,就怕自己得了污糟名声,到时候反倒还连累姨母。 她已经幸得姨母用心抚育成人,又为她亲自操持找合适的夫婿,桩桩件件她铭记在心,怎么还能让姨母去操心。 而且这些本就是闺房之事,也不好与旁人说起。 直到成婚第二年,姨母的儿子,自己的嫡亲表兄中了进士。自家夫君比表哥大两岁,却连举人都没中。估摸着是公爹说了什么,当晚夫君便被胁迫着来了她的房中。 自那日起,二人顺利同房,虽然过程很不愉快,夫君明显是喝了酒,随意敷衍。 但经过这次,也算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最重要的便是,玉珠也终于可以放下心来,自己的某些秘密终于被掩盖了下去。 她自以为马上便是可以迎来新的开始,可是随后夫君来过一次便又开始不来了,前去书房送羹汤都被书童拦了下来。 她只以为是自己隐藏的秘密被识破了,整日担惊受怕不已。随着有一日半夜,实在忍受不了这所受的委屈和心理折磨,便想着去书房问夫君讨要个明白。 她在书房的门口听着里面那一声声娇喘,以及男人的低吼。才知道原来他的夫君心中早已有人。 “郎君,夫人伺候的让您满意还是奴婢。”里面传来女子有些高昂的声音。 她的那位夫君估计粗声低吼着说道。 “小贱婢,你家郎君最喜欢你伺候。” 那女子娇媚动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似乎被掐到了哪里,她高声喊痛又开始断断续续的呻吟。 “表小姐肯定比奴婢更好?不然为何郎君这几日都去了表小姐的院子。” 这一句似乎惹恼了她的夫君,随后便是女子的求饶声以及男子气急败坏的低吼和怒骂。 “贱人,谁让你和烟儿比较的。” 女子似乎被掐住了脖颈,她的求饶一开始还有声音,最后没了声响。 过了一会儿,估计是放开了女子的脖颈,那女子才悠悠回神醒了过来。 她低声抽泣着,接着便又是男子的轻声细语的哄着,哄了一会儿便又是两人之间开始笑闹。 玉珠呆呆的站在门外,等着这场闹剧结束。 夏日的微风袭来,她却觉着平日那凉爽的风竟然这般刺骨,可是她双亲都已经去世,当时的她,只觉着自己是姨母的拖累,她无处可去无枝可依。 她定了定神,用帕子抹掉脸上的泪,又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回来自己的宅院。 后面大概过了半月有余,她又一次见到了那位书房丫鬟口中的表小姐。平日她只知是婆母的嫡亲外甥女,经常来府中小住。 那位女子确实长相不俗,有着淡淡的书卷气。她本能的心中有些排斥,却不怨恨她。 她始终觉着,如果她的夫君当日说了自己有情投意合之人,自家姨母也不会做主让她们成婚的。这些自始至终,都不是那女子的错。 哪怕那女子定定的看着她,眼中 第7章 李珣 《长兄在上》全本免费阅读 不过好在周家及她的那位夫君,即使不满意她的态度却也不敢给她脸色看。而且随着她年岁增长,即使没有孩子,她在周家的日子反倒愈发好过起来。 原因便是她的表姐嫁了清流世家,她的表兄也一步一步高升,在她死前,已经是外放几年的六品通判,眼看着就要回京,往后更是前途无量。 更何况她依附的定国公府,她喊过的长兄谢宴周,已是二品大员。 更别提另一位平日大家不敢提起的庶兄谢琰,如今已是刑部尚书,更是官家手中的一柄利剑。京城但凡有点权势的人家,谁家没点阴私,生怕被他盯上,惧怕至极。 所以周家只敢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她那几年也着实过了几年好日子,还经常回去看姨母,周家也极为乐意。 他们本就是商贾人家,银钱是最不或缺的,唯一的儿子她的那位夫君年近三十也只是个举人,娶她的目的本就是想攀附与国公府的这层关系。 就盼着她和定国公府能亲近一些,再亲近一些,这样到时有求于人时还方便他们成事。 玉珠不自觉便沉浸在前世所经历过的事情中,王嬷嬷也不打扰,只关注外头的动向,偶尔眼神温柔的看着她,又给她递来一碗热水。 “娇娇,喝点水暖暖身子。” 玉珠侧目,在这温暖如春的火堆前,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她接过水,又思索着上辈子,自己不记得遇到过李珣,如果遇到了,自家嬷嬷肯定会和自己说的。 这次遇到了,是因为什么呢?会不会所有的事情早已经发生了改变,想到这里,玉珠忍不住浑身一颤,下意识就有些害怕。 一旁的王嬷嬷却马上解答了她心中的疑虑。 她凑了过来,低声说道。 “我们娇娇真的是有福气,今日起晚了些,没想到竟然遇到那样的贵人。如若能顺带着我们去京城,或者帮我们给京城带个信,我们就不用受这样天寒地冻跋涉千里的苦楚了。” 说到这里,王嬷嬷短暂的停了一瞬,就在数日前,玉珠还是家中千娇万宠的小女娘。可如今,却要随她受这样的苦楚。 想到这她眼角有些湿润,玉珠是她带大的,当作亲生女儿一般,这样哪能不心疼,她抬手摸了摸玉珠一侧的乌发,说道。 “而且我也担心,一直这样受冻下去,会伤了你的底子。女子最怕受寒凉,只是如果没人帮我们,那我们便不得不去。天寒地冻,又没有吃食,嬷嬷无用,不快些去京城,别的法子嬷嬷想不到。” 玉珠能听出嬷嬷语气中的愧疚和心疼,现在中原地区易子而食,十室九空,根本找不到任何食物。而且她一个女子带着年幼的她,即便她孔武有力,也怕遇到麻烦。 所以即使是这样内心强大的嬷嬷,心中也是惶恐不安的。 她抱住王嬷嬷的胳膊,将头靠在她肩上,无声的安抚着。 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玉珠仔细听着。王嬷嬷担心,起身跑去门口那边的缝中看了一眼。 是李珣带人过来了。 门外,李珣连带着十几名亲卫一起走了过来。 他们昨日走官道没有找到歇脚的地方,到了晚间,风太大了,又担心看不清路会不小心栽进坑里。 实在没有办法,众人只能停下来在外头凑合着过了一宿,风太大导致火堆都点不着,只能迷迷糊糊靠在马前打个盹。却也不敢睡着,就怕睡着人都冻没了。 但是到了今日早间,队伍中还是有部分亲卫开始发热了。知道这个消息,他就知道他们这行人不能再走下去了,必须尽快找一个地方歇息。 李珣安排亲卫在十公里范围之内的四周找歇脚之地,他也独自一人骑马寻找,大概走了小半刻钟,恰巧看到官道一旁的半山腰有一座不显眼的寺庙,几乎快隐匿在白雪和树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