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娇》 1. 不做通房 《锁娇》全本免费阅读 国公府这几日悬灯结彩,竟是比寻常过年还喧腾,原来是为庆祝国公爷秦婴得胜归来,班师回京。听闻这个消息,老夫人高兴的合不拢嘴,阖府上下喜眉笑眼。连往日低眉耷拉眼的姬妾们都欢喜的找不着北了,只翘首盼着那大爷回府。 有道是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阖府一团热腾,唯有国公爷原配夫人王氏的院落里,冷清清,惨戚戚,说不出的凄凉惨淡。 * 王氏院中 “宝燕姐姐,二门胡丫头说了,前头老夫人派了彩蝶在老夫人那厢的垂花门那儿,拿了钱匣子分彩头哩,今是老爷回府的好日子,老夫人赏下去,只说见者有喜,不拘丫头小厮,都能去拿呢。柳姨娘院里的杨桃早就拿回来了,足足有两吊钱,路过咱们门口还朝咱们的炫耀呢……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领呀。” 王氏缠绵病榻多时,为防病气外传锁了院门,小丫鬟们被拘在院里不得出去,可外头的热闹勾着她们,一个个身在曹营心在汉,听说发彩头,手边活也撂下了,跑来缠着大丫头宝燕,央她放大家出去拿钱。 宝燕心情本就不好,她瞧着凑过来的丫头们,愈发不耐,斥责出声: “出息东西!两吊钱也值当你们念念不忘?夫人正不舒服,你们走了谁伺候?” “我们去去就回,不会耽误的,好姐姐,你就放我们去拿嘛,待会晚了彩蝶姐姐就进屋去了,我们也拿不到了。” 宝燕嗤笑:“说的轻巧,你们走了,谁伺候夫人?如今夫人正是病重的时候,熬药烧茶添炭换水,哪一样离的了人?打起一百二十分的小心我还嫌不够呢,想开小差,若出了差错,仔细你们的皮!” 宝燕是王氏从娘家带来的家生子,留在身边做了一等丫头,月钱二两,夫人又是个仁慈大方的性子,隔三差五便赐她些衣裳首饰。她也有这个阔气的本钱,寻常打叶子牌输了两吊钱,眼睛都不眨一下。压根不把这两吊钱放眼里。 她不在意,可这些小丫头可就不同了,她们都是二等三等的下人,月钱只有一吊半吊,这两吊钱的彩头对于她们说却是一笔大财,谁不渴望? 可夫人病重,院门紧闭,宝燕又不愿意放她们出去,她们也只得悻悻离开。 * 荣竹影进屋,掀了帘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几个小丫头臊眉耷眼的丧气模样,再一瞧气鼓鼓的宝燕,心里便有了盘算,一定是这几个丫头又惹宝燕不痛快了。 她莲步微顿,含笑迎上去问:“哟?这是怎么了?大过年不开心,在我屋里怄气是什么道理?” 几个小丫头瞧她来了,眼睛一亮,围住她,七嘴八舌的又说了一遍,央了一会,荣竹影便摆摆手:“去吧。” 宝燕面色一僵,小丫头得了许,开心起来,掉头就跑。 荣竹影又喊住她们:“急什么?便是投胎也没你们这样赶,仔细脚下若是摔了磕了倒不好。还有,都把各自本分事做好。小鸾,我瞧夫人房外头的暖炭火都快熄了,还不去拨一拨,续两块?还有青儿,将药搁在灶上温了,一个个急火燎的,先本分事做好了,再出去。” 小丫头们千答万应,然后笑着低头跑了。 宝燕气的不打一处来,冷笑:“倒不知你是个好人,显得我苛刻了。待会夫人怪罪下来,你可一气承担。” 荣竹影笑:“好姐姐,气什么?你素来严谨我是知道的,只是夫人适才用完膳,已经睡下了,一时半会用不到丫头们,她们来回也就一刻钟不到,何必拘着她们呢?再者,纵夫人醒来唤人,也有我们两个伺候着。” 宝燕一听,放下心来,可面子上还是挂不住,只硬着嘴道:“可到底是坏了规矩。” 荣竹影自袖中掏出两吊钱来,塞进她手心:“好宝燕,我知我坏了你规矩,赔你还不行吗?” 她适才去取东西,顺路拿了自己和宝燕两个人份的赏钱,她们两个都是王氏身边有头有脸的大丫头,彩蝶也给的痛快。 宝燕看见钱,掂了掂,轻嗤了声,便把钱收进匣子里了。她虽瞧不起这两吊钱,可到底拿人手短,面色也缓了过来。 只是余光又瞥见荣竹影在灯火中的侧颜,荣光辉映,艳色殊胜。 宝燕面色不由得僵住。 她知道,荣竹影美极,她自小到大便没见过比她更美的丫头,便是那几房姨娘见了她,也要逊色三分。若是平时宝燕也无所谓,可此时她心中有事,瞧见她艳色,愈发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忽然抓住了荣竹影的手: “竹影,咱们姐妹一场,明人不说暗话。前儿夫人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你和我交个底,你想去吗?” 夫人王氏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日薄西山气息奄奄,少不得准备后事。她前日提了一嘴,说等老爷回来,想把她们中的一个人抬了做通房。 正中宝燕下怀。 自从见了老爷一面后,宝燕便深深迷上了那人,老爷生的俊极,又挣了个大好前程,位高权重,家财万贯,若是与他做了通房,荣华富贵受用不尽,那不比配那些贼眉鼠眼的小厮来的好? 她铁了心要进老爷后院,可摆在面前的是,人缘相貌都远胜自己的荣竹影,和她对上,自己毫无胜算。 宝燕定定的看向荣竹影,恨不得将她盯出个洞来。 荣竹影一愣,忽噗嗤一声笑将出来,她轻轻摸了摸手上细瘦伶仃的小银镯,似乎是想起来谁似的,眼神里情愫无边。 她温着声,坚定又淡然:“你不必把我当敌人,若是夫人问起,我一定回绝,把位置让给你,总而言之,我是绝不会去老爷房里的。” 宝燕松口气:“我不是那个和你争的意思,只是想通个气,若是你想去,我自然不会和你争;若是你不想,我便应承着。”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荣竹影素来是个诚实有主见的,若她说了不去,那势必不会和自己争。 荣竹影知她心思,也不戳破。 此时,红墙峻宇外,绽出烟花来,倏忽升空,满天花火,她凝神去看。 在一片喜庆的烟花声里,她忽听见了厢房里,夫人的咳嗽声,一声高过一声。 * “夫人,可要起来吃些药?” 荣竹影敲了门,推开后杨桃一福,迅速上 2. 心有他人 《锁娇》全本免费阅读 王氏自认为,没有人能拒绝这造化。 说起来国公爷秦婴,那可是皇城里头一等的大丈夫,生的昂藏七尺,俊美非凡不说;一身武功无人能敌,更兼运筹帷幄用兵如神,自他从军以来,打过大大小小百来场战役,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是南朝百姓心里独一无二的战神。 