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军悍徒到大乾霸主,从领取小娇妻开始》 第一章 屯长发媳妇 “周正!醒醒!周正!”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晕过去了,不会是发媳妇高兴的吧!” “切,又不是什么好货色,全是些俘虏流民,一个个瘦的和猴似的,连活都干不了。” 一片嘈杂声中,周正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见眼前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正搀扶着他。 “周大哥,你怎么样?”青年问道。 见周正仍目光呆滞,旁边一个尖嘴猴腮,身材精瘦的小兵调侃道:“周正你不会是听说要娶媳妇,吓晕过去了吧!” 周正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眉头紧皱。 这是哪?我不是掉进冰川里了吗?怎么到这了? 正疑惑的时候,周正只觉大脑一阵发胀,随后海量的记忆涌入他脑海之中! 这里是大乾,一个古代的平行世界。 而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一名身怀武艺,报国从军的汉子,只可惜他被分配到了军屯。 在这里整天除了种地,就是遭受屯长的压榨。 长时间内心郁结之下,竟猝死在了这里。 至于周正本人的情况和原主人差不多,同样是精通各种格斗技巧,投军报国。 不过,他运气就好多了,被分配到西部边境巡边,整天和某些大脑不太灵光的家伙们干仗。 只可惜好景不长,他在一次追击过程中遇到了雪崩,并被卷进了冰川之中。 现在看来,自己应该是穿越了! 这时搀着自己的那名青年有些怯懦的问道:“周正大哥,你没事吧!” 回过神来的周正摇了摇头道:“没……没事!” 这二个青年和周正乃是同一“伍”的战友,搀着自己的叫徐裴,尖嘴猴腮的那个叫何必。 几人正说话的时候,便见一名肥胖如球的军官,站了出来道:“都听好了,朝廷念咱们这些苦当兵的不好找老婆,所以特意下了恩旨,将一些罪官的子女,以及从北燕国逃难过来的一些女子全都送到这来,给你们当媳妇。” “咱们屯三十岁以下,尚未婚配的,有一个算一个,每人最少领两个当媳妇,多了不限!” “当然,你们也别抢,如今北燕被大辽灭国,今后还会有数不清的难民来到咱们这,这还只是第一批,以后有的是机会挑媳妇!哈哈!” 说罢,这名军官大笑起来,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此人便是白沟屯的屯长严峰,也是周正的顶头上司。 按理说,白送媳妇算是好事,可在场的士兵们脸上却没多少喜意。 徐裴更是低声抱怨道:“这屯长真是混账,克扣我们的粮食倒也算了,现在又逼我们娶两个媳妇,等明年又要多交两份人丁税!” 白沟屯虽然距离北方边境线不过百里,但却是军屯兵,和正规军不同,军屯兵不仅没有军饷还要缴纳人头税和田亩税,比农民还惨。 原本白沟屯八百多兵丁,近万亩良田,如今只剩下二百多人,田亩不足两千,剩下的全让军官侵吞了。 而现在这二百多人,要承担八百多兵丁,以及万亩良田的赋税。 想要活命,这些士兵们只能给那些拥有大量土地的军官们当佃农,就算如此很多人也吃不饱饭,还有一些人甚至连自己的兵器都卖了,只为换口饭吃。 这种地方自然没有女子愿意嫁过来,而本地的女子,又千方百计的想要嫁出去,故而整个白沟屯大半青年都没有婚配。 眼见“牛马”们未来要绝种,不知哪个孙子给严峰出的主意,让他收留一批从北燕逃难过来的流民,用于给本地打光棍的军屯兵们解决丁口问题。 娶媳妇生了孩子,便又能多一份税收,且白沟屯也能继续运营下去。 严峰自然不会拒绝,他还特意多要了一些,让自己麾下三十岁以下的士兵每人娶两个媳妇。 对此,白沟屯绝大部分士兵都和徐裴一样十分反感,但他们却也没办法反抗,毕竟这的日子虽然如同牛马,但终究还是能活着。 若是离了这里,怕是要直接饿死。 当然,也有比较乐观的,比如何必。 只见他将双手插进破旧的棉服袖口里说道:“娶了媳妇可以让媳妇下地干活啊!再说了,不娶媳妇难不成你还想一辈子打光棍啊!” 寒风吹拂,周正身上虽然也穿着棉服,但这玩意不知穿了多久没有浆洗,里面的棉花早已结成了团,只能抗风并不保暖。 听着二人的议论,周正心中暗骂道:N的,我祖国的大好青年,怎么还穿越到封建社会来了! 腹诽的同时,严峰也开始让士兵们开始列队挑选。 和后世要求的肤白貌美大长腿不同,在这里挑媳妇的唯一要求就是健壮,能干农活。 与之相反,那些细皮嫩肉的女子反而不招人待见。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在这个封建礼教无比严重的时代,漂亮并不能当饭吃。 虽心中看不上这种为了人口而强行包办的婚姻,但周正初来乍到也没有与之对抗的资本,所以在其他人开始挑选的同时,周正也在一一打量着她们。 很快,他的眼睛便被一名身材高挑,长相清秀的女子所吸引。 此人十七八岁的样子,虽身穿囚衣,但身上却十分干净,脸颊亦是皎白如月华,一双眸子深邃而坚定,面对四周满是轻佻的目光,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不卑不亢。 不过,她虽长相漂亮,但却并不抢手,先挑选的那些士兵们,在她身上一阵流连后,最终还是选择了那些身材较为健壮的女子。 显然在他们眼中,能干活的才是好婆娘,这女子虽然漂亮,但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姑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娶回家也只能当个花瓶。 “怎么,看上那官家小姐了?”眼见周正的目光一直在那女子身上,一旁的何必随即打趣道。 还不等周正回话,一名身材健壮的汉子便走到了那漂亮女子面前道:“丫头,跟我走吧!” 汉子名叫朱洪,二十八岁,也算是白沟屯的老兵了,为人踏实肯干,家境还凑合,所以他才敢挑选这个花瓶。 女子看了汉子一眼,眼中并无波动,她淡淡的说道:“可以,不过,我还要带上我的母亲和妹妹一起去!” 这时,朱洪才发现在女子身旁还有一名妇人以及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妇人虽年龄也不大但却是病恹恹的,而那小女孩亦是瘦弱不堪,一副皮包骨头的样子。 朱洪见状皱起了眉头:“姑娘,我只要你一个,你妈和你妹还是算了吧,我可养不起!” 这时,一旁听到动静的士兵们打趣道:“朱洪,一起带回家,母女姐妹花,多好啊!”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哄堂大笑! 这时,原本病恹恹的妇人,在此刻来了精神,他指着那些大笑的兵士们怒斥道:“一群无礼之徒,安敢……咳咳咳……咳咳咳……” “娘!别说了!”女子赶忙俯下身安抚。 一番剧烈咳嗽之后,妇人哀叹道:“唉!可怜相公为国为民,却被奸佞诬陷下狱,我母女三人也沦落此地。” “舒儿,听为娘的话,别再拖着我了,带着你妹妹找个良人嫁了吧。” 女子微微摇头:“娘,别说了,我相信陛下会辨明忠奸的,到时候,咱们定能回到京城,现在你只需将你的病养好便是。” 妇人一脸苦涩的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朱洪是个踏实汉子,他找媳妇是过日子的,不是乱搞的,娶一个不能干活的漂亮媳妇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两个拖油瓶,怕是要累死。 所以,他并未在女子面前停留,而是转头拉走了旁边一名体型匀称的女子。 其他兵士继续挑选,不过,这次那些士兵们,再没有去看这名女子,显然这些人根本没有带这两个拖油瓶的打算。 一旁的周正盯着那女子心中有些意动。 诚然,看她漂亮肯定是其中一大原因,其二便是她为人孝顺,这种情况下,仍然能带着母亲和妹妹,这种人品行绝不会太差。 周正是乡村人,见过太多结婚后便将婆婆公公赶出家门的恶媳,所以他对孝顺的女子是十分中意的。 就在他盯着那女子看的时候,便见女子旁边凑上去一名十四五岁的女孩,开始和女子攀谈了起来,女孩虽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看得出来,也是个美人坯子,看其穿着应该是北燕过来的难民。 旁边的何必见周正眼神有些不对,忙劝道:“我说,你不会真相中了吧,那女子拖家带口的,娶回家要多交三份人丁税,你小子身体再壮,怕是也经受不住!” “要我说,赶紧找两个壮点的,差不多得了!” 徐裴也连连点头:“就是,咱这些大头兵,还是务实点好,漂亮也不能当饭吃不是!” 听着旁边二人的劝解,周正笑而不语! 他可没指着继续当大头兵,作为祖国的大好青年,不改变改变这肮脏的世道,实在对不起自己。 正说着的时候,前面的兵卒已经挑选完了,周正和徐裴同时上前准备挑选,而一旁的何必却后退了一步道:“你们先,我肚子有点疼,先去趟茅房!” 二人愣了一下,这小子刚才不还要娶两个媳妇帮自己干活吗?怎么又跑了?难不成又要耍心眼? 正想着的时候,一旁的严峰催促起来:“你们两个快点,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懒得多想,周正便大步向着那个拖家带口的姑娘走去。 然而刚走到半路,突然,前一秒还在和姑娘攀谈的那个北燕女孩突然出手,对着姑娘脸上便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贱人,若非你爹,我大燕又怎会被辽国灭掉!” 第二章 多谢相公 那女子也不甘示弱,被打之后,反手又是一巴掌打了回去:“蛮夷,在我大乾的土地上还敢逞凶!” 眼见二人动起了手,旁边正在挑选的士兵们纷纷吆喝起来。 “哦哦哦!打起来喽!打起来喽!” “揪她头发!脱她衣服!快动手啊!” “上啊!别怂,打呀!” 虽然周围人吆喝的厉害,但那两个姑娘却也没再动手,只是互相瞪着对方。 一旁的严峰见状呵斥道:“吵什么吵?赶紧挑,老子回家还有事呢!” 众人闻言顿时偃旗息鼓,各自散去。 周正则踏步来到了女子面前:“你叫什么?” 女子雪腻的脸上,红色的掌痕清楚可见,听到周正的问话,她不卑不亢道:“我叫冯之舒!” “冯之舒……”周正轻声呢喃,随后勾起了嘴角说道:“好名字,跟我走吧,今后你就是我媳妇了!” 冯之舒一怔,她黛眉微蹙道:“我要带着家母和家妹一起!” 周正也不废话,对着旁边病恹恹的妇人便是躬身一拜:“小婿周正,见过岳母大人!” 这下旁边的妇人略显震惊,她上下打量了周正一番,见其身材魁梧,眉宇间英气十足自是十分喜悦:“快快请起!” 周正冲着妇人微微一笑,随后看向冯之舒道:“冯姑娘,如此可行?” 虽心中仍有疑虑,但看到其他兵士们诧异的眼光后,冯之舒便知道,此人若是拒绝了,自己怕是要被送去更前线充当军妓了。 于是她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好!我跟你走!” 见冯之舒答应,周围的兵士们纷纷开口道。 “周正,你小子精虫上脑了吧!这拖家带口的你也要!” “兄弟,算了吧,这女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难不成你想娶回家当菩萨供着啊!” “老周,你娶她还不如娶老姜家女儿,那姑娘既漂亮又能干活,比她可强多了!” 听着旁边的劝诫,周正一言不发,只是带着冯之舒母女三人往登记的地方走。 可还没走两步,周正便觉衣角被人拽住。 “等等,我也要跟你回去!” 回头一看,正是之前和冯之舒打架的那个小姑娘,她目光桀骜,一副发号施令的样子。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周正对三妻四妾这种事一时间还难以接受,再加上二人打过架,他也不想整天处理家务事,于是,便果断拒绝道:“我领三个已经够了,你还是等其他人吧!” 说罢周正便想走,然而那小姑娘却是直接抓住了他的手。 “现在呢!”小姑娘挑眉看向周正。 周正同样挑起了眉头,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眼看向那小姑娘。 “你叫什么?” “我姓慕,叫慕燕然!”小姑娘高抬下巴,目光灼灼。 刘凌将手收了回来,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手中金灿灿的硬物,随后道:“好吧,你也跟我来吧!” 此话一出,旁边的冯之舒以及那妇人略显惊讶,不过二人也没说什么。 这时,徐裴也挑选完毕,带着两个姑娘走了过来。 那两个姑娘一个瘦小的像猴,长着一双三角眼,看上去颇为精明,另一个比较健壮,周正只看了她一眼,对方便横眼扫了过来,一副你瞅啥的表情。 “周正大哥,你这是……” 徐裴看到周正身旁的四人,眼中满是震惊。 周正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对了何必还没来吗?” 徐裴摇了摇头道:“没看到!” 周正扫了一眼茅房的方向,也未看到人影,扭头再看身后衣着单薄的冯之舒几人,周正沉声道:“算了,不等他了,这里风大,咱们先回家吧!” 徐裴本想答应,但看了看茅房的方向,他还是挠挠头道:“我还是等会他吧。” 周正也不勉强,他带着身后的四人,在众多诧异、嘲弄的目光中来到了严峰面前进行登记。 “周正,你小子眼光不错啊!这几个可都是极品!” 身材如地缸般的严峰,目光不停的在冯之舒几人身上游离。 周正见状自是有些不喜,不过这时候闹事也不大明智,所以他也并未发作,草草的做了登记之后,便带着四人向家的方向走去。 …… 回家的路上,寒风呼啸间下起雪来,大片的雪花打着旋扑到脸上。 周正看了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冯之舒,随手便将身上厚重的棉衣脱了下来套到了她的身上。 身上突如其来的重量让冯之舒为之一愣,她抬头看向周正,后者轻描淡写道:“穿上吧,若是染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冯之舒下意识的想要推辞,但就在这时,她身旁那皮包骨头般的小妹确实突然间打了个喷嚏。 “阿嚏!” 看着走路都有些摇晃的妹妹,冯之舒略显为难的看了眼周正道:“我能将这棉衣给我妹子吗?” “随你!”周正无所谓道。 “多……多谢相公!”勉强说了声谢谢之后,冯之舒便将棉衣披到了自家妹妹身上。 看得出来,冯之舒这妹妹似乎也染了风寒,身体情况不佳。 一旁的慕燕然似乎对周正的偏爱有些不满,她鼓着嘴巴道:“喂,当兵的,我也冷把你身上的皮甲脱下来给我吧!” 和一身囚衣的冯之舒不同,慕燕然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看上去却较为厚实,而且也看不出她冷的样子。 显然,这家伙是在找茬。 周正也不惯着,不咸不淡的回呛道:“你若是冷,跑起来,跑起来就不冷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给她一件衣服穿,凭什么不给我?”慕燕然瞪眼看着周正,眼神颇为不服。 眼见对方不听招呼,周正直接道:“我的衣服我说给谁就给谁,你若不忿,离去便是,不必多言!” 慕燕然一听杏眼顿时瞪的滚圆:“喂,我可是……” 二人正说着,便见一名彪形大汉急匆匆从对面冲了过来:“周正,老阎王是不是发媳妇了?” 来人和周正也是一个“伍”的,名叫鲁大壮,和周正同龄,不过长得着急了些,看上去像三十多。 前阵子他娘生病了,曾请了几天假,结果一跑就是半个多月。 估计是听说今天发媳妇,这才火急火燎的跑回来的。 “是!赶紧去吧,晚了可就没了!”周正笑着说道。 “知道了!”鲁大壮嘶吼狂奔,背后卷起一阵烟尘。 经过他的打岔,慕燕然也不再多说,只是咬着牙跟在周正后面,还时不时瞪一眼冯之舒母女。 之前的周正十分勤恳,家中收拾的干净整洁,四间土坯屋子,一个卧室,一个客厅,一间专门堆放农具的厢房,还有专门做饭的厨房。 刚回到家慕燕然便万分不耐烦的说道:“你家有吃的没?赶紧给我点!” 周正从锅里掏出来一张高粱面的饼子,递给了慕燕然。 后者接过后,狼吞虎咽般的咬了一大口,只是天气寒冷,饼子冻得梆硬,她想要咀嚼,却无论如何也咬不动。 许是饿极了,这丫头强硬的将饼子在嘴中翻腾咀嚼,同时眼泪也哗哗的流了下来。 见她如此,周正也忍不住心头一软:“喂,别硬嚼,用你的口水把饼子润湿了再吃。” 慕燕然没说话,只是恶狠狠的瞪了周正一眼。 后者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便将饼子分发给了冯之舒几人,然后道:“若是难以下咽,便烧些热水泡着吃!” “我出去一趟,你们在家别乱跑,厨房还有些吃的,若我回来的迟了你们便自己做些吃食。” “嗯!好!”冯之舒应了一声。 周正踏步就要往外走,但走到门口,他又回头补上了一句道:“别打架!”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盯着慕燕然的。 后者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嘟囔道:“知道了!” 走出小院,周正将手心的一小块金子拿了出来。 这金子至少有二三两重,换算成银两,起码值四五十两银子。 而且,看得出来这是从一块更大的金子上切下来的。 这东西是慕燕然拉周正手的时候塞进去了,若没有这东西,周正也懒得将她带回家。 这里距离边境不过百里,听说前段时间大辽还将北燕灭国,如今兵锋直指大乾边境。 若是开战,白沟屯这些距离最近的军屯兵必定会被拉上去当炮灰。 而这时,便是自己立功受赏的时候了。 不过,在这之前得用这些金子,打几件趁手的兵器再说。 想到这,周正大踏步的向着镇上走去。 小屋之内,陈新莲看着自己的女儿,语重心长的说道:“舒儿,你此次成婚虽无三书六聘,但也依旧作数。” “今后你定要好好侍奉于她,恪守女戒,不得犯七出之罪。” “且君子远庖厨,为娘身体弱,今后家中事务你便要多担待些了!” 冯之舒一脸顺从的点头道:“知道了,娘!” 这时,慕燕然手中的饼子也已经吃完了,她一脸怨愤的看向母子二人道:“哼,儒家教派,妇人之见!” 冯之舒瞥了她一眼并未言语,陈新莲则沉声说道:“姑娘,我等之前应该没见过面,何故如此怨愤?” 慕燕然眼中满是寒意:“哼,若不是你的好相公,我大燕又怎会被辽国所破?我慕燕然又怎会成为亡国奴?” 冯之舒闻言立刻道:“家父乃是大乾的兵部尚书,自然是要效忠大乾。” “你北燕屡次犯我边境,戮我国民,家父怎能坐视不理?” 慕燕然更加怒火中烧,她咬牙道:“那你们就将煮熟的麦种卖给我们,让我大燕百姓食不果腹,饿殍遍野?” 此话一出,冯之舒不说话了,当年用这计策的时候,其父冯程也曾说过,此计是绝户计,有伤天和,若非实在打不过大燕铁骑,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之后,他更是让北方数省坚壁清野,防止大燕狗急跳墙,南下劫掠。 而这件事的结果便是原本如日中天的大燕从此一蹶不振,国力大大衰退。 这时,陈新莲开口道:“姑娘,如今你们北燕已被灭国,再多说这些也无用处,今后你和舒儿便是姐妹了,我看她虚长你几岁,你便叫她声姐姐,今后有什么事让她多让着你些便是!” “姐姐?哼,她也配!”慕燕然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此话一出,陈新莲也有些愠怒,她正欲说教,但却被冯之舒拉住:“娘!算了吧!” 正说着,便见门框处探进来一个小脑瓜。 三人齐刷刷看去,只见一名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正趴着门框向屋内猛瞧。 小女孩模样清秀,面色白净,梳着一对丸子头看上去可爱又不失俏皮。 她看了看屋内的四人,随后眨巴眨巴眼睛道:“怎么还有个这么老的!” 慕燕然首先反应过来,她看向一旁的陈新莲大笑起来。 陈新莲和冯之舒也明白小女孩话中的意思。 虽然这话听上去十分无理,但二人也不至于小气到和这小女孩计较。 “小姑娘,你找谁?”冯之舒问道。 姜瑶乐呵呵的来到屋内道:“听说周大哥娶媳妇了,我就过来看看!” “对了,这是给你们的贺礼!” 说着,姜瑶从背后拿出来一小箩筐鸡蛋。 还不等冯之舒客气,一旁的慕燕然便一个箭步窜了上来将鸡蛋抢了过去:“小妹妹真是客气了!等改日你出嫁,姐姐定送你一份大礼!” 说罢,慕燕然便打碎一个鸡蛋,生吃了起来,甚至连混在蛋液中的鸡蛋皮也顾不上了。 看到她这般样子,姜瑶心中有些打鼓:周大哥娶得都是些什么人啊! 一个老太婆,一个小病秧子,还有一个生吃鸡蛋像是个饿死鬼。 再看最为正常的冯之舒,姜瑶也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她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几位姐姐,贺礼送到了,我先走了!” 说罢,她连箩筐都顾不上要,便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一溜小跑回到家中,其父姜武,正面色不善的坐在院内的长椅上。 “干什么去了?”严厉的声音回荡,树枝上的麻雀都被惊飞。 “周大哥新婚,给他送贺礼去了呗!”面对老爹的质问,姜瑶满不在乎。 “贺礼?你哪来的贺礼!”姜武意图用更加严厉的语气吓住女儿。 但姜瑶对此却习以为常,她扫了扫磨盘上的积雪,说道:“之前不是攒了十几个鸡蛋嘛,都给他送去了!” 姜武闻言胡子都翘了起来:“混账?那些鸡蛋爹都不舍得吃一个,你竟全给他送去了!” 姜瑶脖子一歪翻着白眼道:“怎么,那些鸡全都是我养的,我爱送给谁就送给谁。” “再说了,谁让你给严峰那王八蛋出主意逼周大哥娶亲的?” 此话一出,姜武的气势顿时矮了一截。 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旁人听到后,才呵斥道:“还不是你这死丫头喜欢他?” “那周正究竟有什么好的?父母双亡,家无余财,有把子力气也不知讨好长官,就知道傻干!” “这种人一辈子没出息,你要是跟了他就等着哭去吧。” “现在好了,人家成婚了,我看你怎么办!” 听到老爹的话后,姜瑶也火了,她咬着银牙道:“哼,成婚了又怎么样,男人三妻四妾多正常?” “我还告诉你,这辈子我非周正大哥不嫁了!” 说罢,姜瑶头发一甩便回到屋内锁上了门。 姜武昧着良心给严峰出了这强制娶亲的主意,为的就是让周正赶紧成婚,以断了自己女儿的念想。 但现在看来,这法子确是一点用都没有。 气的全身抽搐的姜武,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混账,跟你娘一个样!” 第三章 你媳妇这么漂亮,送给屯长吧 另一边,周正在镇上转了一圈,首要目的肯定是打造兵器。 他当兵时发的那把战刀十分劣质,根本适应不了高强度的战斗,打造新的战刀是必须的。 除此之外,周正还比划着让铁匠打了一把三棱军刺作为匕首使用,这玩意近战一流,只要捅进身体里面,以现在的治疗手段,基本上没什么活路。 最后便是远程攻击的长弓和箭矢了。 之前的周正曾在一位高人处拜师学艺,枪法、箭法都是一流,如今他的记忆和身体本能,也留在了这具身体之中。 当然,还有他师父传给他的一杆镔铁长枪! 定制好所有武器之后,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想到家中还有两个病人,周正便又请了一名大夫一起回家中诊治。 回到家附近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周正远远的便看到何必哭丧着脸蹲在他家门口,一旁的徐裴似是在对他进行开解。 周正走上前去打招呼道:“怎么了?没讨到好媳妇?” 何必抬头看了眼周正,又满脸不忿的低下了头。 一旁的徐裴忙解释道:“周大哥,别说了,何必今天倒霉到家了!” 周正一听有瓜吃顿时来了兴趣:“怎么回事?” 徐裴随即将事情说了一遍。 当时何必之所以在挑选的时候躲进茅房,是因为这小子早就收到了今日挑媳妇的消息,并且暗自给严峰塞了些钱财,让他帮忙给自己留两个好的。 严峰倒也拿钱办事,挑了两个最壮的给她留在了一旁,直到其他人都挑完了,才让那两个最壮的进入队伍。 何必本想将其挑走,但就在这时,鲁大壮赶到了。 因为之前的挑选,体型健壮的都已经被挑走了,就剩那两个最为健壮的鹤立鸡群,鲁大壮自是一眼便相中了。 何必自是不干,二人便争吵起来。 鲁大壮不善言谈,拳脚倒是略通一二,一通吓唬将何必镇住之后,便带着两个“漂亮媳妇”回家了! 何必找严峰评理,而严峰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他不想将惹恼鲁大壮,于是便将何必训斥了一顿,顺带还逼他挑了三个体弱瘦小的媳妇。 如今的何必愁的几乎都要哭了! 周正听完也是无言,这小子耍心眼结果把自己给耍进去了。 他正欲说上两句,但一旁的大夫却是轻咳了两声:“咳咳!军爷,还是先为你家妹子看病吧!” “哦!好好好,先生随我来!”周正忙引着他往家中走去,徐裴则继续劝解着何必,但看那样子估计没啥效果。 回到家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屋内点着蜡烛,冯之舒三人围在桌旁相顾无言,慕燕然则躺在床榻上,盖着被子,似乎已经将其霸占一般。 听到屋外有动静,冯之舒忙起身迎了出去:“相……你回来了!” 许是相公二字拗口了些,冯之舒这次没说出来,而是用你代替。 周正也不在意,他带着大夫走进屋内道:“这是我请来的大夫,为岳母大人和小妹诊治一下。” 此话一出,冯之舒母女顿时一惊,随后便是无尽的暖意涌上心头。 而与此同时,正蜷缩在被子之中的慕燕然却是猛的窜了起来:“请大夫?你的钱哪来的?” 周正不咸不淡的说道:“自是我的钱!” “你的钱!”慕燕然还想说些什么,但一旁的大夫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军爷,让你家内人安静些!” 周正随即瞪眼瞧向慕燕然,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后者虽然愤怒,但她却也知道,现在她并没有怄气的资本,只得继续再次躺回到了床上。 大夫也是个干练的人,当即便为冯之舒母女进行诊治。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大夫说道:“妇人是急火攻心,再加上连日赶路身心俱疲,且水土不服才身体不适,开几副药调养一番便可!” “至于这位小姑娘,只是染了风寒,也无大碍,我回去之后包好药,明日军爷去取便是。” 周正闻言放下心来,说实话,他对冯母的病还是有些担心的,在古代的卫生条件下,若真患上些疑难杂症怕是难以医治。 至于那小姑娘,许是有些怕生,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 将大夫送走之后,周正回到屋内问道:“天都这么晚了,你们也没弄点吃的?” 周正之所以回来这么晚,其实还是有些心机在里面的,他是想要让这位富家小姐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无条件的照顾她们的。 前一世无数舔狗一无所有的例子,可是时刻警醒着他呢。 然而,冯之舒却轻声道:“已经做好了,这不在等你回来嘛。” “啊!这……”周正挠了挠头道:“呵呵,你们不必等我的。” 陈新莲则一本正经的说道:“一家人便是一家人,哪有自己先吃的道理?舒儿,我们去盛饭!” 说罢,二人便走向厨房。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周正心中莫名有些愧疚,果然有些东西是不好试探的。 扭头再看慕燕然,只见这丫头还窝在被窝里面,只有个小脑瓜子露着。 “还不起床,你不饿吗?” “不饿!别管我!”慕燕然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周正也懒得搭理这丫头,扭头便去捣鼓起了火炕。 之前的周正十分勤劳,未入冬前便准备了上千斤劈好的木柴,如此一来,过个暖冬自是不成问题。 将火炕点燃之后,浓稠的小米粥也被端了上来,没有菜,只有之前剩的高粱面饼子。 泡在暖糯的米粥里面,倒也容易下咽了许多。 慕燕然依旧在床上窝着,叫了她几次没有回应之后,周正也懒得再理会她。 喝了几口米粥空荡荡的胃暖和了起来,周正细声对冯之舒说道:“不管你之前是何身份,今后就要搭伙过日子了。” “我也是第一次娶媳妇,没什么经验,若有得罪请多担待,家中还有一百多斤粮食,暂时不用怕饿肚子,不过肯定是撑不到麦收的。” “明日我会去附近的雁荡山打猎换些银钱。” “你在家……” 说到这,周正挠起了后脑勺。 这破封建社会也没产业,凛冬时节田地里也不用照顾,家中的几人除了在家闲着似乎也没什么活干。 就在周正思索如何安排他们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尖锐的声音。 “周正,在家吗?” 顺着房门向外看去,借着淡淡的月光,便见一名四十来岁身材干瘦的男子正站在院外一脸猥琐的笑着。 此人名叫钱易,是军屯的典吏,也是严峰的头号狗腿子。 这家伙大晚上的来找自己准没好事。 这时,钱易也看到了周正,他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道:“哎呀,贤侄近来过得可好?” 说话的时候,钱易的眼睛不停的向屋内瞟去。 见他这般举止,周正当即伸手将其提了起来:“老钱,有什么事在外面说吧,我刚娶了媳妇就别去屋里了。” 钱易身材干瘦,被周正提着,就像是提了根木棍似的。 “哎哎哎!干嘛呢干嘛呢?赶紧把我放下!”钱易急呼。 周正闻言也将其放到了地上,然后双手抱胸道:“有啥事说罢。” 没看到新媳妇,钱易自是有些失望,他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后,便压低了声音道:“周正,屯长大人托我来和你商量点事情。” “何事?”周正皱起眉头。 钱易露出了猥琐的笑容道:“当然是好事!你那个新媳妇漂亮吧?” 周正眯起了眼睛反问道:“漂亮又怎么样?” 钱易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实话告诉你吧,那姑娘屯长早就看上了。” “只是,他家中情况有些特别,没办法明面带回去,所以就想在你这放段时间,等他搞定了家里,再把人带走,所以这段时间就托你照顾了!所以在这段时间你可别有什么非分之想啊!” “当然,屯长也不让你白费劲,明年的赋税就给你免了,怎么样?是好事吧!” 此话一出,周正脸瞬间拉了下来,他寒声道:“你说什么?让我把自己的媳妇送给严峰?” 钱易见状愣住了,一直以来,周正都是踏实憨厚的性情,怎么今天就急眼了? 不过仔细想想也对,好不容易娶回家的漂亮老婆,要送给别人,是个人就要生气。 想到这,钱易换上了一副威胁的语调说道:“什么你的老婆?这是屯长大人早就看上的。” 紧接着,他又开始循循善诱道:“再说了,他不是还有个没长大的妹子嘛,屯长娶了大的,你娶了小的,你们倆可就是连襟了。” “今后你的前途……” 啪! 钱易话还没说完,周正的巴掌便糊到了他的脸上。 “QNMD!分给我了就是我媳妇,敢打我媳妇的主意,我弄死你个狗东西!” 钱易被这势大力沉的巴掌抽的原地转了三圈才晃晃悠悠的止住身形,再一摸脸蛋,已然肿了起来,嘴里还甜丝丝的估计是出血了。 他瞪眼看向周正道:“混账,你给脸不要脸!等我回去告诉屯长大人,定宰了你小子!” 周正根本不是怕事的主,并且他也知道,此时若是表现出任何一点软弱的迹象,更多的人就会骑到自己头上拉屎。 所以,他直接扯着嗓子呼喊道:“你让他来,老子不废了他,就是狗娘养的!滚!” 钱易知道周正身怀功夫,他一边拉开距离,一边撂着狠话道:“周正,那你等着,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说罢,他便想快步逃走,然而刚转过身来,迎头便和人撞了个满怀。 “哎呦喂!瞎了你的狗眼,敢撞我!”钱易仗着严峰嚣张跋扈惯了,被人撞了之后张口便骂。 然而还未等他抬头看到对方,他的另一侧脸颊便突然一痛。 啪! 又一个巴掌声响起,这次钱易直接被抽到了地上。 “混账,哪里来的狗东西,拖下去,抽二十个嘴巴子!”一名身穿甲胄的将官怒喝一声。 其身后立刻走出两人将钱易拖了下去,紧接着啪啪啪的巴掌声便响了起来。 旁边的周正看着面前盔明甲亮的士兵微微皱眉。 看他们的穿着,应该是边境的正规军,只是这些人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 一顿嘴巴子之后,钱易被抽成了猪头,随后屁都不敢再放一个,便惊慌失措的跑出了院子。 周正看着这些士兵,挑眉问道:“几位有事?” 为首的将官扫了一眼周正,便鼻孔朝天,略带轻蔑的问道:“冯程冯大人的夫人和千金是不是在你家里?” 周正回头看了眼屋内,而听到动静的冯之舒也从屋内走了出来。 她看了眼那将官,随后又小步走到了周正身旁道:“我就是冯程的女儿,敢问几位将军所为何事?” 见到冯之舒,那将官又立刻谦卑了起来,他拱手说道:“小的名叫林齐,是林业将军的扈从,冯大人的事我们将军已经听说了,他特意命我来接小姐和夫人去府上居住!” 林齐说完,冯之舒明显松了口气,她摇头道:“替我和家母谢谢林将军,至于去府上居住还是算了吧,我等乃戴罪之身,实不宜前去,况且出嫁随夫,如今我已嫁作人妇,当留在这里跟随夫君。” “啊?”林齐愣住。 为了保持边境军屯兵的人数,朝廷经常会找些罪犯流放到这里,男子充军,女子则被安排配婚。 正因如此,林齐才火急火燎的赶来,只可惜还是慢了半步,冯之舒已经被周正带走,一路打听之后才找到这来。 在林齐看来,自己只要找到她,说明情况,她应该会跟自己走的。 可现在…… “呃!冯小姐和夫人是对我等身份有疑虑吗?我这里有林业将军的亲笔信可以证明身份。” “如今北燕被灭国,大辽兵锋不减,大有南下的意思,林业将军外出巡边去了,所以才让我等前来。” 说着,林齐拿出信来。 然而冯之舒却摇头说道:“将军不必如此,我等并非不信任将军。” “家父是因勾结外敌的罪名被抓下狱的,林业叔父又是边关重将,我若去将军府上必会为叔父带去麻烦。” “所以还是请您替我谢过叔父吧!” 说罢,冯之舒对着林齐几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第四章 新婚夜 这下林齐没话说了。 前不久大辽国大举进攻北燕的时候,兵部尚书冯程举出了唇亡齿寒的道理,力主出兵支援北燕。 这可捅马蜂窝了。 北燕和大乾本就是敌对关系,前些年北燕经常南下入侵让大乾吃了不少亏。 后来北燕国力衰退,双方也只是勉强议和。 如今让大乾援助曾经的敌人,老百姓和兵卒们肯定不答应。 同时富户士绅们也不会干,这些年大乾没有战事,大家吃喝玩乐舒舒服服的,若是打起仗来谁也别想消停。 还有那些善于搞权利斗争的官员们,他们对这个建议也是嗤之以鼻,此战若是打赢了,功劳是你冯程和那些武将的,到时候武将和勋贵们地位提高,骑在文官头上拉屎撒尿,岂不是倒反天罡? 最重要的是,咸嘉皇帝也不想打,打仗这种事劳民伤财不说,风险也很大,打赢了还好,若是打输了,大辽国借机南下,自己就要亡国灭种。 正巧的是,在冯程上奏之后,京城中开始传言说北燕送给了冯程三万两黄金,让他帮忙调动大乾出兵支援。 于是,六部六科和御史台的言官们便将矛头对准了冯程。 最终冯程以勾结外敌的罪名被捕入狱,并宣判秋后问斩,其家人全部充军发配。 作为被冯程一手提拔起来的镇北关总兵林业,自然是知道冯程是被冤枉的。 这位兵部尚书自上任以来,用尽各种办法,将国力昌盛的北燕,慢慢折腾成了半死不活的样子。 北燕恨不得把他扒皮抽骨,怎么可能给他送钱? 但当林业收到消息的时候,事情已成定局,而且大燕国的都城也被攻破,无奈之下他也只得先去巡查巩固防线,等稳定住边界局势之后,再想办法救人。 此时将冯之舒接入将军府中,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后,再告上一状,到时候不仅林业会有麻烦,还会让冯程的冤案更难被平反。 想到这,林齐也只能道:“如此,那便等将军回来再做定夺吧!这是些银两,小姐且先拿着,我等就在附近的雁翎关驻守,若有什么麻烦事,直接来找我们便是。” 这次冯之舒看得出来周正家中并不富裕,所以也并未拒绝,她将银子接了过来,再次道谢。 最后,林齐看向周正道:“喂!冯小姐暂且住在你家中,你若敢让她有半点不自在,我定不饶你!” 刚才二人对话的时候,周正一直在旁边看着,虽不知这些人身份,但想来应该不是恶人,所以周正也并未生气,只是面露玩味的说道:“既然是我媳妇,我自然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林齐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他寒声道:“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军屯兵痞也配得上冯小姐?我告诉你,等边境安宁下来之后,冯大人立刻就会官复原职,到时候……” 他话还未说完,一旁的冯之舒便抢声打断道:“将军!这是我的家事,还请不要再说了!” “呃……这……好吧!”林齐对冯之舒作揖道:“如此,那我等先告退了。” 说罢,一行人扬长而去。 周正倚在门框前,看向冯之舒道:“你是兵部尚书的女儿?” 后者微微摇头:“没有什么兵部尚书,如今我只是戴罪之身罢了,朝廷将我许配给了你,我便是你的妻子。” “从一而终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说到这,冯之舒深深的看了周正一眼,目光中带着七分感激三分卑微。 看着眼前的姑娘,周正心中暗道:封建社会的女子就是简单,让嫁给谁就嫁给谁,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唉!算了,这事以后再说。” …… “什么?你说他非但不应,还将你给打了!” “是啊!那小子还说……还说……” 严峰面目狰狞活像是要吃人的样子:“他还说什么?” 钱易犹豫一番后说道:“他还说,您要是敢去,他也会将您废掉,不然他就是狗娘养的。” 严峰看着钱易肿成猪头的脸,怒火中烧:“娘的!还反了他了!来人啊,跟我去将那小子大卸八块,我倒要看看这白沟屯到底谁说了算!” 说着,严峰就要出门。 然而就在这时,一座衣着华丽的小山却突然出现堵住了门口:“呦,相公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 “小山”开口,严峰先是一愣,随后立刻挤出谄媚的笑容道:“娘子怎么来了?嘿嘿嘿,快里面坐。” 严峰赶忙为其搬来一张大号的椅子,后者十分自然的坐了上去,那椅子随即发出吱吱的呻吟声。 钱易也赶忙陪着笑脸上前道:“见过嫂夫人!” 来人正是严峰的媳妇赵秀艳,同时也是邢州知府的亲妹妹。 赵秀艳扭了扭并不存在的腰肢,问道:“刚才怎么了?生那么大的气?又是哪个小子不听话了?” 严峰不敢直接将冯之舒带回家中,就是怕他这个母老虎般的媳妇,所以他也不敢说实话,只得搪塞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点小事小事!” 钱易也知道他家的情况,便附和道:“对对对,小事!” 赵秀艳知道二人没说实话,不过她也懒得追究,男人嘛有点秘密正常,只要别弄到自己脸上就行。 “对了,刚才我哥给我送信过来了,说给你的那批流放罪犯之中,有个叫冯之舒的,是原兵部尚书冯程的女儿。” “如今大辽国很有南下的意思,那冯程弄不好还会官复原职,所以他让你小心对待。” “既然如此,我看不如把她接到家中,我和她拜个姐妹,若她爹官复原职,你也能沾点光,若不能,便留在府中为奴为婢,怎么样?” 赵秀艳说的话中虽是征求的意思,但语气上却没留半分余地。 严峰知道,自己若是明着拒绝,立刻便会有一顿暴风骤雨般的口水泼到脸上,可若是答应,那这小美人可就彻底和自己没关系了! 一旁的钱易自然也知道赵秀艳的性情,他眼珠子一转,随即计上心头:“夫人,这恐怕不成!” “嗯?为何不成?”赵秀艳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她那双细小的眼睛瞪的老大。 钱易早有心理准备,他嘿嘿一笑,低头说道:“回夫人,刚才我正好碰见镇北关总兵林业的手下,林总兵也已经知道这件事,并且派遣手下去接冯小姐了,现在估计已经接走了。” 听到这话,赵秀艳露出了些许遗憾:“唉,还以为这会是个机会,想不到竟被他捷足先登了,罢了,命里无时莫强求,此事便算了!” 说罢赵秀艳站起身,摇晃着自己那小山般的身材离去。 “恭送夫人!”严峰暗自窃喜的将赵秀艳送走,随后忙对钱易夸赞道:“你小子脑瓜还真是灵光,竟能想到这种办法把她糊弄过去。” 后者闻言尴尬的挠了挠头道:“呃!大人,这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林业真派人来接了!” “啊!那我……” 严峰脸色大变,他刚欲呵斥,钱易马上又补充道:“不过他们没把人接走,那周正也不知给冯之舒灌了什么迷魂汤,放着镇北关不去,非要留下来给他当媳妇,林业的人拿他没办法,只能走了!” 听到这话,严峰也没了之前的激动,他挠挠头道:“若如此,那也不好办啊!听说林业是冯程一手提拔起来的,若我们用强的,等那林业知道了,怕是不会饶我。” 钱易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奸猾,他说道:“大人,依我看这冯之舒脑子也不太灵光,她现在不是认准了要嫁给周正吗?咱们只要想办法把周正除掉,到时候您再略施小计,不就能……嗯~!” 严峰眨巴眨巴眼睛,随后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不管美人如何,这周正是一定要除的,但我虽是屯长,却也只有惩戒之权,打他一顿还行,直接杀了他怕是……” 此时周正已经和冯之舒成婚,而且看上去那个冯之舒还挺维护他的,若贸然杀掉,万一冯程官复原职,冯之舒再找自己算账,那就麻烦了。 钱易也知道严峰是个胆小怕事的主,于是立刻献上计策道:“大人,直接杀自然不行,但若派遣他去雁荡山围剿江九儿,到时候……” 说到这,钱易的手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 严峰一怔,随后嘴角便勾起一抹笑意:“好!就这么办!” …… 周正家。 没有红烛,没有喜字,没有嫁衣盖头,有的只是温暖的火炕和一床还算干净的棉被。 “那个……你不后悔?” “这……这是妻子的本分。”冯之舒不敢面对周正那灼热的目光,微微撇过头去。 送走了所有搅扰者之后,周正便开始分配房屋,其实也没什么好分配的。 这大冬天只有客厅和卧室有火炕,若是去厢房睡,怕是要冻死。 所以,周正便请丈母娘陈新莲、小姨子冯之云,以及那个主动投奔的便宜媳妇慕燕然睡客厅的火床。 自己则和新媳妇冯之舒睡卧室。 收拾完东西之后,周正便和冯之舒钻了被窝,上一世孑然一身的他,今日终于要脱离单身苦海了。 听到冯之舒的话后,周正便开始运用起诸多老师言传身教的招式,开始试图勾起冯之舒的兴趣。 然而,任由他使出十八般武艺,后者却只是双眼紧闭的绷着全身,似是在受刑一般。 忙活了半天,对方一点回应都没有,周正自是有些无言,他凑近了冯之舒的脸颊,轻声问道:“你怎么没反应啊?” “啊?什么……什么反应?”冯之舒依旧双眼紧闭,听其声音俨然是紧张到了极点。 周正一万个无语,显然这姑娘估计是没有半点关于房事的概念,估计在这个时代,也没人会教。 而周正亦是半点实操经验没有,此时的他虽无比猴急,但冯之舒紧绷着双腿双脚无法配合,他却也是一点办法没有。 憋了半天,周正只得试探性的说道:“你别紧张,放松些。” “嗯……”冯之舒轻声答应,但身体依旧崩的像铁一般。 周正几番尝试仍不得其法,想到睡在隔壁的丈母娘和小姨子,他又不好意思将声音闹大。 最终周正也只得苦笑着躺到一旁道:“算了,睡觉吧。” “嗯?”冯之舒一脸懵的说道:“这就好了?” 周正无言:“……嗯,好了,睡觉吧!” “哦!”说罢,冯之舒赶忙又闭上了双眼。 美人在怀,却吃不得,周正心中无比焦躁,不过想到来日方长,他还是收敛了心神。 次日清晨,周正早早的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用冷水洗了把脸之后,周正便拿起家中的长枪挥舞了起来。 虽说融合了前主的记忆和本能,但武功这种东西,还是要更加熟练一些,不然到了关键时刻,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命丧当场。 前主的功夫是跟随一个叫周桐的老人学习的,这位老先生武艺高强且十分神秘,将一身武艺教给周正后,便飘然而去,再无音信。 周正也凭借着这身功夫杀过土匪,斩过贼寇,虽不敢说所向无敌,但凭借着手中这杆铁枪,打个二三十人不成问题。 一套枪法练完,周正面不红气不喘,身上似乎还有使不完的力气。 显然,这是前身为其攒下的功夫底子。 收起长枪周正又拿了一根短棍开始练习三棱军刺的刺杀技巧。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三棱军刺虽然长度不及长枪,但若是近身作战却是相当好用。 尤其是这玩意的伤口极难缝合,被捅上一下,基本上没救。 又是一番练习,确定自己的意识和身体没有任何迟滞感之后,周正也彻底放下心来。 未来少不了上战场,只要身体没问题,周正有自信凭借着在部队学的那些本事,完全能够在这个时代封侯拜相。 练习完之后,周正便打算去镇上找那医生将药拿回来,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将几人的身体养好。 然而,就在他放下兵刃打算出门的时候,却见严峰和钱易二人,大摇大摆的走到了隔壁姜武的家中。 第五章 严峰的报复 昨日收拾钱易的时候,周正便想到二人会来报复。 对此,他也早有打算,若对方以势压人,大不了捅死他们两个,然后带着一家老小搬去山上度日。 只是,这二人不来找自己,反倒是去找姜武作甚? 就在这时,严峰和钱易自姜武的房屋内走了出来。 周正见状双手抱胸站在门口,一副爱咋咋地的模样。 不过,二人并未找茬,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快步离去。 “哼,算你们两个识相。” 嘟囔了一句,周正便要走人,然而就在这时,姜武却是从房屋内走了出来,他一眼便看到了周正,随后道:“周正,你去干嘛?” 周正刚当兵的时候,姜武对其颇为照顾,只是最近不知怎么的,姜武开始明里暗里针对他。 虽不明白为什么,但念及往日的照顾,周正对其还是比较尊重的。 “姜叔,家中小妹有些不适,我去拿些药来!” 周正无父无母,姓氏都是随师父的,哪里有什么小妹,倒是听姜瑶说,这小子一下领回来四个媳妇,还有老有少,真是欠揍。 想到这,姜武心中更为不满,他没好气道:“快去快回,刚才严峰过来给咱们安排了任务,我去找其他人,你回来之后便来我家汇合!” 说罢,姜武大步而去,去找他麾下的其他兵卒了。 周正则轻笑一声道:“哼,果然是来找茬的。” 他们是军屯兵,平日里除了种田哪里有什么任务,不过军屯兵也是兵,若屯长有命令下达,他们还是要办的。 只是不知这老小子给自己挖的什么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周正也没多想,便快步向着镇上跑去。 昨天的大夫早已将药包好,取了药之后,周正又去了昨日定做兵器的铁匠铺。 他要的兵器自然没那么快做好,不过粗坯已经做出来了,又依照铁匠的工艺提出了几点要求之后,周正这才回到军屯。 放好药之后,周正便来到了姜武家中。 此时,同一伍的何必、徐裴二人已经在姜武家中了。 见周正进来,何必随即便抱怨道:“周正啊周正,你说你小子没事惹钱易那孙子干嘛?现在好了,你打了他,我们几个也要跟着倒霉。” 徐裴闻言对周正维护:“钱易那厮狗仗人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之前还不经常说要给他点颜色瞧瞧,怎么周大哥帮你教训了他,你反倒不乐意了?” 何必一听顿时急了:“徐裴,你傻还是我傻,那些都是气话你听不出来?真要是打他老子早废了他了,还用等周正出手?” “现在好了,严峰那王八蛋让我们几个去雁荡山剿匪,你说说怎么办?” 听到这,周正眉头一挑,沉声道:“去雁荡山剿匪?怎么回事?” 何必张了张嘴巴,最终摇头道:“还是让姜叔和你说吧!” 此时的姜武正拿着个烟斗吧唧吧唧的抽着,劣质的烟叶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听到何必的话后,姜武将烟斗盖子捂上,随后道:“今天早上严峰来到我家,让我带着你们几个去雁荡山查探土匪江九儿的情况。” “听他说,朝廷打算派兵剿了这群山匪,所以便派咱们前去先探探情况。” 雁荡山是附近的一片山脉,地形复杂,有好几股山匪在那里盘踞。 其中数山北的风灵狐狸江九儿,以及山南的黑煞虎杨不通势力最大。 据说,二者麾下皆有百十号人马,且个个武功高强杀人如麻,来往的商旅皆闻之色变。 就连他们白沟屯出去送往前线的物资,也曾被他们劫掠过。 匪盗如此猖獗,身为屯长的严峰却从未过问。 除了他本人比较怂之外,白沟屯兵卒的战力也确实不行,大多数人比一般农户强不了多少,而且因为吃不饱饭的原因,很多人都营养不良,跑两步都喘的上不来气,更别说剿匪了。 至于朝廷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们,更是从未理会过,反正土匪也抢不到他们家去,爱咋咋地吧。 现在北境边关告急,朝廷正是多事之秋,严峰竟说朝廷要派兵前来剿灭这几伙山匪,这明显是在扯淡。 联想到昨日和钱易的争执,不难想到这家伙是打算将自己这些人除掉。 姜武显然也已经将此事想通透了,他看向周正道:“周正,咱们几个人之中,你功夫最好,你说说吧,怎么办?” 将话语权交给周正,姜武显然是打算让他自己处理。 周正淡然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你们不用管了,我自己去雁荡山探查便是。” “周大哥,你……”徐裴想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窜进来一个大汉:“姜叔,啥事叫我?” 来人正是他们伍的最后一人——鲁大壮。 这货看上去傻憨傻憨的,实则精明得很,坏事躲得远远的,好事比谁跑的都快。 姜武早上叫他的时候,这小子还在陪新媳妇睡觉,于是,便和他母亲说了一声有事找他。 一般来说,不说清楚是什么事,鲁大壮是不会来的,可能是想到昨天领了媳妇,今天或许还有啥好事,所以便又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姜武看了鲁大壮一眼,随后道:“屯长大人让我们去雁荡山探查土匪的情况,你要去吗?” “啊!”鲁大壮大吃一惊,随后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不行,我娘还病着呢,我要是去了没人照顾,您老人家还是派别人去吧。” 说罢,鲁大壮便要脚底抹油。 周正看着自己的这四个战友突然嗤笑了一声。 原本姜武都想让众人散去了,但听到周正这声嗤笑,他又不自觉的挑起了眉头:“周正,你笑什么?难道你不想去了?” 周正微微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我的几个朋友了,好了,此事我一人来办便是,诸位保重,周某去也。” 说罢,周正起身离去。 姜武看着其离去的背影,皱紧了眉头,他原以为,自己将事情全都推给周正,后者便会请求自己帮忙,自己也正好能向他提要求,让他离自己女儿远点。 谁知,这小子骨头倒是挺硬,竟一个人扛了下来。 “哼!这小子,最好死在雁荡山上,到时候丫头也就彻底死心了。” 想到这,姜武转身回到屋内。 何必本就不想掺和这事,见周正一人扛下了所有,他也赶忙离去,似是生怕对方反悔似的。 徐裴倒是挺想和周正一起去的,但想到家中刚刚成婚的媳妇,他还是犹豫了,最终他也只是一声长叹转身离去。 倒是鲁大壮盯着周正的背影,舔了舔嘴唇,然后便快步跟了上去。 周正家中。 此时冯之舒正在煎熬草药,作为朝廷二品大员的千金小姐,她之前自然是没干过这种粗活。 不过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她按着周正所交代的方法,用砂锅熬煮着药草。 这时,母亲陈新莲的声音突然传来。 “舒儿,你进来一下!” “哎!”冯之舒应了一声便往来到了屋内,只见母亲在卧室内正皱着眉头捏着那泛黄的褥子。 “舒儿这是怎么回事?”陈新莲问道。 这话把冯之舒问懵了,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娘,什么怎么回事?” 看着女儿一脸无辜的样子,陈新莲似是明白了什么,她问道:“昨夜他没碰你?” “啊?”冯之舒脸颊瞬间涨红,她低头扭捏道:“碰……碰了……” “嗯?那为何……”陈新莲回头再看向褥子,只见褥子上除了有些陈旧之外,再无其他。 再看向自己女儿,陈新莲试探性的说道:“去给为娘端碗水来。” “哎!”冯之舒应声便准备去端水。 然而,她刚走两步便又被陈新莲叫住:“不必去了。” 见女儿行动完全没有异样,陈新莲也明白过来,此时的她扶额无言。 古代女子出嫁,若是寻常人家,自会有母亲或者姨娘之类的告知同房事宜。 官宦人家的女儿出嫁,则会有专门的老妈子告诉,有条件的还会弄几本春宫图学习学习。 冯之舒自然算是后者,只不过,因为她父亲的事,家被抄了,只剩母女三人相依为命。 昨日嫁人又十分仓促,陈新莲自是没有机会告知这种事。 看着一脸疑惑的女儿,陈新莲虽说也有些为难,但还是将女儿叫了过来开始传授经验。 而就在这时,周正已经从姜武家中回来了。 他刚进家门,便见慕燕然正坐在门口的木墩上,瞪眼瞧着他:“喂,你功夫不错嘛。” 早上周正练武的时候,听到动静的慕燕然,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开始观察。 她虽武艺一般,但见识还是有的,见周正一套枪法耍完,她便知道,此人的武艺非比寻常。 周正闻言点了点头道:“是有些功夫,怎么有事?” 慕燕然眉头一挑,随后又从怀中拿出了一小块金子道:“我给你些银钱,你想办法送送礼,混个军官当当如何?” 看着眼前闪闪发亮的金子,周正很想将眼前这丫头倒过来,看看里面究竟还有多少存货。 不过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他还是按下了这股冲动,说道:“收起来吧,我这辈子也学不会拉关系送礼这一套。” “晚上我要出去一趟,若能活着回来自然是最好,若不能,你便自求多福吧。” 说罢,周正便快步走进了屋内。 屋子里面,冯之云依旧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她额头上还有一块湿布,用于降温。 见周正进来,她便两眼茫然的叫了一声:“姐夫!” 这是周正第一次听她说话,因为发烧的缘故,声音有些沙哑。 “嗯,你姐呢?”周正问道。 听到声音,冯之舒母女已经从卧室走了出来,二人的脸色都有些绯红,周正自是有些不解,不过他也没时间细问了。 “岳母大人,有些事我得和您说一声。” “贤婿何事?”陈新莲对周正这个女婿十分满意,今日一觉醒来气色都好了不少,听到周正的话,便忙询问道。 周正也不隐瞒,直接将严峰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他道:“岳母大人,我此去能回来自是最好,若不能回来,您便想办法去找林总兵吧,有他在相信能保你们母女三人无恙。” “昨日我和舒儿没发生什么,她今后改嫁也无需介怀!” 虽不觉得自己会死,但周正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别人。 更何况,他对这母女三人感觉也不错,虽然古板了些,但终究还是对他心意的。 陈新莲一听顿时急了,她怒道:“周正,你拿我们母女当什么人了?舒儿既然已经嫁给了你,便是你的妻子,你们便是一家人。” “昨日你为了保护她而得罪了些许宵小,我作为娘家人,自不会袖手旁观。” “我这就给邢州知府写信说明此事,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没有王法了!” 陈新莲十分激动,冯之舒亦是一脸倔强的看向周正道:“相公,家母和小妹还需照顾,你若身死,我虽不敢说即刻殉情,但也会为你终生守节。” 此时的冯之舒,眼神无比坚定,连带着那声相公都喊得十分决绝,听的周正心中十分感动。 之前当得知她是兵部尚书的女儿时,周正还担心她只是暂且找个居住的地方,并未真的看上自己,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回事。 虽不敢说现在的冯之舒已经喜欢上自己,但看其言行,应该是那种深受封建礼教束缚的女子,讲究从一而终。 周正虽对封建礼教不喜,但却对这种人十分敬佩。 看着如此激动的二人,周正赶忙说道:“只是提前和你们说一声罢了,以我的本领,也未必会有事。” “至于给邢州知府写信也大可不必,严峰那厮让我等去山上探查情况,也在职责之中,您就是写信也无用。” “雁荡山的情况我知晓一二,别的不说自保应该不是问题,我怕的就是,我离家的这段时间严峰他们来找麻烦。” “所以,若是方便,你们便去寻林总兵也无妨!” 闻言,冯之舒上前一步道:“相公放心,家中有我照料不会有什么事的,那严峰若敢前来,我便能应付于他。” 看着一脸坚定的女儿,陈新莲亦是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他区区一个屯长,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你就放心去吧。” 看着眼前这对母女,周正也是无言。 二人口气倒是不小,就是不知真遇到事情,会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想到二人的身份,估计严峰也不敢乱来。 想到这,周正便道:“嗯,好,那我再去趟镇上买些兵器,晚上便去雁荡山。” 说罢周正便要离去,这时,冯之舒突然道:“相公等等。” 说话间,她从怀中掏出一枚通体碧绿的玉佩道:“昨夜帮母亲和小妹诊病已经花了你不少银钱了,这次出去便将这东西卖了吧,买些好的兵刃甲胄,我……我等你回来。” 第六章 敲诈屯长 周正虽对珠玉首饰没什么研究,但这块通体碧绿的玉佩,只看上一眼便能看出来不是凡物。 “哪来的?”周正问道。 冯之舒犹豫了一下,撇过头说道:“是父亲给我的。” 周正看了看旁边的陈新莲,说道:“既有玉佩,那之前为何不给岳母大人和小妹治病?” 冯之舒看了看陈新莲说道:“母亲……母亲不让我当卖。” 闻言,陈新莲也是一声长叹,她解释道:“我家夫君此次被抓生死未必,他若身死,此物便是她父亲留给他的遗物,我自不会让她当卖。” “但你不一样,今后你便是她的夫君,出嫁从夫,她自是要对你全心全意的待你。” 听到这话,周正忍不住挠起了头,不得不说,自己这个丈母娘还真是深受封建礼教毒害啊! 真不知有这种丈母娘是福是祸。 犹豫再三,周正还是将玉佩拿到了手中,他估计他要是不拿,二人还指不定要和自己纠缠多久。 等回来之后,要好好纠正一下她们的封建思想了。 “好,我走了,等我回来!” 说罢,周正拿起自己的长枪便大步走出了家门。 “周正!” 刚出家门,旁边便传来一声沉闷的呼喊。 扭头看去,便见鲁大壮正一脸憨笑的站在门外的一棵大树旁边。 “有事?”周正问道。 鲁大壮笑呵呵的凑了过来道:“那江九儿是有名的女悍匪,而且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你此去雁荡山打算怎么探查情况?” 对于江九儿周正也有所了解,据说她父亲曾经是边军一员,因为犯了事无奈带着家人落草为寇,之后便一步步在雁荡山扎下根来。 前几年父亲病死了,江九儿便扛起了山寨的大旗。 她虽为一个女子,但不管是武艺还是谋略都远超常人,据说她劫掠商队从未失手,且神出鬼没,而她本人每次出现,也总是以一张狐狸面具遮面,让人无法看到真容。 所以,她也便有了风灵狐狸的绰号,不过,她似乎对这个称号并不喜欢,谁要是敢当面叫,见一个杀一个。 虽从未直接打过交道,但她能在诸多悍匪林立的雁荡山站稳脚跟,且愈发壮大,足以见其能力非凡。 不过,周正在边境多年,隐蔽侦查正是他的拿手好戏,直接将山上的百十号匪徒剿灭他没把握,打探打探情况还是可以的。 于是,他便沉声说道:“晚上去雁荡山看看情况,若有机会便抓两个舌头下山,如此也算能交差了?” 鲁大壮眨巴眨巴眼睛道:“抓舌头?什么意思?” 周正懒得再解释,他摇头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别走!”鲁大壮拦在了周正面前笑嘻嘻的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啊?”周正眉头皱起,刚才商量的时候,他可是第一个脚底抹油的,怎么现在又要跟自己去? 许是看出了周正的疑惑,鲁大壮挠挠头解释道:“我看你一点也不慌,便觉得你肯定有办法,我跟你去若能立下些功劳,等回来了还能分到些赏银呢!” 看着一脸憨厚的鲁大壮,周正一脸无语,因为来得晚,这家伙并没听到事情的前因后果,他还以为,这真的只是普通的任务呢。 周正并没有实话实说的意思,而是问道:“山上可危险的紧,弄不好便是人头落地,你真的敢去?” 鲁大壮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我娘说了,我是天赐的福将,运气好得很,再说了,别人不知道你的功夫,我还不知道吗?” “跟着你,立功不敢说,但保命肯定是没问题的。” “有你的功夫,我的运气,今天这事一定能成。” 说到这,鲁大壮嘿嘿的笑了起来。 这时,周正也才想起来,之前他刚被分配到这里的时候,作为“老兵”的鲁大壮便来找茬欺负他,刚开始周正并未与之计较,但眼见他开始变本加厉,周正便也不惯着,当场便鲁大壮收拾了一顿。 从那以后,这家伙一直对自己服服帖帖的。 至于他的运气也确实不错,平时有什么好事总是歪打正着的让他给碰上,昨日娶亲便截了何必的胡,让他的银子白花了。 而他最大的运气,还是上次碰巧救了一个京城大官的命。 那大官品行也不错,当场便要让鲁大壮跟他走,但鲁大壮要照顾母亲,所以也只能拒绝,大官感念其孝心便亲自找到了严峰,让其照顾一二。 所以,现在鲁大壮隔天差五的请假跑回家,严峰也没拿他怎么样。 当然,那大官的名字,鲁大壮是记不住的。 一番思虑之后,周正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那今天晚上咱们便同去雁荡山!” “好好!等有了赏钱,咱们对半分啊!”鲁大壮又强调了一下赏钱的事情,显然这家伙要和周正一起去,绝不是什么兄弟情义,或者当兵的责任感。 周正知道,这本就是严峰给他下的套,就算办的再好也不会有赏钱,于是他便笑着说道:“赏钱未必有,不过现在我就能带你去找严峰要些银子,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去了!” “嗯?怎么要?”鲁大壮来了兴趣。 周正神秘一笑,说道:“跟我来便是了!” 因为家中有个母老虎的存在,所以白天严峰多是以公务繁忙的理由住在军营,直到天黑才会回家。 而军营之中也并没有多少人,大部分的军卒都如周正那般分散到军屯各地守着田地去了,军营内只有一些军官,以及严峰的十几个亲随。 当周正和鲁大壮大摇大摆的来到军营的时候,当即便被一名士兵拦住:“你们干什么?” 鲁大壮一脸蛮横的上前呵斥道:“混账,爷来找屯长大人谈事情,你管得着吗?去!” 说罢,鲁大壮一个推搡便将那士兵推了个跟头。 “哎呦,敢打我,还反了你了!”那人从地上爬起来便要和鲁大壮动手,但却被一旁的士兵给拉住。 “老三,冷静,你打不过他!” 此话一出,那军卒也不再折腾,他将摔歪的帽子扶正,随后瞪眼撂下狠话道:“哼!咱们走着瞧!” 鲁大壮呵呵一笑,并未理会,他在军营之中蛮横惯了,这种狠话他早就不知听多少次了。 就这样,二人大摇大摆的来到了严峰的营帐之中。 此时他正对着一名长相姣好的女子上下其手,周正和鲁大壮突然闯入,着实将二人吓了一跳。 但当看清楚来人之后,严峰的惊吓便变成了愤怒:“混账!谁让你们两个进来的?赶紧给我滚!” 周正并未离去,反而是上前凑了凑道:“屯长大人,您让我们去雁荡山查探敌情,但我们这几人身上的甲胄兵器全都已经不能再用了,还请大人给我们些银钱,让我们置办些新家当。” “如此,也好完成您布置下的任务不是!” 此话一出,严峰的眼睛瞬间瞪的滚圆:“奶奶的,要钱要到我头上来了,周正,你怕是还没睡醒吧!” 周正抬起下巴寒声道:“屯长大人,我睡没睡醒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此去雁荡山九死一生,若无趁手的兵器甲胄,更是十死无生!” “反正横竖都是死,我看不如……嗯?” 说到这,周正满脸杀意的看向了严峰。 严峰被周正的眼神吓到了,此时帐篷内只有他们四个,外面虽然也有些军卒,但他们怕是也绝非这二人的对手。 而且,这二人若真动了杀心,那等他们进来,自己脑袋怕是都要被当球踢了。 想到这,严峰赶忙缓和了语气说道:“贤弟,去雁荡山探查也不是我下的命令,是……是咱们邢州知府下的令!” “前段时间,雁荡山的江九儿把运送给前线的军需都抢了,你说说,朝廷能不剿她吗?” “所以,有气也别冲着我来,我也是没办法啊!” 周正懒得听他忽悠,他又上前两步,此时严峰已经距离他不过一米距离,只要周正出手,捏碎他的脖子不过弹指间的功夫。 “屯长大人,既然是邢州知府的命令,我等自当遵从,但这兵器甲胄我等也确实已经很久没有领到了。” “事态紧急,向兵部申请肯定来不及了,所以,还请屯长大人给我们一些银子购买甲胄兵器,等新的兵器发下来,我们再将买来的兵器交公便是!” 看着近在咫尺的周正,严峰紧张的咽了口吐沫。 钱他自然是不想给,但看周正这架势,若自己不给,他怕是真敢和自己玩命。 他臭当兵的一个,烂命一条,死就死了,可自己不行啊!现在老子刚过上好日子,小妾也没弄上几个便要和这小子同归于尽,实在犯不上。 想到这,严峰已经在心中将出主意的钱易骂了千遍万遍了。 眼见躲不过,严峰也只得说道:“那你们需要多少银两?” “一百两!”周正一本正经道。 “一百两!”严峰大惊失色,纵使现在周正气势压人,他也不得不大声说道:“买什么兵器需要一百两银子?再说了,我哪里有这些银钱。” “你们若真不想去,我换人便是,何必为难于我!” 此时的严峰是真想将命令收回了,然而,刘凌却知道,这次若是躲了,今后这家伙还是会找自己麻烦,所以还是刚硬到底的好。 “屯长大人,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你让我们五个人去探查几百人盘踞的雁荡山,到底是谁为难谁呢?” “现在我们既然接了任务,便自然会完成,您也无需多说,一百两银子拿出来,今天晚上我自会将江九儿的山寨探查清楚。” “若不给我们,那就别怪我们鱼死网破了!” 说到这,周正又向前凑了凑,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此时的严峰已经开始后悔了,早知道他打死也不会打那冯之舒的主意了。 而对于摆出搏命架势的周正,他也有些无可奈何。 糊弄肯定是糊弄不过去了,要么拿钱,要么便只能同他玩命。 一番纠结之后,严峰脱下鞋子从自己的鞋底抠出来一张银票拍到了桌上:“给!这是本官的私房钱,拿去吧!” 也幸亏周正之前所在的军营男人味十足,不然的话,单是闻这味道,周正便能被熏晕过去。 一旁的鲁大壮倒是不介意,他一把将银票收了起来,然后乐呵呵对严峰道:“屯长大人,多谢了!” 钱已到手,周正也不再多留,他冷冷的看了眼严峰说道:“屯长大人,我去去就回,家中妻小若有闪失,您可要多担待了!” 说罢,也不等严峰回话,周正便大步走出了军营。 等二人离去,严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严峰怒道:“来人啊!将钱易给老子抓过来!” 姜武家中。 “爹!周大哥究竟哪点得罪你了,您要这么害他!”姜瑶看着自己的父亲,咬牙切齿。 听到女儿的话,姜武握着烟袋的手都在颤抖:“丫头,你觉得是爹安排他去雁荡山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挑媳妇的馊主意都是你出的,你还有什么缺德事干不出来?”姜瑶瞪着眼噘着嘴一副我全都知道的样子。 姜武闻言肺都要气炸了,他怒道:“挑媳妇的主意是我出的我认,但去雁荡山这件事,却是他自找的。” “昨天他打钱易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钱易是什么人?严峰的狗腿子,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严峰不收拾他才怪!” 听到这话,姜瑶的气势不由得矮了半截,她看向姜武道:“那你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啊!那江九儿多厉害,之前邢州知府几次派人上山剿匪,不都被她给收拾了。” “周大哥一个人去,岂不是九死一生?” 看着这不争气的女儿,姜武只觉脑瓜子嗡嗡作响,他怒道:“是他自己要一个人扛的,关我屁事!” “再说了,他去雁荡山九死一生,你就不觉得你老爹我去雁荡山也是九死一生?” “你说说你,这还没嫁人的胳膊肘就拐成这样,今后要是嫁了人,还不把你爹我剁吧剁吧卖了肉,贴给你婆家啊!” 第七章 上山 一番怒斥,让姜瑶的态度也软了下来,她上前两步抱住了父亲的胳膊摇晃道:“爹,怎么会呢?我要是嫁人了,一定和他好好伺候你!” 看着女儿那扭捏的样子,姜武本来心头也有些软,但想到她是为了周正来求自己的,姜武心中便更加生气了:“什么好好伺候我?我给你托人说了多少人家,你那次不是把人家打出家门。” “我说,那周正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惦记?要我说,这次他一个人去雁荡山也没什么不好的,若是死在那里,你正好也就心死了!” “不行!”姜瑶闻言甩开了父亲的胳膊,她急道:“爹,周大哥平日里给咱家帮了多少忙,我喜欢他也是应该的。” “他这次要是死了,我也就随他去了!” 说罢,姜瑶撇过头去双手抱胸,一副爱咋咋地的样子。 姜武听后气的全身发颤,他怒道:“好!死就死,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眼见威胁不成,姜瑶又不得不转变策略,她回头看向姜武道:“爹,要不这样,这次你帮周大哥,今后我……我就再也不和周大哥见面了!” 姜武一听,原本的滔天怒火顿时下去大半:“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姜瑶高抬下巴直视父亲道。 姜武盯着女儿看了一会,随后道:“好,这可是你说的,若要食言怎么办?” 姜瑶想了想道:“就让我天打……” “好了好了!”话还未说完,姜武便将其打断,随后他又嘬了一口烟袋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说罢,姜武便从院子内拿起一杆长枪大步走了出去。 眼见老爹同意,姜瑶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爹,我出去买些酒菜,等你们凯旋!” 从家中出来,姜武直接便来到了裴寂家中:“裴寂,穿上战甲拿上武器跟我走!” 此时的裴寂正在劈柴,听到姜武的话后,他忙问道:“去哪?” “雁荡山!”姜武道。 裴寂本来便想和周正一起去的,只是性格软弱了点,如今听到姜武的命令,他立刻放下斧头,回屋拿上了自己的家传宝剑以及战甲跑了出来。 他的那个三角眼的媳妇似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未来得及说,二人便已离去。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何必家。 和裴寂不同,当姜武说明来由之后,何必当即推脱道:“我说姜叔,那周正不是说了嘛,这件事他一个人就能搞定。” “再说了,他武功那么高,我这身手跟他一起上山,搞不好还会拖他后腿呢!” 姜武眼睛一瞪,当即呵斥道:“我是伍长,你是跟我去,不是跟他去!” 何必依旧不想去,他为难道:“哎呀,姜叔您不是挺讨厌他的嘛,怎么这次……这次……” 眼见他如此墨迹,姜武直接呵斥道:“何必,我问你一句话,你去是不去!” 何必闻言也来了脾气,他挺直了腰板说道:“姜叔,这次明明是周正惹出来的祸事,凭什么要我一起扛?我不去,你们爱谁去谁去!” 姜武闻言冷哼一声说道:“好!不去是吧,那可就别怪我把你之前假扮土匪劫掠商旅的事情捅出去了!” 说罢,姜武转身便走。 何必则脸色大变,他赶忙上前拉住了姜武的胳膊道:“叔!叔!不,爹!干爹!您先别走!” 一连串的呼喊之后,姜武终是停下了脚步,他瞪眼看向何必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何必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恐惧的说道:“您怎么知道我的事?” “哼!你小子一天天懒得蛋根子疼,却从来不缺钱花,我早就盯上你了,前几天,你还给严峰送了礼,让他帮你挑俩好媳妇,是也不是?”姜武满目寒光的看向何必。 后者这下是彻底服气了,他赶忙说道:“是是是,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嘛,再说了,我就图财,绝不害命,您老就饶了我这次。” “今后,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上刀山下油锅都是您一句话的事!” 听到这话,姜武才收敛了气势,他又问道:“那这次你去不去?” 何必连连点头道:“去去去!肯定去啊!说实话,我早就想把雁荡山的土匪们给平了,这次由您带队,一定能马到成功!” “您说是不是?嘿嘿!” 姜武没工夫听他拍马屁,直接道:“既然去,就赶快收拾东西!” 这次何必不敢再含糊了,他赶忙回到屋内将挂在墙上的袖箭和月牙弯刀拿上,随后便快步走了出去。 另一边,在镇上大肆购买了一番后,周正和鲁大壮各自拎着兵器大摇大摆的向着雁荡山走去。 周正委托铁匠打造的兵器还没做成,没办法只能买些品相一般的成品兵刃。 他自己有一杆镔铁大枪,后来又买了把雁翎刀以及一张弓,十余只雕翎箭,共花了十两银子。 鲁大壮则买了一把宣花大斧,这斧头重五十多斤,据说是玄铁打造,有开金断石的威力,周正原本还怕这玩意太重,他耍不起来,结果落到鲁大壮手中之后,他便能轮转如飞,而且看其挥舞的架势,也有几分模样。 所以周正便花了四十多两银子将其买了下来。 然而,当周正掏了银子之后,这鲁大壮便跑去找那铁匠询问,自己用两天还能不能再退了换成银子,搞得铁匠满头黑线。 对此周正也是无言以对。 除了兵器,鲁大壮还买了一套木质战甲套在了身上,因为朝廷严禁民间私制甲胄,所以就算这里的铁匠铺,也不敢制作铁甲。 而这套木质战甲是用厚实的木片一块块穿起来的,样式和铁甲差不多,只不过防御力要差一些,但挡挡一般的刀剑还是凑合的。 因为是木头做的,所以算不上甲胄,可就算如此,那铁匠铺的老板也是偷偷摸摸的售卖,没敢摆在明面上。 而这玩意也十分昂贵,足花了十五两银子。 当然,周正也有理由怀疑,这家伙在用完这一次之后,立刻就会将这战甲连同兵器一同卖了换成银子。 不过不管怎么说,二人也算是生死战友了,些许银子还不值得计较。 自镇上走出来之后,周正便和鲁大壮绕行小路来到了雁荡山北边的一片山林之中。 此时正值冬季,草木荒芜,两个手持兵器,身穿甲胄的人走在路上自然是十分引人注目。 而雁荡山脚下的很多村民都和山上的匪徒们有所勾连,若被他们看到了,让山上的匪徒们有所准备,那二人再想上山可就难了。 所以,二人并未着急往山上走,而是蹲在这片树林之中,等待着夜幕降临,才悄悄的向着山上摸去。 雁荡山不大,方圆只有四五十里的样子,但山峰林立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所以才招来数股山匪在此盘踞。 不过,就算有很多山匪,他们也没有把整片雁荡山霸占,而是留出了一部分,让靠山吃饭的猎户们进山打猎。 这倒不是他们慈悲为怀,而是这些猎户,往往也充当着为他们传递消息,帮他们购买生活必需品的角色。 双方算是合作关系,所以只要猎户们不越界,山匪便不会对猎户们出手,而且留给猎户们的区域,也能充当各路山匪地盘的缓冲地带,算是一举多得。 而周正选择的这条路便是猎户们进山的道路。 借着影影绰绰的月光,二人来到了山脚下。 周正抬头看了看星星,辨别好方向之后便说道:“凭借咱们两个,想要上山打探清楚情况不太容易,一旦暴露,便是九死一生。” “所以,我们的目标不是上山,而是要抓个俘虏下山。” 鲁大壮抱着斧头挠挠头道:“抓俘虏?那不是还要上山才能抓到?” 周正摇头:“未必,这山上必定有山匪们的岗哨,我们只要抓住一个岗哨便能交差!” “嗯!好,听你的!”鲁大壮重重的点了点头。 随后,二人便抄起兵刃便要上山。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上山的道路上突然窜出了三道黑影。 “什么人?”鲁大壮大吃一惊。 周正则一抖枪花,直接刺了过去! 三人见状赶忙躲避。 “周大哥,是我们!”徐裴一边躲避,一边喊了一声。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周正的长枪也悬在了半空中。 惊魂未定的何必见周正停手,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妈妈哎,吓死了!” 刚才周正出枪的时候枪尖一直在抖动,何必只觉眼前数十道寒芒闪烁,似乎全都是冲自己来的,若非徐裴及时出声,他感觉自己就算跑向一旁,也难逃被寒芒贯穿身体的厄运。 徐裴和何必都已经出声,那第三人的身份也昭然若揭了。 周正抬眼看向姜武,问道:“姜叔,你怎么来了?” 姜武在召集了徐裴二人后,又去了鲁大壮家,那时的鲁大壮正在镇上摆弄宣花斧呢,自然不可能在家。 之后,姜武又去了周正家,在得知周正拿着长枪离去后,姜武便知道他是要直接上山了,于是,他便带着二人,直接来到上雁荡山的必经之路上等待。 只是没想到,二人竟这么晚才过来,更没想到周正的枪,竟如此迅猛,就连曾上过战场的姜武也被吓了一跳。 “咳咳!”轻咳两声之后,姜武强装淡定道:“命令是下给咱们五个人的,死了你也跑不了我们,一起去吧!” 周正一怔,随后便觉心中一暖。 虽说早上的时候几人有些不愉快,但现在看来,他们也算是合格的战友。 何必更是凑上前道:“姜叔说的不错,咱们都是手足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区区几个山贼,还奈何不了咱们!” “所以,姜叔要帮忙的时候,我第一个就同意了,还把徐裴给叫上了。” “你说是不是,徐裴!” 徐裴不善言谈,但也不喜欢何必这种往自己身上揽功的行为,所以只是翻了翻白眼没说话。 姜武也懒得和何必计较,毕竟五人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谁几斤几两,都清楚的很,在这纠结这个没意思。 “周正,大壮,我知道有一条隐在山谷中的小路可以上山,你们跟我来,咱们上山之后,摸清山上土匪的人数后,便再原路返回,尽量不要惊动其他人。” “如果万一被人发现,周正,你便带着他们先走,我来断后,明白吗?” 此时周正很想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但看姜武这信心十足的样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听您的!” 见他同意,姜武左右看了看,随后道:“走,跟我来!” 就这样,一行五人隐入了深山之中。 姜武自小便在白沟屯长大,江九儿还未出生的时候,他便独自上山砍柴打猎,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极为熟悉。 纵使天色黑暗,他也总能轻松的找到道路。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半山腰的一处三岔路口,再往前,左右两侧都是上山的道路,姜武指着其中一条说道:“那一条就是去江九儿所在的山寨了,这边这条,是往大山深处走的!” “等会若是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原路返回,可千万别走错了!” “是!”周正几人应声。 随后,便见姜武来到了道路一侧的一棵大树旁,他用手中的长枪往脚下的草丛之中探了探,然后道:“跟我来!” 说罢,姜武便踏步从那走了下去,而下面是黑乎乎一片,深不见底的一处山谷。 怪不得姜武说话的时候信心十足,原来这小路竟如此隐秘。 “嗯?愣着干什么?快跟上!”走到一半的姜武见几人没跟来,便开口催促。 周正等人赶忙踏步跟上,一路走到山谷底端之后,姜武又是一番寻找之后,一行五人便开始向着山上走去。 上山的小路陡峭崎岖,十分难行,但周正走起来却如履平地,除了他本身经常走山路之外,他还觉得胸腹之中有一股升腾之气,让他的步伐变得十分轻便。 何必和徐裴虽说不如周正灵巧,但也勉强跟得上。 只有鲁大壮在走了一段路之后,便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第八章 中了埋伏 “你们……你们等等我!”鲁大壮低声呼喊几人。 周正闻言止住了脚步,借着晦暗的月光向下看去,只见鲁大壮正提着他那斧头,艰难的向上爬行。 这时,姜武也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慢吞吞的鲁大壮,沉声说道:“算了,你别爬了,就在这接应我们吧!” 说罢,姜武继续向上爬去。 周正冲着鲁大壮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少了个拖后腿的,四人速度更快了,不一会,他们便已经摸到了距离山顶一二百米的距离。 这时,姜武停下了脚步,他指着前方的一条小路道:“从这走,便是上山的道路了,那里便是江九儿的山寨。” 咱们歇口气,等会便摸上去看看情况。 一路奔袭之下,姜武几人也有些喘息,倒是周正,脸不红气不喘,看上去颇为轻松。 向着四周环顾一番后,周正眉头皱了起来:“姜叔,这些土匪平日里,没有什么岗哨之类的吗?” 周正这次就是奔着抓舌头来的,所以路上一直在留意对方可能潜藏岗哨的地方,不过,一直从山下走到这里,却是什么都没见着。 姜武闻言也有些奇怪,他左右看了看道:“听说江九儿管理山寨十分严格,按理说,应该是有岗哨的。” 这时,何必插嘴道:“许是岗哨全都在下面,咱们绕过去了呗!” 姜武先是皱了皱眉,随后点头道:“倒也不无可能。” 二人说话的时候,周正又将周围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虽说依旧没见到人影,但他多年的战场经验却告诉他,事情绝对没这么简单。 很快,他的目光便锁定了一处高坡,那里十分隐蔽,且向下看去能将大片山地尽收眼底,同时有什么情况的话,往山上走也十分方便。 如果要布置岗哨的话,那里绝对是最佳地点。 周正将长枪放到了地上,然后拿出了刚刚购买的雁翎刀说道:“你们在这缓口气,我去那看看。” 说罢,他便提着刀,从高坡的侧翼绕了上去。 此时的姜武也隐约觉察到了什么,他对着何必、徐裴二人道:“若是一会有情况,你们两个便去找鲁大壮汇合!” “是!”二人齐声应道。 另一边,周正悄悄的摸到了那处高坡上,他露头看了一眼,只见高坡上空无一人,扭头看向周围,同样没有半个人影。 越是如此,周正越是感觉凶险。 他踏步来到高坡处,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在高坡的最顶端有着一处空地寸草不生。 这是长久以来被人踩踏过的迹象,显然这里时常是有岗哨的。 扭头再看向高坡上方的那片山寨,那里是一片破旧的木质房屋,黑暗之中,看上去阴森且恐怖。 “真有些古怪。”喃喃自语了一句,周正便顺着高坡一路走了下去。 和姜武等人汇合之后,周正便说道:“那里平日是有人岗哨的,只是不知为何今日没有,而且,上面的山寨也半点动静没有,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姜武闻言也皱起了眉头,他说道:“会不会是碰巧?” 周正看了看头顶的月亮,此时应该是晚上八九点钟的样子。 虽说古人晚上没啥娱乐活动,但按道理来讲,若是正常,总归要有点动静,可前方的山寨,却如被鬼魅占据一般,半点声响都没有。 沉思良久之后,周正说道:“怕是有问题,要么咱们来错地方了,这里不是他们的山寨,或者已经搬走。” “要么他们就是有所准备。” 姜武闻言脸色沉了下来,他说道:“这雁荡山我上来过很多次,能容下百十人居住的山峰,就这几个,江九儿如果不在这驻扎,别的地方,她又能去哪呢?” 这时,何必撇嘴道:“两位老大,你们是太过紧张了吧,兴许那些山匪们全都已经睡下了,至于在此站岗的,估计也不知道去那猫着睡觉去了!” “要我说,咱们再往上走走,摸清道路之后,便回吧!” 姜武抬头看了看那山寨,片刻之后,他沉声道:“既然来了,便不能这样回去,不管怎么说,总要上去看看!” “周正,你跟我来!” 说罢,姜武一马当先的冲了上去,他虽不喜欢周正,但在此时他却知道,几人中真正能派得上用场的只有他一个。 周正也知道,都走到这里了,不能空手而回,所以便也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向上攀登,很快便来到了山寨附近。 若此时山寨内有动静,他们便算是完成任务,可以撤离了。 可现在山寨内一片寂静,二人还需确定一下这里究竟是不是江九儿所盘踞的山寨。 露头朝着山寨的围墙内扫了一眼,只见里面有着大片的房屋,不过和一般土匪的山寨不同。 这些房屋并不是一个巨大的屋子,很多人都窝在一起居住,而是由一间间小屋子组成。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村庄一般。 周正向里面扫了两眼,只见山寨内的物件归置的十分整齐,且内部没有杂草,院落也清理的十分干净,完全不像是没人居住的样子。 但任由他竖起耳朵倾听,却也没听到半点人声的动静。 周正看向旁边的姜武,后者亦是满脸的疑惑。 “难道,今日他们正好下山劫掠去了?”姜武托着下巴说道。 周正摇了摇头道:“就是下山劫掠,也应留人守护营寨才是。” 就在二人满心疑惑之际,只听山下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他们在这!” 惊呼声响起的同时,山峰下方,一根又一根的火把被点燃,原本黑暗的密林,瞬间亮了起来。 简单看了一下火把的布置,姜武便沉声骂道:“混账,他们竟在上山的路上设下了埋伏!” 与此同时,鲁大壮的声音也自山下传来:“姜叔、周正,快跑,他们把后路给咱断了!” 不用鲁大壮吆喝,周正和姜武也已经向着山下飞奔。 很快,他们便同何必、徐裴二人会合了,而鲁大壮也自半山腰爬了上来。 在他身后,十几名拿着火把的山匪正穷追不舍。 另一边,从上山的主路那一侧,也有数十名山匪汹汹赶来,显然,他们原本是在上山的主路处设下了埋伏,结果周正几人走的是小路。 就这样,双方错开了。 此时的周正,身上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幸亏这次有姜武带路,不然的话,现在他和鲁大壮,估计已经被包围了。 五人汇合之后,姜武沉声道:“下山的路被堵死了,跟我来,往山里面走。” 说罢,姜武便快步向着密林之中冲去,鲁大壮三人急忙跟上。 周正看了一眼他们离去的方向,随后便取下了弓箭,对着猛冲而来的几名土匪便射了几支箭矢! “啊……!” 一声惨叫传来,周正也顾不上确认对方死没死,便快步跟了上去。 “小心点,他们有弓箭!”山下的人又是一声吆喝,随后他们的速度便慢了些许,许是怕周正回头再射箭。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自人群中响起:“他们要从后山下山,二叔,带人堵住他们的退路!” 听到这声音,周正下意识的的回头看了一眼,只可惜,光线太暗,什么也看不到。 啧啧啧,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个美人坯子,只可惜,当了土匪! 土匪们露了头,便说明山上的山寨确实是这些人的,确定了这一点,他们便算是完成任务了,至于土匪们的人数之类的东西,估个大概数便能交差。 至于官府会不会进山剿匪,怎么剿匪,能不能成功,那就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总之,现在周正心中的不安,已经烟消云散,接下来他们只要跑路离开这里便是。 姜武对这山十分熟悉,七绕八绕的便又找到了一条下山的道路。 然而,就在这时,一支十几人的队伍突然从他们侧翼杀了出来。 为首一人是个膀大腰圆的中年汉子,看到他们后,当即大喝道:“他们在这,给我射箭!” 一声令下,追击而来的土匪们随即张弓搭箭,向着周正等人射了过去。 “躲树后面!”说话的功夫,姜武已经找了一棵大树躲了起来。 周正处于断后的位置,周围没什么比较好的掩体,所以在对方射箭之后,他当即轮转铁枪。 虽说这些山匪射箭的功夫不弱,但周正的铁枪轮的密不透风,一轮齐射过后,大部分弓箭被他拨打开来,剩下的一些则飘向别处。 趁着对方射箭的空挡,姜武又是一声大喝:“跑!” 几人亡命狂奔,周正也急忙跟了上去,就在这时,只听向前狂奔的鲁大壮突然说道:“周正,你帮我看看我屁股是不是中了一箭,我怎么感觉有点疼!” 周正低头一看,只见这家伙屁股上确实插着一支箭,随着他快步奔跑,这箭矢也一上一下的颠簸着。 就算是在这紧张的逃命之中,周正还是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是中了一箭,要我帮你拔出来吗?” “不必了,我带着跑吧!”鲁大壮一边狂奔一边说道。 周正闻言快追了几步,他先是看了一眼箭矢,只见大部分箭身还在外面,只有箭头穿过甲胄射到了鲁大壮的屁股上。 虽说有些鲜血殷出来,但却不多,估计只是皮外伤,但就算如此,随着箭矢的上下晃动,这伤口也会越来越大。 周正见状扬起雁翎刀对着那箭矢斩了过去。 咔嚓。 刀锋将箭矢斩断,只留下一截箭头还在鲁大壮的屁股上,如此一来箭矢的晃动便小了许多。 “多谢!”鲁大壮一边跑,一边道谢。 就在这时,又有一支人马从他们的侧翼追了过来,显然下山的道路不止一条,这些山上的土匪,对山路的熟悉程度丝毫不亚于姜武。 “他们从那边追过来了!”何必发出惊呼,姜武闻言破口大骂:“我还没瞎,赶紧跑!” 姜武继续带着这些人狂奔,周正则找了个空档一头扎进了旁边黑暗的密林之中。 很快侧翼的土匪便追了过来,姜武等人动静很大,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周正隐在黑暗之中,张弓搭箭,对着其中一名拿火把的土匪,便射了过去。 嗖! 箭矢正中那土匪肩头,再往上偏一点,便能穿透他的脖子。 “啊!”惨叫声响起,火把也随之落地。 “那边有人!”为首的一名土匪赶忙招呼。 而周正在射出箭矢之后,早已逃之夭夭,根本没给他们追击的机会! 继续跟着姜武狂奔,后方的土匪们则穷追不舍。 周正仗着身法敏捷,时不时找机会向着身后射上几箭,虽说未必精准,但却也能给这些人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 几次射箭后,他们追击的脚步明显的慢了下来。 而另一边疲于奔命的几人,此时也顾不上劳累了,只要还没走出这深山,他们的脚步便没停歇过。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火把终于消失不见。 眼见对方不再追来,已经疲惫到极点的姜武等人,不约而同的坐到了地上开始喘着粗气。 周正也感觉到了身体的疲惫,他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看向背后,确定对方没再追来之后,他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摸了摸背后的箭兜,此时只剩下两支箭矢了。 “特娘的,差点阴沟里翻了船!”缓过气来的姜武,张口便开始骂娘。 周正闻言道:“这些山匪显然是有所准备,应该就是等我们来的。” 此话一出,姜武等人随即一个愣神。 片刻之后,心直口快的鲁大壮说道:“你是说,有人给这些土匪通风报信?” 周正摇了摇头道:“究竟是我们来的时候被发现了,还是有人通风报信不好说。” 说到这,周正看向了姜武。 他和鲁大壮来的时候是有留意的,走的路全都是小路,而且还是特意等到天黑之后,才上的山,就是不知姜武那是什么情况了。 后者也十分机敏,看到周正的目光后,他随即说道:“我们来的时候走的全是小路,沿途没碰到人,而且到了雁荡山之后,我们便一直在那猫着了,也没有人发现。” 第九章 逃跑 众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片刻之后,一个答案在他们各自心中浮现,不过五人全都默契的没有说出来,而且没有证据的事情,说出来也无用,反而会徒增麻烦。 “现在怎么办?回去吗?”何必左右看了看到。 姜武点头道:“回去吧,上山的路已经探明白了,回去了我画张图出来!至于对方的人马,就说一百有余,其余更详细的就别说了。” “若严峰问起你们来,就说差点把命丢在这,都知道了吗?” “知道了。”何必三人应了一声。 周正则皱着眉头回头看向了身后的那座山峰。 姜武见他神情有些不对,随即问道:“怎么,你还想上山?” 周正摇了摇头:“不,还是下山去吧!” 姜武也没多说,看了看头顶的星光,辨别了一下方向后,便说道:“跟我来!” 自从雁荡山的土匪变多之后,姜武也极少再来山上了,几条主峰的路,他倒是还记得,其余的确是有些抓瞎。 再加上又是深夜,只有些许月光穿过密林映射下来,所以一行人走的很慢。 一直到天微微亮的时候,姜武才指着前面的一座小山包道:“那边便是出山的口子了!快走吧!若是被其他土匪碰上了,恐怕又是一番恶战。” 说罢,姜武的脚步加快了几分。 周正等人也急忙跟上。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天空也彻底亮了起来,一行五人也翻过了前方的那座小山包,自上向下看去,入眼便是一片萧瑟的平原。 “娘的,终于出来了!”看到曙光之后,鲁大壮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嘴咧成了荷花。 因为身材肥胖,且扛着个大斧头,周正还几次怕他跟不上队伍,不过现在看来,是自己小看他。 姜武左右看了看,随后催促道:“别在这歇了,赶紧回家吧!” 说罢,姜武踏步便要下山。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自旁边密林之中传来。 “几位,大摇大摆的从我山寨转了一圈,就打算这么走了吗?” 声音响起的同时,四周密林中,陡然出现了数十名手持兵刃的匪徒。 这些人全都手持兵刃,且以黑巾遮面,看不清模样。 周正粗略扫了一眼,发现竟至少有五六十人! 位于正中的一人,身穿青衣,脸上戴着一张狐狸面具,修长的黑发散漫的束在背后。 透过面具的缝隙,依稀可以看到此人微微翘起的嘴角。 “风灵狐狸江九儿!”看到来人徐裴惊恐的后退了两步,并说出了那人的外号。 他话刚说出口,便意识到不对劲,据说江九儿极为厌恶这个外号,任何敢当她面说出来的人,全都被杀了。 何必闻言,更是直接苛责道:“徐裴,你闭嘴。” 姜武倒是还算淡定,他上前道:“江大当家的,昨夜有所搅扰,还请见谅,如今我们已经知错了,还请放我们一条生路!” “我姜某人感激不尽!” “哦?放你们一条生路?”江九儿抬起下巴,露出了光洁的脖颈:“放你们回去,将我山寨的情况,告知官府,让他们派兵来剿我是不是?” 此话一出,何必三人脸色大变。 姜武则继续说道:“大当家何出此言,我等昨夜只是上山采药罢了!” 江九儿闻言轻笑:“呵呵,明告诉你吧,昨天你们钱典吏便派人告知了我们,你们要上山查探情况的事情。” “所以,昨夜我才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你们竟还知道那条小路,不然现在你们的脑袋都已经插上树枝,挂在树上了!” “怎么,还要狡辩吗?” 果然,是那严峰生怕他们不死,所以特意将此事透露给了江九儿。 这狗东西,竟和土匪有所勾结。 姜武怒火中烧,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对此,周正倒是还算淡定,他上前一步说道:“江大当家的,既然你已经把话挑明了,那我也就直说了。” “我们几人虽不才,但凭你们这些人,想要将我们拿下,怕是还要费一番功夫!” “说话间,周正已经提起了手中的铁枪。” 这时,姜武等人也回过神来,他同样用长枪摆开架势道:“对,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拼死一搏,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 有了二人领头,徐裴、鲁大壮等人也各自亮出了兵刃,他们聚拢在一起,摆出了迎敌的架势。 此时,几人位于山坡上方,算是占据地利,对方想要强攻的话也要费上一番力气。 不过,他们逃窜了一夜,除了周正,其他几人的体力都有些不支,若是打成了消耗战,他们就未必撑得住了。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几人摆开架势之后,江九儿便看出几人全是练家子,强攻自己必定损失惨重。 略一思量之后,江九儿勾嘴笑着说道:“军爷不必如此,我们这些当土匪的,也只是混口饭吃,只要你们答应,不将山寨的事情说出去,我们便放你们走!” “如何?” 此话一出,姜武直接愣在原地,此时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对方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放自己走呢? 周正皱了皱眉,随后上前道:“这个,我们可以答应,不过,你也要保证,今后不得再劫掠过往商队。” “哈哈!”江九儿大笑:“你这家伙真有点意思!” “好,既然你答应了,我可以放你走,不过,你们要将身上的甲胄和兵器全部留下,以此作为证据,一旦你们食言,我便将这些东西,全都送到知府衙门去,告诉知府衙门,你们几人暗通匪寇!” “好了,放下兵器战甲,你们可以走了!” 或许是真的怕死,又或者是昨夜逃跑了一夜,累的大脑缺氧,总之何必在听到江九儿的话后表现出了难得的单纯。 他将手中的圆月弯刀丢到了地上,然后便打算脱去身上甲胄。 姜武见状,忍不住骂道:“蠢货,他们不敢攻上来,就是怕我们身上的战甲和兵刃,你脱了甲胄,便是待宰的羔羊,还不赶紧穿上!” 何必闻言瞬间惊醒,他赶忙又将甲胄裹紧,同时将地上的圆月弯刀捡了起来。 “江大当家的,你若真心想放了我们,便直接让我们离去,大不了,我们给您立字据嘛。”重新穿好甲胄的何必,对着江九儿呼喊道。 后者眼见忽悠不成,随即又说道:“也行吧,你们下来立字据之后,便可离去!” 说话间,江九儿的手在背后打了个手势,他背后的一名中年匪徒见状,随即后退两步隐入了山林之中。 虽不知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周正却知道,在这拖得越久,越是容易坏事。 至于让他们下山,不过也只是让他们放弃地利的说辞罢了。 左右环视一圈之后,周正沉声道:“别和他们废话了,找个方向突围吧!” 姜武也是这种想法,他目光看向身后道:“往身后走,下了山坡之后往东北边走,那里有片林子,出了林子便是田亩,到那他们便未必敢深追了!” “走!”周正一声低喝,先一步向后逃窜而去。 姜武紧随其后,鲁大壮、何必、裴寂三人愣了一下后,也赶忙跟了上去。 山坡下方,江九儿也发现了周正等人的异动,她赶忙说道:“围上去!” 一众土匪赶忙登上高坡,而此时,周正等人已经下了山,正准备往东北方向逃奔。 江九儿见状赶忙道:“放箭!” 十几支箭矢随即射了过去。 听到背后的破空声,周正赶忙道:“躲一下!” 此时是谁也顾不上谁了,众人各自找掩体躲避。 一轮箭雨射过之后,一名土匪上前道:“九儿姐,咱们没箭了!” 而这时,周正几人已经离了掩体逃奔而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江九儿咬牙切齿:“老二还没到吗?” “九儿姐,已经派人去催了!”土匪道。 江九儿闻言破口大骂:“真是混账,等回山之后,我定要他好看,给我追!” 说罢,江九儿便带头追了上去。 另一边的周正等人也在亡命飞奔,再往前几百米便能走出雁荡山的范围了。 然而,就在几人看到曙光的时候,徐裴突然大声呼喊道:“周大哥,大壮跑去那边了!” 周正扭头一看,只见鲁大壮不知何时竟跑向了另外一个方向,此时距离他们已经有几百米远了。 “这蠢货,定是刚才躲弓箭的时候弄错了方向,别管他了,赶紧跑!”何必骂了一声,随后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狂奔。 看了眼紧追其后穷追不舍的土匪们,周正忙对姜武问道:“那是什么方向?” “刘老五的地盘!”此时的姜武也已经满头大汗。 刘老五也是盘踞在雁荡山的土匪,不过规模要比江九儿差上许多,据说只有二三十人。 虽说未必碰上,但鲁大壮不熟悉这里的山路,若任由他乱冲,要么被抓住,要么便会累死。 “你们先走,我去追他!” 不管怎么说,几人也算是战友,周正不可能丢下他不管,于是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快步向着鲁大壮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边追周正还一边呼喊道:“大壮,跑错了,往回跑?” 然而,此时的鲁大壮早已累昏了头,他扛着斧子迈开腿狂奔不止,根本听不到周正的呼喊。 “唉!真是晦气!”姜武骂了一声,也跟了上去。 徐裴看了看已经消失不见的何必,又看了看周正和姜武,最终他也提剑跟了上去。 江九儿看到这一幕后,也是一怔,她勾嘴说道:“嘶,这几个大头兵,竟还讲几分义气!” 此时的鲁大壮已经完全忘记了劳累,他闷头一路狂奔,却不想越是往前,周围的山林便越是密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便又是深山老林了。 “姜叔,不对啊!怎么又绕回来了?”鲁大壮瓮声瓮气的喊了一声。 这时,周正和姜武等人也追了过来。 听到鲁大壮的呼喊之后,姜武只想上去给他两巴掌:“蠢货,你跑错方向了!” “啊!”鲁大壮大惊失色! 与此同时,那些土匪们离他们也不过十几米的距离了。 “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跟我来!”姜武左右看了看,随后便朝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鲁大壮和徐裴急忙跟上。 周正则回头又射了一箭,阻碍了一下对方的追击,才快步跟了上去。 逃了一夜的命,连口水都没喝上,此时的周正也感觉到了疲惫。 不过,距离极限还有些距离。 因为跑错了方向,再想出山便更难了,而且,也不知道那群土匪有没有派人在出山的地方埋伏。 所以,姜武选择了从深山之中绕行一段距离,这样虽然更远,但却也更加安全。 而他们背后的土匪们,虽说一直在追逐,但却有意的保持着距离,并未死追,显然,他们也怕周正几人鱼死网破,与他们死拼一把。 这雁荡山上,不止一支土匪,他们的人数也没有很多,若在这这损伤十几人,对他们而言,也算是伤筋动骨了。 所以,与其说是追杀,倒不如说是跟着。 就这样,一群人逃,一群人跟,待得临近晌午的时候,姜武等人也终于到达了雁荡山的边缘地带。 “再往前便能出山了,这次不管前面有没有埋伏,都要冲了!”姜武说道。 现在几人的体力都已经到达了极限,若再逃一场,不被土匪们杀死,也会活生生累死。 就这样四人踏步冲出了密林,耀眼的阳光毫无遮掩的洒在脸上,让几人一阵眼晕,等恢复视力定睛一看。 只见,在他们面前,竟真的有一伙土匪。 不过,他们好像不是专门在这里埋伏的,而是在这里抢劫,因为此时这些人,正围攻一辆马车。 当看到从密林中窜出来的周正等人后,这些人也是一惊。 “什么人?”为首的一人伸手质问。 疲惫到极点的周正等人根本没有回话的力气,他们各自举起兵刃,对着那些土匪们便杀了过去。 第十章 丞相妻女 那些土匪们虽不知这些衣衫褴褛的家伙,是何方神圣,但看这架势也知道,是敌非友。 于是,十几个土匪舍了马车向周正等人杀了过来。 一路逃亡,周正几人心中也是有一股火气的,如今就在即将逃出生天的时候,碰到这些人,他们自然不会客气。 周正一马当先一个抖枪直刺,顿时便将一名土匪捅穿。 来不及抽出长枪,旁边一名土匪便已经挥刀砍了过来,周正反手取出雁翎刀磕开对方的战刀,紧接着便是一记窝心脚踹了过去。 砰! 这一脚,周正用了十成力气,直接将那土匪踹的吐血倒飞了出去,这时又有一人杀来,周正直接将雁翎刀投掷了过去,瞬间便将那人洞穿,紧接着,他便拔出了铁枪开始血战。 另一边,鲁大壮也抡起了自己的斧头。 几十斤的大斧子在他手中轻若无物,上下翻飞间周围的土匪竟无一人敢上前,反倒是被他向前踏步,砍翻了数人。 徐裴手持长剑和手持长枪的姜武互相配合,二人一人主攻远程,一人近身防卫。 就兵器而言,长剑对很多兵器都不占优势,但胜在灵巧多变,徐裴的剑招也将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 几名土匪上前想要击杀二人,结果全被徐裴以长剑击退,姜武还当场捅死两个。 双方厮杀几个回合,周正几人毫发无伤,倒是土匪们被干掉七八个。 眼见情况不对,为首的那名土匪高呼道:“全都住手!” 土匪们闻言立刻停手,而周正等人早已疲惫到了极点,根本听不到这呼喊,就算听到了,也没人听他指挥。 几人继续向前砍杀。 这下为首的那土匪彻底扛不住了,他赶忙舍了背后的马车道:“风紧扯呼!” 一声吆喝,四周的土匪齐刷刷的开始向着山上撤退。 然而,就在这时,江九儿带人赶到了。 她第一眼便看到了那领头的土匪。 “刘老五,你来这打兔子,怕不是捞过界了吧!” 看到江九儿,刘老五也是一惊:“九儿姐!您怎么来了?” 江九儿瞪了刘老五一眼,随后道:“等会再和你算账。” 刘老五一听,冷汗瞬间便下来了。 最近北境战事的原因,来往商队少了许多,他们这些靠山吃饭的土匪,日子自然也过的紧巴巴的。 今日好不容易碰到一支车队,却是从江九儿的地盘上经过。 刘老五觉得这里离自己地盘不远,便想铤而走险一次,谁知道,刚好被撞上。 若按着山上规矩,一方捞过界了,那是要被砍掉双手的。 不过,江九儿没有在这处置他的打算,呵斥完之后,她又瞪眼看向了正准备逃跑的周正等人。 “全都给我停下,不然开弓放箭了!” 说话间,山林之中已经窜出了三四十名悍匪,个个手持弓箭对住了周正几人。 刚才在山林之中的时候,他们还能依靠树木躲避,现在出了山林,对方若是放箭的话,就真的只能凭运气了。 周正几人左右看了看,只见,在他们背后有着一辆马车,周围满地都是被杀死的仆人和护卫的尸体,其中还混杂着几名土匪。 四人对视一眼,随后便默契的向着马车后方躲去! 江九儿见状也不着急,她大手一挥道:“围上去,若是反抗,直接放箭!” 此时,周正等人正躲在马车后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刚才砍杀了那几名土匪,已经将他们最后的体力消耗殆尽,不然的话,就是拼着挨两箭的代价,他们也要逃跑撤离。 听着周围缓缓围过来的动静,周正咬牙道:“为今之计只有死拼一把了!” 说话间,周正撂下了长枪和雁翎刀,取出了长弓以及最后一支箭矢,被逼到绝境的他,打算来个擒贼先擒王,射死那个叫江九儿的土匪头子再说。 就在这时,江九儿再次开口了,她朗声说道:“马车后面的几个家伙听着,你们现在已经走投无路,我看你们还有几分义气,这样吧,你们归降于我,从今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 周正几人闻言,皆有些犹豫,毫无疑问,现在这种情况,想要逃跑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而若是上山的话,那便沦为了匪寇。 虽说在白沟屯当兵日子不怎么样,但好歹睡觉是踏实的,若真沦为土匪,那今后可就要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了。 这时,鲁大壮首先开口道:“我不投降,真当了土匪,我娘能打死我!” 徐裴也说道:“我也是,我爹娘就是被土匪杀的,怎么可能投降他们。” 二人表示反对,周正和姜武也不好再下决断,但这种情况,若不投降怕是九死一生,要不先假装投降,等日后再想办法逃出来? 就在周正思虑对策的时候,周围手持弓箭的土匪们也已经围了上来,其中一人还吆喝道:“赶快出来投降吧,正好车里好像还有几个人,你们只要将这几人宰了,手上沾点血,今后咱们便是生死弟兄了!” 此话一出,也彻底绝了周正假投降的想法。 车上有人的事情,他自然知道,现在他还能听到车上因为紧张和恐惧,所发出的急促喘息和牙齿打架的声音。 只是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为了自己活命,而去杀那些无辜之人。 将箭矢上弦,随后说道:“我数三个数,然后我会射死那个江九儿!剩下的你们看着办吧!” 事情到这份上,周正也不能再要求他们与自己并肩作战了,若他们能跑出去也算。 姜武几人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三!二!……” 就在周正打算冒头射箭的时候,只听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高呼:“大胆匪徒,安敢如此猖狂!”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马蹄碰撞地面的声音。 “有援兵!”周正一惊,他侧身循声看去,便见一哨骑兵正向着他们这里急速赶来。 另一边,江九儿也发现了这支骑兵,短暂犹豫之后,她赶忙下令道:“风紧扯呼!” 一声令下,原本快将周正等人围住的土匪们,迅速撤向了山上,眨眼间这些人便不见了踪影,另一边的刘老五见状也脚底抹油直接溜号。 看着那些土匪们的背影,鲁大壮等人彻底没了力气直接躺到了地上。 而这时,那支骑兵队伍也冲了过来,为首的一名黑脸大汉见到周正等人后,当即呵斥道:“大胆匪徒,竟敢抢劫李相的妻女,来人啊!全都给我砍了!” “住手!”马车内传来一声断喝,紧接着一名五十多岁的妇人便抱着一名小女孩从车内走了出来:“不得无礼,是他们救了我们母女二人!” 听到这话,周正几人也总算是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他们这次算是活下来了。 …… 何必自雁荡山上逃出来之后,便一口气跑回到了军屯之中,不过他并未回家,而是找到了严峰。 “屯长大人,不好了!” 见他如此慌张的过来,严峰也是大吃一惊,他赶忙问道:“怎么了?北辽打过来?” “北辽?”何必怔了怔,随后赶忙摇头道:“不是北辽,是江九儿!” “昨夜我们几个奉了您的命令去雁荡山查看情况,结果被江九儿包了饺子!姜武叔他们全都留在了山上,就我跑回来了!” 此话一出,严峰这才反应过来,他瞪大眼睛看向何必道:“你说他们留在了山上?是不是全死了?” 何必逃出来的时候,只知道周正等人去追跑错路的鲁大壮了,虽说没有亲眼看到他们被杀,但那个方向完全是往山里面跑的,他们能活着出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于是,何必便说道:“是!应该是全死在山里了!” 啪! 严峰一拍大腿兴奋道:“好啊!” 见他这样子,何必对心中的想法更加笃定,不过,他并未表现出来,而是装傻充愣道:“啊!屯长大人,姜叔他们都死了,好什么?” 虽说严峰想除掉周正,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也都是自己手下兵卒,如今听从自己的命令,去山上查探情况,结果却被土匪杀害。 作为长官,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于是,严峰立刻换上了满脸的苦相! “哎呀!他们怎么昨夜便去了!我刚刚收到邢州知府的消息,他说不准备进攻雁荡山了,我正准备去通知你们,结果……结果……” “哎,怎滴会如此凑巧啊!” 看着长吁短叹的严峰,何必转了转眼珠子说道:“屯长大人请节哀,姜叔他们为国尽忠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如今我们还是尽快为他们操办后事,立个衣冠冢吧!” 操办后事是要钱的,在这等乱世,一般兵卒死了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便是,根本没人操办葬礼。 严峰闻言便想呵斥,但转念一想,自己为了杀周正,又将姜武等人害死了,给他们操办一场葬礼帮他们超度,那这些人今后便不会来找自己了。 同时,也能在那小美人面前表现一番。 再说了,自己亲自操办,那些兵卒们还不乖乖奉上礼金? 想到这,严峰摸了摸下巴说道:“嗯!他们为国捐躯,是应该风光大葬!” “这样,你去办吧,把所有人都叫上,办热闹点!” 何必一听随即点头哈腰道:“好好好,我这就去!” “哎,回来!”还不等何必走出营帐,严峰又将人叫住。 “屯长大人还有何吩咐?”何必问。 严峰皱眉想了想说道:“简单操办一下就行了,宴席什么的就免了,不过礼金可不能少!” “啊!”何必觉得自己已经够不要脸了,但没想到严峰竟更加不要脸,不摆宴席,你凭啥要人家礼金? 不过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屯长呢! 何必也只得答应一声便走了出去。 走出营房,何必眺望雁荡山的方向说道:“姜叔啊姜叔,我也只能做到这份上了!帮你们办一场葬礼,你们今后可别来找我。” “要怪,就怪鲁大壮那蠢货吧!” 说罢,何必背负双手大步离去。 …… “我都说了,边境凶险,边境凶险,让你们别来让你们别来,你们就是不听!” “今日,若非那几位壮士,你们娘俩小命就没了!” 一名胡子头发一片花白的老者,正对着那五十多岁的妇人严厉斥责。 妇人将头撇了过去,不发一言,但看其神情却是相当不服。 这时,妇人怀中那名七八岁的小女孩上前道:“爹爹,我们这不是没事嘛,您就别生气了!” 听着女儿娇柔的声音,李文纲的万丈怒火,顿时也化作了绕指柔。 作为大乾的右丞相,李文纲不管是能力还是品行都是上佳,只可惜运气不太好,一直无子,直到五十多岁才由小妾生下一个女儿。 所以,他对这小女儿甚是疼爱。 听到小女儿的劝解,李文纲捏了捏她的脸蛋说道:“哎呀,你个小丫头,真是让人不省心。” 就在这时,那名黑脸将官来到了屋内:“李相,那几名壮士已经吃饱喝足了,他们说要赶快回去。” 李文纲闻言捋了捋胡子道:“哦!他们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黑脸将官道:“听说他们是白沟屯的兵丁,这次是奉了屯长的命令,去雁荡山查看情况。” “如今,情况已经查探清楚了,他们便想回去复命!” 听到这话,李文纲来了兴趣,他挺直了腰板道:“嗯,也好,这次巡边,我也正想检查一下沿途军屯的情况。” “既然他们是白沟屯的兵丁,那我们便随他们一起去白沟屯看看吧!” 黑脸将官一愣,他忙道:“李相,若是下去巡查,需不需要通知一下邢州知府那边?” 李文纲摆了摆手道:“只是下去看看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地方官员盘根错节,若通知了邢州知府,下面的人还不全知道了?” “我这次巡边,便是要看看边境军屯的真实情况,为朝廷做出决断!” “好了,走吧!” …… 第十一章 活出丧 鸡鸣驿。 鲁大壮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舒舒服服的说道:“吃饱饭的感觉,真不错啊!” 周正等人也是一脸吃饱喝足后的惬意。 而一旁的驿卒们,看着桌上二十多个碗碟瞠目结舌。 从土匪们手下死里逃生之后,周正等人便被那些兵卒们带到了这里。 黑脸将军看他们一脸疲惫,便让驿卒安排他们吃饭。 鸡鸣驿在北境也算是大驿站,是朝廷和镇北关联系的重要枢纽,人手多,经费也多,所以饭食也还不错。 再加上又是相国大人的手下交代,所以驿卒们便拿出上好的白面,鸡鸭鱼肉进行招待。 周正等人平日里吃的全都是些糙粮,如今看到这些玩意,自然是眼冒精光。 更何况昨天晚上跑了一夜,他们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所以面对那些美味的菜肴,四人当即开始秋风扫落叶。 习武之人食量都很大,尤其是鲁大壮,一口气便干掉了七八碗米饭,逼得驿卒直接弄来一个饭盆让他吃。 周正等人虽不及鲁大壮,但也吃的不少。 最让驿卒们气愤的是,在吃饱喝足之后,鲁大壮竟还问驿卒,能不能打包一点走,他要孝敬老娘! 他们这些饭菜,若是折算成银两,哪怕只算成本,也足有十几两银子了,如今竟还要打包,实在是太过分了。 所以,那些驿卒们并未答应,只是说要请示一下上级。 就在这时,李文纲到了。 他一身绯红色官袍,迈着四方步走进了大堂。 姜武看到那身飞鹤补服的官袍之后,赶忙躬身施礼:“属下白沟屯治兵伍长参见相国大人。” 刚才周正等人也听那黑脸将官说了,马车内的是李相国的妻女,而飞鹤补服又是一品专用,毫无疑问,此人便是哪位传说中的李相国。 “属下白沟屯兵卒周正、鲁大壮、徐裴,参见相国大人!” 在大乾,除非很重要的礼仪,或者犯罪之人见官,一般是不用跪拜的,哪怕面见皇帝也只是需要躬身施礼。 李文纲扫了一眼几人,随后拱手还礼道:“诸位不必拘礼,今日若非你们,内人和小女,怕是要遭到匪徒毒手了。” “在此,我李文纲先谢过诸位。” 几人都是粗人,并不太会客套,若是何必在的话,倒是能拍拍马屁,所以,也只有姜武说道:“相国大人哪里话,我们是兵勇,杀匪徒,救百姓是天职。” 他话音刚落,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李文纲的妻女可不是一般百姓,其身上必定有诰命加身。 不过,李文纲也不在乎这些细节,他笑呵呵的说道:“听说你们要回白沟屯,正好,我也奉了皇命要巡检一下北境军屯的各项事宜,咱们正好一起回去!” 一听这话,周正几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抹笑意。 此时白沟屯是个什么情况,他们清楚得很,若李文纲现在前去,绝对够严峰喝上一壶的。 想到此人和土匪勾结意图杀死自己,四人全都默契的没有出声。 为了四人方便,李文纲还特意让驿站匀出了几匹马来供他们骑乘。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着白沟屯扬长而去。 周正几人的家中,满地缟素,哭声整天。 他们几人的家相隔不远,在听到几人全都死在雁荡山上之后,姜瑶身子一软直接晕了过去,她万没想到,自己的一次任性,竟让父亲命丧黄泉,醒来之后,她万分懊悔失声痛哭。 冯之舒亦是泪水横流,虽说她和周正相处时间不长,但她却明白,周正是真心待她的,而且还出银子帮母亲和妹妹看病。 看周正家中贫苦的样子,想来那些银子应该是他的全部积蓄。 于是,她当即便扯了条白布裹在头上开始为周正守灵,陈新莲亦是一脸哀叹。 慕燕然在收到消息之后,倒是并未表现出什么,她只是眼睛嘀哩咕噜乱转,似乎是在盘算着什么。 徐裴家中父母早亡,才娶的两个妻子在听到他身死的消息之后,长相敦厚的那人顿时哭嚎起来,似是塌了天一般。 而那三角眼的瘦小女子,则直接将家中值钱的东西全都收纳了起来,扭头便不见了踪影。 至于鲁大壮的母亲在得知儿子身死之后,则根本没人敢告诉。 老婆子本身身体就有病,若是得知儿子死讯之后一命呜呼,到时候谁又能担责? 何必作为这次葬礼的主事之人,一边安抚众多妻小,一边来回忙活着收纳礼金。 屯长严峰和典吏钱易则坐在账房处,盯着每一个人,谁出了多少银子的礼金,他们都一一记着。 其他的士兵们,看到这一幕后无不对他咬牙切齿。 周正殴打钱易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士兵们而言知道几人身死绝对是严峰搞的鬼,如今又借着几人的葬礼收纳礼金,如此厚颜无耻,着实让人气愤。 不过,气愤归气愤,那些大头兵们对此也毫无办法。 谁让人家的大舅哥是邢州知府呢,就算去告状也根本没有门路。 就在这时,账房内的钱易大咧咧的走了出来,他左右看了一眼,随即便锁定了正在忙活的何必。 “何必,让你通知到的人都通知到了吗?怎么才这点人上礼?其他人呢?都死绝了吗?” “告诉他们,姜武几人是为了咱们白沟屯的安宁死的,如今留下孤儿寡母无人照料,正是他们出钱出力的时候。” “若这些人不想出钱,那下次去雁荡山探查,便让他们去!知道了吗?” 钱易的话,表面上是说给何必听的,可实际上,大家都明白,他这是在指桑骂槐,或者说威逼胁迫。 周围的士兵听到这话后,无不咬牙切齿。 “这狗东西,吃这种人血馒头,就不怕遭雷劈吗?” “好人不长命,祸害万万年!” “可怜老姜这么义气的一个人,就死在这群狗东西手上!” 这时,钱易也隐约听到了士兵们的议论,他眼睛一横,看向那些士兵们道:“说什么呢?” 士兵们见状直接散去,理都没理他。 钱易也知道这些人定没说好话,不过他也无所谓,反正一会收上来钱了,他便能拿走两成份子。 呵退了兵卒们之后,钱易便大摇大摆的回到了账房之中。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外面陡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哎!谁死了?怎么这么大的排场!”听到动静,一众兵卒们循声看去,便见姜武四人正骑在马上环视众人。 虽说之前吃饱喝足了,但奔袭了一夜,四人身上自然满是泥垢,看上去像是从泥土里爬出来的。 再加上之前砍死过几个土匪,几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有血迹,远远看去,几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所以在看到四人之后,一众士兵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嘶!诈尸了!”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其他士兵闻言一哄而散。 只留下周正四人在风中凌乱。 他们虽然是和李文纲一同出发的,但因为身上污垢太多,所以便想先一步到家收拾收拾。 顺带找几个串通一下,想办法给严峰整点难看。 熟不知,刚回来便看到了白花花一片灵棚。 当看清楚灵棚的位置之后,姜武勃然大怒:“混账,我姜武还没死呢!谁搭的灵棚?活出丧啊!” 听到姜武的叫骂声,何必自屋内走了出来,当看到战马上的四人之后,何必大惊失色:“乖乖,你们没死啊!” “你特娘才死了!”鲁大壮直接开骂,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何必面前质问道:“我娘呢?他怎么样?” 看着满身血垢,杀人魔王般的鲁大壮,何必赶忙说道:“在家呢!你娘身体弱,没敢通知你娘!” 闻言,鲁大壮头也不回的向家中跑去。 而听到动静的姜瑶和冯之舒也头戴缟素从家中跑了出来。 看到马上的父亲之后,姜瑶大声呼喊:“爹!” 看着梨花带雨的女儿,姜武心都碎了,他从马上跳了下来忙迎了上去:“哎!乖女儿,爹好好的,没死呢!” 姜瑶快步上前,一把扑进了父亲的怀里。 和姜瑶相比,冯之舒就含蓄多了,他看着快步走来的周正,只是不停的抹着眼泪。 周正吃饱喝足心情正好,自是无法体会冯之舒的悲伤,他只是觉得一身白衣的冯之舒,更加漂亮了。 “我没死!几个小毛贼而已,还奈何不了我呢!”周正上前轻声安抚。 听到这话,冯之舒再也难抑心中委屈,不顾周正身上的污渍,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这时,徐裴也回到了自己家中,看着身穿缟素其貌不扬的妻子,他忙说道:“我没死。” “啊!你没死!”妻子也是大惊:“那何必说的……” 外面,姜武已经将何必提溜起来了,他破口大骂道:“混账东西,你自己跑便跑了,凭什么说我等也死了?” “还折腾这么大一出,你想干嘛?啊?” 看到何必挨收拾,周正也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何必此时脸都皱成包子褶了:“姜叔,我也没想到你们能从山里面逃出来啊!饶命!饶命啊!” 姜武用力一推将何必推了个跟头,随后指着那些灵棚之类的东西骂道:“这些东西,你天黑前全都给老子收拾了,不然,废了你个狗东西!” “好好好!我收拾!我收拾!”何必赶忙答应,生怕姜武再给他几拳。 账房之内,趴在门前看了半晌的钱易抬头说道:“屯长,好像是真没死!” 严峰眨巴眨巴眼睛道:“嘶!奶奶的,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暗中通知山上的土匪吗?怎么他们还活着出来了?” 钱易也是一脸懵,他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 这时,周正和姜武也发现了账房内的严峰,二人锐利的目光同时落到严峰身上,将他吓得一个哆嗦。 “咳咳!回来好啊!回来了好啊!”严峰满脸堆笑的走出了账房,他来到姜武面前道:“老姜,昨日邢州知府传来消息,说不打算剿灭山匪了,我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们,便听到你们被土匪杀害。” “如今,你们几个能平安回来,实在是我白沟屯的大幸事啊!” 说罢,他又瞪眼看向何必道:“混账东西,你不是说老姜他们都被杀了吗?这不人家都好好在这站着呢!” “我告诉你,这事没完改天老子再好好收拾你!” 何必闻言欲哭无泪。 一番故作姿态之后,严峰便打着哈哈道:“好了,既然你们回来了,那我们也没什么事了,先走了!” 而这时,钱易已经将账房内的银钱收纳了起来,并凑到了严峰旁边:“呵呵,几位歇着,我和屯长大人就先走了。” 说罢,二人便要离去。 就在这时,周正一声断喝道:“站住!” 虽说严峰是屯长,但昨天干的事也着实让他心虚,再加上周正武力非比寻常,他一时间竟真的听话的站在了原地。 周正大步上前,一把便将钱易怀中的钱袋子扯了出来。 苦当兵的没什么积蓄,随的份子也都是几个几个的铜板,看上去挺多,其实没什么钱。 周正掂量了掂量,随后道:“钱典吏,这些钱都是哪来的?” 钱易看了看严峰,示意他来回话。 事关自己的私房钱,严峰便恢复了自己屯长的气势说道:“咳咳,这些……这些都是操办丧礼的钱!” “既然你们回来了,那这丧礼就不用办了,不过这些东西既然用了,那肯定是要出钱的,所以我便让钱典吏管着这些!” “怎么?你有事?” “有事?”周正眉头一挑冷笑道:“当然有事,屯长大人让我们探查江九儿山寨的情况,我们都探查清楚了,既然你在这,那就一并向你汇报了吧!” 严峰被他那阴冷的目光吓住了,他下意识的后退两步,然后咽了口吐沫道:“不是说了,邢州知府说不剿匪了,还汇报干嘛?” 周正轻笑一声道:“你说不汇报便不汇报?我告诉你,我们可和江九儿打了照面,从她口中我们得知咱们军屯之中,可是有她的奸细,屯长大人不打算知道吗?” 第十二章 相国大人 “奸细!”严峰一惊,他下意识的看向了一旁的钱易。 后者的脸色亦是难看到了极点,他心虚的后退了两步说道:“奸细,呵呵,咱们屯哪里会有什么奸细!” 严峰知道,若是钱易暴露了,他也必定会被供出来,于是他便沉声说道:“是啊!土匪的话,岂可相信?定是那江九儿挑拨咱们屯兵卒的关系!”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了!” “老钱,我们走!” 说罢,二人便要离去,周正并未再阻拦,因为真正能收拾他的人已经到了。 李文纲年岁大了,就是骑马也跑不了太快,所以直到现在才姗姗来迟。 许是不想提前走露风声,所以李文纲并未穿着官袍,而是换了身寻常的衣裳,但作为朝廷数一数二的人物,就算没有那身绯红色飞鹤补服的衣裳,李文纲也是不怒自威,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远远的看到刘凌后,李文纲便说道:“周壮士,这里便是白沟屯了是吧。” 周正遥遥的对其拱了拱手,说道:“这里正是白沟屯,这位便是我们白沟屯的严峰严屯长!” 这时,严峰也止住了脚步,他见来人气度不凡,随即对周正问道:“这是谁?” 周正道:“我们从山上逃下来的时候,碰巧遇到他被山匪劫掠,顺手便救下来了!” “是何身份?”严峰又问。 “不知道。”周正自不会告诉他李文纲的真实身份,不然的话,也就没好戏看了。 严峰也未多想,最近附近比较乱,任何人出现在这都不奇怪。 而这时,李文纲也来到了严峰面前,他自马上落了下来后,便对严峰问道:“你便是这里的屯长?” 严峰眉头一皱,自从他当了屯长以来,还没几个人敢对他这么说话。 “我是严峰,你是谁?” 李文纲将一只手负在身后,淡然说道:“我是朝廷派来探查军屯情况的官员,我问你,白沟屯现在有多少兵卒,多少田亩,多少军粮,军械、军马情况如何?” 这般趾高气扬的态度,让严峰瞪圆了双眼,他刚想呵斥,但一旁的钱易却凑上前道:“大人,他们是朝廷派来的,还是客气点吧!” 严峰闻言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去你的!朝廷若是派人来查,我大舅哥能不给我传信?” “再说了,这些人一没有官袍,二没有文书,我凭什么相信?” 随后,严峰又瞪眼看向李文纲道:“哪里来的糟老头子,敢在爷面前吆五喝六的,来人啊,先给我拿下再说!” 一声令下,严峰的几个嫡系狗腿子随即上前便要拿人。 李文纲身旁的黑脸大汉见状拔出钢刀大步上前道:“我看谁敢!明告诉你们,这位可是朝廷的右丞相李文纲,相国大人奉旨巡查北境军屯,敢有作乱者,以抗旨罪论处!” 此话一出,严峰顿时被吓得一个哆嗦,但很快他便又恢复了镇定:“屁话,丞相能来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屯子?” “废话少说,先给我将这几个冒充朝廷官员的贼人拿下!” 就理性而言,严峰说的也没什么错的。 整个大乾的朝廷,最大的肯定是皇上,皇上下面便是左右丞相。 虽说左为尊,左丞相的地位要略高一些,但二者权利上却没有太大差别,只是负责的事务有些不同罢了。 换句话说,眼前的这位李文纲就算是整个大乾的二把手或者三把手。 一点兆头都没有,突然有个老头子说自己是朝廷的丞相,任谁都不可能立刻相信。 而李文纲此次出行,也只是奉了皇上的口谕,他这种人出来办差,是不需要带圣旨的。 说一句圣上口谕,大乾之内还没人敢怀疑,所以除了官袍和官印,李文纲也没什么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就在周正觉得他要为证明我是我,而费一番口舌的时候,便见李文纲大手一挥,怒斥道:“混账,竟敢抗旨,来人啊!给我将严峰拿下!” 一声令下,以黑脸大汉为首的几人,瞬间便将严峰按在了地上,后者的狗腿子们见状全都呆愣在原地,根本不敢上前。 随后李文纲迈着四方步来到严峰面前,他拱手朝向京城的方向说道:“本相奉圣上之命,前来巡查北境军屯防务,你身为屯长竟不配合,还要捉拿本相,我倒要看看,你有几个脑袋敢违抗圣命!” 李文纲说起话来气势非凡,此时的严峰对他的身份也有了几分相信,毕竟,奉圣上之命可不是随便说的,若真是假冒的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想到这,严峰给一旁的钱易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便慌忙的离去。 周正见状,不急不缓的跟了上去。 另一边,严峰也抬头看向李文纲,他一脸慌乱道:“相国大人,您一无圣旨,二无文书,三也没有上级给我们的命令,突然造访,我等实难相信您的身份!” 李文纲也知道,自己这算是程序错误,一般来说,他想要下去视察,要先找邢州知府,再由邢州知府带着前来巡查。 当然,这样巡查出来的结果,是不是真实情况就不好说了,但没办法,规矩就是这样,哪怕他拿着圣旨也要按着这样的程序来。 毕竟,下面的官员,不认识上级的多了去了,若无人引领,被人误会也实属正常。 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不过,为了摸清楚真实情况,这次不守规矩也就不守吧。 听着严峰的解释,李文纲摆了摆手说道:“让他起来吧!” 黑脸大汉将人放开,严峰这才站起身来。 李文纲冷着脸,皱着眉说道:“本相此次奉皇命巡查各地,为的就是要看到军屯的真实情况,若真的提前通知,再有各级官员引领,到时候你们必定会有所准备。” “好了,别废话了,我问你答,若是回答的好,本官赦你无罪!” 严峰闻言赶忙点头哈腰道:“好好好!您问,您问。” “现在白沟屯,有多少兵卒?十六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者占几成?”李文纲问道。 严峰顿时张口结舌。 按着朝廷账册,白沟屯应有兵卒八百人,可现在只有二百多人,三十五岁以下的,更是只有一百多。 这数字若是报上去,那他这个屯长也做到头了。 于是,严峰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白沟屯共有兵卒……八百零一人,三十五岁以下者……” 还不等严峰把话说完,周正的声音便在一侧响起。 “八百零一人?屯长大人,您不会不识数吧,咱们屯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这了,怎么数也只有二百多人,你不会连老弱妇孺也全都给算上了吧!” 此话一出,严峰顿时全身一颤,他循声看去,只见周正现在正提着钱易手中的钱袋子站在一旁。 “周正,你胡说什么?咱们屯明明是有八百人,只是……只是今日还没来全罢了!” “哦?那人呢?”周正又问。 严峰被气的咬牙切齿,他怒道:“周正,你闭嘴,再乱说,小心我宰了你!” 周正自是不惧,从他勾结土匪也要致自己于死地这点来看,二人之间的矛盾绝对是不可调和的,今日不趁着有人帮忙撑腰干掉他,那往后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现在的周正,还真不想上山为匪呢! “呵呵,你说有八百人,那人在哪里?” 严峰被问的哑口无言,他还想威胁周正。 但这时李文纲却一声断喝道:“好了,别吵了,严峰,让你的人去召集剩下的兵卒,半个时辰内全部来到这点名,少一人,我治你的罪!” 严峰脸都绿了,他还想再说什么,但却被李文纲瞪了回去,无奈他只得对自己的狗腿子说道:“去,把剩下的人全都给我叫来,八百零一人,一个也不能少知道吗?” 那狗腿子张大了嘴巴,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此时的他很想说,哪怕算上军屯内的狗,也绝对凑不够八百人,但看严峰这表情,若自己说出来,估计会被他当场咬死。 于是,他也只得点头离去。 接着,李文纲又问道:“田亩情况呢?现在还有多少军屯田亩?这些年是否丈量过?” “呃!这个……”严峰张口结舌。 军屯的人数他还勉强记得住,但田亩他却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再加上这些年来各届军官瓜分贩卖土地,剩下的已不足千亩,虽不知账册上的田亩是多少,但严峰敢肯定,这数目肯定不对,而且差的不少。 所以,他想了片刻之后,才说道:“回大人,田亩情况都是在账册上记着的,属下需要回营帐翻看账册。” 李文纲也不为难他,当即说道:“好,现在就去翻看,看完立刻回来向我汇报!” 严峰如蒙大赦,屁滚尿流的向着自己的营帐跑去。 李文纲并未跟过去查看,而是看向了周围的士兵们问道:“诸位将士,白沟屯的情况,我想你们也十分了解,不知哪位敢同我说说真实情况?” 周围的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皆不敢上前说话。 虽说严峰对他们十分严苛,但他终究是屯长,也不知这次能否将他除掉,若告状之后,不能将此人除掉。 那今后自己的日子,怕是就难过了。 李文纲环视四周,兵卒们皆不敢言,无奈他只得看向姜武点名道:“姜壮士,你是这里的伍长,这里的情况究竟如何?你和我说说吧!” 姜武张了张嘴巴想要说话,但想到严峰背后的关系,以及他年轻时的种种遭遇,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大人,您还是问屯长吧!” 这下李文纲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曾经想到巡查各地军屯会是一件麻烦事,却没想到竟如此艰难。 各地官员之间盘根错节不说,这些被压榨的士兵们,竟也没人敢站出来指证。 最后,他又看向了一旁的周正道:“周壮士,你呢?你可知晓些什么情况?” 看着一众沉默不语的兵卒们,周正亦是心中一叹,他没第一时间站出来,就是想要看看这些人的反应。 看看他们之中,有没有血性之人能站出来。 现在的结果,显然是令人失望的。 如今已经和严峰撕破脸了,他自然是不会害怕,于是便道:“当然知道,目前白沟屯兵卒只有两百有余,青壮更是只有一百多。” “至于田亩,原本账册上应该有五千余亩,现在分到个人手中,怕是连一千亩都没有,其余的田亩全都被军官或者本地富商兼并去了。” “如今我们两百多人要承担八百人的人头税和田亩税,每年连饭都吃不饱,更不要说训练和装备军械了。” “一些战友为了吃口饱饭,有的甚至连兵器都卖了。” “我们这些人说是军屯兵,可大部分人的战斗力,连普通老百姓都不如!” 周正一番话说完,李文纲的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杀意。 有了白沟屯这例子,其他地方的军屯,想来应该是大同小异了。 如今大辽灭了北燕,兵锋直指镇北关,大有要南下侵略的意思。 边关守备力量不足,原兵部尚书冯程又被发配,如今的大乾危机四伏。 好不容易有人想出来个办法,让军屯兵上前线御敌,结果军屯却已经成了这幅样子。 终究是一代相国,李文纲虽然怒火中烧,但表面上却依旧古井无波。 这时严峰也抱着账册跑了回来,他笑眯眯的上前说道:“相国大人,账册找到了。” “目前白沟屯现有田亩八百六十二亩!前些日子才丈量的,绝对没错!” “八百六十二亩!”听到这个数字,李文纲被气笑了,他说道:“这些土地分到八百零一人的头上,一人才一亩多地。” “一亩多地,他们既要养活自己,又要缴纳朝廷赋税,我想问,在你这,一亩地是能打一万斤粮食吗?” “呃!这……”严峰再次傻眼,他虽不种地,但税还是要收的,一亩地收成有两三百斤便算是大丰收了,更多的时候,都是一二百斤,这还不算灾荒等情况。 显然他这个谎,扯的有点低级了! 李文纲并没有和他废话,直接掏出了自己手中的账册道:“根据兵部的账册所书,白沟屯应有兵卒八百有余,田亩五千六百七十二亩。” “我问你,剩下的四千八百一十亩田地都到哪里去了?” 第十三章 任命屯长 田亩账册被掏出的那一刻,严峰对李文纲的身份再无半分怀疑,因为这账目是百年前的底账,除了朝廷,没人能记得这些。 他眼前满脸冷峻的李文纲,额头上的汗水霎那间便冒了出来。 “那些地……那些地……我也不知道在哪!” “不知道?”李文纲终于表现出了怒火,他厉声道:“你身为屯长,军屯的地没了竟不知道?” 被逼到这份上,严峰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黑锅全都甩出去。 “回相国大人,属下接手白沟屯的时候,田亩和人数便是如此,至于其他,属下实在不知啊!” 李文纲也知道,这些田亩流失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他作为丞相是不可能亲自追查的,于是便继续厉声道:“接手的时候便是如此,那你为何不向上一任屯长质询?” 严峰抬头看了眼李文纲,说道:“新官不问旧官账,这是惯例了。” 李文纲道:“什么惯例?我大乾律法有明文规定,职务交割要将所有事物全部说个明白,如有差池,后任者可向前任质询,如交割之后未曾质询便交割完成,则一应罪责皆由后任者承担!” “好了,不要再说了,本相现在便免去你屯长的职务,等着被刑部追责吧!” 此话一出,严峰瞬间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似的瘫软在地。 就职务而言,李文纲没有权利直接任免他这个屯长,但如果连个屯长都搞不定,他李文纲这个丞相也就别干了。 斥责完严峰之后,李文纲又看向周围。 免官追责简单,但免官之后,如何让这暮气沉沉的白沟屯恢复生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李文纲多次看向姜武,在他看来,姜武老持承重,且应该有些威望,是比较适合担任这个屯长职务的。 但刚才自己在问询的时候,他却一言不发,似乎少了些冲劲。 若是平时,为了稳定,这点冲劲倒是无所谓。 可现在边关告急,朝廷急需让这些军屯兵恢复战力,从而支援前线,如此一来,没有冲劲就不行了! 一番斟酌之后,李文纲最终看向周正道:“周正,从今天起,你暂任屯长一职,姜武任副屯长。” “这份账册你且拿着,本相限你半个月之内,按着账册恢复白沟屯的应有田亩,至于兵卒人数,本相也允许你从地方募集士兵。” “北燕被灭国的事情,相信你们也知道了,一旦大辽铁骑南下,这里便首当其冲,你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白沟屯的战力!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说实话,此时周正还有些懵,他之所以要将严峰扳倒,只是为了自卫,倒是没想到自己能继任这个屯长的职务。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文纲确是已经转身离去,他的事情还有很多,北境这么多军屯,他要一一清点。 若是有些战力,让他们贪点倒也无妨,若是既没有战力,又贪污受贿,那便统统滚蛋。 李文纲离去,一众士兵们也全都反应了过来,他们齐刷刷的围拢到周正身旁,恭喜的恭喜,表忠心的表忠心一片热闹。 而严峰则满眼怨毒的看向周正:“哼,周正你别得意,我大舅哥是邢州知府,有他在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说罢,严峰大步离去。 周正之前在部队的时候也只是普通士兵,没上过军校,更没管理过士兵,如今陡然间成了二百多士兵的头头,他一时间也难以适应。 而白沟屯屯长这个职务,若是平时,还算是个美差,天高皇帝远,自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但现在北辽兵锋直指镇北关,若双方真的开战了,朝廷一封调令下来,自己便要带着这些人去当炮灰。 最关键的是,经过严峰这些年的糟蹋,军屯一没钱财,二没粮食,想要短时间内恢复士兵们的战斗力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虽说脑袋内一头乱麻,但周正也没有推辞的打算,他不干这个屯长,等上级再派下来一个估计也比严峰强不到哪去。 想到这,周正对着周围的兵卒们说道:“诸位,既然李相任命我暂任屯长之职,那我便暂且接下,等朝廷派来了新的屯长,我在退位让贤。” “刚才诸位也都听到了,相国大人让我清点田亩,等我回去之后,先理一遍账册,之后咱们再慢慢清点。” “现在,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听到这话,众人也便各自散了去。 这时,听到消息的鲁大壮等人也快步赶了过来:“嘿,周正,你成屯长了!” 鲁大壮看上去十分兴奋。 何必亦是满脸谄媚的说道:“周大哥,今后我们可要靠你照顾了!” 徐裴不善言辞,只是说了句恭喜,但看其表情也是真心为刘凌高兴。 唯有姜武一脸严肃的看向周正道:“周正,你别高兴的太早,马上就要打仗了,你这屯长也未必做的安生。” “而且,那严锋的大舅哥是邢州知府,你很多事情都要和他打交道,以我对此人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一点周正也想到了,但现在怕是没有用的,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再说了,和之前孑然一身便要和严峰死磕,现在的他,手头也终是有些筹码了。 “姜叔,这个我知道,但事已至此,躲是躲不开。” “再说了,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那邢州知府若真对我发难,大不了连他一块收拾了!” 姜武闻言并未多说,只是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去。 驱散了所有人之后,周正也抱着账册回到了家中。 见他回来,冯之舒忙递上干净的衣服道:“相公,换身衣裳吧。” 看着眼前的衣服,周正才感觉出自己身上的不适,他来到内屋,三下五除二便将干净的衣服换上。 只可惜此时正是隆冬,天气严寒,烧水也不方便,不然他怕是还要舒舒服服洗个澡。 将满是泥垢的衣服泡到水中之后,周正将一些银子交给了冯之舒:“诺,这些给你,今后家中需要购买什么东西,你做主便是!” 这银子是购买兵刃剩下的,原本有二十多两,二人一人一半,剩到周正手里便只剩下十几两。 十几两银子看着不多,却足够一户家庭一两年的花销了。 冯之舒低头接过银子,轻轻的应了一声。 见她情绪颇为低落,周正勾嘴一笑,又将揣在怀里的玉佩拿了出来:“诺,还有你的玉佩,也还给你吧,这东西如此贵重,今后可不要随便再拿出来了。” “啊!这……”冯之舒黛眉挑起,她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玉佩,意外道:“相公,这玉佩不是……” “岳丈大人给你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当卖呢?”周正笑了笑说道:“放心吧,这银子是我上山之前,从严峰手里敲诈来的,随便花!” “折腾了两天一宿,我也累了,睡一觉,明天还要清点田亩呢!” 说罢,周正轻轻的捏了捏冯之舒那娇嫩滑腻的脸蛋,然后便一头扎进了内屋之中。 从未被如此亲昵对待过的冯之舒,捂着脸蛋俏脸绯红,她看着内屋的帘子不由得又想起了之前母亲对她说的那些话。 “相公说要睡觉,是不是……” 想到这,冯之舒的脸变得更红了,就在她想要迈步进去,看周正是否需要“伺候”的时候,屋内已然响起了闷雷般的鼾声。 听到这声音,冯之舒不由得神情一松,同时一股失落感也自内心深处升了起来。 “相公他那夜没要我,是不是……嫌弃我?” 就在冯之舒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慕燕然凑了过来伸出手道:“拿来吧!” “嗯?”冯之舒回头:“拿来什么?” “钱啊,还能有什么?”慕燕然理所应当道:“别说没有,刚才我都看到他给你钱了!” 冯之舒在周正面前一直是小女子的样子,但对旁人可不会有半分客气。 她皱着眉头道:“你要钱干什么?” “干什么?你娘还有你妹妹看病,是花的我的钱,我找你拿回来不是应该的吗?”慕燕然瞪着眼珠子说道。 冯之舒将银子揣进怀中道:“这银子是相公给我供家里花销的,你若有需要采买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一些,至于我娘和妹妹看病的银子,那是相公出的,和你没有关系,你也没道理来找我索要!” “好了,家中正好缺些被褥,若是没什么事便同我一起去集市上买两件吧。” 说罢,也不等慕燕然回话,她便大步走出了家门。 “嘿!你们大乾的人就是这般无赖吗?”慕燕然气的七窍生烟,她看了看里屋内打鼾的周正,又看了看踏着轻快步子离去的冯之舒,最终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外屋的床榻上,陈新莲看着二人吵闹的背影笑而不语。 昨天几服药下肚她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倒是女儿冯之云变得十分嗜睡,不过她身上的热已经退了,想来再缓上几天应该便没什么大碍了。 另一边,姜武家中。 姜瑶正在帮太师椅上的姜武松着筋骨。 姜武虽说有些功夫底子,但终究年岁大了,而且多年未曾出山,这突然折腾两天一宿,他也确实吃不住。 现在享受着女儿的按揉,不一会,姜武便舒服的睡了过去。 听着老爹鼾声响起,姜瑶缓缓将手停了下来,然后便拿来了棉被帮父亲盖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姜瑶便蹑手蹑脚的向着门外走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踏出大门的瞬间,背后的鼾声却戛然而止。 “干什么去?” 姜瑶身体一僵,随后尴尬的回头看去。 “哎!爹您怎么醒了?” 姜武冷着脸,说道:“你爹我睡觉都是睁一只眼的,说干什么去?” 姜瑶眨巴眨巴眼睛说道:“不干嘛,这不是家里没米了,我去集市上买些。” 姜武锁着眉头说道:“你之前可是说了,今后再也不和周正来往,说话算话,若是让我再让我发现你和周正……” “我和周正怎么样?”老爹已经把话说出来了,姜瑶也不再遮掩,她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胸脯道:“男子汉大丈夫才说话算话,我是小女子小姑娘,不用说话算话。” “再说了,圣人都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老爹不会不知道吧!” “还有,现在周大哥可是屯长,你也才只是个副屯长,你能拿他怎么样?” 姜武一听顿时急了,他一拍长椅站起身道:“我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我能拿你怎么样,臭丫头,你今后要是再敢去找他,我打断你的腿!” 这种类似的呵斥,姜瑶从小听到大早已习惯,她不仅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是应对自如。 只见,丫头小嘴一撇,随即便开始哭诉。 “娘,你看看爹,他要打断我的腿,您在天上就看着他这么欺负您女儿啊!” “娘啊!您救救女儿吧,要不那天您直接把我带走,我也好下去陪陪您!” “娘啊……娘啊……” 听着女儿的哭嚎,姜武只想拿脑袋撞墙。 “好了,别哭了!” 姜瑶睁开眼看了看老爹,只见他依旧满脸怒火,一副即将爆炸的样子,姜瑶随即哭的更大声了。 “娘啊!您看看您女儿吧……” 这下姜武彻底没脾气了,他拍着长椅怒斥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管你了,总行了吧!” 此话一出,姜瑶立刻收了神功,露出笑脸道:“爹,你真好,我来给您耸耸肩!” 说着,姜瑶又来到了姜武背后,开始为其揉捏肩膀。 姜武则紧闭双眼一言不发,但紧紧捏着的拳头,依旧让姜瑶心中有些难受。 “爹!周大哥到底哪得罪您了,您就这么不喜欢他?” 听到这话,姜武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女儿,随后又目视前方道:“他很好,讲义气,有良心,勤勉,能吃苦,是个好男人!” “那您为何不让我嫁给他?”姜瑶不解的问道。 姜武抬眼瞥了女儿一眼,随后道:“那你觉得爹怎么样?” 第十四章 朝廷黑暗 “爹?”姜瑶的手顿了顿,她抬头思索片刻,说道:“女儿觉得爹和周大哥差不多啊,讲义气,勤快,为人厚道本分,从不和严峰他们同流合污。” “宁可自己吃点亏,也不为难别人,就是脾气大了点,经常得罪人。” 姜武闻言也是一声长叹,他说道:“就是因为我和他性情差不多,我才不想让你跟了他。” “你爹厚道本分了一辈子,现在落成什么样?军功被上级冒领,原本说好的百户,成了军屯的伍长!” “向外面借出去的银子,也全都打了水漂,现在还把人全都得罪光了,你说,你爹落了个什么?” “闺女,我告诉你,现在的好人不吃香,想要飞黄腾达,就要变坏,你只有变成坏人,别人才不敢惹你,才会怕你,才会敬你三分。” “我现在看到周正那样子,就感觉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说实话,真想上去抽他两巴掌。” “这种人,当朋友可以互相照顾,但让我女儿嫁过去跟他吃亏,那是万万不行的。” 此时的姜武对周正还是之前的印象,虽说这两日周正和以往有些不同,多了几分果断和冲劲,不过性格方面却也没多大改观。 然而,姜瑶对此却不认可,她说道:“爹,你说的不对,地痞流氓全都是坏人,那我嫁过去你能放心吗?” “嗯!你……”姜武大怒,但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憋了半天,最终他拍着长椅道:“他要是敢欺负你,老子废了他!” 姜瑶反问道:“废了他?废了他,那您女儿不成了寡妇了?再说了,您活着的时候他不敢欺负我,那您要是走了,他欺负我,谁又能给我撑腰?” 这下姜武没话说了。 姜瑶一边按揉,一边说道:“爹,您不会是想找一个,对别人坏,就对我一个人好的家伙吧!” 这话算是说到姜武心坎里去了,但老头子也不傻,知道女儿是在调侃自己,于是便斥责道:“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嘿嘿!爹您还不是老糊涂嘛”姜瑶笑了起来,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悦耳。 姜武也只能一声长叹。 这时,姜瑶又说道:“今天周正大哥干的事情您也看到了,现在他已经是屯长了,以他的本事,未来说不定能当上个将军什么的,您说呢?” “将军!救他!”姜武连连摇头:“别做梦了,你以为那个李相国让他当屯长是帮他,我告诉你,这是在害他。” “白沟屯这么多年,军屯土地全被军官卖给了豪强地主,李相国让他接任屯长的第一件事,便是收回那些土地。” “你觉得那些豪强地主会乖乖把土地交出来?他们背后,哪个没有官员撑腰?想要回土地,做梦去吧!” “而且,现在北方关系紧张,若真打起仗来,他第一个便要冲上去当炮灰!” “当将军,呵,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 姜瑶一听来了精神,她试探道:“那要是周大哥将土地收回来了,而且活过今年呢?” 姜武迅速明白了女儿的小心思,他摇头道:“活过今年又怎么样?收回土地又怎么样?” “等他把所有事办妥之后,朝廷一纸公文下来,免去他那个屯长的职务,再由那些关系户们上去,他又能如何?带人造反吗?” 姜瑶不服道:“那不是还有李相国呢嘛。” “李相国?李相国日理万机,他能顾及的上一个小小的屯长?”姜武冷笑道:“还有,我明告诉你,他周正今天是当着相国的面,把自己的顶头上司扳倒的,这便犯了官场大忌。” “还从来没有下属,能在扳倒自己的顶头上司之后,顶上去的,就算有这种情况,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干。” “若都按着他这种办法来,下面拱上面,那我大乾的朝廷,岂不是全乱了套?” “所以,不管怎么看,他这个屯长都干不长,至于我这个副屯长,呵呵,也就那样!” 姜瑶从未接触过这种朝堂厚黑学,所以在听到老爹的话后,她直接愣在了原地:“啊!那这样的话,周大哥岂不会被气死?” 姜武随手摸起桌子上的烟斗道:“唉,官场就是这样,你爹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不也没气死?” 说话间,他已经将烟斗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他的思绪似乎也回到了自己年轻时那金戈铁马的年代。 姜瑶的手此时也停了下来,他看了看满脸沟壑的父亲,不由得心中一紧:“爹,既然您已经经历过一遍了,为什么不帮帮周大哥,就当是帮帮年轻时的自己?” 姜武扫了女儿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怎么帮?大乾朝廷那些狗官有点小权的时时刻刻都想把自己的小权用上,哪怕和他们没有利益冲突,也会想方设法的卡你,治你,气你,就为了彰显他们高人一等的权利。” “这还是没利益冲突的情况下,你知道一个屯长,一年能捞多少银子吗?” “这职务给了自己人,一年能赚多少银子,又能换来多少土地,你想过吗?” “好了,不和你说这些了,总之一句话,他这个屯长当不长,搞不好还会有杀身之祸。” 姜瑶仍是不服,他说道:“那周大哥救了李相国的妻女,难道也就一点用处没有?” 姜武摇头轻笑:“李相国?呵呵,这个级别的官员,更是没良心,他只是拿周正当筹码利用罢了,用完一丢了事,除非他脑子坏了才会站在你这边。” 说到这,姜武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他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爹这辈子就这样了,我不想你再走我的老路。” “若是之前他诚心诚意的前来求亲,我说不定还会松口,现在这情况,我更不可能让你嫁过去。” “你也就死了这条心吧,等明天,我就让王婆帮你说媒,老实本分也好,奸贪油滑也好,总之只要不是周正,一切都行!” 姜瑶一听急了,她鼓着嘴巴道:“不行,除了周大哥,我谁也不嫁!” 因为太过疲惫,姜武似乎也失去了和女儿争辩的力气,他摆摆手说道:“好好好,不嫁便不嫁,爹还干得动,再养你十年也养得起。” “好了好了,你别在这吵我了,先让我睡会觉吧!” 然而,姜瑶却并没有放过她老爹的意思,只见小丫头直挺挺的站到姜武面前道:“爹,敢不敢打个赌!” “什么赌?”姜武合上双眼轻声道。 “就赌周大哥这个屯长能干下去,就赌天底下的官员,还有一部分是有良心的好官!”姜瑶强硬道,此时她的眼神,倔强的近乎于固执。 紧闭双眼的姜武一声嗤笑:“呵!你这丫头又不讲信用,和你打赌又有什么用?” 姜瑶咬牙道:“爹,若这次我赌输了,你让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绝无二话。” “但你要是赌输了,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你也不得再干涉!” 听到这话,姜武睁开了眼睛,他死死的盯着女儿道:“说话算话?” “一口吐沫一个钉!”姜瑶瞪圆了眼睛,无比的强硬! 姜武一听也来了脾气,他沉声道:“好!就按你说的,他周正要是能干满一年的屯长,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可同样的,他若干不成,你也就听话嫁人。” “这次,你若是再耍无赖,你爹我绑,也要把你送出去!” “到时候别说提你娘,就是提你姥姥也没用!” 看着一脸正色的父亲,姜瑶心中还是有些发虚的,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现在便收回来,实在不像话,于是她咬牙说道:“好,一言为定,谁耍无赖,谁就是……就是小狗!” “去你娘的!滚!”姜武一声厉骂,仰头便躺回到了长椅上。 姜瑶不再理会老爹,而是屁颠屁颠的来到了周正家中。 此时,周正正在酣睡,冯之舒和慕燕然又去了集市。 屋内便只剩下陈新莲以及还在沉睡的冯之云。 见姜瑶进屋,陈新莲忙招呼道:“姑娘你来了,快来坐!” 此时,姜瑶也搞清楚了,二人并非周正的妻子,而是冯之舒的母亲和妹妹。 她甜甜一笑,说道:“伯母别客气,我就是过来转转!” 听着内屋的鼾声,姜瑶也没说出自己的目的,但就算如此,陈新莲也猜出了她是来找周正的。 于是便道:“周正昨天忙了一宿,刚刚才睡下,若有什么事和我说也一样。” 姜瑶看着陈新莲,只觉眼前这位伯母气态上似是有些不一般,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夫人,再想到其是被人从京城发配而来的身份。 姜瑶便试探性的问道:“伯母,听说您是从京城过来的,您在京城是做什么的啊?” 陈新莲闻言一怔,他曾告诫过女儿,不要随便说自己的身份,一来戴罪之身没什么好炫耀的,二来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她便随口说道:“只是普通的商贾人家,当家的犯了点事,我们娘仨便被发配到了这里。” 姜瑶闻言顿时有些失望:“哦!原来是这样!” 但紧接着,她便又问道:“对了,那您在京城认识什么达官贵人吗?” 这话让陈新莲提起了警觉,她挑眉道:“嗯?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瑶撇了撇嘴,随后便将之前和父亲的话说了一遍,当然,关于打赌的事情,他略去了一些。 陈新莲闻言也是无奈一笑,她说道:“你爹说的没错,现在朝中十之八九都是你爹口中的那种官员。” “他们奸贪误国,尸位素餐,官官相护已然成了我大乾的祸害。” “但也有一些官员是真心为了大乾的江山社稷,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今天你们碰上的那位李相国便是这种人!” “我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这一点绝不会错的!” 姜瑶一听顿时惊住了:“啊!您在京城还见过李相国?” 陈新莲也是一愣,她忙解释道:“那次李相国出行,有人拦了车驾喊冤请命,李相国亲自问询的时候,我凑巧见了他老人家一面!” 姜瑶噘着嘴点了点头道:“嗯,还是在京城好,时不时还能见到一些大官,弄不好还能见到皇帝咧。” 陈新莲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也是满脸笑意,她说道:“皇帝陛下可不好见,他平日里是不会出宫的,就算出来,也会有御林军护卫清场,平头百姓是绝对见不到的!” 姜瑶一听顿时有些失望:“哦,原来是这样啊!” “算了,既然周大哥还睡着,那我便先走了,劳烦伯母把我刚才的话告诉他,让他小心些,我还有老爹要伺候,不能常来,先走了!” 说罢,姜瑶转身离去,陈新莲则将其送出了家门。 回到屋内,冯之云瞪着黑漆漆的大眼睛看向母亲道:“娘,咱这是在哪啊!” 这几日冯之云被烧的晕晕乎乎的,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如今退了烧,头脑自是恢复了过来。 看到女儿醒来,陈新莲忙走了上去:“云儿,你还好吗?” 冯之云点了点头道:“还好,就是身上黏黏的好像出了很多汗。” 听到这话,陈新莲松了口气道:“出汗就对了,出汗你的病就好了!” “咱们现在是在你姐夫家里,一会你姐姐也就回来了!” “姐夫?”这时,冯之云隐约有了些记忆,她下意识的看了眼鼾声正浓的内屋,随后点了点头道:“哦!知道了!” 之后,陈新莲又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冯之云大病初愈,只是默默地听着。 娘俩一直聊天聊到晚上,冯之舒和慕燕然也各自抱着被褥走了回来。 看到妹妹醒来,并恢复了精神,冯之舒忙将被褥丢到床上上前道:“云儿,你醒了!” “姐……姐姐!”冯之云有些结巴的说道。 慕燕然则没那么开心,她没好气的将被褥丢到床上,然后道:“花了那么多银子买药,可不醒过来了,哼!” 第十五章,丈母娘提点,茅塞顿开 陈新莲见其满脸怒意,便向女儿问道:“舒儿,怎么回事?” 冯之舒淡然道:“今天去集市上买被褥,她非要花钱买丝绸的,相公只给了十两银子,单是这丝绸被褥便要花去七八两,我没同意,她便生气了!” 慕燕然恶狠狠的看了冯之舒一眼,随后道:“哼,治病便有钱,买套被褥便没钱,你不过是偏袒你妹妹和你母亲罢了!” 这话让冯之舒有些破防,她伸长了鹅颈想要反驳,但却不知怎么说。 这时,陈新莲语重心长道:“好了,别吵了!等以后日子宽裕了,再买套丝绸被褥便是了!” “这样,反正冬天也没什么事,等明天买些针线回来,我教你们刺绣,多的不说一个月赚个百十文还是可以的。” 慕燕然一听急了,她怒道:“谁要学刺绣,我堂堂……” 说到这,她又一时语塞,最终又将后面的半截话咽了回去。 这时,内屋传来了声音:“堂堂什么?你是那个财主家的姑娘,还是那个大官家的小姐?” “现在北燕都亡国了,再大的官也没屁用,就别摆着你的臭架子了。” 说话间,周正已经从内屋走了出来,他一边挠着身上的痒痒,一边道:“有吃的没,饿了!” 虽说之前在李文纲手下吃了个饱,但就像某大队大队长说的那样,二十岁的身子是十二点吃饭十二点半就饿。 周正睡了好几个时辰,肚子里那点东西早就没了,若不是饿的咕咕叫,他估计能睡到明天早晨。 “有!我熬了些粥米!舒儿,去盛些来。”陈新莲道。 冯之舒前去盛粥,冯之云也小跑着去帮忙,看得出来,这丫头病好了之后,性子欢脱了些。 另一边的慕燕然,似乎被周正的话刺激到了,她恶狠狠的瞪了几人一眼,随后道:“我不吃了!” 说罢,便一个人钻进了被窝。 周正也懒得理会她,从她能拿出一大块金子来看,她的身份就绝对不一般。 只可惜,就是脑子不大灵光,搞不清楚现在自己的状况。 如今北燕都已经亡国了,她之前再高的身份也已经化为乌有,结果,这家伙还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臭架子。 周正才不会惯着她。 许是陈新莲没做过粥饭,今日的米粥有些浓稠盛到碗里半晌都是烫的,周正只能顺着碗沿小口小口的喝着。 这时陈新莲也将白天姜瑶说的那些话向周正说了一遍。 周正听罢也皱起了眉头。 被任命为屯长的时候,周正便意识到这事没那么简单,现在听陈新莲说完,他更是觉得一阵头痛。 之前在部队的时候,他也只是个冲锋陷阵的小兵,没有领导经验,虽说依照他的功勋能够直接保送军校,可还没来得及去,就窜进冰川了。 如今直接要管理二百多号人,还要收敛田地,提升战力,这对他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不小的挑战。 而以他白天干的那事而言,这屯长如果坐不安稳,那今后也不可能再退下来当小兵了。 眼见周正一脸愁容,陈新莲微笑着问道:“怎么?觉得这个屯长无法胜任?” 周正看了丈母娘一眼,微微摇头道:“倒不是无法胜任,我只是在想怎么把那些地主豪绅们兼并军屯的土地要回来!” “土地要不回来,兄弟们还跟着我当佃农,饭都吃不饱,就更别说什么提升战力了。” 陈新莲喝了一口米粥说道:“依我看,没什么好想的,北境共有三十八个军屯,李相就是一天去一个,也得一个月才能转完。” “你只要在这一个月之内将土地收回来,不管怎么干,都有李相兜着。” “现在边境紧张,朝廷急缺能战之兵,收回来土地之后,你只要将兵士们的战力提升上来,最好再剿灭几股山匪,表些功劳上去,你这个屯长便能坐稳当了。” “李相也能记住你这个人,今后有什么事,他也能替你挡着。” “别说一个小小的邢州知府,就是河东道节度使见了你,也会给李相三分面子。” 陈新莲一番话说完,瞬间便将周正点醒了,刚才脑中还一团乱麻的他,顿时理清了所有头绪。 “岳母大人说的有理,明日我便筹谋一番,好好找这些地主豪绅们讲讲道理。” 见他恢复了笑容,冯之舒也甜甜一笑,她说:“相公尽管去做便是,有什么事,咱们一起担着。” 看着小媳妇娇嫩的脸蛋,周正忍不住又伸手捏了捏。 “呀!相公!”亲昵的动作,让冯之舒的脸蛋瞬间变得绯红。 陈新莲不拘小节,并未在意,冯之云则忙捂住眼睛,不好意思再看二人。 吃饱喝足之后,周正便告辞又回到了屋子里。 冯之舒本想收拾碗筷,但却被陈新莲拦下。 “为娘身子好些了,这些活为娘干吧。” 说罢,陈新莲朝着内屋挑了挑眉,冯之舒会意后顿时羞红了脸蛋。 “哎呀,快去啊!早日添个一男半女的,也算是为他周家留了后!”陈新莲又催促了一句。 冯之舒闻言深呼吸了一口,便闷头走了进去。 白天睡了大半天,周正回屋之后,也没马上睡着,现在的他,对于如何收回土地已经有了盘算。 但收回土地之后的事情,他还在考虑。 如今穿越已成定局,再想回去是不可能了。 他除了当兵打仗,也没别的本事。 而在这片乱世中,一个两百人的队伍,估计连水漂都打不起来,想要站稳脚跟,守护住自己和家人的安全,扩军是必须的。 按照白沟屯的编制,最多也只能扩军到八百。 但八百兵卒对于国与国之间的战斗而言,依旧不值一提,不过如果装备足够精良,再由自己悉心调教,别的不说,自保应该是够了。 就算北辽真的南下侵略,他带着这几百人躲进雁荡山里面打游击,也绝对够北辽大军喝上一壶的。 就在他思虑之际,冯之舒走了进来。 “嗯?你也困了?” “啊?啊!对!”冯之舒有些尴尬的走到床边,她想要宽衣,但被周正盯着,又觉不好意思:“那个,你能不能别看我。” 周正的眼睛这才从冯之舒那漂亮脸蛋上挪开:“哦!好!” 随后,周正便听到了衣物和肉体摩擦的声音,他的身子也随之有了反应。 很快,一个温热的柔软的身体便钻进了他的被窝。 “相……相公……” 作为初哥的周正,听到这话,全身上下都在发烫。 现在的他,脑子一片空白,作为一个男人,他自是想要立刻跨马征战,但每当想要身体有些动作,便又不自觉的想到了那日的尴尬。 犹豫了许久之后,周正终于鼓起了勇气伸手去摸了摸冯之舒那娇软的身子。 然而,这时,周正才发现,身旁这漂亮姑娘,竟已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靠!” 此时的周正,只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咽了口吐沫,压了压心中的燥热,随后,他也闭上了双眼,开始了漫长的入睡。 次日清晨,半宿没睡的周正睁着发红的眼睛爬出了被窝。 走出房门的时候,他暗暗发誓,下次,说什么也要摆脱自己初哥的恶名。 天光放亮,周正便来到了徐裴家中。 见周正过来,徐裴那个三角眼的媳妇,便谄媚的迎了上来道:“呦,屯长大人来了,您快里面坐。” 昨日徐裴活出丧,这个叫吴二妞的家伙卷了徐裴家中所有钱财跑路的事情,整个白沟屯人尽皆知。 对这种人,周正自是没有好脸色。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徐裴家中?” 吴二妞自是尴尬无比,她扭扭捏捏道:“我没走啊!只是……只是昨天我娘家有些事,需要我过去一趟!” “当时你相公都没了,你还想着回娘家?难道,你爹娘全都死了?” “也不对啊,你不是逃难过来的吗?你娘家在哪里?” 周正一番质问让吴二妞哑口无言,就在她不知如何回话之际,徐裴从屋内走了出来:“周大哥!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不对,现在应该叫您屯长大人了!” 看到徐裴,周正立刻露出了笑脸:“什么屯长,以前叫我什么,今后还叫我什么,今天我找你来有点事!” 说到这,周正瞥了吴二妞一眼,后者见状立刻道:“当家的,我出去一趟。” “哎!好!”徐裴应声,听其语气似乎并不在意昨天的事情。 周正见状提醒道:“徐裴,你这媳妇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有机会,还是早点休了为妙。” 徐裴尴尬的挠了挠头道:“嗨,不是都过去了嘛,对了,找我有什么事?” 终是对方的家事,周正也不好多说,见其主动岔开话题,他便也顺着说道:“我打算让你去清缴那些被地方豪绅侵占的田亩。” “啊!”