而立之年不到,他便挣下多少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汗马功劳,如今兵权在握雄踞一方,身为封疆大吏,天下无人能不惧,无人敢不敬。 论家世,相貌,权力,放眼京城再难找到一个可以和秦婴媲美的男儿。可见秦婴受欢迎的程度,莫说是国公府里的丫鬟,就是满京城里的大家闺秀,都挤破了头想到秦婴的后院,为何荣竹影不愿意呢? 王氏似乎想起了什么谣言,蹙眉不悦道:“之前听说你似乎和一男子走的近,我本来不信谣言的。可竹影,你现在老实告诉我,到底是不是和他有关?” 荣竹影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夫人恕罪,奴婢确实和男子有婚约,便是府里送菜的下人张四,不过奴婢和他在府里言行并无逾矩,还请夫人放心。” 王氏闻言,失笑道:“下人?” 若她的相好是个正儿八经的书生少爷,愿意娶她为妻。自己倒也能理解,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做通房小妾,可一个下人又为什么? 王氏叹口气,摇摇头: “说你聪明,该聪明的时候又蠢笨,何必为了芝麻丢了西瓜。那下人能有什么出息,你跟了他祖祖辈辈做奴才不成?婚约我做主替你退了便是,另配个丫头给他,岂不和美?” 荣竹影心里叹气。 几乎每个人得知自己和张四定亲后,都骂她蠢。大家都说,她生的漂亮,应该努力攀附个好男人才是正理。 可她有自知之明,自己身份低微,就算进了后院,也只是个通房的命,纵侥幸得了一男半女抬成姨娘,依旧是低人一等,儿女不能养在身边不说,主母若是不喜欢自己,说发卖就发卖,一点自由都无。 她这个人没野心,并不想要荣华富贵,只想无拘无束的过日子。 张四有什么不好的?虽是奴籍,没什么家底,可他勤劳能干,两个人日后赎身出了府,齐心协力,男耕女织,未必不能经营出个好日子来。 荣竹影劝道:“张四对奴婢曾有救命之恩,奴婢这才以身相许,若是退婚,便是忘恩负义。更何况,夫人平时教诲奴婢,人无信不立,奴婢和他有婚约在先,若是毁了约定,便是不信。奴婢实在不愿意做这忘恩负义的不信之人。” 王氏微愠:“你个没出息的丫头,话虽那么说,可人往高处走,一个小厮,便值当你巴巴的嫁过去吗?” 荣竹影不再言语,只是恭恭敬敬磕头,跪在地上。 两个人僵持了许久,荣竹影坚持不肯答应。王氏无可奈何,怅然叹道:“也罢,你往日便是个有主意的。你既不愿,我也不强加于你。” 既然荣竹影不愿,少不得换个了。 王氏思索片刻,让荣竹影去唤宝燕进来。 * 过了半晌,宝燕出来了,少女红着脸,素手紧紧拧着手帕。 荣竹影便知道事成了,她低声调笑:“哟,姑娘……不对,是姨娘出来啦。” 宝燕听见调侃,心里得意万分,嘴上却不饶人:“八字没一撇的事呢,小蹄子胆大,尽会打趣我。” 两个人说笑片刻,倒是把这悲伤的氛围冲淡了些。 可还没安心一会,隔壁便传来一阵吵闹喧腾的声音。 夫人病重,喜静,听不得吵闹声,在房间里又渐渐咳嗽起来,荣竹影命小丫头去安抚夫人,自己出了门,去打听隔壁发生了什么。 * 王氏身份尊贵,住正院里。隔壁侧院住着的乃是贵妾柳娴君,她是皇上赐下来的,大家不敢怠慢。西小院里住着另外一位妾室。东小院现在搁置着,还没人居住。 柳姨娘的姐姐乃是当今帝王的宠妃,她仗着势力,没少给王氏添堵。 荣竹影走到柳娴君院门外,拉过一个丫鬟,问道:“你们奶奶院里怎么了?大半夜吵成这样?” 丫鬟笑:“姐姐不知道吗?国公爷回来,适才宫里赐宴下来了,在老太太那里摆了一桌,又在咱们奶奶院里摆了一桌,这可是天大的殊荣!另外两个姨奶奶跑过来都来蹭御酒吃喝,现在几个人吃的发热,正打叶子牌,吆五喝六的行酒令呢!” 皇上赐宴,不赐给正头主母,单单赐给个贵妾,想来也有柳贵妃的手笔。 这两姐妹出生并不好,父母都是有名的破落户,可两姐妹如今却风生水起,柳娴君这个妾室反而压倒了名门望族出生的王氏的威风,正是应了那句“生男勿喜女勿悲,君今看女作门楣”。 宝燕闻见动静也出来了,她犹豫片刻,指使荣竹影道:“你去和柳姨娘说说,让她小点声。” 说罢,扭扭捏捏进去了。 荣竹影叹口气,也不揭穿她的小心思。 宝燕未来是要进后院的,少不得和柳娴君打交道,现在自然不愿意去得罪人家。 无可奈何,荣竹影硬着头皮,敲了敲柳氏的院门。 * 柳娴君正抹叶子牌呢,和阿眠,还有大丫鬟杨桃等人凑了一桌,四个人有说有笑。 杨桃和阿眠精通马吊之道,两个人旗开得胜,柳娴君输了一把,舍出去了几两银,便立刻板了脸,面色不虞。 几个人看在眼里,都暗道她果然是小家子气。 第二 3. 夫人仙逝 《锁娇》全本免费阅读 荣竹影并不是一个人单住的,拢共四个丫鬟住了一间大厢房,分别是她和宝燕,怜云,惜月,都是王氏身边伺候的丫头。 荣竹影回来的晚,并不愿意吵到人,便呵气灭了灯,轻轻掩上门落了锁,借着月光蹑手蹑脚的行到床沿,除了外裳,脱了绣鞋,掀开帘躺上床去,尽量不让自己吵醒她人。 可事与愿违。 怜云不耐烦开口:“你要死呀?一进门便哐哐当当毛脚鸡似的,好容易爬上来的瞌睡虫叫你吓唬走了!” 荣竹影愣住了,她平时便晚睡,早养成了蹑手蹑脚的习惯,一般不会惊动大家,怎么今儿吵到怜云了? 她寻思,怜云脾气大,许是白日在旁人那里受了气,心里烦躁拿自己撒气也未可知,房里面还有其他人,自己若是和她争论,吵到别人却不好。 大家都是丫头,明儿还要早起干活,累着呢,何必争个闲气?荣竹影便不理会她,躺下来。 宝燕和惜月也没吭声,很显然是不愿意管。大家都累,只想睡觉。 谁知道怜云看见她窝囊样,越发不依不饶起来:“哟,你是越发威风了,哐哐当当吵死我不说,我与你说话你都不理会,摆这么大的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正头姨娘呢?” 荣竹影不知她哪里来的火气,只压着嗓道:“你消停,明儿再说!” 怜云还要开口,却被宝燕厉声呵斥: “怜云,都是一窝子姐妹,你发的什么疯。荣竹影进来我一点动静没听见,倒是你那破锣嗓子吵醒了我!你嫉妒她就直说,没必要拐弯抹角的刺人,连带着我们也睡不着受罪!” 宝燕冷笑:“你要想吵找我吵!蠢东西,吵也吵错人,我知道你这小蹄子想什么,无非是想勾搭老爷,结果发现夫人要抬荣竹影去老爷房里,嫉妒生恨。告诉你!