徐裴张大了嘴巴,紧接着他便一边后退,一边摆手说道:“周大哥,这你可高看我了,那些豪绅我可对付不来,别耽误了您的事,要不……您让何必去,他脑子活泛,兴许能收回来!” 周正也知道徐裴的性情并不适合干这种活,不过他也没指着让徐裴一趟就能将土地全收回来。 “徐裴,没那本事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但你总得自己尝试一番。” “不管怎么说,也是七尺高的汉子,今后总要独当一面的。” “这样,我先领你转两家,剩下的你按着我教你的来便是。” 徐裴仍然没什么自信,但看着周正期待的目光,他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道:“好,对了要不要再叫些人,那些豪绅家中,可都有打手呢!” 这点周正倒是没想到,他眨巴眨巴眼睛道:“也对,不管怎么说,现在也是屯长了,带两个人一起去不过分。” 徐裴闻言,忙道:“好,那我去叫俩人。” 徐裴是个老实孩子,能和他玩到一起的自然也大差不差。 很快,他便叫来了几个和他性情差不多的兵卒。 看着这些人乞丐般的破烂装备,周正下定决心,收回田亩的第一件事,便是要为军屯内的二百多人,全部更换军服。 “几位兄弟,昨日李相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今后我便是白沟屯的屯长了,我之前和你们一样,也是白沟屯的普通一兵。” “现在当了屯长,我自然不会像严锋那厮压榨苛待你们,与之相反,我还会让你们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 “但相对的,若我有什么命令下达,你们也需要毫不犹豫的去执行,明白吗?” “明白!”徐裴带头呼喊道。 其他士兵闻言也附和了一声。 看着几人有气无力的样子,周正便觉心中窝火,瞬间他的脸色便变得严厉起来。 “蚊子是你们家亲戚吗?大点声!” 士兵们闻言顿时一愣,紧接着他们便反应了过来,周正是在骂他们呢。 终究是二十来岁的汉子,言语一激,这些人的血性也上来了。 “明白了!” 听着这洪亮的声音,周正才算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跟我来吧!” 周正大手一挥,便带着这些人向距离最近的一处庄田扬长而去。 在这些人走后,何必悄悄的探出头来,他盯着周正等人离去的背影,自语道:“嘶!这周正还真打算老虎嘴里拔牙,把那些土地都要回来啊!” “不过,你让徐裴跟你去,那不是抓瞎吗?这小子话都说不利索还不如换个娘们。” 想到这,何必挠了挠头,随后又道:“算了,爱咋咋地吧,没叫我更好,小爷我还能睡上一个回笼觉!” 说罢,何必便又回到了自己家中。 另一边,姜武也听到了动静,不过他倒是没想何必那般偷偷摸摸,而是站到了自家的房顶上,抽着烟斗低头眺望。 当看到周正带着徐裴前去之后,他的嘴角划过一抹冷笑:“哼,挑人都不会挑,还想着当屯长,切!” 轻蔑的摇了摇头,姜武也回到屋内,又呼呼大睡了起来。 第十六章 收地 白所修是白沟屯附近有名的大财主,五十多年前,他爷爷便花了三万多两白银,从时任白沟屯屯长的手中,购买了八百多亩良田。 是购买土地中最多的一户。 依靠着白沟屯土地的收益,白家在其他州县、军屯乃至邢州府都有诸多产业,就财力而言,他在邢州足可以排进前十。 幸运的是,这家伙的宅院就在白沟屯附近,倒是不用费事寻找。 就这样,周正带着徐裴等几人来到了白府门前。 昨天的事情早已传开了,白所修虽不认为那个新上任的屯长敢找自己麻烦,但他还是做了些准备。 不仅将家丁全都召集到了宅院中,还亲自坐镇老宅。 所以,当看到周正等几个军卒来到白府门前的时候,一群手持棍棒的家丁随即便围了上来。 “干什么的?” 为首的家丁死死的瞪着周正,像是一条黝黑的猎犬。 周正手持账册不急不缓道:“奉李相国之命,清点田亩,你们门前这八百亩良田,之前全都是白沟屯的土地。” “如今我等要收回,你们今年收了这茬麦子便不要再种了,不然后果自负!” 家丁一听仰天大笑:“哈!这八百亩良田是当年老爷花了三万两白银买来的,你说收回便收回,凭什么?” “三万两白银买来的?”周正挑眉问道:“可有凭证?若是有便拿出来,若是没有,我现在就要收回这些土地。” 这话把家丁问愣了,他原以为周正会说交易无效之类的扯皮话,但他竟要起了凭证。 一时间,他也不知如何回话。 片刻后,家丁说道:“你等等,我去问问管家。” 回到屋内,白所修正淡定的饮着茶水,他已经做好准备了,若那些兵痞用强,大不了联合所有的财主一起闹事,反正他们人多,就是真打起来也不怕。 至于官府方面,他也有些关系,最重要的是,那个新任屯长已经把邢州知府得罪了,就算闹到知府衙门,他也不怕。 就在这时,管家走了进来道:“老爷,那些兵痞来收地了!” “哦?他们要打架?”白所修抿了一口茶水。 管家摇了摇头道:“没有,他们只是找咱索要购买土地的凭证,说若没有凭证就要收回这些土地。” 白所修一听笑了:“呵呵呵,当年老子花了三万两白银,白纸黑字买下来的,他想要凭证,那便让他看看!再告诉他,周围的财主们都是这么买下来的,个个都有凭证,要地可以,拿银子来!” 管家闻言点头道:“好,我这就让他看看去!” “慢着!”白所修似是想起什么,又突然将管家叫住。 “老爷,还有什么事?”管家道。 白所修拿着茶盏的盖子道:“给他看的时候,可要小心些,别让他给撕了!” “好好好!”管家连连点头。 然而白所修还是不放心,他将茶盏放下道:“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很快,白所修便拿着当初购买田亩的凭证走出了家门,他轻蔑的朝着周正等人扫了一眼,说道:“哪个是主事的?” “我!”周正上前。 白所修阴阳怪气道:“当初我是真金白银从你们白沟屯买的土地,怎么,现在不认账了?” 周正不卑不亢道:“若是买了,请拿出凭证,若是没买,土地我自当收回!” 白所修眉头一皱,说道:“若是我拿出凭证,这地是不是就不收回了?” 周正笑了笑道:“那也要看看凭证上是怎么写的。” 白所修紧皱着眉头眼珠子不停的转动,思虑片刻后,他沉声道:“拿凭证来。” 管家随即将凭证递上。 因为年代久远,纸张已经泛黄,但看上去却十分平整,并没有虫蛀返潮的迹象,显然保存的十分得当。 白所修接过凭证,随即便举到了周正面前道:“凭证在此,看看吧!” 凭证上写着某年某月某日,白沟屯以三万两的价格,将这里的八百亩良田售卖给了白玉成。 售卖人写的是顾亨,估计就是白沟屯的屯长了。 看完凭证之后,周正脸上有些失望,他说道;“竟还真有凭证,既然如此,那劳烦再帮我写个条子,我也好拿回去向相国大人交差。” “什么条子?”白所修挑眉。 周正拿出纸笔道:“简单,按着你那张来写。” “那年那月那日,谁将多少田亩卖给了你的谁,再签上你的大名,按上手印便可。” 白所修此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了看手中的售卖契约,又看了看周正,皱眉道:“我有契约在此,何故还要多写一份?” 周正笑道:“那我若是拿着阁下的契约,去找李相国交差,您怕是不会答应吧。” 这契约可是白所修的命根子,他自然不会答应,看看周正,再看看手中的契约,白所修说道:“我若是写了,今后你们便不会再来找麻烦?” “这个要看李相国的意思。”周正并未答应,而是将事情推到了李文纲的身上。 白所修略有些生气道:“哼,没有准话,不写!” 周正闻言收敛了笑容,他冷声道:“不写?呵,那就不好意思了,我便当没看到这东西,你这宅院占的也是我白沟屯的地吧,下午我便带人来先拆了你这宅院!到时候你想写也没机会了!” “你不让我交差,那你也别想好过!走!” 说罢,周正便要带人离去。 白所修想了想,觉得写这玩意似乎也没什么损失,反正他的契约上就是这么写的。 于是,就在周正几人就要离去之际,他突然道:“等等!我问你,其他人也全都要写吗?” 周正回头道:“当然,写了这东西,我等便能向李相国交差,他老人家,也能上报朝廷,追究那些贪官污吏的罪名。” “有他们顶罪,你们的田地,说不定就不会收回了。” “不过,你要是不写,我们没法交差,便只能将这土地收回了,不然对不上账目,这黑锅就要落到我们的头上。” 听周正这么说,白所修一番犹豫之后,说道:“拿纸笔来,我写!” 很快,新的票据便书写完成。 周正接过票据,吹了吹上面的墨迹,笑道:“好了,有了这东西,我们便能交差了,回见!” 说罢,周正便带人扬长而去。 等走远之后,徐裴有些不解的问道:“周大哥,咱们不是要收回土地吗,你拿这东西做什么?” 周正小心的将票据收到了怀里,然后道:“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之后,周正又带着徐裴转了几家,他们全都是花钱从军屯购买的土地,周正也如之前一样,一番软硬兼施之后,让他们写下了票据。 几家大户转完之后,剩下的便是些小门小户了,那些人没什么势力,周正直接让徐裴自己去办。 分别前,周正告诉他,能写就写,不能写便回来别起冲突。 徐裴应声离去,周正则来到了姜武家门口。 “姜叔,在家吗?”周正站在门口呼喊道。 正在打水的姜瑶听到周正的声音之后,将手中的水桶一丢,忙迎了上去。 “在家呢!在家呢!周大哥找我爹何事?” 之前的周正,第一次遇到姜瑶的时候还是五年前,当时的姜瑶不过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所以,在他心中对姜瑶也只是小妹妹的感情。 现在的周正也继承了这种感情,所以哪怕姜瑶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他也没有半分异样的感觉。 “是姜瑶啊!姜叔呢?” 见周正对自己没啥反应,姜瑶嘴巴顿时翘了起来:“在屋子里睡觉呢!” 说罢便没好气的回头打水去了。 周正自是不知道为何姜瑶态度变化如此之大,不过见她生气,周正还是随手从怀中拿出了路上摘的几颗冬枣递了过去:“给,挺甜的。” 看到核桃大小的枣子,姜瑶脸上又恢复了笑容:“谢谢周大哥。” 这时,姜武也从屋内走了出来,看到周正向女儿递枣,他脸色顿时一黑:“干嘛呢?” 姜瑶并不避讳,她炫耀似的晃了晃手中的枣说道:“周大哥给的,可甜了!” 当着周正,姜武也不好斥责女儿,于是他便掉转矛头,对周正问道:“是不是土地收不回来?早就告诉你不是什么好差使,你还不听。” 周正哑然,看来自己手下这个副屯长也不看好自己啊! “姜叔,地确实不好收,我这不想过来和你探讨探讨。” 姜武摇头道:“这些地主在本地盘根错节,我也没办法,依我看,你找个机会向李相辞了这个差使吧,看在你曾经救过他妻女的份上,他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听到这话,周正也皱起了眉头,他道:“姜叔,我知道你不想得罪人,我也没让你帮忙的意思,只是您终究在这呆的时间长,知道的事情多,所以有些事,我想先和您打听打听。” 周正这么说,姜武便有些不好拒绝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好吧,你进来吧!” 姜武的屋子比周正的屋子更加整洁,果然家里有个勤俭持家的姑娘,会更加干净些。 落座之后,姜武便点燃了自己的烟斗,噗嗤噗嗤的抽了起来,很快屋内便烟雾缭绕。 “有什么事,说吧。” 忍着二手烟的熏陶,周正将名单摊开到了桌上,然后道:“这些是侵占土地的名单,其中一部分是通过银钱购买的土地,这些我已经让徐裴去找他们讨要了。” “剩下这些,我就不知道是怎么流转出去的了,还请姜叔同我讲讲。” “徐裴!”姜武一声冷笑:“那小子没点主意,随便让人糊弄糊弄就打发了,你让他去讨要,那不是白费劲?” 周正低眉笑了笑:“这您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 姜武也只是嘲讽两句,根本不会管,他低头看向周正手上的名单,便开始指指点点的说了起来。 侵占军屯土地的,一共有三种人。 第一种,便是像白所修那样,祖上买来的土地,这些人占大多数。 第二种,便是军官退休之后,直接将土地划分到了自己名下,或者现在在职军官所占据的一部分。 至于第三种,就比较麻烦了,有的是祖上买来,之后因为各种事情,最终又变卖给别人。 或者是军官拿着军屯的土地,同别的地主进行置换,置换之后地主占据了这里的土地,而军官又占据了地主家的土地。 算是将国有资产一倒手,倒成了自己的。 听着姜武的讲述,周正一一做着记录,等所有名单问完之后,周正便对姜武拱手说道:“多谢姜叔,等此件事毕,请您喝酒,告辞!” 说罢,周正便扬长而去。 姜武原以为周正前来,是要自己出山帮忙的,为此他甚至也想好了推辞的话语,结果,这家伙竟真的只是打听了些事情便走人了。 这倒是有些奇怪,难道,他真的有什么底牌? 算了,就算有也未必斗得过那些老油条们,等着看热闹吧! 想到这,姜武又仰头躺到了长椅上。 另一边,拿到这些人的详细信息之后,周正便开始分类,第一类人,他已经安排给了徐裴,这些没什么好说的。 至于第二类和第三类,就得他亲自来了。 校场。 周正将满是尘土的战鼓推了出来,一番擦洗之后,他轮动鼓槌开始击鼓。 咚…咚…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由慢到快擂动,方圆数里内都能清楚的听到。 战时擂鼓便是冲锋的命令,平时擂鼓便是召集士兵。 一轮鼓声便是一鼓,一鼓敲完所有兵卒必须赶到校场。 若等二鼓开始轮动,那就算赶到校场,也需要受到惩戒。 如果三鼓擂动,仍未赶到校场,那便可以就地斩首。 周正一轮战鼓擂完,很多士兵便匆忙跑了过来。 不过,因为许久未曾进行过军事训练,这些人连站队都已经忘了,只是稀稀拉拉的站在校场上。 他们互相交头接耳,希望能探听出点消息出来。 然而,一番交流之后,最终所得出的结论,也只是周正新官上任三把火,准备开始乱折腾了。 第十七章 擂鼓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周正并未理会,而是看向一人道:“朱洪!” 朱洪便是之前差点将冯之舒挑走的那位汉子,如今他还是小兵,而周正却已经成了屯长。 突然间的位分转换,让他顿了顿才反应过来道:“在!” “你来擂鼓!”周正将鼓槌递了过去。 朱洪也没说二话,上前便接过鼓槌擂动起来。 与此同时,周正再次道:“鲁大壮!” “这呢!”鲁大壮乐呵呵的站了出来。 周正道:“你守着校场大门,从现在开始进入校场的士兵,全都让他们站到那边去!” 就在这时,姜武压着线跑了进来。 鲁大壮看了一眼并未阻拦,周正也没说什么。 很快,陆陆续续又有士兵赶了过来,鲁大壮站在校场大门前,犹如一尊门神指着那些后来者们说道:“屯长大人有令,迟到的,全都站到那边去!” 一声吆喝,让那些后来者们全都懵了,显然,作为迟到者,他们是要被收拾了。 于是,有人赶忙说道:“大壮,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擂鼓了,我们都没有准备!” 鲁大壮性子直,也不会解释,他用大拇指指了指周正道:“说了,屯长大人有令,迟到的,全都站到那边去,其他的别问,问我也不知道。” 那些后来者中,老实的兵卒默默的站了过去,还有几人则指着鲁大壮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管老子站在哪?” “就是,爷在这当兵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 “赶紧滚开,少在这碍事。” 听到这话,周正的目光扫了过来,闹事的几人他都认识,要么是个伍长,要么是个什长,之前仗着会拍马屁以及压榨属下,抱了严峰的大腿混成了个小官,现在严峰被干掉了,他们竟还在这耀武扬威。 周正也不废话,直接对鲁大壮道:“大壮,将这几个目无军纪之人,拖下去,打三十军棍再说!” “好嘞!”鲁大壮应了一声,撸起袖子便准备动手。 而那几个军官闻言急了。 “周正,平日里我等待你不薄,怎么,刚当上屯长,就拿叔伯们开刀立威?你良心何在啊!” “就是,当初你进军营,还是我介绍的,若不是我,你怕是早就饿死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们能理解,但这冷不丁的击鼓,我们都没准备,反应不及也是情有可原嘛。” “再说了,刚才姜武也迟到了,你怎么不打他!” 眼见几人攀咬自己,姜武也来了脾气,他主动站了出来道:“打就打!三十军棍而已,爷受得起!” 说罢,姜武便要主动爬到受刑的凳子上去。 这时,周正伸手道:“慢!” “怎么,你要庇佑他不成?”一名军官指责道。 周正昂头冷笑:“你们几个觉得,本官为什么要打你们?”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几人道:“自然是误了鼓。” “既然知道,为何不服气?”周正又道。 这下,几人没话说了。 周正接着说道:“还说什么平日里待我不薄,说我那你们开刀立威。” “今天,我告诉你们,我即为屯长,便有依照大乾军律治军之权,杖责你们也不是为了立威,只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如今,严峰已经被罢免听参,今后白沟屯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宽松懈怠了。” “汝等明白吗?” “明白!”一众士兵稀稀拉拉的回答了一声。 周正闻言目露凶光:“都是娘们吗?声音还没蚊子大,大点声!” 一众士兵愣了一下,随后齐声道:“明白!” 听着这洪亮的声音,周正微微点头,表示满意,随后他指了指那些迟到者说道:“今日击鼓,确实突然,你们没有准备也算情有可原,归队吧,如下次二鼓不到,三十军棍绝不留情!” 此话一出,那些迟到者如蒙大赦:“谢屯长大人!谢屯长大人!” 一众士兵归队,那几名伍长什长也想要趁机溜进去。 然而,周正却寒声说道:“你们几个不能进去!” “嗯?为何?”几人瞪圆了眼珠子。 周正冷笑一声道:“哼,我打你们三十军棍,不是因为你们迟到,而是因为你们在听到本屯长的军令后,胡搅蛮缠,煽动闹事。” “如此不守军规,目无军纪之人,打你们三十军棍都是轻的,若是战时,我第一个砍了你们的脑袋!” “这……”几人傻了,他们万没想到,周正竟找了这种理由针对自己,一时间,他们也想不出什么辩解的话来。 这时,第三轮鼓声也响了起来。 后方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人,他们全都是白沟屯的百户以及副百户之类的官员。 按级别来说,他们算是屯长的下级,但实际情况却是仗着麾下有十几个家丁走狗,根本听调不听宣,而且还霸占了不少军屯的土地出租给附近的农户。 之前的严峰对他们也没办法。 见这些人过来,周正目光凌厉的扫了过去:“许百户,三鼓已罢,你等为何才来?” 许百户也知道周正要立威,这时候触他霉头显然是不理智的,于是他忙道:“回屯长大人,我等住所较远,听到鼓声便往这赶也是来不及啊!” “是啊屯长大人,若非犬子耳朵尖,属下还听不到鼓声呢!” “之前严屯长在的时候,便从未擂鼓,如今您冷不丁来这么一下,我们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情有可原啊!” 周正冷冷的看着这些人,寒声道:“你们是不是也想说,没有准备?” 几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点头:“是!” “呵!身为军卒就要随时能战,随时敢战,准备!我问你们,若是即刻间北辽大军南下,他们会给你们时间,等你们慢慢准备吗?”周正一番严厉的斥责,让许百户几人全都低下了头。 “鲁大壮,和刚才那几人一样,所有三鼓未到者,全部三十军棍!” 鲁大壮倒也实在,听到命令后,当即要上前拿人。 几名百户则急了,许百户仰头看向周正道:“周正,你突然击鼓,为的不就是找人立威吗?今天爷还告诉你,爷不吃你这一套,走,回家,我看他能奈我何!” “就是,昨天还是个大头兵,今天成了屯长,就和爷爷们斗法来了,也告诉你,没门,走,我就不信,他一个周正,还能把白沟屯的天搅翻了!” 说罢,几人吆五喝六的便要离去。 周正见状也不着急,他对鲁大壮道:“三鼓已过,关上校场大门。” “啊!那他们呢?”鲁大壮本已经做好了将几人追回来暴打一顿的准备,所以在听到命令后自然有些迟疑。 周正并未回答,而是道:“执行杖刑,行刑之后,赶快归队。” 就这样,鲁大壮带着几人打了那几个伍长什长一顿后,便回到了队伍之中。 随后,周正便拿出了军屯的花名册。 “现在开始点名,在此之前我说一声,徐裴,还有刘五几人已经让我派出去清缴军屯土地了。” “若还有帮人请假的,现在便说,若没有,我就要开始点名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皆一言不发。 巡视一遍,见无人说话后,周正随即开始点名。 “姜武!” “到!” “何必!” “到!” …… 按着花名册从头到尾清点一遍之后,原本两百人的军屯,只来了一百零八人! 剩下的一百多人全部缺席。 清点完人数之后,周正合上了花名册。 他审视面前的这百十多人,沉声道:“好了,咱们白沟屯便是你们这些人了。” “昨天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严峰贪污成性,已经被李相罢官夺职,并升任我为本屯屯长。” “说实话,这不是什么好差使,因为马上要打仗了,一旦战端开启,我就要带头领着你们这些人,一起去冲锋陷阵。” “就算不打仗,我也要带着你们清点军屯的田亩。” “原本的军屯,有五千六百七十二亩田地,现在只剩下八百多亩。” “八百多亩田地,要养活我们所有人不说,还要产出五千多亩田地的赋税,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们之中的很多人,甚至要给那些兼并我们土地田亩的人,去当佃农使唤,可就算如此,我们也吃不饱穿不暖,甚至有些人都活不下去!” 说到这,底下已经有一些士兵暗自垂泪了。 他们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受尽屈辱,只为混口饭吃,如今总算是有人能帮他们说话了。 周正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视,他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过去的苦日子什么样,我就不多说了,大家都知道。” “我要说的是,从现在开始,这苦日子就到头了,今日我把大家聚集起来,为的就是收回所有被兼并的田亩。” “让大家吃饱穿暖,再也不为那些军官、富户当牛做马,而是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此话一出,下面一个士兵随即举起拳头道:“好!” 有了他带头,其他人也齐声叫好。 然而,就在这一阵欢呼之后,一名士兵走上前,略带迷茫的问道:“大人,真能要回来吗?” 周正认识此人,虽叫不上名字,但也知道是个老实汉子。 “我说能,鲁大壮,带几个人去仓库将那两袋粮米搬出来做饭。” “等会吃饱了饭,我便带你们收土地去!” 一听有饭吃,一众士兵随即来了精神,他们纷纷上前帮忙开始折腾。 躲在人群中的姜武看着台上的周正,眉眼间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和他年轻时相比,这小子胆量要更大一些,他若真能坐稳这个屯长,或许真能给白沟屯带来些不一样的变化。 周正并未参与做饭的事情,而是拦住了两个士兵道:“跟我来。” 来到被打屁股的几名伍长什长旁边,他掏出了两瓶金疮药道:“帮他们几个敷敷药!” 几人被打了屁股,本来还对周正有些怨愤,可当看到周正如此,他们几人又觉得心中有些愧疚。 “屯长大人,您这是……” 周正淡然道:“打你们是因为军规,给你们敷药,是因为我是你们的屯长!” “好了,吃完饭,你们便回家歇着吧。” 听到这话,一名什长捂着屁股道:“那讨要田亩的事情?” “这么多人呢,多你们不多,少你们不少!”周正冲几人笑了笑,随后便准备离去。 这时,那什长突然道:“三十军棍,还打不垮我,我跟你一起去,你若真能从那些恶霸手里,将土地抢回来,今后我田冲就跟你混了!” “我邱老三也去,你打了我屁股,我要看看你的本事!” “我也去!我也去……” 几人都吵着要去,周正也不勉强,他说了一声随便后,便去整理花名册上的名单了。 今日擂鼓缺席的人,周正是不打算要了,他们要么是无视军规,要么便是那几名百户的家丁走狗。 这些人就算收入麾下,也没法用。 至于处置方法,周正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过了晌午,一百多名兵丁吃饱喝足,又被周正聚集了起来,因为很多士兵连兵器都没有,所以他又将军屯的仓库打开,掏出了许多生锈的兵刃分发给了所有人。 一切准备齐备之后,周正擎枪指天道:“出发!” 收复田亩的第一站,周正便选择了早上和他叫板的许百户家。 和白所修一样,许百户也修建了一座巨大的宅院,不过,他并没有像白所修那样,各行各业多有涉猎。 他只是靠着兼并军屯的土地,过着自己的舒服日子罢了。 见到周正带着百十号人过来,许百户赶忙召集了自己麾下的十几名家丁迎了上去。 “周正,你带这些人来干嘛?” 周正看了看周围的良田,说道:“许百户,周围这四百多亩良田,全都是你在耕种吧!” 许百户扬起了头道:“是又如何?” 周正拿出账册冷声道:“你一个百户,按着军屯规矩是不允许耕种田亩的,而是由军屯每年从税收之中,分发给你俸禄。” “你占据着四百多亩良田,足有二十年之久,一粒粮食的赋税都没有缴纳过!” “今日,本官便要向你讨要这二十年所欠下的赋税,总计纹银五千三百二十两!” “拿钱来吧!” 第十八章 懒得废话 许百户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冷笑道:“周正,你怕是傻了吧,爷每年赋税都有缴纳,何来拖欠?” “缴纳赋税?”周正轻笑道:“别扯淡了,你的赋税全都是我身后这帮兄弟代缴的,你最多分给严峰些许份子罢了。” “今天,你要么自己把钱拿出来,要么我便带着兄弟去你家里找!” 周正还有很多家的债要讨,所以根本懒得同他们废话。 许百户一听顿时怒了,他厉声喝道:“我倒要看看谁敢!” 他话音刚落,一个沙包大的拳头直接印到了他的脸上! 砰! 一声闷响,许百户鼻血横流的倒飞了出去。 紧接着,周正箭步上前一脚踏在了他的胸口上:“我就敢了,你奈我何!” 他声音不大,但却极具威慑力,旁边许百户的那些家丁们被这股气势吓得连连后退,再没了刚才的凶恶模样。 躺在地上的许百户也万没想到,眼前这家伙说动手就动手,根本不给自己反应时间,而且,他的脚在自己胸前压着,让他连气都喘不匀实,就更不要说说话了。 搞定了许百户,周正扫眼看向他的那些家丁。 “还有谁要和朝廷作对,要和本官作对?” 一众家丁屁都没敢放一个。 见状,周正大手一挥道:“嗖!所有金银珠宝,粮食财物,全都搬到校场去。” 一声令下,那些军卒们个个如狼似虎般的猛扑了上去,他们抗粮食的抗粮食,搜珠宝的搜珠宝。 而许百户以及他的那些家丁们,则全被周正绑了起来。 搞定他之后,周正找到了鲁大壮和何必二人道:“你们两个带三十人去收缴蒋百户、路百户的赋税,若拒不缴纳,便如我这般,打死了也没关系,出了事我兜着。 “记住,速度要快,若是被他们转移了赃物,我拿你们两个试问。” “还有,所有粮食财物归公,不得藏私,这件事办好了,有你们的好处!” 鲁大壮一听顿时乐了:“好嘞,您就瞧好吧!” 何必也有一种大权在握的感觉,他拍着胸脯道:“屯长大人您就放心吧,我一准把所有财物,都给您送到校场去!” 周正点了点头,示意二人赶快去。 随后,他又找到了姜武。 “姜叔,这里就交给您了,我带人去清缴胡百户和刘百户家的财产,等清缴完这些后,将人带回校场,所有房屋……全部推平!” “啊!推平?”姜武愣了一下,随后便领会了周正的意思:“好,我明白了!” 随后,周正便又点了二十个士兵向着另外两个百户家中扬长而去。 对付这些人,真没什么好说的,他们不过是仗着家丁的战力在这耀武扬威罢了。 别说周正,若是严峰刚硬点,也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在这霸着军屯的土地。 就这样,周正半天的时间便将白沟屯的五个百户全部摆平。 周正从他们家中搜出了大量粮食财物,全部堆到了校场的仓库之中,保守估计,白银能有四五千两,粮食也有上千石。 这些钱粮,足够白沟屯的士兵们吃喝花销好几年的了。 看着被堆放的满满当当的仓库,一群瘦骨嶙峋的士兵们乐开了花,就连姜武也忍不住对周正连连点头。 后者也不含糊,他对身后的众多士兵道:“兄弟们,等会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一人十两银子,两石粮食。” “剩下的一部分留在仓库之中备用,另一部分,我们要上报朝廷,将他们兼并土地的罪过做实,交由朝廷来发落。” “兄弟们可有异议?” 今日收纳粮食,主要战力便是周正几人,他们这些兵卒们并未出多大力气便捞了十两银子,还有两石粮食,这对他们而言,和白捡的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这些人自然是高声叫好。 周正随即对姜武说道:“姜叔,这分发粮食和银两,便由您来吧!” 姜武闻言有些迟疑,他看向周正,低声道:“按着惯例,从贪官手中收缴的这些东西,应该全部上报朝廷,你就这样分了,怕是要惹麻烦吧!” 这规矩周正自然也知道,但他更知道,若真这么干了,那明天自己再击鼓的时候,怕是这一百人都聚集不起来了。 于是,他笑道:“尽管分便是,若追究下来,我有办法应对!” 姜武见他颇有自信,便也不再坚持,开始一一分发白银和粮食。 临走前,周正又补上一句道:“对了,也给徐裴他们几个留上一份,虽说他们没参与清缴,但也去收纳那些富户们的田亩了,算是有所苦劳。” 安排好这些后,周正又拉住了打算排队领银子的何必:“你过来一下。” 何必眼神微微有些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周正见他如此,将其拉到僻静处之后,便似笑非笑的问道:“伸手了?” “啊?什么?”何必还在装傻。 周正脑袋一歪,冷声道:“要不,我搜身?” 何必一听赶忙摆手:“别别别,就一点散碎银子,我交出来,我交出来!” “不必了!”周正沉声打断,随后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发现后,便又问道:“别人知不知道?” 何必连连摇头:“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便留在你那吧,但仅此一次,下次让我抓到,便没那么容易饶你了!”周正软硬兼施的警告了他一番。 何必自然是点头哈腰的保证,绝不再犯。 见他如此,周正这才说道:“叫你出来,也是有差使给你,那银子就当赏银了!” 一听有差使,何必立刻又提起了精气神:“有什么差使您交给我办就是了,保证办的妥妥当当的!” 周正微微点头,然后对其耳语了一番。 何必听完眼前一亮:“好好好,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办!” “嗯!小心点,别走露了风声,不然就不灵了!”周正又叮嘱了一句,随后才放何必离开。 等何必走后,徐裴也带人回来了,他看到周正后,用力挥舞了一下手中的账本道:“周大哥,都弄回来了,一家不少!” 听到这话,周正的脸上也露出了喜色,他迎上去接过那些条据一一验看了一番后,夸赞道:“干得不错,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徐裴挠了挠头道:“没什么麻烦。” 这小子就算遇到麻烦也不会说,更不会表功,若换作何必,早就滔滔不绝的说起来了。 周正也不废话,他指了指背后的校场仓库道:“今日把许百户他们占据的田亩收了回来,还收了不少粮食钱财,也给你们留了一份,都去领吧!” “好!兄弟们走了!”徐裴兴冲冲地走向了仓库。 周正则收起账本,缓步来到了校场的正中央。 在这里,许百户等人,以及他们手下的家丁们正被牢牢的绑缚着。 看着这些人,周正冷声道:“许百户,汝等还有何话说?” 许百户轻蔑的看了周正一眼,冷声道:“哼,你有本事便杀了我,不然,我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杀你?”周正微微摇头:“杀你们倒是不至于,不过按照军令惩治你们一番,倒还是可以的。” “惩治?我家都被你抄了,你凭什么惩治我?”许百户怒斥道。 此时,天色已经变黑,周正抬头望月,装作不在意的问道:“今日,我三次擂鼓,你们明明来了,却又走了,如此藐视军规,藐视本官,你们觉得,应不应该惩治?” “周正!你……”许百户一阵气急,之前他没把擂鼓当回事,想不到周正竟在这等着他呢。 周正也不再客气,他目光扫视一番后,很快便看到了扛着两袋粮食出来的鲁大壮。 “大壮!” “哎!”鲁大壮应声。 周正厉声道:“叫几个人来执行军规,今日所有三鼓未到的军卒,有一个算一个,全部三十军棍。” “这几个百户,身为军官却甘犯军法,应从重论处,执行五十军棍,并免去百户职位。” “今后,白沟屯暂不设百户,所有军卒由我直接指挥!” 听到这话,许百户等人懊恼的捶胸顿足,但也无济于事。 鲁大壮实在的很,谁给他吃的他便听谁的。 如今周正给了他这么多粮食,他自然不会质疑周正的命令,当即便找了几个人来执行军规。 等执行完之后,这些人已经是哀嚎声一片。 然而,周正还是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他说道:“你们这些人居住的房屋距离校场太远,我已经全部推平了,今后,你们便在校场附近搭建房屋,地方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那片荒地上。” “明日我会派人来帮忙,至于今天……你们就在这军营内,凑活一晚上吧!” “顺带,还能守一下校场的仓库,提前告诉你们,那些粮食金银,全都有数,若是你们监守自盗,可就不是五十军棍那么简单了!” 说罢,周正也不理会这些人的哀嚎和求饶,直接大步离去。 现在的周正,虽说敢于将这些蛀虫抄家,但没有必要的话,他还是不想杀人的。 毕竟他刚刚接任屯长,若直接挥起屠刀,会给手下军卒留下一个噬杀的印象,很不利于带兵。 还有一点便是,不管他们如何贪污,如何不遵军令,在现在这种情况下都罪不至死。 贪污就不必说了,官场上就算贪得再多也只是免官发配,哪怕造成严重后果,最多也就是坐牢,基本不会死。 至于军规中有三鼓不到立即斩首的条例,也确实是有,但他们毕竟只是军屯兵,之前大家松懈那么久,很多军规确实不方便执行,若完全按着所有军规来执行。 过不了几天,剩下这一百多人,也有大半要被处置。 综合来说,还是要一步步的走。 况且,他还不到不需要杀这几人来立威的地步。 带着一沓账本回到家中,冯之舒贴心的上前帮其更换贴身衣物。 周正自是不习惯,他忙接过衣物道:“我自己来吧!” 换上了轻便的衣物,周正只觉满身的疲惫都消失了大半。 “对了之舒,你是兵部尚书的女儿,你会不会写奏折?”周正问道。 冯之舒愣了愣,然后噗呲一笑道:“相公,你这身份是没资格写奏折的。” “啊!没资格?”周正愣了,他之前看电视剧上,有事上报都是写奏折,怎么,写这玩意还要资格? 冯之舒解释道:“是啊,一般来说,七品以下的官员,是没有单独上奏的权利的。” “就算是到了七品,若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情,也需要先写公文告诉上级,再由上级批复或者写进奏折内,再呈交皇上。” “不然,我大乾这么多官员,若人人都写奏折让陛下批复,那陛下岂不是要被奏折给埋了?” 听到这话,周正哑然:“嘶,倒是我想的简单了,那我若是有什么事情,要怎么才能向上汇报?” 冯之舒想了想,说道:“这要看是什么事情了,如果是赋税方面的事情,要汇报给邢州知府,他主管白沟屯的赋税。” “如果是兵员调动之类的事情,则要上报镇北关总兵林业,他是主管军事的。” 周正一听,顿时笑了:“竟这么麻烦,怪不得军屯没战力。” 摇了摇头后,周正道:“那就得劳烦娘子写两封公文了。” “嗯,好,之前我也曾替家父代笔写过公文,相公尽管说便是。”说着,冯之舒便开始镇纸磨墨。 周正思量了一会后,说道:“这第一封是交给镇北关总兵林业的,告诉他,本人是李相国提拔起来的白沟屯代任屯长。” “经过本人清点,目前白沟屯只有不足两百士兵,且很多士兵毫无战力,军官懒散懈怠,兼并土地成风,并且不遵军令,不听调遣。” “目前,我已经对他们稍加惩戒,并且免去了目前所有百户的官职,剩下的兵卒,全部由我直接调遣。” “待得新的士兵招募充足,或者新任白沟屯屯长到来之后,再行任命百户等职位。” 第十九章 收留难民 很快,冯之舒便将公文写完,周正看了一眼,只见一幅娟秀的蝇头小楷跃然纸上,工整的像是印刷体一般。 内容也不似周正那般纯白话文,而是用文言文修纂的,读上去抑扬顿挫朗朗上口。 “娘子真是好文采,若是允许女子参加科考,娘子定能中个状元回来!” 冯之舒从未听过这种俏皮话,听后自是脸色微红:“相公言重了,哪有那么厉害。” “对了,不是还有第二封吗?我一并帮你写了吧。” 周正点了点头道:“嗯!第二封简单,就写本人奉命清点军屯田亩,过程中发现邢州府境内有一群刁民,侵占军屯田亩,让邢州知府赶紧派人来驱赶。” “语气严厉一些,别和他客气。” 冯之舒这次并未马上落笔,而是有些犹豫的说道:“相公,据我所知那邢州知府是严峰的妻兄,你之前便算是得罪了他,如今又写一封这样的公文给他,怕是不合适吧。” 周正并不在乎,他端起旁边的碗喝了口水道:“军屯总归来说,还是归镇北关总兵管辖的。” “这个邢州知府只管收纳赋税,得罪也便得罪了,若非怕他事后找茬,我都懒得支会他。” “尽管写便是,不用怕!” 见他坚持,冯之舒便也提笔写了起来,不过,语气上倒是没有那么生硬和严厉,只是普普通通的让他派人下来清点田亩。 两份公文写完,冯之舒又说道:“相公,是不是再给李相写上一份,说明一下这里的情况?” 周正放下碗道:“这一点我倒也想到了,写一份公文固然没什么坏处,但我觉得,还是将所有田亩清点完毕之后再写比较好!” “毕竟他官位较高,且事务繁杂,若事事都汇报,未免有些引人厌烦。” 冯之舒笑了笑道:“还是相公考虑的周全。” 周正闻言也笑了,这时,他才注意到平日里热闹的院落冷清了许多。 “哎,岳母大人和之云呢?” 冯之舒一边整理笔墨,一边道:“哦,他们去镇上采买东西去了,说要晚点才回来!” 周正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色,有些担心道:“这天都黑了还没回来,不会出点什么事吧,我出去找找!” 正说着,便听外面传来了吵闹声。 “你又不是我爹,凭什么管我?” “同在一个屋檐下,我便是你的长辈,就要管你!” “娘,燕然姐,别吵了。” 听到动静,二人赶忙迎了出去。 走出去之后,便见慕燕然和陈新莲头发凌乱的站在那,二人手上还有些刺绣用的针线布匹。 “你们这是……打架了!”周正咧嘴道。 慕燕然脑袋一歪,转身步入屋内又窝了起来。 陈新莲则皆是道:“镇子上来了不少从北方逃难过来的人,一些家伙,便用些许粮米戏耍挑弄。” “燕然看不下去族人受辱,便上去与之理论,结果说了没两句便动起手来!” “老婆子……老婆子我二十多年没和人打架了,今天倒是……唉!” 陈新莲一声长叹,冯之舒则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道:“娘,您是和他们打起来了?” 陈新莲点了点头:“是啊,不然怎么能弄成这样子?” 说着,她还晃了晃被人撕扯坏的衣服。 冯之舒先是一惊,随后便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娘,您……您真厉害!” 憋了半天,冯之舒也只憋出来这么一句夸赞。 陈新莲也不在意,她舒展了舒展筋骨道:“你还别说,和他们打上一架,身子骨倒是舒坦了不少!” 听到这话,冯之舒再也憋不住大笑了起来。 周正则瞪圆了眼珠子道:“是哪里家伙?在哪里住着?我去收拾了他们!” 陈新莲忙道:“哎呀算了,不过是两个地痞而已,与他们计较作甚,再说了我们也没吃亏。” “那个燕然丫头,都给人家开了瓢了!” 此话一出,冯之舒笑的更厉害了,周正也忍不住看了窝在床上的慕燕然一眼。 这丫头,一见面便和冯之舒掐了一架,如今又把人头砸破,还真是个愣种。 陈新莲似乎也觉有些不对,她指着慕燕然道:“这不,我回来的时候说了她两句冲动易怒,现在又和我较起了劲!” “这丫头,真是欠教育。” 陈新莲话音刚落,慕燕然便从床上站了起来,只见她两眼含泪的对着陈新莲怒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我欠教育。” “再说了,打架的时候明明是你先抽了他一巴掌才打起来的,你凭什么教育我?” 陈新莲一听脾气也上来了,她怒道:“他骂你破鞋,我能在那看热闹吗?再说了,我打就打了,大不了去官府理论。” “你呢!拿个石头给人开瓢,若是打死了怎么办?你偿命吗?” 慕燕然还是不服,她抹着眼泪道:“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不着!说罢,又钻进了被窝里面。” 看着梨花带雨的慕燕然,周正也有些意动,他想要安慰两句,但转念一想,似乎是抓住了什么要紧事一般全身一震。 他看向陈新莲道:“岳母大人,您说的被欺负的那些北方难民在什么地方?有多少人?” 陈新莲道:“在镇子北边的土地庙那,估计有二三百人,白晌的时候他们进城讨饭,晚上便在那抱团取暖。” 如今这天气,没有房屋遮挡,没有被褥保暖,就在野外睡上几晚上绝对能冻死人。 周正思虑一番后,忙道:“我去看看,您先吃饭,别等我了,今天晚上我十有八九要在军营住了。” “还有之舒,那两封公文先在你这,等我明天回来兴许还要改改!” 说罢,周正快步跑了出去。 听到动静,慕燕然又突然露出头来:“那家伙干什么去了?” “许是去找那些难民去了吧!”冯之舒道。 “等等我,我也去!”说罢,慕燕然直接窜出了被窝便跟了上去。 看着小姑娘快步离去的背影,陈新莲一声长叹道:“把饭留出来一些,剩下的咱们吃吧!” …… “你跟过来干嘛?”看着紧跟在背后的慕燕然,周正有些没好气道。 慕燕然噘着嘴巴说道:“我来怎么了?我也是燕人,兴许还能帮你点忙呢!” “你知道我要去干什么?”周正奇道。 慕燕然思索了一会,说道:“还能干什么?准是你手下人手不足,所以便打算收编他们,对不对?” 周正眨了眨眼道:“你脑袋倒是灵光,不错,白沟屯八百人满编,如果能收留这一批几百名燕人,那便恢复了一半人数。” “且,他们是被大辽打灭国的,如果未来上了战场,必定能一往无前!” 听到这话,慕燕然撅了撅嘴巴,似是有些不满意,但最终她也没说什么。 借着皎白的月光,周正也看到了慕燕然表情的变化,他说道:“有什么想法?” “没有。”慕燕然闷声说道。 她不想说,周正自然不会勉强,二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来到了镇子北边的土地庙旁。 借着月光,一眼扫过去,土地庙旁横七竖八的满是人影。 寒风吹拂间,牙齿打架的寒颤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两声孩子的啼哭。 看到这一幕,周正心中也满是不忍。 当兵的时候,他曾在上级的组织下,观看过很多关于战争的秘密记录片,那上面的很多情景都要比眼前这一幕凄惨许多。 但纪录片终究是纪录片,当真正看到这些凄惨的难民之后,周正还是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住了似的。 一旁的慕燕然更是面沉似水,她看向周正,几次想要开口,但又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周正朗声说道:“在这的,能动弹的,想吃饭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跟我来吧!” 一声吆喝,吸引来了不少燕人的目光,但他们并未马上起身,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周正,显然,他们对这突如其来的好事,持的是怀疑态度。 见这些人没有动作,慕燕然忙操着北燕国的口音说道:“乡亲们,他是附近白沟屯的屯长,跟着他,绝对能活命!” 此话一出,原本躺在地上的那些人大部分都站了起来。 周正扫了一眼,人数足有四五百人,比预计的要多很多,不过也无所谓了。 反正他还要收缴土地,白沟屯那几百人想要管理五千多亩田地纯属痴人说梦。 这些人收来就算没法当兵,变成军户进行耕种也是可以的。 “对,我就是白沟屯的屯长周正,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跟我来吧。” 听到这话,这些人迅速有了动作,开始向周正聚集起来。 后者则对旁边的慕燕然道:“去看看还有没有老幼落下的,叫他们全都一起吧!” “哎!好!”慕燕然难得对周正露出了笑脸。 她快步挤进人群,开始帮助那些老幼起身。 周正则带着大部队,向着校场方向走去。 因为家被推平了,许百户等人只得憋屈的在校场打地铺,而这里的四周是没有围墙的,只有一片栅栏,为了抗风,几人强忍着屁股的伤痛,将仓库内的帐篷全都弄了出来,准备支上帐篷睡觉。 然而,还不等他们将帐篷弄好。 周正便带着这些难民来了。 “呦呵,还没睡呢,正好我给你们带来了些人,速去烧些热水,再煮些粥米去!” 许百户傻眼了,他一眼便从穿着上认出了这些北燕的难民:“屯长大人,您收留这些北燕难民作甚?” 周正道:“终归是一群性命,能救一些是一些吧!” 许百户一听急了,他说道:“大人,咱们和北燕可是死敌啊!他们来军营之中,若是出了什么事,怕是不好交代吧!” 见其还摆着自己百户的架子,周正也不再与之客气,他沉声道:“尽管做便是,出了事我兜着!” 见周正有些生气,许百户也不敢再多说,忙找人安排去了。 周正则找到跟随而来的慕燕然道:“写字会吗?” “会!”慕燕然点头道。 周正拿出来一本厚厚的册子道:“给你个册子,将这些人的姓名、年龄、男女全都记下来,之后,我会给他们安排住所。” “好!”慕燕然应声后,便自己搬出了桌子,开始为这些人登记造册。 周正则去了后厨,开始帮忙做饭。 这些燕人虽说衣衫褴褛,但饭碗倒也没丢,做好饭之后,一人一碗粥米,算是将这些人的身子暖了暖。 做好这一切后,周正又道:“觉得自己身体有病的,全都来这里等着,明天,我会找大夫来帮你们看病。” “四十岁以下,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在外面找地方打地铺休息。” “剩下的老弱妇孺,全部进帐篷休息。” 一听这话,许百户等人又急了,他上前道:“屯长大人,他们睡帐篷?我们睡那?” 周正扫了他一眼道:“和那些燕人一样,睡外面便是。” 许百户咬牙道:“大人,您这就不对了,让他们吃喝就已经仁至义尽了,还要我们将帐篷让给他们,这恕属下不能从命!” 闻言,周正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怎么挨了五十军棍,还不听从本官军令?” 周正声音不大,但落到许百户耳朵里,确是让他身体一颤,但感受着周围凌冽的寒风,他还是坚持道:“大人,凡事讲个理字,难道您觉得,这些北燕难民,比我们这些兄弟们还亲近吗?” 此时的周正很想骂上一句:谁特娘和你是兄弟。 但看着其他兵卒也是一脸不解,周正便沉声道:“很多时候,很多事情,身为军官是不好和你们解释的。” “但今日之事,我不解释,料定你们会有诸多不服,所以便和你们说上两句。” “不过也仅此一次,今后不可再质疑我的军令,明白吗?” 许百户等人对视了一番,并未回话。 周正也懒得理会他们,直接说道:“今日我收留他们,不是大发善心,而是要将他们变为自己人。” “这些燕人在我大乾无亲无故,便也没有活路,人若是没有活路,便会干些作奸犯科之事,影响社会安定。” “所以,我便打算将他们全部收入白沟屯的军籍之中,一来可以解决这些社会不安定的情况,二来也能扩充白沟屯的人数。”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他们便不是北燕难民,而是和你们一样,都是大乾的军屯兵,明白吗?” 第二十章 当逃兵 听到这,许百户再也忍不住了,他怒斥道:“和我们一样?凭什么?我们是大乾的子民,他们是北燕的子民,是亡国奴,凭什么能和我们一样?我们不服!” 其他几名百户同样附和道:“就是,若是收留他们,让他们为我们当牛做马,赏他们口吃的倒也无妨!” “可现在,这些人毫无功绩,仅看他们可怜,难道就要给他们土地,供他们吃喝吗?” 几人一鼓动,其他被周正处置的士兵们也纷纷吆喝着反对了起来。 若非这些人身上都带伤,十有八九都已经闹起事来了。 而一旁那些北燕的百姓,也全都看了过来,包括正在记录的慕燕然。 看着眼前这一片嘈杂,周正的眼中满是阴寒。 他本不想杀人立威,但看这情况,自己越是纵容,这些人便越是起劲。 闭上双眼,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周正又将心中的杀念抹了去。 不管怎么说,杀人都不是最好的管理方法,就像后世黑心工厂的各种罚款规则一样,简单粗暴,却容易让工人们离心离德。 真正好的管理方法,永远都是以理服人、以德服人,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要收敛屠刀。 再睁开双眼,周正眼中的杀意和怒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睿智和冷静。 他平静的说道:“你们说他们不配成为白沟屯的军户?” 许百户注意到了周正眼神的变化,那种独属于上位者和胜利者的平静,让他感觉到心中有些发虚,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对!他们是一群亡国奴,只配当牛做马!” 周正冷笑一声道:“你的意思是,所有北燕的人,都只配做牛马?” 此时,许百户已经意识到周正或许在给他挖坑了,但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坑在哪里,于是便继续硬着头皮道:“对,现在北燕已经亡国,亡国奴,便只配做牛马!” “那北燕国的子嗣呢?”周正严厉追问。 “父母且为牛马,子嗣自然也是牛马!”许百户道。 “你们也都这样认为是吗?”周正又看向其他人,此时他的语气平静了许多。 那些跟随许百户闹事的人们,一番犹豫之后,最终也点头道:“对,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听到这话,周正笑了,他对着南方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道:“哼,据我所知,现任虎威将军,江南道总兵便是燕人的降将,你们是不是也认为他是牛马?” 此话一出,许百户等人瞬间瞠目结舌。 周正眨了眨眼又道:“除此之外,北燕也曾和我大乾有过姻亲关系,甚至还有北燕国的公主派往我大乾和亲,并诞下皇子。” “你们是不是……嗯?” 这次,周正没再说下去。 许百户等人闻言脸都绿了,他们哪里还敢接茬,赶忙跪地磕头道:“属下知错!屯长大人饶命!” 一旁,那些燕人听到周正的话后,则开始纷纷叫好。 周正并未理会他们,而是接着对许百户等人训话道:“不管他们之前属于大乾,还是属于北燕,只要真心为我大乾出力,便是我大乾的功臣,我大乾便会有所赏赐!” “与之相反,若是吃着我大乾的饭,却在砸我大乾的锅,处处和我大乾朝廷作对,那便是叛逆,我大乾便要剁了那些人的脑袋!” “许百户,你说对不对啊!” 许百户哪里还敢反对,他连忙点头道:“对对对,屯长大人所言极是!我等……我等定会为朝廷出力,听您调遣!” 听到这话,周正冷哼一声道:“许百户,这是你第三次同我作对了,我初任屯长本不想动刀兵,可你若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死,那就别怪我军法无情了!” 许百户闻言噤若寒蝉,屁都不敢再放一个了。 收拾完这些人,周正扭头又看向那些燕人,他沉声道:“诸位,我刚才说的你们也都听到了。” “我之所以收纳你们,是想要收你们当军屯兵的,所谓的军屯兵就是平时种地当农户,战时打仗当士兵!” “说实话,这活计在大周算不上什么好,甚至可以说是最差的,但对现在的你们来说,却能保住性命,今后若是立了军功,也能受封赏。” “愿意留下的,便留在这,不愿意留下,或者自己有更好出路的,吃完了饭即刻离去。” “明日清晨,我会在此点名,留下的便是兵,今后受军规约束,走的就当我发善心请你们喝了碗粥。” 对于这些国破家亡的燕人而言,别说是军屯兵,就是真正让他们当牛做马,只要能活命,他们也会立刻答应下来。 所以,这些燕人齐声道。 “大人,我们愿意留下来!” “对,我们愿意留下来!” “大人今日让我们吃上了饱饭,恩同再造,我们当然要以命相报,今后我们就跟着大人了,刀山火海绝不后退!” “对!刀山火海,绝不后退!” 听着这震耳欲聋的呼喊声,许百户等人彻底傻眼了,之前他还想着要串联军屯内的一些人,搞非暴力不合作,以逼迫周正就范。 但现在人家眨眼间便又拉过来这么多青壮人丁,哪怕白沟屯剩下的二百人全都和他串联也不会再有半点用处了! 他和蒋百户几人对视一眼后,最终选择了默默隐到黑暗之中。 周正也并未离去,而是和慕燕然留在此地登记姓名,同时,他也拿出了军屯账册开始规划给这些人的土地。 忙活了整整一夜,当天光放亮的时候,周正再次擂动战鼓。 和上次不同,当战鼓响起之后,所有的士兵第一时间便向着校场跑来,无一人再缺席。 而当看到军营内那些衣衫褴褛的燕人之后,士兵们明显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连姜武也凑了上来问道:“这些燕人是怎么回事?” 周正解释道:“我打算收纳这些燕人充实一下白沟屯的人数!” 听到这话,姜武脸色大变,他说道:“这些燕人怕是有四五百人,若全部收编了,他们的人数比我们大乾军卒的人数都要多,若这些人有所异心,那岂不是麻烦了?” 这一点周正并不赞同,他说道:“如今北燕已经被灭国,他们就算有异心又能如何?再说了,四五百人在白沟屯算是不少,可放眼整个大乾,连个水漂都打不起来。” “再说了,以军屯兵的待遇,正常的大乾百姓,又有谁肯主动前来当兵?” “若不另想办法,又怎么可能恢复白沟屯的战力呢?” 姜武闻言思虑片刻后,也不再表示反对,但他还是有些担心道:“那收编他们之后,你打算如何供养?” “就算把部分土地收了回来,也绝对供养不起这么多人!” 周正闻言笑了,他说道:“放心吧,不出半个月,我定会将白沟屯五千多亩土地,分毫不差全部夺回来!” 见他如此自信,姜武最终也只能点头。 和他这个二把手商定之后,周正找到了朱洪道:“朱洪,本官现在任命你为白沟屯的典吏,负责看守库房,以及清点军屯名册。” “这些是昨日我收编的一些军屯兵卒的名单,今天你将所有人清点一遍,留下的今后便是自己人了,若是没有的,便划掉名字!” 朱洪是个老实肯干的汉子,让他看守库房周正是比较放心的。 朱洪也没多想,接过花名册便答应了下来。 随后便是点名了。 周正并未留在这,而是马不停蹄的找到了何必,问道:“昨日交代给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 何必贼眉鼠眼的说:“放心吧,消息都已经散发出去了,我说你已经向丞相大人说明情况,要查抄那些私卖土地的贪官污吏,并不打算收拾那些购买土地的人。” “那些老财主们,一个个乐开了花呢!” 周正又问:“他们不知道是我派你去的吧。” 何必连连摇头:“不知道,不知道,是白所修的管家亲自找到的我,请我去的,对了,他们还塞给我几张银票呢!” 说着何必便要从怀里将银票拿出来。 周正见状按住了他的手道:“收起来吧,只要你事办的漂亮,今后这种机会多的是!” 何必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如此,就谢过屯长大人了!” 周正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然后便又让他回到了队伍之中。 搞定了这些之后,周正便想规划出一片地方,让这些燕人修建房屋,毕竟总住在校场也不是个事。 然而,还不等他外出勘察,便见姜武带着徐裴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周正,不好了!” 周正皱眉:“怎么了?” 姜武说道:“昨夜许百户他们带着一些人跑了!” 闻言,周正也并不意外,昨日自己又是抢了他们的粮食和银子,又分了他们的田地,推平了他们的房子。 这些人几次想要闹事,也被周正压的死死的。 若是老实人倒也罢了,可偏偏这些人之前便是兵痞恶霸,若能忍受才值得奇怪。 “按着规矩,逃兵应当如何处置?” 姜武道:“上报,然后全力追捕!若只是逃了倒也罢了,若这些人上山为匪,闯出什么祸事来,就麻烦了。” “这些人和严峰关系也不怎么样?他们这么多人,想要去周遭村落隐姓埋名也没那么容易。” “我看,十有八九是真的是跑到山上当土匪了。” 周正思索片刻后,说道:“去追一下吧,我去上报,能追上最好,若是追不上,确定他们上了那座山头也行,等来年开春,带兵剿了他们便是。” “嘶,你要上山剿匪?”姜武大惊。 周正道:“是啊,别忘了,你我都还是代任,真想坐稳这个位置,总归要立下一些功绩出来,剿匪是最合适的。” “好了,折腾了一夜,我也该回去休息一下了,姜叔,你就近找些荒地,让他们在那里建造房屋吧,不管怎么说,也得先给这些人安排个睡觉的地方。” 说罢,周正便打着哈欠向家的方向走去。 姜武见周正这个屯长都如此轻松,那他这个副屯长,自然也懒得再操心,听安排便是了。 回到家的时候,陈新莲已经带着冯之舒在刺绣了,而同样忙了一夜的慕燕然则先一步回家呼呼大睡起来。 见周正回来,冯之舒忙放下针线道:“相公回来了,我去做些饭食。” 周正忙摆手道:“不了,我在军营已经吃过了,你先帮我另外起草一份公文吧!” “哎!好!”冯之舒温婉的应了一声,随后便拿出纸笔开始磨墨。 周正在公文上补充了那些人当逃兵,以及自己招募了一批燕人的事情。 公文写完之后,周正挠了挠头又问道:“嘶!这东西,应该如何寄出去?” 听到这话,冯之舒笑着说道:“交给驿站便是,驿站每日都会有专人送这些公文信件!” “行,我知道了,等下午我便送去!”周正打了个哈欠,然后道:“我先睡会啊!” 说罢,他便钻进了屋子里,没一会,鼾声便响了起来。 听到这声音,冯之舒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她便拿起了两封公文道:“娘亲,那我去一趟吧!” 陈新莲笑了笑道:“嗯!去吧!” 另一边,经过一番清点,去掉那些老弱妇孺之外,剩下年岁差不多,能真正充当战力的兵卒,也还有二百来人,和白沟屯剩余的人数大致相当。 姜武当了这么多年的兵,对治军的经验还是有的,他当即便重新分配了队伍,将所有人以十人为一队,全部打散重组。 重组之后,他便开始动员所有人在附近的荒地上脱土坯,修建房屋。 此时正值冬季,大地都被冻结了,所以,这并不是什么轻松的活,但对这些燕人难民而言,却是快乐的,因为从现在开始,他们便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至于老弱妇孺,若有青壮随行的,便和青壮在一起,若只是独身一人的,姜武便不知道如何安排了,只能等周正来决定。 第二十一章 第一次 就在周正折腾的如火如荼的同时,邢州知府衙门中,赵秀艳正在和她哥哥哭诉。 “哥哥,这哪里是折腾严峰,这分明是打你的脸嘛。” “严峰这么多年在白沟屯兢兢业业,就算没有什么功劳,也有苦劳吧,再说了售卖军屯土地一百多年前就有了,到他手上,就这九百多亩,他也是勉强维持着,哪里敢伸手啊!” “再说了,严峰就算有些过失,他也是你的妹夫,不和你打声招呼,说撤就给撤了,还把一个小兵提拔成了屯长,这……这算怎么回事嘛。” 听着妹妹的哭诉,赵孟珍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摆摆手道:“别哭了,李相罢的他,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最多等李相走后,我再给他谋个差使罢了。” 赵秀艳也知道,自己的哥哥根本没法和李文纲比较,但他来这里哭诉,目的也不是和李文纲叫板,而是那个将严峰扒拉下来的周正。 “哥哥,李相的决定我自然是不敢干预,但那个叫周正的家伙,你一定要收拾他,若不是此人蛊惑,李相又怎会罢免严峰的职位?” “要我说,找个由头把他叫来邢州府,直接杀了了事!” 此话一出,赵孟珍的脸黑了下来,他沉声道:“你当时杀鸡杀狗吗?现在那个叫周正的是白沟屯代任屯长,按着军职来说,堪比千户!” “虽说军屯不比正规军,但也不是想杀就杀的,再说了,那是李相亲自任命的,若毫无理由杀了他,那哥哥怕是也要为之偿命!” 眼见兄长脸色不善,赵秀艳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道:“那也得想办法收拾他,为你妹妹出了这口恶气,不然……不然,我就跳进护城河里去!” 看着这脑袋瓜不大灵光的妹妹,赵孟珍只想拿脑袋撞墙。 “哎呀,好了好了,知道了,等过几日我去趟白沟屯,找个由头告他一状便是。” “不敢说一定能罢免他,起码也能让他脱层皮!” 听到这话,赵秀艳顿时喜笑颜开:“哎呀,你真是我的好哥哥!” 说着,她还将自己肥胖的身躯,挤进了赵孟珍的怀中。 后者也不嫌弃,轻轻拍打安抚,就关系而言,也算得上是兄妹情深。 …… 白沟屯,白所修家中。 此时,一众侵占军屯土地的那些大地主们,全都聚在了这里商量对策。 “要我说,咱们有白纸黑字的契约为证,那周正就是算账也算不到咱们头上来!” “就是,要想我们退还土地,没关系啊,拿钱来,只要将钱退还给我们,我们就退土地!” 听着二人的话,白所修一言不发,虽说之前已经从何必那得到了消息,周正不打算或者说根本没有能力从他们手中收缴土地。 但现在他又收到了消息,周正不仅收纳了四五百名难民,还将原本二百人的士兵队伍,扩充到了四百。 他们这些财主家中,虽说个个有些护院的家丁,但和正规军相比,还是差太多了。 沉思良久之后,白所修道:“不管怎么说,财物是不能在家中放了,若是那周正用强的将这些财物全抢了去,那我们几代人的积蓄可就全完了。” “你们觉得呢?” 其余的地主们你看我我看你,大多都面露难色。 和白所修这种跨行业的大财主不同,在座的众人,许多都只是单纯的地主,除了自家的几百亩地,也没别的地方能安放家财。 白所修自然也知道他们的情况,于是他便笑着说道:“我在邢州府有个大的仓库,若你们不怕麻烦,便将家中货物全都存放到那里也行。” 此话一出,周围的各大财主们全都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对他们而言,若是将家中财物全都放到别人家中去,那和把自己的性命交出去有什么区别? 这时,又有一人说道:“依我看,咱们还是约定个信号,一旦那周正要强分我们的土地,那我们便联合起来,和他死磕到底!” 对这些人而言,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了。 白所修也未强求,思虑片刻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随后,这些人便约定好了,以三声双响爆竹为信号,只要听到爆竹声,不管是谁,都要带着自家家丁去参战! 至于家产,就各藏各的吧,能藏到哪里各凭本事。 开完了会,一众财主散去。 白所修则吩咐自己的家丁们,让他们将家中的粮食尽快出售,换成银子后,全部藏进邢州府的仓库之中。 周正就算再厉害,也不敢在那里逞凶。 …… 又是睡了一个白天,等天色渐晚的时候,周正才从床上醒来,打着哈欠走出屋子。 只见冯之舒四人,此时正围在火炕上有说有笑的做着刺绣。 这次就连慕燕然也在忙活,看其表情,似乎是挺开心的。 看到这一幕,周正心中也舒畅了不少。 不管怎么说,家中能和睦,他也能少操一份闲心。 见周正出来,冯之舒忙从床上下来道:“相公醒了,我去盛饭。” 说着,她便要出去。 周正则道:“不急,我先把公文寄出去再说。” 然而,当他看向桌子,才发现,桌上的公文早已消失不见。 “公文我已经寄出去了!”冯之舒笑着解释道。 看着眼前笑语嫣然的姑娘,周正只觉心中一暖,虽说在军营里有姜武、鲁大壮等人,但他们大多也只是听从自己的命令。 而冯之舒确是能帮他操心想办法的。 “娘子真是我的贤内助。”说着,周正伸手刮了刮冯之舒的鼻子。 后者顿时脸颊通红。 床上本来还乐呵呵的慕燕然,看到这一幕后,顿时便拉下了脸:“喂喂喂,你们两个打情骂俏能不能离远点,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冯之舒脸皮薄,哪听得起这个,她赶忙道:“我去盛饭。” 周正自是不在意,他看着慕燕然笑道:“丫头,别忘了,你也算是我挑的媳妇,来过来和相公打情骂俏一番?” 慕燕然一听顿时急了:“呸呸呸!你也配!” 这家伙的嘴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周正也并未计较,而是继续调戏道:“嘿,你这丫头,若不是我把你带回家,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冻着呢!” 慕燕然咬牙道:“去你的,本姑娘手里有的是钱,在哪不能讨口饭吃?”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哦!你若真把你钱财外露,估计直接便被人分尸了!”说到这,周正故意露出了阴狠的表情,吓得慕燕然连连后退。 这时,冯之舒来到了屋内:“哎呀,别吓她了,好不容易心情好点,等会又闹脾气了!” “好吧好吧,给娘子一个面子。”周正回头看向冯之舒,只见她端来的除了正常的粥米之外,还有一碟绿油油的小菜。 “呦呵,这大冬天的还有菜了!” 冯之舒道:“这是龙葵菜,今天下午隔壁家的姜瑶带我去摘的,相公尝尝味道怎么样,若是好吃,我明天再去摘点。” 周正已经有日子没吃青菜了,他夹了一点放嘴里咀嚼,就味道而言,算不上好吃,但比干嚼饼子好多了。 “好吃!好吃!哎,你们也吃啊!” “菜不多,相公你自己吃吧!”冯之舒温婉道。 慕燕然杏眼一瞪,说道:“凭什么只让他吃?我也要吃!” 说着,她便夹了一点塞进嘴里,然而刚入口,她便将那菜吐了出来:“呸呸呸,什么东西这么难吃?” “啊!这……”冯之舒有些尴尬,他看向周正道:“相公……我……我第一次做菜,所以……” 周正摆摆手道:“别理她,不知道是哪个富家小姐出身,嘴叼着呢!” “你们也尝尝,味道确实不错。”说着,周正又吃了一口。 冯之舒闻言也夹起了一些塞进了嘴里。 野菜入口后,味道确实不佳,但看周正吃的津津有味的模样,却也不像是故意安慰。 这时,陈新莲说道:“吃吧吃吧,野菜就是这个味道,若比那些名贵的菜都香,还轮得到咱们吃吗?” 听到这话,冯之云嘿嘿的笑了起来,冯之舒也轻松了不少。 看着有说有笑的几人,慕燕然紧皱着眉头,又夹了一根青菜塞进了嘴里。 仔细咀嚼一番后,一股异样的味道回荡在嘴里,说不上好吃,但却比吃第一口的时候,味道好了许多。 “嗯,倒也勉强能入口!” 周正闻言轻蔑一笑,说道:“大小姐,你凑合点吧,真以为你还是什么金枝玉叶啊!” 慕燕然撅了撅嘴想要反驳,但就在这时,周正却是将盘子里的菜给冯之舒几人一人夹了一点,眨眼间便已经见底了。 “哎哎哎,给我留点!”慕燕然忙要争抢,然而此时盘子上只剩下一些残留的小菜叶。 慕燕然气的咬牙切齿,周正则咧嘴大笑。 最终,还是陈新莲分给了慕燕然一些,才平息了二人的争斗。 收拾完碗筷之后,外面便传来了姜武的声音。 “周正,在家吗?” “在呢!”周正应声迎了出去,便见姜武带着鲁大壮几人正站在门口。 “里面坐。”周正招呼几人进屋,陈新莲则带着慕燕然几人躲到了里屋,为他们让开了空间。 家中并没有茶叶,所以周正只是给几人一人倒了一碗水。 一边喝着水,姜武一边将白天的安排,同周正说了一遍。 在听到足有二百老弱妇孺之后,周正也开始忍不住挠头。 这时,徐裴说道:“也不必担心,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有青壮依靠,只有二十二人是完全没有男丁亲属。” 周正思虑片刻后,说道:“不管怎么说,得安排这些人干活,重活不行就轻活,只要干活就有饭吃。” “实在找不到活,就围个猪圈养猪、养鸡、养鸭子,等过年过节的时候,也好让兄弟们打打牙祭。” “至于青壮和咱们本来的兵卒,暂时也没什么任务,主要就是修建房屋。” “没有家眷的修建个大通铺先凑合住,有家眷的,便先修建一个隔间,也是凑合着住。” “十人为一队的人员分配挺好,就这样分,分配之后,安排一个班长,一个副班长负责日常指挥。” “三个班为一个排,三个排为一个连,每个连再搭配一个主管伙食的炊事班。” “咱们四百人,便能分配出四个这样的连。” 周正一番话将姜武说的有些懵,他问道:“啥班排连的?这是哪里的称呼,咱们大乾不都是什长百户千户吗?” 周正解释道:“这些全都是我在一本兵书上看到的治军方略,先这样试试,若是不行再换回原来的。” 姜武闻言还是直摇头:“算了,人事上的安排,还是你来吧,你搞得这一套我听都没听过,若最后搞砸了,怕又是一番麻烦。” “再说了,老头子我这么大岁数了,折腾这一天半条命便下去了,明天还是你来吧!” 说着,姜武又拿起了烟斗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无奈,周正也只得说道:“好吧,明日我来安排。” “对了何必,那些财主那边,有什么动向没有?” 何必左右看了看,然后故作神秘的说道:“有,今天,他们全都去白所修家开会去了,回来之后,这些人便开始藏匿家中财物。” “听说,那白所修,还打算将自己的财物,运送到邢州府呢!” 听到这话,周正忍不住挠起了头皮。 按着他的计划,是先稳住这些侵占田亩的大财主们。 等自己收拾完了军官的问题,回过头来再整治他们。 以防这些人和军屯内的军官联合起来,毕竟一个有权利,另一方有钱财,若他们联合起来架空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的。 哪怕他浑身是铁,也无法一个人搞定所有人。 现在内部问题已经解决,接下来,从这些财主手中,将土地抢下来,才是重头戏。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 周正思虑片刻后,说道:“先按兵不动,等将这些燕人全部安顿好了之后,再将土地抢回来也不迟。” 第二十二章 江九儿抢了白所修 虽然他们人数众多,但修建房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尤其是脱土坯和寻找适合建造屋顶的木材,这都需要时间。 所以,周正特意从镇上购买了很多厚实的布幔,并将其缝合起来充当帐篷。 至于棉衣棉被之类的就没办法了,这玩意太贵,暂时买不起,所以,只能弄了一些旧的棉衣充当棉被。 同时,他还找来了大夫,为有病的人进行诊治。 等一切都安顿好,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清晨。 白沟屯所有的士兵全都聚集到了校场上。 之前白沟屯只有二百多人,在这校场上,还稍显空荡,现在人数激增了一倍,校场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周正审视着下方的众人,沉声道:“对于,队伍的安排,姜叔已经分配好了,十人为一队。” “相信经过这几日的共事,你们也都对互相有了了解,接下来便是职位安排了。” “首先说一下,本人只是暂任屯长一职,所以想要安排你们成为百户,还需要上报朝廷,获得批准之后才算数。” “你们究竟有多少本事我也不太清楚,自然不好贸然举荐!” “但为了方便管理,咱们也总得有个高低上下。” “所以,我特意重新规划了一下咱们白沟屯的官职秩序。” “从原来最基础的伍长什长统一改成为班长,十个人为一班,设立班长副班长各一人,三个班为一个排,设立排长副排长各一人。” “三个排为一个连,设立连长副连长各一人,同时,每个连增添额外一个炊事班。” “炊事班主管做饭,和火头营类似,不过每个炊事班,只管做每个连队的饭!” “当然,我知道这有些复杂,但你们只要记清楚一点便可以了,那便是连长管着排长,排长管着班长,班长管着士兵!” “明白了吗?” 下方的士兵们确实有些云里雾里,但听到周正的总结之后,他们倒也摸清了顺序,所以便齐声回复道:“明白了!” 末了周正又补上了一句道:“还有便是以上职务都是暂任,如果连长表现好,我会上奏朝廷,举荐为百户。” “如果班长表现好,我会举荐为什长!排长表现好,我也另有奖励和任命!” “与之相反,如果表现不好,我也会进行裁撤!” 这就是大白话了,所有人都听得懂。 这时,一名满脸络腮胡须的大汉操着北燕的口音,朗声问道:“屯长大人,说了这么多,那怎么才能当上这什么长的啊!俺们燕人能当吗?” 周正道:“想要担任职务很简单,咱们是军人,最重要的是两点,第一点是服从命令,第二点便是战力!” “各组成员推选班长和副班长可以进行比斗,也可以自行推选。” “排长由班长进行竞争,连长由排长进行竞争。” “职务当选之后,原有的职务由后来者顺位顶上。” “至于燕人,呵呵,现在白沟屯没有燕人,只有普通的军屯兵,所有人都可以参加比斗和推选。” “如此,大家是否服气?” 听到这话,下方的燕人士卒们纷纷回应道:“服气!” 而之前本地的兵卒,却有些踌躇。 就体质而言,燕人大多身材健壮,比大乾的兵卒要高大。 再加上白沟屯剩下的二百多人,至少有一半年龄颇大,所以,和这些人竞争,大乾的兵卒心中着实没底。 周正见状厉声道:“都是当兵的,怎么连打一架的勇气都没有,那今后上了战场,是不是要尿裤子啊!” 听到这话朱洪上前一步道:“不就是打架吗,谁怕谁,别的不说,四个连长肯定会有我一个!” 说着,朱洪便摆开了架势。 这时,何必上前道:“喂,老朱,你都是典吏了,这连长的职务,还是交给我们竞争吧!” 朱洪闻言看向周正,后者则道:“如果你真能抢到一个连长的职务,那典吏我就交给旁人来做。” 听到这话,朱洪挺胸抬头道:“好,那便来吧!” 他一站出来,立刻便有几人想要竞争。 然而,周正却道:“等等,先以班为单位开始!决出所有班长后,我再来分配连排!” 此话一出,原本十人为一组的班,便在校场上开始互相竞争起来。 有的巧舌如簧,选择用嘴皮子来说服其他人推选自己,比如何必。 也有的人,直接亮出了拳头表示谁不服便来过两招,比如鲁大壮。 还有人什么都没干,就因为和周正相熟,便被推举了上来,比如徐裴。 总之,各种推举方式五花八门,周正让他们自由发挥,并未进行干预。 这时姜武皱着眉头走了过来道:“周正,燕人体强,若按着你的办法来,这十成职务里面,起码有六七成要被燕人夺去!” 尽管周正几次说过,要接纳燕人为自己人。 但别说姜武,就连周正本人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做到这一点,毕竟,燕人和大乾兵卒不管是体型还是性情上都有很大差别。 他们更加高大,而且野性较重,喜欢争强好斗。 两个人站在一起,一眼便能看出差别。 不过,对这一点周正也并未抵触,当年他在新兵连的时候,也是和全国各地的人一起参加训练。 有的地方便如燕人那般野性十足,训练起来也十分刚猛,有的则温吞如水,半晌放不出来个屁。 但经过新兵连三个月的训练,这两种人全都被中和了起来。 野性十足的,收敛了许多,温吞如水的,也被激发出了血性。 他相信,只要管理得当,所有人都能成为好兵。 于是,他对姜武笑了笑说道:“六七成便六七成吧,只要屯长副屯长是你我,还怕他们反了天不成?” 姜武愣了愣,随后也笑了出来:“你小子倒是说的没错。” 很快,所有班的班长全部抉择出来了,周正将四十个班进行重新分配。 分配的时候,他还是留了点私心,他让鲁大壮、何必、徐裴以及性情憨厚中带些刚猛的朱洪分别划分到了不同的连队。 周正最好的设想自然是他们四人分别成为四个队伍的连长,不过,现实却是有些出入。 在排长的评比之中,四人虽然全部升任,但到了连长这里。 鲁大壮和朱洪,凭借个人实力夺得了连长的位置。 何必靠耍阴招和嘴皮子,激的对方失去理智,最终成功战胜对方。 而徐裴,则在和刚才那名络腮胡大汉的比斗中,遗憾落败。 事后,周正清点了一番,各班班长和副班长的燕人占比达到了六成,但十二个排长里面便是各六人了。 到了连长这,便是三比一,综合来说,算是分配得当。 同时也从侧面证明了,除去那些年老的兵卒之外,年轻人的战力,大乾的兵卒和燕人是相差无几的。 决出人选之后,周正对着那满脸络腮胡的汉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张桓,见过屯长大人!”虽然他说的话没问题,但从语气和抬起了下巴上,周正还是看到了他骨子里的高傲。 想到家中那个燕人小妹,周正忍不住暗道:这些燕人怎么一个个都这样鼻孔朝天? 他背负双手道:“好,那四个连长职位已经抉择出来了,一连长张桓、二连长鲁大壮、三连长何必、四连长朱洪!” “朱洪今后你典吏的职务,由徐裴接任,可别后悔啊!” 朱洪朗声道:“不后悔,算账本就不是我想干的,如今咱们军屯在大人的带领下,有了新气象,我朱洪也想趁此机会,为咱大乾建功立业!” 旁边的徐裴被张桓打败后,本就有些情绪低落,当听到自己要接任典吏后,他忙要推辞。 然而,周正却早有预料,用目光制止了他。 后者见状,也只能将话咽回到肚子里。 设置好几个连长之后,接下来便是分配土地了,从那几个军官手中将土地抢回来后,现在周正手下已经有将近两千亩土地了。 周正并未按着人头分配,而是按着连队进行分配,一个连队五百亩左右的田地,所有军卒共同耕种,共同收获。 那些军卒家眷自然也跟着连队走,至于无人可依的老弱则被分配到了炊事班进行帮忙,不管是养猪还是养鸡,又或者是挖野菜,只要能干点活,便管饭吃。 就经济学而言,这样做绝对是赔本的,但对士气而言却是极大的保障。 毕竟,周正连那些毫无关系的人,都能给口饭吃,若士兵们有所伤亡,他们自然也有所保障。 用较为直白的话说就是,有人情味,不唯利是图。 安排以上这些东西,又花了周正好几日的时间。 等一切都忙活完了之后,邢州知府和林业的公文也都递了过来。 二人的回复极有默契,意思都一样,那便是:“等我有时间过来看看。” 邢州知府的公文周正并不在意,直接扔向一旁,他写这公文也只是汇报一声,别自己干完之后,这孙子出头找茬,到时候自己要吃亏。 现在自己汇报上去了,若有什么后果,他也能辩解一番。 至于林业的公文,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毕竟现在北境战事紧张,林业作为镇北关总兵,百忙之中竟要来这里看看,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他没反对便好。 就在周正将林业的公文安放好之后,何必急匆匆的跑进了营帐之中:“屯长,出事了!白所修家被土匪给劫了!” “啊!”周正大惊,如今公文已经收到回复,他正打算着手收回这些地主家的土地,结果便出了这事。 短暂的震惊过后,周正忙问道:“谁干的?白所修怎么样?” 何必来到桌前喝了一大口水,才道:“人倒是没事,只不过据说白家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财产全都被土匪劫掠一空。” “我听说,前不久他还出手了一批打算囤积的粮食,少说也值几千两银子,现在估计也没了!” “谁干的?有线索吗?”周正又问。 何必摇了摇头道:“没打听出来,不过我估计是江九儿干的!” “江九儿?”周正皱起了眉头:“为何这么说?” 何必左右看了看,然后道:“猜的呗,咱们这片能正面打下白府的土匪,就两股。” “一个风灵狐狸江九儿,另一个就是黑煞虎杨不通。” “他们两个行事风格不太一样,江九儿大多数都是只劫财不要命,杨不通则不一样,他往往抢到了东西,还要杀几个人立威。” “这次白府没死人,所以,我估计是江九儿带人干的。” “许是这次白家出手粮食太过高调,被人盯上了,然后踩好点便把家给端了!” 听着何必风轻云淡的推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现场呢。 周正也知道这家伙之前也赚过“外快”,所以在听到他一通分析之后,便玩味一笑道:“看你这么熟,这种事,你怕是也没少干吧!” 何必一听赶忙放下水碗道:“爷爷爷!可别这么说,现在我也算是个百户了,再也不会干这种事了。” 周正也只是调侃一下,并未较真,所以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知道就好。” 何必如蒙大赦,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还收那些田亩吗?” 周正摸了摸下巴道:“田亩全在地里,咱们想什么时候收回,便什么时候收回,这个倒是不必太过着急。”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还是先搞清楚谁动的手吧!” “现如今,咱们人马虽然齐备了,但装备兵刃却还紧缺呢,找个机会上山剿匪,既能赚银子,又能立功勋,岂不是一举两得?” 白所修家中的那些财产,周正早就盯上了,只不过,这些天他一直在整理军屯,根本没时间捣鼓。 现如今,刚腾出手来,便又被人捷足先登。 只不过,这样也好,从土匪手中将银子抢过来,总比要从白所修手中抢银子,合理的多。 何必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他点头哈腰道:“属下明白,属下这就让人去查!” “嗯!若查清楚内情了,我先给你记上一功!”周正开始画饼。 何必忙道:“如此,就先谢谢屯长大人了!” 第二十三章 燕人张桓 这几日周正一直在军营之中处理各种事务,有时候忙的晚了便直接睡在军营之中,如今军营内的事情算是定下来了,他也终于得空可以睡个囫囵觉了。 将文书和账册全部整理好,再披上厚重的棉衣,周正走出了营帐大门。 这时,他突然听到了旁边传来一阵叫好声。 寻声看去,只见那些军卒们在那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似是有什么稀罕事。 周正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道:“呦呵,今天都闲了!” 听到他的声音,一众士兵赶忙让开了道路。 “屯长大人!” 周正微微点头,然后便看向了场中。 只见,在一众军卒围拢而成的角斗场中,张桓和鲁大壮正赤膊弓腰,四目相对,看这架势似乎是正在比试武艺。 二人皆是身高接近两米的大汉,体重也绝对都超过了一百公斤,健壮无比,站在那像是两座小山。 除去二人之外,何必、徐裴、朱洪三人也都在场。 何必跳得最欢,时不时还发出叫好声,帮鲁大壮加油。 徐裴则捏紧了拳头,看上去有些紧张。 朱洪则直接坐到了地上,看他那衣衫不整的样子,估计刚才已经动过手了,并且吃了亏。 周正见状便向着何必几人走去。 而与此同时,场上的张桓首先发动了攻势,他一个佯攻挥拳,待得鲁大壮格挡之后,迅速抬脚侧踢。 鲁大壮看着有些傻憨,但身手却十分敏捷,对方抬脚的同时,他另一只手便横击了过去,同时,他也抬脚飞踹,直逼张桓胸膛。 张桓反应也十分迅速,眼见要吃亏,他赶忙一个后撤步闪开了要害,随后他大步向前,想要用双手去抓对方的臂膀。 鲁大壮似乎也想试试对方的力气,以同样的方式应对。 二人互相擒住对方的肩膀后,便开始角力摔跤,同时二人脚下也开始不停的争斗。 眨眼间便已经交锋了数个回合,二人都未占到什么便宜。 这时,周正也来到何必几人旁边。 何必几人也注意到了周正,他们忙道:“屯长大人,您也来了。” 周正微微点头,然后朝着场上努了努嘴道:“怎么回事?” 何必嘴皮子利索,他抢先道:“是张桓先找的茬,说自己的武艺在咱们屯是最厉害的!朱洪不服便和他比划了比划,结果被打趴下了。” “鲁大壮听说了,非得和他再比划比划,这不正打得激烈!” 听到这话,周正的嘴角勾了起来。 之前任命张桓的时候,这家伙便表现的十分高傲,当时周正便知道,这家伙用不了多久便会找茬闹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呃啊!”场上,鲁大壮一声嘶吼,随后他的双臂猛地一用力,直接将张桓提了起来。 “好!”周围一众士兵们齐声叫好,在他们看来,鲁大壮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然而,就在这时,被甩到半空的张桓,猛地一翻手,扣住了鲁大壮的手腕,随后用力一捏。 已经将力量爆发到极点的鲁大壮,像是一只被捏住七寸的蛇一般,陡然失去了所有力量,不得意放开了张桓的臂膀。 落地后,张桓单脚探出勾住鲁大壮的一条腿,同时腰腹和臂膀也用上了全力,想要将鲁大壮摔倒在地上。 鲁大壮也不是好惹的,刚才被对方偷袭,他没有准备,现在反应过来了,他自不会轻易就范。 只见他双脚叉开,标准的马步扎起,如此一来他的身子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般,任由张桓使劲却岿然不动。 眼见摔倒不成,张桓迅速变招以直拳猛击。 鲁大壮反手一拳还击,紧接着,二人又扭打到了一起。 看着如此精彩的武艺比拼,周围的兵卒们自然是齐声叫好。 同时,越来越多的人也都围了上来。 此时,二人已经交手了几十个回合,鲁大壮还好,任由张桓全力攻伐,自是岿然不动。 另一边的张桓则有些撑不住了,之前他和朱洪较量了一场,也是用尽全力才赢得,如今又碰到了这么一个强敌,他的体力已经有些不支了,不过,要说落败,暂时也还不至于。 周正看了一会之后,一边上前一边说道:“停手吧,你们两个要分出胜负,怕是要再打上两个时辰!” 听到周正的话,鲁大壮本想收手,然而,张桓却不依不饶,他厉声道:“鲁大壮,你怕了吗?” 鲁大壮一听火了,他咬牙道:“你才怕了,不服就接着打!” “那来啊!”说着张桓再次挥拳。 只不过,这次鲁大壮没躲,而是勾起嘴角站在了原地。 嗖! 拳风扑面而来,然而就在张桓的拳头距离鲁大壮不足一寸的时候,却陡然停下。 “嗯?”