夫人要抬的人是我,不是荣竹影。你还嫉妒吗。起来,和我吵啊!” 怜云面色一僵。 荣竹影素来是个不争的,可宝燕不是,她在宝燕面前,讨不了好。 惜月轻轻开口:“宝燕,夫人是指了你去吗?” “是啊,夫人晚间亲口对我说的。” 大家原来一直认为夫人选的人会是万般出挑的荣竹影。没想到却是宝燕,惜月也震惊了一会。 怜云也许是觉得自讨无趣,推脱说起夜如厕,便推门离开了。 这一闹腾,大家睡意全无,三个人躺床上索性聊开了,惜月好奇问: “咱们都是十六岁,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宝燕是有造化的,能进老爷房里,一辈子荣华富贵有了,以后我们要喊你奶奶才好。只是倒不知竹影,你今后打算做什么呢?” 宝燕笑,颇有些瞧不起的得意劲: “她啊,早和那个菜园上的小厮张四好上了,这丫头是个闷声干大事的,都瞒着我们私定终身了呢。若不是夫人问起,我们还蒙在鼓里。” 惜月吓一跳:“小厮?这可不好,世世代代当奴才吗?” 荣竹影叹口气:“我们卖的都是活契,到年头便能赎出去的,如今赎身银子都攒的差不多,只等放出去后成亲,做些小本买卖过活。” 惜月蹙眉:“我可不觉得你们能安生,你模样太好,他一个小厮能护得住你么?四少爷之前瞧了你一眼,还巴巴的向夫人打听你来着呢。” 国公爷兄弟共四人,秦婴是长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四少爷名唤秦泗,兄弟中最年幼,才十八岁,俗语道长子稀奇小儿娇。他从小被娇惯长大,养成了个风流性子。无心功名唯爱斗鸡赛马,乃至宿娼蓄妓眠花醉柳,无所不为。 王氏也问过荣竹影,荣竹影知道四少爷的风流无定性,便跪着恳求王氏婉拒了四少爷。 荣竹影耐心道:“他怎么会护不住我的呢?我自己会护住自己。两个关起门来老老实实过日子,又怕外面狂蜂浪蝶做什么?之前夫人念诗,说‘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可见做人最要紧的是守住内心不动摇。我又不是天仙,值当人日日夜夜茶不思饭不想,只要我心不淫,旁人百般诱惑又如何?” 之前四少爷不就是好例子?他想勾搭自己,可自己拒绝了,久而久之四少爷也就抛到脑了,可见淫字是双向的。你不搭理他,他便无计可施。 惜月想说什么,可听见荣竹影信誓旦旦的语气,也觉得多说无益。 她总觉得,荣竹影还太天真了。若是普通男人瞧上她,她不搭理自然无事,可若是官老爷瞧上她呢?要知道,官老爷面前,任你金刚罩,也难挡人一指禅。 这时候,宝燕岔开话题: “你放心,竹影,以后谁要欺负你了,你便来国公府里寻我,我替你做主嘞。咱们姐妹一场,我自然向着你!” 荣竹影笑:“那我可就多谢宝姨娘了,既如此,不如我出府时候的赎身钱,你也跟老爷吹吹枕边风,一并赏给我了呗。” 宝燕听见宝姨娘三个字,心里欢喜,嘴上骂着,却美滋滋的拱进被窝去了。 惜月又和荣竹影聊了几句,两个人插科打诨,酝酿些睡意上来,一个个睡的东倒西歪,也无人管怜云了。 * 夜深沉。 门被人推开。来人并未打招呼,也无个商量,煞是无情。王氏自枕榻上觑了眼,瞧见来人,面色煞白一片,直攥紧了手中佛珠不言语。 来人未曾点灯,绿纱窗透进月光,虽然瞧不起他面容,可隐约能照见他身姿模样,只见他高大非常,昂藏七尺,猿臂蜂腰,光看轮廓,便知道是极为英俊劲力的男儿。 他掀了细鳞裈甲,端坐在凳上,摘了兜鍪搁在桌上,他坐的极端而稳,高睨傲视,巍巍赫赫,颇有渊渟岳立的气概。 是秦婴,当今圣上亲封的定国公,她的结发夫君。 王氏声音苦涩:“老爷怎么来了,也不差人唤一声?我叫丫鬟来掌灯……” “不必了,我特意遣开人来寻你,有几句话说。”秦婴开口。 王氏听见他声音,低沉似铁,而冷硬如冰,心里更悬几分,柔声道: “有什么话,咱们明儿再说,不好吗?” 秦婴忽然起身,走到床沿,低头凝视她。 两个人的面孔不过咫尺距离,各自眼里的疏离和恨意,都被彼此瞧的仔细。 “留不到明天了,我今儿急着送你去和你父兄团聚。” 王氏瞳孔猛然一缩,她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猛抬头:“你对我父亲……那可是你岳父!兵部尚书!你怎么敢动他!” 秦婴攫住她下巴,逼迫她闭嘴: “十二月,你父亲做了什么,王氏,你应该一清二楚。 王氏喘气。 “十二月,本侯秘密前往平川堡,结果前脚刚到,后脚狼夷便围困了平川堡,团团围住水泄不通。平川堡内只有三千老弱病残,是我死守平川,守了整整三个月。” “本侯送出去了一十八封八百里加急战报,送往陕西行都司,甘肃五卫,永昌卫,西 4. 惨遭发卖 《锁娇》全本免费阅读 不一时,老夫人到了,瞧见王氏尸体,险些仰倒,是彩蝶眼疾手快扶住她,她老泪纵横: “我的儿,你糊涂啊!你怎么忍心舍下一双儿女,孤零零的去了。你素来是个乖巧贤淑的,一众晚辈里老身最喜爱的便是你,还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呢,这下倒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好糊涂,你好狠的心啊!” 老人哭的肝肠寸断,宝燕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荣竹影瞧着她哭的真切,在一旁垂眸站立,并不做声。她总觉得老夫人的哭里,三分真情七分假意。 现在知道哭了,之前将少爷小姐从王氏身边抢走的时候,平素王氏被柳姨娘欺负的时候,怎么没见她站出来给王氏撑腰呢?平日里该做的不做,末了哭一场,便能得到个体恤人的名声。 连带着也觉得老爷薄情,王氏为他独守空闺多年,却到死都见不到他一面。可见这些位高权重到男人,哪里有真情? 果然,彩蝶上前扶住老夫人,安慰道:“老夫人,您素来是体恤人的,大夫人看见您这样伤心落泪,九泉之下也会铭感五内。您节哀顺变。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大夫人为何自缢。” 老夫人叹口气,擦了擦泪。 环顾四周,她面色一肃,拿起拐杖往地下一跺,冷声道: “我记得这房中有四个大丫头,人呢!给我跪下,你们怎么伺候人的?好好的奶奶夜里没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吗!” 