张桓扭头看向了一旁的周正,此时,后者的手,正轻轻的捏在张桓的手腕上,和之前他以擒拿术拿捏鲁大壮一样,周正的手同样扣着张桓的筋脉,只要一用力,张桓的胳膊便会立刻脱力。 “让开!”张桓厉声对周正道。 后者微笑:“这便是你对本屯长说话的态度?” 张桓面目狰狞,他咬牙道:“你救了我的命,我感激你,可我现在正在打架,谁也不能妨碍我,你也一样!” “哪怕事后你砍我的脑袋,我也认了!” 周正看向鲁大壮,眼神微瞟了一下,后者立刻会意的退向一旁。 张桓还想说什么,但周正却抢先道:“没打尽兴是吧,好啊!我陪你!” 说罢,周正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又将右手负在了身后:“你刚才连战了两场,体力消耗严重,我也不占你便宜,让你两条腿,一只手!” “只要你能让我挪动一步,便算我输,今后这屯长的职务,便由你来担任!如何?” 张桓捏了捏发痛的手腕,轻蔑一笑道:“哼,你是屯长,又救了我的命,我不打你!但他们必须承认,在白沟屯,我张桓的武艺才是最厉害的。” 周正一听也笑了,他说道:“你不过是仗着些许擒拿的功夫,占了些便宜罢了,真要论沙场武艺,你还没练到家呢!” “好了,来战吧,我也看出来了,不和你较量一番,你今后也不会对我服气!” “为了你和你下面一百多号人的命,今天我就解决了你这个隐患,来吧!” 说着,周正对张桓勾了勾手,挑衅的意味十分明显。 张桓听罢脸色渐渐变得冷峻,他咬牙道:“屯长大人,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无需客气,如果连你都降服不了,我还当什么屯长?”周正一脸淡然。 闻言,张桓也不再客气,他大步上前,以双拳攻向周正上身。 此时他体力虽消耗巨大,但依旧攻势凶猛。 周正站在原地岿然不动,他的左手上下翻飞,以一只手左推右挡,竟将张桓的所有攻击尽数返还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士兵们变得更加兴奋,叫好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尤其是那些新入伍的人,他们之前见周正面相清秀,身材修长,不像是习武之人,所以便下意识的认为,这是个读书人。 然而,现在看到周正以一只手,便顶住了张桓两只手的攻势,他们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这个屯长,武艺也绝非常人可比。 一连交锋十几个回合,张桓都未能让周正挪动分毫,反而是他自己被累的气喘吁吁,甚至张桓还有种对方根本没有使出全力的感觉。 眼见双臂讨不到好处,张桓一咬牙,抬脚便横踢向了周正的面门。 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在张桓看来,哪怕自己招式上比不过周正,但凭借大腿的力量,起码能让他挪动一两步。 然而,就在他的大腿贴近周正半尺距离的时候,周正出手了,他单手一掌拍到了张桓的膝盖上。 后者顿时吃痛的惨叫起来。 “啊!” 单腿后跳和周正拉开距离之后,张桓抱着自己的右腿便开始揉搓,同时,他抬眼看向周正,眼中满是惊讶。 和其他新入伍的兵卒一样,在他看来,周正这身材长相,应该是个文官,可现在看来,自己着实错得离谱。 膝盖骨算是人身上最硬的骨头,可他轻飘飘的一掌落下,张桓却只觉自己的整条腿都像是被拍断了似的。 缓了好一阵,张桓这才又站起了身。 周正挑眉道:“还打吗?” 张桓咬牙伸出三根手指道:“我再拼三招,你要还能接下,我便彻底服了你了!” “那就来吧!”周正再次冲他勾了勾手。 张桓快步上前,直接便是一招扫堂腿打算先逼迫周正挪动位置,这招可谓相当无赖。 周正刚才说了,自己让对方两条腿一只手,动一下就算输,而扫堂腿这招式,若是硬接,轻则骨折,重则直接将腿踢断。 在张桓看来,周正想要在不移动的情况下,接下这招,定要弯腰用手去接,而这样的话,周正上半身的要害都将暴露出来,他便能即此获胜。 然而,看着气势汹汹的张桓,周正只是站在原地无奈的笑了笑,并未有丝毫动作。 眼见周正如此,张桓亦是一惊,他下意识的想要全力用腿扫过去,但又怕真的将周正的腿踢断。 莫说,此时张桓心中已经服气,就算依旧有所不服,周正毕竟也救了他的性命,给了他一口吃的,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全力出手。 于是,在贴近周正小腿的一刹那,张桓停了下来,他后撤两步道:“我输了!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见他如此,周正倒还有些意外,他说道:“不是说三招吗?怎么不打了?” 张桓扭头看向别处道:“你是我的恩人,怕伤到你!” “呵呵!”周正笑了笑道:“你这家伙,收腿倒是收对了,往这看看吧!” 说着,周正卷起了裤腿,只见,在他裤子里面,竟还绑了一套铁护腿,为了保温铁护腿里面,还有一层棉布包裹着的木质隔板和棉裤。 这玩意是周正平日用来锻炼脚力的工具,至于防御倒是没想过,想不到今天竟能用上。 刚才那一脚张桓若是踢实了,可就真的是踢到铁板上了,到时候,骨折的可就是他了! 不过,他也算有良心,最终收腿没踢上去,也算是自己救了自己吧! 这下,张桓彻底服气了,他对着周正单膝跪地道:“屯长,我服了,今后你说啥我干啥,谁不服你,我便收拾谁!” 此人虽说有些高傲,倒也是个性情中人,再加上功夫不错,算是个可造之材。 周正将裤腿放下,说道:“你们三人身为军官,今日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因为一些口角私斗,按着军规,一人三十军棍!” “徐裴,你来监刑!” “啊!”徐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 鲁大壮闻言哑然:“啊!要打屁股啊!” 周正扫了他一眼道:“军规就在那,自己看。” “之前白沟屯兵士散漫惯了,今后所有人都要改,当军官的更是要带头。” “如有再触犯军规者,全部依律处置!” 张桓和朱洪没有废话,趴在地上就准备受刑,鲁大壮虽说叫苦,但也不敢违抗周正的命令。 徐裴身为典吏,手下倒也有几个人,且他们主管仓库,行刑起来倒也没什么顾虑。 很快,三十军棍便打完了。 也幸亏三人皮糙肉厚,只是一些皮外伤,若是身子骨弱的,三十军棍下去,足以躺上半个月。 捂着发痛的屁股站起身来,鲁大壮一阵龇牙咧嘴,他瞪眼看向张桓道:“都是你,没事逞什么能?现在好了,全都被打了屁股!” 遭到埋怨,张桓却不在意,他乐呵呵的说道:“你小子功夫不错,改日咱们再切磋!” 话一出口,他又意识到不对,随后便忙看向周正道:“屯长大人,作为军卒,我们互相切磋不犯军规吧!” 周正仰头说道:“切磋自是不犯,不过,究竟是切磋还是私斗,我可都看着呢!” 这话的意思就是,最终解释权在我这,你们别钻空子。 张桓闻言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们只是切磋,绝不私斗!” 第二十四章 和知府的交锋 军队之中,以武力来彰显自己的权威绝对是最简单的。 当然,古往今来也有不少文官统率军队,并取得盖世功勋的,但那面对的大多不是士兵,而是直接引领的将官。 文官手握将官的奖惩大权,自然容易掌控。 周正没那么大的权利,又懒得以心机慢慢掌控,故而找个机会彰显一下武力,这个屯长位置自然会坐的更稳。 收拾了这些人一番后,周正便想直接回家,就在这时,姜武却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刘凌,邢州知府赵孟珍来了!” 扭头一看,只见一顶墨绿色的轿子已经落到了校场之外。 周正眉头微皱,前几日赵孟珍的公文发来时,听那意思还要过段时间来看看,怎么这么快便来了! 还不等周正细想,便见一个身穿长衫,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上前道:“知府大人驾到,白沟屯各级官员速来迎接!” 说话间,一名身穿蓝色官袍的中年男子已经走出了轿子,别的不说,单看其肥胖的体型,就知道,这家伙和赵秀艳是亲戚。 见状,何必等人纷纷看向周正,显然是在等待他的命令。 后者微微摇头,说道:“现在白沟屯只有我这个屯长,和姜叔这个副屯长,我们去就行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离开。 随后,周正和姜武便大步走出了校场。 “属下周正!” “属下姜武!” “见过知府大人!” 二人拱手躬身,算是施礼了! 那中年男子眉头一皱,厉声呵斥道:“嘿,当兵的就是没规矩,在大乾,第一次见到上级应该行跪拜礼!这点都不知道吗?” 听到这话,周正和姜武同时站直了身子,姜武瞪眼看向那中年男子,一抹怒意自眼角划过。 他在大乾这么多年,并没有听过这个规矩,显然,对方是觉得自己读书不多,在诓骗自己低头。 若真是个不懂官场规矩的人,听到这话十有八九真会着了他们的道,被迫跪拜行礼。 只可惜,周正并不是这种人,他面色不善的上下打量了一番中年男子道:“哪里来的野狗,主人还没说话,自己倒是先叫唤起来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嘿!你!”中年男子勃然大怒,他手指向周正,似是想要斥责,但紧接着便被周正那满是寒意的目光,吓得后退了两步。 眼见下马威没给成,赵孟珍不得不打圆场道:“咳咳!汝等皆是军伍出身,不懂规矩,这次便免了吧!” 周正一声冷笑也没说话,他不想与其在这没有意义的问题上纠缠,而是直言道:“知府大人,这次前来可是帮忙清退那些被侵占的田亩?” 赵孟珍对周正的态度有些不满,他眉头微皱,说道:“据我所知,你们军屯的田亩很多都是售卖给本地富户的。” “他们也是真金白银买来的,想要清退,别的不说,先得把人家购买田亩的银两退还回去才好啊!” “不知,你手上有多少银两?” 周正笑了笑说道:“一两没有,我也不准备给钱。” “不准备给钱?呵呵,那我可帮不了忙!”赵孟珍摇了摇头。 周正朗声道:“赵大人,据我所知,大乾律令有明文规定,军屯土地不得买卖,凡私自售卖和收买军屯土地者,杖责八十,流三千里。” “那些富户擅自购买军屯土地,我现在只是要收回,而非要杖责和流放,已经在帮他们考虑了。” “此事如果赵大人办不成,那我便只能自己想办法办了!” “不过,若是他们抵抗,从而引发了什么后果,到时候,我可是会向朝廷,向李相说明情况的!您也别怪我不和你打招呼!” 周正的话有理有据不卑不亢,倒是有些出乎赵孟珍的预料,毕竟在自己妹妹的嘴中,这个周正完全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兵痞流氓,是捧李文纲的臭脚才被提拔上来的。 可现在看来,这家伙并不简单。 见他将李文纲抬出来了,赵孟珍也不得不露出了笑脸:“呵呵,周屯长,何至于此?这样,咱们找个地方细谈,如何?” 周正也不急于一时,点头便答应道:“好,军营之中尚且安静,赵大人请吧!” “周屯长请!”赵孟珍也客气道。 就这样,二人没了刚才的剑拔弩张,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之下的暗流涌动。 赵孟珍进入军营之后,那中年男子也想跟进去。 这时,姜武不怀好意的凑了上去道:“敢问阁下姓甚名谁,和赵大人是什么关系?” 男子摸了摸八字胡,略带几分高傲的说道:“本人姓张单名一个萧字,乃是赵大人的师爷!” “师爷?”姜武一怔,随后便笑了出来。 师爷这称号听着挺厉害,应该算是二把手级别的。 但真正在官场上,师爷只能算是幕僚,根本没有品级。 伺候的人地位高了,师爷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与之相反,伺候的人地位低了,师爷便狗屁不是。 赵孟珍的知府职位在邢州自然是一把手,但在真正的大乾官场,屁都不算,而他的师爷,自然也是屁都不算了。 所以,姜武也不给他留面子了,直接说道:“张师爷,我奉劝你一句,在白沟屯,刚才那种话,还是少说为妙,因为这当兵的人多,他们若是发起疯来,把你打死了,那我可管不着!” 说罢,姜武仰天大笑步入军营! 张师爷听完自是怒火中烧,他指着姜武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给我站住!” 然而,他刚喊了两声,旁边那些军卒们的目光便全都扫了过来。 张师爷刚才为了压迫二人低头,所以声音并不算小,军营内很多兵卒们全都听到了,如今他又这般叫嚣,那些兵卒们自然全都瞪眼看了过来。 此时的张师爷,犹如被千万根针扎着一般,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咽了口吐沫,张师爷收敛了刚才的怒火,陪着笑脸对那些兵卒们道:“诸位,都忙着,我先去了!” 说罢,便拖着颤抖的双腿,快步跟了进去。 军营之内,周正已经将白沟屯的地图摊开了,他一家一家的指着。 谁家侵占了多少,全都标记的明明白白。 赵孟珍表面上是在看地图,但内心却是在想着如何敲打收拾周正。 等介绍完之后,周正道:“综合来看就是这样了,白沟屯五千多亩田地,被这些人侵占了大半。” “谁卖出去的,我已经上报给了镇北关的总兵大人了,如何惩戒全由总兵大人定夺。” “至于这些侵占的,按着规矩,应该您来负责!” 白沟屯是军屯,除了缴纳给朝廷的税收,剩下的事务都是军务,由镇北关总兵负责。 侵占土地的事情,虽然也是军务,但又涉及到地方人口,也就是白所修等人,所以周正才说,需要赵孟珍来负责。 后者思虑片刻后,说道:“那依你的意思,此事应该怎么办?” 周正坦然道:“简单,若他们主动将土地全部归还,那此事作罢。” “如果他们不呢?”赵孟珍又问。 周正笑了笑说道:“有大乾律令在,赵大人又何须问我?” 赵孟珍眉头挑起,他问道:“难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据我所知,侵占土地的几人中,在邢州府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得罪了他们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况且,律令嘛,其实和绳索差不多,有绑的紧的时候,也有绑的松的时候,具体如何施政,还要看究竟是什么事情。” “像这种事情,便是可松可紧,再说了,五千多亩田地,以你现在军屯的人数,也未必能全部种上粮食吧!” “若照顾不到,土地撂了荒,到时候又要多缴纳赋税,岂不平白给自己添堵?” 周正将手负在身后,左右踱步了一下,看似是在犹豫思索,但心里却是在骂娘。 说不敢确定这个赵孟珍是收了银子,但猜也猜得到,这些官场老油条,若是没有好处,必定不会帮忙说话。 佯装思索片刻后,周正说道:“种田的事情,就不劳赵知府操心了。” “之前,我们手上九百多亩田地的时候,交的也是五千多亩的赋税,若是明年有了五千多亩田地,怎么着过的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至于律令方面,呵呵,你是知府,如何裁决是你的事情,我管不着,但属于我白沟屯的土地,却是一寸也不能少。” “要知道,当初李相提拔我为白沟屯屯长的时候,给我下的命令便是清查军屯土地,若有一寸土地收不回来,我便是对不起朝廷,对不起李相!” “赵大人,你说呢?” 周正再次搬出了李文纲,让赵孟珍无法再答话。 眼见这家伙油盐不进,赵孟珍也只得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便去转一圈,如果这些人能主动退还土地最好,如果不行,咱们再行商议。” 说罢,赵孟珍便想走。 周正见状补上了一句道:“赵大人,催着他们点,若是误了农时,他们可还要赔我一季的赋税!” 赵孟珍的脚步顿了顿,随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张师爷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似是生怕迟了,被那些兵丁殴打。 姜武全程目睹周正和赵孟珍的交谈,见其言语平淡,应对自如,不由得也为其伸出了大拇指:“你小子,有两下子,是个当屯长的材料!” 周正苦笑:“嗨!这还不是被逼的,李相让我收敛土地,这些人不交,我也总得想办法不是!” 姜武一听顿时大笑:“哈哈,你小子少拿李相当挡箭牌,我可不吃你这一套,好了,如果赵孟珍真能让他们主动退还土地,倒也能省些精力。” 周正闻言收敛了笑容,他微微摇头道:“姜叔,还是别抱希望了,我把严峰的屯长顶替了,他不来掣肘便是万事大吉了,又怎么会真心帮咱们收回土地?” “依我看,还是早做准备,过几日便想办法收回吧!” 姜武闻言一怔,随后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是想简单了!” 赵孟珍既然来了,周正便也不着急回去了,他倒要看看,这位严峰的大舅哥,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另一边,回到轿子的赵孟珍脸色已经漆黑如炭,他怒火中烧道:“这厮实在太过可恶,顶了严峰的职务不说,还如此无礼,又用李相来处处压我,不将他整治一番,我这邢州知府也别做了!” 旁边的师爷自是感受到了自家主子的怒火,同时,他也对周正、姜武等人满心怨愤。 略微思索片刻后,他的嘴角划过一抹奸笑:“知府大人,属下倒是有一计,不知当不当讲!” 赵孟珍扫了他一眼道:“说!” 张师爷眼珠子转了转,然后道:“我听说,昨日白所修家被山匪劫了,而那周正最近又收纳了许多燕人当兵卒,您看,咱们是不是……嗯?” 二人共事,许多时候一个眼神便能了解对方意思,在听到张师爷的话后,赵孟珍立刻会意的对轿夫说道:“走!去白府!” …… 从晌午等到傍晚,终于,赵孟珍的轿子又回到了校场。 和上次不同,落轿之后,赵孟珍也不等师爷通报,便气势汹汹的向着军营之中大步而去。 旁边的兵卒们见他早上来过,倒也并未阻拦,只有何必急匆匆跑进了周正的营帐之内通知了他一声。 听到赵孟珍去而复返,周正倒也无所谓,他整理了一下衣物想要出去迎接。 然而就在这时,赵孟珍却抢先一步闯了进来:“周正,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收纳了一批燕人?” 周正眉头一皱,说道:“是,白沟屯人丁稀少,所以我便打算收纳一些逃难而来的燕人,为我大乾效力!” “此时,我已经上报给了林总兵,他并未反对,还要下来看看呢!” 赵孟珍一听顿时冷笑起来:“呵呵!为我大乾效力?为我大乾添乱还差不多。” “我问你,昨日白所修家遭劫的事情,你可知晓?” 周正皱眉:“知道,据说是雁荡山上的土匪所劫掠的。” “据说?”赵孟珍冷笑:“呵呵,我还听说是一群燕人乱贼出手劫掠的呢!将白所修带进来!” 一声令下,张师爷和白所修双双进入营帐。 刚踏入营帐,白所修便指着周正道:“周正!你竟纵容你的手下劫我家财,该当何罪?” 第二十五章 咬文嚼字军令状 白所修指着周正,眉宇间大气凛然。 若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被劫了财的苦主,前来兴师问罪了。 周正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二人,很快便明白了这两个家伙八成是串通起来想要找茬的。 只见他不急不缓的站起身道:“我手下兵卒,这几日全都在营中,没有一人出去,不可能抢你家的财物。” “你怕是找错人了吧!” 白所修晃了晃脑袋,冷笑道:“哼!昨夜那些劫匪分明就是操着燕人的口音,这一点绝对错不了!” “白沟屯这片地方,有能力组织起这么多人马的,只有你的那些燕人手下。” 周正眉头一挑,说道:“哦!难道只是操着燕人的口音,便是我的手下,那若是操着咱们大乾的口音呢?会是谁的手下?” “况且,你说那些劫匪操着燕人口音,便是了?你有何其他证据?若是没有,我可要论你的诬告反坐之罪!” 白所修哪里有什么证据,他来此寻衅,不过是受了赵孟珍的指使罢了。 眼见说不过周正,他便将目光看向赵孟珍。 后者上前一步道:“据我所知,白沟屯附近一向太平,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手下那些燕人,自然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这样吧,将你手下燕人全都交出来,我带去邢州审问,若不是他们坐的,我便将他们放回来,你看如何?” 这话,忽悠三岁小孩还行,周正根本不吃这一套。 真要是让他将自己刚刚招募的燕人带去邢州,士气和燕人的忠诚问题暂且不论,以官府的各种刑讯逼供手段,逼一两人就范,再将屎盆子扣到自己头上,再简单不过了。 所以,周正寸步不让道:“太平?呵呵,前段时间李相的妻女还曾被雁荡山的匪徒劫过!难道发生这种事情,也算是太平?” 赵孟珍冷笑:“呵呵,不过是偶发罢了,再说了,雁荡山是雁荡山,燕人是燕人!” “那些劫匪既然操着燕人口音,那本官也只能按着这条线索查案。” “周屯长,你手下兵卒有重大作案嫌疑,理应跟我回邢州受审,怎么你要阻碍本官办案吗?” “还是说,你已经心虚了,觉得一旦被我带回邢州受审,便会东窗事发,所以要极力庇护那些匪徒?” 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言论,可见二人是铁了心想要将此事往自己身上扯了。 周正若是强硬的不同意,此人必定会以此为契机参奏自己。 朝廷那些老爷们自不会亲自下来调查,他们只会根据自己的第一反应来判断。 一方是同僚加乡绅,而另一方则是那些和他们素有仇怨的燕人难民,这些人偏袒哪一方,毫无疑问。 所以,还是要将事情留在这里解决。 思虑片刻后,周正道:“赵大人,依我看劫掠白府的人,绝非燕人,而是雁荡山上的土匪。” “这样吧,赵大人给我三天时间,我定能抓住真凶,且还会将白府所丢的物品尽数寻到。” 此话一出,倒是让赵孟珍和白所修愣在了原地。 二人曾想到周正会抵死不从,到时候,赵孟珍便可上书朝廷说明此事,白所修也能发动其他乡绅共同想办法弹劾周正。 而现在,这家伙竟要三天之内抓住真凶。 如此一来,他们再弹劾,就有些不讲道理了。 赵孟珍上下打量了周正一番,然后道:“周屯长,军中无戏言,你说三天内抓住真凶,可敢立下军令状?” 军令状这玩意一般都是打仗时候用的,不过现在拿来搪塞一下赵孟珍倒也还可以。 周正点头道:“好,愿立军令状!” 说罢,周正来到帐前提笔便写了一份军令状。 当然,从没摸过毛笔的周正,一只手握着毛笔在那写字,写出来的字迹实在是不敢恭维,第一眼看上去和鬼画符差不多,仔细看看,却也能勉强认出内容。 本人白沟屯屯长周正,在此立下军令状,三日之内必定擒获劫掠白府的真凶。 如若不成,邢州知府当以军法处之! 看着眼前的狗爬字,赵孟珍心中冷笑:果然是个丘八,字都写不利索,说的话也颠三倒四。 赵孟珍打心眼里瞧不上周正,更不会觉得这个当兵的,竟会在文字上给自己挖坑,所以只看了个大概,便将军令状收了起来。 “好!有周屯长这军令状,那我便等上三日,三日之后,我来这里拿人!告辞!” 说罢,赵孟珍拱手离去。 白所修亦是对着周正冷哼一声,然后便快步跟了上去。 他和赵孟珍本就是熟识,再加上他觉得只要周正在白沟屯,自家的几百亩地便种不踏实,所以才会帮赵孟珍来对付周正。 在他看来,周正哪怕再厉害,但在赵孟珍这个官场老油条面前,也只能束手就擒。 所以,此时的他信心十足。 送走了赵孟珍二人,周正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便打算回家睡觉。 然而,姜武却快步迎了上来道:“周正,这案子你打算怎么查?” 周正摆了摆手道:“我已经安排何必去调查了,等查到线索,带人攻山便是。” 见他如此轻松,姜武有些焦急的说道:“可你军令状上,只写了三天时间,若不抓紧,万一三天时间一到,你岂不是……” 听到这话,周正笑了笑道:“你可知我军令状上写的是什么?” 姜武眨巴眨巴眼睛道:“本人白沟屯屯长周正,在此立下军令状,三日之内必定擒获劫掠白府的真凶,如若不成,邢州知府当以军法处之!” “怎么了?” 周正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便耸了耸肩膀低声说道:“是啊,邢州知府当以军法处之,和我有什么关系,真要把军令状拿出来,便砍他的脑袋!” 姜武一听懵了,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道:“可这军令状是你立的,按着上面的意思,当是邢州知府,以军法处置你啊!” 周正摇头:“姜叔,你这话就说错了,这个‘之’字应当只是个虚词,并非是代指我。” “如果真要处置我,当写,请邢州知府,以军法处之。” “而非,邢州知府,当以军法处之!” “您,明白!” “啊!”姜武人都傻了,他挠挠头道:“这是什么道理?一字之差,便能换个人杀?” 周正乐呵呵的笑了起来,他小时候做语文题,什么把把字句改成被字句,什么疑问句改成反问句。 当时周正还觉得出这些题的人全都是傻帽弱智,只会咬文嚼字。 却没想到,如今却用上了。 周正拍了拍姜武的肩膀说道:“姜叔,您也忙活这么久了,歇会去吧,等何必调查出些眉目了,咱们再出手不迟!” 见他如此自信,姜武倒也不担心了:“好吧!” 说罢,周正便哼着小曲,大步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姜武嘴角微微咧了起来:“呵,这小子,当了屯长之后,倒是和以前有些区别了!” 回到家中。 冯之舒忙迎上来帮着周正换衣服,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周正倒也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人帮衬。 刚换上宽松的衣服,陈新莲便说道:“贤婿,今日镇北关总兵林业派人捎来了信件,说明日他便前来拜访,到时候应该也会去你的军营看看!” 一听这话,周正也忙将他在军营中看到的公文拿了出来:“哎,这事我倒是忘了,这是前几日他发来的公文,也是说这几日会过来看看。” 说着,周正便将公文递了上去。 陈新莲看了两眼,便放到了一旁,然后有些担心的说道:“林总兵和舒儿的父亲一个脾性,都是那种刚正不阿的人。” “他作为镇北关总兵,守卫着咱们大乾的北大门,治军十分严明,如果你有什么错处,他大概率不会看着我们的面子,对你网开一面,所以……” 陈新莲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却很明显。 周正则满不在乎的拿起了毛巾道:“如此更好,我七尺男儿,也喜欢堂堂正正,不弄虚作假,他若是个喜欢手下攀关系,走后门。阿谀奉承,送礼行贿的上级,我还真看不上!” 说罢,周正用湿毛巾擦了擦脸,这几日在军营之中,他的胡须都没时间修整,如今看上去确实有些络腮胡了。 陈新莲听到周正的话十分满意,他点头道:“若是冯程知道舒儿嫁给了你这样个汉子,应当会十分满意的。” 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老丈人,周正倒也有几分好奇。 据他所知,很长一段时间内,北燕都是压着大乾打的,可自从自己老丈人上任兵部尚书之后,情况便完全反过来了。 冯程整治军队,提拔能臣良将,同时运用各种外交手段,削弱北燕国力,短短十几年时间,北燕国力大大减弱,如今甚至被大辽一波横推了! 可偏偏这种人,就是因为说了几句实话,便陷入了政治斗争的漩涡之中,被流放三千里。 这个年代,流放和死刑基本没啥区别,尤其是五十岁以上官员们的流放,这些人养尊处优,没吃过苦,基本上到了地方也就剩半条命了。 到了地方之后,且不说水土不服之类的,单是身份的落差,以及各种心理问题,也能把人活活气死。 虽说有传言他要官复原职,但具体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只希望他能挺过这一关吧,毕竟看冯之舒的样子,对他这个父亲还是有感情的。 刮了刮胡子,便见冯之云和慕燕然蹦蹦跳跳的来到院中。 “干嘛去了?”周正一边摆弄剃刀,一边问道。 “要你管!”此时,慕燕然又恢复了之前那种你欠我钱的态度。 倒是冯之云十分有礼貌的来到了周正面前,躬身施礼道:“见过姐夫!” 见过小姨子! 周正在心中调戏小姨子的同时,嘴上却十分正经的说道:“之云今后别这么客气,直接叫我姐夫便是,若是觉得拗口,叫我周大哥,周正都行!” 冯之云看向母亲,陈新莲微微点头,冯之云这才露出了笑脸说道:“那今后便叫您姐夫吧!” “好,就叫姐夫吧!”周正笑着应道。 这时,慕燕然已经来到了屋内,她从怀中拿出一小串铜板甩到了桌上说道:“诺,就卖了这些!” “话说,你们大乾的人还真是吝啬,那么好的绣品竟只出这点钱!” 说着,慕燕然便从怀中拿出了一包糕点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招呼冯之云让她一起过去吃。 冯之舒看了看那糕点,又看了看桌上的铜板,有些欲言又止,陈新莲则默默的将铜板推给了冯之舒道:“这穷乡僻壤的,能卖上这些铜板已经是不错了,我们没干过农活,在这做些刺绣,总比吃干饭要强得多。” 冯之舒嘴巴微微鼓起,似乎有些不满母亲说的话,但又看了看慕燕然,她还是默默的将铜板收入怀中。 漂亮媳妇的小眼神,周正自是尽收眼底,再看慕燕然,这丫头一边品尝着糕点,一边饶有意味的看向冯之舒,似是在故意挑衅。 这段时间,冯家的母女三人一直在忙活着刺绣补贴家用,慕燕然也曾图新鲜干过几天,结果在扎破了几次手指之后,便将针线丢到了一旁再也没碰过。 所以,售卖绣品的这些钱,应当没有这家伙的份,但看着桌上那少的可怜的铜钱,再加上慕燕然面前那美味的糕点。 若是一般人,必定会联想到是她黑了售卖绣品的钱,给自己买的糕点。 冯之舒看起来便是如此。 不过,周正倒是不这样想。 虽不知慕燕然的真实身份,但这丫头能拿出金子来,足以见其手头应该是有钱的,买些糕点也不足为奇。 至于那些绣品,白沟屯附近的镇子名曰小河镇,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镇子,这种地方,就是把皇上写圣旨的丝绸拿来,也卖不了几文钱,更何况是一些绣品。 所以,卖出这个价格,倒也合情合理。 搞清楚这两件事,再看慕燕然那副欠收拾的模样,很容易便能推断出,这丫头是故意在找茬,等冯之舒指责自己的时候,再进行反击。 看冯之舒的模样,也确实中了圈套,只不过,她性情恬淡,并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泼妇,而陈新莲则更是老谋深算,似是早已看穿了慕燕然的伎俩,直接将冯之舒的性子压了下来。 说实话,此时的周正有些头疼,虽然知道慕燕然一直对冯之舒抱有敌意,他倒也没想到,这家伙竟如此纠缠不休。 相处了这么久,还在找茬。 不行,得找个机会敲打敲打她了,不然我家小媳妇非得吃亏不可! 第二十六章 让子弹飞一会 “小河镇就是再穷,这么好的刺绣,也不应该就值这点价钱吧!”周正瞪眼看了看慕燕然道:“不会是你私藏了些银钱吧!” 慕燕然看了看周正,又看了看旁边的冯之舒,冷笑一声道:“哼,本姑娘有的是钱,会贪图这几个铜板?真是笑话!” 周正脑袋一歪,阴阳怪气道:“越是富户,越是贪图小便宜,越是吝啬,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此话一出,慕燕然有些温怒了,她确实是给冯之舒下的套,却没想到周正竟钻了进来,她咬牙道:“这次卖绣品,又不是我一个人去的,之云,你说我有没有私藏银钱。” 冯之云正小口吃着糕点,听到慕燕然的话后,连忙摇头道:“姐夫,燕然姐真没私藏,那老板只给我们这些银钱!” 这话也在周正的意料之中,他摇摇头道:“既然没有私藏,那便没有吧!我累了,先回屋睡会!” 看着周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慕燕然肺都要气炸了,她怒道:“不行,你不能走,你要给我道歉!” “道歉?”周正冷笑一声道:“道什么歉!” “你平白无故的怀疑我,难道不应该道歉吗?”慕燕然据理力争。 周正则满不在乎道:“我怀疑你又怎么样?反正我就是不道歉,你奈我何?” 慕燕然这套也就是欺负冯之舒讲礼貌,有教养,做错了事情,冯之舒绝对会道歉,甚至还会心怀愧疚。 但周正就不一样了,对慕燕然,他完全就是个混不吝的态度,爱咋咋地。 面对如此态度的周正,慕燕然银牙紧咬,微微隆起的胸部正剧烈起伏,积蓄片刻后,慕燕然一声大喝道:“周正,你欺负人,我和你拼了!” 说着,这丫头直接便扑了上来。 周正反应敏捷,一个侧步便闪开了,慕燕然扑了个空,身子一倾直接扑到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周正仰天大笑:“哈哈!大马趴……嗷!” 剧痛自脚脖子上传来,低头一看,只见趴在地上的慕燕然,不知何时已经抱住了周正的小腿,并张开了小嘴,对着周正的脚脖子便咬了上去。 这地方可没有护腿保护,慕燕然的牙齿和周正的皮肉亲密接触,后者被咬的惨叫连连。 诚然,周正若真想挣脱,一脚踹出去,足以将慕燕然踹个半死。 但终究是一个屋檐下的,而且也确实是周正有错在先,所以,他并未使用功夫,而是赶忙低头拽起了慕燕然的头发道:“松口,快松口!” 头发被拽,应激反应下的慕燕然咬的更死了! 感受着脚部传来的剧痛,周正眼泪都下来了,他颤声道:“别咬了姑奶奶,我道歉,我道歉!” 接连求饶了好几声,慕燕然才松开了嘴,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她瞪眼看向周正道:“哼,想欺负我!没门!” 周正算是被这家伙折腾服了,他看着已经渗出血来的脚脖子,气的破口大骂:“混账,你属狗的啊!” “我属龙的!”慕燕然瞪着杏眼毫不示弱! 这时,冯之舒也心疼的拿来了一些创伤药,就要为周正敷上,后者用凉水冲了冲伤口,发现并不深后,摆手拒绝道:“算了,绑上一层纱布便是了。” 旁边,陈新莲和冯之云捂着嘴似是在憋笑,毕竟,在二人看来,今日之事,确实是周正不讲理,所以他就是被咬了,也没什么好心疼的。 用纱布绑上之后,周正又恶狠狠的瞪了慕燕然一眼,然后道:“今后你在家中少给我出幺蛾子。” “留下你本就是看你可怜,你要是不知收敛惹是生非,那我便将你赶出家门!” 听到这话,刚才还一副胜利者姿态的慕燕然,似是被戳到了痛处,眨眼间,眼泪便流了下来:“哼!走就走,真以为姑奶奶我稀罕呆在这?” 说罢,慕燕然转身便走出了家门。 周正想要叫住,但刚刚才撂下狠话,此时挽留实在张不开嘴。 关键时刻,还是冯之舒体贴,她站起身道:“我去追她!” 见状,周正也将手放了下来。 低头看了看脚上的伤口,周正暗骂倒霉,今天晚上,他还打算独自去雁荡山看看呢! 如今脚脖子受了伤,起码要将养上一两天,虽说军令状上他动了手脚,不用担心,但白所修家中的那些财宝,他确是眼馋已久,能尽早抢到手中最好。 不一会,冯之舒便带着慕燕然回到了家中。 后者恶狠狠的瞪了周正一眼后,便又钻进了被窝。 周正也懒得搭理她,回到内屋便呼呼大睡起来。 次日清晨,周正早早的便被何必叫了出来。 “屯长,昨天我带人去调查白府被劫的事情,您猜我发现了什么?”何必用卖关子的语气道。 周正眨巴眨巴眼睛道:“发现了什么?” “那邢州知府在白所修家中留宿了,他们两个必定有一腿!”何必意味深长道。 周正嘴角抽搐了一下道:“这点我早看出来了,还用你说!” “啊!您看出来了!”何必挠挠头,憨笑道:“嗨,您果然慧眼如炬啊!” “少拍马屁了,还有什么发现,赶紧说。”周正催促道。 何必左右看了看,然后拿出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说道:“大人,昨夜属下带人好好的在白府周围查探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大规模土匪出动的迹象。” “要知道,按着白所修所报上来的损失,那些东西,百十名土匪拉上一夜也不可能拉完,按理说他们是应该没有时间清理痕迹的。” “而白府就更不可能干这种事了,所以我觉得,这事或许有蹊跷。” 听到这话,周正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沉声道:“接着说。” 何必,点了点那个圈,然后在旁边不远处又画了一个圆圈,然后说道:“据我所知,这白所修在他的田亩之中,修建了好几个储存粮食的临时仓库。” “那临时仓库平日里什么东西也不放,只在收成的时候,临时储存一下粮食,然后再运回到白府之中。” “昨夜我在这几个临时仓库之中都转了转,发现其中一个临时仓库里面,竟有人在那守着。” “现在是隆冬季节,按理说,这仓库之中不应该有货物,那他们在那守着,是不是……” 何必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便是这个白所修被劫掠一事,完全是自导自演的。 而目的,则极有可能是和赵孟珍串联好了要收拾自己。 想到这,周正便有些头痛了。 若白所修真的是被土匪劫了,那自己还能从土匪手中将东西抢回来,再抓几个土匪交差。 可若是没有被劫,自己又去哪里找那些东西?这也幸亏他在军令状上动了手脚,不然的话,还真是死定了。 就在这时,何必眼冒精光的看着周正道:“大人,这白府既然没有遭劫,依我看,咱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说着,何必冲着自己脖子比划了一下。 周正见状微微摇头:“不可,如你所言,若真搞抢劫那一套,动静必定不会小,白所修和赵孟珍也不是傻子,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咱们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何必讪笑:“嘿嘿,我倒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思虑片刻之后,周正勾嘴一笑,说道:“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何必问。 周正舔了舔嘴唇道:“让子弹飞一会。” 二人匆匆来到军营后,直接敲响了战鼓。 隆隆的鼓声,很快便将整个白沟屯的士兵全都聚集了起来。 看着麾下四百多号士兵,周正沉声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昨天的事情你们也都听说了,咱们白沟屯有名的富户,白所修家被抢了!” “有人说是咱们的人干的!你们觉得是吗?” 场下,士兵们先是一阵议论,随后张桓便扯着嗓子道:“那个狗日的胡说八道,我等是兵卒,又不是土匪,岂能干那些劫掠百姓之事?” 张桓一带头,其他人也纷纷吆喝起来了。 尤其是那些燕人,毕竟昨天白所修和赵孟珍找的便是他们。 若非周正将此事压下,他们这些人怕是早已被带到邢州府衙严刑逼供去了。 看着场下群情激奋的众人,周正,接着说道:“既然不是咱们干的,那咱们就抓住真凶,以此来证明清白,让那些污蔑咱们的人,反坐论罪!如何?” “好!”一众士兵齐声呼喊。 周正左右踱步了一下,然后道:“依我看,在咱们白沟屯,能有实力抢劫白府的,只有雁荡山上的土匪!” “这群土匪作恶多端,杀人如麻!” “我们身为大乾兵卒,剿灭这些土匪,责无旁贷!” “你们想想,你们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在家暖着热炕,还唱着歌!突然就被土匪劫了!” “这日子,能过吗?” 一众士兵最近确实是刚娶上媳妇,听到周正的诉说,立刻感同身受。 “不能过!” 周正十分满意,他继续道:“所以,没有土匪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我宣布,从今天开始,咱们白沟屯要剿灭雁荡山的土匪!一个不留!” “现在,拔营,带上所有东西,去雁荡山脚下驻扎,我就是围,也要围死这群土匪!” 一众士兵闻言立刻兴奋起来,他们举起手来,厉声喝道:“杀杀杀!” 就这样,一声令下,周正及其麾下四百多兵卒,带着粮食帐篷等物品,全部开赴雁荡山的脚下,并驻扎了起来。 原本的军营,只留下了一些家属驻守。 来到雁荡山脚下之后,周正便让手下嗓门大的士兵们,开始朝山上呼喊。 “雁荡土匪,丧尽天良,劫掠白府,杀人如麻。” “我等军卒,替天行道,剿灭山匪,义不容辞!” 中间,还夹杂着许多士兵们对土匪家人的亲切问候。 而周正对帐篷的布置也十分考究。 按理来说,军营距离雁荡山的南边最近应该在这里扎营,可周正偏偏让手下兵卒,全部挪到了西边扎营。 至于原因倒也简单,因为雁荡山正东方,正好冲着白所修的宅院,以及他的那些仓库! 当营地布置好之后,张桓兴冲冲的找到了周正道:“大人,什么时候攻山,让我们先上吧!” 鲁大壮同样快步跑来,平日里干什么事都不积极的他,这次竟也主动请缨道:“还是让我去吧,我熟悉山路,上次咱们不是都上去过一次了嘛。” 何必知道周正的计划,并不冒头,只是躲在一旁乐呵呵的笑。 朱洪则在组织兵卒们砍伐树木,安放篱笆,挖掘陷阱,他就是想要请战,也脱不开身。 周正看着眼前的二人,沉声道:“进攻暂且不急,这两日你们负责训练麾下兵卒,让他们学些基本的武艺!” “啊!训练兵卒,那我们来这干嘛?”张桓大为不解。 周正并未解释,而是眼睛一瞪道:“怎么?你要质疑我的命令?” “不敢!不敢!”张桓连连摆手,经过上次的单挑,这燕人汉子已经完全服从周正的指挥了。 鲁大壮一阵龇牙咧嘴之后,最终也点头答应。 随后,周正又安排人,从四面八方,冲着山上的土匪进行喊话,内容都是一样。 就是说,你们这群土匪王八蛋,抢了白府的银子,让我们背黑锅,这次老子和你们拼了,不死不休! 很快,这消息便传到了白府之中,当得知周正真的将手下兵卒拉到雁荡山准备剿匪之后。 白所修和赵孟珍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这个周正,当真是急了,竟真的打算上雁荡山剿匪!呵呵,这七八任屯长,乃至三四任知府都没能将雁荡山上的匪徒灭绝,他区区四百人,难道还真能攻上雁荡山?”赵孟珍并未将周正的举动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周正是立下军令状之后,有些急了,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白所修亦是十分开心,他说道:“且不说他那点兵力攻不下雁荡山,就是攻下了又能如何?” “捉奸在床,捉贼拿赃,雁荡山上根本没有我白府的家财,最终这罪名,还是要落到他的头上,哈哈哈哈!” 第二十七章 土匪也是要脸面的 和周正的推断一样,白所修的家中并未遭劫,一切只是他放出来的假风声罢了。 不过,有一点周正还是推断错了,那便是白所修并未和赵孟珍串通。 他放出这个风声,只是想要麻痹周正,以及恐吓其他富户,让他们将钱财全都存放到自己的仓库之中。 只是,正好碰上赵孟珍打算收拾周正罢了。 如今,周正立下了军令状,接下来他们只要等上三天,便能去军营拿人。 当然,二人也不指着凭借这玩意能直接杀掉周正,但带走他手下那二百多燕人还是可以的。 之后,再通过这些燕人,给周正罗织上一个纵兵害民的罪名,如此一来,他便必死无疑了。 就目前来看,他们的计划还算顺利,周正一头扎进雁荡山,做出一副要剿匪的架势,这注定是白费功夫。 他们只需要安然等待便是。 而就在白所修和赵孟珍举杯畅饮的时候,雁荡山上的土匪们也全都聚到了一起。 周正在山下折腾的动静实在不小,整个雁荡山的土匪全都被惊动了。 惊动之后,他们便开始打听究竟是谁将白家给抢了。 可打听来打听去,却根本没有土匪承认。 雁荡山并不算大,真要有人抢白所修家,动静绝对不小,不可能半点风声也走漏不出来。 经过一番盘算之后,最终得出结论,这事不是他们雁荡山干的。 “特娘的,老子们虽说不是什么良民,但也不能任由这些王八蛋污蔑吧!”刘老五拍案而起,一脸的愤怒。 上次他捞过界,在江九儿的地盘上搞抢劫,按着规矩,是要剁掉双手的,不过江九儿也并未为难他,只是敲打了一番。 毕竟都在同一片山吃饭,面子总是要讲一些的。 江九儿给了他面子,所以,最近刘老五和江九儿走的很近。 骂完之后,他便看向江九儿,等待她的发言。 然而,后者却只是坐在椅子上,狐狸面具下那白净的脸蛋,不知是什么表情。 这时,又有一人说道:“刘老五说得对,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咱身上扣,搞不好,这事是山下的官兵们干的,要我说,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下山将那些官兵全都打杀,省的这些人在山下吵闹!” 说话的人绰号金钱豹,人如其名,这家伙身材看似瘦小,但筋骨却很结实,且目光如电,有一股子野兽的气息。 金钱豹话音刚落,便立刻有人反驳:“我说豹子,你脑子让驴踢了?山下四百多人,且兵器战甲也不少,咱们去打杀人家?找死吗?” 金钱豹一听不乐意了,他瞪眼道:“秃头鹰,你胆子这么小,当什么土匪?赶紧回家抱孩子去吧!” 被叫秃头鹰的人,真正的绰号是过山鹰,听着挺威武的,但其实势力不大,而且这家伙是个秃头,所以一般人都叫他秃头鹰,位份低点的称呼一声鹰哥也就过去了。 秃头鹰被怼的落了面子,他立刻站起身道:“豹子,你说谁胆小?真要有胆量,咱俩出去练练,谁怂谁孙子!” “练练就练练,谁怕谁?”金钱豹站起身来便要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坐在首位的一名黄脸大汉沉声道:“乱什么?乱什么?官兵还没打上来,你们倒是自己打起自己来了!怎么,真当我雁荡山没人管了是吗?” 黄脸大汉一说话,几人顿时偃旗息鼓不再言语。 此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和风灵狐狸江九儿齐名的黑煞虎杨不通。 在雁荡山,虽说有山北江九儿,山南杨不通的说法,但山上的人都知道,杨不通的势力要比江九儿大上不少。 二人之所以齐名,除了地理位置之外,更多的还是江九儿诡计多端,哪怕是杨不通也在她手上吃过亏。 也正因如此,江九儿才能在这土匪横行的雁荡山上,站稳脚跟。 杨不通发话了,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再吱声。 而呵斥完其他人之后,杨不通也没贸然下什么命令,而是看向江九儿道:“九妹,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整个雁荡山,也就杨不通能这么叫,若是换做其他人,全都要乖乖的叫声九儿姐! 一旁江九儿闻言挠了挠头皮道:“嘶,要我看,和这些官兵死拼肯定是不行的,伤亡大且不说,还没什么意义。” “咱们只是占山为王,又不是起兵造反,杀官兵除了会激怒朝廷之外,对咱们没有半分好处!” 杨不通闻言连连点头:“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那这事就这么算了?” 江九儿用手指托着香腮道:“平白无故被扣上这么个屎盆子,若是就这么算了,那今后咱们雁荡山的名声,还不臭了?” “依我看,既然他们说咱们抢了白家的,那咱们就真的抢他一次。” “反正白沟屯的兵卒都在山西边扎营,咱们自东边出山,一路抢了白家再原路返回,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听到这话,几名土匪全都瞪大了眼睛。 “嘶!如此倒也不错!即保住了面子,又能捞些实惠的,还是九儿姐聪明!”刘老五抢先拍起了马屁。 然而,金钱豹却摇头道:“九儿姐,那白家前两天不才遭了劫吗,现在他们家还能有什么东西?咱们去了不也是白去吗?” 江九儿眼眸一挑,轻笑道:“他说被抢了就是被抢了?方圆百里之内,除了咱们,又有谁有实力能不声不响的将白府抢掠一空?” 金钱豹道:“那些兵卒们啊!他们人手也够,抢个白府不是简简单单?” 秃头鹰一听连连摇头,他说道:“没有的事,我的山头正好能看到他们的军营,这段时间,这些兵卒们整天都在建造房屋,根本不是他们做的。” 金钱豹一听顿时火了:“嗯?你知道不早说?” 秃头鹰毫不示弱,他怒道:“你又没问我,我凭啥告诉你,你算是老几?” “嘿!你这家伙欠揍不是!”金钱豹撸了撸袖子又要动手。 咚咚咚! 三声闷响,却是杨不通重重的敲了敲桌子,这次他没有说话,金钱豹和秃头鹰二人却也乖乖的坐回到了椅子上。 随后,杨不通看向江九儿道:“你的意思是……这白府根本没遭劫?这是他们放出的假消息?” 江九儿微微点头:“嗯!我是这么想的,我听说他打算将那些财物全都运到邢州府去,如今放出这个假消息,应该是想要掩人耳目。” “当然,这一切都是我的推断,信不信随你们,反正,今天晚上我是打算去白府转上一圈。” 江九儿面具下的眼睛环视四周,她在一一观察周围各大头领的脸色。 此时的刘老五等人,眼中闪烁的全都是金光。 从内心来说,他们早就眼馋白沟屯的那些富户了,只是这些富户家中都有护院家丁,他们强攻未必能成。 而这次,如果集合了整个雁荡山的力量搞抢劫,那必定能将那些富户家中抢个精光! 如果真如江九儿所言,白所修将所有的财物全都藏了起来,那他们这次可是真发财了! 虽说心中已经同意,但金钱豹和秃头鹰几人还是将目光看向了杨不通。 后者也没有扫兴的意思,他点头道:“这主意确实不错,事不宜迟,咱们今天晚上便动手,抢了白府!” “就算没有金银珠宝,也得将他们阖府上下杀个精光!不然这屎盆子,咱们不就白顶了?” 听到这话,在场的男子全都露出了淫秽的奸笑。 对他们而言,攻破一个府宅,不仅有金钱,还有美人,要知道这些富户家中,哪个不是妻妾成群,抓住一两个上山,便能舒坦好一阵子。 计划敲定之后,杨不通便让在场的人,各自下去准备去了。 对他们而言,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山下的营地之中,周正正指挥着手下兵卒们进行操练。 “因为收纳了很多燕人,他们在这连房屋都没有,所以这些人暂时还未正式训练。” “我只教了他们站队和一些简单的军令!” 周正一边操练兵卒,一边对身旁,一名身穿雁翎甲的将官说道。 那将官四十多岁的年纪,有着一把花白的胡子,脸上沟壑纵横,看上去十分苍老,但一双眸子却如鹰隼一般,尖锐犀利。 听完周正的话,那将官沉声道:“这些燕人,可有什么不法事?” 周正摇头道:“没有,这些天,他们一直在军营之中,从未出去过。” “不过,邢州知府赵孟珍和本地的一个富户白所修,昨日来到军营之中,说我手下的兵卒前天将他家给抢了,还说要将他们全都带到邢州受审呢!” 听到这话,那将官顿时皱起了眉头:“嗯?他们如此说,可有证据?” “没有!只是推测!”周正实话实说道。 将官闻言冷哼一声道:“那你是怎么处理的?” 周正随即将昨日自己的处理办法说了一遍。 将官听完,立刻瞪圆了眼珠子道:“嘶!谁让你给赵孟珍立军令状的?” 周正哑然,他解释道:“他们逼得紧,我也没办法,而且,军令状上我也动了手脚,他就是拿来追责也是无妨!” 将官闻言冷声道:“军中无戏言,今后这种小聪明还是不要再用了,不然就是有手脚,本将也能斩了你!” “是总兵大人!”听着这警告,周正也只得低头认错。 而这名将官,自然就是镇北关总兵林业。 如陈新莲所说,这位爷可真是个刚正不阿的家伙,来到军营之后,便一直黑着脸来回巡视,从未放松过。 和那些故意找茬索贿的不同,林业巡视之后,便将所需要改正的地方指出来,让周正限期改正,不然便如何如何。 若换作其他人,估计早就搓手要银子了。 将营地巡视完一遍之后,林业又问道:“就你这些人,你还打算攻山?” 周正摇头说道:“我手下这些人,人手一把兵器都轮不上,想要攻山是不可能的,不过,治下区域遭了劫,总要有所表示吧!” 他并未将心中想法说出来,不然的话,免不了又是一顿训斥。 而林业似乎是体谅到了周正的压力,他说道:“无妨,你新担任的屯长,就是有些过失,也不必太过自责。” “更何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下兵丁战力不足,主将再厉害,也不能以一当十。” “当务之急,是重新整训士兵,让他们恢复战力。” “至于其他的事情,哼,是你干的,你跑不了,不是你干的,你也无需在意。” “白府被劫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那赵孟珍若是再聒噪,让他来找我便是!” 此话一出,周正顿觉心中一暖。 来到这世界之后,他所碰到的,要么是严峰、赵孟珍那般压榨下属的上级,要么就是如姜武这种什么事都不管,混吃等死的上级。 而眼前的林业,虽说看起来十分严厉,且目光挑剔,但他却是真心体谅照顾属下的,不然也不会说出让赵孟珍找他的话来! 有了这种上级兜底,周正的信心便更足了! “是总兵大人!” 最后巡视了一遍营地之后,林业才道:“好了,公事办完了,说些私事。” “听说,冯夫人在你家中,她的女儿冯之舒还嫁给了你!” 果然,还是问这个问题了。 周正也不避讳,坦然道:“是!当时我还是个兵卒,严峰收纳了许多燕人女子和一些罪官的女子,供我们挑选,繁衍后代!” “我便看上了之舒!” 听到之舒二字,林业脸上浮现了一丝不自然,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既然是冯夫人同意,那我自然没话说,我此次前来,也是要拜见于她的,你找个人带我去一趟你家吧!” 见他没打算让自己陪着的意思,周正自然不会献殷勤,他将徐裴叫了过来,让他带着林业去自己家。 送走了林业,何必第一时间便凑了过来:“大人,这林总兵真是您老丈人一手提拔起来的?” 第二十八章 下山劫掠 虽说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冯之舒等人的身份,但何必这家伙,却不知从哪里已经打听出来了。 周正淡淡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觉得,以他的脾性,会是那种徇私之人吗?” 此话一出,何必顿时哑然,他讪笑两声道:“这个倒是不像,不过不管怎么说,有了这层关系,他多少也会对您有所照拂。” 这个周正倒是并未否认。 此时天色已经到了傍晚,周正左右看了看说道:“让外面的兄弟们都回来吧,今夜咱们便在这里过夜。” “你们四个轮流守夜,定不能出现什么差池。” 何必闻言道:“行,您就放心吧!” 安排完守夜事务之后,周正也并未离去,毕竟,雁荡山上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而且这又是这支部队第一次在外过夜,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要待在军营之中坐镇。 如果雁荡山的土匪收到了自己的暗示,真的去抢劫白府,那自然再好不过。 若是没有,等林业走后,便自己自导自演一番。 反正,也不必真的将财宝抢了,只要将白所修的家财抖搂出来便是,到那时,搂草打兔子,连他的田亩也一并收回来! 入夜,林业却去而复返。 “现在天色已晚,我便在这休息一晚上,等明日再回镇北关吧!” 周正自然不可能拒绝,安顿好林业之后,他便让姜武亲自带着十几个人去雁荡山脚下盯着。 如果山上的人有所动作,他便能第一时间知道。 其实,周正还是多虑了,不管是江九儿,还是杨不通,都早已盯上了白府这坨肥肉。 作为白沟屯最大的地主,前不久又大肆出售粮食货物换取现银,江九儿和杨不通早已安排了人手盯梢。 白所修的一举一动,他们比周正更早知道,之所以没有动手,只是因为没有十足的把握。 毕竟,白府所在的地方,距离军营不是太远,一旦他们被白府的家丁拖住,怕是难抢到什么东西,自己还有可能损兵折将。 而今日周正在山下的折腾,恰巧给了二人发动整个雁荡山的匪徒,去劫掠白府的理由。 有了这些人从正面拖住白府的家丁,他们便可以暗中派人去白府的仓库搜刮金银财宝。 这么干可谓是送死你去,抢钱我来。 当然,江九儿和杨不通之间也并未进行过商议,这白府的财宝最后落到谁手上,还未可知。 夜幕的笼罩下,雁荡山的一处隘口处,数百名手持各类兵器的蒙面大汉迅速冲出,随后,他们便向着灯火通明的白府疾行而去。 此时的白所修请了一波戏班子来到家中,正陪着赵孟珍听戏,毕竟是地方大员,来到他的地盘上,自然是好吃好喝好招待。 而唱的戏也十分应景,名叫《军令状》。 具体内容便是,有个元帅派遣一个军官奉命去镇守一个地方,结果军官因为麻痹大意失守了,最终被元帅砍了脑袋。 听着台上咿咿呀呀的戏文,赵孟珍听的是摇头晃脑。 当戏曲达到高潮部分,元帅历数军官罪状,将那军官骂的狗血淋头时,赵孟珍忍不住拍手道:“唱得好,来人啊!看赏!” 一声吆喝,立刻有人往台上扔了一些散碎银子。 白所修也十分满意这群戏子,他乐呵呵的说道:“告诉你们领班的,唱得不错,赏银我再加五十两!” 他们这戏班子,寻常一场戏也就赚十几两银子。 像白府这种大户人家,虽说来一趟能捞个百十两,但也需要给管家等人一些回扣,总共算下来,也赚不了太多。 如今,白所修又加了五十两,再加上台上这些散碎银子,他们这戏班子今夜算是赚了大钱了。 于是,一众戏子自然是对白所修感恩戴德,连连道谢! 此时已经快到子时了,白所修凑到赵孟珍耳边低声道:“赵大人,时候不早了,您看是不是回房休息!” “小花可在房间等您许久了呢!” 白天饮酒的时候,赵孟珍便对端酒的侍女动了手脚,白所修自然十分识趣的把那侍女买通,今夜来伺候赵孟珍。 后者闻言顿时想起了白天见到的那水灵灵的美人,本就心情大好的他,听完更是飘飘欲仙。 “啧啧啧!白老弟,就你这眼力见,你不发财谁发财?” 白所修嘿嘿一笑,说道:“赵大人,小的就是赚的再多,不也是为了孝敬您嘛!” 这捧臭脚的手段,就是赵孟珍也甘拜下风,他笑着摇了摇头道:“好了好了,我记住你了,天也不早了,我先去休息!你……自便,自便!” 陪着笑脸将赵孟珍送到房间之后,白所修抬头仰望黑漆漆的天空,也捏着嗓子唱道:“哇呀呀呀呀!如今军令状在此,本帅若不斩你,有何颜面再见皇上!” “来人呀!拖出去!斩!” 就在他斩字刚刚出口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白所修厉声呵斥。 一名下人急匆匆跑了过来道:“老爷不好了!雁荡山上的土匪来了!” 说话间,杨不通、江九儿等一众土匪头领已然闯了进来。 白家墙高门厚,若是强攻倒也需要费上一番功夫,但今日凑巧白府请了戏班子,他们唱完戏自然是要走人的。 于是,就在这些人开门打算驱赶马车将唱戏的道具装走的时候。 杨不通等人便趁机夺取了大门的控制权,杀了进来! “那个是白所修!”黑巾蒙面的杨不通,一马当先厉声喝问。 白所修倒也还算淡定,他对着杨不通拱手说道:“在下白所修,不知爷是何名号!” 杨不通冷哼一声道:“黑煞虎,杨不通!” 此话一出,白所修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若是其他匪徒,他倒也自信能应付一番,但黑煞虎的名号实在有些恶,此人出手,往往都是鸡犬不留的那种。 尽管如此,白所修依然强撑着身子,沉声说到:“原来是杨爷,久仰久仰,不知今夜前来所为何事。” “若是缺钱花了,我白府倒也有些积蓄,这样,我拿出三千两银子给杨爷,就当交您这个朋友,如何?” 为了保证能稳住对方,白所修准备将现在府上所有的银钱都拿出来,若对方要的再多,他便要去仓库之中取了。 而黑煞虎听到这数字之后,明显看出他笑了一下,随后,他说道:“三千两银子是不少,可我们这次下山的弟兄们,足有三百多人,这么远跑过来,你打算一人十两银子,便将我们打发了?” 说话间,白府的外院已然传出了激烈的交手,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显然,黑煞虎在这和白所修交谈的时候,其他匪徒已经在动手砍人了。 想到后院的赵孟珍,白所修汗如雨下。 没有时间犹豫,白所修大声道:“三万两!我即刻派人去取!请杨爷高抬贵手,饶我一家老小一命!” 听到这话,在场的几名头领全都面露异色。 金钱豹倒吸一口凉气道:“嘶!开口便是三万两,你小子还真是有钱!虎哥,别听他的,直接将这里的人杀光,再多的钱,也是咱们的。” 秃头鹰亦是连连点头:“对!虎哥,杀了这些人,说不定还能搜出更多的钱呢!” 黑煞虎闻言并未下决定,而是看向一旁的江九儿,说道:“九妹,你说呢?” 江九儿眼眸一转,说道:“这次是跟着虎哥来的,自然是听虎哥的。” 黑煞虎闻言皱起了眉头,他下山的时候,曾安排了人去端白所修的仓库,他的任务则是拖住白家家丁的同时,也拖住江九儿等其余的土匪。 等白所修的仓库被搬空之后,再从这里撤离。 如果按着金钱豹、秃头鹰二人的干法,估计不到半个时辰,白府便会被洗劫一空,到时候如果回去的路上,双方碰到了,或者这些人心血来潮,准备去白府的仓库看看,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所以,黑煞虎便想要找个由头叫停这些人。 而就在这时,后院陡然传出一声尖叫:“啊!你们是哪里来的匪徒,竟敢在本官面前放肆!白所修!白所修,快救本官!” 听到这话,白所修脸都绿了,他赶忙道:“杨爷!我府上可是住着邢州知府赵孟珍赵大人,您若是一意孤行,让赵大人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朝廷追究下来,您怕是也不好过!” 黑煞虎正在思索由头呢,白所修便主动送了上来,于是他正好顺坡下驴道:“都住手!” 金钱豹和秃头鹰闻言,赶忙对着身边人招呼道:“听虎哥的,都住手!住手!” 江九儿和其他几个头领也赶忙叫停。 很快,白府的人和赵孟珍便全都被集中到了内院,而土匪们则开始翻箱倒柜的搜罗金银财宝。 黑煞虎盯着赵孟珍道:“你便是邢州知府?” 此时,雁荡山上的诸多头领全都在这,一股肃杀的气息将赵孟珍包裹的严严实实。 后者知道,自己的小命完全就在这些人手中,一个不小心,他便会命丧黄泉。 赵孟珍强装淡定道:“不错,本官……本官便是邢州知府赵孟珍!” 黑煞虎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后,咧嘴笑道:“呵!原来是咱们邢州的父母官啊!” 此话一出,旁边的匪徒们全都仰天大笑了起来。 能上山为匪的,除了天生的坏种之外,剩下的大多都是被逼的。 邢州地处前线,粮食本就不多,时不时还要面对兵痞们的骚扰,以及官府的苛捐杂税,若是交不出来赋税,又要遭受衙役的拳打脚踢。 这种日子,自然有很多人受不了。 有的人选择了逃难,有的人则索性杀了衙役,扭头便当了土匪。 雁荡山上至少有六七成的人,是被官府逼成匪徒的,所以在听到父母官三个字之后,这些人才会如此大笑。 赵孟珍被众人的目光盯得两腿发颤,他一边后退,一边说道:“我是邢州知府,你们若杀了我,朝廷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们会派兵……派兵围剿你们!” 黑煞虎等人闻言再次大笑起来。 对他们而言,什么围剿不围剿的根本无所谓,当土匪的时候,脑袋便已经拴在裤腰带上了,就算死了也就是碗大个疤啦。 而且,他们在雁荡山横行这么多年,什么人没抢过?可朝廷别说兵将,毛都没见一根。 所以,这话对土匪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威胁。 这时金钱豹上前道:“虎哥,我看不如直接宰了这个狗官,以泄兄弟们的心头之恨!” 在老百姓,尤其是这些上山为匪的老百姓眼中,做官的是没有好人的,一个也没有。 从知县一直杀到丞相,没有一个是冤枉的。 所以,哪怕金钱豹没和赵孟珍打过交道,他的眼中也满是杀意。 而听到这话之后,赵孟珍最后一丝镇定也烟消云散,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几位爷,饶命!饶命啊!” “你们若是要钱的话,我府上还有些银钱,不日便可送来!无论如何诸位也要饶我一命!” “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刚断奶的孩子,你们若是杀了我,他们全都要死啊!” 说着,赵孟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哭起来。 然而,他的这番表演却没打动在场的任何人。 这些人当土匪这些年,如果因为这点拙劣的表演便心软了,那他们早就饿死了。 再说了,上有老下有小,却被官府逼着纳粮交税的日子,他们也遇到过。 那时候,这位知府大人保不齐也如今天这般,在那个富商家中听戏唱曲呢! 所以,赵孟珍这番话说完,等来的不是同情,而是更多阴狠毒辣的目光。 如果目光能杀人,这家伙身上怕是已经一万个窟窿了! 黑煞虎摸着下巴,思索片刻之后,说道:“诸位兄弟,依我看这位邢州知府,还是不杀的好!” 此话一出,赵孟珍立刻来到黑煞虎面前磕头道谢:“杨爷说的是,杀了我对你们半点好处没有!谢杨爷不杀之恩,谢杨爷不杀之恩!” 第二十九章 宰了那个新屯长 看着眼前不停向自己磕头的邢州知府,杨不通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旁边人见状亦是嘴角勾起,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杨不通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便代表他已经想到其他折磨人的办法了。 果然,在赵孟珍一番扣头之后,杨不通轻声说道:“留你一命可以,但你要如何报答我们?” 此话一出,赵孟珍顿时身体一僵,他眼珠子一转,便忙说道:“杨爷,我是邢州知府啊!今后您有什么需求直接和我说便是,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帮您办到!” 此时的赵孟珍为了能够活命已经毫无底线了,别说帮忙办事,就是现在杨不通让他山呼万岁,估计他也会立刻答应。 反正活下来的人才有发言权,大不了今后再想办法将这些山匪剿了便是。 然而,却不知道,杨不通等的就是这句话。 “好!既然赵大人这么有诚意,那我们便留赵大人一条命!” “不过,为了确保赵大人能兑现承诺,还请赵大人再办一件事!” 说罢,杨不通对着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即会意的将手中大刀扔到了赵孟珍的面前。 看到雪亮的刀锋,赵孟珍吓得全身一颤:“杨爷!这是……” 杨不通笑了笑道:“放心,既然答应饶你一命,我便不会杀你,不过,按着山上的规矩,像你这种人手上肯定是要沾点血的,不然我们怎么会相信你会真心为我们办事?而不是虚与委蛇回头再调集军队剿灭我们?” 此话一出,赵孟珍脸都绿了。 山上的土匪收纳成员的时候,为了防止官兵的探子混进来,便会让新成员杀两个人,美其名曰:沾沾血。 之后,才会被彻底接纳。 赵孟珍万没想到,这规矩今天会落到自己头上,他看着手中的长刀,满脸苦涩。 “杨爷……这……这就不必了吧!我赵孟珍一口吐沫一个钉,绝对会说话算话的。” 杨不通扫了赵孟珍一眼,眉头微皱,随后便撇过头去,似是根本没听到他说的话。 秃头鹰见状,立刻上前道:“混账,我们虎哥让你杀人你就杀人,哪来这么多废话?若是不杀,爷现在就宰了你!” 说着,秃头鹰拔出了自己手中的长刀,直接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只要他轻轻一抹,赵孟珍的脖颈便会被切断,这位地方大员也会一命呜呼! 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凉意,赵孟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来不及犹豫,他颤声说道:“我……我杀!我杀!” 听到这话,秃头鹰才将刀收了回来。 随后,赵孟珍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身体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一股骚臭味自他裤裆下面传了出来。 秃头鹰见状咧嘴大笑起来:“奶奶的,还是什么知府!就这点胆量,这特娘丢人!” 骂完之后,秃头鹰又将地上的长刀踹到了赵孟珍面前:“快杀人!爷没时间在你这磨蹭。” 赵孟珍咽了口吐沫,终于还是将长刀拿了起来,他回头看向背后的那些人,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死道友莫死贫道,不管怎么说,先保住命才是上策。 想到这,赵孟珍咬着牙扬起了刀,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白府的一名普通下人。 那下人被吓得连连求饶:“知府大人饶命!知府大人饶命啊!” 赵孟珍害死的人实在不少,但亲手杀人倒还是头一次,他举起长刀闭着眼睛晃悠了半天,却也没敢砍下去。 就在这时,金钱豹突然跳了出来说道:“慢!” “嗯?”赵孟珍以为对方要帮自己说情,赶忙道:“爷有什么事?” 金钱豹并未搭理他,而是来到了杨不通旁边,说道:“虎哥,若只杀个普通杂役,以他的能量怕是能摆平。” “要我说,既然要杀,那便杀了这个白所修,此人在邢州也算是号人物,若杀了他,赵孟珍想要掩盖下去,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杨不通皱眉思索了片刻,随后微微点头道:“不错,还是豹兄弟想的周到,就这么办吧!” 这下白所修傻了,他万没想到,最后的屠刀竟会落到自己头上。 “杨爷,饶命啊!赵知府若是杀了我的家丁,我还能为您佐证,如果他把我杀了,我的这些家丁可未必能帮您佐证!” 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犹豫的赵孟珍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他咬牙道:“好啊,看来你是打算抓我的把柄卖了我。”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罢,赵孟珍挥舞长刀砍了下去。 白所修反应倒也敏捷,他一个懒驴打滚闪过,随后站起身道:“赵孟珍,娘的,爷今天请你吃请你喝,又请你看戏,你他娘就这么对我!” 赵孟珍手持长刀,指着白所修骂道:“放屁,你如此招待我,不过是想要让我照顾你的生意罢了。” “现在你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算计我,看我不宰了你!” 说罢,赵孟珍挥刀便砍! 白所修想要反抗,但很可惜手上没趁手的家伙,无奈只能逃跑。 就在这时,又是一把长刀,扔到了白所修面前。 “白大财主,今天我也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宰了这个赵知府,那今天活下来的就是你!” “今后,你便为我们山寨当牛做马,运送粮草银钱!” 扔刀的正是杨不通。 对他而言,赵孟珍这个邢州知府虽说地位高权利大,但毕竟距离太远,去一趟不大容易,而且看其奸猾的样子,也并不太容易掌控。 与之相比,白所修就差太多了,他只是个财主,如果让人知道他亲手干掉知府,那他全家都要遭殃。 而且他的家,就在雁荡山脚下,掌控也方便。 最关键的是,这家伙有钱有粮,而在山上当土匪,最缺的就是这两样,今日,如果能捞到一个长期饭票,对他们而言,也绝对不亏! 看着脚下的长刀,白所修赶忙捡了起来。 “杨爷您就放心,待我宰了这个狗官,今后便为您当牛做马!” 说罢,他便挥刀迎了上去。 “哇呀呀呀!” “杀杀杀杀!” 二人接近之后,便闭上了双眼一阵胡砍,听其吆喝声凶悍无比,但实际上,二人距离至少还有两三步。 如此乱砍,就是砍一年也伤不到对方一根毫毛。 金钱豹和秃头鹰对视一眼,然后便默契的站到了二人背后。 紧接着,二人一人一脚将赵孟珍和白所修便踹到了一起! 二人身体前倾,便下意识的张开双臂想要保持平衡,随后便撞到了一起,手中的长刀也同时跌落。 等二人反应过来,看到对方近在眼前的臭脸之后,随即便互掐了起来。 玩刀二人不大会,但肉搏战,他们还是打过的。 “娘的,你个狗官,看老子不掐死你!” “去你大爷的,你不过是个土财主,也配在本官面前狺狺狂吠?” 二人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互殴,就技巧而言,比街头混混也强不到哪去。 金钱豹和秃头鹰等人则乐呵呵的在那看他们狗咬狗。 杨不通也不急,现在他还没收到撤退的信号,正好能趁机拖延一会时间。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未曾表态的江九儿开口了,她上前道:“虎哥,依我看,这两条狗都留下比较好!” “一来能互相制衡,二来,用他们两个去对付一个人,胜算应该更大一些!” 听到这话,原本还在地上互掐的二人顿时停下了手,他们直勾勾的盯着江九儿,等待着她的下文。 杨不通也看了过去,他眨了眨眼道:“你是说对付那个新上任的屯长?” 江九儿微微点头:“不错,我和此人打过交道,武艺高强不说,还颇有手段。” “接任白沟屯没几天,便将军屯内的人手扩充了一倍,如果任由他在这干上几个月,那咱们的日子怕是要难过了!” 杨不通摸了摸下巴,思索道:“这家伙,确实有些能力。” 白天刘凌带着四百人在山脚下扎营的事情,杨不通自然也知道,甚至他还亲自从山上看了几眼。 别的不说,起码比严峰当屯长的时候好多了。 如江九儿所言,若是真的任由他折腾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威胁到他们的安全。 想到这,杨不通点头道:“九妹说的不错,此人确实需要除掉。” “只是,这二人……” 杨不通的目光,又落到了赵孟珍二人身上。 后者赶忙放开对方,然后表忠心道:“杨爷放心,我是邢州知府,收拾他这个小小的屯长,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给我三天,不!两天时间,我便能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此时,赵孟珍还想着那封军令状呢! 白所修也不甘示弱,他忙道:“杨爷,我也早看他不顺眼了,这几天,我正准备联合其他人,一起收拾他呢!” “您饶我一命,我定能将他的脑袋,献给您!” 二人的话并未博得杨不通的信任,与之相反,他更觉得二人都是属毒蛇的,未来若二人失去利用价值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铲除! “九妹,你觉得怎么样?”杨不通并未直接答应,而是看向江九儿。 后者微微一笑,说道:“还和之前一样,让他们手上沾点血,再写一份认罪条陈,有了这东西,不怕他们不听话!” 此话一出,刘老五立刻伸出了大拇指道:“好啊,不愧是九儿姐,就是聪明!” 杨不通也觉得不错,他看向二人道:“你们都听到了,杀两个人,然后再将你们的认罪条陈写出来,今日便饶你们一命!” 二人闻言呆愣在原地,直咽吐沫。 杀一两个普通人,对他们而言绝对不算大事,随便运作一下便能摆平,可若是写下了认罪条陈,那就要人命了。 若是将这玩意送到各地的御史老爷手中,那可是一告一个准! 眼见二人有些踌躇。 秃头鹰立刻上前道:“怎么,不想动手?还是说,你们想直接去见阎王?” 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秃瓢,二人对视一眼之后,也只得说道:“我们写!我们写!” 随后,二人拿起了手中的钢刀,各自找了一个下人,在一片求饶声中,挥刀斩落。 鲜血喷洒在身上,粘粘的,还有些烫。 因为手法问题,被砍的下人并未立即死去,还在不停的哀嚎求饶。 二人越是听到这声音,越是心中恐惧,当恐惧到极点之后,二人不约而同的再次挥刀。 接连十几刀落下,那下人彻底没了声息。 杀完人之后,笔墨纸砚也被端了上来,二人各自写下了自己的认罪文书,交由杨不通进行保管。 将文书小心收起之后,杨不通冷声说道:“好了,现在咱们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跑不了我,也跳不了你们。” “今后便老老实实帮我们办事,咱们都有饭吃,如果胆敢两面三刀,那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小辫子都落人手上了,二人还能说啥,只能连声道:“我等一定尽心竭力为杨爷办事!” 杨不通对二人的反应十分满意,他点头道;“好了,刚才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别的不说,先把那个白沟屯的屯长弄死,明白吗?” “明白!明白!”二人又连声答应。 搞定了二人之后,杨不通这才对旁人问道:“这府上的财物都搜刮干净了吗?” 他的手下道:“爷,搜刮干净了,咱们落手上一千两白银,还有些金银首饰什么的。” 杨不通知道,白府的大头全都在仓库那存着,这能搜出一千两已经不错了。 再说了,江九儿几人的手下也参与了搜查,想必他们也搜出了一些。 正说着,几道黑巾蒙面的身影挤进了院内,几人对着杨不通微微点头。 后者见状随即说道:“娘的,才一千两白银,这么穷酸?” 白所修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所以并没有再拿银子的打算,当然姿态还是要有的。 “杨爷,我的家产大部分都运到城里去了,您若是需要,我明天派人去城里取!” 杨不通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有了你的认罪条陈,今后你的便是我们兄弟的了,此时取和过段时间再取,没什么区别!” “诸位,忙活完了,也该走了吧!” 第三十章 发财了 “扯呼!” 一声吆喝,白府之内的土匪们纷纷向外撤去,不一会功夫,他们便隐入黑暗之中。 院内,赵孟珍和白所修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现在把柄落到这些土匪手中,他们的命也便不再属于自己了。 “赵知府,咱们……咱们怎么办?”白所修彻底没了主意。 赵孟珍听到这话,眉头都竖了起来,他怒道:“怎么办?我知道怎么办?” 怒斥之后,赵孟珍又猛地想起刚才,这家伙竟拿刀要砍自己,想到这,他脑门子几乎都要喷火。 “娘的,刚才还敢打老子,看老子不抽死你!” 说罢,赵孟珍左右开弓,对着白所修的脸便是一顿抽。 刚开始白所修倒也只是受着,但挨了十几巴掌之后,赵孟珍还没有停手的意思,白所修也恼了,他一把推开赵孟珍道:“赵孟珍,你少在老子面前装大半蒜!” “刚才杀人也有你的份,我手上虽然没有认罪条陈,可也有证人,真要是把老子惹急了,咱们就鱼死网破!” 赵孟珍一听更加愤怒:“娘的,还敢威胁老子!看我不抽死你!” 说着,他竟还要上手,白所修也彻底不惯着他了,抬脚便踹了过去。 能爬到知府这位置,赵孟珍也确实是个人精,眼见镇不住对方,他便也后退两步停了下来:“等等!” “干嘛?”白所修瞪圆了双眼。 赵孟珍咬牙道:“如今,你我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争斗也无用,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把那个周正搞死!” “不然的话,你我都别想活命!” 此时的白所修,很想将那十几巴掌还回来,但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知府,他这个商人,非必要情况,还是不要撕破脸的好。 “哼,他是李相提拔的人,杀他谈何容易?那军令状最多也只能将他免职查办!” 赵孟珍也只是转移话题,避免挨揍罢了,见对方没有再动手的打算,他便说道:“唉!明日你我先以此事找他一趟,之后,我再上书李相罢了他的官。” “没了屯长的职位,再杀他不就简单了?” 白所修想了想,也只能点头。 “嗯!就这么办吧!” …… 雁荡山脚下,两股人马正在对峙。 “你们是那条道上的,敢在这撒野,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黑煞虎杨不通手下的二当家。” “赶快把路让开,不然的话,我一个个将你们全都剁碎了喂狗!”杜旭满脸恶相的对着前方的十几名大汉,厉声呵斥。 作为杨不通手下的二当家,他也算是能独当一面,所以杨不通才把劫掠白家仓库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只是,当前这架势对他有些不利。 白家仓库之中,足藏了十几箱的财宝,他总共就带了二十多人,这些人将财宝从白家仓库搬到这里早已精疲力尽。 如今又碰到这么一群拦路虎,若是死拼,自己十有八九要交代在这。 所以他也只能将杨不通的名号扯出来,打算将眼前这伙人吓退。 然而,对面的人听到呵斥之后,却并无半点惊慌。 为首的一名中年汉子上前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杜老狗啊!怎么,这有日子没见,便不认识老伙计了?” 杜旭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于是他便道:“你究竟是谁?报上名号!” 中年汉子轻笑一声道:“呵,老夫报号老黑熊,怎么,这回记起来了吧!” 听到老黑熊这三个字,杜旭两个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老黑熊,是你!” “是我!还有我的二十多个弟兄!”老黑熊淡然道。 听到这话,杜旭的脸彻底沉了下来,他咬牙道:“九儿姐安排你在这的?” 老黑熊道:“也是,也不是!明告诉你吧,白所修藏在仓库里的那点家当,九儿姐也早就盯上了。” “今天本来她让我去取来的,结果你先到了,当时那种情况,你也知道,若是我们争抢起来,其他人必定也要分一杯羹,所以,老哥哥我就在这等你了!” 说到这,老黑熊露出了笑脸。 而杜旭则肺都要气炸了。 什么特娘的在这等着我,不就是等我将财宝全都运来,自己再截胡吗?说什么废话! “熊瞎子!你少废话!按着山上规矩,谁抢的东西是谁的,现在白家的财宝全都在我这,你要想抢,便来试试!” “别以为,那群傻帽说什么山北江九儿,山南杨不通你们就真的配和我们相提并论了。” “真要是火拼起来,你们差得远呢!” 杜旭虽然嘴上厉害,但脚步却在不停的后退,显然,他知道,真要是死磕起来,自己这二十多人,全都要交代在这里。 另一边的老黑熊并不着急,他咧嘴笑道:“我们九儿姐最守山上规矩,我也认这些东西是你们抢的。” “既然如此,那还不快让开道路!”杜旭咬牙道。 老黑熊将手负在身后道:“但是,你们杨大当家撇下其他兄弟们吃独食,又怎么说?” “别忘了,今天召集雁荡山所有人去抢白府,可是你杨大当家提议的,若是让大家知道此事,你觉得,他们今后,还会听你杨大当家的招呼吗?” 此话一出,杜旭瞬间哑火。 今天这事杨不通办的确实不地道,大家说好了一起去抢劫,结果,你自己偷偷抢肥的吃,剩下的全都啃骨头,任谁也不会服气。 杨不通在雁荡山算是最大一股势力,可若是将其他土匪全都得罪了,那他未来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所以,杜旭也不敢将此事张扬出去。 犹豫片刻,杜旭咬牙道:“那你说怎么办?我们兄弟们忙活了半宿,总不能全都给你做了嫁衣吧!若是如此,那咱们大不了鱼死网破!” 老黑熊也知道,自己的势力不如对方,不能将对方得罪死,所以他只是说道:“简单,还是道上规矩,见一面,分一半!” “那些箱子,你我各分一半,如何?” “一半?这不可能!”杜旭断然拒绝,紧接着他便讨价还价道:“总共十七口箱子,我最多给你六口,也就是三分之一!” 老黑熊道:“八口,不能再少了,那半箱东西,就当给兄弟们的辛苦费了!” “不成,说六口就六口,不然我没法向大当家的交代!”杜旭寸步不让! 老黑熊继续力争:“不行,最少八口,不然,我也没法向九儿姐交代!” 经过你来我往几番争论,最终二人各退一步,老黑熊带走七口箱子,剩下的十口全都由杜旭带上山。 虽说这样干江九儿那边有些吃亏,但没办法,谁让实力不如人家呢。 若双方实力对等,江九儿根本不会与之废话! 很快,双方交割完毕,老黑熊对着杜旭拱手道:“二当家的,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商定之后杜旭也没再生气,而是礼貌的与之拱手道别。 随后,二人便各自离开,想要回归山林。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寂静无声的林子内突然窜出了几十名黑衣大汉。 为首一人,手持一杆雪银色的铁枪,一马当先。 “白沟屯屯长周正在此,汝等土匪速速投降,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说罢,周正提枪便刺,杜旭的人马距离他们埋伏的地点最近,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周正刺死两个。 与此同时,张桓、鲁大壮二人也各自带人杀了出来。 这二人的武艺只能说是半吊子水平,但对付这些土匪却是够了。 他们一人持矛,一人提斧,冲入土匪群中便是大砍大杀! 接连死了数人之后,杜旭才反应过来,他赶忙道:“风紧扯呼!” 说罢,便带头跑进了山里,他的那些手下们也再无斗志,赶忙丢下箱子钻入山林。 解决了杜旭,周正便将长枪对准老黑熊:“杀!” 看着眼前这些生龙活虎的家伙们,老黑熊咬咬牙道:“丢下东西!撤!” 箱子被丢下,白花花的银子淌了出来,在月光下无比显眼。 看到这一幕,原本还想追击的兵卒们,纷纷止步,开始盯着那些银子猛瞧。 周正也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吓退了那些人之后,他便赶忙招呼道:“快将这些箱子抬回去,若是等土匪的主力前来,咱们就麻烦了!” 听到这话,兵卒们才如梦方醒,他们赶忙抬起箱子,向军营的方向快步走去。 几个时辰之前,杨不通带人下山之后,姜武便让人将消息传给了周正。 在得知杨不通带着雁荡山所有人马一同劫掠的时候,周正还在犹豫是否去山脚下截击。 毕竟,他这四百人,论战斗力,真不如这些刀口舔血的土匪。 就在他犹豫之际,姜武那边又传来消息,说又有两股人马,一前一后从雁荡山的另一个出口向白府仓库的方向去了,这波人不多,只有几十人。 