屋里丫鬟面色具是一白,低头跪下,不敢说话,这个时候出声,谁也讨不了好。 “怎么,老身一问话个个哑巴了?果然是欺主的奴才,来人,给我拉出去先打二十大板,远远的发卖了去!” 宝燕吓的魂不附体,昨日她还在做当姨娘的美梦,怎么今日就落的这么个下场?她瘫软在地,汗如雨下。 荣竹影手心满是汗,她赶紧开口道:“老夫人容禀!夫人素来体恤下人,于我们有莫大的恩情,她重病在床,奴婢们伺候夫人如伺候亲母一般,怎么敢怠慢呢?实在是因为夫人仁慈,怜悯奴婢们昼夜服侍过于辛苦,夜里只命院里的小丫鬟们看护在侧间便是,老夫人不信,拘小丫鬟们来问一问便知。” 老夫人眯着眼,瞧了瞧这丫鬟容貌,愣住。没想到王氏房中还有这等倾城姝色,不着粉黛,愈显艳光夺人。 年轻的时候,老国公爷没少沾花惹草,因此她对于过于美貌妖娆的女子没有什么好印象,只蹙眉道: “胡说!你们是贴身伺候的,就该时时刻刻盯着你们夫人,不然买你们回来做什么?玩忽职守不说,还想推卸责任么!” 荣竹影嘭的一声磕头在地:“老夫人明鉴,奴婢并非推脱职责!实在是因为实情确实如此,夫人去了,奴婢们心里悲痛好似刀割,便是陪着夫人去死也毫无怨言,怎么会推卸责任,逃避责罚呢?奴婢们心甘情愿受罚,只希望老夫人能弄清夫人忽然离去的缘由,莫要让奴婢们空受了皮肉之苦!奴婢们死不足惜!” 那一磕,磕的结结实实,登时破皮见血,倒把老夫人吓了一跳。 彩蝶也觉得这几个丫头无妄之灾。老夫人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大丫头们白日里忙的似陀螺,晚上哪里有精气神去陪着夫人守夜?便是推磨鬼,也没有这样差遣的。 可她不能开口,不然惹祸上身倒不好。主子生气,下人有理也无理。只可怜这几个丫鬟,谁让她们撞到老夫人气头上了呢? 老夫人刚想说什么,忽有丫鬟在外头通禀:“老夫人,国公爷回来了,就在穿堂前,请您过去呢。” 她立刻起身,看见荣竹影,略一沉吟:“把这院子里的丫鬟们通通关到柴院里去,回头再审!” * 国公爷秦婴回府,自然是合府热腾起来。 秦婴从正门回来时,已经褪去了战甲战袍,着了新赐的官服,他原是正三品的肃州卫指挥使,因为平叛攘夷有功,如今又连升两级,直做到了京都指挥使,大红紵丝纱的官袍上,行动处雄狮祥云,威严非凡。 一路上,下人朝他跪拜请安,他都不予理会,只挥手示意,直奔老夫人的院子。他身子高大挺拔,步履又迈的大,心腹秦安几乎跟不上他。 秦安是有些搞不懂国公爷心思的,他昨儿夜里从后面秘密回来,去见了夫人后又秘密离开,今日才真正回府,谁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老夫人在屋内,远远望见秦婴,眼眶湿润,忙上前把住他,秦婴跨进门内,倒头便拜:“母亲,孩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夫人高兴的合不拢嘴,拉着他坐下,又哭又笑: “我的儿在外辛苦了,征战沙场,风餐露宿的,为娘每日念佛担惊受怕,只祈求你平安归来。天随人愿,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昨日圣旨到了,皇上亲封你做了什么奉天……” 彩蝶提醒她:“是奉天翊运特进骠骑将军上护军都督同知京都指挥使!老夫人您念叨了一天,昨儿背下来的,今儿又忘了?” 说罢,偷眼瞥了瞥秦婴俊美的侧脸,面上红晕渐生。 老夫人笑的前仰后合:“对对对,是这个命,我老了记性不行了,昨儿好容易记住,又忘记了。是奉天翊运特进骠骑将军上护军都督同知京都指挥使。儿啊,你挣了好大的功劳,娘为您高兴啊,尤其是你调回了京城,不用去打打杀杀,为娘总算放心下来了。” 秦婴面上有所动容,叹道:“是孩儿不孝,惹得母亲担惊受怕了。如今四方绥靖,万国殷邦,儿也功成身退得返京中,安定下来,自当侍奉母亲膝下,将那么多年欠下的孝道补回来才好。” 他羁旅行军在外多年,孤苦难言。如今回家团聚,铁石心肠也要动容。 老夫人擦擦泪,忽又想起来王氏的事情,心里咯噔一跳,斟酌道:“儿啊,说起来惭愧,你交代我照顾好王氏,结果今日早上,王氏不知怎么的想不开,自缢了。是为娘对不住你啊。” 秦安猛抬头,震惊万分的看了一眼秦婴。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昨夜爷要秘密回来,王氏只怕是被秦婴逼死的。 秦婴轻描淡写瞥了他一眼,沉下声道:“母亲不必自责,孩儿发现王氏一族勾结辽东王,通敌叛国,罪证确凿,难逃满门抄斩的下场。覆巢之下无完卵,她王氏焉能自保?许是她提前知道了消息,自缢身亡,给了自 6. 治丧之事 《锁娇》全本免费阅读 秦婴径直到了书塾。 这一双小儿女,乃是战友遗孤,被他收养做儿女,算起来今年都是十四春秋。女儿叫秦瑾,儿子叫秦瑜。十余年来他征战在外,很少回家,对于儿女关怀自然也甚少。 秦婴站在私塾门外,心里顿生愧疚之感。 秦瑾已经议亲,秦瑜马上也要去考功名自立门户,而他和他们见面的次数,掰着手指都能数清。 秦安敲门:“老爷来了。” 私塾大门很快被小厮打开,秦婴示意他们不要声张,径直走到窗下,窗内书声琅琅,他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儿女,两个人目不斜视,正在专心致志的读书。 秦瑾已经长成了大姑娘,端庄秀美,儿子秦瑜脸上婴儿肥也已褪去,稳重不少。 秦婴驻足看了片刻,看见小儿女们坐的笔直,心下宽慰。 私塾的先生走了出来,行礼问安。请秦婴去里间坐下了,秦婴笑道: “本公久疏家门,这些年,有劳先生管教犬子犬女了。这是我在外偶得的文房四宝,区区陋物,还望先生笑纳。” 秦安奉上礼来,先生定眼看去,玉匣里放着的都是文房瑰宝,坚柔如玉的紫翠端砚,万载存真的奚墨,还有一排毫笔,上面刻着御制的纹章,对读书人而言,这都是最上乘的物品,说这一套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先生叹道:“国公爷客气了,鄙人不过一介布衣,唯知诲人不倦。忝为贵府西席多年,喁喁腐儒,毫无建树,哪里值当国公爷这样好的东西,国公爷折煞我也。” 秦婴命秦安合上玉匣,亲手推到先生面前,沉声道:“先生不必妄自菲薄,您乃是桐城大儒,在我这里倒是委屈您了,这文房四宝到我这武夫手中也是糟蹋了,到您这里才是应当。” 他想起来儿女,声音温和下去:“但不知,我那小儿女在书塾学的如何,可淘气否?” 