听到这消息,周正意识到,山上的人可能也已经知道白所修的家财藏匿地点了,并且派了这些人前去收缴。 于是,他也不再犹豫,当即点了一些精壮之人来到这里埋伏,并让姜武回去守卫军营。 对他而言,如果一切顺利,能抢到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不能,大不了就当守了个夜班。 事实上,他运气确实不错,正好让他蹲到了! 等他带着十七个箱子,悄默默的回到营地时,天色已经放亮,他并未声张,只是让人将箱子放到了辎重车上。 等回校场的时候,一起运送回去便是。 又忙活了一夜,周正只觉自己都快成昼伏夜出的猫头鹰了。 嘱咐好徐裴看好这些箱子之后,周正便想回帐篷睡上一觉。 然而,还不等他回到自己的营帐,找茬的便已经打上门来。 “周正!周正!你给本官出来!” 赵孟珍在营地外扯着嗓子呼喊,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他昨天晚上可以说是差点挂了,后半夜他也因为惊怒,没能睡着。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出气筒,自然是要发泄一番。 周正打着哈欠来到营地大门前,懒洋洋的说道:“知府大人,找我何事?” 赵孟珍指着周正的鼻子骂道:“你个废物,你不是说要剿灭山匪嘛?怎么昨天山匪又将白府劫了一通?还……还差点要了本官的性命!” 仓库被抢的事情白所修已经知道了,几代人的积蓄被劫掠一空,此时的他上吊的心都有了,所以在赵孟珍喝骂周正的时候,白所修也狐假虎威的指责道:“李相任命你为屯长,乃是护卫一方平安的,可自从你上任之后,我白家便三番五次遭人劫掠!” “昨日,匪徒更是差点将赵大人杀害,你说,你该当何罪!” 若是平时被人这般喝骂,周正早大耳瓜子抽上去了,管你谁是谁。 可现在不一样,他捞了十几箱金银财宝,正是得意的时候,被骂两声,倒也不至于太过生气。 他掏了掏耳朵道:“二位,我都已经将军屯的人马拉到雁荡山下了,不日便会攻山,至于白府被抢,这我就没办法了,我就这点人,总不能全都劈成两半用吧!” “再说了,上次白府的东西不是都已经被抢光了嘛,这次哪怕被抢也没什么损失,你说对吧,白大财主!” 白所修气的脸都白了,此时他很想说这次被抢,自己损失了几万两白银,和好几箱金银珠宝。 但如果真说出来,那和他之前说的便是自相矛盾了,周正若抓着这点不放,那军令状的事情,岂不是要被他逃脱出去? 于是,白所修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眼见白所修被怼的无言以对,赵孟珍立刻跳出来道:“混账,此次白府遭劫,虽没丢什么财宝,但却死伤数十人!” “你身为白沟屯的屯长,出了这样的事情,你难辞其咎,等着听参吧!” 周正闻言再次笑了,他淡然道:“赵大人,你说这话我可就不明白了,白沟屯归我管这个不假,但他白所修可不是我们白沟屯的人,他被抢了,应该是你这个邢州知府管才是。” “你怎么能把黑锅推到我身上呢?” 赵孟珍一听也懵了,他思虑片刻后,瞪眼看向周正道:“在军屯内出了事情,自然要你来负责!你怎么能推给我呢?” 周正挠了挠头道:“嘶,好像有点道理,不管怎么说,白府的田地和他的府宅,都是白沟屯的是不是?” 说罢,周正看向白所修,后者一听,顿时急了:“不对,我白府的田亩是我祖上买下来的,和你们军屯没关系!” 还不等周正与之辩论,赵孟珍便道:“军屯土地不得买卖,你的田亩契约无效,你的那些地,都应归白沟屯管辖!” 呵斥白所修的同时,他还冲着对方眨了眨眼,意思是:先搞定眼前这件事再说。 随后,他又看向周正道:“所以,这件事,自然也应由你这个白沟屯的屯长负责!” 第三十一章 李云龙的痛苦 周正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说道:“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更和你没关系了。” “之前你说我的兵卒劫掠民财,我自当负责追查,可现在是我白沟屯丢了东西,有什么事情,我只会向上级汇报,你这个知府可管不着我!” 此话一出,赵孟珍顿时瞠目结舌。 一旁的白所修亦是脸绿,这下完蛋了,本想借机整治周正,却不想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然,赵孟珍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很快他的脑子便转过弯来说道:“田亩是你白沟屯的不假,但白所修的财物却都是他自己的,如今财物在你的地盘上遭劫,你自当负全责!” “依我看,这次遭劫,还和上次一样,是你手下的燕人所为!快将那些燕人全都交出来,由本官带走审问!” “不然本官便要上书弹劾你纵兵劫掠的罪名了!” 看着疾言厉色的赵孟珍,周正不急不缓的说道:“赵大人,你说白所修的家财全都是他自己的,可这些东西我也没见着啊!”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是不是诬告,他说他丢了东西,我还说我丢了宝物呢。” “若都如赵大人这么办案,我还觉得都是你手下衙役干的呢,既然如此,那请将你手下的衙役全都交出来,先由我进行审问一番吧!” 这就是用魔法打败魔法了,你不讲理,我也不讲理。 和上次交锋不同,这次周正有了林业的明确支持,再不需要屁大点事就要找李文纲了。 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如果赵孟珍真要弹劾,林业必会站出来为自己撑腰。 这番话自是将赵孟珍气的七窍生烟,然而周正的话还没说完,他看向白所修道:“还有,如果此事真的捅到朝廷,那你擅自买卖军屯土地的事情也必定瞒不住,到时候无论我下场如何,你杖责八十,流三千里的罪过总归是逃不掉的。” “怎么,你要试试吗?” 白所修闻言全身一颤,他这身子骨,莫说八十棍,三十棍都能要他半条命,更不要说还要流放三千里了。 他忙看向赵孟珍,意思是:别在这件事上纠缠了,不然我死了你也跑不了! 后者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更加知道,现在若不抓住这个把柄弄死周正,今后再想抓其他把柄,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于是,他便给了白所修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道:“周正,昨日之事,任你巧舌如簧也难掩一身罪责。” “识相的交出几名燕人来,让我对朝廷有个交代,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不然我若是上书弹劾,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明面上看,赵孟珍是后退了一步,不再向周正要所有的燕人,但实际上,他的目的还是一样的。 只要手中有周正的兵丁,他便能想办法将罪责嫁祸到周正身上。 若是得过且过的人,听到赵孟珍的话,估计还以为对方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 周正眼睛里不容沙子,别说是人,就是狗也不会让对方牵走一只,他沉声道:“赵大人,我还是那句话,若要拿人,便拿出让人信服的证据来。” “你若是觉得我好欺负,从而以势压人,呵,那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 周正的软硬不吃,让赵孟珍恼火极了,他想要呵斥,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帐外传来一个声音。 “好!这话说的倒是不错!” 赵孟珍正在气头上,开口便骂道:“哪个混账叫好?给老子滚出来!” 他话音刚落,便见镇北关总兵林业来到了营帐之中。 看到来人,赵孟珍顿时身体一僵,随后,忙赔笑道:“原来是林总兵,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林业并未理会他刚才的无礼,而是直奔主题道:“昨夜我一直在营中休息,军营内有没有燕人出营,我一清二楚!” “赵大人,若没有切实的证据,便要诬陷好人,那林某人可要上书为之一辩!” 此话一出,赵孟珍顿时愣在原地,他嘴角抽了抽似是想要反驳,但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呵呵,既然……既然有林总兵作证,那本官自然不会再追究此事!呵呵。” 大乾朝廷虽说是以文制武,但具体情况也要具体分析。 镇北关这种边塞要地,当兵的比老百姓还多,而且很多军情都是可以直接上呈皇帝的。 而邢州知府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地方官。 一个是中央直属,一个是地方官,二者的差距不言而喻。 所以,面对林业的警告,赵孟珍便不敢再为难周正。 眼见赵孟珍认怂,周正便更进一步道:“既然昨天的事情,不是我军中兵卒干的,那之前白家遭劫,就更和我等没关系了吧!” 赵孟珍转了转眼睛,说道:“这个……自然是要经过调查的,我现在便回邢州,安排衙役下来调查!” 眼见这家伙还想打太极,林业直接道:“赵大人自然有调查的权利,不过有些话我也要说在前头。” “如果真是他手下军卒干的,那我自当亲自处理此事,可如果不是他手下军卒干的,而有些人又硬要借着这件事公报私仇,陷害忠良,那就别怪我林业,不讲同僚之谊了!” 赵孟珍傻了,他万没想到,林业竟会如此表态:“呃……这是当然,我一定让那些衙役们据实调查,绝不得因私废公!” 林业扫了赵孟珍一眼,然后冷声道:“希望如此!” 话说到这份上,赵孟珍也明白,想要藉此搞定周正是不可能的了,于是他和林业一番客套之后,便躬身告辞。 送走了赵孟珍,林业的手下也将他们的马匹牵了过来。 林业扭头看向周正道:“昨夜捞了多少好处?” 周正哑然:“啊!你都知道了?” 林业冷哼一声道:“我就在军营中休息,你干的那点事我一清二楚。” 昨夜周正已经十分小心的调集人手了,但万没想到,还是被林业察觉了,他咽了口吐沫道:“刚运回来,还没来得及清点。” 林业鹰隼般的目光落到周正身上,随后道:“清点完之后,报个数目给我,你留三分之一,剩下的送到镇北关来!” “记住,从山匪手中抢的东西,算是缴获,既是缴获就要上报,不然,便是私藏,私藏可是重罪!” 说到这,周正明显看到,一直都是严肃表情的林业,此时嘴角似乎也勾起了一抹笑意。 “是,属下知道了!”此时的周正,终于理解了当年李云龙先生被旅长敲诈的痛苦。 明明是自己辛辛苦苦抢来的东西,结果却要被上级要走一大部分。 当然,林业干的这事,也算是占理,因为军中确实有这条规矩。 不过,很多时候这规矩执行的也不完善。 毕竟是拼了性命在厮杀,活过今天没明天的那种,士兵们好不容易打赢了仗,抢点金银财宝,你个当官的还要拿走一大半,那士兵们哪里还会给你卖命。 所以,很多时候,士兵在战场上缴获的散碎金银首饰,和兵器战甲之类的,大多都是自己私藏。 只有大型仓库里面的财物,才会上报分配。 具体配额是朝廷拿三分之一,军队账面上交三分之一,各级军官再分三分之一。 但这规矩执行起来也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比如一场仗打完,接下来又要打第二场,那朝廷的那部分,直接就充作军需了,就算彻底打完了,一般来说属于朝廷那份,也会被私藏克扣。 朝廷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毕竟是搏命来的东西,藏点就藏点吧,只要仗打赢了,一切都好说。 而像是周正这种情况,就比较暧昧了。 往光明了说,他这是打击山匪,顺道抢了山匪的东西,算是缴获。 往阴暗了说,他这就是黑吃黑,纵容山匪劫掠百姓财物,他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真要是追究起来,看他的头也不为过。 和那些死心眼的老学究不同,林业是从底层军官摸爬滚打上来的,知道军屯是个什么情况。 所以,他并未追究,而是让周正主动上交,这样就算未来被人告发,他也能帮周正把事情兜住。 再厚黑一点,便算是周正向他交保护费了。 说完这些,林业便跨上了战马,他扭头再看向周正道:“你这个屯长干得不错,下个月,我会上书朝廷将那个代字去掉。” “不过,白沟屯这一带的匪患也确实严重,听说上次,李相国的夫人女儿都被劫了。” “你身为屯长,自当有剿灭山匪的职责,我也不给你定时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林业便带着自己的手下扬长而去。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周正暗自咒骂。 “娘的,你以为那雁荡山是那么好闯的嘛?那破地形,就是几万人马也未必攻得上去。” “现在你让我四百人去剿灭山匪,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毫无疑问,他是因为那三分之二的财物心疼呢。 不过,无论如何,他手上还能留三分之一,真正凄惨的是杨不通和江九儿。 当得知江九儿的手下在半路拦截了杜旭,最后财物又被周正抢了去之后,杨不通是勃然大怒! “混账!” 杜旭苦巴巴的说道:“大当家的,若非那熊瞎子在那拦着,我们早就进山了,此事都怪他!” 杨不通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他怒道:“熊瞎子可恶,那群兵痞更加可恶,我等辛辛苦苦抢的白家,竟全给他做了嫁衣!” 说到这,杨不通已经开始在房间内踱步起来。 此时的他,真的有心将雁荡山上所有的土匪召集起来,然后集体攻击周正所在的军营,将这个敢黑吃黑的家伙千刀万剐。 只可惜,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战胜对方,而且召集山上所有的人,也需要个理由。 他总不能说,昨夜我瞒着你们把白家仓库端了,结果又被兵痞抢了,你们一起再帮我抢回来吧。 若这样说,他这雁荡山老大的名号,估计也就做到头了。 一番踱步之后,杨不通说道:“江九儿那边呢?她有什么反应没?” 杜旭脖子一伸,无言道:“我们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进山之后便没碰过面。” 杨不通眼睛一瞪,呵斥道:“去!你亲自去找江九儿,问问她是怎么个意思,让她把话说明白,不然这事没完!” “好!那我这就去!”说罢,杜旭起身便往外走。 他算是苦主,让他去兴师问罪正合适。 就在这时,营帐内又有一人道:“大当家的,咱们和那些兵痞正面死拼,未必能沾得上便宜,可如果咱们对他们的家眷动手呢?” “据我所知,白沟屯的人丁分的很散,而且,现在他们的兵力全都在山下。” “咱们若是趁夜偷袭……嗯?” 说话的人名叫李玄,算是杨不通麾下的三当家,此人没什么武力,但擅长出谋划策,算是个狗头军师。 李玄的话,让杨不通冷静了下来。 就实际意义而言,杀了那些兵卒的家人,也未必能捞到什么银子,但却可以让他泄愤,也能给予对方一定的震慑。 想到这,杨不通道:“好!既然他们敢抢我黑煞虎的东西,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告诉兄弟们,都把刀磨亮点,今夜下山宰羊!” 然而,杨不通话音刚落,一名土匪便匆匆的跑了进来:“大当家的,驻扎在山下的那些兵卒们,全都撤了!” “嗯?撤了?”杨不通大惊。 土匪点头道:“对!撤了,今天早上便开始收拾东西,刚才已经动身了,估计是要回他们的营地!” 废话,东西都抢到手了,罪名也洗刷了,还留在这干嘛? 杨不通听完气的牙根直痒痒,如果那些兵卒们全都回到营地,他再想派人偷袭,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于是,他也只能气的在屋内来回转圈。 另一边,江九儿的情况也差不多。 在得知自己精心策划的黑吃黑,又被周正截了胡之后,小姑娘气的脸都白了。 “这混蛋,上次没宰了他,现在又跳出来抢姑奶奶的东西!真是找死!” 因为是在自己的山寨之内,所以江九儿并未佩戴狐狸面具。 如此她那精致的五官和皎白的肌肤也裸露了出来,再配上她那灵动无比的双眸,活脱脱一个明眸锐眼,光润玉颜的小美人。 第三十二章 报复 营寨之中,江九儿麾下的几个头领都在。 看着恼怒的江九儿,老黑熊自责道:“唉!也怪我,在那里守了半天,愣是一点也没察觉!” 江九儿扫了老黑熊一眼,并未说话。 这时一个青年蹭了蹭鼻子道:“二叔,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不过是几箱金银而已,下次咱们再赚回来就是了。” 青年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江九儿的火气更大了。 “黄老二,你还好意思说,我安排你盯着军营,结果他们出来这么一伙人,你一点察觉都没有,你是干什么吃的?” 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黄老二的脸顿时挂不住了,他哼哧两声说道:“我一直在那守着,半点也没敢松懈,再说了,别人不也没发现吗?” 昨夜周正带人出来的时候,全都穿着黑衣,并且没闹出一点动静,负责监视军营的几路土匪也确实未曾发现,不然的话,他们负责传信的篝火早点起来了。 这虽是事实,但在江九儿眼中这分明就是狡辩。 “我让你守着,你管别人干什么?” “幸亏只是出来了几十人,若他们四百人全都蹲守在进山的口子那,那我们岂不是全都要交代在那里?” 又是一番呵斥,营寨内其他人的目光也全都看向黄老二。 显然,这次纰漏,他算是犯了众怒。 江九儿也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上次围剿周正,在明明得到消息的情况下,就是因为这家伙懈怠,结果弓箭没跟上,让周正跑了,不然哪里还会有这档子事? 这次他负责监视军营,结果,又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了他们回山的路上,幸亏对方人数不多,不然的话,老黑熊还未必能活着回来。 “来人啊!将黄老二给我拉出去,打三十棍子,这次让他长长记性!” 黄老二一听顿时急了,他抬头道:“九儿姐,不至于吧!我……我可是尽心竭力的在那守着啊,若是换个人,也未必会发现他们的动向!” 江九儿杏眼一瞪,怒斥道:“你尽没尽心我不管,你哪怕在哪睡大觉,只要军营中没人跑出来我就给你记上一功。” “可现在,我们不止损失了几箱财物,几个兄弟还都受了伤,此事你不担待谁担待?” “拉出去!” 江九儿大手一挥,旁边两个土匪随即将黄老二给架住。 旁边好四个头领就在那看着,一个求情的也没有。 江九儿麾下,算上老黑熊和黄老二,总共有五个头领。 除了黄老二,剩下几个全都是跟着江九儿父亲一同在这打江山的主。 而黄老二和江九儿一样,也是继承了老爹的位置,勉强算是个头领。 只不过,他的能力和江九儿天差地别,这家伙整日除了吃喝乱逛,就是去附近的乡镇上逛窑子,干事的本事没有,惹祸的本事倒是不小。 江九儿已经帮他平了几次事端了,算是仁至义尽。 这次他差点把所有人都置于险地,如果不处置他,那山寨也就没法带了。 黄老二被拖了出去,不一会,惨叫声便传了过来。 几个岁数和老黑熊差不多大的汉子们,一个个摇头叹息,显然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江九儿没时间心疼那家伙,他看向众人道:“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得想办法报复回来,你们怎么看?” 我们怎么看?难不成,你还打算带着我们去军营把那些东西抢回来不成?我们只是搞抢劫,又不是要造反。 老黑熊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皆说不出话来。 他们都是将才,听吩咐办事还算可以,真让他们出谋划策,几人完全就是抓瞎。 江九儿见状也是直挠头皮,自从接了老爹的班之后,山寨不管是人手还是粮食装备,都比之前好了许多。 但有一点还是没有改变,那便是没有狗头军师。 之前江九儿的老爹当老大的时候,江九儿还能帮着出出主意,现在轮到江九儿当老大,整个山寨的事务,基本上都是她一肩挑着的。 很多事情都需要她想办法处理,有时候甚至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以至于现在十七八岁的年纪,额前的头发都有些稀疏了。 就在江九儿头疼之际,一名土匪走了进来:“九儿姐!黑煞虎那边的杜旭来了!” 得,又来个兴师问罪的。 江九儿皱眉思索了一会,随后便眼前一亮道:“请进来!” 不一会,杜旭便趾高气扬的来到了营寨内。 此时,江九儿又戴上了那副狐狸面具,还不等杜旭开口,她便上前道:“真是气煞我也!” 听到这一声大喝,酝酿了一路情绪的杜旭瞬间懵了,怎么我过来质问你,你怎么还气成这样了? 紧接着,江九儿又道:“二当家的,劳烦回去告诉你们虎哥,我江九儿从今以后,和山下那群兵痞不共戴天!” 此时,杜旭也算是有了插嘴的时机,他说道:“九儿姐,我此次前来,是要问问您,为何派人拦截我抢来的财物,还请您给我个交代!” “交代?”江九儿杏眼圆睁:“什么交代?我抢你什么了?” 杜旭懵了,他看向一旁的老黑熊道:“九儿姐,这就没意思了,昨天晚上,明明是你派熊瞎子在进山的路上蹲守的,怎么,你不敢承认了?” 江九儿眉头一挑,寒声道:“什么叫我派人在进山的路上蹲守,昨天二叔不是告诉你了吗?那白府的家产,我们也早就盯上了。” “而且,我也打算在那晚动手摘桃子,是你带人抢先一步,当时我二叔怕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所以才在那等你的。” “现在,你倒是不领情了。” “你要真较真,咱们把雁荡山的各大头领再聚起来,理论理论如何?” 江九儿一番话说的杜旭哑口无言,昨天他们干的那事本就是吃独食,真要把事情说开,那对杨不通的威信绝对是巨大的打击。 但就此咽下这口气,杜旭也是不能答应的,他说道:“不管怎么说,那些东西都是我运到山脚下的,你出手抢夺就是不对!此事,你需给我们大当家一个交代,不然今后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话说到这,威胁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了。 江九儿闻言也丝毫不惯着,她冷冷的看了杜旭一眼,说道:“你以为,我江九儿真怕他黑煞虎?” “叫他一声虎哥是因为他是前辈,他要真打算撕破脸打起来,鹿死谁手也还未可知。” “至于你要的交代,哼!那些东西根本没落到我们手上,全都被山下那些兵痞抢去了,你找我要交代作甚?” “你先就回去告诉你们大当家,就说我江九儿没有交代给他,爱咋咋地!” “还有,他若是真有胆量,过两天便随我一同闯军营,将那些货物再抢回来,到时候,还是我七他十,若是没有胆子,那我一个人独吞了,也不怕撑得慌!” “送客!” 江九儿一声大喝,旁边的老黑熊等人齐刷刷的站起身来:“二当家的请!” 四人全都是刀口舔血身经百战的主,四人目光落到杜旭身上,后者顿时感觉到了迫人的压力。 他看看江九儿,又看了看旁边的老黑熊,最终也只能咬牙道:“如此,那杜某便先告辞了!” 说罢,杜旭转身离去。 等他走远之后,老黑熊看向江九儿道:“九儿,你真要闯军营硬抢?” 江九儿嗤笑:“二叔,别逗了,真要去抢,就算成了,咱们也要折损至少一半人马,得不偿失。” “我这话是搪塞他的,顺带也试探试探,如果杨不通能配合我们一起偷袭,那胜算起码能多一倍,而且伤亡也会小很多!” 听到这话,几人松了口气。 虽说江九儿这个头领当的不错,但她毕竟年纪太小,若是一时怄气冲动,真带人去冲军营,他们还是要劝解的。 搞定这些之后,江九儿又对几人道:“几位叔伯,等会我要下山一趟,山上你们先照应着,若黑煞虎再派人来,你便让他们候着。” “若他敢来硬的,也不要客气,直接收拾他们便是!” “嗯!好!”老黑熊等人应声答应。 …… “姜叔,押运的事就交给您了,定要将这些财宝送到镇北关去!”周正沉声道。 姜武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吧,一个子也少不了他的。” 微微点头,随后周正又看向一旁的鲁大壮道:“大壮,此去可要听姜叔的吩咐,遇事万不可冲动!” “嘿嘿,那是肯定的!”鲁大壮挠挠头,一脸憨厚道。 周正重重的点了点头:“好!那出发吧!” 闻言,姜武对着前方的队伍道:“出发!” 一声吆喝,百十人的队伍,夹杂着两辆驴车向着镇北关的方向扬长而去。 经过清点,这次到手的白银有三万两左右,除此之外,还有两箱珠宝首饰。 首饰的价格不好算,但少说也能价值一万两银子。 周正留了一万多两白银,剩下的全都装上了驴车,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安排姜武亲自押运,并配备了一百号兵甲齐备的兵卒。 这些人直接从营地北上,根本不经过雁荡山区域,对方就算想动手也没机会。 送走了姜武之后,周正便带着剩下的三百多人回到了军营校场。 抢了人家的东西,人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回到军营的第一件事,便是安排军屯的外围警戒,明哨暗哨都要有。 不知幸与不幸,之前白沟屯只剩下九百多亩地,以及一些无法耕种的荒地。 虽说兵卒们的家分的比较散,但就算再散,也就在这片地方之中。 外围布置好警戒的哨卡之后,周正又一人发了个锣。 锣声一响,基本上整个军屯都听得到,一家出事,其他人支援也不过几分钟。 当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天色再次暗了下来。 抬头看看夕阳,周正满脸疲惫的伸了个懒腰。 这次,他算是又熬了两天一宿。 “朱洪,今天晚上你在这守夜吧。” “是,屯长大人!”朱洪应声答应。 周正的几个手下中,数姜武最老持承重,除了他便是朱洪了。 至于其他人,鲁大壮性子太直,虽说有些小心眼,但现在还不能独当一面。 何必鬼主意最多,但这家伙遇事喜欢缩在后面,同样难堪大任。 徐裴就不说了,这家伙性情较软弱,没什么主见。 张桓和鲁大壮性子差不多,且是个燕人,不太适合守夜。 朱洪性格上虽说没啥特点,但却是个踏实汉子,不会耍滑头,而且在屯子里也有一定威望,让他守夜再合适不过了。 作为一名领导,如果事事都需要亲力亲为,那怕是要累死。 将属下的能力培养起来分担工作,自己则继续开疆拓土才是正途。 不然,永远都只能偏安一隅。 回到家中,几人依旧在忙活着刺绣,唯有慕燕然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本书正在翻看。 见周正回来,冯之舒贴心的为其拿来了宽松的衣服,后者也十分自然的将其换上。 一边换,他还一边问道:“对了,林总兵来家里了吧!” 冯之舒点头道:“嗯!是来了,还说要把我和娘亲他们接去镇北关居住呢!” 这倒也在周正的预料之中,毕竟之前他便派人来了,只是冯之舒没答应罢了。 “那你们是怎么说的?”周正问道。 冯之舒抿嘴笑了笑,说道:“能怎么说?还是用之前的理由应付过去了。” “现在我已经嫁给你了,便是你周家的人,怎可平白无故住到别人家去?” 说到这,冯之舒还调皮的朝周正眨了眨眼睛。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二人也变得熟络起来,有时,冯之舒还会和周正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 看着眼前娇俏的姑娘,周正不觉身体一阵火热。 这些天一直在忙军营的事情,根本顾不上家里,如今终于能有了喘息的机会,他也是时候将这小美人一口吞下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周正那火热的目光,冯之舒也红了脸颊。 咕咚! 二人不约而同的咽了口吐沫。 然而,就在二人目光深入交流之际,外面却突然传来了陈新莲的声音。 “周正,你出来一下,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第三十三章 你们就这样做夫妻? 陈新莲的话,犹如当头棒喝将二人从情愫中拽了出来。 周正忙整了整身上的衣服道:“哎,出来了!” 冯之舒脸红的几乎都要滴出血来,但嘴角却也难掩笑意。 走出内屋,周正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岳母大人有何吩咐。” 陈新莲初时也没在意,以为二人只是换身衣服,但当看到周正那泛红的脸后,顿时也觉有些尴尬。 “啊!那个……嗨,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林将军说,皇上赦免了相公的罪,不过应该不会官复原职,而是外放到地方当个小官。” “到时候如果他有时间,便会来这看看,若是没时间,我和云儿便直接去寻他。” 官场上起起落落再正常不过,冯程的提议虽然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但归根结底他还是心向国家,而且本人也颇有能力。 再加上有同僚说情,只要不是一棍子打死,被赦免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周正也并未感到太过奇怪,他看向陈新莲道:“看情况吧,如果外放的地方太过偏远,大不了不做那个官。” “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白沟屯虽说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总比那些蛮荒之地要好得多,岳父来此想做点什么便做点什么,若不想做,便在家安歇,我周正养得起。” 周正不是那种虚伪客套之人,一番话说的也是情真意切。 陈新莲听后脸上满是笑意,她说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相公虽不敢说什么君子,却也有几分骨气,以他的性情,绝不会在女婿家中安然度日的。” “你代我们把舒儿照顾好就行了,她从小没吃过什么苦,难免会有些娇弱,你要多担待些。” 周正拱手作揖:“岳母大人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舒儿,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陈新莲微微点头。 随后,冯之云鬼头鬼脑的凑了上来道:“姐夫,我要是走了,你会想我吗?” 小姑娘只有八岁,风寒好了之后,活泼的性情也显露了出来,平日里周正对其也十分喜欢。 他弯腰摸了摸冯之云的头,笑道:“当然会想你了,等得空之后,我还会带着你姐去看你的呢!” 冯之云甜甜一笑,说道:“那可说好了,拉钩!” “拉钩!”周正伸出了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言罢冯之云屁颠屁颠的走开了。 陈新莲笑着道:“好了,忙活了这么久,你休息去吧,我们也该睡觉了!” 显然,她是在给二人创造机会。 周正赶忙答应,随后便要回屋。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个弱弱的声音。 “周大哥!你在家吗?”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周正打开房门道:“在家,谁啊!” “是我,姜瑶!”说话间,姜瑶耷拉着头来到了门前。 这时,周正才想起来,姜武被自己派去镇北关了,如今姜家便只剩下她一人。 “姜叔去镇北关了,估计得一两天才能回来,你一个人在家……害怕吗?” 听到这话,姜瑶抬头看向周正,随后小鸡啄米般的连连点头:“怕!听说这几日土匪还有可能来找麻烦,我家只有我一人,怕得很呢!” 周正挠挠头有些尴尬,这家原本只住着他一人,不管是内屋还是客厅的床,最多都只能睡两个人。 周正和冯之舒还好,陈新莲三人则完全是挤着睡的,有几次冯之云还摔到地上过。 若再加一人,怕是有人要睡地板了。 就在他思虑如何安排之际,陈新莲却直接说道:“既然害怕,那便在这睡吧!我弄个地铺凑合凑合便是!” 话音刚落,一直在看书的慕燕然突然露出了暧昧的笑容:“相公,哪能让娘亲睡地铺呢?这样,今天晚上我和舒儿姐一起伺候您,让姜瑶妹妹和娘亲他们挤挤好了!” 此话一出,整个屋内顿时一片寂静,众人直勾勾看向慕燕然,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平时,这家伙吆五喝六指东骂西,若非周正一直压着,早反了天了,怎么今天突然转性了。 一口一个娘亲,一口一个姐妹,亲的像是一家人似的。 但看她那诡异的笑容,周正又觉此事好像没这么简单。 可还不等他刨根问底,陈新莲便笑着说道:“如此更好,瑶瑶,来进屋吧,我来添柴!” 姜瑶瞪大了眼睛,满脸期待道:“真的让我在这睡吗?” “那是当然,是吧!”慕燕然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的大白牙。 姜瑶也不算外人,况且二人都答应了,周正自然不好再说其他,于是便点头道:“当然,我同你回家拿被褥!” “好!谢谢周大哥!”姜瑶看着周正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看了周正一会,姜瑶又感觉不对,忙向陈新莲道:“更谢谢伯母,还有慕姐姐。” 看着眼前娇俏的小丫头,陈新莲亦是露出了姨母般的笑容:“都是自家人,谢什么。” 随后,周正便陪着姜瑶将她的被褥抱了过来。 陈新莲等人则已经收拾好了床铺的位置。 几人忙活的时候,周正瞟了慕燕然一眼,只见这丫头也一脸玩味的看向自己,目光似是有些挑衅,还有些报复的意味。 周正有些莫名其妙,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家伙和自己睡一晚能捞到什么好处。 安置好姜瑶,周正便和冯之舒回到了内屋,慕燕然也跟了进来。 周正关上房门,斜眼看向慕燕然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冯之舒也知道这丫头应该是没安好心,不过她那恬静的性子倒也不是很在意,所以只是去床上整理床铺去了。 面对质问,慕燕然倒是浑不在意,她摇晃着脑袋道:“我能有什么鬼主意?这不是人家来借宿,我给她腾位置嘛,怎么你不会真觉得,我能看上你这个匹夫吧!” 周正嘴角翘起,冷笑一声道:“看不看得上可由不得你,来到这里,你还不是羊入虎口,任我摆布?” 说着,周正便伸出手来,想要吓唬吓唬她。 然而他刚一伸手,慕燕然便高声呼喊道:“相公,不要,慢点!我疼!” 此话一出,周正和冯之舒瞬间涨红了脸。 “你叫什么?”周正瞪大了眼睛。 慕燕然耸耸肩膀露出坏笑道:“你要对我动粗,我自然要叫啊,相公觉得我叫的怎么样?” 看着一脸欠揍的慕燕然,周正真想将其顺着窗户丢出去。 就在这时,冯之舒说道:“好了,相公别闹了,先睡觉吧!” 此时床铺已经铺好! 周正看了眼床铺,说道:“哼,有本事,你便真睡在这床上。” 说罢,周正便当着二人的面脱起了衣服。 冯之舒看过不止一次,所以只是撇过头去,微微有些脸红。 而慕燕然却是没经历过这阵仗,当看到周正三下五除二将衣服除尽之后,她的脸红的几乎都要滴出血来。 似是脑子没转过弯来,在周正脱光之后,她的目光还死死的盯着其两腿之间。 要知道,古代可是没有内裤这个概念的,而周正又喜欢裸睡,所以…… “呀!流氓!” 慕燕然惊呼的时候,周正已然钻进了被窝,他冷笑道:“哼,你自己要在这睡的,怪不得别人!” “娘子,别管她睡觉吧!” 冯之舒捂嘴笑了笑,说道:“好的相公!” 和周正不同,冯之舒睡觉的时候,穿着轻薄的襟衣,故而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 倒是慕燕然看到二人各自钻入被窝之后有些尴尬,此时的她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这时,外面的蜡烛突然熄灭,黑暗席卷了整间屋子。 内屋窗子很小,且糊的是厚纸,外面的光几乎透不过来,外屋的蜡烛吹灭之后,这里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这下,慕燕然彻底急了,她忙道:“怎么把蜡烛吹了,我还没上床呢!” 平日他睡外屋的时候,根本没干过吹蜡烛的活,所以有些慌乱。 冯之舒一如既往的包容,她伸出手道:“到这来,我拉你上床。” 回头已无路,慕燕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床,摸索着将衣物褪下之后,她直接钻进了冯之舒的被窝。 “我冷,钻你这!” “好好好,俩人抱在一起暖和些!”冯之舒轻声说着,那语气像是个姐姐在安抚妹妹。 另一边,早已疲惫到极点的周正,鼾声已然响了起来。 听着这震耳欲聋的鼾声,慕燕然两只眼睛瞪的滚圆:“他睡了?” “是啊!”冯之舒早习以为常了。 “你们就是这样做夫妻的?”慕燕然愕然,她今天过来横插一杠子,纯属就是恶心周正的。 想不到,这家伙竟直接睡下了,一点小动作没有。 冯之舒笑了笑道:“他如此劳累,我作为妻子,自然要好好照顾。” 慕燕然哑然,最终她屁股一撅,说道:“算了,服了你们了!” 一夜无话。 清晨,周正早早便起了床,算算时间,他找铁匠定做的那些兵器应该已经做好了,除此之外,他还要再问问那铁匠,看是否还有更多的兵器。 要知道,他手下还有很多人拿着木棍训练呢! 来到小河镇的铁匠铺,周正第一眼便看到了那杆明晃晃的三棱军刺。 这时,铁匠铺的老板也看到了他,对周正,老板可谓是印象深刻,他干了这么久的铁匠,还没打造过这么古怪的兵器。 匕首不像匕首,峨眉刺也不像峨眉刺。 不过,对他而言,能赚钱就行了,兵器什么样都无所谓。 “这位客官,您定做的兵器都已经做好了!” 周正将三棱军刺取了下来,他定做的这把,算上柄有一尺半,三面开了血槽却没有开刃,尖端肉眼可见的锋利。 试着刺了几下,还算顺手。 这时,老板递过来个木质的套筒说道:“我还帮您做了一个这个,可以收纳起来。” 周正将军刺收进了套筒放到腰间,然后又试着拔了一下,十分流畅。 “不错!” 听到夸赞,老板随即道:“客官好眼力,这都是上等铁坯做的,之后的打磨更是耗去了我一天的功夫。” “对了,还有您定做的战刀以及弓箭,这十几支箭矢就当是送你的了,不算钱!” 说着,老板又将一把雪亮的战刀递了过来,旁边的学徒则抱来了长弓以及箭壶。 周正先看了看战刀,他凌空挥舞了一下,轻重正合适,再弹一下刀身。 嗡! 刀身轻颤,声音透亮,不管是材质还是做工,都称得上是上品。 最后的弓箭周正也试着拉了一下,用的也十分顺手。 “东西都不错,这是银子!” 周正从怀中将准备好的银两递给了老板。 后者赶忙接了过来:“哎,谢谢客官了!” 周正将兵器收了起来,然后道:“对了掌柜的,现在我们白沟屯新招募了不少兵卒,他们都没什么趁手的兵器,若是全都让你打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做好?” 此话一出,老板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但很快,他便又陪着笑脸道:“这位爷,非是小店放着钱不赚,实在是锻造兵器并非那么简单。” “寻常一口刀,从选料到锻造,至少需要三五天时间,这还要原料充足,若是打造向您这样的好刀,则至少需要十天甚至半个月时间慢慢打磨锻造。” “我听说,这次白沟屯收纳了两百多兵卒,若全由小店来做,怕是要一年半载的时间,所以还是请爷另想办法吧!” 看得出来,这老板是宁缺毋滥,不屑于打造那些粗制滥造的兵器,且他的作坊也算得上忙碌,不像是缺活干的那种。 周正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老板的话,走出铁匠铺的时候,他已经在盘算向林业索要军需兵刃了。 毕竟,除了他那,周正实在想不出还有哪里能在短时间内找到那么多兵器了。 就在他想要回家之际,一个身材瘦弱的小乞丐突然窜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位爷,赏点吃的吧,小的给爷磕头了!” 第三十四章 江九儿谈合作 若是在现代,周正看到这种手脚健全却前来乞讨的人,理都不会理。 可在大乾,这种被地主豪绅欺压抢掠土地,最终沦落为乞丐的人比比皆是,所以他便随手将铁匠铺老板找给他的几个铜板递了过去:“给!” 乞丐抬头愣了一下,他乞讨这么多年,就算是有人给自己点银钱饭米也都是用丢的,像是喂狗一样。 而眼前这人,竟是递过来,这让他的腰板不自觉的挺了一下。 “怎么?嫌少?”周正见其没有接,便皱起了眉头。 乞丐闻言赶忙伸出双手将铜板接了过来:“不少不少!谢谢爷!爷吉祥,爷长命百岁,我给爷磕头了!” 周正见状微微摇头,他虽说当了屯长,但也终究是个现代人,无缘无故受人叩首,他还是浑身不自在。 不过,与之客套倒也不至于,于是他转过身便想直接离去。 眼见周正要走,乞丐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道:“爷,刚才我听您好像有什么难处。” “小的虽是个乞丐,但在这小河镇中也算认识些狐朋狗友,您要是有什么难处我或许能帮上点忙。” 周正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的事,你帮不上忙。” 他才不信眼前这乞丐,能帮自己解决兵刃的问题呢。 乞丐见状有些急了,他忙上前道:“爷,小的或许帮不上,但小的认识一个朋友,我的朋友认识更大的朋友,朋友连朋友,总能帮得上!” “再说了,您还没说是什么事呢,怎么能断定我帮不上呢!万一我刚好有认识的人呢?” 眼见对方纠缠不清,周正回头道:“我要两百套盔甲兵刃,你能弄到吗?” 此话一出,周围人来人往的百姓也全都看向周正,随后他们快步离去,像是在躲瘟神一样。 乞丐也有些傻了,他万没想到周正竟是麻烦这种事。 他要盔甲兵刃做什么?还要两百套?难不成他想要造反? 尽管小乞丐心中也有些发虚,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能!我带您去找个人,一准能想到办法。” “哦?什么人?”周正来了兴趣,他挑眉问道。 “总之就是个很厉害的人,您跟我来就是了!”小乞丐神秘中带着一丝慌乱,迎向周正的目光也有些躲闪。 见他这幅样子,周正左右看了看四周,只见,旁边至少有四五个乞丐都在盯着自己这边。 呵,发发善心结果还碰上劫道的了。 犹豫了一下,周正沉声道:“哦!想不到这小河镇竟还有如此神通广大的人物,既然如此,那便有劳小哥带我去看看了!” 见周正要去,乞丐眼中又闪过一抹犹豫,但最终他还是点头道:“好!我带您去!” 说罢,乞丐便上前带路,周正一边跟着,一边用余光打量周围的人物,同时他的心思也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甚至,他已经做好了对方放暗器,用石灰粉的准备了。 跟着乞丐七绕八绕,一路来到了一处小巷之中。 看着前方的墙壁,周正一把抓住了小乞丐的后脖领:“小哥,这是个死胡同啊!” 小乞丐全身一颤,赶忙说道:“爷,饶命,是有人逼我这么干的,不然他们就要宰了我啊!” 这时,一群乞丐堵住了小巷的入口,为首的一个老乞丐对着小乞丐道:“顺子,还愣着干什么?” 小乞丐伸手入怀,还不等他将手掏出来,周正便一脚将其踹飞出去。 这一脚周正用了七八成力气,小乞丐被踹飞出去后,连叫都没叫一声,便趴到了地上开始抽搐,眼见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为首的老乞丐见状道:“还真是个练家子,只可惜,双拳难敌四手,赶紧把手上的钱交出来,不然老子让你生不如死!” 许是两家邻里不睦,这巷子修的十分狭窄,不要说长兵器,就是刀剑都挥舞不开。 而眼前这群乞丐个个拿着打狗棍,若是交手,这些人只需将打狗棍向前一捅,一般人便没什么应对的办法,只能被动挨揍。 只可惜,今天他们运气不佳。 周正背上刚好有一张长弓以及十几支的箭矢。 只见他淡定的将背上的长弓取了下来,然后将箭矢搭到了弓弦上。 “想不到,这弓箭还没射到猎物,倒先要射你们这些乞丐。” “那个前来受死,站出来吧!” 看着周正手中的弓箭,老乞丐脸都绿了。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别的不说,单看周正持弓的架势,老乞丐便知道,这家伙绝对是个弓术高手。 就算他弓术不佳,在这种狭窄的巷子之中,只要能拉开弓,闭着眼乱射,也能射中目标。 想到这老乞丐忙道:“撤!” 周正又怎会让这些人轻松离去,老乞丐话音刚落,周正便拉满弓弦对着前方的乞丐射了过去。 噗! 一只雕翎箭激射而出,直接将一名乞丐贯穿,随后箭矢又余威不减的射到了另一人的身上。 凄厉的惨叫声在小巷中响起的同时,周正再次张弓搭箭,这次他直接瞄准的是那个老乞丐。 嗖! 破空声传来,老乞丐似是感受到了杀意,他回身挥动竹棍想要将箭矢拨打开来,然而他的动作终究是慢了半拍,回身的同时,箭矢正好落到他的身上。 噗! 锋利的箭簇贯穿了他的右胸,老乞丐一声惨叫直接摔倒在地,其他的乞丐们见状一哄而散。 周正大步来到老乞丐面前,沉声道:“说说吧,谁主使你们来杀我的?” 老乞丐捂着胸口,沉声道:“没人主使,只不过看你出手阔绰,便动了心思,谁知你竟如此厉害。” 周正直接抽出刀来,直接架到了他的脖子上:“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你们这些乞丐别的不说,眼力见还是有的。” “我是拿着兵器从铁匠铺出来的,若没人安排,你们这些人应该不至于蠢到打我主意吧。” “快说,不然宰了你!” 老乞丐闻言也有些犹豫。 啪啪啪! 突然,巷口外传来了拍手的声音,周正抬眼一看,只见一名身穿红衣,十七八岁,模样俊俏的少女,正站在巷口。 “不愧是能让我连吃两次亏的人,功夫着实不错。” 正主出来了,周正便将长刀收了起来:“江九儿?” 虽说周正没见过她的真容,但声音还是记得清楚的。 江九儿并未否认,而是笑着夸赞道;“呵呵,记性倒是不错!” 脖子上的刀撤去,老乞丐赶忙爬了起来:“九儿姐。” 江九儿瞥了他一眼,然后丢出一锭银子道:“去治伤吧!剩下的分给你的手下!” 接过银子,老乞丐忙道:“谢过九儿姐,谢过九儿姐!” 连声道谢之后,老乞丐赶忙掏出了巷子。 周正将长刀扛在了肩上,冷声道:“胆子不小嘛,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来这闲逛,就不怕官府把你抓了去?” 江九儿眉眼间露出笑意,她说:“最近的府衙便是邢州府的府衙,距离这也有二三十里,等他们过来,姑奶奶我早回山了。” 周正嘴角勾起:“呵,那若是我要抓你呢?” 江九儿两手一摊,歪头笑道:“那我也只能任由屯长大人宰割了!怎么样,抓住我吧,送到官府便是大功一件。” 周正挑眉:“怎么,你以为我不敢?” 说罢,周正提着刀缓步向江九儿靠近,只要他想,几个呼吸间便能将其抓住。 江九儿依旧是一脸淡然,她的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说道:“周大屯长,我当然信你能将我抓住,但你又要怎么证明我是江九儿呢?” “我虽在雁荡山盘踞多年,劫货无数,但却从未露过真容,就连听到我的声音者也全部被杀。” “你若将我送去邢州知府那,以你和他的关系,估计会被我倒打一耙吧!” 听到这话,周正止住了脚步,若真如江九儿所说,这也确实是个问题。 现在她虽然承认,但若真的到了公堂,她再来个翻供,以赵孟珍的性子,绝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想到这,周正的嘴角划过一抹冷笑:“不能治罪,我便直接杀了你,或者,将你送去镇北关林总兵那里,由他来处置你!” “啧啧啧!这你就更错了。”江九儿摇头说道:“你杀这几个乞丐,还能算得上是自卫,可杀我你完全没有理由,到时候官府问你个当街行凶的罪名,你的脑瓜子可就保不住了。” “至于将我交给林总兵,呵呵,据我所知,林总兵也不是那种徇私枉法之人,我就是落到他手里,他也只会将我再交给赵孟珍审问,到时候结果都是一样的。” 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笑意的少女,周正默默的将刀收了起来:“按你的说法,我是没法对你怎么样了?” “当然!”江九儿自信的说道:“不过不是你没法对我怎么样,而是不会对我怎么样。” “不仅如此,今后你见了我,还会将我奉为座上之宾,以礼相待!” 听到这话,周正也笑了,虽说江九儿说的话有一定道理,但他若真想收拾对方,也能找到一万个理由和方法。 只是,见她主动现身,应该为的不是来送人头,而是另有所图,所以周正也不着急拿她,而是收起了兵器,让其放松警惕。 “哦!此话何解?我堂堂白沟屯屯长,怎么会把你奉为座上之宾?” 江九儿左右看了看,随后道:“这说话不方便,不知,阁下敢不敢跟我换个地方商谈?” “城内城外?”周正问。 江九儿美眸一转,轻声道:“城外。” …… 小河镇外,一处凉亭之中。 周正和江九儿对坐。 来到这,江九儿也不再卖关子,她直接说道:“屯长大人,我想借您的刀,杀掉黑煞虎,之后,黑煞虎的人头给你请功,他的地盘和人手由我吞并,这样咱们算是双赢,如何?” 听到这话,周正倒是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这家伙是要勾结自己,劫掠来往客商,到时候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拿出一部分钱财孝敬自己。 谁知,她竟打算挥刀砍向自己人。 周正揉了揉太阳穴道:“杀黑煞虎?他和你有仇?” 江九儿轻笑:“呵呵,同行是冤家,我想要独霸雁荡山,必须要将他一脚踢开,只可惜,他实力太强,硬拼的话就算最后打赢了,我也会损失惨重,被别人趁机吞并。” “所以,我便想请你帮忙。” “据我所知,你现在还只是代任屯长,杀了黑煞虎,有了这功劳之后,你便能彻底坐稳这个位置。” “而且,如果一切顺利,那些侵占军屯土地的富户们,我也能帮你一并收拾了,免去你许多麻烦。” “怎么样?这笔买卖够划算吧!” 字面上来看,这买卖对周正确实挺有好处的,但同样,也包含着巨大的危险。 周正皱起眉头说道:“若真如你所说,此事倒也并无不可,只是,你只说了我的好处,你呢?你不会为了我白忙活吧!有些事情还是摆到明面上比较好,别来暗的。” “而且,你能勾结我杀黑煞虎,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不会是勾结了黑煞虎,趁机来杀我?” 江九儿高抬下巴,自信道:“你不必相信我,你只要按着我说的去做,整个过程不会有任何风险。” “至于我的好处,既然你说出来了,那我也明人不说暗话。” “那些侵占军屯土地的财主家,必定有许多银两和粮食,到时候我会下山劫掠将他们除掉,到时候这些东西,咱们一人一半。” “而且,除掉了黑煞虎,雁荡山便是我说了算了,今后如果有什么事,你一声招呼,我便能召集整个雁荡山的人帮你。” 尽管江九儿说的天花乱坠,但周正依旧没有答应,他一边摩擦着下巴上的胡茬,一边说道:“如此一来,咱们便算是官匪勾结,这在朝廷之中可是大罪,今后你若是以此来要挟……或者是走漏了消息……” 周正没再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却已经十分明显,自己依旧无法完全相信她。 而这次,江九儿并未再惯着,也没有再解释,而是直接说道:“富贵险中求,我已经将你的风险降到最低了,你若还是如此婆婆妈妈犹豫不决,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况且,雁荡山你又不是没去过,我们这地方若要强攻,除非调集数万大军将山围起来,不然的话,来多少人死多少人。” “你以为在你之前其他的白沟屯屯长,都是蠢猪吗?” “你代任屯长时间长了,若半点功勋都没有,等那个所谓的李相国回京,赵孟珍有的是办法整治你!” “别以为林业会保你,他的手段比起那些文官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看着眼前娇俏的少女,周正突然有一种被人拿捏的感觉,现在的江九儿,几乎将自己眼前的道路全都堵死了,明面上似乎只有和她合作这一条路。 周正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知道,自己一旦答应,或者习惯了对方的行事节奏,那今后,必定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短期内或许没什么,但时间一长,自己必定会被这家伙坑一把,最终沦为傀儡。 眼见周正不语,江九儿收敛了笑容,嘲讽道:“怎么不敢?你一个男人,还没我个小女子有魄力?” 周正摇头:“激将法对我没用,我只是在权衡利弊罢了。” “没什么好权衡的。”江九儿接着说道:“你在雁荡山下抢了我们两家的财宝,就是不和我合作,黑煞虎也绝不会放过你。” “以你的实力,他杀你肯定不至于,但让你晚上睡不着觉还是可以的,你如果真不和我合作,今后绝对会后悔的。” 听到这,周正看向江九儿的目光多了几分寒意。 这家伙还真是会拿捏别人的心理,若换作别人,怕是早就答应了。 周正此时也有些破防,对方说的似乎一点错漏都没有,自己如果不答应才是犯蠢。 但他隐约又觉心中不太踏实。 又是一番思虑之后,最终他说道:“先说说你的计划吧,如果计划合适的话,合作一番倒也无妨!” 江九儿闻言脸上并未露出任何喜色,而是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的计划十分简单,我先佯攻军营来个调虎离山,等你的主力被引走之后,黑煞虎再来偷袭军营,到时候,你在军营中设下埋伏,宰了黑煞虎便是。” 如江九儿所言,这方法自己确实不怎么担风险,但问题也很明显。 周正问道;“如果黑煞虎不上当呢?” 江九儿眉头一挑,说道:“这就要看你的演技了,如果你只带十几个人追出去,那傻子也不会来攻击你防卫完善的军营!” 周正低眉思索了一会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好,这个我可以安排,保证戏演的天衣无缝。” 听到周正答应,江九儿的脸上出现一抹喜色,不过并未停留多久,便一闪而过。 紧接着,她又说道:“杀了黑煞虎之后,我便代人将那几个富户抢了,到时候你便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将那些军屯田地收回。” “到时候,财物咱们对半分。” 这次江九儿没再征求周正的意见,而是用陈述的语气说的,似乎他已经将那几个富户抢完收工了。 对于那些富户,周正也早就想好了办法对付他们,但看着江九儿那神采奕奕的模样,周正还是默不作声的点头同意了。 跟这种心眼比头发还多的人打交道,还是留一手的好,不然底裤都不知道怎么被坑没的。 第三十五章 鸠占鹊巢的王八蛋 虽说商定好了要合作,但具体时间却没定下来,毕竟很多事情都还不确定,至少江九儿还需要去找黑煞虎商量。 当然,二人也定好了,只要江九儿那边搞定了,立刻便会派人来通知周正。 就这样,二人各自散去。 另一边,雁荡山上。 “你们这群王八蛋,我好心收养你们,你们竟反咬一口,就不怕天上掉下来个雷,把你们都劈死吗?” 徐寿指着眼前的许百户等人,厉声怒斥。 作为雁荡山上资格最老的土匪,徐寿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只可惜土匪这行当里,老好人代表的就是被欺负。 所以,徐寿的势力这些年来不停的被那些后辈们超过,他的手下也越来越少,到如今只剩下十几个跟着他的老兄弟。 就在不久之前,许百户五人,带着他们的嫡系手下来到了雁荡山上,多番投靠无果后,最终是徐寿收留了他们。 许百户几人刚开始还感恩戴德,磕头道谢。 可没过多久,他们便看出了这位徐头领的怯懦及软弱。 于是,五人便用身上携带的金银,将徐寿的几个手下收买,彻底摸清虚实之后,他便带人杀掉了死忠于徐寿的几个手下,又将徐寿逼到了悬崖边上。 面对徐寿的怒斥,许百户几人根本不屑一顾。 “你当了这么多年土匪,杀人无数,我等杀你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说罢,许百户亲自上前一刀刺进了徐寿的腹中,随后,抬起一脚便将其踹下悬崖! 杀掉徐寿,他们鸠占鹊巢的计划,也算是彻底完成了。 许百户收起了长刀,对着身后几人道:“给雁荡山其他头领送帖子,就说今后这座山头上,我们五人说了算了。” “和之前当兵时一样,我依旧报号许百户,咱们这伙人,别的不干,就干白沟屯那帮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好!”刘百户等人齐声答应。 他们麾下的兵痞,以及徐寿手下那些幸存的人也是齐声叫好,丝毫没有死了老大的悲伤,与之相反,他们觉得,与其跟着那懦弱的徐寿,还不如跟着心狠手辣,又有能力的许百户呢! 很快,徐寿被杀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雁荡山。 不得不说,许百户几人也是够蠢的。 土匪们虽说不讲法律,也不读四书五经,但这些人也是要讲规矩的。 尤其是道义。 人家徐寿在你们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收留了你们,你们倒好,鸠占鹊巢且不说,还把人杀了。 最不要脸的是,竟还堂而皇之的公布出来。 而且,徐寿看上去也没那么简单,他是老好人,比较软弱不假。 但同时,很多后来上山的头领,也都受过他的恩惠和庇护,甚至很多人都曾是他的手下。 正因为这样,徐寿这个本身没有多少实力的头领,才能在这土匪林立的雁荡山上立足。 不然的话,早让人砍死八百回了! 如此行径,自然是惹了雁荡山的众怒。 脾气好的,直接将送帖子的人轰出去。 脾气不好的,看到送帖子的人,当头便是一刀,并且放出风去,今后和你许百户势不两立! 这下许百户麻爪了,他没想到,自己宰了徐寿竟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然而事情已经干了,覆水难收,于是,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混。 然而,就在许百户等人懊悔干掉徐寿的时候,作为雁荡山双雄的黑煞虎杨不通派了人来拜访。 “许百户,我们大当家的听说你们是从白沟屯逃出来的,不知有没有此事!” 好不容易有人来拜访,而且还是雁荡山实力最强的杨不通,许百户等人自然是不敢怠慢。 他赶忙道:“不错,我们正是被如今的白沟屯屯长逼得上了山!我们在此落草为寇,为的就是和他对着干!” “怎么,杨大当家的也对白沟屯感兴趣?” 李玄笑了笑说道:“不错,我们杨大当家的也对白沟屯颇感兴趣,他打算邀请几位一同去山上商议一番,看能不能去将白沟屯的军营劫了!” 此话一出,许百户几人也是一惊。 抢劫军营,这群土匪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哪怕自己几人也只是敢在这穷吆喝两声,而这个杨不通,直接就敢干,他手下难不成有几百人马? 震惊过后,几人也立刻意识到,他们复仇的机会来了。 如果杨不通真的人手众多,那有他们配合,自己一方宰了周正也不无可能,就算杀不了他,至少也能让他脱层皮。 想到这,许百户沉声道:“既然杨大当家的给我们脸面,邀请我们一起劫掠军营,那我们自当接着!” “这样,你们守好山门,我亲自去一趟。” 刘百户几人齐齐点头道:“好!” 就这样,在李玄的带领下,许百户单枪匹马的来到了杨不通的山头。 作为雁荡山最强的势力,杨不通牢牢把握着南边面向官道的山头,在这里向下俯视,周围几十里都在眼中。 杨不通可以随时随地对山下的商旅发动袭击,同时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也能迅速撤回山里。 南边的山头同样陡峭难行,土匪们抓着绳索上山还算安全,如果把绳索收起或者斩断,再想登山,便难如登天了。 许百户一边走,一边留意周围地形地势。 此时,他虽说吞并了徐寿的山头,但他却并不满足,因为那山头地处雁荡山中部,不管从哪个方向出去劫掠,都十分麻烦。 所以找寻其他山头盘踞便成了他的当务之急。 此次下山去白沟屯结营对他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个机会。 如果一切顺利,他能在那里大赚一笔,别的不说,起码能把自己的家财捞回来一部分。 如果失败了,他便想办法将杨不通卖掉,到时候自己便带人再将杨不通的山头抢了去,今后他便是雁荡山的山南之主。 就这样,他一路来到了黑煞虎的山寨之中。 “大当家的,我把许百户给您请来了!”刚一进门,李玄便对着山寨内的堂屋大声呼喊道。 听到声音,山寨的二当家杜旭先一步跑了出来,拱手迎接道:“哎呀,许大当家,久仰久仰。” 许百户拱手与之客套。 这时,黑煞虎也从堂屋内走了出来。 “许兄弟,哎呀你可让我好等啊!来来来,快来屋里坐!” 许百户也没想到,自己这小山头的头领来到这,竟会受到如此礼遇,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他忙客气道:“哎呀,大当家的真是折煞我了!” 客套的同时,许百户也被黑煞虎请进了屋内。 然而,进屋之后,许百户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只见屋内正坐旁的座位上,竟坐着一名红衣女子。 女子脸上带着狐狸面具,手中把玩着一盏茶杯,眼睛也紧盯着。 哪怕自己进来之后,她的目光也丝毫没有看过来的意思。 此人自然是江九儿,就在黑煞虎派出李玄去接触许百户之后,江九儿便不请自来。 她的目的,自然是前来商量如何劫掠白沟屯军营,将白家的财物抢回来的事情,顺带再道声不是,将之前的矛盾化解。 虽说之前江九儿派人堵了杜旭,分走一半财物,但最终这财物也没落到二人手上。 再加上,之前双方关系也不错,所以黑煞虎便也没再追究,而是依旧将其奉为座上宾。 只是现在江九儿的态度,让黑煞虎有些尴尬。 于是,他便主动介绍道:“这位是……” 不等他说完,许百户便对着座位上的红衣女子拱手说道:“这位应当是传说中的风灵狐狸江九儿吧!久仰!久仰!” 黑煞虎一听笑了:“哈哈,许兄弟果然有眼力,不错,这位就是……” 说到这,黑煞虎神情一滞,他看向江九儿道:“九妹,这位许兄弟初来乍到,不知道你的规矩,哥哥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 说完,黑煞虎看向许百户,沉声道:“兄弟,不是我说你,你那名字是旁人给取的,九妹并不喜欢。” “在这雁荡山上,除了我,旁人不管男女老幼都要称呼一声九儿姐,下次可别忘了,不然,你九儿姐要收拾你,我可拦不住!” 许百户也不托大,他赶忙躬身更正道:“九儿姐!久仰久仰!” “不必了!”这时,江九儿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看向许百户道:“我可不敢让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叫姐。” 此话一出,许百户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黑煞虎亦是有些头大,他知道江九儿和徐寿关系不错,而且在许百户几人发帖亮名的时候,江九儿直接将许百户的人剁了脑袋,并放出风去,与其势不两立。 所以,黑煞虎在江九儿主动前来商议的时候,并未直接言明要和许百户几人合作,只是说打算多召集几路人马一起出手,这样胜算大一点。 江九儿自然是欣然答应,只是,没想到许百户竟在这会到来了。 刚碰面的时候,黑煞虎觉得,江九儿应该多少会给自己一点面子,不至于当场把事情闹僵,但现在看来,这丫头好像是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杨大哥,既然你打算和这种东西合作,那咱们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小妹先告辞,不过临走前,我还是奉劝杨大哥一句,和这种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保不齐哪天他便会卖了你,再把你的山寨据为己有!” 说罢,江九儿便要离去。 这时,许百户彻底忍不住了,他指着江九儿怒骂道:“混账,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丫头,也敢在我面前撒野?看我不……” 他话还未说完,旁边一个蒲扇大的手,却已经糊到了他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许百户脸上多了个五指印,嘴角也被打出了血。 出手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大汉,身材魁梧,双目似野兽一般凶恶:“三叔,将死的东西,让他叫两声又何妨?” 说罢,江九儿大步离去。 大汉冷冷的看了许百户一眼,然后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 半晌之后,许百户才回过味来,他指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想要大骂。 然而,黑煞虎却一把将其拉住:“哎呀,许兄弟你初来乍到,还是别惹她为妙!” 江九儿能不给黑煞虎面子,但他许百户却不行,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后,许百户道:“不过是个臭丫头罢了,能有什么厉害的?” 黑煞虎一边拉着他上座,一边说道:“兄弟,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 “这丫头虽说武艺一般,但头脑在整个雁荡山却是数一数二的。” “她刚接任头领,旁人见她是个女子,便想欺负她,结果一个个全被她用计策收拾吞并了。” “之后的短短几年时间,便更是将他爹留下的一股二流势力,扩展到了和我平起平坐的地步。” “去年山北的几个头领看她不顺眼,联起手来想要给她下个埋伏,结果呢,被她识破计谋之后,将计就计全给杀了。” “从那以后,南虎北狐的名号才算传开了。” “兄弟,要我看,你若是和她找别扭,肯定是自讨苦吃!” 黑煞虎一番话,说的许百户脸色更黑了,虽说心中仍然不服,但他却也不好再表现出来。 “如此,便多谢杨大当家提醒了!” 眼见和稀泥成功,黑煞虎这才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唉!这就对嘛!” “进门就是兄弟,从今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那天我找个机会,帮你说和说和。” “至于现在嘛,咱们还是先想想办法抢了白沟屯的军营再说吧。” “我听说,那个新任屯长搜集了周围富户不少的钱财,咱们若能将那些财宝抢回来,五五分成如何?” 听到这话,许百户才露出了笑脸,他谦逊道:“兄弟我哪配和杨大当家平分?这样,若真能办成这事,咱们四六分如何?” 此话一出,黑煞虎顿时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兄弟真是太客气了!今后别再叫我杨大当家了,生分,和他们一样,叫我虎哥便是。” “至于那些财宝,就按你说的,四六分。” “不过你放心,我也不占你便宜,我多拿的那份会转手送给九妹,你也知道即是说和,也不好空着手去不是!” 许百户一听连连点头:“好好好,今后,您就是我的虎哥了!” “虎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说罢,许百户纳头便拜。 黑煞虎连忙将其扶起:“哎呀,兄弟,折煞哥哥了,来人啊!上酒,今天我要和许兄弟义结金兰!” …… 白沟屯。 看着满满两大车的兵器甲胄,周正眼睛里都要冒金光了。 “姜叔,这些都是林总兵给的?” 姜武牵着一匹高头大马道:“是啊!我和你说,林总兵那真是大方。” “我和兄弟们把那些银钱一卸,林总兵当时便大手一挥,让人将这些他们不用的兵器甲胄全都给装上了车。” “还有这十八匹战马,嘿嘿,也全都送给咱们了。” 扭头再看旁边那些战马,虽说品相谈不上好,但和驴相比,这玩意绝对算得上是神器了。 这时,白沟屯的兵卒们也全都围了上来,有的人摸马,有的人摸兵器甲胄。 周正也不含糊,他看向徐裴道:“徐裴,将这些兵器甲胄登记入库,然后分发给没有的兄弟们。” “至于这十八匹战马……” 还不等周正说完,姜武便连忙说道:“哎,这十八匹战马我先照顾着吧,这玩意娇贵着呢,伺候不好直接就趴窝了!” 看得出来,姜武对这些马匹是十分喜欢,周正笑着道:“好!那便由姜叔代为照顾。” 这时,张桓和几个燕人凑了上来道:“姜叔,您老需要帮忙不,我们几个……嘿嘿,我们几个也想帮着养养!” 刚才张桓几人便摸着马匹不肯撒手,想来也是爱马之人。 姜武看了看那十八匹马,他一个人照顾也确实费劲,于是便道:“好,那你们几个便帮忙一起照顾!” 此话一出,张桓几人顿时喜笑颜开。 交代完这些,姜武又从怀中掏出了四个信封道:“对了,除了这些,林总兵还帮他们四个把百户的职务给落实了。” “今后大壮他们便是我大乾正儿八经的百户长了!” 听到这话,原本还在那挑拣兵器的鲁大壮顿时凑了过来:“啥!俺成百户了!” 周正看了看那几个信封,随后将鲁大壮的挑了出来道:“对!你成百户了,等会拿回去让伯母高兴高兴吧!” 接过公文信封,鲁大壮一蹦三尺高:“哎呀,俺鲁大壮也当官了,这下算是光宗耀祖了!” 因为过于激动,鲁大壮的口音都露了出来。 看着如此激动的鲁大壮,周正也是忍俊不禁。 再将张桓、何必、朱洪三人的任命状发放之后,周正说道:“好了,今后你们便是正式的百户了,可得好好干了!” “那是当然,俺一定好好干!”张桓首先答应,他万没想到,自己一个燕人,刚当了大乾的兵丁,便能混成百户! 何必和朱洪也十分兴奋,毕竟成了官,便代表着社会地位上升一大截,不再是以前的大头兵,今后也能领取国家俸禄了。 第三十六章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看着兴奋的四人,周正露出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说道:“既然已经任命了百户,那从今以后咱们这白沟屯也要有个军屯的样子了。” “当兵吃粮天经地义,别的不说,在我麾下当兵,绝对没有克扣军粮一说,大家敞开了肚子吃,绝对能吃饱。” “但同样的,当兵打仗也是天经地义,朝廷分派了这么多田地供养我们,也不只是让我们吃白食的。” “军屯兵虽说只是后备军,但前方战事并不理想,我们随时有可能被拉上去参战。” “在我的家乡,有句话叫,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换成白话就是,你们若在这里能练出一身本领来,那今后上了战场,便能有更大的几率活下来。” “若练不出一身本领,那上了战场便只能当炮灰,这一点,你们都明白吗?” 张桓闻言道:“自然明白!” 其他人也连连点头。 周正继续说道:“好,既然都明白,那从明天开始,咱们就正式的开始训练,稍后我会将所有的训练科目张贴出来,你们几个百户全都瞧仔细了,按着科目上进行作训。” “每十日一小考,三十日一大考,四个连队要分出个名次出来。” “小考一次,优胜者可获美酒五坛,大考一次获胜者,可获猪一头,供全连分食。” “每次小考的落败者,百户杖二十,以下军官各杖十,大考落败者,次月需负责全屯的盔甲兵器清洗以及保养,以及校场的清理,还有……还有本屯长想到的其他事情。” “除此之外,训练也不得耽误房屋建造,这些都是你们的屋子,虽说快开春了,天气不再那么寒冷,但同样的,雨季也快到了,帐篷能抗风,可不能抗雨,若不想生疹子,便要在雨季来临之前将房屋建好,明白了吗?” “明白!”四人齐声答应。 此时四人脑海中想的全是五坛美酒以及一头肥猪。 虽说现在他们饭是能吃饱了,但肉却是绝对的奢侈品,平日里根本见不着。 那些小猪仔和羊羔也是刚刚买来,还没长大,负责圈养的人宝贝的很,看都不让他们多看两眼。 但此时四人还没意识到,无论如何,他们四人中总会有一人落败,谁若是落败,打屁股暂且不说,搞清洁才是最要命的。 更何况,还要帮着其他队伍的人洗臭袜子洗臭鞋,那真是丢死人了。 周正这办法,完全就是养蛊方略,让他们互相倾轧竞争,这样才能在短时间内激发出这些人的战斗力。 至于训练科目,则完全按着他在部队时,新兵连的训练科目来的。 内务训练,站队列,三公里负重越野,散打,武器训练,单双杠,障碍跑等等项目。 当然,刚开始的训练强度肯定是不高的,不然以这些人的身体素质,怕是能累死,之后他会逐渐加码。 就在周正安排好一切之后,一名士兵跑了过来:“屯长,营外有个猎户说要见您!” 周正眉头一挑,说道:“猎户?他认识我?” 士兵似是也不太清楚,他说道:“应该认识,他说已经和您约好了,我和您说一声,您就明白了!” 江九儿! 那红衣女子的身影在周正脑海中一闪而过。 “带我去!” 来到营门口,只见一个裹得相当严实的老猎户沉声道:“你便是周屯长?” “是我,谁让你来的?”周正问。 老猎户上下打量了周正一番,然后道:“借一步说话!” 周正回头看了看军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好!” 走出几百米确定没其他人能听到后,老猎户沉声道:“九儿姐派我告诉你,之前你们白沟屯的那几个百户,已经和黑煞虎勾搭上了,他们打算这几日偷袭你们的军营,让你小心点。” “她还说,如果你能将他们狠狠收拾一顿,那她便可以按着之前和你商定的计划进行了,到那时便不再另行通知了。” 说罢,老猎户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大步离去。 周正皱眉思索了一会,随后嘴角便露出了一丝笑意。 “许百户,你不露头,我倒是把你给忘了!” 回到军营,周正又让徐裴拿出了军屯的花名册,开始清点军屯内那些士兵们的家眷。 白沟屯之前便有两百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光棍,只有几十人拥有家眷,后来严峰强逼年轻士兵们挑选女子婚配。 如此算是让屯内又多了两百多名女子家眷。 再加上周正收留的那些燕人,总共算下来也就四五百人,和士兵们的数量大体相当。 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后,周正已然计上心头。 三天之后,子夜,伸手不见五指。 黑煞虎和许百户等一百多号人自雁荡山上悄悄的摸了下来。 借着极其微弱的星光,许百户用手指向白沟屯的方向道:“那里便是军屯的据点,大部分军卒都在那。” “校场仓库便在那些军卒住所的最中心,咱们若是强攻必定会惊醒他们,到时候恐怕会是一场血战。” “为了万无一失,咱们还是擒贼先擒王,直接摸到周正家中,将他抓住,之后我再出面安抚住军屯内的其他兵卒,以我在军中的威望,定能稳住那些人,到时候便好办多了!” 黑煞虎一听也是连连点头。 这些军屯兵的战斗力他也了解一二,比他们土匪强不到哪里去,之所以不想碰,只是因为没必要,毕竟他只是想靠抢劫混饭吃。 和军队对着干,完全没有必要,自己会死伤众多不说,还容易引来朝廷的驻军。 而现在不一样,有许百户帮忙震慑军卒,他便能以极小的代价夺取极大的利益,且按着许百户的说法,杀掉周正之后。 邢州知府赵孟珍便能走关系再安排他的小舅子官复原职。 若真能如此的话,那掌握着赵孟珍小辫子的黑煞虎,便真的能在雁荡山上横着走了。 敲定方案之后,许百户便带头摸了上去,黑煞虎紧随其后。 这次出来,二人带的全都是麾下好手,个个年轻力壮。 百十号人摸着黑一窝蜂的向着周正家中冲了过去。 一路来到军屯边缘地带,周围寂静无声,许百户十分警惕的看向周围,确定没被发现后,他便指着前方的几间房屋道:“周正那厮的家就在那!” 黑煞虎闻言寒声说道:“上,先围住再说。” 一声令下,几十个人便围了上去,剩下的人,则分散向周围开始境界。 将那房屋围死之后,许百户和黑煞虎便带人来到门前,此时,屋内震天的鼾声传了出来。 听到这声音,二人心中都是一松。 按着他们之前打听的消息来看,周正有时会直接睡在军营之中,听到这鼾声,便表明今日他就在家中。 看着眼前纤薄的栅栏门,黑煞虎一脚便将其踹开,随后他拔出刀来道:“冲进去!” 一声令下,十几名土匪一窝蜂的便冲到了院内,还不等他们站定,只见周围四面八方,无数手持火把的兵卒便向着这里包围了过来。 “坏了,他们竟早有准备!”许百户心中一沉,有些慌乱。 黑煞虎则咬牙道:“慌什么,抓住了周正,你稳住局势便是。” 说罢,他便带头踹开了周正家的房门冲了进去。 然而,房门刚刚打开,一根偌大的圆木便自房梁上荡了下来,尖端直指黑煞虎的前胸。 后者反应倒也迅速,赶忙趴在地上躲了过去,然而,后面的土匪就没那么幸运了。 圆木撞了上来,几人直接被撞的倒飞出去。 紧接着,屋内便传来一声大喝:“大胆匪徒,竟敢打我的主意,真是不知死活!” 说罢,一杆亮银枪便自房间内刺了出来,匪徒们毫无准备,当场便被挑死两人。 这时,黑煞虎也反应了过来,趴在地上的他本想站起身来和对方搏命,然而他的手刚撑住地面,便又被周正踩了下去。 只见周正踏步走出房门,擎枪横扫,眨眼间又是几名土匪被挑破了脖颈。 连杀数人的同时,外面的兵卒们也包围了过来。 这下许百户彻底慌了,来不及理会黑煞虎,他赶忙大声道:“撤退!撤退!” 一声吆喝,他带来的几十人撒腿便跑。 “站住,谁敢逃跑,立刻诛杀!” 周正似是杀上了瘾,他并未理会院中的其他匪徒,而是一个跳跃直接翻过墙头追了出去。 这时,黑煞虎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着周围闪烁的火光,黑着脸道:“风紧扯呼!” 一声吆喝,黑煞虎带来的人也赶忙向着周围逃窜而去。 然而,此时的鲁大壮、张桓等人已经带人赶到,因为老猎户的消息,这些人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今天总算能找到发泄口了,他们自然是猛砍猛杀。 因为占据人数以及装备优势,再加上对方士气全无,犹如落水狗一般,所以战况几乎是一边倒。 一番乱砍之后,最终黑煞虎等人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 事后经过清点,这次交手,共斩获土匪首级七十二级。 白沟屯除了几人误伤,以及几个追击的时候,崴了脚之外,再无其他伤亡。 算是大获全胜。 次日,看着这些土匪的尸体,周正笑着对姜武道:“姜叔,像这种情况,你说朝廷能下来多少赏银?” 杀掉这些土匪,姜武也是十分乐呵,不过谈到赏银他的脸色便没那么好看了。 “土匪的首级不值钱,一个最多十两赏银,算上各级官员克扣,七百多两,到手能有一百两就不错了!” 显然,这老兵是深谙官场潜规则。 七百多两,到手只有一百两,周正自是不干,他皱眉思索了一会,说道:“那若是卖给其他军屯的屯长呢?” “嗯?什么意思?”姜武挑眉。 周正歪头道:“很简单啊!这些人头除了赏银还有军功,我暂时比较缺银两,若能将军功也折算成银两卖出去,那应该能卖个高价吧!” 虽说从白所修那落了有一万多两白银,但真正养起兵卒来才知道什么叫花钱如流水。 先不说这些人的吃喝拉撒,单是这几日训练时的跌打损伤药便花了周正几十两银子,除此之外还有训练用的器械、训练完成后的奖品,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尽管军屯兵不发工资,但真想要让他们卖命,肯定还是要有赏银的。 今天这七十二个首级,朝廷给不了七百两银子,周正也要想办法补贴上,没钱谁给你卖命。 并且,林业送来的这些武器甲胄,都是些淘汰下来的装备,磨损破洞的数不胜数,有的兵器还都卷了刃。 这些玩意凑合用用还行,真要是上战场,怕是要出问题,所以周正还打算找林业花钱购买一批新的甲胄和兵器。 一万多两白银看着多,但真用起来,却是用不了太久。 白沟屯现在的经济来源完全就是靠种田,指着种田混个温饱还算凑合,指着这玩意赚钱发财,还不如指着天上掉金子砸死自己呢。 只可惜,白沟屯这地方人丁稀少有钱人也不多,周正就算有些想法也难付之于行动。 算来算去,还是卖人头来钱快! 至于军功,周正倒是不急,反正之后还有黑煞虎的人头,这个匪徒头领的脑袋,可比这些普通匪徒的值钱多了。 然而,姜武却并不知道周正的这些想法。 以往的军官杀了土匪之后,哪个不是争先恐后的向上报功,希望能够得到升迁,来给自己赚更多的银子。 可这家伙,竟不要军功,只要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欠了赌债,等着还呢! 虽说不大理解,但姜武思索片刻之后,还是说道:“我听说东边黄耳营的宁屯长家里挺有钱的,你若卖给他,或许能多换些银子。” 周正一听,顿时眼前一亮道:“好,那就劳烦姜叔替我跑一趟了!” 跑一趟倒是无妨,但姜武还是难以理解周正的想法,他挑眉道:“嘶,你真的要将这些人头卖掉?别忘了,你可还是代任屯长,这七十多个人头,不敢说让你升官发财,起码能把那代字去掉!” 周正摆手道:“守着雁荡山还怕没有土匪的人头嘛,再说了我卖的也不便宜,你告诉他,七十二个首级,我卖他五千两白银,他若是买便成交,若是不买,大不了咱们再报功嘛。” 听到这话,姜武长出了一口气。 五千两白银这价格,确实挺高了,若是门路走的得当,都能买个县令干干了。 想到这,姜武也不再犹豫,骑上一匹战马便扬长而去。 另一边,雁荡山上。 等黑煞虎和许百户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到了山寨,回头再看人手,原本的一百多号人,此时只剩下十几个。 剩下的,要么是被杀了,要么就是突围的时候跑散了。 这次他们可算是大败而归。 “混账,定是……定是有人给那厮通风报信!不然……不然他们不会准备如此充分!”一路狂奔,许百户的喉咙都要破了,说起话来也哑的像是在撕纸一般。 黑煞虎并未追究他抢先逃窜的事情,而是点头附和道:“我也觉得当是如此,只是……只是这奸细究竟是从何而来?” 说这话的时候,黑煞虎紧紧地盯着许百户,怀疑的意味十分明显。 后者见状连顺了几口气,说道:“虎哥,我的这些兄弟,可都是被他周正逼出来的,个个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绝不可能是奸细!” 此话一出,刘百户等人也赶忙附和。 听到这话,黑煞虎的露出了凶相,他瞪眼看向许百户道:“你的意思,奸细是在我手下了?” 听其语气不善,许百户赶忙道:“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说,我手下不可能有奸细!” 旁边,一路跟着他们跑回来的杜旭闻言怒道:“你先前说定有奸细,现在又说,你手下没有奸细,那意思不就是在说,奸细出在我们这边?” “娘的,这次下山,我们折损了十几个兄弟,你竟还敢如此污蔑我们,看我不宰了你!” 第三十七章 小考 这次下山许百户带的人几乎全军覆没,他已经没有任何与黑煞虎叫板的资格了。 面对杜旭的长刀,许百户一边后退一边解释道:“虎爷,我真的没这意思,兴许……兴许是他们防备严密呢!” 黑煞虎之所以和他称兄道弟,就是想利用他对军营的熟悉,将那些财物全都拿回来。 现如今,跟着这家伙去了趟军营,毛都没捞到不说,还死了几十个兄弟,这怎能让黑煞虎不愤怒? 他对着许百户怒目而视:“娘的,你说有奸细就是有奸细,你说他们防备严密就是防备严密?” 许百户百口莫辩,早知道这家伙说翻脸就翻脸,自己死也不会来,此时的他悔的肠子都青了。 “虎爷,这次我损失也不小,三十多个兄弟被他们杀了,现在我手上基本上算是没人了。” “要不这样,我带着我剩下的二十多个兄弟直接投奔您得了,别的我也不求,给口饭吃就行了。” 听到这话,黑煞虎面色稍缓。 他愤怒的就是自己人手的损失,如果能从许百户这里补充的话,倒也可以接受。 给杜旭使了个眼色,让其放下长刀。 紧接着,黑煞虎便又说道:“看来,这次非要去找九妹,让她筹谋不可了!” “来人啊,准备准备,今天我要亲自去找九妹商议此事!” …… 一连几天过去,山上半点动静没有。 不过周正也并未放松警惕,他将所有军卒的家眷全都集中到了营地区域,外围的房屋,则由兵卒们居住警戒。 同时日常的训练也必不可少。 每天早上,所有兵卒都要训练队列,之后,便是越野跑和障碍跑等一系列锻炼体力和身体灵巧度的训练方式。 做完这些,基本上就是中午了。 吃完饭,恢复一下体力,便是姜武主持的武艺训练。 说是武艺,其实也只是一些简单有用的兵器使用招式罢了。 作训完毕之后,便是周正安排的,以班为单位的军阵训练。 之前周正在部队的时候,是采用的三三制配置。 即每个班分为三个战斗小组,每个战斗小组三人。 这三人中,有机枪手,副机枪手、精准射手。 当然,这只是最基础的,实战情况下会根据敌方情况进行调整,若是攻坚,将队伍中塞两个野战步兵炮也不是不可能的。 大乾是有火器的,不过因为制造工艺问题,没有普及,只是极少数兵卒有装备。 白沟屯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自然是没有,就算有,周正也不敢用。 听说,工部那些官员们贪污情况十分严重,兵器的偷工减料简直是家常便饭。 刀偷工减料,最多断了,若是火枪偷工减料,弄不好没打到敌人,倒是会把自己打死。 所以,周正短时间内也没打算给手下兵卒装备火器。 先把冷兵器玩利索了再说。 在他的安排下,一个战斗小组由两个盾牌手、两个长枪手、两个弓箭手、两个短刀手组成。 盾牌手防御正面,弓箭手远程杀伤压制,短刀手护卫侧翼,长枪手则是交战的主力。 班长和副班长,一个居中指挥,一个手持兵器随时准备补位。 这种安排自然是不如三三制灵活多变,但胜在阵型稳固,难以被攻破。 这种训练由排为单位进行展开,一个班进攻,一个班防守,一个班观战。 双方用木质兵器对砍,交手之后,再更换角色。 在训练过程中,周正遇到最大的问题便是,弓箭手不足。 作为古代最常用的远程攻击武器,哪怕是火枪普及之后,弓箭也没被完全替代。 而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弓箭手,至少需要训练一年。 张弓搭箭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却极为困难,首先想要拉开一张弓,便需要很大的力气。 拉开之后,再瞄准射出去,还要保持精准,就更难了。 并且,战场上情况复杂多变,有时候需要站着射箭,有时候,需要蹲着射箭,还有时候需要一边行进一边射箭。 最难的,自然是在颠簸的战马上射箭。 周正手下的兵卒们基本上都不会射箭,那些燕人也半斤八两,所以,想要训练出弓箭手,便完全是从零开始的。 不过,就算再难,也要训练。 周正让各部挑选合适的兵卒,然后他一边找工匠制作弓箭,一边用自己手头上的长弓教习那些兵卒。 一连几日过去,倒也发现了几个适合当弓箭手的好苗子。 今日正是自开始训练之后的第一次小考。 经过这十天,兵卒们已经完全适应了训练的强度。 如今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了,军屯内的所有人全都摩拳擦掌,一幅要大展身手的样子。 因为是第一次小考,肯定会出现很多情况,所以周正选择了亲自坐镇。 看着分成四列的队伍,高台上的周正沉声说道:“时间有限,本次小考只会挑选所有训练科目中的三项进行比试。” “每一项都会分出名次,其中头名积四分,末尾积一分,待所有试炼比试完成后,积分最高者获胜。” “如果有并列第一的情况,可自由商议是继续比试,还是并列第一。” “好了,现在开始第一项比试,全军六里急行军跑!” “要求,所有人装备整齐,军阵不得出现混乱,不得互相干扰,从这里出发,跑至平日训练的终点站,再折返回来,即算完成!” “成绩计算,以最后一名到达者为准,如果超过两刻钟还未集合完成,则记为零分!” 此话一出,原本还在摩拳擦掌的众人全都傻眼了。 他们原以为谁第一个回来谁便是第一名,但周正偏偏算的是最后一名的成绩,这下让原本打算派出精锐力量先跑一步的几人不得不打消了念头。 还不等他们细想,周正便沉声道:“现在开始!” 一声呼喊,张桓、鲁大壮等人赶忙带头向营外跑了出去,兵卒们也急忙跟上。 看着这些人火急火燎的跑出去,姜武咧嘴一笑,说道:“你这法子倒是不错,按着最后一名算成绩,确实能测出他们真正的行军速度。” 周正微笑:“当然,行军肯定是要保证全部兵力顺利到达的,如果只有跑得快的到达,万一正好碰到敌人,那岂不是完蛋?” 周正没说的是,当初他在部队训练的时候,五公里强行军,炊事班的人,除了全身装备之外,还要背着做饭的大锅以及各种食材,那才是最要命的。 而在这,周正只是让这些人携带了三天用的干粮以作为替代,并没真正让他们背上大锅,不然那些做饭的家伙们,怕是要累吐血了。 “对了,黄耳营的宁屯长昨天托人送来信,说是银子已经凑够了,明天便派人送来。”姜武说道。 前几日姜武去了趟黄耳营,那里的宁屯长听说周正要卖人头之后,大喜过望,当即便答应了下来,只不过,五千两也不是个小数,宁屯长说要宽限几天。 反正现在是冬季,那些尸体浇上水便是冰疙瘩,也坏不了,所以周正便应承了下来。 想不到,这家伙竟这么快就凑齐了。 “那黄耳营比咱们白沟屯大不了多少吧,他宁五这么快就能搜刮出来五千两银子?”周正有些好奇的问道。 姜武闻言摇了摇头:“哎,这个宁五可不是从手下兵卒身上搜刮的,他家祖上是个世袭伯爵,听说还管着地方盐政的差使,肥的流油,区区五千两算不得什么。” 周正一惊:“啊!还是个世袭伯爵,那他怎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屯长?” 姜武耸耸肩道:“这就不晓得了,据说他没资格继承爵位,平日里也有些不学无术,家里人便走关系把他发配到这了。” “他在这名声还算不错,尤其是对手下兵卒们,基本上不克扣粮饷。” 听到这话,周正倒是对这个宁五有些好奇了。 二人说了两句之后,远处跑得快的队伍,已经开始往回折返了。 周正抬头一看,只见何必的队伍跑的最快,但同时,他的阵型也是拉得最开的,最后一名和第一名足差出一里地。 鲁大壮和张桓紧随其后,不过二人的阵型同样有些不太好看,稀稀拉拉的,尤其是最后面的队伍,看上去越跑越慢。 对一般来说,三公里越野跑十四分钟完成算是及格,十二分钟以内才够得上优秀。 周正日常训练都是十一分钟左右,如果全力以赴,速度还能再提一些,不过没必要。 他们这些人只训练了十天,筋肉还没彻底拉开,平日完成这一项的时间是半小时,也就是两刻钟。 从这点来看,周正给他们的时间还算宽裕。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因为有竞争关系,很多人都提前将体力爆发了,以至于后劲不足,跑的越来越慢,有的甚至开始走了起来。 对此,周正也并未斥责,这次吃了亏,下次他们应该会长记性,如果还是这样的话,再进行说教也不迟。 就在这时,同样在眺望的姜武突然道:“那个朱洪的队伍好像还不错!” 周正抬眼一看,只见,朱洪的队伍此时正严严整整的向前快步推进着。 他们队伍整齐,第一名和最后一名几乎没有拉开,虽说跑的比较慢,但速度却十分均匀,且每一个士兵看上去都是体力十足的样子。 之前他们只是吊在车尾,可等到鲁大壮等人体力消耗个七七八八的时候,他们稳步前进的优势便凸显了出来。 所有人整齐划一的掉过头来,随后便继续匀速前进,慢慢的他们开始超越鲁大壮的队伍了,紧接着便是张桓。 当看到自己被超越,二人急的连声催促:“快点!快点!后面的赶紧跟上!谁若是落后了,回头我让你们跑一百里!” 然而,体力这玩意也不是吆喝一两声就能恢复的,很多人跑岔了气,直接蹲在了原地半晌没能起来。 这其中也包括何必的手下。 看到这一幕,周正笑道:“看来,这头名要让朱洪摘了去了!” 果不其然,一刻钟刚过,朱洪便带着人回到了校场,回来的时候,他们的队伍和出发时几乎没什么区别。 “报下数!” 朱洪闻言上前一步,对着麾下兵卒道:“立正!稍息,报数!” “1……2……3……” 从一一直到一百零八,朱洪的手下一个不少全部归来。 而这时,何必先头的几人才跑回到校场之中。 周正看向朱洪道:“我宣布,本次六里急行军项目,朱洪获得头名!” “我呢……屯长大人,我是不是第二?”何必上气不接下气的上前道。 还不等周正回话,紧随其后的鲁大壮便骂道:“拉倒吧,刚才不都说了吗?最后一名到了校场之后,才算成绩,你只进来几个排头兵而已,还差得远呢!” 说话间,鲁大壮和张桓陆续带人跑进了校场。 紧接着,二人便开始急忙重新整队。 何必则苦巴巴的看向身后。 之前训练的时候,他便动了小心思,打算专门挑选几个跑得快的,抢夺头名,至于那些跑得慢的,便让他们慢慢跑,总之只要抢夺头名便算胜利。 可谁知,周正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竟是谁先集合,才算谁的头名。 这下何必可被坑惨了。 眼见着鲁大壮和张桓的人陆续到齐,并报好了人数,何必还有几个人在慢吞吞的往这赶呢。 二人各自整好队伍之后,周正依次宣读了二人的成绩,张桓第二,鲁大壮第三。 等一切尘埃落定,何必的手下这才到齐,等他们组好队伍报好人数,两刻钟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 周正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何必,两刻钟时间已过,你的成绩可不作数了,下次再努力吧!” 何必闻言欲哭无泪。 第一局零分,便基本上代表和头名无缘了,并且接下来他必须多抢几分,不然的话,他便铁定是老末了。 想到这,何必忍不住对手下人道:“都听到了吗?咱们太慢了,没成绩,接下来都给我争口气,不然老子挨打,你们也别想好过!” 第三十八章 天选之子 军官受处罚,下面的士兵们也别想好过,所以何必麾下的那些人个个抖擞精神,准备下一轮的比试。 让这些人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周正站到了高台上,说道:“好了,现在我宣布,开启第二轮的比试。” “第二轮的比试内容是军阵对战,各部率领自己全部人手捉对厮杀,以一方全军覆没,或者军官投降分胜负。” “之后,双方胜者和败者再交战一轮,和之前一样,还是以此分出名次,并获得积分。” “木刀和甲胄都已经准备好了,上面有红色涂料,被刺中要害的自动离场,勿要停留,若是耍赖直接判负!” “好了,你们自己挑选各自的对手吧。” 周正话音刚落,朱洪、鲁大壮、张桓三人便齐刷刷的看向何必。 “我选何必!” 三人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何必一听脸都绿了。 “嘿,你们这些混蛋,看我好欺负不是?”何必一阵龇牙咧嘴。 周正见状道:“那何必,你挑选谁。” 此时的何必心中也有些发虚,论心眼,他是比较多的,但若是论打架,他在几人中绝对排老末。 这也不怪其他人都挑选他为目标了。 犹豫一番后,何必看上了朱洪道:“朱洪,就他了!” 朱洪一听,憨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剩下的便是鲁大壮和张桓了,二人也算是老冤家了,上次比武便没打过瘾,这次正好再战一场。 四百多人来到空地上,随着周正的一声令下,这些兵卒们便组着军阵互相对砍起来。 尽管使用的木质兵器,可一旦打起来依旧有可能出现损伤。 不过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还是那句话,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在这若是出现什么损伤,周正还能找医生来帮忙诊治,若是上了战场出现什么损伤,十有八九命就没了。 所以,还是多练为妙。 很快,四支队伍便厮杀到了一起,刚开始的时候,各班排的军阵还算整齐,他们在军官的指挥下,或进或退,互相牵扯的有模有样,可随着体力的消耗,最前排的兵卒们逐渐开始体力不支,阵型也出现了松散的迹象。 这时,便是考验指挥官能力的时候了。 如果能抓住机会,一鼓作气将对方军阵冲垮,那己便可获胜,若是没能把握住机会,反而被对方一口气冲垮,那就完蛋了。 而不管是朱洪,还是鲁大壮、张桓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当看到手下兵卒体力不支的时候,他们直接下场凭借个人武力开始冲杀。 三人战力虽然强悍,但在这上百人的战场上,能发挥的作用却是极其有限。 反倒是何必,因为个人战力一般,再加上比较胆小,所以他并未冲锋陷阵,而是指挥手下兵卒道:“所有人围上去,别的不管,先把朱洪给我砍下去再说!” 一声令下,何必麾下的所有兵卒全部向朱洪冲去。 任由朱洪实力再强,也在短时间内被砍了数刀直接淘汰。 眼见头领都被淘汰了,朱洪麾下的兵卒们,顿时士气大减。 而何必一方则士气大振,在何必的指挥之下,这些人向着朱洪余部发动猛烈的冲锋,不一会,朱洪的那些手下被全部歼灭。 另一边,鲁大壮和张桓的交手也来到了尾声。 这二人干仗完全凭借的就是蛮力了,双方你来我往厮杀十几回合,互不相让。 最终,还是张桓技高一筹,以仅剩三人的代价,击败了鲁大壮。 如此一来,下一轮的交手对象便也定了下来。 何必对阵张桓,鲁大壮对阵朱洪! 中场休息的时候,鲁大壮看向朱洪道:“我说,你怎么连这家伙都没打过。” 朱洪也觉脸上无光,他说道:“唉,莽撞了!” 一旁的张桓也不知二人的交手过程,他便问向何必道:“喂!何必,你是怎么打赢的?” 能赢朱洪,何必还是比较得意的,他鼻孔朝天道:“本百户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三下五除二,便将他打败了!” “打赢了他还不算,接下来,本百户还要打赢你!” 自从百户的任命状下来之后,何必便天天将百户二字挂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旁边的张桓一听这话,顿时笑了:“哈哈,你小子就吹吧,定是朱洪大意,让你钻了空子,别以为我会和他一样,等会咱俩交手,定要把你打出绿屎来!” 何必毫不示弱:“哼,咱们走着瞧!” 周正和姜武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并未开口指点。 打输一次不明白,打输两次不明白,若是打输三次再不明白,那周正便要考虑一下,是否更换指挥官了。 休息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战端再次展开。 和预想中的焦灼情况不同,张桓和何必这一组,刚开战便呈现出了一边倒的情况。 张桓身先士卒,带着二十多人便冲破了何必的前锋战阵。 何必想要指挥阻拦,却根本无济于事,最终何必被“斩”,他的手下也全军覆没。 虽说指挥比较重要,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指挥也是无用。 尤其是对方主将武力值奇高的情况下,是足以扭转战术上的失误的。 另一边。 朱洪对战场的领悟力完全超出了周正的预料。 在鲁大壮采取和张桓一样的战术,集群冲锋的时候,朱洪直接将前锋撤了回来,使其锐气丧尽,随后他又组织起了反冲锋。 鲁大壮脑子直,完全没想到对方还能来这一手,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再加上之前和张桓死磕,兵士们消耗的太多的体力,有些人还受了伤,所以,在一鼓作气未能建功的情况下。 鲁大壮手下的兵卒,直接陷入了劣势,被朱洪开始围攻。 尽管后来他们又挣扎了几次,但却仍难掩颓势,最终无奈落败。 就这样,第二轮比试的排名也出来了。 张桓第一,何必第二,朱洪第三,鲁大壮老末。 几人的积分也出现了变化。 朱洪凭借第一轮攒下家底,以六分依旧领跑第一。张桓同样是六分与之并列。 鲁大壮落了个三分。 何必虽然这次是第二名,但因为上一轮超了时间没攒下积分,所以也是三分,接下来如果没有太大变化,老末就要从二人身上出现了。 这次交手之后,周正并未让他们休息,而是直接宣布道:“现在开始第三轮比试——弓箭!” “因为大家都是初学,所以移动靶就不弄了,大家统一射固定靶。” “所有弓箭手,一人三支箭,以最终射中红心多者为优胜,若是射中红心者数量持平,则以上靶数量多者为胜。” 此话一出,何必等人顿时将目光全都看向了自己队伍中的那些宝贝疙瘩们。 张弓搭箭对力量要求很高,所以能被选派成为弓箭手的,皆是他们手下最厉害的那些人。 这些人当普通步卒皆可成为主力,成为弓箭手之后,便更加金贵了。 随着四个箭靶被抬过来,鲁大壮等人也全都开始鼓励自己的手下。 “都给我支棱起来,今天晚上能不能喝酒,全靠你们了!” 弓箭手们也都明白自己责任重大,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一展身手。 随着周正的一声开始,各连的弓箭手们全部出列上前。 因为弓箭还没造出来多少,所以这些人需要轮流持一张弓射击,就流程来说并不快。 很快,第一排三支箭矢射完,朱洪、张桓二人的手下,各有一支箭矢上靶。 没办法,训练时间太短,能射上靶子就不错了。 随后,便是第二排,第三排…… 刚开始差距还不显,但随着时间的进行,张桓和朱洪的手下,慢慢和鲁大壮以及何必的手下拉开了差距。 当到最后一轮的时候,朱洪的箭靶上已经有八支箭矢命中红心,除此之外,还有十六支箭矢上靶,位列第一。 张桓则是七支箭矢中红心,十四支箭矢上靶,最后一轮,除非他的手下能连续两支射中红心,不然的话便是铁定的老二了。 而鲁大壮和何必就比较惨了,二人各自只有四支箭矢中红心,上靶的数量上,何必略高一筹是十七支,鲁大壮是十五支。 场面上看,二人基本上没有争夺前两名的资格,接下来的比拼,完全就是在比谁是老末了。 “好嘛,现在就是在竞争第一和第三了,既然如此,那最后一轮咱们便慢慢来。” “朱洪张桓,你们的人先射。” 二人闻言当即指挥手下射箭。 朱洪的手下张弓搭箭,对准面前的箭垛当即便射出一箭! 哆! 箭矢正中箭垛,距离红心也很近,算是比较精准的了。 “好!” 比到现在,双方竞争的情绪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激烈了,不管是谁射箭,只要射的不错,兵卒们便会齐声叫好。 以现在的箭矢数量,张桓一方想要反败为胜,便必须要连续射中两次红心了,如果只中一次红心,哪怕接下来两支箭矢都上靶,在数量上也无法超越对方。 张桓手下的那名弓箭手也是燕人出身,平日训练时算是表现比较好的,只见他屏气凝神,张弓搭箭。 嗖! 破空声响起。 箭矢精准的射到了垛子的红心处,因为力量巨大,整个垛子都颤了一下。 “好!”又是一番叫好声响起。 此时,双方中红心的数量已经完全相等了,朱洪手下的那名弓箭手顿感压力。 他默默的张弓搭箭对准了垛子。 嗖! 哆! 又是一声轻响,箭矢再次射中箭垛,距离红心只差半寸! “哎呀!” 和上次不同,当看到箭矢落点后,兵卒们齐声哀叹起来,显然,一众兵卒们也觉有些遗憾。 燕人弓手并未受到外界影响,他默默的张弓搭箭对准了红心。 嗖! 又是一箭射出,箭矢再次命中红心。 “好~!” 震天的叫好声响起,张桓更是直接蹦了起来,连续两支命中,此时他中红心的数量已经超过了朱洪,若无意外他将获得那五坛美酒了。 “李长,别紧张,输了也没事,我自掏腰包请大家喝酒!”见手下有些紧张,朱洪出言安抚道。 李长闻言微微点头,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张弓搭箭对准了箭垛。 嗖! 箭矢飞出,这次没有再偏移,正中红心! “好!”又是一番叫好声响起,尤其是朱洪的手下,个个跳着脚的鼓掌! 这下双方形势再次翻转,虽说中红心的箭矢相同,但朱洪一番上靶的箭矢更多。 接下来,除非张桓的手下第三次射中红心,不然便会落败。 压力来到了张桓这边,他看着场中的手下说道:“薛显,别慌,你就是落败了,我也自掏腰包请大家喝酒!” 薛显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他对准箭靶张弓搭箭! 嗖! 箭矢飞出。 噗! 一声轻响,奇迹并没有再次出现,箭矢落到了红心下半寸的地方。 看到这一幕,朱洪一方的军卒们自然是拍手叫好。 张桓一方则耷拉下了脑袋。 作为男人,也不只是为了那五坛美酒,更多的还是对名次的执念。 这时,李长主动来到薛显面前道:“兄弟,射的不错,我不如你!” 和张桓的狂妄不同,薛显还是比较低调的,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唉,哪里哪里,运气好罢了!” 头两名分出之后,接下来便是老末的竞争。 和薛显、李长二人精彩的箭术比拼相比,鲁大壮和何必的手下,就有些菜鸡互啄了。 鲁大壮的手下先射了一箭,勉强射中箭垛的边缘,算是上靶了。 何必一方当即还以颜色,同样射中了箭垛边缘。 鲁大壮见状急了,他忙道:“老五,使劲啊!不然哥哥我要打屁股了!” 被叫老五的那军卒满头大汗,他再次张弓搭箭射了出去。 嗖! 这一箭,再次命中了箭垛边缘! “好!”鲁大壮带头叫好。 何必则忙道:“狗剩,快射,再中一箭他们就输了!” 被叫狗剩的那军卒,张弓搭箭,对着箭垛便射了过去。 嗖! 箭矢擦着箭垛的边缘飞过! 鲁大壮见状又是一番叫好! 此时,二人的箭矢上靶数量只差一箭了。 如果最后一箭,何必一方再次脱靶,那鲁大壮便能与其打个平手,接下来还会有加赛。 若是,不然,那二十军棍可就免不了了。 这次二人并未再分先后,而是同时张弓搭箭对准了箭垛。 嗖! 呼! 就在二人的箭矢同时脱手之际,一阵妖风吹拂而过。 紧接着,便听哆的一声,何必一方的箭垛一阵摇晃,确是狗剩的箭射到了箭垛边缘处。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紧盯着何必的箭垛,当看到箭矢上靶之后,何必大声疾呼:“赢了!赢了!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老天爷,你总算照顾了我一次啊!” 另一边,鲁大壮一方则是垂头丧气,一脸无奈,何必的箭矢上靶了,那他们的箭矢就算上靶也是无用。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胜负已分的时候,老五揉了揉被风沙迷住的双眼,看向垛子。 “一、二、三、四、五……嘶!五支?啊?” 老五挠挠头又数了一遍,确定是五支后,他看向鲁大壮道:“连长,我好像射中了!” “射中了有个毛用,他们也射中了!”鲁大壮没好气道。 老五用脏兮兮的手蹭了蹭鼻子道:“连长,你看啊!那妖风把箭矢刮到红心上去了!” 此话一出,刚才还欢呼雀跃的何必等人,瞬间沉寂下来。 同时,其他人也纷纷看向鲁大壮的箭垛。 当看到原本只有四支箭矢的红心处,又多了一支箭矢后,鲁大壮仰天大笑起来:“哈哈!赢了赢了,不用打屁股了!” “老天爷是帮着我的,哈哈哈哈!老五,你可真是个老五,正好五支!” 他手下的军官军卒们也一个个喜笑颜开,看热闹的朱洪、张桓等人亦是咧嘴大笑。 此时的何必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天堂地狱,前一秒还欢呼雀跃,现在却如坠冰窟。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嘴巴张的老大,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跟着他的各级军官们,也一个个如霜打的茄子一样,彻底蔫了! 晚上。 何必等各级军官被当众打了军棍,周正对行刑的人也有所交代,让他们打些皮外伤,疼几天便是,没必要照实打。 当然,如果这些人不求上进,一味摆烂,那今后周正可就不会客气了。 而张桓和朱洪则一边喝酒,一边看他们挨揍,鲁大壮还恬不知耻的凑了上去,蹭了几碗酒喝! 第三十九章 计划开始 就在周正一方热热闹闹的搞比试的时候,黑煞虎等人也在山上商量着如何从军营中,将那些财宝全都夺回来! 在得知他们偷袭军营损失惨重之后,江九儿便料定二人会来找自己。 果不其然,次日,黑煞虎便找上门来。 而江九儿也不着急,她以下山打听消息为由,晾了黑煞虎几天,今日才选择和他见面。 看着低眉顺眼的黑煞虎,江九儿轻声道:“怎么,那许百户没能帮你把那些银子再抢回来?” 黑煞虎讪笑:“嘿嘿,那蠢货,哪有九妹聪明!我这次来,就想请教一下九妹有没有破敌之策。” 江九儿在屋内踱步了几圈之后,才缓缓说道:“这几日,我下山打听了一番。” “因为大辽要南下劫掠的原因,雁荡山下来往的商旅会越来越少,今后咱们山上的人,怕是要过一阵苦日子了。” 这事黑煞虎自然也知道,他拍着自己的大腿骂道:“朝廷那群王八蛋,就会欺负咱们老百姓,现在外敌兵临城下,一个个倒成了缩头乌龟了,真他娘欠揍!” 江九儿并未和他一同愤世嫉俗,而是接着说道:“依我看,抢劫军营风险实在太大,咱们不如暂且放下此事,去劫掠其他富户。” “等将他们劫掠干净之后,回头再想办法将军营内的财物拿回来也不迟。” 此话一出,黑煞虎顿时陷入沉思。 诚然,虽说那些富户家中个个有家丁打手,且墙高门厚,但他和江九儿如果铁了心联手劫掠,他们也是防不住的。 但这些人的住所距离雁荡山实在太远,就算抢了东西,要想运回山上也不是那么容易。 在这期间极易被周正发现,并进行伏击。 所以,这些富户才能在这里作威作福这么多年。 思虑片刻后,黑煞虎抬头问道:“九妹,劫掠他们倒是可以,但你有没有什么好的计划,别又像上次那样,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九儿微笑道:“办法自然有,咱们两家分工,我负责下山佯攻军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你带人去劫掠那些富户,将东西运回山上之后,咱们对半分。” 黑煞虎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嘶!这招我知道,叫调虎离山,对不对!” “虎哥真是聪明!”江九儿夸赞了一句,随后又补充道:“不过,那些富户家中和白家可不一样,他们家中并没有太多银两,更多的还是粮食。” “这些粮食的运送需要很多的人手,所以,你要尽量派遣更多的人前去。” “不然,你抢过之后,那些粮食可是要落到他周正手里去了!” 黑煞虎点了点头就要答应,然而很快他又觉有些不对,他沉声道:“哎,若是此法可行,那我们为何不直接将周正从军营中引走,再去抢劫军营呢?” “那些银两方便携带,有了银两咱们还怕没有粮食吗?” 江九儿目光一滞,她美眸流转,似是思索了一番后,开口道:“虎哥,你为何非要劫掠军营呢?” 啪! 黑煞虎拍案而起:“哼,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自从我上山以来,哪里吃过这种亏?” 说罢,他又看向江九儿到:“九妹,你说呢?” 黑煞虎就是这睚眦必报的性格,如此一来,江九儿让其帮忙打工运送粮食的计划也只得搁浅。 她佯装犹豫片刻,随后便说道:“好,先攻军营,也能伤其士气。” “咱们还是按着刚才说的计划,我带人引走白沟屯主力,你带人劫掠他们军营,所获得的东西,咱们五五分账,如何?” 黑煞虎连连点头:“好好好,一切都听九妹的,哈哈。” 江九儿微微点头,随后又叮嘱道:“记住,你劫掠了军营之后,还要将他们的营地一把火烧了,尤其是粮食等物品,定不能给他们留下。” “若是没了粮食,他那几百人定会作鸟兽散,到时候咱们再劫掠其他富户,可就方便多了!” “好!哥哥我办事,你一定放心。”黑煞虎拍着胸脯保证道。 商定好计划之后,江九儿又装作若无其事的多问了一句道:“对了,许百户他们几个听说已经成了你的手下了?” 黑煞虎面色顿时尴尬起来,他打着哈哈道:“呃,是有这么一回事,这不是上次下山,他的人基本上都死绝了嘛,所以便认了我当大哥。” “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若是九妹不喜欢他们,我把他们赶走便是了,嘿嘿!” 听得出来,黑煞虎是在说客套话,江九儿也不会蠢到逼对方赶走手下,而是接着对方的话头道:“既然他们已经认了虎哥当大哥,那今后便是虎哥的兄弟了,你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只是……” “只是什么?”黑煞虎忙问。 江九儿站起身来,一边在房间中踱步,一边说道:“只是我希望虎哥能记住徐叔是怎么死的。” “我可不希望,有朝一日,你步了他老人家的后尘!” 此话一出,黑煞虎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江九儿见状,又道:“当然,也可能是妹子多说话了,虎哥你别往心里去。” “今日商定之事不宜太迟,迟则生变,依我看,咱们明日便动手如何?” 黑煞虎顿了顿,才反应过来道:“哦!好!那我们明日在山脚下汇合,我先回山准备去了!” “嗯!虎哥,慢走!”江九儿客气道。 杀一个人,自己动手无疑是最低级的。 江九儿三言两语便挑起了黑煞虎对许百户等人的猜忌,不过,终究是刚收的小弟,直接杀掉有些说不过去,所以黑煞虎便打算明日劫掠了军营,再找个由头,将几人除掉。 次日清晨。 一个肥头大耳的汉子带着几个随从来到了白沟屯的军营之中。 收到消息的周正亲自迎接。 “宁五兄,久仰久仰!” “哎,应该是我久仰周兄大名才对,七十多个土匪,说杀就杀了,放眼咱们整个邢州府,你也算是少有的功劳了!”宁五的声音中天然带着三分笑意,听起来很舒服,只是这五短的身材再搭配上甲胄就显得不和谐了。 现在,周正也信这家伙家境不错了。 一番客套之后,双方直接切入正题。 “周兄,不知那些土匪的首级现在何处?” 周正也不废话,直接带着宁五来到了储存首级的地方。 因为是冬季,随便找个干燥阴暗的地方便是天然冰箱,所以那七十多个首级一点也没有污损。 看到那些首级之后,宁五乐的合不拢嘴。 “哈哈,有了这些东西,我再回家,便不会再被老爹训斥了!” 看得出来,这家伙是真正的开心。 周正微微一笑,说道:“人头在此,不知宁兄的银子准备的如何了?” 宁五忙伸手入怀,掏出来一张五千面值的银票递了过来:“银票在此,正宗的陈家票号本票,去邢州府便能兑成白花花的现银。” 大乾的银票有好几种。 最多的,自然是朝廷分发的银票,但因为户部没有准备银两便胡乱刊印,导致朝廷的银票信用大减,如今已经基本上不流通了。 与之相反,那些私人票号倒是开的红红火火。 存钱、借贷、投资、周转等等,基本上和现代银行差不多。 其中陈家票号的信誉最佳。 周正拿在手中验看一番,确定无误后,便将其收了起来。 “宁兄当真是痛快人,今日我周正就算是交下你这个朋友了,若今后再有需要,我们还能继续做这生意!” 宁五闻言眼前一亮:“真的,那太好了,今后再有这玩意我还按着现在的价格收购。” “若是不缺银子,粮食,衣物、布匹,我都能搞到。” 看得出来,这家伙家里是真的有钱。 周正虽不是那种嫌贫爱富之人,但如果能和他混熟,今后办事应该会方便许多,于是他便邀请道:“宁兄客气,你远道而来,今日我略备薄酒,咱们不醉不休!” 宁五一听连忙推辞道:“不了不了,我还急着将这些人头运回去表功呢!下次,下次你来黄耳营,我好好请你吃上一顿!” 说罢,他便对身后的随从们说道:“来来来,赶快往车上搬。” 他带来的随从们赶忙上前搬运。 见他不是客气,周正便也没有强留,而是招呼士兵们帮着一起搬运。 然而,就在几人折腾的热火朝天时,今日,负责警戒的何必,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屯长,江九儿带着一百多人来到营前挑衅,您赶快过去吧!” 闻言,周正瞬间心头一紧。 安静了这么长时间,她终于准备好了。 和江九儿敲定计划之后,周正除了姜武之外其他人谁也没告诉,他只是让军卒们将那些穿不上的甲胄全都分发给了那些身体比较强健的家属。 明面上是当衣服穿,但实际上却另有所图。 “传令下去,所有军卒的家属,全部穿上分发下去的盔甲,再拿上那些兵器,听候姜叔的命令!” “之后,你再去找姜叔,让他依计行事。” 何必一听有些懵:“啊!百十个土匪而已,还至于让那些老弱也一起上阵吗?” 周正没时间解释,只是沉声说了句:“服从命令!” 随后,他看向有些惊慌的宁五道:“宁兄,如你所见,出了点状况,你可能要晚些再走了。” 宁五连连摆手道:“无妨无妨,先料理这些土匪便是。” 周正微微点头,安排人将宁五送到大营之后,他又急忙派人将鲁大壮、张桓、朱洪三人召集了起来,他沉声下令道:“让你们的人,全都待在军营或者家中不得现身,违令者斩。” “待鼓声响起,所有人一起杀出,灭贼!” 三人就没那么多心思,听到周正的命令之后,三人当即离去开始让兵卒们隐藏自身。 另一边,姜武已经带着何必及其麾下的百十号人来到了军营之外。 姜武手持长枪,指向江九儿道:“黄毛丫头,平日你龟缩山上我奈何不得你,今日,竟敢来我营前嚣张,找死不成?” 江九儿鼻孔朝天,目空一切道:“哪里来的老狗,在这狺狺狂吠,之前劫我钱财的周正呢,叫他滚出来,本姑娘今日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还不等姜武说话,何必便火了,他怒道:“娘的,吹牛皮的见多了,能把牛吹天上去的你还是头一个。” “就你手下这些散兵游勇,爷一个人便将他们全都办了,何须我们周屯长出马?” “有本事站在那别动,爷现在就收拾了你!” 何必说罢便开始撸袖子。 姜武见状沉声道:“何必,听命行事!” “啊!”何必一惊,然后忙抽了回去。 这时,江九儿又道:“就凭你!不过是周正手下的一条狗罢了,来,姑奶奶今天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姜武并未理会她的挑衅,而是低声对何必道:“告诉所有穿戴好盔甲的家属们,全部集结站队,等会随同我们一起冲出营地,去追逐眼前这伙土匪。” “记住,让她们不要出声,以免暴露身份!” 想到周正对他的叮嘱,何必也明白了,二人这是早就商量好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废话,赶忙回去集结那些家属们去了。 这些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女子,或者年龄稍长的男子,这些人打架肯定是不行,但跑上一段距离装装样子还是可以的。 姜武擎枪指向江九儿,厉声道:“小娘皮,我劝你赶紧束手就擒,不然的话,我抓住你便是死路一条!” 姜武说话的同时,他背后的军营之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有的是鲁大壮等人麾下,正在找房间躲藏,有的则是那些刚刚换好甲胄的军属,正在向外集结。 远处,隐在一处洼地内的黑煞虎,看到那人来人往的军营后,忍不住道:“这些家伙,还真沉得住气呢!” 正说着,便见一人急匆匆跑来。 “虎大当家,九儿姐说,那群兵痞警惕性很高,没那么容易上当,他让您万万不可闹出动静,不然将前功尽弃!” 听到这话,黑煞虎点头道:“知道了,告诉你们九儿姐,有我在这,让她绝对放心!” 那土匪走后,黑煞虎回头对手下道:“所有人都听好了,别出动静,就是拉屎也得给我拉裤裆里面!” 一众土匪连连点头。 随后,黑煞虎又看向随行而来的许百户等人道:“许兄弟,你对白沟屯地形熟,等会冲进去的时候,你打头阵如何?” 自从上次落败之后,黑煞虎便再没和许百户称兄道弟过,如今这声许兄弟,便是要其卖命的酬劳了。 许百户哪有拒绝的道理?他赶忙道:“听从大当家调遣!” 黑煞虎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便继续趴在地上眺望军营! 军营处,经过双方一番对骂拖延时间之后,何必也终于将军营内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都整合到了一起。 当得知准备完成之后,姜武当即道:“何必,带着你的人,还有那些军属,随我出营杀贼!” 说罢,姜武提枪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有他带头,何必也带着麾下一百多号人紧随其后,在他之后,便是那些被突然召集起来的军属们。 他们虽然搞不明白周正是在干什么,但有何必带着一百多军卒打头,她们倒也没什么好怕的。 就这样,几百人一窝蜂的从军营之中冲了出去。 江九儿见状,当即道:“风紧扯呼!” 一声吆喝,她随即带人向雁荡山的方向后撤。 姜武则大声吆喝道:“杀贼啊!斩获一名土匪首级,赏银十两!” 虽说姜武吆喝的厉害,但他的脚步却并不快,只是在江九儿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何必见他如此,便也以同样的速度紧随其后。 原本那些为了赏银打算冲锋的兵卒们,看到二人走走停停,便也不敢再往前冲了。 就这样,这些人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渐渐的离开了黑煞虎等人的视野。 眼见军卒们已经不见了踪影,许百户便开口道:“虎爷,咱们不冲吗?” 黑煞虎躺在地上冷笑一声道:“急什么?他们还没走远,万一杀个回马枪,我们岂不是麻烦了?再等等吧!” 虽说黑煞虎一口一个九妹叫着,但他心里也知道,双方是竞争关系,这次江九儿主动吸引兵卒追击,也算是对了他的心思。 如果周正的兵卒们能将江九儿追上,并杀他们几十人,那对黑煞虎而言自然是最好的。 就算没追上,他也没什么损失。 就这样,足等了小半个时辰,确定他们走远之后,黑煞虎才从洼地处站了起来。 “兄弟们,发财的时候到了,冲进军营里面,拿回原本属于咱们的银子!杀呀!” 一声吆喝,黑煞虎带头冲向军营。 原本被安排为先锋的许百户等人也不敢怠慢,他们赶忙冲锋而上。 第四十章 各出奇谋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黑煞虎将手下精锐全都拉了出来,足有一百五十人,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 这些人冲出洼地之后,便径直跑向军营的方向。 沿途房屋一片寂静。 就这样,一百多人冲进了军营校场之内。 然而,当进入校场之后,这些人猛然发现,校场上的战鼓旁,正站着一人。 那人身穿甲胄,手中握着战鼓的鼓槌,旁边左右手边分别戳着一杆长枪和一口战刀,身边的架子上。 战鼓的架子上还放着一张弓和十几支箭矢。 看清楚那人模样后,许百户上前一步,咬牙切齿道:“周正!今日你死到临头了!” 黑煞虎闻言眉头一挑,虽说上次偷袭的时候碰过面,但当时是晚上,他并未看清楚对方的面容,如今听到许百户的话,才知道眼前之人便是让自己连吃了好几次亏的罪魁祸首。 “你便是周正?”黑煞虎厉声问道。 周正抬起头来蔑视的看向对方道:“不错,我便是朝廷任命的白沟屯屯长周正。” “许百户,匪徒已经引来了,你怎么还不离开?” “万一一会打起来,误伤了你,可不好说啊!” 此话一出,黑煞虎立刻瞪眼看向许百户,一股杀意迸发开来。 许百户脸都绿了,他忙道:“周正,你休要胡说,一个月前,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与你不共戴天,今日我就是来取你首级的!” “虎爷,依我看,不必和他废话,直接上去,宰了他再说!” 黑煞虎死盯着许百户,似是在犹豫。 这时,狗头军师李玄上前道:“虎哥,许百户的事回山寨再说不迟,现在还是速战速决为妙。” 黑煞虎也想起了这里乃是险地,一旦外出追击的兵卒们回来,他们必会陷入重重包围之中,于是他扬起长刀指向周正道:“不错,先杀了此人再说!” “上!谁宰了他,赏银一百两,娘们两个!” 一声令下,以许百户为首的一众土匪们纷纷提刀上前。 而就在这时,周正手中的鼓槌也动了。 咚咚咚…… 鼓声响起,校场内隐藏着的兵卒纷纷现身。 以鲁大壮为首的兵卒们,个个顶盔挂甲,手持兵刃,组成先前训练过的阵型,稳步来到了那些土匪们的面前。 与此同时,隐匿在四周房屋内的兵卒们也全都围了过来。 里面一百,外面两百,黑煞虎被彻底包了饺子。 看着周围严阵以待的兵卒们,黑煞虎彻底慌了。 鼓声停止,周正勾起嘴角说道:“许百户,现在回头,或许可以饶你一命,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白沟屯的兵卒已经和许百户所在时大不相同,他们目光坚定,身材健壮,兵刃和战甲虽然破旧,但却也不是他们这群土匪能相比的。 出于恐惧,许百户下意识的开始和黑煞虎拉开距离,他仅剩的十几名手下也开始跟着他缓缓移动位置。 黑煞虎见状勃然大怒:“娘的,真是条烂狗。” 说罢,他大步上前挥刀便砍,许百户此时斗志全无,见其走来,赶忙便要逃跑,只可惜此时的他腿都软了,还没跑出两步便摔倒在地,黑煞虎也不客气,当头便是一刀。 许百户身死,他手下的那些兄弟们纷纷向着四周逃窜。 黑煞虎也顾不上其他了,他怒道:“兄弟们,跟我冲,杀出去!” 说罢,黑煞虎便一马当先的向着侧翼开始冲杀。 周正将鼓槌猛地砸到战鼓上,随后道:“剿灭匪徒!” 一声令下,一众兵卒们随即向前推进。 一方是散兵游勇,一方有着完整的军阵,而且还有装备优势,这根本不是交战,而是一场压倒性的屠杀。 鲁大壮一人持斧,一人持矛带头冲杀,仅一瞬间,那些土匪们便崩溃的四散逃奔。 经过上次小考的失败,朱洪似乎是意识到了指挥的重要性,他并未亲自上前,而是指挥着手下各班排队伍进行围剿。 除此之外,那些弓箭手们也参与了战斗,虽说准头基本为零,但也有瞎猫碰到死耗子的时候。 就算没射中,是不是从耳边响起的破空声,对这些土匪们而言,也是极大的心理威慑。 周正也并未参战,只是远远的审视着。 这时,躲在仓库之中的宁五悄悄的摸了出来,他看着前方被追的四处乱窜的土匪们,忍不住拍手叫好! “好!杀!杀光这群为祸乡里的匪徒们!” 刚开始听到匪徒们来营前叫阵,宁五还有些慌乱,他还以为,这里的土匪已经强悍到和军队对抗了。 但现在看来,却是周正用计谋引这些人上钩的。 战斗只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便结束了,黑煞虎带着自己的几十个嫡系拼死突出了重围,朱洪本来还想指挥追击的,结果被周正叫停,他们将剩余的土匪们围剿之后,便开始打扫战场。 不一会,姜武便带着何必,以及那些妇孺兵卒们从远处跑了回来,看着满是鲜血的战场,不少女子直接呕吐了出来。 也幸亏这是冬季,若是夏季的话,此时军营内怕是早就恶臭难闻了。 姜武来到周正面前道:“那个江九儿带人回山了,据我估计,应该是去抄黑煞虎的老窝去了,你这边怎么样?” 周正朝着战场努了努嘴道:“这不,就干掉这些。” 姜武的目光在这些尸体上游离,很快他便发现了许百户等人的尸体,但左看右看也没看到黑煞虎的。 “那个黑煞虎跑了?” 周正微笑着点头道:“对,跑了,我本来也没想留下他!” 姜武一听急的直拍大腿:“哎呀,怎么能把他放跑呢?他在刑部的通缉名单上都是挂了号的,杀了他,起码能让你官升一级!” 周正摇头:“这白沟屯我经营的刚有点起色,还不想被调走,而且我放了他,不代表江九儿也会放了他。” “没了那些手下,他这只黑煞虎,也只能算是一只残虎罢了,等他回山之后,看到鸠占鹊巢的江九儿,你觉得会是如何?” 此话一出,姜武顿时眼前一亮:“二人定会死战一场分个高下!” 周正点头:“不错,在我看来,那江九儿的威胁可比这只黑煞虎大多了,如果黑煞虎回山之后,能与之拼个两败俱伤,那对我们未来围剿雁荡山的土匪,可是有极大的益处!” 听完周正的想法,姜武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不错,此计甚妙。” 其实,上次黑煞虎偷袭的时候,周正便察觉到了他的身份,当时周正一枪便能将其刺死,但最终他还是杀了出去,并未将其击杀,为的就是留着他和江九儿争斗。 不然,等江九儿做大之后,再想对付她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就在二人商议之际,宁五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嘶,周屯长,咱们先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嗯?什么话?”周正明知故问道。 宁五嘿嘿一笑,说道:“就是,今后你有了人头,还卖给我的话!” “呃!这个……”周正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纠结片刻,说道:“宁兄,不瞒你说,我这屯长暂时还只是代任屯长,刚才卖给你的那些人头,实在是缺钱缺的厉害没办法。” “现在这些人头,我想自己送到镇北关林总兵那里,让他帮我把这个代字去掉,所以……嘿嘿!” 宁五看了看营地内上百具的尸体,又看了看周正道:“嘶!周兄,现在营内有上百颗土匪人头,依我看,你只是交上去一半,应当便算是立功了,摘下那个代字不在话下。” “至于,剩下的那一半……嘿嘿,估计让你官升一级不大够,所以,你看能不能卖给我呢?” 周正要的就是他这个态度,虽说心中已经同意,但能从这富二代手中多赚点银子还是要多赚一点的。 “呃!这个……”周正继续故作犹豫。 宁五则十分上道的伸出了五根手指道:“这些人头,我还是以五千两银子收购,如何?” “嗯?成交!”没有犹豫,没有客套,周正果断落锤,生怕对方反悔似的。 敲定价格,周正随即对手下人吩咐道:“将这些土匪的首级全部砍下来,分出一半给宁兄带走表功,剩下一半送去镇北关,剩下的尸体尽数挖坑掩埋。” 一个时辰之后,宁五满载而归,因为人头太多,周正还把之前送银子的两辆驴车送给了他。 看着宁五离去的背影,周正问道:“姜叔,你说他祖上是伯爵,还掌握着地方盐政?” 姜武点头道:“对啊,整个河东道的盐政都是由他监管的。” 周正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后,说道:“看来,今后还是要和这位宁兄拉近关系啊!” 就在周正大发横财的时候,黑煞虎也回到了雁荡山上。 而此时,他的山寨已经被江九儿占领。 佯装引走姜武之后,江九儿便直接回到了雁荡山黑煞虎的驻地。 因为手下好手全被黑煞虎带下了山,所以骗开寨门之后,江九儿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将山寨占领。 黑煞虎带人回来的时候,江九儿正让人清点山寨财物,并打算搬到她的山头呢! 就这样,两方人马打了碰面。 “九妹!你!”看到江九儿在自家山寨,黑煞虎当即一惊。 江九儿也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能活着回来,她同样有些惊讶:这周正真是个废物,几百人竟连个黑煞虎也搞不定! 心中暗骂的同时,黑煞虎也反应了过来,他虎目圆睁的盯着江九儿道:“江九儿,这一切是你策划的,对不对?” 到这份上了,江九儿也不再隐瞒,她坦然道:“不错,我这调虎离山,调的不是周正,而是你这只黑虎!” “如今你的山寨已经被我掌控,现在归降于我,还能保住一条性命,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 黑煞虎勃然大怒:“放你娘的屁,我乃堂堂七尺男儿,怎会向你投降,兄弟们,随我冲,杀死这帮背信弃义之徒!” 尽管在军营中损失惨重,但黑煞虎的手下依旧没一个怂货,全都跟着黑煞虎冲了上去。 江九儿也不慌乱,她小手一挥,说道:“二叔,弓箭伺候!” 一声令下,老黑熊的手下随即射出箭矢,黑煞虎一方当即被放倒数人。 而黑煞虎则顶着箭雨,一路冲到山寨前方。 作为山寨的设计者和建造者,他特意在山寨围墙的一处地方留了机关,为的就是处理这种情况。 只见,他来到围墙边一掌打出,原本坚固的围墙顿时裂开了一个豁口,就这样,黑煞虎的几十人便杀进了山寨之中。 江九儿见状大惊,她立刻下令手下与之决战。 虽说现在黑煞虎没了手下,但凭借他在雁荡山的威望,如果这次放他离去,未来他再拉出一支队伍和自己对着干,那可就麻烦了。 又是一番激战,在付出了十几人伤亡的代价后,黑煞虎终究被乱刀砍死! 看着满地尸首,江九儿气的小脸煞白。 “这周正,当真是混蛋至极!二叔,让郭猎户去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若不解释清楚,今日之事我和他没完!” 老黑熊也在激战中受了些轻伤,他摇头道:“九儿,别问了,既然黑煞虎已死,咱们和他的合作便算完了,今后好好经营咱们的山寨便是。” 然而,江九儿却咬牙道:“没完,北边要打仗了,山下路过的商旅越来越少,咱们得想办法多抢一些粮食物资。” “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把山下那几家肥羊的粮食运上山!” “去,问问去,看那小子是什么态度,他若是想过河拆桥,我便要他好看!” 此话一出,老黑熊也只得安排人前去。 而周正这边也早已想好了答复,他回话道:“我虽然有四百人,但为了保证他们能上当,便派出了二百人去追击你们。” “而黑煞虎足带了一百五六十人前来劫掠,我并没有太多的人数优势,再加上手下没什么实战经验,指挥能力也不足,所以才让黑煞虎跑掉了。” “这个是我的失误,对不住了,为了表示歉意,今后劫掠那些富户的时候,我愿意让出一成份子给你们,如何?” 老猎户也没多说,转身便回了山中。 次日,老猎户便又回到了军营,一同带来的还有几颗人头,正是黑煞虎、李玄、杜旭等几名山匪头目的。 “周屯长,我们大当家的接受您了道歉,还令我将这些人头送回来,她说,这东西在你这比在她那有用的多。” “另外,她还说,山南的那个周财主为富不仁,这些年来,逼死了不少佃户和老百姓,所以打算在今天晚上劫掠山南周家的宅院,劫掠之后,她会让人将一部分财物放到雁荡山脚下,到时候会派人来通知您!” 江九儿的反应大大出乎了周正的预料,他原以为对方应该会得理不饶人,并向自己要求更大的利益,比如甲胄兵器之类的。 可她非但如此,反而还将黑煞虎几人的人头送了过来,供自己邀功。 看着眼前的老猎户,周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 思虑片刻,周正道:“嗯,如此便多谢大当家的了,至于劫掠周家的事情,大当家的自行决断便是,我只当自己是聋了瞎了,如此可否?” 老猎户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告诉九儿姐。” 说罢,老猎户转身离去。 送走老猎户之后,姜武看向周正道:“你真要和他们一起劫掠那些富户?” 周正摇头:“自然不是,我打算趁她劫掠的时候,埋伏一手,顺带将她也抓住!” 听到这话,姜武松了口气。 和江九儿合作虽然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那些富户侵占田亩的问题,但也会给他带来极大的隐患。 勾结土匪,劫掠百姓,一旦此事败露,周正必死无疑。 “那人说今天晚上便会行动,要不我带二百人去周家埋伏?” 周正想要点头应允,但他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见他犹豫,姜武又问道:“怎么,还有问题?” 沉思良久之后,周正道:“嗯,那便有劳姜叔带二百人去了,不过要等入夜之后再去,不然容易被打草惊蛇。” “剩下的二百人也要通知下去,让他们今夜穿甲而睡,防止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好!”姜武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入夜。 姜武带着何必和鲁大壮二人向周家扬长而去。 而周正守在军营之中,防止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戌时无事发生。 亥时无事发生。 一直到子时都是无事发生。 然而,越是安静,周正便越觉得心里不踏实。 他来到了张桓的营帐。 此时,张桓也未睡觉,见周正到来,他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屯长,啥事?” 和他同寝的几个兵卒也全都爬了起来,如周正的命令一般,这些人是穿着甲胄躺在床上的。 周正看着这些人沉声问道:“谁会骑马?” “我会!”张桓首先开口。 周正摇头:“你是军官,遇事要指挥手下,其他人还会吗?” 旁边的几个兵卒忙上前道:“我们也会!” 几人一直帮着姜武伺候马匹,周正也见过他们骑马,所以才会找来。 “你们几个现在骑上马匹去咱们军屯附近巡视一番,看有没有情况发生!” “是!”几人应了一声,随后便去了马厩。 张桓见状道:“怎么?出事了吗?” “没有,只是觉得心中有些不安,按理说,那江九儿应该不会如此简单的便去偷袭周家。”周正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他也算是和江九儿交手几次了,除了山下将白府的财物劫回军营之外,基本上没占到过什么便宜。 而以她的聪明,和双方现在的关系来看,对方应该不会这么简单的信任自己,并告知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可周正疑惑的同时,又不得不派人前去周家。 因为若是不去,万一周家被抢了,江九儿再将周家的财物送到军营,再派遣周家人去府衙告状,那才真是黄泥落到裤裆里呢。 所以,他必须派人去守着。 可他手下就四百人,派出去二百,剩下的守卫军营还算可以,再干其他的,人手便不足了。 也正因如此,他才只是派遣几人骑马去巡查。 张桓脑子直,并不理解周正心中的疑惑,他挠挠头道:“她不偷袭周家,还能偷袭哪里?难不成,她和黑煞虎一样蠢,敢来偷袭我们军营?” 周正闻言全身一震,他看向张桓,片刻后,他说道:“不是不可能,我们现在已经派出去二百人了,如果周遭再发生什么事情……” 他正说着,便听外面有人大喊道:“屯长大人,西边刘财主家着火了!” 还不等他话音落下,又有一人策马而来:“屯长,南边的赵财主家也着火了!” 周正赶忙走出营帐。只见那两个方向火光冲天,隐约间还有嘈杂的声音传来。 张桓见状忙道:“我带人去看看!” “慢!”周正赶忙制止,这家伙脑子太直,碰上江九儿绝对会吃亏。 只可惜,最沉稳的姜武已经去了周财主家,最聪明的何必和鲁大壮也一起去了。 能堪大任的除了自己,便只剩下朱洪了。 “快去,把朱洪叫起来,让他带着手下去刘财主家看看,告诉他,若对手强大,不要硬拼。” “如果对方撤退,也不要强行追击!” “再去周财主家附近,让姜叔派人去赵财主家看看,一样不要硬拼,也不要擅自追击!” 接连几条命令下达之后,周正直接让徐裴敲响了战鼓,鼓声响起,军营内剩余的兵卒全部集中了起来,连带着那些家属们也被惊动了。 她们看着四周的火光,眼神中有种未知的恐惧。 自从和这些土匪开战之后,周正便让冯之舒等人全都搬到军营居住,以防万一。 此时,他们自然也从屋内走了出来。 看着火光中面沉似水的周正,冯之舒也不由得捏紧拳头放在了胸前。 陈新莲还算经历过风浪,她说道:“没事的,那些匪徒们再厉害,也绝对不敢正面冲击军营!” 冯之舒微微点头,这时,她突然发现身旁慕燕然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虽说这家伙嘴巴毒辣的很,但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双方关系也不似之前那般水火不容了。 尤其是冯之舒数次包容慕燕然的任性之后,后者的脾气也有所缓和。 “你怎么了?很害怕吗?”冯之舒轻声开口道。 慕燕然逞强般的摇了摇头,但颤抖的身体,还是出卖了她。 冯之舒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得拉住了她的小手进行安抚。 这时,周正的目光扫了过来,他厉声道:“都站在这干嘛?添乱吗?传我命令,所有军属全部回到营帐,再敢擅自出来者,立斩不赦!” 一声令下,原本因为恐惧而选择出来抱团的军属们,全部又回到了营帐之内。 陈新莲也赶忙带着三人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关好大门之后,陈新莲笑道:“这个周正,还真有几分将帅之风咧。” 感受着冯之舒手上传来的温度,慕燕然的恐惧被驱散了不少,她说道:“什么将帅之风,只是呵斥我们这些弱女子罢了!” 陈新莲知她脾气,所以只是笑而不语。 在将所有军属赶回去之后,前去探查的斥候也跑了回来:“回屯长大人,这两大财主家已经被劫掠一空,人基本上都死绝了,火应该是那些土匪们放的!” 听到这话,周正脸色大变,他说道:“动作这么快?那粮食和财物呢?没有带走吗?” 斥候说道:“财物不见了,但那些粮食他们却没带走!” “周财主家那边呢?有情况没有?”周正又问。 斥候道:“他们家中已经开始防备了,咱们的人还守在边上。” 正说着,只听军营外突然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听数量至少有上百人。 “冲啊!杀进军营,将他们的银子全都抢过来!” 还不等周正说话,张桓便厉声道:“奶奶的,你们这帮孙子还真敢来啊!” “小的们,都给我支棱起来,建功立业赚银子的时候到了!” 之前的两次战斗,周正按着人头给手下们发了赏钱,一个人头十两银子,无法确定人头归属的便分发给班长,由班长代持分配。 所以,在听到有土匪前来的时候,这些兵卒们个个兴奋的拿起手中兵刃,就要出营拼杀。 然而,就在这时,周正突然道:“所有人不得出营,守住营门各处,别让那些土匪杀进来便是。” “传令,让朱洪火速回援,从外面包围这些土匪!” 如今军营内只剩下这一百多人,若真让张桓带人冲出去了,那周正手下便再无预备队,一旦对方派出一支奇兵进攻军营。 他未必会死,但那些军属怕是要死伤惨重了。 张桓虽说没周正的心思,但对命令还是比较听从的,他连忙点头制止了士兵的冲锋,随后便派人骑马去给朱洪报信。 而军营外的土匪们,在看到营内有人影晃动的时候,他们也没有真正发动进攻,而是在外围吆喝了几声,便又扭头隐入黑暗之中。 当喊杀声消失,周正的脸已经黑成了焦炭,此时他有一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 愤怒让他想要下令追击,但理智却告诉他,现在的江九儿或许已经张开了口袋阵,就等着他从军营中追出去呢! 从今夜调集的人手来看,现在绝不止江九儿一支土匪队伍在闹事,搞不好,以她的手段,已经将整个雁荡山的土匪集团,都统合起来了。 寒风呼啸,周正迅速将外面的棉甲脱了下来。 温热的肉体接触到冰凉的空气后,周正燥热的身躯迅速冷却,同时,他的大脑也冷静了下来开始分析当前局面。 土匪们抢了两个财主,只拿走了他们家中财物,对粮食却是不管不问,想来应该是早就盘算好了。 之后再放火,则完全是在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派兵出去探查。 最后再进攻军营,可当看到军营有人驻守之后,又立刻撤退。 由此可以看出,对方的计划十分缜密,且将诸多可能性都想到了,并且告知了这些人应对的方法。 那他们究竟是何目的,要干什么? 抢劫军营的银两?不太可能,或者说太过冒险,摆开这么大阵仗只是试探性的抢抢,完全不至于。 而这些富户家中的财物并不多,他们更多的家产,是家中储存的粮食,以及兼并的越来越多的土地。 思虑片刻之后,周正猛然惊醒,他沉声道:“速去通知朱洪,让他不要停留,直接去魏财主家。” “再去找姜叔,让他安排人去找孙财主家,若是见到匪徒便稳扎稳打,切记不可随意追击!” 既然江九儿已经组织起了这么多人手,那这两大财主家的财物绝对喂不饱那些土匪们,想要窃取更大的利益,便只有将白构图其他几家财主的家,一并抢掠了。 之前所有的步骤全都是在吸引自己注意,现在,这些人搞不好已经将剩下几大财主的家搬空了! 果不其然,当朱洪和姜武带人赶到那两大财主家的时候,他们全家也已然遭劫,财物连带着粮食几乎被土匪们搬空。 为了今日的劫掠,江九儿确实是动员了雁荡山上所有的土匪。 佯攻的佯攻,吸引注意的吸引注意。 当然,更多的还是前来搬运粮食和财物。 雁荡山上的土匪们也知道,北方即将打仗,未来这里的商旅将会越来越少,他们在山上没什么经济来源,而新上任的这个白沟屯屯长又这么狠,连黑煞虎都栽到他手里了。 这次若不和江九儿一起,先把粮食屯起来,弄不好来年就要饿死。 所以,这些人才会如此配合江九儿的行动。 第四十一章 江九儿的信 负责扫尾的土匪们,看到朱洪等人之后,半分恋战的意思都没有,一声风紧扯呼,这些人便丢下手中的东西,开始往山上逃窜。 朱洪想要追击,但想到周正的命令,最终也只能按下了心思,随后,他又赶忙去白沟屯的其他富户家中巡视。 结果自然都是如此。 也就是说,江九儿打着劫掠周家的由头,以及后来的诸多手段吸引周正的注意力,而她则早已暗中开始抢掠白沟屯的其他富户。 等周正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为时已晚。 看着这一座座化为废墟的豪宅,周正面沉似水。 “现在怎么办?”姜武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道。 若是平时,这些人家中遭劫,他定是拍手叫好的那个,但现在,他们折腾了一夜,东西让人抢走了不说,还让人戏耍了半天。 听到这话,周正也是无可奈何。 他看着周围的田地,无奈的摇头道:“上报吧,不管怎么说也是几十上百条人命。” 姜武闻言也是一叹。 就在二人巡视之际,一名身穿绸子衣服的中年男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周叔公!周叔公救命啊!” 来人正是被江九儿拿来吸引周正注意力的周家大财主。 周正左右看了看,有些懵逼道:“谁是周叔公?” 中年男子哭丧着脸来到周正面前,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周大屯长,您就是我的周叔公啊!” “啊?”周正一脸懵逼。 周财主解释道:“昨日我翻了翻我祖上的家谱,发现您的父亲,是我烈祖爷的叔叔的玄孙,按着辈分,我就应该叫您一声叔公爷啊!” 周正人都傻了。 烈祖?那是什么祖辈?玄孙?那又是什么辈分?再说了,我又不是白沟屯的人,我爹是谁你知道吗?就乱攀关系? 还不等他回过味来,周财主便连忙磕头道:“叔公爷,您可要救救我啊!我们家到我们这一代,可就我们这一支独苗了!” “您就算不看在我爷的面子上,也要看在我烈祖的面子上啊!” 说着,周财主便给周正连连磕头。 周正瞠目结舌。 他并没有上前搀扶对方,而是直接问道:“先别攀关系,你先说说让我怎么救你!” 周财主闻言,忙抬头道:“叔公爷,这情况你也看到了,他们几家全都被抢了,就剩下我了,搞不好哪天我也要遭劫,您是我叔公爷,可不能不管啊!” 果然是为了这事。 看着眼前不停给自己磕头的周财主,周正从怀中拿出了他曾写下的,关于自己购买白沟屯土地的条据。 “周财主,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明跟你说吧,这些人家中,不仅财物和粮食遭劫,人也一个不剩的全都被土匪杀了。” “你要是真想活命,便听我的,留下财物和粮食,直接带着你的家小走人,我也不再追究你擅自买卖军屯土地的罪名!” “如若不然,我不仅要抄了你的家来填补这些年来,你拖欠朝廷的赋税,你还要打一顿板子,流放三千里!” 此话一出,刚才还在那磕头的周财主,瞬间站起身来,他瞪眼看向周正想要呵斥,但想到那可怕的土匪,他有忙放低了姿态说道:“叔公爷,这土地是我爷爷,也就是您兄弟花钱买来的,当时可都是用的真金白银,而且当时的军屯屯长也都是同意签字的,您怎么能说我擅自买卖军屯土地呢?” “而且,之前您让我写条子的时候,不是说了吗,写了条子便不追究了!” 周正没好气道:“别叫我什么三叔公了,我没你这么大的孙子!” “还有,擅自买卖军屯土地的罪名,就在大乾律令上写着,不信你自己翻去。” “我这有你亲笔写的买卖的人名和时间地点,你也别想抵赖。” “现在,我估计你爷爷也早就死了,擅自买卖军屯土地的罪名,或许轮不到你。” “但这些年来,你种着军屯的土地,却一分赋税没有缴纳过,如此一来,拖欠隐瞒赋税的罪名也不轻。” “本屯长现在清理军屯,限你三日之内将你自购买土地之日起拖欠的赋税全部补上来,再将所有土地交出,不然的话,我便要亲自动手了!” 听到这话,周财主彻底傻了,他原以为找周正攀攀关系,能让他帮助自己守住家门,谁知,这家伙竟要自己补缴赋税! 若真从购买土地之日算起,那大几十年的赋税,就是把自己卖了也补不起啊! 但看周正的样子,也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他上前道:“叔公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忙着呢!”周正已然撇过头去。 周财主硬着头皮从怀中掏出了两张银票,陪着笑脸说道:“叔公爷,您来白沟屯这么久,孙儿这些年也没去拜访一下,这两千两银子就当做孙儿给您的赔礼吧。” 被戏耍了一夜,周正此时心情正是焦躁之时,这家伙偏偏又不知好歹的搅闹不休,一时间周正也火了,他一把将周财主手中的银票打飞出去,然后厉声说道:“我和你明说吧,我让你们写这些条子,就是为了告状时清算你们拖欠的赋税好用。” “今日趁我忙于军务,没时间抄你的家,赶快带着你的家小快滚,不然等我腾出手来,将你全家送入大狱!” “滚!” 说这话的时候,周正煞气十足,吓的周财主两腿直哆嗦。 呵斥完之后,周正又对一旁的鲁大壮道:“大壮,你随他回家,让他带着家小赶紧滚,若敢带走金银财物,直接送官!” “啊!叔公爷,您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周财主声音都有些发颤。 然而,周正却无半分心软,他寒声道:“这些年来,被你逼死的长工、短工、佃户们还少吗?” “还有那些你强抢到家中,第二天便上吊自杀的大姑娘小媳妇。” “现在,我逼起你来,你倒是哭爹喊娘了,想想你逼他们的时候,老子算是客气了。” “来人啊!把他给我打出去!” 一声令下,几名士兵操着棍子就来了。 因为军屯土地太少,所以士兵们为了能缴纳赋税,为了能活命,有的甚至会租用附近地主们的田地,这位周财主便在此列。 这家伙可谓是吝啬到了极点,锱铢必较不说,还经常在收成的时候涨地租,搞得耕种他土地的佃户们莫名其妙就要多交租金。 有的人去找他理论,结果直接被他的打手打死。 当然,他每年也给严峰不少银子,所以严峰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管。 今日,这些被他欺压的兵卒们,可算是找到报复的机会了。 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周财主吓得屁滚尿流,亲戚也顾不得认了,赶忙逃走。 鲁大壮则乐呵呵的跟了上去,他还要搜刮周财主家的财物呢! 周正原本的打算便是在收拾了雁荡山的土匪之后,再通过这些条据,将各大富户的土地和银钱粮食收归国有。 可现在,他棋差一着,这些人的钱财粮食,基本上全都让江九儿搜刮空了,剩下的,便是些残羹剩饭,根本没有多少。 当然,那些土地江九儿还是抢不走的,周正直接派人将土地重新划界制定了新的界碑。 如今,所有被兼并的土地,也算是全都被他收回来了,只是过程让人不太满意罢了。 收拾好残局之后,周正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写成公文,连带着那些土匪的人头,全都送给了林业。 因为指挥失误,导致百姓死伤不少,为了赎罪,周正也顾不得卖军功了,直接将黑煞虎等人的头颅一并送了去。 公文里面,周正承认自己指挥失误,请求林业治罪。 然而,当看到黑煞虎等人的人头之后,林业不仅没有治罪,反而是直接将白沟屯屯长的任命书发了过去。 如此一来,周正头上的那个代字算是去掉了。 至于那些富户的死伤,估计也就那样了,最多赵孟珍找找茬,到时候,自己躲着他便是了。 可事情的发展,却是完全出乎了周正的预料。 在将黑煞虎的人头交上去的第三天,赵孟珍对周正的嘉奖文书便到了。 文书之中,赵孟珍将周正夸的天花乱坠,丝毫没有提及那些财主们被杀的事情,同时,在文书的末尾,赵孟珍还提到,要为他向朝廷请功。 这可让周正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就算黑煞虎常年祸祸邢州来往的商旅,也不至于让那个赵孟珍如此激动吧。 还是说,这老王八,在想办法给自己挖坑呢? 就在周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封信的到来,却是解开了他心中的疑惑。 周正兄台,见信如唔。 上次小河镇外匆匆一别,已有半月之久。 如今,黑煞虎已除,侵占军屯土地的富户豪绅们也尽数伏诛,其下财物,你我各自瓜分一半,虽未细算,但应该相差不大。 你我约定之事,悉数完成。 虽过程不尽如人意,但结果却算是尽善尽美。 实话实说,山上落草为寇者,十之八九是官逼民反,朝廷之事你应知晓一二。 小到小吏,大至皇帝,一溜烟斩过去,冤屈者不足五指之数。 我听闻,你先前也是无名小卒,受尽欺辱,想来应该能理解我等之苦楚。 如今,劫掠这些为富不仁者,山上兄弟们也算是有了粮食积蓄,一年之内定不会再下山。 兄台有天日之表,龙凤之姿,绝非池中之物,待风云际会必可一飞冲天,风舞长空,龙腾九霄。 故而希望兄台,不要再与我等悲苦之人为难。 待得兄台高升之际,我等必定送上厚礼,以谢恩德。 另,再送厚礼一份,此物乃是先前黑煞虎逼迫邢州知府赵孟珍所写,有了此物,那厮必不敢再与兄为难! 望兄台好生思量,小女子江九儿,率雁荡山老弱妇孺、孤寡鳏独八百有余,拜上! 第四十二章 岳父大人 江九儿这信的意思是,虽说我耍了你一把,但我要的这些东西全都是之前商量好的,甚至我还把你那份给留出来了,所以,你也别记恨我。 我们山上的人,虽然都是土匪,但大多都是让你们朝廷那些人给逼的,说起来也是苦命人。 我听说你的出身也不好,咱们算是同病相怜,互相理解吧。 我这次抢了这些东西,够我一年半载吃的了,短时间内我们不会再下山劫掠。 而你呢,凭借着功绩也很快能够升官,到时候我们夹道欢迎你滚蛋。 所以,今后咱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这样对大家都好。 为表诚意,我还送给了你一份厚礼。 最后江九儿所谓的八百老弱病残,即是卖惨,又是在量肌肉。 告诉周正我们雁荡山也不是好惹的,你真要死磕,你也别想好过。 看着手上的两封书信,周正一阵无言。 毫无疑问,江九儿信上说的话对他来说绝对是真知灼言。 雁荡山这地形,除非调集大军往死了围困,不然的话,想要攻上山那是比登天还难。 而对方现在又粮草充足,自己手下这几百人正面交战还凑合,要是围山估计再多十倍也不行。 也就是说,想要一口气将山上的土匪全部歼灭,是不可能的。 如果打成消耗战,敌暗我明,最终吃亏的还是周正。 无奈周正也只得对送信的猎户说道:“好!就依她所言,不过她可要保证在我任期之内,雁荡山的土匪不得再下山劫掠,不然,我就是用锤子凿,也要把整个雁荡山荡平!” 老猎户点头道:“九儿姐说话算话,山上的兄弟们,定不会再下山劫掠,如果有不开眼的,不等周大人动手,她亲自便会将其头颅斩下,给周大人送来!” 其实,江九儿也有些无可奈何。 周正觉得她难缠,江九儿又何尝不觉得周正难缠呢。 她留下一半财物粮食给周正,也不是真心的,实在是没办法全部带走,不然的话,谁又会把到了嘴边的肉,拱手让人呢? 反正现在山上粮食足够,就是在山上待个一年半载也无所谓,甚至,现在江九儿,都有心思帮周正花钱买官,赶紧让他滚蛋了。 就这样,这对兵匪组合算是暂时讲和了。 当然,和平只是在双方实力对等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 如果未来时机合适,或者有必胜把握的时候,周正还是会上山的,若是周正一方出现混乱,江九儿也一定会进来掺和一把。 半个月后,一名身穿绸子衣服的中年人站在了周正家门口,在他旁边,还有一辆马车,以及两三个随从。 此时,姜瑶正抱着一箩筐针线正打算去周正家学刺绣,她看了一眼中年人,见其眼生的很便开口问道:“您是?” 中年人留着小半尺长的胡子,眉目和善,看到姜瑶,他便问道:“请问,这户人家是不是姓周?” 姜瑶黛眉微蹙,她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您是来寻人的?” 中年人捋了捋胡须道:“对!是来寻亲戚的。” “嘶!没听说这户人家有亲戚啊?”姜瑶开始上下打量中年人。 中年人微笑了一下,说道:“我家大女儿嫁到了白沟屯,听说嫁给了一户姓周的人家,内人和二女儿也住在这。” 此话一出,姜瑶顿时瞪大了眼睛:“嘶!呀,你是兵部尚书!” 冯程闻言大笑:“哈哈,哪里还是什么兵部尚书,现在我只是益州桃源县的县令。” “益州?”姜瑶挠挠头道:“益州在哪?” 冯程指了指南偏东一些的方向,说道:“在那边,到了海边坐船再往东南走,那边有个岛,就叫益州岛,岛上有个县,叫桃源县!” “啊!”姜瑶张大了嘴巴道:“这么远?你怎么去那了?” 冯程笑着摇了摇头道:“去哪里也是做官,也是为国为民,不能因为远近贫富就挑三拣四,知道吗?” 姜瑶摇头。 二人正说着,便见慕燕然抱着一布袋冬枣走了过来。 “瑶妹,和谁说话呢?”她一边吃着枣子,一边东摇西晃,似是自在的很。 姜瑶忙道:“你家的人咧,小舒姐的父亲,朝廷的兵部尚书!” 此话一出,慕燕然瞬间呆住,手中的冬枣也落到了地上。 同时,听到声音的陈新莲和冯之舒等人也从屋内走了出来。 当看到冯程之后,冯之舒和冯之云顿时便扑了上去:“爹!” 冯程忙将二人揽入怀中,并轻声安抚道:“乖女儿,可让你们受苦了。” 与之相比,陈新莲的反应还算平淡,看着数月不见的丈夫,陈新莲只是淡淡的笑道:“你来了!” 冯程与之对视,眉眼间尽是柔情:“嗯,我来了,来接你去益州赴任!” 陈新莲想要说些什么,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她也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嗯!好!” 另一边,看着几人一家人团聚,慕燕然眼中满是仇恨以及愤怒,她一把将偷来的冬枣全都扔到了地上,然后转头便走。 她那剧烈的反应自是引起了冯程的注意,他看着慕燕然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那位姑娘是……” 陈新莲道:“也是你女婿的妻子,她是个北边的燕人姑娘,你当兵部尚书这些年,没少坑害他们,所以这姑娘恨你恨得牙痒痒呢!” 这时,陈新莲见冯程神色有些怪异,便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 冯程愣了愣神,随后摇头道:“没,没什么不对,只是在信上怎么没听你提起?” 陈新莲让开了身位道:“还不知你来不来呢,告诉你这些作甚?快来屋里坐吧,周正去军营了,今日是他们屯的大考,估计晌午便会回来。” 冯程并未进屋,而是好奇的问道:“大考?什么大考?他们军中还要考试吗?” 具体的陈新莲也不懂,倒是冯之舒帮着周正写公文的时候了解了些许,于是,她便看向女儿,示意冯之舒解释一下。 后者微微点头,随后道:“夫君当了屯长之后,便为他麾下的兵卒制定了许多训练的方法,为了让他们训练的更加积极。” “夫君让这些人每十天一小考,一个月一大考。” “考试的内容,便是平时训练的内容,有行军作战,有弓箭武艺,听说前些日子他还请了个教书先生,让这些兵卒们学习写字呢!” 听到这话,冯程顿时来了兴趣,他眨巴眨巴眼睛道:“之前听说地方的军屯兵战力不如农夫,听你这一说,可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陈新莲笑道:“其他地方我不知道,反正自从周正接任了白沟屯的屯长之后,这里可谓是大变样了,前些日子,他还剿灭了一二百名土匪呢!” 听到这话,冯程更好奇了,他看向冯之舒,说道:“小舒,先不进屋了,带我去校场看看!” 冯之舒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周正引荐给冯程了,听到这话,她甜甜一笑,说道:“好!我这就带您去看看!” 陈新莲也没有阻止,而是让冯之云去追慕燕然,虽说现在已经和山匪讲和了,但也保不齐有个人贩子什么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可就麻烦了。 因为人数太多,校场已经施展不开了,所以周正又平整了一块荒地当做新的训练场地,让他们在这里进行比试。 第一轮的十里越野已经结束。 懂得保持阵型的朱洪依旧领跑第一,张桓第二,何必经过第一次的失败后,痛定思痛,让手下们加倍训练,如今已经能稳稳压制鲁大壮一头了,所以排名第三,鲁大壮老末。 第一次弓箭手较量之后,周正察觉到,一名优秀弓箭手能带动整个队伍的射箭水平,与之相反,若是没人带头,整个队伍的射箭水平将会提升缓慢。 所以,他直接将所有的弓箭手全部提了出来,让他们单独组成了一支队伍进行练习。 以至于后来的比试便没有射箭这一项了。 现在正在进行的是军阵格斗,还是之前的规矩,胜者对胜者,败者对败者。 张桓凭借着个人勇猛,曾连续获得了两次魁首,但这次他便没那么轻松了。 朱洪在汲取了之前失败的经验之后,这次对上张桓,他并未选择与之硬碰硬,而是将麾下九个班化整为零,不断地袭扰张桓的队伍。 后者擅长一鼓作气冲垮敌军,可碰到这种游击袭扰战术就彻底完蛋了,张桓带人冲了几次,结果毛都摸到,反而是自己累的够呛。 朱洪瞅准机会,一拥而上,直接将张桓击败,成功晋级胜者组。 另一边的何必和鲁大壮就比较无厘头了。 不知是不是天生的克星,何必碰到鲁大壮,便没沾过便宜。 之前一阵妖风把鲁大壮的箭矢射到了红心上,这次二人打的正激烈之时,又是一阵妖风正冲着何必吹了上去。 原本占据上风的何必一方,很多人都被吹迷了眼睛。 鲁大壮见状随即发动了全军冲锋,最终也晋级了胜者组。 何必欲哭无泪:“奶奶的,他怎么运气总是这么好?” 鲁大壮则仰天大笑:“哈哈,爷自有天佑,未来爷当了将军,就是天佑神将!” “去你的吧!你等着,下一场,我一定好好收拾你!”何必撂这不痛不痒的狠话,开始准备下一轮比试。 而周围围观的军属们则纷纷上前,给自家人递水的递水,包扎的包扎。 冯程看到这一幕,顿时皱起了眉头:“嘶,这军营之中,怎么还有这么多女子?” 冯之舒说道:“我们屯,兵卒和军属都是住在一起的,平日若是没事的话,士兵也能回家居住。” 我们屯? 听到这三个字,冯程表情有些不自然,他低头看向冯之舒,只见自己的女儿,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军营内,那名身穿甲胄站在高台之上的青年呢。 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一般来说,为了保持军队的士气和战力,军中是不允许出现女人的,不过,听到冯之舒的解释后,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毕竟这些军屯兵是世世代代驻守在这里,完全切割家庭也不太现实。 就在这时,周正也发现了冯之舒,他对着旁边的姜武道:“姜叔,你帮忙看一下,我去去就来。” “嗯!去吧!”姜武也看到了冯之舒,便点头道。 快步来到了营地之外,周正摘下了头盔擦了擦汗道:“怎么了?家中有事?” 冯之舒上前道:“相公,这是我的父亲,也是你的岳父。” 此时,周正才发现冯之舒旁边还站着一人。 他全身一僵,随后赶忙躬身施礼:“小婿周正见过岳父大人,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说罢,周正便要下跪行礼。 虽说在大乾,君臣见面大多都不需要行跪拜礼。 但女婿和岳父却不同,这属于长辈和晚辈,尤其成婚前没见面,成婚后第一次相见,更是要行大礼以表达尊重。 周正来的时候,冯程也在打量着他这个女婿。 之前陈新莲的书信中只是说周正武艺不错,且受到李文纲的赏识,成为了白沟屯的屯长。 如此,冯程便觉得,周正至少也是三十多岁,五大三粗的筋肉汉子,不然以李文纲那稳健的性情,又怎么会将一个屯几百号人交付给他呢? 然而,当亲眼看到周正,冯程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看其面容,周正最多也就二十出头,且模样清秀,身材匀称结实,不像平日里见到的武者,个个虎背熊腰。 如果换身文人打扮,说他是个秀才,怕是也有人信! 因为看的出神,所以在周正向他行礼的时候,竟也没反应过来。 直到对方跪下,他才忙上前道:“哎呀,赶紧起来,讲这些虚礼作甚?” 将周正扶起之后,冯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说道:“不错,不错,是条汉子!” 周正也是第一次见自己的老丈人,他紧张的手都不知道放哪。 倒是冯程十分自然的挑起话题道:“这些都是你手下兵卒?” 提到老本行,周正轻松了不少,他指着那些兵卒道:“对,有些是本地的兵卒,还有一些,是我收编的燕人。” 冯程微微点头:“不错,林业在书信中也和我说了,现在燕人已经亡国,让他们来对付北辽再合适不过了!” 第四十三章 文官的血性 “唉!我能进你这考场看看吗?”冯程指了指营地,笑着问道。 “当然行,岳父大人请!”就这样,周正带着冯程和冯之舒来到了军营之中。 之前听陈新莲等人的评价,周正便觉得冯程是一个固执古板倔老头,为国为民顶撞皇上,丝毫不知道灵活变通。 而现在看来,自己的岳父大人,似乎还是个和善的老头,并不是动辄用祖宗礼法来训斥他人的教学先生。 此时,军营内已经在进行第二轮的比试了。 鲁大壮对朱洪,何必对张桓。 之前击败张桓,似乎耗尽了朱洪的精气神,如今面对和张桓一个战术的鲁大壮,朱洪的指挥竟连连失误,最终被鲁大壮将其逐个击破。 另一边,张桓似是有些知耻而后勇的性情在里面,面对何必的分散围剿,张桓一鼓作气,硬是将其全面击溃! 看着眼前这些奋勇作战,哪怕身上负伤,依旧卖力向对方冲锋的军卒们,冯程的神情变的严肃起来。 “你的这些兵卒,训练了短短几个月,战力便可堪比边军了。” 周正并未顺着话茬说,而是道:“我训练兵卒,从不和他人比较,只和自己比较。” “和他们比,若强于他人则必会自骄,骄兵必败,若不如他们,则会心中生惧,打起仗来畏首畏尾,也难获胜。” 一番话说完,让冯程眼前一亮:“嘶!你年纪不大,说的话倒是挺有道理,不知师父是何人?可是国中大儒?” 周正苦笑着摇头道:“我师父不是什么大儒,只是个山野道人,他教习了我武艺和一些兵法便飘然而去未再现身过。” “原来是个世外高人!”冯程捻了捻胡子又问道:“对了,有纸笔吗?” “有,岳父大人请随我来!”随后周正便引着冯程去营帐了。 姜武也看到了他们三人,虽未交谈,但猜却也大概猜出了冯程的身份。 “这个兵部尚书,倒是没有架子。” 自语之后,姜武看向场中道:“好了,现在开始第三轮比试,所有军官集体出列,默写文字!” 此话一出,张桓等人脸都绿了。 “啊!写字?” 姜武大手一挥,徐裴的人便搬来了许多桌椅,还有纸张笔墨。 “对,就是写字,当官哪有不会写字的?屯长说了,从今以后,不管大考小考,每一次都要写字。” “等学的字多了,屯长大人还要让你们写文书呢!” “这!”在场之人个个瞠目结舌。 这时姜武亲自将一名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先生请上了台,他说道:“舒老先生,就有劳您做这一场的考官了!” 老先生看着场下的一众学生,脸上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他摆摆手道:“快写吧,让他们快写吧,先写自己的名字!” 姜武闻言随即道:“所有人先写自己的名字!” 一声吆喝,场下之人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他们拿起手中毛笔,犹如扛着千斤巨鼎一般沉重。 名字好写的,勉强画上两笔,名字不好写的,索性将毛笔一丢,等着挨板子了事。 这时,周正和冯程也从营帐内走了出来。 刚才,冯程将周正训练兵卒的方法写了下来,还有他说的那句话,用冯程的意思是说,此去益州出任知县乃是个闲差,既然闲来无事,便将这些年来用兵的方法,还有为官治国之道写成一本书,留给后人。 看到冯程,周正也终于明白什么叫活到老学到老了。 明明已经身居高位(虽说被贬了吧),明明已经功成名就,当看到值得学习的东西,依旧不耻下问,还用笔墨记下来。 真是让人佩服。 出来之后,三人便看到了校场内这些兵卒们提笔如扛鼎的一幕。 而那老师傅在看到自己倾心教授的学生,这般模样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朽木不可雕也!烂泥不可糊墙也!”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姜武见状赶忙阻拦:“舒老先生!舒老先生!别走啊!” 老头子虽说岁数大,但却步履坚定,头也不回,甚至上课的酬金也不要了。 看到这一幕,周正也有些无言,这已经是被他们气走的第三个师父了,难不成要自己亲自教他们写字不成? 姜武看向周正,询问他应该怎么办?后者耸耸肩膀也颇为无奈,写字这种事,小时候学最好,长大了之后,再想学习,便比较困难了。 而朱洪和鲁大壮等人,见到老先生拂袖而去之后,个个捂嘴偷笑起来。 这也是他们四个难得在大考中保持同一阵线的时候。 不巧的是,这一幕恰巧被周正看到。 辛苦请来的教书先生被气走,周正本就在气头上,结果这些人还在这笑。 周正厉声喝问道:“朱洪,你站起来!” 朱洪赶忙起立:“属下在。” “你的卷子写好了吗?拿来我看看!”周正厉声道。 朱洪是个踏实汉子,虽说不想学写字,但也不会和周正叫板,他低头看了看鬼画符般的卷子,忙道:“屯长大人,属下……属下的卷子还没写好!” “还没写好?那就接着写,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没写好卷子的,统统给我在这写!” “徐裴!” “属下在!”徐裴上前。 “给我把他们的凳子全都撤掉,让他们站着写!”此时的周正是真火了,不管是谁已经开始动用体罚手段了! 徐裴倒也实在,直接派人将朱洪等人的凳子全都撤了下来。 眼见周正一副写不出来不肯罢休的样子,朱洪等人面面相觑。 这时,几名班排长站了起来道:“屯长大人,我们写好了!” “呈上来!”周正坐到了主考官的位置上。 几人将自己的卷子交到了桌上。 虽说笔迹有些不敢恭维,但也算是勉强写出来了,看得出来几人是真的用心在学。 周正也不含糊,当即道:“现在写出来的,赏银一分。” 场下众人再次大惊。 他们倒不是因为那一分银子,而是因为按着周正的治军方法,有赏必定有罚。 写出来的有银子拿,那写不出来的呢?现在只是撤了凳子,若真写不出来,那十有八九是要挨板子了! 于是,剩下的众人赶忙抓耳挠腮的开始想。 有的甚至开始交头接耳,打算抄袭一番。 只可惜,他们这些人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利索,又怎么会记得别人名字? 看着眼前这番乱象,周正一个头两个大。 他想要训斥,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双方僵持了半天,终于鲁大壮憋不住了,他站起身道:“屯长,俺写不出来!” “写不出来?为何写不出来?”周正寒声质问。 鲁大壮左右看了看,然后一脸憋屈的说道:“你也没说要考试,所以师父教的时候,我溜出去玩了!” 此话一出,不少军官捂嘴偷笑起来。 周正也不含糊,他脑袋一歪,说道:“好啊!我花银子请教书先生让你们读书认字,你倒好,跑出去玩了!” “写不出来可以,在这站一天,不许吃喝,太阳落山后,去监军那领二十军棍!” “其他人也一样,百户写不出来的,二十军棍,排长写不出来的十军棍,班长五军棍!” “下次大考谁再写不出来,以违抗军令为由,就地革职!” 此话一出,鲁大壮顿时就不干了,他挺直腰板道:“屯长,俺这百户的位置还没坐热你就要给撤了?” 