先生犹豫了片刻,不知道应不应该说实话。其实他也有很多话藏在心里,不吐不快。 少爷小姐都是极为聪颖的人,只可惜了一点——他们不是父母带大,而是在老夫人身边长大的。 常言道,隔辈亲亲在心,隔辈亲连着筋。老夫人眼里,孙女孙子好比命根子,一味的疼爱,哪里舍得打骂管教?国公府又是钟鸣鼎食之家,少爷小姐平日吃穿用度极尽奢华,仆从奉承谄媚不说。就连犯了大错,老夫人也只轻飘飘一句带过去。 上次秦瑜大闹书房,他罚站,可还没一刻钟就被老夫人带走,笑眯眯的说了两句就打发了,连累自己还被批评两句。说什么:“我这金孙皮肉细嫩,哪里能在太阳底下晒?先生日后嘴上说说便是,罚就不要罚了。” 也是娇惯的缘故,少爷小姐的性子日渐娇纵跋扈了,先生叹了口气,到底没有开口。 秦婴看出来他面色不对,低声道:“先生只管开口,若是我那儿女当真不肖,有不敬师长的行迹,是本公管教不当,自当家法伺候,绝不会冤先生半句。” 先生闻言,叹口气:“小姐聪颖,少爷善文,都是极好极有天资的。学问方面,已经通读了四书五经,您不需担忧。” 学问是学问,人品是人品。先生说的是老实话,日久见人心,让国公爷自己去发现儿女缺点便好,他不愿意当个嚼舌根的恶人。 秦婴闻言点了点头。 这时,有人带着秦瑾秦瑜两人到了,姐弟两人恭恭敬敬跪在地上,行礼,虽拘谨,可看秦婴的眼神里都带着孺慕深情。秦婴面色稍霁,问了些十三经里的问题,两人都对答如流。 秦婴笑:“学问做的不错,可切忌焦忌躁,更需刻苦努力才好。”说罢,拂袖离去。 秦瑾秦瑜恭送他离开,礼数周到,不骄不躁。 秦安看在眼里,觉得少爷小姐当真是有礼数的,家教极好,但不知刚才先生为什么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 走出书院,忽然听秦婴开口:“你觉得少爷小姐,性子如何?” 秦安说不出所以然来:“挺好的呀,放眼京城谁不知道咱们少爷小姐文采斐然呢。” 秦婴不语,只是面上笑意淡下去,径直去了饮月轩。 * 饮月轩也在后花园内,正临着人工开凿的湖泊,乱石嶙峋,杨柳绕岸,湖上停着花灯小舟,用玉石桥栏杆隔开两半,一边是荷塘,想比夏日里颇为雅致。湖面澄澈,黄昏观落日最佳,夜中可揽月吟诗,饮月轩是府里招待贵客的宴厅,红墙峻宇盘蛟绣楹,到了饭时,挝钟考鼓,好不气派。 大家都到了,单等秦婴一行。 上首坐着的是老夫人,自不必说。下边空着秦婴的位置,再往下乃是二爷秦楝,如今是正五品的鸿胪少卿,和夫人卢氏,乃是名门贵女。 三姐儿秦月华嫁与镇南王做了王妃,不在府里。 四爷秦泗最年幼,今年才十八,如今在镇抚使做个正六品的锦衣卫百户,今年刚刚成亲,娶妻姜氏,书香门第。 老夫人看看这三兄弟,笑的合不拢嘴来,她命好,有这些争气儿孙,具是紫袍玉带,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二爷秦楝和四爷秦泗见兄长来,自然起身相迎,提起王氏,都叹息道:“节哀顺变。” 秦婴不以为意:“无妨,我们坐。” 二夫人和四夫人也急忙起身,和秦婴问安,秦婴略一颔首,示意坐下。 二夫人卢氏笑道:“多年未见,大爷还是那个样子,一点没变。适才和老夫人聊天才说到,大爷出生的时候瑞气满屋,如今一看果然是个将星!满朝文武,就数大爷年纪最轻,权势最盛。您昨儿班师回朝的时候我还路过瞧了,当真是赫赫煊煊,威风凛凛。如今大爷走到这里和咱们一桌,我还有些恍惚,总觉天上星宿怎么来了,觉得不真实呢。” 说罢,起身,亲自给大爷斟酒:“大爷喝一杯暖暖身子,这可是我爹从西北带回来的琼浆液哩。” 秦婴饮了一杯,挑眉:“果是好酒。” “大爷喜欢,我那里还有一坛子,回头给您搬过去。” 老夫人打趣卢氏:“你这小蹄子,惯会溜须拍马,谁得势了巴结谁, 7. 讨要通房 《锁娇》全本免费阅读 家宴散去,秦婴到了书房,屏退了随从,掀开衣摆坐在太师椅上,也不说话。 秦泗此时酒醒了一半,才知道失言,看兄长的架势,早已汗流浃背,腿软了下去,秦婴越是不说话,越是可怕。 秦婴在家中的地位不言而喻。他不仅是长子,更是这个国公府的泰山砥柱。前代的国公爷是个没出息的,花天酒地劣迹斑斑,险些叫帝王褫夺去了爵位,还是老夫人苦苦求情,皇上才收回成命。当时,国公府家业凋零名存实亡,大家只道秦家是个病狮,早晚要被这些不肖子孙祸害尽。 直到秦婴主事,国公府才有了转机。他少年成名武举中第,领兵北伐南征战无不胜,数十年间立下赫赫战功,从一个徒有虚名的世子,成为了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至此,国公府才为之一新,重新为世人所钦敬。 托秦婴的福,原本平庸泛泛的二爷和四爷,才能在官场上风生水起。秦泗的百户,便是依靠着秦婴帮他挣来的,可以说国公府一家都仰仗着他的恩典度日。秦泗如何能不怕他? 见他还不说话,秦泗心里越来越没底,扑通一声跪下。 秦婴这才罢了卷,瞥了四弟一眼,他高大的身子在太师椅上倒有些局促,索性翘了腿,十指交握,搁在膝盖上。 他坐的随意,脊梁背却笔挺如竹,慵闲里愈见威肃,垂眸施眼,令人心生畏惧,不敢直视他。 秦泗认怂: “大哥,我错了,是小弟酒后失言。我酒品不好,喝酒上头了什么胡话都能说出来,下次再也不敢犯了。还望大哥仁厚,饶恕了小弟吧。” 秦婴闻言,剑眉紧蹙: “你错在哪里了?” 秦泗道:“错在在家宴上讨要婢女,明明是给兄长接风洗尘的宴会,小弟却恣意妄言……” 秦婴打断他:“错的离谱,你连错在哪里都没有认识到。我问你,姜氏可有一丝一毫对不住你的言行?” 秦泗哑然,他虽然不喜姜氏木讷,但是姜氏确实是一位挑不出错的贤妻,他摇摇头。 “既然她从来没有对不住你,你又为何欺负她?大庭广众之下,不顾结发妻子的脸面,公然索要姬妾,你可曾想过你这句话将她置于何地?” 他走到秦泗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耷拉脑袋的窝囊样,呵道:“挺起腰来,跪没跪相!” 秦泗赶紧跪好,辩解道:“大哥,她素来是个宽厚的性子,她绝不会有怨言。我纳妾纳通房,她只会赞成我,把那些女人都当妹妹对待……” 秦婴闻言,阴着的面色终于是完全沉下去,冷凝如铁,他站定在秦泗面前,忽狠踹在他膝盖上,极为狠劲,直把秦泗踹倒在地。 “我踹你,你可有怨言?” 秦泗哪里敢,当即摇摇头。 秦婴冷声道:“嘴上没有怨言,难道你心里就没有吗?有道是敢怒不敢言!你畏兄长威严,是则不敢有怨言。同理,姜氏嘴上说不在乎,难道心里就没有怨言吗?” 秦泗面色一僵。 “我知道你对她不满,但是四弟,她是你的结发妻,也是你的脸面。我不求你爱她,可你至少要敬她,要把她当成你的妻子!做不到恩恩爱爱,至少要举案齐眉。家门不和外人欺,秦泗,你既娶了人家,就要有做丈夫的担待。” 秦泗点头:“小弟知错了,下次再不敢犯了。” 秦婴却没有饶过他的想法,唤下人来,道:“押你们四爷自去祠堂,关了门,剥了上衣,家法伺候!” * 秦婴重新制定过家法,小过打二十棍,大过打四十棍。他亲自在旁边看着行罚,下人自然不敢放水,只听得秦泗的惨叫越来越大,可他依旧无动于衷。 秦泗的性子他再明白不过,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好好整治整治,他不会放在心上。 行完刑,秦泗已经是奄奄一息昏死过去了,秦婴命人抬着他回了院里。 姜氏远远出来迎接,看见相公这样,愣住了,不知所措。 秦婴叹气: “我要代我这不成器的弟弟和你道个不是。他混账成性,本以为成婚后能收收心,没想到还是那个德行,倒是连累弟妹了。我已经教训过他,若是他下次还敢对你不敬,你直接告诉我便是。” 姜氏眼眶一红。 秦家家大业大,她嫁进来表面风光,内心受的苦不少,她并不美貌,夫君不喜;性子又木讷,不能和二嫂一样讨长辈欢心。因此在府里战战兢兢,日子并不好过,秦婴是她嫁进来后,第一个安慰她的人,她觉得心中微颤,暖流涌上心田。 她含泪点头,瞥见秦婴英俊冷苛的面容,心里不由砰砰直跳,又慌忙别开眼,垂眸道: “多谢大哥,说起来,弟妹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夫君饭席上的请求,虽然无礼,可妾身却觉得无伤大雅。房中姬妾具不他的如意,他心里也是苦闷,总想着出去寻花问柳。若是能得一知心人在房里,也能拴住他心。妾身知道他心心念念想要大嫂房内的丫头竹影已久,斗胆想向大哥讨她过来。” 秦婴并不知道竹影是谁,因此不甚在意,略一沉吟,便颔首道:“好,过些日子你便去提人。” 虽然他不赞同姜氏的行径,助长丈夫势力,灭了自己威风。但是人家正妻都伸手要人了,他再推拒倒是不好,左右不过是个丫鬟,舍了便舍了。 * 第二日,卢氏便去操持王氏的葬礼了。 王氏走的仓促,尸体还停在正屋里,下铺锦褥,上盖纸服——按礼制她身为国公夫人,应盖着诰命朝服,奈何秦婴因为朝堂势力方面的考量,并没有为她请诰,所以她依旧是白身,只能如此草草了事。 卢氏进来,瞧见王氏尸首,蹙了眉:“丫鬟下人呢?怎么没人把你们奶奶抬进棺里,晾在这里做什么?” 柳姨娘来了,笑道: “前些日子老夫人大怒,把这里的一众丫鬟都迁到院里发卖了。院子里无人照顾,这才仓促停在这里的。若是二奶奶需要,我这里有一个伶俐的丫鬟,随您调遣。” 她的贴身丫鬟杨桃一拜:“奴婢杨桃,见过二奶奶。” 卢氏颔首,叹口气: “好,那个杨桃,你待会带着七八个丫鬟家丁,到城 8. 我见犹怜 《锁娇》全本免费阅读 卢氏带着荣竹影到了抱厦内,捡了个玫瑰椅子随意坐下,脚尖交叉,点在双层儿方桌的下层上,开门见山道: “我直说罢,如今国公爷吩咐我主治丧,事务繁多,有几桩要紧的事需个利落人去办,你是大夫人房里的,名声在外,我想拜托拜托你。” 说罢,将那话又复述了一遍,问到:“你可能记得几桩什么事?” 荣竹影低眉,很快便反应过来: “奴婢记得大抵是这几件。布置灵堂;城隍庙里挂挑钱;去请阴阳先生来批书;上大报恩寺供养三宝,另寻知客僧请高僧回府念经;准备斋饭和海青。” 王氏素日也喜欢把一堆事一股脑交给她去办,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吩咐。 卢氏点点头,终于松口气,笑道: “总算有个用着舒坦的丫头了,快去办吧。你若是办的好了。回头去我那里做个大丫头。” 荣竹影心里惶恐,好不容易能出去了,她怎么肯再回去?遂赶紧磕头,老老实实将自己想趁着机会赎身出去的事情说了。 卢氏倒是怪了:“你赎身出去了也是平民,哪里做有府里的丫鬟来的威风大?” 荣竹影道:“奶奶抬爱,奴婢感激不尽。大奶奶和奴婢主仆一场,奴婢也想尽心,所以您吩咐的事奴婢自会认真去办。只是奴婢思家心切,还希望能出府去,还请二奶奶放奴婢出去,奴婢感激不尽。” 她随口扯了个谎,不能说张四,便只能扯家人,可她父母双亡,和兄长又因为饥荒分散了,哪里还有家呢? 卢氏不知底细,信以为真点点头,道:“也好,人各有志,你想出去我岂能不放你,去吧,办完这事情我便放你出去。” 卢氏虽然有些可惜,可她也不差这个丫鬟,荣竹影这才松口气,领了牌子,拿了银两并条子离开了国公府。 * 为了办这几样事情,她一路奔波,直到黄昏,她才回到国公府。 老远便瞧见了张四,他蹲在角落里坐着,心不在焉,似乎在等着什么,瞧见荣竹影出来了,他似乎感应到,抬眼看见倩影,眼睛一亮,猛的站起来。 也许是用力过猛,他险些摔倒。有些羞赧的挠挠头,白皙脸上满是红晕。 荣竹影噗嗤一声笑出来,两个人悄悄走到僻静处,张四的眼亮晶晶,道: “你可赎身出来了?我适才去租了个屋子,打扫干净了,又买了些被褥碗筷,走吧,我带你过去先住下。” 荣竹影叹口气:“本来可以走的,只是府里人手不够,二奶奶来主持丧事,临时逮到我嘱咐了一堆事,我心想,大奶奶待我恩情深重,帮着将她妥善送走,我心里也好受些。便忙乎了一天,这才刚回来呢。” 张四笑:“你说得对,凡事讲究个有始有终,大奶奶知道你为她奔忙,泉下有知也会保佑你的,那我继续等你。” 荣竹影点点头,便进去了。 张四扯住她的衣角,荣竹影疑惑回头,张四从怀里取出个油纸包,递给她,小声道:“八芳斋的莲花酥,你之前一直说想吃,我刚刚去买了。” 八芳斋的糕点,素以精美酥香闻名,价格也是一档一的贵,只有大户人家能吃得起,之前王氏用过一回,嫌味道腻,赏给荣竹影,荣竹影吃完只觉得异常美味。 后来和张四聊天的时候,她偶然提起一回,说这东西好吃,说过便忘记了,没想到张四记的如此清楚。 荣竹影揉揉酸涩的眼角,只感觉一天的疲劳烟消云散,她漾开一抹笑来:“这东西贵的很,就两口,不值当花那么多钱买。” “你喜欢,我便觉得值。” 荣竹影面色一红,进去了,临了在门口,回眸道:“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就能出来了。” “我等你。”他说。 张四定定的站在屋檐下,看着昏黄的夕阳,已是黄昏深处,很快夕阳便没了下去,夜幕四合。 