周正瞪了他一眼道:“怎么,你是铁了心不想学写字了?还有一个月,怎么着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学不会?” 鲁大壮抓耳挠腮,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 周正见状当即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娘们唧唧的!” 听到这话,鲁大壮也不再含糊,他仰头说道:“俺是个粗人,会冲锋陷阵,杀贼剿匪便行了,又不考秀才,学写字作甚?” “再说了,也不见那些秀才老爷们习练武艺啊。” 此时的周正,才算是明白了普及义务教育的意义有多么重大,他刚要解释,然而就在这时,冯程却上前一步道:“这位壮士,我问你,如果未来你奋勇杀敌,升了官,成了参将、副将、甚至是将军、总兵,那到时候朝廷派下来公文,你要不要看,要不要回话啊?” 鲁大壮瞪眼看向冯程,皱眉道:“你是谁,怎么没见过你?” “他是我岳父!”周正上前介绍身份! 闻言,刚才还一脸不满的鲁大壮,当即脸色大变:“嘶!岳父,那就是兵部尚书?小的鲁大壮,见过尚书大人!” 说着,他便带头跪拜了下去。 鲁大壮一带头,其他军官们也赶忙起身跪拜。 冯程见状赶忙抬手道:“诸位壮士免礼,我现在已经不是兵部尚书了!再说了,就算是兵部尚书,也不必行跪拜礼!快快请起。” 鲁大壮等人也不大会客套,听到冯程的话后,便各自站起身来。 而冯程则看向周正有些不悦道:“是你和他们说我的身份的?” 周正摇头。 冯之舒上前道:“是云儿之前不小心说漏了嘴,屯子里不大,后来就传开了,不过您女婿可从未以此来张扬炫耀。” 冯程想想也是,当时自己是阶下囚,妻女都被发配到这了,就算知道自己身份又如何? 想到这,冯程看向鲁大壮等人道:“诸位,我之前确任兵部尚书,但现在已经不是了,朝廷任我去益州当县令,论官职和你们这些百户一样,都是正七品的官职,我们算是平级。” 军队中,正儿八经的百户是正六品,而军屯的百户要低一级,只是正七品。 鲁大壮等人自然是不懂这些,他们乐呵呵的看着冯程道:“您老之前是兵部尚书,我们当兵的头子,最大的官,我们跪拜您,理所应当!” 何必也不甘人后的拍马屁道:“大壮说得对,以您的资历,莫说一个头,就是三跪九叩也不为过。” “皇上一定是受了奸人蒙蔽才怪罪于您的,用不了多久,您定会官复原职的!” 冯程闻言苦笑,他摆摆手道:“朝廷的事你们不懂,也不要妄加评判,咱们还是说说这学写字的事情吧!” 说着冯程看了周正一眼,似乎在征求他的同意。 后者赶忙点头道:“岳父大人请说。” 随后,冯程面向鲁大壮等人,负手而立道:“作为官员,习字乃是最基础的。” “且不说你们今后会不会升官,就是不会升官,每年也需要写上一份信述上交兵部存档。” “还有便是,现在大辽兵锋正盛,几欲南下叩关,你们这些人随时有可能被抽调去真正的战场,到那时用到字的地方就更多了!” “军令下达,战情汇报,伤亡报告,打赢了要自己写文书请功,不然你们的功劳,会被其他军官顶替,打输了,别的不说,你们起码要把自己阵亡战友的清单,写出来交上去吧,不然朝廷的抚恤金都发不下来。” “你们觉得,这样对得起跟你们卖命的兵卒吗?” 此话一出,众人全都不说话了! 和周正这个屯长相比,冯程这个原兵部尚书的话,似乎更有说服力! 眼见众人都不说话了,冯程又对周正说道:“给我拿一把弓和十几支箭来!” 后者虽不知他要弓做什么,但还是让人去将自己的弓箭拿来。 冯程则接着说道:“你们说,不见那些秀才老爷学习武艺,我告诉你们。” “《周礼》上便有明文写道: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此六艺何解?即为礼节、乐舞、射箭、驾驭马车、书写文字还有数术之学。” “其中单是射箭便分五种。” 说到这,周正的弓箭已然送到。 冯程接过弓箭道:“这第一种便是白矢,即射出去的箭头穿过箭靶,这样箭头会发白。” 说话间,冯程张弓搭箭,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支箭矢便嗖的一声射了出去! 二十余丈外,箭矢正中红心,且箭头竟真的穿过了箭靶,因为摩擦的力量,让铁质的箭头微微有些发亮! 鲁大壮等人自然是看不到发白的箭头,他们只是看到冯程这个看上去有些瘦弱的文官,闪电般出手将箭矢射中红心。 要知道,他们平日里训练射箭,相隔也不过十丈距离。 整个校场一片寂静,片刻之后,何必反应过来,高声呼喊道:“好!” 鲁大壮、张桓等人也开始齐声叫好,要知道,这些人每天练习射箭,练的手都快废了,结果依旧经常脱靶。 而冯程这随手一射便在如此远距离下正中红心,这怎能让他们不佩服? 此时的冯程很想再依次演示一下其他四射的方式,但手臂的酸痛却提醒着他,再射怕是要露拙了。 终究是常年未曾练习,冯程的臂力退化了许多,再加上周正的长弓力道极大,冯程全力一射,已然耗空了体力。 忍着酸痛,冯程抬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然后道:“好了好了,和你们说这些只是让你们不要故步自封,好好学习文字书写。” “我这射术在朝中,也算不得什么,比我更厉害的人,多了去了!” 性情耿直的张桓并未听出冯程这话是在自谦,他瞪大了眼珠子道:“也就是说,越高的官,是不是越厉害!” 冯程有些尴尬,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道:“算是吧!” 此话一出,营中又是一片哗然。 鲁大壮咧咧嘴道:“娘的,这些人读书厉害,射箭也这么厉害,怪不得能当大官!” 朱洪更是羞愧的低下了头道:“尚书大人都能有如此武艺,我等学几个字却在这哭爹喊娘,当真令人汗颜。” 何必一如既往的想要拍马屁,但思来想去,也想到自己连名字都不会写,便又觉没脸说话。 就在这时营外又走进来一人。 此人一出现,周围的兵卒们便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纷纷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当看到对方穿着的绯红官袍后,他们赶忙向着左右分散,让开了道路。 同时嘈杂的声音,也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吆喝!还挺热闹!怎么是天上掉馅饼了吗?” 周正和冯程循声看去,当看到对方面容后,二人赶忙上前迎接。 “见过丞相大人。” “见过李相!” 二人作揖施礼。 李文纲也对着冯程作揖还礼道:“冯程贤弟别来无恙乎?” 冯程站直了身子,轻松一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倒是无官一身轻啊!” 李文纲连连摆手道:“唉,冯程贤弟此言差矣,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你虽被免官贬谪,但终究也是我大乾的臣子,怎可无官一身轻呢!” “再说了,有些事陛下虽一时难以理解,但今后终究还是会明白的,我敢说,不出半年,你定会官复原职!” “如若不然,我这丞相也不当了,随你一同去益州当知县!” 这话说的冯程都有些惶恐了,他连连摆手道:“李相何出此言,您乃国之柱石,怎可随意请辞,今后我忧国忧君便是了!” 李文纲闻言大笑:“嗨,这才是我的冯程贤弟嘛。” 冯程也大笑起来。 然而,就在二人老友相见,畅谈言欢之际,张桓伸长了脖子凑了上来。 “站住,干什么的?”李文纲的随身护卫见其鬼鬼祟祟,便上前将其拦住。 张桓眨巴眨巴眼睛道:“不干什么不干什么,就是想看看大乾的相国大人长什么样!” 见到冯程,李文纲似乎也十分开心,他看了一眼张桓的穿着,便说道:“你便是那个燕人百户吧!” 张桓挠挠头道:“您知道我?” 李文纲点了点头:“嗯!你的百户任命状,还是我批示的呢!” “如今大燕已然亡国,汝等即来我大乾,便是我大乾子民,我大乾当平等相待,可你们也要真心为我大乾效力。” “今后若有军功,我大乾朝廷,定不吝封赏,明白吗?” 天下乌鸦一般黑,大乾的官员贪污受贿欺压百姓,大燕也差不多。 张桓等一众百姓平日里也吃不饱穿不暖,如今来到大乾成了兵丁,别的不说,起码饭是能吃饱了,所以他们对大燕也没有太大的归属感了。 当听到李文纲对他说平等相待,不吝封赏的时候,他也十分感动。 “相国大人您就瞧好吧,我张桓一定好好干,在这建功立业!” 李文纲笑着点了点头。 然而,张桓却并未离去,依旧直勾勾的看着他。 李文纲见状皱眉道:“怎么?还有事?” 张桓挠了挠头有些纠结。 这时,冯程似是想起了什么,赶忙道:“李兄,多日未见,有些事我还想和你商谈一下,咱们借一步说话吧!” 李文纲看看张桓,又看看冯程,挑起眉头道:“怎么?贤弟是有些话,怕我听到吗?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冯程张了张嘴似是想解释,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李文纲则挺直了腰板对张桓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此话一出,似是给了张桓无限的勇气,他满脸期待的看向李文纲道:“相国大人,刚才听冯大人说,在咱们大乾,当的官越大,射箭便越厉害。” “冯大人是尚书,便能这么远射中靶心,您是相国,肯定更厉害喽,能不能给咱们兄弟们露一手看看?” 嗯?李文纲瞠目结舌,他看向冯程。 后者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刚才周屯长教习他们文字,他们不想学,所以我便漏了一手让他们知道,咱大乾的君子六艺,所以……” 李文纲这才明白冯程刚才为什么要叫自己走,此时他有些后悔了。 他未做官之前,倒也学习过骑射功夫,只是并不精通,后来做了官之后,整天处理事务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练习射箭啊! 所以,真要是射箭,别说露一手,不出丑,他就算不错了! 但他身为相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怂,又有些抹不开面。 眼见李文纲有些下不来台,冯程便帮着打圆场道:“相国大人舟车劳顿精神不佳,我看不如缓上两日再给大家演示箭术吧!” 周正也十分识趣的上前道:“不错,相国大人,我还有些事情要请教您一下,还是先去营中一叙吧!” 若是平时,李文纲倒也就坡下驴的答应了,但看着下方那些目光期盼的兵卒们,以及手边的弓箭。 他沉寂多年的热血,在此时也不受控制的沸腾了起来。 切,不就是射箭吗,真以为老夫我射不中吗? 很多影视文学中,文官的样子大多都是娘们唧唧的,要么就是之乎者也之类的道学先生。 然而,历史上真正的文官绝不是如此。 那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便是一个叫陈汤的文官说的,这位爷以四万汉胡联军一战摧毁北匈奴主力,击斩郅支单于,传首九边,彻底打服了匈奴人,之后汉元帝派昭君出塞,稳定了汉匈关系数十年之久。 除了他,还有【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辛弃疾,修编二十四史之一的《汉书》还砍杀匈奴使节,震慑西域数十年的班固,带着七千人连下三十二城的陈庆之…… 就算不说这些投笔从戎的,剩下的文官们也各个不是善茬。 唐朝时便有两个宰相当着皇帝的面掐架,明朝土木堡之变后,更是当着代理皇帝朱祁钰的面,直接打死了三个锦衣卫,血溅朝堂,可谓血腥暴力至极。 大明隆庆年间,首辅高拱在抢班夺权时,排除异己,打击政敌,赶走了很多和他政见不合的官员,其中有一个叫殷士詹的气不过,在内阁就要打高拱,当时还是张居正拉的架。 最猛的还要数清朝的时候,当时康熙皇帝因为复立太子的事情和大臣们闹了不愉快,虽说最后干成了,但干的相当憋屈。 作为“千古一帝”的康熙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在朝堂之上便开始训斥和他对着干的马奇和佟国维。 佟国维是个老油条,没怎么吱声,马奇就不一样了,他是个满人出身,当场就和康熙骂起来了。 关键这事马奇占理,康熙气不过,下来就和马奇打起来了。 当时还有朝鲜人在场,并明明白白的记载了下来(当众殴曳),打完架之后,马奇还拂袖而去,一副爱咋咋地的样子,差点没把康熙气死。 至于那些在外敌入侵时,文官中也有很多无脑主战派,喊打喊杀的也绝不在少数,更有甚者,在统帅军队的时候,还喜好杀降,真不知道这些人读书都读到哪去了。 究其原因,也不难理解。 文官也是人,也是男人,也有血性。 遇到事情,如果骂得过便是君子动口不动手。 骂不过了,索性打你一顿。 说起来和平民百姓也差不多。 此时的李文纲便有些血性爆发,他单手一伸,说道:“不就是射箭嘛,拿弓箭来!” 第四十四章 为谁卖命 营帐之内。 李文纲还在对刚才射箭的事情愤愤不平。 “我明明瞄准了靶心,怎会飞到那兵士头上去?定是那弓不准!” 周正一边为其斟酒,一边道:“对对对,回头我再让工匠们重新矫正一下。”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李文纲更觉火大,他说道:“还有你的那把弓,为何力道那般沉重?本相……本相……唉!” 周正一脸憋笑的模样。 冯程则摆手道:“哎呀,早就让你回来,你偏要逞能,现在好了,丢人丢大了!还连带上了朝廷的同僚!” 李文纲似是吃了火药一般,一点就着,他怒道:“还不是你胡乱说什么官越大,箭射的越好,我这才演示一番,谁知……谁知竟会如此啊!” 说到这,李文纲气的全身都抖动了一下。 刚才射箭的时候,李文纲先是用周正的那把弓射了一下,结果弓弦都拉不开。 周正见状赶忙挑了一把初学者的轻弓送了过来。这次李文纲倒是拉开了,不过连射三箭,连上靶的都没有,还差点射中一旁看热闹的兵丁。 第四箭倒是射中了,只可惜因为力道太轻,结果撞到靶上后直接落到了地上。 这下李文纲再也没脸继续射了,直接将弓箭一丢,扭头回了营帐。 兵士们也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为了防止他们再闹事,周正则直接让他们全都去修整房屋去了。 而营帐之内,等李文纲情绪稍微缓和些许后,冯程直接挑起了话题,不再在这件事上停留。 “李相听说,朝廷已经派了使者去辽国议和。” 谈到国事,李文纲迅速的收敛了心神,他说道:“不错,朝中虽然有些官员主战,但那些世家大族所培养出来的官员却是多加掣肘,再加上国库也较为空虚,所以陛下便派遣礼部侍郎黄会之出使北辽,希望能够议和。” 冯程听完神色一黯,他摇头道:“未战先议和,实乃下策。” “北辽的野心绝对不止吞并燕国,我大乾才是他们的嘴中目标,不从我大乾身上剜块肉来,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大乾想要求和,首先便是要亮出拳头,告诉他们我们大乾也不是好惹的,不然只会让他们觉得我们软弱可欺。” 李文纲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说道:“所以我才来北境巡视边防,只是……唉,一言难尽啊!” 冯程兵部尚书当了多年,对边境防务更是了如指掌,这里的各级军官,无有不贪者,喝兵血、吃空额更是家常便饭。 若不是他将林业提拔起来坐镇镇北关,估计北辽早就南下劫掠了。 当然,他也曾想过改革,但在京城的个人力量,想要抗衡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能从战略上进行弥补,削弱燕国的国力。 只可惜,削弱的太过火了,让北辽有机可乘,一举将燕国灭掉了。 喝了口酒,冯程道:“总归是要打一仗,不打不可能议和,不过北辽应该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我想他们应该会试探性的进攻几次。” “如果占到便宜了,他们便会变本加厉,如果吃了亏,他们才会主动议和,然后再慢慢消化燕国的地盘和人口。” 李文纲连连点头:“贤弟说的极是,你此时若仍是兵部尚书坐镇中枢,我也不至于跑到这来,和那些兵痞们扯皮打交道。” 说到这,李文纲看向周正道:“不过,你这个女婿倒是不错,短短一个多月,便将这白沟屯经营成这般模样!” “而且,还剿灭了好几股山匪恶霸,就连刑部通缉了数年的黑煞虎杨不通也被他砍去了脑袋。” “我已经向朝廷替他请功了,他这年纪升官估计不至于,但嘉奖一番是肯定的。” 闻言,周正躬身道:“谢相国大人!” 李文纲连连摆手:“唉!杀杨不通是你的功劳,我只是秉公上报罢了,何谈什么谢字,倒是我有件事,需要请你帮帮忙!” 周正对这个提拔自己的相国大人也十分感激,听到他说要帮忙,周正忙道:“相国大人有什么事直说便是,我定全力以赴。” 李文纲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段时间,我不是一直在整理军屯事务嘛,可有收效的军屯,除了你这个白沟屯余者皆不值一提。” “所以我便想找个时间,将你这几百人拉到镇北关演练一番,让这些人看看,学习学习,也算是有个榜样。” 周正闻言倒是也没多想,当即便答应道:“这有何难?李相定个时间,我定率军赶到,不过雁荡山上时不时还有土匪袭扰,所以我想只带一半人前去,不知可否?” “当然可以!一半人也不少了。”李文纲又斟酌了片刻,随后道:“七日之后怎么样?你带一半人去,若是演练得当,我差人送你二十杆火铳。” 虽说对大乾的火器持怀疑态度,但有白送的,周正又岂有拒绝之理,他忙道:“如此,便多谢相国大人了!” 李文纲笑着点了点头。 冯程只是在一旁看着,并未插嘴,等二人商定之后,他才感慨道:“镇北关下辖二十八个军屯,如果这些军屯能有开国时的战力,北辽又怎敢有南下之心。” 李文纲苦笑一声道:“如今说这些也是无用,趁还在这,你还是先帮我筹谋一下,该怎么打一打北辽的嚣张气焰吧!” 二人从白晌一直谈到了天黑,仍是意犹未尽。 周正就在一旁听着,并未发表什么意见。 作为士兵,他的视角还太过狭隘,很多时候无法理解这些真正上位者的战略目的。 当送走李文纲之后,冯程看向周正,有些忧愁道:“李相调你去镇北关演练,怕是要重用于你了!” 周正挑眉:“重用我?他要让我同辽人交战?” 冯程点了点头:“对,不然,他也不会特意过来找你说此事,看着吧,一个月之内,如果朝廷提升你的职务,或者给你什么封赏,那便会将你还有你的这些兵卒调去镇北关。” “如果超过一个月没动静,那便说明已经和北辽议和了,你便还能呆在这训练兵卒!” 此话一出,周正心中略显忐忑。 上一世虽说他也上过战场,厮杀过,甚至可以说为国家卖过命。 但当时的心境完全不同。 虽说不让开枪,都是冷兵器作战,负伤乃至阵亡的几率很大,但当时他的背后有国家和人民兜底。 伤了,有医院治疗,残了,有残疾补贴,一辈子国家管了。 死了,更是什么都不用管,父母国家养老,烈士之家的牌子往那一立,当官的见了都不敢乱来。 可在大乾就完全不一样了,负伤了,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怕是难以治好,若是残了,那和死了也没啥区别。 若真死了,抚恤金能不能发到家人手里都不知道。 总之一句话,没保障,不敢卖命。 如果国家真是百废待兴,一穷二白,那凭借着家国情怀,周正也不吝惜自己这百十斤的身子。 但偏偏现在的情况是,皇帝昏庸无道,官员富豪们,奢靡成性,四处搜刮民脂民膏,平头老百姓们吃不饱穿不暖,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为这种朝廷卖命,实在有些不值得。 见周正脸色似乎有些异状,冯程问道:“怎么?怕了?” 周正摇头:“不怕,只是觉得有些不值,那些士绅们在京中安然享乐,连军饷军粮都无法供应充足,我等却要为了保护他们而豁出去性命。” “说句难听的,真应该让这些辽人杀到京城,将那些士绅们屠戮一空,之后,我再扯虎皮做大旗,将那些辽人赶尽杀绝!” 听到这话,冯程脸色微变,他左右看了看,见没有第三人听到后,严肃的说道:“你这想法很是危险。” “虽说朝廷有些人很不像话,但好官也不少。” “况且,北辽真要是南下劫掠,受苦最多的还是平民百姓,那些士绅们摇头一变还能继续给辽人当差。” “所以,你还是要听从朝廷的调令,万不可为了一己私愤,而坏了国家大事,害了黎民百姓!” 见老丈人如此严肃的训斥,周正笑了笑说道:“岳父大人,只是些许抱怨罢了,放心,如果北辽真敢南下,我定会和这些人周旋到底!” 冯程闻言长舒了一口气:“唉!刀枪无眼,你是我的女婿,我既希望你能为国尽忠,又希望你能安然无恙的照顾舒儿。” “可自古以来,忠孝便两难全,更何况儿女私情呢,所以好好干吧,和北辽的战事,我会尽量想办法的。” 虽说冯程已经被贬谪,但很多时候,他说话,或者说提的建议,依旧是很有用的。 周正点了点头,然后道:“对了岳父大人,咱们先回家吧,岳母和舒儿云儿,应该都等很久了吧!” “嗯!走吧!”说着冯程便要离去。 就在这时,姜武走上前来问道:“屯长,今日大考的事情,是不是要了解一下?” “什么事?”周正皱眉。 姜武道:“第三轮不是都没写出来嘛,那排名怎么算?都不算分吗?” 听到这话,周正又觉气不打一处来。 “算什么分,连带着之前两轮也全都留着,等下次大考的时候,若是合格再两次一起奖励,若是再写不出来,杖责翻倍。” “啊!哦!”姜武应了一声便要离去。 这时,冯程道;“兄台留步。” 姜武止步回头:“尚书大人有何吩咐?” 冯程并未计较称呼,而是笑道:“既然奖励推迟到下一轮,依我看,这次的杖责是不是也能推迟到下一轮。” “反正你的意思也只是让他们记住,而非真正要打他们,不是吗?” 周正闻言长出了一口气道:“嗯,既然如此,那这次的杖责也推到下一轮大考吧!” 姜武闻言立刻喜笑颜开:“好好好,我这就去告诉他们!” 第四十五章 四公主慕容嫣然 骑着马去镇上买了一些酒菜后,周正便回到了家中。 此时,冯程正和妻女说着分别这段时间的不易。 见周正回来,冯程忙道:“好了好了,等明日路上有的是时间说话,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明日便走?这么急?”周正打开食盒的手都僵了一下。 冯程笑着摇了摇头道:“益州在东南,我为了接夫人是南辕北辙才来到这的,若是再耽搁,怕是要误了上任的日期了。” 周正闻言也不再多说,将几碟小菜端出来之后,他看了看周围,又道:“哎,慕燕然呢?” 冯之舒道:“她说不太舒服,去姜叔家了,我和娘叫了几次,她都不回来。” 周正愣了一下,随后便道:“许是见你们一家团聚心里不太舒坦,我去叫她,今后便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啊。” 说着,周正便走了出去。 陈新莲张了张嘴,想要阻止,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这时冯程突然道:“那个燕人姑娘,她叫什么名字?” “慕燕然啊!”陈新莲道。 “慕燕然。”冯程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紧锁起来。 见他神色不对,陈新莲便道:“怎么?有什么事?” 冯程摇了摇头说道:“没,没什么,兴许是我想多了吧!” 另一边,姜武家中。 “我说了不回去,就是不回去,你耳朵聋啊,还是脑子傻啊!”慕燕然瞪圆了双眼,火气八丈高。 周正还当是她看到别人一家团聚,她孤零零一人心中酸楚呢,于是便劝解道:“丫头,你在大乾也无亲无故,今后和我们便是一家人了,之舒的父母便也是你的父母,今后你有什么事,他们也会为你撑腰呢!” 此话一出,原本便怒火中烧的慕燕然,直接暴跳如雷起来,她指着周正鼻子骂道:“混账,我慕燕然有爹有娘,何须再认别人做爹娘?你能不能别自作动情了?” “还有,别以为我当初跟你回家便是看上你了,我只是花钱找个落脚的地方罢了,想当我的丈夫,你也配!” “今天姑奶奶便明白告诉你,等哪天我找到了其他落脚之地,便一脚把你踢开,今后你我再无瓜葛,明白吗?” 因为二人距离较近,慕燕然的吐沫甚至喷到了周正脸上。 后者完全不知道这丫头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一时间也没个反应,旁边的姜瑶亦是一脸懵。 刚才慕燕然找到她,说要在这睡一晚上的时候,她也没多想便答应下来,现在看来,应该是他们家闹矛盾了。 沉默半晌,周正伸出手落到了慕燕然的额头上。 上面有些汗珠,却并不烫。 “你干嘛?滚开!”慕燕然一把将周正的手打掉。 虽说这家伙脾气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像今天这样,还是头一次,周正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她,似是在思索什么。 慕燕然被他看的有些发毛,她下意识的后退两步道:“看什么?” “看蠢驴!”周正淡定道。 “蠢驴!你骂我是驴,你才是驴,你全家都是驴!”慕燕然张嘴便反骂了回去。 周正无比平淡的说道:“又蠢又倔,你不是驴谁是驴?罢了,懒得和你扯皮。” “我记得之前和你说过,如今大燕已经亡国,我不管你是哪个地主家的姑娘,还是官老爷的小姐,都给我踏实本分些。” “我不欠你的,别人也不欠你的,没人有义务惯着你的臭脾气。” “好啊,既然你不想回去,那今后也别回去了,姑娘请便,咱们后会有期!” 周正对其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他对这个慕燕然已经彻底没了耐心。 之前看在她给了自己一块金子,解了自己燃眉之急的情况下,周正将她收留在家中,并对其多番忍让。 结果,这家伙竟不知收敛,且颇有些得寸进尺的样子。 如此一来,周正要是再留着她,今后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出来。 所以,还是让她自己滚蛋了事。 慕燕然也颇为硬气,她挺着微微隆起的胸脯说道:“你那狗窝,谁爱住谁住,姑奶奶才不住!谁和你后会有期,咱们应该是后会无期才是!” 周正已经懒得与之废话了,他大步离去,半分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赶走了周正,慕燕然拿出一小块金子拍到了姜瑶面前道:“瑶妹,我要在这住段时间,这是房钱,你先收着。” 看到那明晃晃的金子,姜瑶眼睛都直了:“燕姐,这是……这是金子?” “嗯!货真价实的金子,明日咱俩一起去镇上换成银子去,够咱们花几年的了!”慕燕然撅着嘴巴道。 姜瑶盯着金子看了老一会,才抬头看向姜瑶:“瑶姐,这是哪来的?” 姜瑶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搪塞道:“逃难的时候捡的,你就收着吧,反正不是偷的。” …… 周正家中。 见周正沉着脸回来,陈新莲道:“碰钉子了吧!” “唉!真不知道这丫头哪里来的脾性,真当自己是金饽饽了,我已经把她赶出去了。”说话间,周正已经坐到了椅子上。 他拿起酒坛就要打开酒封倒酒。 然而就在这时,冯程却是将手盖到了酒封之上:“等等,既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便是缘分。” “莲儿,你再去一趟吧,按我刚才说的话和她说,她定会回来。” 陈新莲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哎!”周正想要叫住,但冯程却抢先道:“让她去吧,你我先把酒倒上!” 周正无言,只得低头倒酒。 很快,陈新莲便来到了姜瑶家中,此时姜武已经回来了,见到陈新莲,他忙打招呼道:“见过嫂夫人。” 陈新莲并无倨傲,而是谦逊道:“哪里是什么嫂夫人,我相公的年岁还没你大呢,叫我弟妹便是。” 相公这么有礼貌,妻子竟也这么有礼貌,怪不得人家的女儿温顺听话。 再看看自家的姜瑶,姜武只有满脸无奈。 这时,慕燕然也龇牙咧嘴的走了出来,她怒道:“你还来干什么?不是说了,今后我们再无瓜葛,后会无期吗!” 陈新莲并未生气,她一脸平淡道:“我家相公让我给你带句话,说:想当初你爹,你爷爷,你太爷爷,也算英雄人物,可到了你这,怎么就成了个不敢见人的缩头乌龟了呢!” “若是有胆量,便来家中一叙,若是……” “啊~!” 还不等陈新莲说完,慕燕然直接尖叫起来,她左右看了看,随后便从墙上将姜武的长刀取了下来:“混账东西,姑奶奶不和他一般见识他还没完了,看我不剁了他!” 说罢,她便快步向着家中跑去。 姜武见状懵了,他赶忙道:“哎,丫头,有话好好说,把刀放下!” 陈新莲虽然对她的反应也有些惊讶,但却也并不担心,周正就在家中,哪怕这丫头拿着盖世神兵,也难伤自家相公分毫。 她对着姜武微微躬身道:“姜兄台,我家姑娘打扰了!” 姜武忙摆手道;“无妨无妨!” 两家离得不远,不一会功夫慕燕然便杀到了周正家中。 “老匹夫,你给我死出来,今天我不砍了你,我跟你姓!”慕燕然提着刀厉声大喊,颇有些农村妇女干仗的架势。 见她这般架势,周正赶忙上前:“你干什么?赶紧把刀放下!” “你给我滚开,这是我和他的事情,和你没关系!”面对周正,慕燕然也丝毫不怵,她拿刀指向对方,一副要随时砍过去的架势。 现在的周正哪里还会再谦让?他箭步上前,慕燕然见状随即一刀砍了下来,然而她的功夫哪里比得上周正?只见后者闪电般出手,直接掐住了慕燕然的手腕。 微微一使劲,慕燕然手中的刀便落到了地上。 “闹够了没有!”周正厉声呵斥。 慕燕然恶狠狠的瞪着他道:“滚开,我要和那老匹夫决一死战!” 就在这时,冯程缓步从房间内走了出来,他对周正道:“放开她吧!” 周正看了看冯程,又看了看慕燕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放开,不过那刀他却是没收了。 重获自由之后,慕燕然似是疯婆娘一般向着冯程扑了过来。 冯之舒和冯之云赶忙上前阻拦,然而却被冯程呵退:“下去,让她过来!” 二人一个犹豫,慕燕然已然冲到冯程面前,她全力撕扯着冯程的衣服,但因力气太小,终究是没能奈何对方。 这时,陈新莲也赶回来了,看到自家男人站在那任由慕燕然厮打,她也是眉头一皱:相公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姑娘是他曾经出使燕国时欠下的情债? 慕燕然撕扯了半天,也未能奈何的了冯程,最终她因为力竭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但她那凌乱的刘海下方,一双野狼般的眼睛,依旧瞪着冯程。 虽说没受什么重伤,但冯程也颇为狼狈,衣服被撕裂了不少,脸上还有指甲挠的印记。 简单理了理衣服,冯程便对慕燕然道:“我是大乾的兵部尚书,所作所为,皆是为大乾的朝廷、百姓、军卒谋利,虽然有些手段是龌龊了点,但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就像你们燕国的兵卒在我大乾的土地上,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我想你们也不觉得有错,反而会沾沾自喜,认为这是强盛的表现,对不对?” 此话一出,慕燕然看向冯程的目光为之一黯,但很快,她又扬起头说道:“你若堂堂正正,以兵戈相见,哪怕我大燕三千万军民被你杀戮一空,我也绝无怨言,可你偏偏用些极度卑劣的手段。” “害我子民,害我国君,你算什么男人?” 冯程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又何尝喜欢用这些卑劣手段,只是我大乾军卒战力不及你大燕,且那些世家大族畏战怯战,根本不予支持,没办法,为了我北境子民,我也只得将那些煮熟的麦种送给你们。” “再给你们的国君,送去我搜罗的美女和一些邪燥之药。” “你要说我手段肮脏,我认,但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蛋,你们国君若是奋发图强,不碰那些东西,又怎会荒废朝政,英年早逝。” “还有你们北燕被灭国,实话实说,当时我是力主出兵协助你们北燕抵抗大辽的,只可惜朝中氏族的力量太大,未能如愿。” “不然的话,有我大乾协助,你们北燕也不至于亡国灭种。” “当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为了此事我都已经被免职了,再说其他,我也无能为力。” “孩子,听我一句劝,有些事情过去了,便无法再挽回,你能从那里一路逃到大乾,便是上苍庇佑。” “若是继续背负着仇恨活着,便是辜负了上苍的好意!” “所以,今后还是好好过日子吧。” 听着冯程苦口婆心的劝说,慕燕然的神色从愤怒变成反思,最后又变成了委屈。 她坐在地上,无声的抹着眼泪。 周正则彻底懵了,同是亡国之人,张桓他们就看的比较开,燕国亡了便亡了吧,在这吃得饱穿得暖,日子逍遥自在,他们整天乐呵呵的。 怎么这丫头就转不过弯来?还是说,她是北燕贵族,世受皇恩,所以比较忠诚? 就在周正疑惑之际,冯程已经缓步来到了他的身旁:“贤婿,借一步说话。” “啊!好。” 二人来到一旁,避开了所有人。 冯程指了指慕燕然道:“你知道她本名叫什么吗?” 这话倒是把周正问住了,燕人逃难过来也没带着户籍,来到这之后,问个姓名年龄便算是登记了,怎么他这名字还有假? 见周正一脸疑惑,冯程也不再卖关子,他说道:“这丫头,本姓应该是慕容,名字嘛,不叫燕然,而是叫嫣然,嫣然一笑的嫣然。” 此话一出,周正如遭雷击。 慕容这姓氏是北燕的国姓,除了皇室一脉,再无其他人姓慕容。 他看向冯程道:“这家伙,是北燕皇室?” 冯程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嗯,据我估计,应该是北燕皇室的四公主。” 第四十六章 离别 怪不得这家伙抬手便拿出金子,怪不得她对冯程如此怨愤,乃至于迁怒到冯之舒等人身上,也怪不得这家伙脾气如此骄纵。 如果说她是公主,那一切倒也说得通了。 只是,亡国公主,这名号说小不小,说大却也就那样。 国家都亡了,你这个公主还有屁用,大乾可不是那种唯血统论的国家。 所以,在震惊过后,周正挠了挠头道:“公主便公主吧,莫说现在北燕已经亡国,就算还未亡国,我也绝受不了她这脾性。” “依我看,将她赶走算了。” 之所以说这话,除了本身对慕燕然的厌恶之外,还有便是他不想惹麻烦。 虽说北燕已经亡国,但在政治上而言,北燕公主还是有一定利用价值的,若是正常情况下,得知她是公主之后,周正应该立即上报朝廷,让朝廷将其带回京城。 至于带回京城之后如何,就不好说了,但可以肯定的是,结局绝对不会好,甚至有可能莫名其妙的死去。 虽说不喜欢她,但周正也犯不着用她的性命,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但留在这终归是个麻烦,万一哪天她自己说漏了嘴,朝廷追究下来,搞不好自己也要被治罪。 所以,周正还是不想留她。 然而,冯程却摇了摇头道:“贤婿,听我的,将其留在身边吧!无论如何她都是一名公主,今后若是朝廷政局出现变化,陛下同意北伐事宜的时候。” “她这位皇室后裔,便是最好的一面旗帜,到时候我们可以打着帮北燕复国的名号,北伐大辽,到时候北燕军民定会倾力协助。” 此话一出,周正有些无言。 好家伙,自己这岳父大人目光倒是够长远的,还没怎么样,便已经开始盘算下一轮战争了。 一番权衡之后,周正最终点头道:“好吧,不过我不会拿她当公主养,听话便让她留下,若是今后一如既往的闹事折腾,我也无能为力。” 这对周正来说已经是底线了,毕竟他事情也挺多的,不可能对其无底线的容忍。 冯程闻言也只得说道:“好吧,那就这样吧!” 二人商定之后,再看慕燕然,这丫头,又恢复了之前满是愤恨的眼神:“哼!商量好了怎么处置我了?” 冯程看向周正,示意他表态。 后者无奈,硬着头皮道:“商量好了,看在岳父大人的面子上,今后你仍可把这当家,不过我不会再惯着你了,家务活,未来还有农活,你都需要帮着做,不然我不会给你饭吃。” 慕燕然一听,顿时冷笑起来:“呵呵,搞得好像我需要你施舍一样,姑奶奶的有的是银子,一辈子都能衣食无忧,谁会留在你这受窝囊气?” “直说吧,你们会不会把我交上去,若是会,我现在束手就擒,若不交,那今后咱们后会无期!” 说话间,慕燕然已经站起身来。 看着眼前这丫头,周正真是半分耐心都没有了,他撇过去露出了一副想滚就赶紧滚的样子。 关键时刻,冯程又道:“闺女,放心吧,只要你自己不说漏嘴,我们是不会将你的身份说出去的。” “这你想住便住,舒儿会待你像姐妹一样,若是不想住,也可请便,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告诉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身上就是有再多的银子,一旦你没有实力保护自己,那终究会成为别人害你的理由。” “在这你或许过的不甚舒心,但定是安全的。” 此话一出,慕燕然如刺猬般的气势稍微缓和了一些,这些道理她又何尝不知道?不然的话,就她这小身板,早便让人吃干抹净了。 挑亲时,她也是见周正性情踏实,谦逊有礼才将金子露出来,非要和他回家的。 如今听到冯程的话后,慕燕然自然也想到了遇到周正之前,那被人欺凌的日子。 虽说心中有了主意,但她还是满脸不忿的看向冯程道:“你……为什么帮我?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说。” 冯程笑了笑说道:“大燕和大乾恩怨已清,那些仇恨,不应再落到你们这些后辈们的身上。” “而且,从心里来说,我对大燕所使出的诸多计谋,也颇损阳寿,未来必定不得善终。” “之所以帮你,也算是在帮我自己赎罪吧!” 听到这话,慕燕然那用于自卫的气场才缓和了下来,她瞟了一眼周正,冷声道:“既然是帮你赎罪,那我便先留在这吧!不过你可别指着我会感激你!今后若有机会,我还是会杀了你的!” “嘿!你这死丫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周正再也忍不住了,张口喝骂。 慕燕然眼睛一瞪,反呵斥道:“我与你岳父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下去!” 噗! 冯之云捂嘴笑了出来。 周正刚想反驳,陈新莲却道:“好了,燕然一直是这般性情,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她了,让她一次便是。” 周正闻言也只得闭嘴。 安抚好周正之后,陈新莲来到慕燕然面前道:“姑娘,明日我和云儿便会离去,今后这里便只剩下你和舒儿作伴了。” “别看她表面上温顺,但骨子里也是个倔丫头,还请你多让着她些。” 慕燕然闻言挑起眉头:“明日便走?你还没教好我刺绣呢?” 虽说这段时间慕燕然时不时便会闹一场别扭,但通过相处,陈新莲也看出来了,她不过是骄纵了些,且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骨子里还是不坏的。 至于教刺绣,则纯属是她找的借口罢了,这家伙平日里整天带着冯之云东跑西颠的,学一辈子也学不会刺绣。 陈新莲也知她心思,便笑着说道:“我会的,舒儿都会,和她学也是一样的。” “相公因故被贬去了益州,他北上来寻我们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了,所以明日便要离去。” 慕燕然看了看陈新莲,又看了看冯之云,犹豫了一下,她从怀中掏出来一块明黄色的玉质印章递了过去:“云儿,给你的。” “这是什么?”冯之云接过玉牌左看右看,但却看不出什么名堂。 倒是冯之舒一眼便认出了这印章的材质:“田黄玉,北燕皇室专用的玉种!” 此话一出,陈新莲也为之一惊,刚才冯程并没有把话说透,所以陈新莲只猜得出来她应该是北燕国的贵胄,却不知是皇室子弟。 慕燕然一脸淡然道:“嗯!是我偷出来的,给你玩吧,等去了益州,若是没钱买糖吃,便卖了这东西,能值不少钱呢!” “啊!多好的东西啊,怎么能卖呢?”冯之云把玩着印章,有些爱不释手。 陈新莲则沉声道:“这太贵重了,云儿还回去!” 冯之云一听,脸顿时苦了下来:“啊!娘,这是燕姐送我的。” “还回去!”陈新莲加重了语气。 冯之云无奈,只得将印章重新递了回去,然而慕燕然又怎会收回,她撇过头去说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便没有再收回来过,更何况,这种东西,我手中一抓一大把。” 陈新莲还想说些什么,但冯程却摆手道:“好了好了,此去益州还不知能否再相见,让她们姐妹二人留个纪念也好。” 闻言,其他人也不再说什么。 回到屋内,饭菜早已变凉,在大乾生火比较麻烦,所以便也没再热,几人就这样吃了一顿散伙饭。 席间周正又和冯程谈论了一些治军之道,以及当代兵卒阵法演练的方法。 他之前毕竟只是个大头兵,没当过军职领导,如今能顺利掌控这四百多人已是不易,再往上他肯定要系统的学习一下治军之道。 不然,今后等上了战场,他怕是要用人头交学费了。 冯程对自己这个女婿自然是毫无保留的教诲,甚至还将他的书稿留了下来,让周正细心研读。 次日清晨。 当那个冯之云坐上马车之后,眼泪便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姐姐,你什么时候能来看我?” 冯之舒亦是眼泪婆娑:“等有了时间,姐姐便去看你。” 虽然这么说,但冯之舒却知道,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她几乎是不可能去益州探望父母的。 若是今后冯程无法官复原职,那今日一别,便也相当于是永别了。 冯程和陈新莲对女儿也是挂念的紧,尤其是冯程,数月不见,如今刚刚见了一面便又要分别,他看向周正,语重心长的说道:“贤婿,小女就托付给你了。” 周正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岳父大人放心,舒儿跟着我,定不会受委屈的。” 对于周正的品行,冯程和陈新莲还是信任的。 “好了,走吧!”冯程对驾车的随从开口,后者随即挥动马鞭。 马车顺着官道缓缓前行,几人在车窗前挥手告别。 这时,躲在家中的慕燕然终是走了出来,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墙角静静的看着。 当车子消失在目光尽头,周正才将泣不成声的冯之舒扶了起来:“舒儿,别伤心了,相公今后定多杀贼人建立功勋,终有一天,我会将岳父岳母接回来的。” 冯之舒闻言忙道:“不,你……你只要好好的便是,不必为此冒险搏命,若你有个什么闪失,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周正只觉心中温热,似是有个火炉在暖着一般。 这时,一直未曾说话的慕燕然开口了,她说道:“好了,别让人肉麻了,舒……小舒姐,你教教我刺绣吧!” 虽然脸色依旧冷淡,但那声小舒姐却是实实在在叫出来的。 她这话让原本还处于离别感伤中的冯之舒有些忍俊不禁。 “嗯!好!” 擦了擦眼泪,冯之舒答应下来。 现在家中就剩下她们两个作伴了,关系倒也没之前那么针锋相对。 看着二人,周正说道:“好了,你们忙你们的吧,我也要去军营抓紧演练一下军阵了。” “过几天便要去镇北关演练,既然去了,总不能丢份吧!” 慕燕然闻言,没好气道:“去吧去吧,家里有你没你一个样!” 自从接任屯长以来,周正天天都在忙活这摊事,家中确实没怎么住过,很多事情都是他们自行处理的。 所以周正也只得苦笑以对。 来到军营,姜武已经在安排这些人进行整训了。 正好,周正也将鲁大壮等人全都叫了过来。 他开门见山道:“昨日李相和我说了,说咱们白沟屯是众多军屯之中,改造的最好的一个,这自然是全赖兄弟们卖命,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今天晚上咱们买两头猪,再弄些酒来,我好好犒劳犒劳大家。” 此话一出,鲁大壮等人顿时喜笑颜开。 因为昨日写字时的拉胯表现,他们还以为今天要被周正收拾呢,可谁知,他竟要犒赏军卒。 这种意外之喜,怎能不让众人兴奋? 然而,一旁的姜武却并未露出喜色,他知道,以周正昨天的态度来说,若不发生些事情,他绝不会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估计给完甜枣吃就要挨巴掌了。 事实也果然如此。 看到将几人的情绪调动起来之后,周正便接着说道:“昨天李相除了赞扬我们,还要我们帮个小忙,大家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鼎力相助啊!” 一听说丞相要他们这些大头兵帮忙,众人顿觉自己脸面似乎比天还要大,也不等周正说要帮什么忙,鲁大壮便带头说道:“当然了,李相要我们帮忙,是看得起我们,我等岂有拒绝的道理?” 此时,何必似乎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味,但鲁大壮已经表态,他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将身子往后面抽了抽,他觉得,这样或许便能躲过一劫。 这点小动作自然逃脱不了周正的法眼,他挑眉看向何必道:“何必,怎么,你不想帮忙吗?” “啊?没!怎么可能?丞相有令,我等岂能不遵从?”何必连忙陪着笑脸说道。 周正闻言也笑了,他说道:“不是有令,只是让我们白沟屯,抽调出一半兵卒来,去镇北关演练一番,让其他军屯的军官们看看,咱们白沟屯的新面貌。” “说白话,就是给丞相大人长长脸,明白了吗?” 第四十七章 丈母娘离去,吃掉小娇妻 “明白!” 不过是日常训练而已,有酒喝,有肉吃,几人实在想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 搞定了几人之后,周正大手一挥道:“好了,所有的日常训练都停了吧,今天休息一天,明日起,咱们正式操练。” “五日之后,开拔去镇北关!” 从当上屯长到如今,白沟屯的军民已经每日训练了有一个多月,就算没这档子事,周正也有心给这些人放一天假了。 训练取消,士兵们顿时喜笑颜开,有的坐在地上闲聊扯淡的,有的打水浆洗衣物的,有的几人打打闹闹的。 周正则带着徐裴去镇上置办了一些酒肉。 当两只肥猪扔进军营,周正随即让兵卒们和这两只猪展开了决斗。 不得不说,猪的战力还是可圈可点的,跑得快不说,撞起人来还贼疼。 兵卒们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其按住,随后便是放血杀猪。 众人玩玩闹闹,倒也十分轻松。 一直到了晚上香喷喷的红烧肉配米饭分到了所有人的手中,周正、姜武、何必等人坐在一桌。 几人一边饮酒,一边说笑,十分惬意。 等散场之后,周正站起身来,对着所有兵卒说道:“从明日起,诸位好好作训,若在镇北关表现优异,咱们回来之后,酒肉管饱!” “好!”所有兵卒齐声呼喊。 鼓舞好士气之后,周正便带着一份私藏起来的几碟小菜向家中走去。 虽说他当上了屯长,但军屯内的钱财他却并未伸手。 按照朝廷制度,屯长每个月的俸禄是十五两银子,八石粮食。 靠这些钱吃饱饭是没问题的,但想要顿顿吃肉却也不可能。 回到家,蜡烛已经熄灭。 “我回来了!”周正提前吆喝了一声,算是通知了一下屋内的二人,防止她们害怕。 他话音刚落,昏黄的烛光便透过厚实的窗纸射了出来。 推开门,只见二人正围在桌子旁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 “这都戌时了,怎么还没睡?”周正问。 “你不回来?让人怎么睡?”慕燕然没好气道。 冯之舒则有些无奈的说道:“燕然一个人睡有些怕,让她和我睡她又不肯,便只能等你回来了。” 周正并未细想,而是将食盒放到了桌上:“没睡正好,看我给你们带回来什么好吃的?” 打开食盒,里面赫然有着一盘红烧肉,一盘葱拌猪耳朵,还有经过酱料调配的切好的猪肝、猪心之类的东西。 昨日的饭菜虽说也比较丰盛,但慕燕然根本没心情吃,如今看到这些香喷喷的肉食,她的哈喇子顿时便流了下来。 “嘿,算你小子有良心。” 说罢,便赶忙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冯之舒则淑女多了,她拿来衣物帮周正换上,后者也从大衣之中拿出来一小瓶黄酒道:“你们两个要不要也尝尝?” 大乾女子一般是不会饮酒的,尤其是大家闺秀。 当周正将泛黄的酒水倒进碗里的时候,冯之舒和慕燕然的眼睛都盯着酒水咽起了吐沫。 慕燕然还好,在皇宫的时候,便没什么人敢管她,所以她也偷偷品尝过酒水的滋味,虽说当时觉得并不怎么样,但细细回味起来,却也有些想念。 如今又看到这东西,她自然是有些意动。 冯之舒的目光则更为明显。 从记事到现在,她一直跟随着父母,学的是三从四德,背的是《女戒》,《内训》现如今终于和父母分开。 就像是一个未经世事的乖乖女参加高考之后,突然远离了父母的监管,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上大学。 若是无人引导,倒也无妨,可一旦有个小黄毛乘虚而入,带着她做些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情,那乖乖女怕是用不了多久便会沦陷。 此时的周正,便扮演的小黄毛的角色。 好家伙,之前岳母和小姨子在家一起住,再加上冯之舒不太配合,搞得周正成亲一个月还是个雏。 如今岳母和小姨子已经走人,再不找机会把小娇妻拿下,那还不如把下面那玩意割了当太监去得了。 所以,周正今日才会带着这些东西回来。 也不等二人回话,周正便给她们两个倒满了一碗。 “尝尝吧,一边吃肉,一边喝酒,咱们也享受享受山大王的日子。” 慕燕然没什么顾忌,连吃了好几口肉之后,便喝了一大口酒。 美味的肉香夹杂着甘甜的酒刺激着味蕾,让慕燕然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唔,好吃,好喝!” 冯之舒看着面前的酒碗也有些意动,但却也有些害羞。 周正见状蛊惑道:“喝一口尝尝吧,甜的。” 听到这话,冯之舒才试探性的端起酒碗小小的抿了一口。 “唔,有点辣!” 周正赶忙为其夹肉:“来来来,吃点肉,一边吃肉一边喝酒才对味,你看燕然丫头,吃的多香。” “唔诺嗷嘶啊头……”慕燕然被叫丫头自是有些不乐意,但她嘴里早已被酒肉填满,就算反驳,也只是咕哝两句。 冯之舒看看周正,又看看吃的正香的慕燕然,便也学着她一边吃着肉,一边小口小口的抿着黄酒。 所谓:楼上观山,城头观雪,灯前观月,舟中观霞,月下观美人。 冯之舒模样长得本就俊俏,身材也极好,该瘦的地方瘦,该大的地方大,再加上这昏黄的灯光,以及饮酒后泛红的脸颊。 看的周正喉结不停滑动。 被周正盯了半晌,冯之舒终是察觉出来了,她歪头看向周正道:“相公,你也吃啊!” 周正一怔,随后摇头道:“不了,相公吃过了!你们吃吧!” 慕燕然闻言嘟囔道:“就是就是,咱们赶紧吃,他要是吃起来,哪里还有咱们的份?” 说罢,她便又开始猛吃起来。 冯之舒并没有感受到周正目光中的火热,而是继续吃起了桌上的食物。 从父亲被贬之后,冯之舒漂泊了这么久,也确实没吃到过什么好东西,昨日又有父母在旁,她还要保持吃相,所以也并未吃的尽兴。 今日在慕燕然的带动下,她也顾不上大家闺秀的形象了,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肉吃多了,酒自然也不会少喝,很快,一小壶黄酒便被二人喝了个干净。 周正见状又从大衣中掏出了一瓶烧酒出来:“来来来,还有,咱们继续喝!” 烧酒便是白酒,虽说度数没现代的那么高,但灌倒两个姑娘,还是不成问题的。 再加上有之前的黄酒打底,所以慕燕然只喝了半碗,头便已经有些摇晃了。 “嘶!你这酒怎么这么烈?不行了,我不能再喝了!我要去睡觉!”慕燕然首先退场。 “哎,你别乱动,我扶你去。”冯之舒的酒量出乎周正预料,喝了这么多酒,她却也只是脚步有些虚浮,头脑还是清醒的。 将慕燕然扶到床上,冯之舒又回到了桌前,她手托香腮,脸颊绯红的看向周正。 “相公,你不喝点吗?” 看着如此媚态的小娇妻,周正只觉呼吸都停滞了。 此时,冯之舒也终于感受到周正那几乎要将自己也燃烧起来的目光。 这一瞬,她脑海中想的满是母亲教给自己的那些事情。 扭头再看看已经入睡的慕燕然,冯之舒抿了抿嘴唇,随后便要端起酒碗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 然而,就在这时,周正却伸手将其拦住:“别喝了,咱们回房吧!” “啊!相公……呀!” 不等冯之舒再说什么,周正一把将其拦腰抱在怀中,随后,他又将蜡烛拿起,向着内屋走去。 “相公,把灯息了吧。”冯之舒娇弱的说着。 然而,周正却是不理,将其放到床上之后,他欺身便压了上去。 和上次相比,小娇妻显然知道了许多事情,在周正的引导下,她不再如上次那般紧张,而是小心翼翼的配合着。 周正虽理论学习不少,但实操经验却也是第一次,几番不得法之后,动作也不自觉的变得粗暴起来。 忽然一声痛呼响起,二人的酒意却是已到浓稠。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 回眸入抱总合情,痛痛痛。 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 这回风味成颠狂,动动动。 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终是云雨初经,堤坝并未坚持太久,便被洪水冲垮,一泻千里,尽管还未尽兴,周正却也不忍再梅开二度。 他一边用手安抚着小娇妻,一边悄悄的说着情话。 外屋之中,一对明亮的眼睛,正死盯着屋顶。 “真不要脸。”慕燕然俏脸绯红,嘴巴里嘟囔着,听着刚才慕燕然那不加压抑的声音,她只觉两腿间略有些湿润。 想到在宫中偷看的春宫图册,慕燕然忍不住将被子蒙住脑袋:“呸呸呸,想什么呢?你可要想办法光复大燕啊!” …… 次日清晨,周正起了个大早,他特意将饭菜做好之后,端到了冯之舒的床边。 已经梳头起床的冯之舒忙道:“相公我身子哪有那么弱,没事的。” “哎,还是小心点好,反正也没什么事,今日便歇着吧。”周正轻声安抚。 看着他温柔的样子,冯之舒轻轻点了点头道:“嗯!知道了,我在家不会有事的,你还是去军营吧,李相之给了七天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一天了。” “嗯!我知道,那我走了!”周正道。 “嗯!”冯之舒应声。 随后,周正起身离去。 等他走出院门之后,冯之舒忙拿出剪刀将床单中间的鲜红剪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小脑瓜钻进了屋子:“舒儿姐。” “呀!”冯之舒被吓了一跳,当看清楚来人面容后,她长出了一口气道:“你个丫头,吓死我了!” 慕燕然并未在意称呼,她抬脚看了看周正,见其确实走远后,便凑到了冯之舒面前道:“舒儿姐,昨夜你们……你们哪个了?” 说着,慕燕然还用自己的拇指凌空对了对。 这话把冯之舒问的脸颊通红,但她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慕燕然见状忙道:“什么感觉?” “啊?”冯之舒脸颊更红了,她下意识的回想了一下昨夜的感受,但最终也只能是摇了摇头道:“不……不好说,很疼,但……但也,哎呀说不上来,等那天你嫁了人就知道了!” 慕燕然闻言挠头:“我昨天听你挺舒……” “哎呀,你别说了。”说着,冯之舒捂住了慕燕然的小嘴,将她剩下的话,堵进了肚子里面。 …… 军营之中。 所有军卒都已经集结完毕,因为只挑选一半,所以周正采取了挑选三百年龄最合适的,再通过慢慢淘汰,最终挑选出两百人来。 入选之后,有一个算一个,直接奖赏一两银子。 若是表现优异,等回来之后,再奖赏一两银子。 当制定好规则之后,接下来便是训练了。 很多人觉得演训就是做做样子,并没有什么难度。 但要真正做到几百人的令行禁止,是很难的。 一个人失误,便会影响整支队伍的节奏,所以需要长时间的磨合。 周正接触过最高规格的演训,应当属于阅兵了。 当然,因为身高差一公分,他没被选上,但他们班有人去了。 作为经常在边境线上活跃的侦察兵,其身体素质绝对是毋庸置疑的,但就算如此,他那个战友刚去集训队的时候,也是累的尿血。 过了一个月才真正适应训练的强度。 周正的这场演示自然不可能和阅兵相比,但他也想做到最好,起码要在镇北关附近的几十个军屯中,立下威望,让他们不敢小瞧。 于是,属于周正的魔鬼训练开始了。 首先便是站军姿,所有人必须手持兵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两个时辰,稍有移动,戒尺的板子便会上去。 紧接着,便是队列的移动。 所有人必须整齐划一,前进后退,不得出现错位的情况,稍有不慎,同样是一板子。 队列完之后,便是真正的实训项目。 包括军阵前进,后退,左右两翼包围,正面突进,交替掩护后撤。 至于常用的几个阵法,比如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等,因为人数太少,摆出来有些不伦不类,再加上实用性一般,所以周正并未让他们练习。 此时,这些人才明白,为什么只是去镇北关演训,周正却又是发赏银,又是请吃饭的了。 感情这演训竟比大考还要劳累! 但饭都已经吃了,酒也已经喝了,再想打退堂鼓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更何况,周正还有二两银子的赏钱,有了这玩意,能吃半个月的肉。 所以,这三百军卒倒也卖力。 第四十八章 镇北关 除此之外,周正还调来了两个炊事班专门负责训练队伍的伙食,要求每顿饭都要有肉腥。 毕竟,高强度的训练下,吃一般的食物补充体力肯定是不行的,还是要弄点高热量的东西。 伙食上来了,兵卒们的训练自然是更加刻苦。 一连数日的辛苦训练,经过几番挑挑拣拣,最终周正挑出了二百一十人去参加此次镇北关的演训。 领队方面,周正让鲁大壮、张桓、何必三人带队,各领七十人。 性情最稳重的朱洪则带领剩余人马留守军营。 临行前,周正找到了姜武道:“姜叔,你看还能不能再给军营找个先生?银钱方面好说。” 一听这话,姜武连连摆手道:“找不了,找不了,那些个读书人,个个说话难听脾气古怪。” “我请了这么多次,哪个不是陪着笑脸去的,结果来了没两天就被气走了。” “现在方圆五六十里的学堂,我基本上都转了个遍,那个学堂的老师傅也不来了。” 周正一听也是直挠头。 能在这里教书的人,大多都是科举无望,为了养家糊口才教书的。 这类人大多有个通病,那便是认死理,且性格刚硬,看不顺眼就说,或者直接之乎者也的骂。 学生不听话的,动辄也是打板子,表面上看是严师出高徒,实际上他们自己的教书能力也不咋地。 周正反正没听说过这些年邢州府考出过进士什么的。 但想到自己的教育大业,周正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也不必非要找那些教书先生,去找个寒门学子,只要识字便可。” “这些人年轻,脾气也好,教起书来应该不至于直接走人。” “而且,咱们也可以给他银两,帮他购买书籍,总之算是互惠互利。” 听到这话,姜武挠挠头道:“好吧,那我再试试。” 交代完这事,周正随即带着张桓等人向着镇北关出发了。 为了此去能气派一些,姜武还将马厩里所有的战马交给了周正,顺带还有新买的两辆驴车,用于拖运辎重粮草。 白沟屯距离镇北关有个八九十里,人数少的话,急行军一日便可到达。 行军的时候,周正瞭望四周的地形地势。 镇北关属于是平原之中,硬是建起了一座坚城,周围毫无依托,只有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这倒不是大乾的官员蠢,而是实在没办法,这里本就是平原无险可守,北燕倒是有着燕云一线的紧要地势可以防守,只可惜,皇帝不干正事,让大辽钻了空子,一举将都城攻下。 所以,北燕那坚固的防线也为之破灭。 如果大乾和大辽开战的话,对方确实可以十分轻松的绕过镇北关一路南下攻击大乾的腹地。 只不过,和北燕不同,大乾是有战略纵深的,从镇北关到大乾都城足有上千里,如果辽军绕过镇北关直接进攻大乾都城,那他们的后勤压力便会非常大。 一旦进攻不利,孤军深入的他们,便会陷入十分麻烦的境地。 这也是大辽在兵锋直抵镇北关后,却迟迟不敢南下,只是时不时在城下挑衅的重要原因之一。 观察地形的同时,周正也在思索,如果辽军真的不惜一切代价绕过镇北关南下,他那白沟屯的几百人,要如何才能保全。 就这样,一行二百多人,浩浩荡荡的赶到了镇北关。 作为北境第一雄关,这座城池修建的极为坚固。 城墙是用大块的条石,再加上糯米和灰堆积而成的,高度有五六米,足有两层楼那么高。 城墙上兵士林立,个个盔明甲亮,东西南北四面城门,皆修建有瓮城和箭楼,除了这些,城外还有五丈宽的护城河。 别说进攻,就是看上城墙一眼,便让人觉得压力山大。 根据城池的面积,周正简单的估算了一下,单是这座城,便至少能容纳十万大军在此驻扎。 若是算上城外,在这里驻扎二三十万人不成问题。 听说,太祖皇帝修建这座城的时候当时的是打算以此为跳板,调集大军收复燕云一线的,只可惜城池建成之后,太祖皇帝也驾崩了。 后来者没有开疆拓土的打算,所以便将这座城池用于抵御外敌。 临近城池的时候,只见十几名黑甲骑兵迎了上来。 “干什么的?” 周正上前:“我乃白沟屯的屯长周正,奉李相之命,前来镇北关演训兵卒!” 李文纲显然是交代过此事,那黑甲骑兵轻蔑的扫了一遍周正的队伍,随后没好气道:“进城吧!” 说罢,他便带着手下策马离去。 见对方这般态度,张桓自是有些不乐意:“奶奶的,一个大头兵而已,神气什么?” 正规军自然看不上军屯兵,所以周正并未在意,他说道:“我们只是来演训的而已,没必要的话别理他们。” 随后,他便带队来到护城河边上,因为未到战时,护城河的吊桥还是搭在桥上的,只是城门口巡查的士兵多了些,足有几十人。 见周正等人到来,这些士兵们自然也是牛气轰轰的对着周正一番盘问。 后者出示了自己的公文之后,士兵们便也开门放行,只是在看到周正等人驱赶着的驴车时,一群士兵们轰然大笑起来。 这下就连鲁大壮也忍不住了,他将斧头扛到肩头骂道:“笑什么?长这么大没见过驴吗?” “大壮,走吧,别管他们。”周正说道。 鲁大壮虽心中窝火,但听到周正的话,他还是踏步跟上了队伍。 然而,这群守城的士兵们,却停止了哄笑,个个面带不善的看向鲁大壮。 为首的军官快步跟上鲁大壮,骂道:“哪里来的臭虫,也敢在爷面前扎刺,找死啊你!” 鲁大壮毫不胆怯,他踏步上前凑了上去:“狗东西,你的狗娘没教过你说话吗?张口就喷粪!” “娘的,你找死!”守城军官抬脚便踹向鲁大壮。 然而,他实在是低估了眼前这大汉的实力。 鲁大壮肩扛斧头就站在那,守城官一脚踢上去,鲁大壮像坐小山一样岿然不动,而他自己反倒是因为用力过猛而倒飞出好几步。 “吆喝,还是个练家子,看拳!”守城官又是一拳打了过来,直逼鲁大壮面门。 鲁大壮见状看向前方的周正,后者也知道,来到这陌生的地方,如果不亮出自己的利爪还不知要挨多少白眼。 于是,他微微点头,算是允许了鲁大壮动手。 得到领命,鲁大壮自然是不会再想让,待对方冲来的瞬间,鲁大壮单手抡起斧子,对着守城官的脑袋便横扫了过去。 这一斧子若是抡实了,那守城官的脑袋怕是都要被砍掉一半。 后者也没想到对方出手便是杀招,吃惊之余,他赶忙低头躲过。 然而,就在他低头的瞬间,鲁大壮借着斧子轮动的惯性,翻身侧踢正中对方胸膛。 砰! 一声闷响,那守城官直接被踹的倒飞了出去。 “大人!” 守城的军卒赶忙上前搀扶。 那守城官捂着胸口,半晌才缓过气来:“娘的,敢在这闹事,上给我砍了他们!” 一声令下,一众守城的官兵们纷纷提刀上前便要砍人。 刚才那一脚,鲁大壮还是留有余力的,不然,他一脚能把对方的胸膛踹瘪了,只是没想到,对方不仅不认输,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这下鲁大壮便不再客气,他抡起斧子道:“奶奶的,来,老子倒要看看你们镇北关的这些废物们,有几把刷子!” 鲁大壮动手了,张桓自然也不会闲着,他提着长矛上前与之并列:“嘿嘿,赶了一天的路,骨头都痒痒了,正好松松筋骨!” “你们都放马过来吧,爷一个人挑你们一群!” 二人麾下的兵卒们,虽说也想上去参战,但这几日的训练,已经让他们对军令达到了绝对服从的地步。 虽说二人与对方起了冲突,但在没有明确军令的情况下,他们还是保持着原本的队形站定,甚至头都没敢扭一下,最多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关注战场。 而正面,在鲁大壮和张桓亮出家伙事目露凶光之后,守城门的官兵们一时也被镇住了,不敢再往前冲。 看得出来,这些人的战斗意志也是一般,不然的话,便不会被安排干守城这种活计了。 而周正也适时的站了出来道:“诸位,是李相让我等来此演训的,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便上手殴打,就不怕我将此事报告给林业将军吗?” 此话一出,守城的兵卒们顿时有些慌乱,那军官眼神也是一阵飘忽,但他还是强硬道:“是你的人先骂我的。” 周正懒得与之打嘴炮,直接道:“在场有这么多人都看着,都能充当证人,你若非要论个是非黑白,咱们便去找林业将军去理论理论!” 眼见周正真的要去找林业,那军官哪里还敢找茬?若这种小事真的闹到林业那,无论如何,他都先要挨一顿板子。 至于周正,由于是李相请来的,林业估计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更何况,刚才确实是自己先骂的人,先动的手。 想到这,那守城的军官也不再言语,只是恶狠狠的等着周正等人。 眼见将对方镇住,周正随即道:“鲁百户、张百户,归队进城!” “是!”二人齐声答应,随后便回到了队伍之中。 然而,就在周正打算带队进城的时候,一个大汉却是带着十几个兵卒拦在了众人面前:“吆喝,打完人就想走,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周正抬眼向对方看去,只见那人二十来岁,身材壮硕,穿着战甲,看其样式像是个军官,其身后的兵卒,也是个个膀大腰圆。 看着眼前的青年将官,周正微微皱眉道:“我见过你,在白沟屯,我家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叫林齐吧!” 林齐冷笑一声说道:“周正,想不到,你这个小小的军屯兵卒,不到两个月,便成了白沟屯的屯长,倒是我小看你了!” 之前冯之舒刚嫁过来的时候,这家伙便带着林业的手书,打算连夜将她们母女三人接来镇北关。 冯之舒当时以避嫌的理由拒绝了,之后这家伙便嘲讽了周正几句,二人算是闹了个不愉快。 如今再相见,周正已经从兵卒,变成了麾下几百人的军官了,可谓今时不同往日。 不过林齐对其的态度倒是没变。 “林兄,我等奉命而来,如今已到了时辰,还请让开道路让我等入城。”周正对其拱了拱手,不咸不淡的说道。 林齐闻言轻蔑一笑:“想要进城,简单,刚才你的手下打了我兄弟,现在只要让他们给我兄弟磕头赔罪,我便放你们进城,如何?” 此话一出,鲁大壮和张桓二人随即满面怒容,他们看向周正,那意思是要上去教训林齐一番。 然而,后者却给了他们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二人别冲动。 另一边,那守城的军官眼见事情越闹越大,他也有些慌了:“那个,林齐兄弟,刚才不过是随手切磋两下而已,不必这么较真。” “既然是李相让他们来的,我看还是赶紧放他们入城吧!” 林齐并未理会那守城军官,而是直勾勾的看着周正。 后者自然也明白,对方绝对不是为了那个守城军官出头,纯粹是借机找茬罢了。 眼见日头越来越低,周正也没什么耐心了,他说道:“我要是不呢?” “那就更简单了,和我打一架,打赢了,就让你过去!”林齐双手抱胸,高抬着下巴,用鼻孔正对着周正,看那样子,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娘的,老子来和你打!”张桓上前一步就要动手。 周正则轻声道:“退下,他是冲我来的,你打赢了,他也不会罢休,还是我来吧!” 说罢,周正将身上的兵刃放到了马上,然后便赤手空拳的上前。 “动手吧,我赶时间!” “哼!找死!”林齐目光一寒,箭步上前挥拳便打。 周正闪电般出手捏住了对方的拳头,随后手腕一甩,林齐顿时吃痛的凌空转了一圈卸去力道。 还不等他缓口气,周正的腿便踢了上去,林齐赶忙用另一个胳膊格挡。 砰! 一声闷响,林齐凌空飞起,周正再次踏步上前,同时一记手刀砍出,目标直指林齐的肩头。 空中无处借力,林齐根本没办法躲避,同时他的两只手,一个被周正捏的酸痛,另一个被踹了一脚,手臂整体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所以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手刀落到自己的肩头。 咔! 一声脆响,林齐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吃痛的肩头,同时他的身子也落到了地上滚了三滚。 看着牙都咬出血,却没惨叫一声的林齐,周正微微一笑,说道:“倒还是个汉子,只可惜,功夫差了点!” “你!”林齐咬着牙想要说话,但回想起刚才交手的瞬间,他只觉自己完全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 最后的时候,如果周正劈的不是肩头,而是脖颈,此时他的脖子怕是都已经被震断了吧! 收拾完林齐,周正并未再理会他,而是对着身后的众人道:“进城!” 这次,再无人敢上前阻拦。 找了个地方将兵卒们暂时安顿下来之后,周正便直奔总兵府衙。 府衙之内,林业和李文纲正在下象棋。 见周正进来,林业瞥了他一眼道:“城门口和人动手了?” 周正微微点头:“是,和将军的几名手下切磋了一下。” “将军!”林业将一颗棋子推到了最低端,李文纲赶忙挪动棋子想要防御,然而左看右看,却发现自己的老帅已经是死棋一颗了。 “你这小子,还真是阴损!”李文纲笑着从怀中拿出一小块银子放到了桌上。 林业十分自然的将银子收入怀中,然后道:“承让!” 棋局结束,二人的目光同时看向周正。 林业先说道:“你远道而来,却在城门口遭人阻拦嘲讽,这是我治军无方,我已经下令,让他二人各领五十军棍了!” “如此处理,你觉得怎么样?” 说心里话,刚才周正也对林业的治军能力有所怀疑。 作为精锐部队,骄傲不是坏事,但骄傲的过了头,便是自满了。 友军前来做客,也不期待他们能笑脸相迎,起码别使绊子,然而这些人却百般挑衅,搞得好像天老大,他们老二似的。 如果林业手下尽是些这种货色,那周正怕是真要对镇北关的防御力量打个问号了。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听到对二人的处置之后,周正躬身道:“有错也不在一人,当时属下的处理也是激进了些,还请总兵大人处罚。” 虽说当时是鲁大壮动的手,但那也是得到了周正的允许,所以周正并未提及他,而是一个人将罪责揽了下来。 林业并没有处置周正的意思,他说道:“你是李相请来演训的,理应受到礼遇,遭到挑衅之后反击,无可厚非,好了此事就此作罢,今后注意一些便是。” “是!”对方不处理自己,周正自然也不会抢着挨板子,所以应了一声此事便也算是过去了。 第四十九章 演训和挑衅 搞定了城门口的事情,李文纲才看向周正道:“军卒演训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 周正挺直了腰板说道:“演训了几日,已初见成色。” 李文纲捻了捻胡子道:“嗯,我的时间不多,所以也没给你留多少时间,明日需全力以赴,镇北关附近的军屯,能否振作起来,全看你的了!” “相国大人放心,属下定全力以赴!”周正沉声说道。 李文纲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已经派人去叫其他军屯的军官了,明日晌午之前,他们必到!” “你们一路舟车劳顿,趁着这个时间,抓紧休息一下!” “林总兵,可给他们准备了住处?” 林业道:“准备好了,等会我让人带他们去!” “好好好!如此便歇息去吧!”李文纲挥了挥手,示意周正离去。 后者也不多留,躬身施礼后,便转身离去。 等他走远之后,李文纲的脸色恢复了平静,他看向林业道:“林总兵,此人你觉得如何?” 林业眉头微皱,片刻后,他沉声说到:“十年后,可接我的位置,但还需历练。” 这个答案李文纲十分满意,他看向林业道:“那我要是把他调到镇北关,你能给他个什么职位?” 后者有些意外,他看出了李文纲想要提拔周正的意思,但却没想到这么急。 他这军屯屯长的职位还没坐热乎,便要调来镇北关,还要自己给职位。 丞相向自己开口,这职位自然不可能给低了,但太高的话,林业又怕他把握不住。 毕竟镇北关和白沟屯完全不同,这里可没有土地地主供你搜刮钱财供养军卒,贸然将其调来,若是他无法适应,搞不好反而会适得其反。 思虑片刻后,林业说道:“尚有一名百户空缺。” 此话一出,李文纲的笑脸顿时僵住。 开什么玩笑,周正在白沟屯管着四百多人,军职上可堪比千户,来了你这,不平级调遣便罢了,你还要降级。 眼见李文纲神色不对,林业只得解释道:“确实没有其他合适的职务,我总不能让他来了便当副将吧!” 这是什么屁话,你真有心用他,随随便便都能挤出来一个合适的职务。 李文纲心中不悦,但也不会在这里与之争吵,所以他只是不咸不淡的说到:“既然没什么空缺,那此事还是缓上一缓吧。” 说罢,他拂袖而去。 林业也不在意,虽说李文纲是丞相,但他作为镇北关的总兵,也算是手握实权。 最主要的是,现在朝廷正需要他帮忙看住大乾的北大门,别说李文纲,就算是皇帝来了也没用。 与此同时,各大军屯的军官们也收到了李文纲的调令。 之前李文纲曾一个军屯一个军屯的转过,并对所有的军屯下达了改制的命令,然而效果却不大。 究其原因,还是大家舒服日子过惯了,突然要勒紧裤腰带过苦日子,任谁也不会轻松答应。 所以,各种阳奉阴违,各种叫苦,要条件便出现了。 李文纲虽说是丞相,但也不可能将所有军屯的军官全都免职查办。 更何况,有了严峰的前车之鉴,其他军屯的屯长,早就将这些年积累下来的烂账全都平的差不多了。 至于被侵占的土地,暂时也全都回归军屯名下,等李文纲走后,该怎么来还怎么来便是。 对此,李文纲也无可奈何,没办法,他只得找镇北关的总兵林业。 林业的回答也很干脆:“要是这些军屯能拾掇出来,我早就拾掇了,还用等你来?” 当然,原话肯定要委婉一些,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大乾开国到现在,军屯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各种烂账数不胜数,根本算不过来。 林业也曾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过,甚至还将几个军屯的屯长当众斩首,并让自己的嫡系手下顶了上去,希望能恢复军屯的战斗力。 然而,当自己的嫡系手下成为新的屯长之后,要么被军屯剩余的糟粕腐化,要么便是两眼一抹黑,折腾半天什么也没折腾出来,更有甚者,直接将军屯搞得一团糟。 之后,林业也算是明白了,如今的军屯完全就是个粪坑,谁碰谁一身脏,所以他便将所有的精力用到了管理镇北关的军卒上。 至于军屯,他是一点精力也没。 而现在,周正的出现,却是给了林业一点希望。 这家伙要手段有手段,要品行有品行,要能力有能力,短短两个月,便将原本全是佃户的白沟屯改造成了这般模样。 如果真能从他身上吸取一些经验,并将其余的军屯改造成这样,那对镇北关的助力绝对是巨大的。 所以,林业对这次演训也十分支持,在李文纲下令要所有人前来观看演训的同时,他本人也给这些人打了招呼。 明日,谁如果在午时之前无法赶到,便以不遵军令的罪名,立即斩首。 虽说不乐意去,但有这条军令在,他们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 当然,例外还是有的,比如黄耳营的宁五,自从上次交上去一百多个人头之后,他老爹对他大加赞赏,并且告诉他,已经走了门路,用不了多久,宁五便会升官。 所以,这次去镇北关,宁五也只是走走过场而已,就算挨了骂,用不了多久,他也会调走,所以根本不担心。 再比如,松山营的刘胜,作为镇北关麾下二十八军屯中所管辖面积最大,人丁最多的松山营。 刘胜也算是个人才,在别人都无底线的压榨兵卒,售卖军屯土地来捞钱的时候。 刘屯长却牢牢的将所有的土地全都攥在自己手里,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位爷,直接将松山营一千八百多军卒都变成了自己的佃户,军卒们所种的田地,除了交给朝廷的赋税和他们自己的吃食,剩下的全都要交给他。 而他则利用这些粮食和钱财,招募了一群绝对忠诚于自己的兵卒,人数有两百人。 这些人个个身强体壮装备精良,最重要的是,其中一百人,甚至还是骑兵。 在刘胜看来,自己手下有如此战力,应当得到李文纲的青睐。 然而,当李文纲得知他用一千八百军卒,养了两百私兵之后,不仅没有赞赏,反而是将其臭骂一顿,并严令他今后不得再这么做。 当然,李文纲也只是训斥了一通,并没追究刘胜的罪责,毕竟转了这么多军屯,唯一有战斗力的就这个。 刘胜挨了骂却并不服气,依旧我行我素,直到前两天他收到消息,说李文纲打算让白沟屯的军卒去镇北关演训。 给他们这些人做个榜样看看。 这下刘胜可坐不住了,白沟屯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哪里能训练出什么军卒? 所以,收到消息的刘胜,当即点了自己的两百精锐,也向着镇北关进发了,他誓要在镇北关好好表现一番,以证明自己的治军方法是对的。 就这样,镇北关治下,二十八个军屯的屯长,在今日晌午的时候,全都来到了镇北关。 城外的校场之上,周正手持令旗站在最高处。 而他手下的兵卒们,则已站好了队列,张桓、鲁大壮、何必三人立于队列最前方,等待着周正军令的下达。 校场之外,许多镇北关的兵卒们也前来看热闹,昨日周正把林齐打趴下的事情早已传开,这些人都对周正产生了好奇,所以他们自然也想看看周正麾下的兵卒,是个什么货色。 高台背后。 李文纲、林业二人端坐在椅子上,一脸镇定的看着眼前的军阵。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只看了军阵一眼,林业便知道,周正对这次演训是下了苦工的。 二百多名军卒分三个阵列站定之后,这些人便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就连说话的都没有一个。 这执行力,就是正规军中也极为少见。 而其他二十七个军屯的屯长,此时也全都站在校场周围,审视着眼前的这支军队。 来之前还不以为然的那些军屯屯长们,在看到白沟屯兵卒们的阵列后,也不由得暗自咋舌起来。 “嘶!这些人真是军屯兵吗?不会是林总兵,用他的精锐假扮的吧!” “我觉得像是,军屯兵哪有这气势!” “哎哎哎,没有证据的事情别乱说,李相就是给我们演示演示而已,我们瞧个热闹便是了,等他走后,该干嘛干嘛去!” “对,还是别和李相抬杠了。” 看着一众军屯屯长在那交头接耳,林业站起身来,轻声道:“军卒们都知道阵中严禁喧哗,你们这些军官们难道都不知道吗?” 此话一出,一众军屯屯长们,赶忙闭上了嘴巴,像是被老师训斥的小学生一般。 而刘胜和宁五则略有不同。 前者死盯着周正,脸上满是不爽。 后者则乐呵呵的看向军阵,看那架势,似乎真的只是来看热闹的。 林业并未理会他们,而是看向周正说道:“好了,开始演训吧!” “是!”周正应了一声,随后举起了令旗道:“全军列阵!” 一声令下,二百多人散开,之前演训的阵法亮了出来。 不等他人细看,周正便厉声道:“冲锋!” “杀!”鲁大壮、张桓三人带头呼喊,一时间杀声震天。 同时,军阵中的弓箭手也开始向着前方射出弓箭。 这些弓全都是强弓,拉满之后,射程都在一百步以上,一声令下,数十支箭矢便嗖嗖嗖的向前飞去。 同时,步卒们也开始正面突袭,盾牌手模拟被攻击的时候用盾牌格挡的动作。 短刀手和长枪手则在演示进攻的动作。 所有人整齐划一,杀气腾腾! 连续冲杀一阵过后,周正令旗一转,下令道:“左右两翼包抄!” 闻言,鲁大壮和张桓当即带领麾下的几十人,从左右两翼开始向前急行军,快速行进的同时,这些人的军阵,却也没有半分松散的迹象,弓箭手们也在一边前进,一边向着前方射箭。 两只队伍,从左右两翼绕了一大圈之后,各自交换位置回到了何必两翼。 看到这一幕,就连前来围观的镇北关兵卒们也忍不住齐声叫好。 参加过实战的他们,自然明白穿插途中,保持军阵完整的重要性,这些人在如此快速行进的情况下竟能保持阵型丝毫不乱,这一点他们也未必能做到。 “中军向后保持防御阵型!”周正再次下令。 指挥中军的何必,大手一挥道:“列阵,防御!” 一声令下,中间那七十人随即向后散开,并摆开了防御的架势,将左右两翼的军卒牢牢护住。 “杀!”周正挥动战旗。 何必七个军阵随即同时向后推进,箭矢乱飞,春日的暖阳映照着刀剑上闪闪发光。 “团!” 又是一声令下,二百多名军卒随即围绕成团,将弓箭手们保护在中心,外围则是普通步卒,这是绝对防御的姿态,可以抵抗少量骑兵的冲锋和切割。 “散!” “聚!” …… 周正的军令一个接着一个的下达,兵卒们也根据军令做出了各种阵型的变化。 无论周正下达什么样的军令,当所有人再次聚集到一起的时候,不仅队伍整齐划一,甚至站位的位置,都几乎没有错位。 一连演示了十几种变阵阵法之后,周正高高举起令旗道:“集合!” 踏踏踏…… 兵卒们迅速归拢原位,很快三支队伍再次聚合到了一起,除了军卒额头上的汗水之外,他们就像是一直未曾移动过一样。 看到这一幕,就连一向治军严苛的林业也忍不住道:“好!” 李文纲更是喜笑颜开,之前他还担心周正会将此事搞砸,但现在看来,他是真的有本事啊! 围观的镇北关军卒们亦是集体开始鼓掌。 作为主要观众的军屯屯长们,看完这军阵演示之后,一个个也全都傻了眼,当然,更多的人,还是怀疑这些军卒是林业从自己军中挑选,并帮忙演练的。 周正只不过是个表演者罢了。 然而,就在整个校场一片欢腾的时候,刘胜却是一脸不悦的站了出来。 “周屯长,你这军阵演练的确实不错,不过行军打仗,看的可不是这些花架子,那是要真刀真枪的干仗的。” “你觉得,凭你手下这些军卒,能挡得住大辽骑兵的冲击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了过来。 当看到刘胜那嚣张的脸后,很多人暗自吐了口吐沫。 这家伙当了松山营的屯长之后,松山营附近的军屯可遭了殃,被他抢地盘不说,有时候,这家伙还会让手下劫掠,真是流氓的紧。 其他的军屯自然也想过反抗,但很多军屯的总人数都不及松山营的零头,再加上刘胜麾下那两百精锐军卒,其他人更是应付不来,所以他们也只得忍气吞声。 如今,这家伙露头,摆明是要找周正的茬,所以,在看热闹的同时,这些人也暗自期待,周正能好好的将其收拾一番。 面对一脸轻蔑的刘胜,周正不咸不淡的问道:“你是谁?” “松山营屯长刘胜!”刘胜神情倨傲。 这时,和周正相熟的宁五凑了上去说道:“这个刘胜是松山营的屯长,他用从一千八百军卒身上赚的银子,养了二百名精锐军卒十分厉害,其中还有一百骑兵,若是没有把握还是别招惹他的好。” 周正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随后,他又看向正坐上的李文纲和林业。 只见这二人依旧坐在椅子上泰然处之,他们嘴角挂着微笑,静静的盯着场上。 他们两个不表态,那便是默许了让周正自行解决了。 后者自然也不会再惯着对方,他说道:“原来是刘屯长,失敬失敬!” “刚才你说你说我的军卒挡不住大辽铁骑的冲击,我想请问,是多少大辽骑兵?又是何装备?在什么地方交战?不知阁下是否能说个明白?” 刘胜冷声道:“人数不多,就一百人,装备也和咱大乾的骑兵一样,至于地点,就在这,你这两百人能挡住吗?” 周正思虑片刻,然后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道:“打不过,骑兵打步兵本就占尽优势,这里又没有什么地形可以利用。” “如果硬要打的话,我估计就算能将其击退,我方至少也要损失四十人以上,所以我不会在这种地方和对方的骑兵硬碰硬。” 刘胜一听,当即便笑了出来:“呵呵,你以为你是谁?以对方骑兵的速度,还轮得到你来挑选战场吗?” “依我看,你这些所谓军阵演训,不过是花架子而已,真正上了战场,屁都不是!只能任由北辽骑兵屠戮。” 看着对方嚣张的样子,周正只觉好笑,这家伙,真以为有一百骑兵便天下无敌了? 无奈的笑了笑,周正说道:“刘屯长,骑兵有骑兵的优势,步兵也有步兵的优势,你若真觉得我这军阵都是花架子,不妨用你的骑兵来试试,咱们演练一番,看谁的损失更大,如何?” 刘胜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挑衅的看向周正,继续激将道:“打你?呵呵,我怕别人说我欺负你!” 第五十章 辽军进犯 听到如此挑衅,鲁大壮、张桓二人面露怒容。 “屯长,和他战上一场又何妨?不过是百十个骑兵而已,我等应付的来。”鲁大壮首先请战。 张桓也道:“就是,跟他干,老子非得把他们打出屎来!” 看着激动的二人,周正依旧不为所动,他平静道:“我不会做无谓的意气之争,我的兵卒是上阵杀敌的,不是和自己人好勇斗狠的。” 眼见周正仍未应战,刘胜再次挑衅道:“你不会怕了吧!” 听到这话,周正再次看向林业和李文纲,只见二人依旧端坐在那里,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周正见状也有些不耐烦了,自己折腾了半天本就有些疲惫了,结果你还没完了。 好,既然你们不管,那我便自己解决吧。 周正眉头一挑,看向刘胜道:“你如果真的想打,那不如咱们两个屯长先在这练练,你敢不敢?” 此话一出,倒是让刘胜一怔,紧接着他便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你想要和我单练?” “明告诉你,我三岁习武,共跟过七位师父,十八岁打遍河东无敌手,我手下这二百多人,全都是我手把手调教出来的,个个以一当十,你若不怕死,那便来吧!” 