他打了个寒颤,裹紧破旧的薄袄,继续等待。 * 荣竹影回去,找到了卢氏交了出府的牌子。卢氏和阴阳先生商量完了回来,看见灵堂法坛具已经搭好,僧众在灵棚内敲磬诵经,一切都井井有条,她大喜,笑着拍拍她的手,道: “好孩子,果然是个伶俐聪明的丫头,把我屋里的都比下去了,说真的,不考虑来我房里吗?做个管家丫头,岂不比你回老家风光?” 荣竹影再三推辞了。 卢氏无奈,也只能放她走,忽然有人来报,说大爷来了。她赶紧起身,临走笑道: “那我也不强留你啦,灵堂那里放了香炉,你和大奶奶道个别,便离开吧,好孩子。” 她从头上拔下跟银丝鎏金的小簪,递给了她,作为帮忙的赏赐,也是饯别礼物。 荣竹影拿了簪子,千恩万谢离开了。她打算和王氏做个道别,遂朝着灵堂方向走去,看着王氏的棺椁,沉默片刻,拈了香供在香炉中奉好,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想起来往日主仆一场的恩情,不由得泪流满面,哽咽出声。 * 秦婴去见了京中旧友,被劝了许多酒,有些醉醺醺的回府来,听秦安说灵堂已经准备好了,阴阳先生来问了王氏生辰八字并批将下来,写了殃榜,明日便可出城发丧。 秦婴拿起殃榜来看,夜风一吹,醉意消退几分。 王氏,死了。 他和王氏的婚姻,本是上一辈指腹为婚定下的结果。两个人盲婚盲嫁,起初就没什么感情,更何况秦家后来因为政见不合,和王家产生罅隙,渐渐反目,甚至连秦婴父亲的死都和王家脱不开关系。 秦婴厌恶王家至极,连带着王氏也不喜欢。新婚夜连洞房都没有入过,一个人去书房睡去。 第二日,便请缨出关。 他知王氏无辜,可王家并不无辜,为了除掉自己,各种阴谋算计都用上,甚至不惜通敌叛国,给敌军递消息,也要弄死自己。秦婴再公正分明,也难免迁怒于王氏。 如今王家已除,秦婴心中仇恨消解,对于王氏的死,也有些怅然,到底是转了脚步,朝着王氏院里去了,打算看她最后一眼。 * 卢氏老远瞧见秦婴,便带着丫鬟迎上来,笑道:“好大的酒气,公爷今儿可是喝的不少,我唤柳姨娘来,给您煮个醒酒汤罢。” 秦婴摆摆手,哑着嗓子道:“不必,我看一眼便回去。” 他掀开珍珠帘,进了院来,一阵暖风吹拂,他觉得有些燥热,微一摆手,秦安瞧见,赶紧替他除了鸦青织锦的鹤氅,掸去一身寒气,露出玄色镶金边的曳撒来,圆领窄袖,越发衬的他高挑挺拔,姿容俊伟,贵气非常。 穿过花厅,步过影壁,过了二道门,便是灵堂所在之处。 按理说,出殡前一日是需要人伴宿的,伴宿便彻夜守在灵堂里的意思,一般要儿女来守,秦婴走到门口望了一眼灵堂里面,只有个丫鬟模样的人跪在蒲团前,不见自己的儿女,他蹙眉道:“ 9. 赎身银子 《锁娇》全本免费阅读 夜里风大,秦婴瞧见荣竹影后,总觉有些魂不守舍,疲于言辞,只站定了一会,便回到后花园中的书房歇息去了。 他回来这几日都暂住在书房内,后院刚刚死了人,避煞的缘故,因此他也不着急着搬回去。 他本来是无所谓住在哪里的,可是瞧见荣竹影后忽觉得,搬回后院住也不错,这么多年了,他难得有瞧中眼的女人。 等此间事了,再抬举她进后院。 卢氏见机行事,将站在门口的秦安拦下,简单叮嘱道: “有一桩要紧事交待你,刚才走出去那个叫竹影的丫鬟,是个有造化的,你快去管家那儿将她拦下,想个法子不许她赎身。” 她并不愿多说,倒显得自己嚼舌根,只点到为止,便笑眯眯离开了。 秦安倒为难了。造化,什么造化? 他并没有瞧见爷对荣竹影的觊觎眼神,压根没想到这两个人之间会有纠葛。 竹影…… 哦,有了印象,昨儿四奶奶是不是找大爷讨要这丫鬟来着? 想来是这样的造化,被四爷瞧上了。 秦安一拍脑袋,觉得应是这样。 虽说四爷纨绔了些,可他生的白皙秀气,又是锦衣卫百户,前程似锦。若是得了他青眼进了房内,日后生个一男半女,被抬成姨娘也未可知。 最重要的是,姜氏是个软柿子,在四爷房里,也不会受主母磋磨。 秦安愈发笃定了荣竹影的造化就在这里,一溜烟朝管家那儿去了。 * 因为王氏停棺的缘故,内院今夜没有宵禁,角门打开着,供下人们夜间忙碌行走。荣竹影没去过管家房,只打着灯笼一路问,耽搁了不少时间,直走了两刻多才走到。 夜已深,管家房门紧闭,黑曈曈的已灭了灯。 荣竹影忐忑的站在门外,忧心忡忡。 深夜贸然敲门,会饶人清梦,她一向不愿意打搅到人;可大门外张四怕是已经等了很久,再不出去,那傻子估计要等一夜的…… 荣竹影纠结半晌,管家倒是起夜醒来了,推开门,黑茫茫夜色里瞧见个白惨惨的身影在窗外徘徊,吓的一趔趄,险些栽倒。 荣竹影扶起他:“是我,大奶奶院里来赎身的丫头。” 管家拍拍胸口,惊魂才定,有些责怪道:“白天做什么去了,大晚上来你又不敲门,哎哟,你这一吓,我只怕要少半年阳寿咯。” 荣竹影赶紧欠身: “是我的不是,本来上午约好和惜月一起来,只是被些事耽搁住了,无奈何现在才来,还求您宽恕则个。” 管家听到女儿的名字,语气才缓和,上午女儿惜月来,确实抱怨过有一个要好的小姐妹忽然被拦下,想来就是她。 他遂重新点了灯笼,带人去了账房,问: “你叫什么名字?” “竹影。” 管家睡眼朦胧,正拿着一沓文书在哪里翻找呢,听见这个名字瞌睡虫也被吓跑了,他仔细打量了一眼荣竹影,将奴籍搁下,心里发虚,咳嗽声道: “哎呀,你的文书好像不在我这里,回头我替你去寻寻,夜深了你先去歇息吧,赎身的事明儿——” 荣竹影眼疾手快,抽出一张来道:“这不是我的卖身契吗?” 她总觉得管家有些不对劲,遂将银子推过去,死死的捏住自己的卖身契,转身要走: “既然如此,那我便走了。” 她还没迈过门槛,就听见管家慌忙阻拦: “等等,你不能走!” “钱给了,为什么不能走?” “这银子不对!” 荣竹影回头,蹙眉:“哪里不对了?不是说好的二十两银吗?” 管家心里发虚,硬撑道:“二十两?买你时二十两和现在的二十两能是一个价吗?如今物价飞腾,物贵钱贱,你二十两进来,便应交四十两赎身银现在。” 荣竹影折回来,翻了翻桌上的文书,发现没有宝燕的名字,她厉声道: “可早上你女儿和宝燕已经赎身走了,宝燕也只有二十两,你为何放她离开?老管家,你也是府里老人了,素来是个好人,难道临到老了还要抠搜金银吗?” 她疑心管家想多贪些钱。 管家心里苦,可面上只能继续撒谎:“我没诓你,宝燕她银子不够,是我女儿拿体己给她垫了,毕竟姐妹一场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 荣竹影此时又急又气,她强压下愤怒,道:“老管家,那我给您打个欠条,待我出去后便还您可好?” 她想起来张四,不由得焦急万分:“我一出去马上拿了剩下的银子给您,此事紧急万分,我家人还在等我,求您开开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说着,将头上卢氏给的簪子拔下,愿意抵押在这里。 管家摇摇头,他将簪子还回去:“钱不够的话多说无益,姑娘回院里歇息吧。” * 荣竹影浑浑噩噩的回到了柴院里。 心里挂记着外头的张四,又急又气,可她纵胁生双翼也越不过高高红墙,又无人带信出去,边想边哭,只把双秋水霜眼,活活哭熬成了粉桃儿。 好容易熬到了日头升起,她精神憔悴,颜色枯萎。 李三忽把她喊出来,引到无人处,埋怨道: “张四等了你一夜,你怎么还没出去?” 荣竹影哑着嗓子道:“银子不够,我进来时卖了二十两,管家说赎身银要四十两,翻倍了。” 李三也愣住了。 国公府仁慈为怀,赎身银从来都是和买进来的银子一样,有时候主子怜悯体恤,还会免了赎身银直接放契,怎么会翻倍呢? □□竹影表情不似作伪,他略一沉吟,无奈道:“那再想办法吧。” 荣竹影苦笑: “有什么办法?明儿我就要被发卖了,我去寻主子求求情,兴许还有用。 10. 给她披上 《锁娇》全本免费阅读 秦婴略睡到卯时便起了,宿醉少眠,难免头疼昏沉,天不亮又去送王氏出殡,少不得见吊唁的宾客—— 这些人与其说是来醵钱为奠,不如说是来借机会讨好秦婴。 按照规矩,客人来吊唁,主家需要“破孝送帛”,也就是回赠一块孝帛,国公府的孝帛亦是讲究非常,用的乃是一尺见方的素色缭绫,请了苏州绣娘做了双面绣,正面木槿,背面七色莲华,木槿夜间发花,须臾即落,而七色莲花乃是佛国莲花池所有,寓意希望王氏从五浊恶世往生极乐。 秦婴宿醉不舒服,又听见众人喧腾吵闹,越发觉得啰唣,便丢给了二弟秦楝: “你和泗儿先发孝帛,我去后头歇一歇便来。” 秦楝愣住:“四弟适才有事,已经回府去了。” 秦婴眯了眼:“他去做什么了?” 秦楝老实开口:“只说是有公务回去处理。” 秦婴冷哼一声,并不做声,他转到后头去歇息,身子刚挨椅子,有丫鬟走上前奉茶,他啜了一口便暂搁下。 秦安也进来,瞧见他蹙眉的样子,明白他是不满秦泗不告而别,也能猜到为什么四爷着急回去,遂宽慰道: “四爷也是的,少年郎猴急没定性,听说四奶奶把人带回去了,巴巴的回去要见美人呢。” 秦婴疑惑:“哪个美人?” “竹影姑娘啊。” 他说完,忽感觉氛围有些不对,诧异抬头,正撞进一双杀气腾腾的眼里。 秦婴漆黑的瞳孔微眯起,周身气场变得暴戾恣睢起来。 他的眼和二爷四爷的眼都不太一样,二爷四爷眼睛都不大,唯独他的眼大而有神,眼梢上挑,恰似凤视鹰瞵,清贵又狠戾。敛起目的时候,瞳孔只半显出一半来,一丝光都无,黢黑邃然,煞气毕露。 嘭—— 茶盏被人重重一跺,摔在案上。听的人胆战心惊,丫鬟瞧见动静想迈步进来,被秦婴一个眼神吓退。 “你说四弟把谁带走了?” 秦安瞧见,便知不妙,膝盖一软先跪下:“就是爷您赏给四爷的那个竹影姑娘——” 电光火石间,秦安脑中一亮堂。 等等,他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前儿四奶奶向老爷要竹影姑娘,老爷答应了,所以他下意识就觉得,老爷是要把竹影送去四爷房里的,这一切都合理。 可问题就在于他忽略了个细节—— 如果老爷的意思是把竹影姑娘送到四爷房里,那为什么昨天卢氏要特意告诉他这个大房的仆人,告诉自己竹影姑娘有造化呢。 对啊!昨天在灵堂的明明有四房的下人,如果要送到四房应该直接和四房的人商量,没必要让外人知道,也就是说,卢氏说的造化其实是大房里的事,那看中竹影姑娘的其实是…… 秦安大梦初醒,如遭雷击,又感受到那杀气腾腾的眼神,额头冷汗滴答的滴落。 爷好容易瞧上的姑娘,被他送到四房去了!他甚至特意嘱咐管家今早就将卖身契送到四奶奶手里,现在好了,人指不定都在四爷怀里了! 秦婴本就疲惫,看见秦安面色,便知他做了蠢事,心头火起。 他酒醒后其实也想起来了,自己瞧中的那丫鬟竹影,其实就是秦泗想要的那个丫鬟。 可那又怎样? 他看中的东西,便没有让人的说法。即使亲如兄弟家人,内心里他也始终凌驾于他们之上。须知他年幼便掌家弄权,国公一府都仰仗着他一人威德,他有这个权力施恩予责。 而如今,他瞧中的人被无缘无故转手了出去,他岂能不气? 秦婴冷眼瞧了一眼秦安,眼里好似淬了冰,寒着嗓子斥道:“滚!” 秦安吓的拔腿就跑,没离开门,又听见国公爷冷声喝住自己:“狗奴才!你往哪里去?” 秦安苦着脸,回头,却看见秦婴已然起身,阔步向前,拂袖铮然:“备马,回府!” * 荣竹影被带到了四爷的院里,丫鬟带着她进得院落,穿过回廊,掀了帘子道: “姑娘进去吧,奶奶在里头侯着呢。” 荣竹影进去,四周一暗,门被嘭一声关上了。 她顿觉不妙,忽然,有脚步声传来,步子迈的急切。 这绝不是姜氏那种大家闺秀能走出来的步伐。 荣竹影心头大惊,惊叫一声想躲闪,却觉得耳后一热,有人低声笑: “可叫你落到我手里了,小丫鬟。大哥把你送给了我,你乖乖的,我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说罢,凑上来摸她。 荣竹影一口咬过去,血腥味蔓延开来,秦泗惨叫一声,怒道:“是我,四爷!松口。” 荣竹影咬的更厉害了。 秦泗没想到荣竹影如此不识抬举,一气之下将她掀翻在地,又捉住她的手,把她提起来,丢到里间的床上。 然后欺身而上。 荣竹影几乎是铆足了劲反抗,一边哭喊一边挠人,她爱美,故而指甲也留的长,秦泗脖子和脸上被她挠出血淋淋数道口子,又疼又辣。 秦泗摸了摸脸,摸到一手的血,气笑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闹些闺房里的小脾气爷是欢喜的,可你要是一味清高,把爷弄气了,别以为爷不打女人!” 荣竹影挣脱出他的怀抱,咬牙道: “四爷弄错了,奴婢不是拿乔,奴婢是真的不愿意,您是贵人,什么花花草草没见过,何必逮着我这无趣的粗鄙之人呢?” 秦泗粗气道:“爷就稀罕你这身皮囊,撩人的紧。” 荣竹影找准机会扑下床去,一把夺起蜡烛,滚烫烛泪滴在手上,她也不觉得疼,只将那火焰靠近脸,咬牙道: “爷稀罕皮囊,奴婢索性毁了这皮囊,爷还稀罕吗?” 秦泗怕她伤了自己那细皮嫩肉,急切道:“你做什么!放下来。” “爷放我出去,我便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