周正冷笑:“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放马过来吧!” 见到二人要在此比武,周围看热闹的兵卒、军官们纷纷吆喝起来。 个别好事的还把战鼓搬了出来,擂鼓助威。 高台之上,刘胜脱下战甲摆开架势道:“你用什么兵器,亮出来吧。” “对付你,我还用不上兵器!”周正眼神轻蔑,但心中却已提起了小心,看得出来,这个刘胜确实练过武艺。 反正不是鲁大壮、张桓这种半路出家的人可比的。 “哼!找死!”刘胜一声怒喝,随后大步向前冲来,他想要借助冲锋的气势一招制敌。 周正单脚弓步,做出了迎击的架势。 很快,刘胜便冲到近前,他挥拳横击,直指周正前胸。 后者右手护在胸前,挡住了对方的拳头,同时左手探出,直指对方腋下,他想要借着对方的冲劲,来一招过肩摔。 然而,刘胜的反应也很迅速,拳头被挡住之后,他迅速下压身体,稳住脚跟。 如此一来,过肩摔肯定是不行了,不过周正也不慌,他双臂用力向前一拉。 强大的力量直接将刘胜拽向前方,同时周正单脚探出轻轻一勾,刘胜的身子顿时失去平衡趴在了地上。 周正并未追击,而是后退一步道:“承让!” 摔了个大马趴的刘胜赶忙从地上站起身来,他看向周正道:“什么承让?我还没输呢!” 刚才那一下,周正如果动了杀心,刘胜十条命也没了,这一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不过,既然他不认输,那周正也不介意继续跟他玩玩。 “好啊,那继续来。”周正对其勾了勾手。 这次刘胜提起了小心,他并未再贸然冲锋,而是小心翼翼的围着周正开始转圈寻找机会。 突然,他踏步上前一个扫堂腿便踢了过去。 周正双脚腾空躲过,还未等刘胜起身,落地后的周正便单脚上前一拳打了上去! 砰! 一声闷响,正中刘胜胸前,后者身体倒也结实,只是后退了几步便稳住身形。 然而,这次周正却未再手下留情,他踏步上前双拳闪电般打出,勉强稳住脚步的刘胜,赶忙防御。 二人拳脚交手,肉体碰撞的闷响声不绝于耳。 刘胜所说的三岁习武,跟过好几个师父的事情,应该是真的,他的拳脚颇有路数,只不过打遍河东无敌手就有些吹嘘了。 此人,应该是个世家子弟出身,一般人和他切磋定会相让,所以才会给他一种天下无敌的感觉。 故而,当面对周正这种强敌时,他的那些招数便有些接应不上了。 彻底探清对方虚实之后,周正也不再与之纠缠,他侧步上前凭借身法闪身来到刘胜侧翼,紧接着便是在军队中学过的锁喉擒拿。 砰! 刘胜被周正按倒在了地上,他的喉咙被紧紧掐住,只要周正一使劲,他便会一命呜呼。 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眼神之后,周正松开了手,后退一步道:“还打吗?” 这下刘胜不再嘴硬了,尽管依旧满脸怒容,但他却也不得不承认,凭借拳脚功夫,他绝不是周正的对手。 “哼,战场上个人武艺又有何用?最终不还是要看军卒阵法?” 面对此人,周正实在是懒得搭理了,他说道:“反正辽军时不时便会前来叩关,若真到了那时,你我各自率领本部人马比试一番便是。” 刘胜仍是不服,他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就在这时,林业却站起身道:“好了,如周正所说,真有本事便去找辽军一较高下,在这和自己人较劲算什么本事。” 林业算是刘胜的顶头上司,他就是对周正再不满也不敢和林业对着干,于是只得低头退下。 热闹看完了,也该到了干正事的时候了。 李文纲走到众人面前,朗声说道:“刚才你们也都看到了,花架子也好,真本事也好,起码看上去像是个兵卒的样子。” “而你们麾下的兵丁呢?个个像是丢了三魂七魄一样,还不如那些种地的农户。” “朝廷分给你们这么多的土地,让你们培养军卒,你们就如此向朝廷交差吗?” 一众军屯屯长们被训的一言不发。 随后,李文纲又道:“好了,现在我宣布,所有军屯都要按此标准训练军卒,下个月我一个军屯一个军屯的验收。” “如果达不到标准,就地免职查办,如果达到标准,记功一次。” “都听明白了吗?” 一众屯长无精打采道:“听明白了!” 听着这些人的声音,李文纲气便不打一处来:“汝等皆是妇人吗?大点声!” “听明白了!”一众屯长再次呼喊了一声,声音比之前高不到哪里去。 眼见这些老兵油子如此态度,李文纲也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他冷笑一声道:“看来你们还是不打算上心啊,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下个月我验收若还是如此,那你们的军屯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到时我会奏请圣上撤了你们的军屯编制。” “所有军卒,一律编入镇北关,原有土地全部收归朝廷重新分配!” 此话一出,一众屯长们脸都绿了。 他们之所以能吃香的喝辣的,完全就是仗着军屯这些土地,就算最后免职查办,凭借他们这些年捞的钱,也能想办法把自己从大牢中捞出来。 等李文纲走后,再走走关系,自己还能接着干。 可如果直接撤了军屯,把他们编入镇北关的大军之中,那可就要命了。 因为,在军屯里,他们是老大,是说了算的,到了镇北关,他们屁都不是,弄不好还要去前线当炮灰! 被戳中软肋的一众屯长们,赶忙应声道:“我等一定竭尽全力,训练军卒!定不会让丞相大人失望!” 见状,李文纲这才点了点头。 “好了,都各自回去吧!这没给你们准备饭菜!”见李文纲说完,林业摆了摆手便开始赶人。 一众屯长们耷拉着脑袋各自散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骑兵自远处快速奔来,他一边策马狂奔,一边高声呼喊道:“将军,不好了,辽军南下了!” …… 城门楼上,看着城下黑压压一片的军卒,林业面沉似水,旁边的李文纲亦是紧皱着眉头。 至于那些军屯的屯长们,更是面露苦相,活像是死了爹。 “林总兵,我们……”一名屯长上前询问。 林业扫了他一眼道:“怎么,你们想要出城迎敌?” 那屯长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是想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回去?”林业勾嘴冷笑:“回哪去?回军屯?现在你便可以走,要不要我让人放下吊桥?” 辽军就在城外,此时放下吊桥那不是找死吗? 那屯长被林业的目光吓得冷汗直流,他赶忙解释道:“林总兵,辽军突然南下,我是怕军屯内没有准备,所以想要回去安排一下。” 林业实在是懒得搭理他,告诉军卒们严加防范后,他便对李文纲道:“李相,我们来商议一下吧!” 李相点头答应,随后他看向周正道:“你也来吧!” 此时的周正,正盯着城下的辽军猛瞧,李文纲的话,他根本没听到,还是宁五喊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 “哦!好!” 然而就在这时,刘胜也站出来道:“总兵大人,我也去!” 林业并未阻拦,而是看向所有的军屯屯长道:“想来的都可以来!” 说罢,他便带着镇北关的一众军官们下城而去。 总兵府内,一幅详细的镇北关地图已经摊开。 镇北关位于地图中心,北边便是大辽控制的地域,南边则是镇北关管辖下的一众军屯。 上面明确的标注着各个军屯的名字,白沟屯位于最南边的位置。 看了两眼地图之后,林业扭头对身旁的几名副将问道:“你们怎么看?” 一名将官当即上前道:“总兵,末将以为,敌军如此嚣张犯境,我等身为大乾的将领,应当主动出战迎击,将敌军击溃!” 然而,他话音刚落,旁边立刻又有一名将官走了出来:“宋时若是出战,你能打赢辽国铁骑吗?” 宋时直视对方道:“还未打过,怎知打不赢?” 那将官神情一滞,他还想说什么,但却被另一名副将拦住:“哎,先别吵,依我看应该从长计议,先派出人去和他们交谈,问问他们究竟是何目的,能不见刀兵,最好还是不见刀兵。” “我们镇北关虽说有八万大军,但多是步卒骑兵实在不多,守城自是万无一失,但如果出城作战,我看是讨不到什么便宜的。” “总兵大人,您觉得呢?” 林业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 其余的将官们虽然未表态,但看得出来,他们也确实是不想打。 刚才在城楼上看的时候,这次进犯的辽军,足有四五万人,其中骑兵至少一万。 镇北关的骑兵只有几千人,若要和对方死战,就算打赢了,充其量也是惨胜。 这还是对方没有援兵的情况下,若交战的时候,对方派遣大军支援,那他们出城作战的士兵们可就危险了。 一旁的李文纲,看着屋内的一众将官,淡定的饮着茶水。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李文纲此次前来,也不止是为了巡视军屯,安定好北境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自辽军兵临城下的时候,他便已经打定了主意,只不过,当着这些将官的面,他确是不好直接给林业下命令。 所以他只是淡定的坐在那,等待着这些人商议的结果。 林业也没有直接表态,他背负双手看向众人道:“其他人还有想法吗?” 林业再次询问,剩余的将官们也纷纷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其中绝大多数都主张固守城池,等待敌军自动后退,剩余只有少数几人,主张出城和对方决战。 因为人数太少,所以出城作战的提议,很快便被守城一方给压制了下去。 就在这时,刘胜挺直了腰板上前道:“总兵大人,我也觉得应该迎头向敌军杀去,他们的骑兵虽然多,但我们背靠城池,进可攻退可守,只要指挥得当,未必不能将贼军击溃。” “如果总兵大人同意,我刘胜愿率麾下二百军卒,充当先锋!” 说罢,他还轻蔑的看了一眼那些主张固守城池的将官们。 这就有点过分了,你刘胜虽说也算是个官二代,但还没资格在这些从二品、正三品的前辈们面前说话。 他话音刚落,当即便有人嘲讽起来。 “二百人充当先锋?呵呵,你那二百人冲出去,怕是连个水漂都打不起来。” “就是,这里是战场,可不是土匪窝。” “你一个小小的屯长,安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来人啊,将他给我叉出去!” 第五十一章 商议对策 说话间,几名军卒已经来到了刘胜旁边,刚才还无比嚣张的他,顿时有些慌乱:“你们这是作甚?是总兵大人让我等商议,我才开口的,怎么你们为了龟缩在城池之中,便要将我赶出去吗?” 此话一出,更是触动了这些将官们的软肋。 虽说担任镇北关总兵以来,林业免除了一群废物军官,但他也不可能一口气将所有军官全部免职,就算全都免了,他一时间也找不出相应的人才来填充,所以只得留着他们继续干活。 如今,这些主守的,基本上全都是镇北关原有的军官们,主战的几人,则都是林业提拔起来的少壮派。 所谓既要当表子又要立牌坊。 那些原有的军官们,明明就是贪生怕死,畏敌惧战,但偏偏不能让人说出来,一旦说出来便是撕他们的脸。 所以在刘胜说出龟缩城池四个字后,那些军官们个个面色铁青。 “什么叫龟缩城池?我等只是稳妥起见想要守住城池罢了!再敢胡说,掌你的嘴!” 眼见对方已经气急败坏,刘胜也只能闭上嘴巴,他虽然莽撞了些,但也不傻,知道不能吃眼前亏。 就在这时,林业沉声道:“干什么?” 他声音不大,但却极具威慑力,一句话出口,那些想要将刘胜架出去的兵卒们顿时停手。 林业目光森寒的扫了眼那些将官们,随后道:“我让所有人都说说看法,怎么看法不成便要将人打出去吗?” 那些将官们虽说不想出战,可也不敢和林业对视,他们全都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周正也没说话,他可不相信此时林业还没自己的主意,林业之所以有这么一问,纯属是在试探所有人的态度罢了。 他手下只有两百人,面对几万大军是没有发言权的,看看热闹就好。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蒙混过关的时候,林业的目光却是看了过来。 “周正,你怎么看?” 此话一出,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到了周正身上。 后者亦是一脸懵,在场这么多将领,你问我个屯长作甚? 不过,既然林业问了,那周正也只得上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林总兵,属下以为,非战不可!” 周正话音刚落,那些主守派的目光便有些不善,其中几人甚至还打算上前呵斥。 只是,还不等他们开口,林业便道:“为何非战不可?” 周正来到地图前,指着镇北关以北的方向说道:“如今辽军南下平灭北燕,其军力必定受损,而且,燕人向来以彪悍著称,他们必不会乖乖任由辽军奴役,反叛闹事者应不在少数。” “辽军想要稳定这片地域,必定要将大军分散各地驻扎,以防止燕人聚集造反。” “如今城下这支敌军,应当只是前来震慑我大乾的。” “我军如果龟缩城池不敢出战,等他们稳定了后方,必定会得寸进尺,南下劫掠。” “与之相反,若是我军主动出击,将这些辽军击溃,那他们至少会收敛一段时间!” “此所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说罢,周正看向林业,后者依旧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这时,那些主守派终于得到机会开口了,其中一人上前道:“呵,你说的倒是容易,击溃这些辽军,怎么击溃?若是败了怎么办?” 周正不是刘胜,后者对这些高级军官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但周正却没有,与之相反,他根本看不起这些缩头乌龟们。 见有人跳出来,他冷笑着讥讽道:“呵呵,还未战,先言败,依我看阁下也不用打了,直接出城投降算了!”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那将官直接急眼了。 周正淡然道:“说一百遍又何妨?辽军大军压境,汝等身为我大乾将士,吃着朝廷俸禄,受着黎民百姓的供养,却连出战的勇气都没有,依我看你们还不如一群妇人!” 在古代,骂人无过于此。 那些将官们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他怒道:“别以为你有两下功夫便了不起,这里是镇北关,不是你白沟屯,来人啊!将这个大放厥词的家伙,给我拉出去砍了!” 就在这时,一向平静的林业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波动,他寒声喝骂道:“混账!” 一声大喝,原本还要上前锁拿周正的几名士兵,赶忙停住了脚步。 那名将官也低下了头,退向一旁。 林业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视了一通,众人全部低下头,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最后,他的眼睛又落到了周正身上:“我让你阐述己见,不是让你顶撞上司的,今后注意。” “是!”这不咸不淡的训斥,周正也并未在乎。 这时,又有一人上前道:“总兵大人,据我所知,朝廷已经派了礼部的官员去北辽议和,我们此时若是和辽军开战,岂不是坏了朝廷方略?” “也害了前去议和的那位礼部官员?依我看,咱们还是先守,之后看看情况再说吧!” “若真如周屯长所言,辽军得寸进尺,犯我边境,我等再出兵也不迟。” 周正摇了摇头道:“此言差矣,和谈是打出来的,不打一架又怎么才能谈判?” “朝廷派遣礼部官员去议和的事情,你我知道,辽军更知道,但他们依旧兵临城下,这分明就是有意挑衅,根本没有把我大乾放在眼里。” “我军主动出击,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大乾不是好惹的,他们才会乖乖同我们议和,如若不然,以大辽的豺狼野心定会得寸进尺纠缠不休!” 那将官皱起眉头道:“若按你的想法,就算此战打赢了,那我大乾便和北辽结下了死仇,他们万一杀了我们的使者,并派遣大军压境,又当如何?” 周正摇头苦笑:“这位大人,我刚才说了,他们刚刚占据了燕国的土地,脚跟还没站稳,根本不可能和我军全面开战!” “就算真打起来,我军只要打出帮着燕国复国的旗号大举反攻,定能号召大量燕国子弟加入我军,到时候内外两面夹击,辽军必败。” “这样,我军不仅可以夺取原来燕国的土地,还能在燕国的土地上再扶持出一支军队,让他们帮忙抵御北辽大军!” 那将官闻言扭头看向他处,嘴里用调侃的语气嘲讽道:“你一个小小的屯长,便要决定我大乾的军国大事吗?” “依照你的想法,此事就连总兵大人也未必能决定,需上报朝廷,由皇上决策,如此,便更需要沉住气,耐心等待了。” 周正都快被这群蠢货折腾疯了,他强压怒气道:“我又没说要做出如此决定,我只是在说出我的看法罢了,具体如何,肯定还是要总兵大人决断。” 那将官还想说话,但就在这时,李文纲突然站起身道:“好一个和谈是打出来的,此话我记住了,待得日后回朝,定会奏明圣上!” 林业也沉声道:“好了,你们的态度我都知道了,都各自回营全力备战,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擅自出战!” “是!”一众将官齐声答应。 周正并不认为自己的话能影响林业的决断,所以他也没有停留,而是跟随着那些将官一同离去。 走出房屋之后,那些主守派的将官们个个面色不善的看着他,周正也毫不示弱,淡定的与之对视。 “哼!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你等着!”和他吵得最凶的那人,撂下狠话。 周正毫不在意,他对其拱了拱手道:“辽军退兵之前,我应该一直在城中等待,随时恭候大驾!” “哼!”又是一声冷哼,那些人快步离去。 主战派的几人这时也凑了上来,为首的那名叫宋时的将领,拍了拍周正的肩膀道:“让你的人来我们城东营地驻扎吧,不然的话,那些家伙怕是要找你麻烦。” 对这些主战派,周正还是有些好感的,他点头道:“好,如此便谢谢将军了!” 宋时几人离去,刘胜也凑了上来,他上下打量了周正一番后,轻蔑道:“说话倒是挺硬气,就是不知道真打起仗来怎么样。” 周正懒得搭理他,直接离去。 与此同时,屋内的林业也正在和李文纲商量对策。 李文纲首先表态道:“我觉得周正说的不错,对付辽人,若是一味忍让,只会让他们更加嚣张,所以我们应该迎头痛击!” 林业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法,那个周正确实有些远见。” “只是如果真的和辽军野战,我军并无必胜的把握,况且朝廷定不会支持,一旦失败,或者损失兵卒过多,整个河东道怕是都有被辽军侵占的风险。” “所以,怎么打还需从长计议。” 搞政治李文纲算是把好手,但打仗就不行了,他看向林业道:“依我看,不如问问那周正,看他有何办法?” 林业也是这般想法,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此时将周正叫去,那便是摆明了要打。 事以密成,在未开战之前,还是尽量不要透露自己真实想法的好。 天色渐晚,周正刚刚将自己麾下二百多人安排到城东的军营中,林齐便找了过来。 “丞相让你过去一趟!” 周正也并未多说什么,直接跟着林齐又来到了总兵府。 这次二人倒是没下象棋,而是一人端了一碗茶水,见周正进来,林业将茶盏放下问道:“白天的话你说的不错,我和李相也觉得应该主动出击,将这些辽军击退。” “但我军兵力不足,守有余攻不足,所以我还想听听你有没有什么进攻的策略。” 周正看了看二人,随后道:“敌强我弱,强攻就算能胜,也必定损失颇大,所以我觉得还是要用谋略。” 李文纲闻言道:“你有什么谋略,说来听听。” 周正来到了地图前,指着辽军军营的位置说道:“敌军驻扎在城池北部,并未完全包围城池,想来他们的兵力也并不宽裕。” “而我军人数上占据优势,所以我觉得,若要赢,最好的办法是分割敌军,聚集绝对的优势兵力吃掉对方一部分军队。” “如果能成功,那接下来就好打了。” 林业闻言微微点头:“这办法不错,但具体如何分割敌军呢?” 说到这,林齐的眼睛也死死的盯着周正,昨天他挨了五十军棍,虽说身体强壮撑得住,但痛苦却也是免不了的。 所以,他对周正的不满已经到达了极点,此时的他就等着周正说出策略来,再想办法挑些毛病了。 周正自是不会感受到林齐的敌意,此时的他脑海中全是双方大军激战的场面。 “总兵大人辽军仅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便将北燕灭国,如今正是他们士气最鼎盛的时候,士气鼎盛,必生骄纵,而骄兵必败。” “所以,我等不妨再助长一下他们的骄纵之气,明日派遣一员将领主动出战,之后再佯装败退回城。” “如此,敌军必定会放松警惕,之后,我们再派遣军卒于晚上运送财宝、粮草出城,并暗中设下埋伏,若敌军前来抢夺,便以伏兵将其包围。” “敌军若派少量兵力救援,总兵则同样可以派出援军协助交战。” “若敌军派出大量兵力救援,总兵便可趁机率领我军主力,直扑敌军大营,如此敌军必败!” 这种就是典型的游击战战术,特别适合用于敌强我弱时作战。 当然,问题也是有的,毕竟对方也是人,不可能完全按着你的剧本走。 派出多少人,留守多少人,回援速度如何,士兵战力如何,全都是未知数。 不过这已经是周正能想出最好的办法来了。 林业听完周正的计策之后,陷入了沉思。 林齐在经过一番思索之后,很快便抓住了计划的漏洞,说道:“周正,按你的计划,若是我军运送出财宝和粮草出城,敌军并未发现,或者根本不予理会,那应当如何?” 第五十二章 开战 周正瞥了他一眼,摇头说道:“不知道,我又不是他们,我怎么知道他们心中想法?” “再说了,所有策略都只是我们的计划,对方如何回应,我们不可能做出万全的准备,一切都要随机应变。” “所以,运送货物出城的那些人,尤为重要。” “若是敌军直接派遣主力骑兵前来劫掠,他们则既要保证自己减少损伤,同时又要尽全力的拖住敌军,等来支援。” “与之相反,如果敌军援军不多,埋伏之人也不得将他们全部歼灭,而是要让他们派人回去求援,等敌军援军到来,再围而歼之。” “总之,办法只是办法,如果只是按照之前制定的策略来进行,没有随机应变的能力,依我看,还是不要玩计谋了,直接和敌军开战算了,这样最是简单。” 周正的一番话,说的林齐哑口无言。 林业则对着周正微微点头,称赞道:“你说的不错,用兵最忌讳的便是照本宣科,作为将领,最基础的要求便是审时度势,根据当前局势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你很有想法,未来的成就应该不在我之下,只是目前还缺少实战的历练!” “打完了这仗,便来镇北关吧,我给你的游击将军当当!” 此话一出,周正瞬间愣住。 游击将军,那可是个五品官职,其麾下最多能带三千人马,哪怕是在镇北关,也绝对算得上是一名中级军官了。 一旁的李文纲听到这话之后,脸色略显发黑。 之前他向林业提起此事的时候,这家伙只给个百户,结果现在张口便是游击将军,这差距未免有些太大了。 短暂愣神之后,周正便想到了冯程临行前和自己说的话。 “一个月之内,朝廷便会提升你的职务,顺带将你和你的兵卒调去镇北关。” 不愧是兵部尚书,对局势的判断是相当准确。 冯程虽说比较担心周正去镇北关之后的安全问题,但周正本人却并不在乎,他只知道,上面有人提携,自己再立些军功,便能越爬越高。 有了官职便有了权利,有了权利,今后想干些什么事便方便了许多。 于是,周正对着林业拱了拱手说道:“谢过,林总兵!” 林业微微点头,随后,他便对林齐说道:“传令下去,自游击将军以上的将领,半个时辰内全部到这里集合,如有延误者,立斩不赦!” “是!”林齐应声,随后他又深深的看了周正一眼才转身离去。 很快,各部将官全都被召集了过来。 林业一改往日古井无波的模样,他目露凶光,眉头倒竖,语气中满含杀意。 “辽军兵临城下,我等身为大乾武将,当守卫疆土,以死报国,所以今夜我准备趁敌军立足未稳发动夜袭。” 此话一出,白天主和的那些将官们皆是一愣,随后这些人便不约而同的看向站在角落处的周正。 突然被这些人盯上,周正心中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娘的,我又不是拍板的,看我作甚。 林业并未在意他们的目光,而是开始直接下达军令。 “宋时听令!” “末将在!” “我令你率领麾下精骑,于子时出城夜袭敌军,若敌军有所准备,不必强攻,立即后撤,引对方前来追击。”林业拿出一张令签递了过去。 宋时上前接过令签到:“末将领命!” “黄有为听令!” “末将在!”白天一直主守的那名将领上前。 虽说他不同意出战,但林业的命令他也不敢反抗。 林业道:“我令你率领麾下两万兵马,于子时之前在城西出城列阵,听到三声炮响之后,即可率领全军奔袭敌营,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黄有为接过令签站到一旁,此时他的目光依旧死盯着周正。 后者实在懒得搭理这个蠢货,所以便扭头看向别处。 随后,林业又道:“蔡坤听令!” “末将在!”又一名将官站了出来,正是那位讥讽周正,要上报皇帝决断的家伙。 林业沉声道:“我令你率麾下两万人马于子时之前,自东城出城列阵,待得宋时发动进攻后,你立刻率军跟上,若敌军没有准备,便随同宋时一同发动突袭,歼灭敌军。” “若是敌军准备充足,宋时率军撤离的话,一旦对方发动追击,你立刻上前截断敌军后路,并坚守待援。” “如果敌军不发动追击,你立刻率领大军全力进攻敌方右翼,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蔡坤接过了令签,和其他二人相比,他这差使算是比较危险的了,无论如何都要和对方死磕。 安排好三人之后,林业便算是将城中半数以上的兵力安排出去了。 剩下的便要由他亲自统领,用来随机应变了! 林业并没有安排周正,后者自然也没有主动请战,无论如何,两百人都太少了,哪怕个人战斗力再强,在万军从中能发挥的战力也十分有限。 很快,城中的军卒便开始调动。 战靴和马蹄,同大地碰撞发出隆隆的声音。 东西两侧的吊桥也依次落下,城中的军卒,踏着整齐的步伐徐徐开出城外。 城内,大量骑兵于北城集结,在骑兵之后,便是那些身着甲胄的步卒们,他们虽然还没有目标,但也要做好随时投身战场赴死的准备。 子时已至,东西两侧的军阵已然准备完成。 周正随同林业、李文纲等人站在城楼上眺望远处的敌营。 此时,敌营内仍有军卒举着火把来回巡视,远远望去,像是一团团凌空漂浮的火焰,在黑暗之中游荡。 “开城门!” 一声令下,位于北城的正门徐徐洞开,吊桥落了下来。 宋时率领麾下五千余骑兵缓缓走出城门。 辽军的营地距离镇北关有十余里的距离,并不在骑兵的冲锋范围之内,所以,他们还要向前走上一阵,才能发动冲锋。 待宋时率领全军出城之后,林业看向周正说道:“我给你三千人,你敢不敢指挥?” 周正全身一震,短暂犹疑之后,他沉声说道:“敢!” 林业随即看向身旁的三名将官道:“楚杰、马元、余钟亮,今天晚上,你三人听从周正指挥!” “是,大人!”三人应声之后,便自动来到周正的背后。 随后,林业又看向周正道:“他们三个都是千户,麾下共三千人,再算上你的两百军卒,共计三千两百人。” “如你所言,和辽军硬碰硬的话,对我军不利,所以我打算将敌军主力从他们军营之中引出来。” “之后,等敌军营帐空虚的时候,你率领这三千两百人,出奇兵偷袭敌军大营,如此,便大事可成!” 显然,林业并未全盘执行周正的计划,而是接纳了其战术思想,但对战术执行方面则选择了更加简单粗暴的方法。 具体来说,便是派遣兵力四处袭扰,以吸引对方注意力,最后,再以奇兵偷袭奠定胜局。 和周正的策略相比,这种战术执行起来更加方便,也不太容易落空。 缺点也比较明显,那便是己方部队应该会有较大损伤,毕竟是当面锣对面鼓的较量,双方肯定是要死人的。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作为将领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要根据敌我双方的态势学会取舍。 “属下领命!”周正痛快的接受了林业布置的任务,随后他便带着楚杰等三人下城楼去集结队伍去了。 另一边,宋时所率领的骑兵队伍,很快便被辽军的斥候们发现了。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是五千骑兵,只要不瞎总能看见。 行踪已经暴露,宋时也不再藏掖,他当即下令全军冲锋,向着辽军大营奔袭而去。 马蹄和地面碰撞,发出隆隆的轰鸣声,于黑夜之中卷起漫天尘烟,远远看去,就像是一股洪流,向着前方灯火通明的营地冲击而去。 很快,宋时便来到了敌军营地外围。 刚踏入营地范围,冲在最前面的骑兵顿时便落入了辽军挖好的陷马坑中。 战马被坑中的尖刺贯穿身体,鲜血喷涌而出,而马上的士兵则直接被甩飞了出去,落到地上,脖子直接断裂。 后方的骑兵并未停留,继续踏着战友的尸体发动冲锋。 一连踏出十几个陷马坑之后,再往前便是数道两丈宽,五六尺深的壕沟。 这些壕沟之中同样插满了密集的竹签,白天的时候,壕沟上有木板可以供军卒通过,到了晚上,木板便会被撤下来。 这么宽的壕沟,想要直接越过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与此同时,营内的辽军也收到了消息,很多军卒自营帐之中冲了出来,一些反应迅速的,已经拿上弓箭对着宋时等人开始射箭了。 箭矢如雨点般掉落,因为天色太黑,所以那些兵卒们大多都是闭着眼睛瞎射的,再加上这支骑兵全都装备有厚厚的重甲,所以这些弓箭倒也没对他们造成太大杀伤。 眼见对方已经构筑起防线,自知无法突破的宋时,当即下令道:“射箭还击!” 一声令下,他麾下的骑兵们,抄起弓箭开始和对方对射。 几轮箭雨射完之后,宋时赶忙下令让军卒们后撤,他麾下都是骑兵,来得快,走得也快,不一会,便和对方拉开了距离。 只是,这些辽军并未出营地追击。 眼见诱敌的计划泡汤,宋时便也不跑了,开始围着辽军的营地转圈,另外寻找战机。 此时,辽军主将耶律飞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 如周正所预料的那般,他来这里,就是奉命来试探大乾的态度的。 他们虽说灭掉了北燕,但想要完全消化掉,没个几年功夫是不可能的。 大乾对北辽无险可守,北辽对大乾又何尝不是,自镇北关以上千里之内同样都是大片的平原地带,一旦大乾军队发动攻击,便可长驱直入。 到那时,他们必将耗费巨大的精力应付,甚至还有可能丢掉这些本已经获得的土地和人口。 所以,为了防止大乾先一步发动攻击,辽军主帅便匀出来五万军卒,让耶律飞带领着来到镇北关城下。 来到这之后,既不向对方派出使者,也不主动攻击,就这样进行对峙。 就这样,耶律飞便带人来到了这里。 大乾军队会夜袭的事,耶律飞已经想到了,所以他特意让手下军卒扎好营寨,并派遣专人守夜。 只是,他没想到,林业竟会如此生猛,直接派遣麾下主力骑兵发动偷袭。 眼见宋时所率领的骑兵部队开始向己方侧翼迂回,耶律飞并未贸然追击,而是沉着的下令道:“传我将令,全军严防死守,定不能让他们攻破营防。” 说话间,宋时已经发动了第二轮攻势,同样是冲锋姿态,也同样的在接触了对方壕沟之后,便率领军卒撤退。 如此一来,辽军的注意力全部被宋时吸引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辽军的侧翼陡然又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和宋时的骑兵不同,蔡坤所率领的两万步卒,可是带着充足的器械来的,这些人靠近壕沟之后,随即便有序的铺上了长长的木板。 因为大军注意力全被宋时吸引了过去,所以,在蔡坤发动冲锋的时候,辽军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等蔡坤一路杀到营地围栏处,才有辽军反应过来上前围堵。 但是为时已晚,很快,蔡坤便率众拆了围栏,他所率领的先锋军,直接和辽军厮杀起来。 营房被突破,耶律飞却并不慌乱,他立即下令让人去堵截,同时,告知麾下所有将领,严禁出营追击。 耶律飞得到的命令是威慑与试探,并非是攻下镇北关。 再加上,他知道镇北关内的守军在十万人左右,他麾下兵卒在人数上并不占优势,且现在又是晚上,对方的军力布置根本不清楚,若是此时擅自出营作战,一旦被人下了套那就全完了。 所以,现在的耶律飞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稳住局势,一切等天亮了再说。 第五十三章 激战 城楼之上,看着前方稳如泰山的军营,林业皱起了眉头。 第一轮袭击对方不为所动还可以理解,如今第二轮袭击已经打到了对方脸上,他们竟还沉得住气。 “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能忍!” “放炮!” 轰轰轰! 三声炮响,城西的黄有为听到后,立即下令道:“全军冲锋,奔袭敌军大营!” 尽管他不赞成主动出击,但军令如山,他也不敢违抗,只得率领军队发动了冲锋。 此时辽军的注意力全都在蔡坤和宋时那里,黄有为这第三路人马突然杀出,顿时杀了对方个措手不及。 然而,还未等耶律飞反应过来,正面战场又陡然传出震天的杀声。 确实林业又派出两万军卒从正面向辽军发动了突袭。 辽军擅长骑兵作战,步卒的战斗力和大乾军队拉不开太大差距。 再加上,三支军队抢得了偷袭的先手,且身处黑暗之中,辽军不明虚实,压力极大。 无奈之下,耶律飞只得下令道:“萧雄,即刻率领骑兵自后军开出营地,然后从侧翼击溃敌军!” “是!将军!”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汉当即策马出营。 大乾军队偷袭的时候,他便让麾下骑兵整理马匹去了,只是,在军营之中,骑兵无法完全发挥战力,所以才没有参战。 现在好了,耶律飞允许他出营还击,接下来便是他的表演时间了! 很快,一股骑兵部队便从辽军后方冲了出来。 萧雄亲自率领骑兵向侧翼的大乾军队发动了冲锋。 遭受冲击的倒霉蛋正是蔡坤,本来他正面打的挺好,先锋部队已经攻进了对方的第一道军营之中,结果侧翼突然杀出来这群骑兵。 蔡坤也不得不收拢阵型顽强抵抗。 与此同时,一直围绕着辽军营地游弋的宋时也赶了过来。 他的骑兵同样不适合冲营,见对方的骑兵主动出战,他自然便跟了过来,和对方战到了一处。 双方骑兵对砍,萧雄虽然很猛,但也不敢全力应战,只是一边被宋时纠缠,一边试探着对方的人数和战力。 有了宋时的牵制,蔡坤才算是暂时稳住了阵脚,但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余力再继续向内部发动冲锋了。 耶律飞也趁着这个机会,调兵遣将稳住了阵脚。 双方彻底陷入了僵持阶段,每一秒都有人死去,鲜血流淌,染得大地一片赤红。 此时,林业也已经将自己所有的牌都打出去了,城中剩下的两万军卒是他最后守城的力量,绝不能轻易放出去。 不然,失了镇北关,整个河东道都将无坚城可守。 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长剑,嘴里喃喃自语道:“周正啊周正,我麾下三千亲卫军交给你,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一旁,李文纲亦是面沉如水,此战虽然不是他在指挥,但他的紧张程度丝毫不亚于林业。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稳定北方边境。 此战如果能成功打击对方的嚣张气焰,那他们便能在谈判中占据主动,如果此战失败,那对方甚至有可能直接对他们发动全面突袭。 只可惜,紧张也无用,大军在厮杀,他们几乎帮不上任何忙。 辽军军营北部。 这里是辽军后军的所在地,刚才萧雄率领的骑兵部队,便是从这里出的军营。 和四周一样,这里也有壕沟进行防御,只是在萧雄冲锋的时候,这里的壕沟上铺上了坚固的木板,以供骑兵通过。 而在萧雄的骑兵冲出去之后,这些木板也并未收起,而是依旧摆在那里。 估计是想要萧雄回营的时候更加方便吧! 周正带着林业给他的三千人,躲在暗处,前方打的热火朝天,他这却是不急不缓。 “看到门口警戒的那些人了吗?一会冲锋的时候,弓箭手就在后方守着这些人,谁敢上前动木板,即刻射杀!” “剩下人,跟我一起向营内发动冲锋,入营之后不管其他,全力向敌阵中军冲锋。” “现在,对方主将应该已经将所有兵力全都派出去了,中军必定空虚,我们只要冲进去,便能给他们来个中心开花,明白吗?” 尽管之前楚杰、马元、余钟亮并未和周正打过交道,尽管他们的官职要比现在的周正高,但面对周正的命令,三人答应的没有半分迟疑,其麾下兵卒也全都默不作声。 单从这一点来看,周正便知道,林业交给自己的,绝对是他麾下最精锐的兵力之一。 安排好三人之后,周正又看向鲁大壮、何必、张桓三人,他说道:“你们人数不多,等会冲锋的时候,注意点,别走散了!” “知道了!”三人齐声答应。 虽说之前带着他们打过土匪,但土匪的战力,和辽军正规军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今夜的冲锋,搞不好他们要出现伤亡。 当然,只要当兵,这便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完全不死的军队,只存在于神话之中。 深吸一口气,周正提起长枪指向前方的营地厉声道:“冲锋!” 说罢,他便一马当先的向前冲去。 当负责镇守后方的辽军看到周正等人后,赶忙便要撤去壕沟上的木板,然而周正安排的弓箭手早已对准了他们。 只要有人敢露头,当即便是几十支雕翎箭飞过去。 辽军被射的头都不敢抬,只能依仗营地围墙用弓箭予以还击。 然而,周正麾下的这三千人,个个身穿铠甲,一般的抛射弓箭根本造不成任何杀伤。 就这样,周正不费吹灰之力的带着三千军卒冲到了辽军的营地之中。 “杀!一个不留!” 说话的同时,周正的长枪已经递了出去。 噗呲。 枪尖贯穿了一名想要对他挥刀的辽军,紧接着,周正又将尸体挑起,扔向了辽军的人群之中,顿时便砸倒一片。 楚杰三人此时也杀了进来,看着迅速围拢过来的辽军,三人带着手下军卒挥刀便砍。 这些人全都是林业麾下最精锐的士兵之一,不仅装备有防御力极高的铠甲,而且,他们的兵器也很特别,除了少数弓箭手外,这些人清一色用的是一种一丈长,沉重且锋利的长刀。 一刀挥下,人立刻便会被劈成两半! 且他们也懂得军阵配合,前面的人一刀挥出未能击中对方,后面的人立刻便会上前补刀,直到将对方砍死为止。 带着这些人,周正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守卫后方的两千多辽军击溃,紧接着,他便带着这些人穿越了营中的壕沟,向着对方的中军杀去。 此时,耶律飞也收到了后军被偷袭的消息。 从开战到现在,正面已经激战了足有一个时辰,双方兵卒全都绞杀在了一起,陷入了苦战。 耶律飞原以为,对方已经兵力尽出,不会再有援军。 但万没想到,对方不仅有,而且还出现在了他最薄弱的位置。 “传令,让耶律柏率领本将的亲军拦住他们,务必不能让他们来到中军,再传令给萧雄,让他派遣一支骑兵过来,内外夹击,灭掉这股敌军!” 打到现在,这已经是耶律飞最后的预备队了,此时的他,已经有些后悔,为什么在刚一开战的时候选择了坚守,而未选择利用自己骑兵优势选择反击。 若是如此,现在也不至于陷入这种被动的境地。 很快,耶律飞的亲军便和周正迎面撞上,周正已经决定要直插对方中军大营了,所以面对前来堵截的军队,自不会客气。 他挥动长枪一马当先的冲了上去。 “挡我者死!” 辽国的主要种族是契丹族,而契丹族只有两个姓氏一个是耶律一个便是萧,一些身份较为低贱的人,则没有姓氏只有名字。 耶律柏虽说也姓耶律,但已经是没落的贵族了,他想要恢复祖上荣光,最简单的办法便是立功受赏。 如今大乾军队从后方发动偷袭,中军岌岌可危,这正是他表现的时候,如果能在此时阵斩敌军主将,解了中军的危机,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想到这,他亦是脱离了后方的大部队,抢先一步迎上周正。 耶律柏手持狼牙棒,对着周正便砸了过去。 狼牙棒这种东西,威力大,使用便捷,只要砸中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之前的耶律柏仗着自己天生神力,手持狼牙棒,不知斩杀了多少燕国将官,正是凭借着这份勇武,他才当上了耶律飞亲军将领的职务。 如今他自然想故技重施,将周正一棒子锤死。 只可惜,这次他挑错了目标。 就在狼牙棒抡过来的瞬间,周正抖动镔铁大枪直接砸了上去。 铁与铁在黑暗中碰撞,顿时间火花四溅,紧接着,众人便看到耶律柏手中的狼牙棒被砸成了两截。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周正的大枪以落到了耶律柏的脑袋上! 啪! 一声脆响,耶律柏的脑袋,连带着他的头盔,同时被周正砸了个稀碎! 脑浆子混着血液四散飞溅,因为距离近,且没有故意躲避,所以很多脑浆和鲜血都落到了周正的脸上。 此时的周正满脸红白之物,他狞笑着目视前方,双眼在黑暗中,发出幽光。 “杀!” 一声怒吼,犹如十八层地狱中的恶鬼嘶吼出来一般。 耶律飞麾下的亲军虽说比较能打,但己方主将仅一个回合便被对方这个浑似妖魔的家伙给打死了,他们这些军卒们,自然也是阵脚大乱。 周正不管那些,之前不管是打土匪,还是和自己人切磋,他都是留有余力的。 如今到了抗击外敌的时候,他的一身功夫也能彻底发挥出来了。 手持铁枪杀入敌阵,几十斤的家伙在他手中轮转如飞,眨眼间,又有七八人被他当场捅死。 这时,楚杰三人也终于跟了上来,看着在敌阵中大杀四方的周正,三人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之前林业安排他们听从周正指挥的时候,他们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中却也并未看上周正。 只是,出于对林业的尊重,以及对军令的执行,他们才未说什么。 而现在,他们总算是明白了为何林业能如此器重他了。 “杀!片甲不留!” 一声令下,三千军卒如虎入羊群一般,开始对着敌军大砍大杀! 辽军一方虽然也是精锐,但主将被斩,且周正如此生猛的情况下,这些辽军精锐的阵脚开始动摇。 就在周正即将将对方战阵彻底冲垮的时候,他们的后方突然传来了刺耳的马蹄声。 “尔等竟敢偷袭我军中营,找死!” 来者正是被耶律飞调集过来的骑兵部队,因为主力被宋时拖住,所以能调过来的军卒也不多,只有一千多人。 按着耶律飞的计划,自己的亲兵卫队堵住对方的去路,骑兵再堵住对方的来路,如此便能瓮中捉鳖。 然而,周正带的三千人实在太猛,骑兵赶到的时候,耶律飞正面的部队已经被击溃。 所以,哪怕后路被抄,周正也毫不慌乱,他回首看向楚杰道:“你带人继续冲锋,马元、余钟亮,随我断后!” 楚杰并未废话,当即率众继续冲锋砍杀。 而周正则带领剩下的两千人,正面迎上了这支骑兵部队。 虽说步兵面对骑兵的时候,先天便处于弱势,但那也要分情况。 这支部队全都是重甲步兵,且兵器都是重型长刀,一刀砍过去,战马都能砍成两节,就是骑兵也白搭。 很快,双方接触,周正依旧是冲在最前方,他手持长枪对着一匹战马的马头便砸了上去。 马的骨头虽说比人的要结实许多,但也经不住如此大力道的砸击。 一枪落下,战马当即毙命,马背上的骑兵也被甩了出去,周正长枪一挑,直接将这骑兵的身体,砸向前方。 随即,又是几人被从马上砸落,紧接着便葬身在了冲锋的马蹄之下。 周正手持长枪在对方的骑兵战阵之中左冲右突,因为地形狭窄,对方骑兵集群冲锋的态势根本发挥不出来,所以,根本没人能限制他。 而没了冲锋的姿态,只是居高临下的话,马元和余钟亮率领的重步兵就更不怕了。 这些人身穿铠甲,看到骑马的挥刀便砍。 沉重的刀身,落在战马身上,不死也能将其砍个半死。 第五十四章 溃败 骑兵对步兵的最大优势有三点,一个是机动性,一个是冲击性还有一个就是居高临下。 如今在这人挤人的军营之中,骑兵的机动性和冲击性根本发挥不出来,再加上他们人数较少,所以,竟被周正带着两千多人砍得连连后退,根本使不上劲。 另一边,楚杰带着自己麾下的一千多人继续向前冲杀。 尽管耶律飞又调派了一些军卒前来抵挡,但却根本挡不住这支精锐力量的冲杀,几轮大战之后,楚杰麾下的兵卒,个个浴血,犹如地狱中杀出来的修罗一般。 鲁大壮等人是跟着楚杰一起冲锋的,之前不管是打土匪,还是做演训,他们都是信心十足,认为凭借自己的战斗力,应该也算得上是大乾的一流部队了。 然而,当看到这些身穿重甲,依旧行动自如,手持大刀,轮转如飞的重甲步兵之后,他们彻底傻眼了。 以这些人的战斗力,只用派出五十人,便足以将整个白沟屯杀个干干净净! 他们几乎不会有什么抵抗的能力。 跟着这些人冲锋,除了鲁大壮、张桓等几个武艺不错的家伙,其他人完全就是凑数的,甚至,还有些拖后腿的感觉。 “娘的,这些都是什么怪物!”鲁大壮骂人的同时,他也挥动手上大斧。 噗! 一名辽军士兵被生生劈成了两截。 张桓手持长矛左冲右突,也算战果颇丰,他扫了一眼那些铁甲军卒道:“大乾有这些军卒在,何必惧怕北辽?” 何必武艺一般,他手持弯刀站在二人身旁打辅助,时不时出刀偷袭,也能斩获一两个人头。 “这些定是林总兵麾下百里挑一的悍卒,撑死也就这三千人,不可能再多了,再多就是林总兵也未必养得起。” 一般的步兵,只要是个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都能合格。 但这种重甲步兵就不行了,这一身铠甲和那厚重狭长的大刀,总重量绝对超过四十斤。 四十斤听着也就那样,但想要穿在身上行动自如,且能坚持一整场战斗下来,却绝非简单的训练能做到的。 不说天生神力,起码体质上也要极为健壮才行。 所以,这些重甲军卒,全都是林业优中选优选拔出来的。 此时,战斗已经完全进入了白热化,双方兵卒都铆足了劲奋力冲杀。 周正亦是杀到全身浴血,手中的铁枪已经滑腻不堪,几次差点脱手。 刚开始的时候,他大概还能分得清自己所在的方位,可随着双方的厮杀愈演愈烈,周正已经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到处都是人影,到处都是喊杀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经历过团级别战斗的他,还是对大兵团作战没有太多的概念。 黑暗中几万人搅和在一起,能分得清敌我双方便是不易,更不要说在万军从中直取敌军大营了! 眼见有些分不清方向了,周正索性心中一横,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 就指挥官而言,带着自己人深入敌阵,结果却因失去方向而找不到攻击目标,毫无疑问,这指挥官是比较失败的。 但就实际情况而言,周正确实已经带着这两千人,将辽军的军阵搅翻了天。 顶住对方骑兵的绕后包抄之后,耶律飞便又连忙从各处调集军卒开始围剿这支精锐部队。 然而,效果却都十分一般。 人越死越多,这支精锐部队却越战越勇,尤其是周正,他带着军卒几次冲锋,撕裂的对方的重重包围,杀的敌军根本不敢上前。 另一边,楚杰、鲁大壮等人已经彻底和周正分散,他们虽然人数只有一千,但战斗力也极为彪悍,因为周正给他们的命令是直取敌军大营,所以这些人便不要命的往一个方向死冲,一番冲杀之后,他们虽然没能顺利杀到对方主营,但却误打误撞杀到了敌军右翼。 此时,敌军右翼正在遭受黄有为的猛攻,背后突然窜出来一群人对他们大砍大杀,这无异于打群架的时候,后脑勺被人拍了一板砖! 辽军右翼顿时军心大乱。 黄有为倒也有两把刷子,见对方阵型出现漏洞,他当即发动了全军冲锋,刹那间,两万多人便压了上去。 辽军右翼瞬间崩溃。 很快右翼被突破的消息便传到了耶律飞的耳朵里。 这下他彻底坐不住了。 原以为,凭借自己麾下这几万人,就算打不过对方,稳住营地应该也不成问题,却没想到仅仅坚持了一个多时辰,便被人攻破。 此时,他也顾不上其他了,赶忙下令让手下突围。 尽管辽军损失不小,但突围的力量他们还是有的,几万人纠集在一起,在这种平原地形上,除非有五倍以上的兵力,不然根本不可能拦住。 城楼之上,林业在看到对方右翼被攻破之后,自然也想到了敌军可能会逃跑,于是,他赶忙道:“传令,让黄有为自西向东冲杀,蔡坤自东向西冲杀,正面战场左右迂回包抄,分割战场之后,全力剿杀正面包围圈内的敌军!” 林业自然也知道不可能将敌军全部拦住,所以他打算放跑对方一部分人,全力围剿对方最为精锐的前军。 随着耶律飞撤退命令的下达,之前还顽强抵抗的辽军们,瞬间崩溃,所有人都开始拼命的向后方逃窜。 而得到军令的蔡坤和黄有为,则带着手下军卒开始迂回包围。 敌军已然崩溃,原本寸步难行的敌营变得畅通起来,二人并未花多少时间,便完成了汇合。 紧接着,正面的军卒在猛攻的同时,也从左右两翼开始延展包围。 不一会功夫,包围圈便一个合拢,这里面至少围住了上万辽军。 另一边,深入敌营浴血奋战的周正,只觉周围的敌人越来越少,等他再次捅死一名辽军之后,回头再看,周围便只剩下那些满身鲜血的铁甲步兵了。 “将军,敌军撤退了!”一名军卒上前说道。 周正左右看了看,问道;“马元、余钟亮他们呢?” “属下在此。”远处,二人快步跑来,看这情况,他们应该没受什么伤? 正说着,楚杰和鲁大壮等人也快步奔来。 “将军,敌军退兵了,林总兵派人围住了他们一万余人,正在围剿。”楚杰首先汇报了一下前方情况。 周正闻言松了口气,他说道:“兄弟们辛苦了,原地休息!” “屯长大人,我们不去一起围剿辽军吗?”问话的是张桓,此时的他,像是一个血葫芦一般,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都大,脸上的煞气,更是可以媲美画上的恶鬼。 看得出来,他对那些辽人是有仇恨,想要继续砍杀敌军。 然而,周正却摇了摇头说道:“一万多人被围,敌军主帅不可能坐视不管,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派人来协助突围。” “咱们在这等着,为林总兵围剿争取时间!” 他话音刚落,前方陡然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 周正推算的确实不错,当耶律飞听到麾下至少有一万人被对方留住之后,他当即派遣了自己的精锐骑兵前去解救,而他则组织起了所有能聚集起来的步卒充当后援。 骑兵的速度快,很快便杀了回来。 看着那些纵马冲锋的辽军骑兵们,楚杰、马元等人赶忙招呼手下们准备列阵迎敌。 然而,就在这时,周正却大喝道:“都散开,让他们过去!” 这一次,楚杰等人第一次没有执行他的命令,而是齐刷刷的看着他。 见状,周正也只得解释道:“这骑兵咱们拦不住,放他们过去,咱们拦步兵!” 此话一出,楚杰等人瞬间明了,赶忙指挥军卒四散开来。 那些辽军骑兵们也没管这些人,而是径直向包围圈的方向冲了过去。 看着那些来去如风的骑兵,周正心中一阵火热。 不愧是古代战争中的王者,骑兵的机动性和冲击性绝非步卒可比的。 虽说凭借战阵和各种先进武器,步兵也不是不能打赢骑兵,但就算是打赢了,也只能是小胜,因为对方战马的机动性,你也不可能将对方强行留下。 这还不算行军、支援等运动战时,骑兵所占据的优势。 就算是后来枪械普及之后,骑兵也依旧有着不可替代的机动性。 直到坦克的出现,骑兵才算是彻底在战场上消失不见。 以大乾现在的科技,想要造出坦克估计得在做梦的时候,而在这之前想要占据战场的主动权,便必须要掌握一支绝对精锐的骑兵。 当然,现在周正也只能是想想,训练骑兵的成本,可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承受的。 等着数千骑兵过去之后,很快便有步卒向他们冲锋而来,经过刚才的休息,楚杰等人也算是恢复了些许体力,周正举起长枪道:“兄弟们,随我杀!” 一声令下,周正再次一马当先的冲入敌阵,他手持铁枪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后方的铁甲军卒们也迅速冲了进去,挥刀便砍。 经过先前的激战,鲁大壮等人也适应了真正的战场,他们跟在楚杰等人的后面,看到落单的辽军便是一阵乱枪捅上去。 那些骑兵还好,基本保持了原有的编制,而步卒们就不一样了,之前耶律飞下令撤退,所有人都是一窝蜂的乱跑。 如今,聚集起来的这些,大多也只能算是乌合之众。 跟着骑兵在后面捡人头还行,真碰上这种硬茬子,随即再次崩溃。 看着面前崩溃逃窜的步卒们,耶律飞勃然大怒,他厉声呵斥道:“以此为界,胆敢后退者,杀无赦!” 说话间,他还亲自砍杀了几名逃窜的步卒。 同时,他的亲卫军也冲了上来,充当了督战队的角色,将那些后退的兵卒们拦了下来。 若是白天,这群溃兵倒也能止住,但现在是晚上,你督战队就是再厉害,我往黑夜里一跑,你又能如何。 于是,很多兵卒,直接向四面八方散去,耶律飞的督战队根本拦不住。 而这时,周正也发现了被火把包围着的耶律飞,他赶忙对着手下人说道:“此人定是敌军主将,全军冲锋抓住此人!” 正面的辽军本来就已经崩溃,他们和耶律飞之间根本没什么阻碍。 楚杰、马元等人听到命令之后,赶忙带着兵卒向耶律飞冲锋而去。 鲁大壮等人也赶忙跟上。 眼见敌军越来越近,耶律飞手下的将官赶忙道:“将军,先撤吧!萧雄定能将前军救出来的。” 耶律飞不为所动,他咬牙道:“敌军兵力太多,有这些人在这钉着,就算萧雄破开了包围圈,也定会被他们留住。” “不行,一定要将这些人歼灭,传我命令,全军冲锋,随我杀!” 一声令下,耶律飞带着手下精锐,亲自发动了反冲锋。 虽说之前耶律飞的亲卫军被周正正面击溃了,但当时是他先手杀掉了对方主将。 如今耶律飞亲自指挥,再加上周正麾下的军卒,体力消耗了不少,所以,这次双方相遇之后,尽管周正依旧占据优势,但想要直接将其击溃,却也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这也无所谓,周正此时的任务,就是阻敌增援,为林业吃掉对方正面的部队争取时间。 先前放过去的那些骑兵虽然厉害,但人数却只有几千人。 且不说宋时麾下本身便有几千骑兵能够抵挡,就算没有骑兵,凭借那些人,想要完全突破五六万人的军阵,也没那么简单。 不过,如果对方骑兵在前,步兵在后,互相配合掩护的话,倒还真有可能突破己方包围,将那一万辽军放出去。 这才是周正敢放骑兵过去,却要留下来阻击对方步兵的主要原因。 事实也如他所料,当萧雄率领骑兵出现在正面战场的时候,无论是蔡坤还是黄有为都被吓了一跳,他们的阵线也出现了动摇的迹象。 然而,就在这时,宋时带着骑兵赶到了战场,顶住了萧雄的攻势。 同时林业也将城池的指挥权交给了李文纲,自己亲临战场开始指挥,他一边安排军卒分割围剿辽军步卒,一边指挥长枪兵从左右包抄萧雄率领的骑兵。 看那架势,这家伙不止是要吃掉嘴里的一万人,就连眼前的这些骑兵,也要一口闷。 萧雄指挥能力倒也还算出众,他指挥着手下骑兵左冲右突,几次摆脱了宋时骑兵的纠缠杀向包围圈,但紧接着,又被林业安排的长枪阵拦住。 尽管他已经拼尽全力,却依旧无法突破对方战阵,与之相反,因为多次冲锋机动,他手下的军卒,以及战马的体力消耗,都极其严重。 若是再纠缠下去,别说救人,自己怕是也要深陷重围之中。 回头再看耶律飞,只见他也正在和敌军纠缠,一时半会支援不上来。 “娘的!打不了了!撤!快撤!” 骂了一声之后,萧雄带着手下骑兵开始向后逃窜。 林业指挥军卒阻挡对方还算勉强,至于追击,他是一点余力没有。 于是,他也只能任由对方逃窜。 第五十五章 活捉 但紧接着,他便发现不对劲,因为在远处,似乎还有一支己方的军队,在和敌军激战。 简单一盘算手下将官的动向,林业便心中一沉。 “周正那小子,怎么在那里?” 在军营中摸爬滚打这么久,林业深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道理,他的手下中,听从命令冲锋陷阵的人,可以找出很多,出谋划策,运筹帷幄的人也不少。 但真正能审时度势,通过大的局势来做出判断和决定的,目前他只见过周正一个。 作为一名统帅,最重要的就是决断二字,其他方面,都可以想办法弥补,但唯有决断二字,任何人也帮不到。 周正能在敌方大军压境的时候,想明白为什么要打,怎么打,并下定打的决心,足以看出他是个好苗子。 林业也有心将其带在身边好好培养,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将手下三千精锐亲军交给他练手。 只是,没想到这家伙竟深入敌阵打阻击去了。 “传令,宋时立刻率军追击,蔡坤、黄有为各分出五千兵马协助追击!一定要快!” 因为缺少优良的马场,所以大乾的骑兵和北辽的骑兵还是有些差距的。 宋时对战萧雄,也只是依仗步兵的支援勉强应对而已,若是死磕,根本打不过。 看到萧雄撤退,宋时刚松了一口气,结果林业的命令便来了,没办法,他也只能再次召集士兵向前冲锋。 另一边,尽管包围眼前的辽军,已经耗费了蔡坤和黄有为的全力精力,但林业有令,他们也不得不遵从。 东拼西凑出来五千人之后,二人赶忙下令手下追击。 就这样,辽军骑兵在前面跑,宋时带着一万多骑步混编的在后面追。 经过这么久的激战,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双方军卒的体力也已经到达了极限。 胜负只在最后一口气了。 看着那些去而复返的骑兵,再看看眼前和己方死战辽军步卒,周正咬牙说道:“辽军败退了,我方援军马上就到,兄弟们,杀人抢功了!” 说罢,他手持战刀,又砍翻了两名辽军兵卒,之前的铁枪已经在战斗中遗失了。 听到周正的话,原本已经力竭的兵卒们,又提起了身体内最后的一丝力气挥刀向敌军杀去。 此时的耶律飞也已经到达了极限,看着没有收到命令便擅自撤回来的萧雄,他便知道,这家伙也失败了,没能将前军的一万多人救出来。 现在,若是再纠缠下去,搞不好自己也要交代在这。 胜利无望,耶律飞也只得对着手下道:“撤退!撤退!” 双方原本已经搅成了一锅粥,耶律飞突然呼喊撤退,本就无心再战的辽军们纷纷向后逃窜。 此时的周正也根本没力气追击了,而对方的骑兵又越来越近,大有顺带冲击他们一把的架势。 于是他赶忙下令道:“不要追了,所有人收拢队形。” 就这样,双方兵卒默契的不再交手,哪怕擦肩而过,也没有力气再挥刀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战斗即将结束的时候,猥琐了整整一夜的何必却开始寻找目标。 和鲁大壮、张桓二人不同,在大战的时候,他并未身先士卒冲锋在前,而是躲在后面指挥手下人冲锋陷阵,虽说嗓子喊得比较哑,但体力却并未消耗太多。 而他所寻找的目标也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指挥战斗的耶律飞。 双方厮杀的时候,耶律飞周围有大量人员保护,鲁大壮、张桓、楚杰,包括周正都曾试探性的带人冲击耶律飞所在的地方,但体力消耗严重的他们,全都被挡了回去。 而现在,辽军战败开始逃命,如此一来,保护耶律飞的战阵,便没有那么严密了。 很快,何必便发现了十几丈开外正在被人扶上马的耶律飞,他赶忙用护臂上的袖箭对准。 就在耶律飞骑到马上,正准备逃走的瞬间,何必按动了机关。 嗖! 破空声响起,听到声音的耶律飞下意识的进行闪躲。 然而,他还是多虑了。 何必的袖箭纯属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射程并不远。 十几丈的距离,想要命中完全就是靠运气了。 也不知幸与不幸,何必的袖箭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后,准确的射中了战马的屁股! 屁股遭袭,那战马疼的直接站立起来。 耶律飞的骑术是相当不错的,像战马的这种动作,他一般情况下是能够应付的。 可偏偏他在听到袖箭的声音后,身体一歪选择了闪躲,如今战马又突然直立。 毫无防备的耶律飞,顿时便从马上摔了下来。 到这,耶律飞倒也还能走,毕竟周围还有很多手下掩护,换一匹马接着还能跑路。 然而,就在他摔下马之后,他旁边的手下大惊失色,连声呼喊道:“将军!将军!你怎么样?” 偏巧,鲁大壮恰好从这路过,正准备和周正汇合,在听到有人呼喊将军之后,原本已经没了力气的他,顿时又来了精神。 将军?哪里来了?将军?既然是将军,又岂能放你走! “谁是将军?拿命来!” 说罢,他挥动手中战斧便向着人群劈了过去。 鲁大壮带头,他麾下剩余的几十名兵卒也扑了上去,连带着路过的其他铁甲军也纷纷围拢上来。 之前激战的时候,耶律飞能随意调动军卒护卫自己,但现在撤退的命令已经下达,所有军卒都在亡命飞逃,只恨爹妈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哪里还有人注意到他? 所以,面对一众军卒的围攻耶律飞竟毫无对策。 就这样,鲁大壮拼着最后一把子力气,用手中的大斧一路抡到了耶律飞面前。 看着眼前身穿虎头盔甲,背负大红战袍,威风凛凛的将官,鲁大壮将斧子举到了他的面前。 “你便是辽军主将?” 耶律飞气的脑袋都要冒烟了,自己好歹也是辽军的高级将领,怎么就在这小阴沟里给翻船了? 这时,听到动静的周正也带人赶了过来。 他虽不认识耶律飞,但只看了一眼,周正便知道此人就算不是敌军主将,至少也得是个高级将领。 于是,他赶忙道:“绑起来!” 旁人想要动手,然而,鲁大壮早已将自己的裤腰带解下来了。 “用我的,用我的,人是我抓住的,你们可不能和我抢功啊!” 看着眼前这个咧嘴大笑的胖子,一众兵卒们也无比懊恼。 这天大的功劳,怎么就让这家伙给碰上了。 而就在这时,萧雄所率领的骑兵也赶到了。 来不及管耶律飞,周正赶忙指挥兵卒准备迎接冲锋。 对方是骑兵,跑肯定是跑不掉的,己方的体力也不足以再打一场遭遇战。 如今唯一的对策,便是撑住对方的一轮冲击,等援军到来,对方便会撤退。 然而,就在周正列好队伍,组成防御阵型的时候,萧雄所率领的骑兵,却猛然一个转弯,从战阵的另一侧绕了过去。 从内心来讲,萧雄肯定是想要凭借骑兵的冲击力,冲上一把的,但此时他麾下军卒的体力也到了极限。 冲进去容易,可一旦己方又被这些重甲兵卒纠缠住,等对方援军一到,自己这几千骑兵怕是也要被留下。 所以,他只是吓了周正一通,便绕路离去。 当然,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耶律飞已经被俘虏,不然的话,就是死,他也得玩命冲上一把。 萧雄率领骑兵远去,包围圈内的那一万名军卒也彻底没了希望。 在林业做出投降者不杀的承诺之后,这些辽军最终放下了兵器,选择了投降。 另一边,何必却已经和鲁大壮吵了起来。 “我要是我用袖箭把他从马上射下来,你能抓得住他吗?” “袖箭?你绣花吧你,睁开你的眼睛看看他身上哪里有你的袖箭?特娘的抢功劳也得找个靠谱点的理由吧!” 何必绕着耶律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整圈,但却半点伤口都没见到,只是身上有些泥土,估计是从马上摔下的时候弄的。 “不可能,明明是我射出袖箭之后,他才落马被你抓住的,怎么能没有伤口?喂,到底是怎么回事,赶紧说,不然老子宰了你!” 耶律飞自然不可能理会何必的威胁,甚至他连看都没看何必一眼。 而鲁大壮在听到何必要杀耶律飞的时候,直接急眼了,他上前一步拦在何必面前道:“去你的,他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根本不是你的袖箭舍得,赶紧哪凉快那呆着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开什么玩笑,活捉对方将领,和杀掉对方将领,完全就是两个概念,真要是让他把人给宰了,那鲁大壮恐怕真的会和何必玩命。 楚杰、马元、余钟亮三人听说抓住了敌军主将,也顾不上打扫战场了,全都凑了过来开始看热闹。 此时的何必则欲哭无泪,他喃喃道:“怎么回事?我明明射中了,怎么一点伤口都没有?” 就在这时,收到消息的林业也赶了过来,他看了一眼鼻孔朝天满脸傲气的耶律飞,问道:“你叫什么?” 耶律飞不语,一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姿态。 林业并未与之纠缠,而是对手下人道:“去抓几个投降的军官过来,认认人!” 此话一出,耶律飞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变化,似是愤怒,似是不甘。 而此时,林业已经不再看他。 “是你抓住他的?”林业对鲁大壮说道。 后者拍了拍胸脯道:“是俺!” 林业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干得不错,算你大功一件!” “谢总兵大人!”鲁大壮赶忙鞠躬作揖。 何必闻言脸色更加悲苦,他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看林业,又看看把嘴咧成荷花的鲁大壮,最终他也只得一声长叹。 “娘啊,您咋就把我生的这么命苦啊!” 另一边,周正已经从那战马的尸体上拔出了那支淬着绿光的毒箭了。 看着口吐白沫而死的战马,以及那乌黑发臭的伤口,再回想一下鲁大壮所说的过程,周正已然明了事情的真相。 当然,他也不可能去帮何必争功劳,毕竟,他虽然射中了战马,但人却是鲁大壮玩命抓住的。 接下来便是处理俘虏和打扫战场了,万余名俘虏绝不可能留在镇北关,林业紧急调派出一千骑兵,押送这些俘虏南下,准备交给朝廷,由朝廷划分他们的动向。 然后便是收拢敌我双方的尸体。 我方尸体,高级军官的暂时保存起来,有时间运回去。 一般军官和士兵的,找地方掩埋,再立个牌子,并将姓名登记造册准备上报。 至于敌人的就比较简单了,衣服脱光,有钱财的拿走,没有钱财的一把火烧了了事,剩余的骨头就地掩埋。 兵刃、战甲、粮草、辎重之类的全部运回城内,战马还能作战的养起来。 在此期间,林业让大部分军屯的屯长回到了各自的属地,让他们全力备战。 之前周正的分析确实不假,辽军只是前来试探虚实,挑衅生事的,并非要真正的进攻大乾。 但现在不一样了,在林业的指挥下,大乾一夜之间歼灭了对方数万人马,还将对方主将给俘虏了。 这就难保对方会不会恼羞成怒,不顾一切的大举进犯了。 所以,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当然,周正他是没放回去的,而是直接下了一道命令,让姜武暂代屯长的职务。 之前和周正争吵过的刘胜,也留在了镇北关。 这家伙倒也生猛,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他主动带着自己麾下的兵卒参与了战斗,并且斩获颇丰。 只不过,和周正相比,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当然,刘胜依旧不服,他认为,周正能立下如此功劳,全都是林业给了他三千亲卫军的缘故,若是自己手下有三千人,立下的功劳,绝不会比周正小。 对此,周正自然是懒得搭理。 第五十六章 文斗 休整了几天之后,该来的还是来了。 又是数万辽国大军自北方气势汹汹的杀到了镇北关。 和之前的耶律飞不同,这次辽国大军到来之后,当即派人来到了镇北关城下开始叫阵。 “里面的人,都给我滚出来!我们辽国太师找你们讨公道来了。” 楼下一声吆喝,当即便惊动了李文纲和林业二人。 看着城下黑压压一片,就人数而言,至少比上次多了一倍。 现如今双方的人马算是旗鼓相当了。 很快,镇北关的城门打开,吊桥缓缓落下。 一哨精骑自城门内开出,来到了城外一里左右的地方。 见对方露头,辽军的主帅随即也带人迎了上去。 等距离对方一百步左右的距离时,双方人马默契的勒住了缰绳。 “哪个是大乾军的主将?”辽军之中,一名长相英武,蓄有长须的中年男子上前道。 “我就是!”林业上前,轮年岁,他要比对方年轻许多,但气势上,却不输半分:“你便是辽国的太师,耶律宏图吧!” 耶律宏图嘴角上翘:“呵,你知道我?” “你二十八岁当上辽国太师,执掌朝政,我就是想不知道也难啊!”林业抬起下巴说道。 耶律宏图一听笑意更加明显,他说道:“既然知道本太师的名号,又怎敢杀我军卒,擒我将领?” 林业不卑不亢道:“你方大军,屯兵数万于此,且毫无征兆,我之卧榻,又岂容他人酣睡?” 此话一出,耶律宏图瞬间收敛了笑容,他冷哼一声道:“呵,好一个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按你的意思,这里也是我大辽边境,你等不仅驻军数万,还修建了这么一座坚城,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用这个理由,将你们灭了?” 林业闻言微微摇头:“太师此言差矣,这里乃是我大乾和北燕的边境,与你大辽何干?” 虽说辽国已经将北燕灭掉了,但他们并未正式向周围国家宣布,也没有出使,所以林业自然可以不承认这个既定事实。 然而,耶律宏图似乎早有准备,林业话音刚落,他便反驳道:“如今北燕皇室已全都被我擒拿,他们的皇帝也写好了降书。” “所以,燕国之前所有的地域,都将归我大辽所有,包括这里。” “你大乾能在这修城驻军,我大辽为何不可?” “况且,你连招呼都不打,便杀了我数万军卒,我看你们大乾,是想试试我辽军的铁骑的厉害了!” 耶律宏图说罢,他背后的那些骑兵兵卒们,随即扬起了兵器,厉声喝道:“杀杀杀!” 这些骑兵连人带马全都披挂有重甲,手上拿着圆月弯刀,背负弓箭,脸上还有铁面具罩着,只漏出一对眼睛,看上去煞气十足。 毫无疑问,这些绝对是辽国军队的绝对精锐。 三声呼喊之后,林业一方不少将官的战马都被吓得连连后退。 看到这一幕,辽国的军卒更家嚣张了,很多人开始发出怪异的叫声,似是野兽,又像是恶鬼! 眼见还没谈判,己方气势上边弱了一筹,林业当即便是一声大喝:“住口!” “燕国投降汝等,我大乾可没有,你辽军的铁骑厉害不假,但我大乾的铁军也不是吃素的,若是不服便战上一场,看看究竟谁更厉害!” 这一番话说完,怪叫声停了下来,那些军卒们全都看向耶律宏图,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周正此时也将手中铁枪握紧,现在只要对方一声令下,这几百名骑兵瞬间便会冲过来,宋时的手下虽然有两把刷子,但和这些人相比,气势上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耶律宏图死死的盯着林业,他似乎在权衡利弊,又像是在思索最适合自己的战术。 沉寂片刻,耶律宏图对着身后的军卒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随后,他又看向林业道:“你大乾,倒是有几把硬骨头。” “不管怎么说,没了燕国,今后我大辽和你们大乾便是近邻了,既然国土相邻,有些摩擦似乎也在所难免。” “为了防止今后,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今日我便代表我辽国皇帝,与你们定下双方国界如何?” 嗯?不找我们算账了? 耶律宏图态度的突然转变,让很多人都摸不着头脑。 林业亦是有些发懵,他下意识的看向身后的李文纲。 后者则冲他微微点头,示意让他全权处理。 得到允许,林业随即道:“哦?那你要如何划分?” 耶律宏图指了指脚下说道:“简单,以此为界,你我各自退兵一百五十里,从此以后,这三百里距离便是你我两方的国界,任何人不得越过。” “如此可否?” 好家伙,当真是个老狐狸,三言两语便要让他们大乾后退一百五十里,莫说是林业,就是李文纲也没有权利答应。 “耶律太师,这里自古以来便是我大乾的国土,想要我等兵退一百五十里,我劝你还是少费口舌,直接攻城吧!” 说罢,林业勒马便往回走,对方的条件已经完全触碰到了他的底线,根本没有商谈的必要。 眼见对方要走,耶律宏图随即道:“将军,两国交兵死伤的是军卒和百姓,可若是不划分界限,今后双方必定还会有摩擦。” “依我看,咱们不妨在今日赌上一局,如何?” 林业闻言停下了脚步,他回头问道:“怎么赌?” 耶律洪图道;“简单,咱们以三百里为界,便赌三局,一局一百里国土,你若输了一局便兵退一百里,我若输了一局,也兵退一百里。” “若是平局,便各自后退五十里,如何?” 以一百里国土为赌注,这当真算得上是一场豪赌,只是这个主,绝不是林业能做的。 赢了自然最好,若是输了,他根本无法向朝廷交代。 反正己方有坚城,哪怕双方真打起来,他也不怕,而且如果辽军真的南下了,那就算朝廷里面的主和派再多,他们也不得不调集兵马前来决战。 此战若能击溃辽军主力,那自己率众北上,一路收回燕云十六州也不无可能。 想到这,林业主战的心思更为浓重。 他摇头道:“你若自己兵退三百里尚可,若要我军兵卒后退哪怕一步,也是痴人说梦,若真不怕死,那明日咱们便在此一决雌雄!” 林业这强硬的态度,有些出乎耶律宏图的预料,他原以为自己不再追究他们偷袭的事情,对方多少也会有些让步,谁知这家伙竟分毫不让。 若非辽军主力此时都在镇守燕国的各处要地关卡,耶律宏图早下令围城了,哪里还会和他废话。 就在双方谈判陷入僵局的时候,李文纲突然上前道:“林总兵,依我看,同他们赌上一把也无妨。”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李文纲身上。 现在的他,并没有穿丞相特有的绯红色袍服,而只是穿着麻衣,因为长相文弱,且留了一把长胡子,所以看上去倒像是个出谋划策的师爷。 林业并未说出他的身份,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道:“那可是三百里国土!” 后者微微一笑说道:“我们也未必会败嘛,若是胜了,他们不也要兵退三百里?” 耶律宏图原以为此事要泡汤,可现在又跳出来这么个人物帮腔,他随即使出了激将法。 “怎么?还没听怎么赌,便不敢应战,你们大乾的将领,便是这般胆小如鼠吗?” 如此低级的激将法,对林业几乎没有影响,此时的他,还在和李文纲目光交流。 林业虽然满是疑惑,但李文纲却是一幅信心十足的样子。 虽心中仍有些顾及,但林业还是佯装中计似的,抬头说道:“呵,谁胆小如鼠?我只不过不想与你做那些无畏的争斗罢了。” “不过,既然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那我听听如何对赌倒也无妨。” 就演技而言,林业还有待提高,他这佯装中计的模样实在演的不像,反倒是和李文纲的目光交流,让耶律宏图似是看出了些端倪。 不过,他能答应对赌便是好消息。 耶律宏图笑了笑说道:“听说你们大乾的人,喜欢舞文弄墨,写诗、写词、对对子。” “恰巧我手下也有一人精通此道,且一直想要找到对手切磋一下,既然如此,那咱们第一局便来文的吧。” 他话音刚落,李文纲便上前道:“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诗词歌赋各有千秋,实难分出高下,我想请问耶律太师,如何评比?” 耶律宏图回头看了一眼,说道:“范先生出来吧!” 随后,一名身穿麻衣,头戴纶巾,手持折扇,嘴角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看着这个中年人,周正只觉有些眼熟,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这时,中年人上前对着李文纲等人拱手道:“在下范宪,是泰清四年河东道的秀才,今日代表大辽,向诸位讨教讨教。” 泰清是先帝的年号,河东道也是大乾的国土,也就是说,这个自辽军之中走出来的人,曾是大乾的子民,甚至还有个秀才的身份。 李文纲脸色有些发黑,作为科举考出来的丞相,李文纲在文坛也颇有造诣,算是领袖级的人物。 如今,碰上一个给北辽效力的文人,他的脸色自然是极为难看。 “你是大乾子民?”李文纲冷声质问。 范宪拱了拱手,毫无羞愧的说道:“以前是,但现在我是耶律太师的幕僚,算是辽国人了!” 李文纲皱眉:“你是被辽人劫掠去的?” “不是!”范宪摇了摇头,自信道:“我中了秀才之后,于大乾科考十余次,可惜无钱行贿,举人的名头,全被那些大字不识的富家子弟夺去了。” “如此朝廷,又有什么资格让我效力,所以我才主动投奔了耶律太师!” 说到这,范宪还冲着耶律宏图拱了拱手,似乎很是感激。 问清楚对方来路,李文纲自然也不客气了,他一声轻笑说道:“呵,原来是个数典忘祖之辈!你范家的祖宗在天有灵,若是知道你主动投奔北蛮,怕是要永无宁日了!” 祖宗被骂,这下轮到范宪脸黑了,他厉声道:“这个不用你管,我在大辽胜过在大乾百倍。” “废话少说,第一场文斗由我来,赶紧让你们的人也出来!” 李文纲昂首道:“不用别人,对付你老夫便可!” “你?”范宪上下打量了李文纲一番,随后轻蔑一笑:“呵呵,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等会若是比起来,可别一命呜呼了!” “谁一命呜呼还不知道呢?”李文纲面沉似水,看样子,似乎是打算要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好好教训一下对方。 “怎么比,诗词歌赋,还是书法论道?” 范宪摇头晃脑道:“你刚才也说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诗词歌赋这些东西,不好评比,既然要赌咱们就赌敞亮些。” “对对子,你看如何?” 此话一出,周正顿时全身一震:我敲,对穿肠!怪不得这么眼熟,我还以为真见过呢! 对对子算是古人玩的东西,到了现代已经基本上绝迹了,周正自然也不大会,所以只能继续在旁边看热闹。 李文纲才学精湛,自是信心十足,他点头道:“好,就对对子,你我轮流出对,谁先对不上来,谁便输,如何!” “正合我意!”范宪将折扇敲到了手上:“谁先来?” 同等水平下,先手之人自然是占尽优势。 但李文纲信心十足,他毫不在乎的说道:“蛮夷之人,让你先又如何?” “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范宪也不客气,毕竟关乎一百里的领土,若是能赢下来,绝对是大功一件。 应承下来之后,他回头看了看背后的辽国铁骑,随即便道:“四方勇士,勇冠三军!” 这种低级的试探,李文纲自然不放在眼里,他随口道:“八面威风,威震天下!” 第五十七章 烟锁池塘柳 一个是勇冠三军,一个是威震天下,算是相当登对。 接下来便轮到李文纲了,只见他一脸轻蔑的看向范宪,随口说道。 “一二三四五六七!” 此话一出,耶律宏图等一众辽人懵逼了,这一连串数字怎么对?难不成对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 其中一名辽人更是直言道:“老头子,你这是什么对子?赶紧换一个!” 李文纲傲然道:“这便是上联,能对便对,对不上来便赶快认输。” 老头子做为大乾丞相,自是对这种叛国投敌之人无比厌恶,出起对子来,亦是火药味十足。 上述数字并无技巧,比较特别的是少了个八,极为忘八端。 所谓的八端便是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忘八端便是忘了这些东西。 据说,后世耳熟能详的王八蛋、王八羔子便是由此演变而来的。 这对联的下联也十分简单,那便是将八端的最后一个字去掉,即为无耻。 二者的横批便是忘八无耻。 毫无疑问这就是在骂人。 李文纲原以为对方会恼羞成怒,然而范宪却是不管这些,他大大方方的说道:“孝悌忠信礼义廉。” 这倒是把李文纲气到了,看着这满不在乎的家伙,李文纲讥讽道:“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狗东西,也配说出这些字来?当真是无耻至极!” 范宪高抬着脖子:“我忠于大辽,为了孝道协助大辽将我的故土收回,且扶持兄弟姐妹,言而有信,行而有礼,于朋友有义,又廉洁奉公。” “至于无耻二字,呵呵,我还是送还给你们大乾那些贪财好色的狗官们吧!” 这下李文纲算是明白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他还想反驳,但范宪已经抢先一步道:“好了,现在我也该认真了,请听上联。” “骑奇马,张长弓,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单戈成战。” 这便是个典型的拆字对联,每句话的字都是拆开了的,而且暗合辽国统兵八大王的政治制度,听上去相当嚣张。 若要相对还是比较麻烦的,周正看向李文纲,希望这位相国大人别丢份。 然而,周正终究还是多虑了,只见李文纲略一思虑,下联便出来了。 “蛮亦虫,袭龙衣,獾狐狢獐四小犬,犬犬犯边,一夕必死。” “好!” 此对联一出,林业麾下的兵卒们当即便是一片欢呼。 虽然他们不懂对联,但四小犬,一夕必死之类的还是听得懂的。 就拆字联来说,李文纲对的也算工整,且话里话外将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 更精妙的是用一夕必死对了单戈成战。 后者是前两个字结合成为第四个字。 前者则是一夕必(匕)融合成了第四个字,还取了个谐音。 此话一出,范宪脸色顿时一黑。 就连耶律宏图也看了过来,他虽然不懂对联,但骂人的话还是听得懂的。 “范师爷,好好对,可别丢了我们大辽的份。” 说这话的时候,耶律宏图的语气中已经带了几分杀意。 范宪顿时汗如雨下,别看他现在风风光光的,但辽人却根本没把他当人看,只是觉得他懂些汉人的东西,留着应该有用,所以才收为幕僚的。 若他真有什么做得不对,一刀砍了都不带犹豫的。 范宪闻言刚想再出对子,然而李文纲却说道:“范宪轮到老夫出题了。” 范宪神情一滞,随后也只得咬牙道:“老匹夫,请!” 说到这,双方已经剑拔弩张了。 李文纲依旧没将对方放在眼里,他开口说到:“不明才主弃!” 此话一出,范宪的嘴角都开始抽搐了。 这对联原本是一个一首古诗。 原文是: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 意思是自己才学不够,皇上才不用我,经常生病,朋友也会变得疏远。 这诗原本是一位有才学的官员发牢骚时写的。 之后有个很有名文人看病遇到了庸医,差点没被治死,等文人另寻他人治好了病之后,那庸医还十分无耻的前来讨要墨宝对联。 那文人便将诗改写了一下,即为:不明才主弃,多故病人疏。 意思是:医术不高明,人人都嫌弃,诊病出事故,病人渐疏远。 李文纲将对联放在这,就是怼他所谓的怀才不遇。 你要是真有本事,又怎么会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分明就是你读书没读明白,连八端都忘了,跑去给辽人当狗,这才遭到了抛弃。 被戳到痛处,范宪也怒了,他咬牙道:“多事圣人疏。” 这意思就比较明显:你丫的少管闲事! 眼见将对方激怒,李文纲的脸色好了许多,他做了个请的姿势道:“黄口小儿,请!” 此话一出,范宪更怒了,刚才他骂李文纲老匹夫,对方没反应,想不到在这等着自己呢。 少说自己也四十不惑了,你个老匹夫竟敢叫我黄口小儿! 范宪气的一口老牙都差点咬断了。 略微思虑片刻,范宪开口道:“黄山落叶松叶落山黄!” 这就是典型的倒装对联,以松为中心,左右两侧语句对称且流畅,十分得体。 李文纲略一思忖便要相对,然而就在这时,只听身后突然有人高呼道:“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 众人皆是一愣,循声看去,便见周正骑在马上正搁那吆喝呢! 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什么玩意?李文纲皱眉。 范宪亦是抓住了漏洞般,讥讽道:“二猿伐木深山中,小猴子岂敢对锯,哪里来的白丁,在这胡言乱语,扰我雅兴?” 周正本来只是想看热闹的,但听到那倒装句的对联,他便想起了之前初中做卷子的时候恰巧记住的几个句子。 所以憋不住便对了一嘴。 只可惜,如今的上海还不过是片渔村,至于自来水更是没有,所以他这话让人听的确实像胡言乱语。 周正原本想换个下联相对结果对方直接骂了过来,偏巧这对联周正在电视剧上看过,所以他当即便回怼道:“一马陷足污泥里,老畜牲怎能出蹄?是谁家的黑犬,在这狺狺狂吠,污我双耳?” 此话一出,就连林业也面露惊容,他万没想到,面对侮辱,周正竟还能以对联的方式反骂回去。 范宪更是脸都绿了,他骂周正是小猴子,没文化的白丁,结果周正直接骂他是老畜生,大黑狗。 “你是谁?姓甚名谁,我与你家大人对偶,岂容你个小贼搅乱?” 既然露头了,周正便堂堂正正的走了出来,他朗声说到;“小爷姓周名正,是大乾军卒,我大乾家家学文,人人习武,皆是文武双全之才,区区对联何足挂齿?” 此话一出,李文纲都惊了,他瞪眼看向周正低声道:“你小子还有这两下子?” 也就是运气碰上了,周正刚好听说过这几个对子罢了,要换作前几个,估计他想一辈子也想不明白。 于是,他便自谦道:“哪里哪里,不过是闲时看些杂书罢了,刚好看过这两个对子。” 范宪只看到二人在说悄悄话,却并未听到说的是什么,于是他黑着脸说道:“哼,所谓的文武全才,便对些不知所谓的对子吗?” 周正冷笑一声道:“你这上联太简单了,让我们李大人对实在是屈才,所以我便试对了一下。” “上海,乃是我大乾南方的一大城关,那里有种叫自来水的东西,连通海中地泉,只要打开开关,水流便自动涌出来。” “不过,小爷倒是没想到,汝等乡野村夫竟连上海自来水都不知。” 这话说的林业等人都一脸懵,什么上海,什么自来水,他们怎么也不知道? 耶律宏图亦是看向范宪,满眼都是询问的意思。 后者本就是穷秀才出身,在大乾实在混不下去了,才投靠他国当了叛徒。 别说上海,这家伙连河东道都没走出去过,更不要说什么自来水了。 于是,他也只得摇头表示不知。 周正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他随即又说道:“好了,既然你们不知道,我也不勉强,这样,我再对一个下联便是。” 随后,他便朗声说道:“西湖回游鱼游回湖西!” “西湖,这个你们总不能说不知道吧!” 说实话,耶律宏图还真不知道什么叫西湖,范宪虽说没见过,但倒也听说过,而且生怕对方再骂自己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于是他也只得点头认下。 一旁的李文纲亦是连连点头,其实,这下联他第一时间也想到了,只不过,他并不满意,他想要即对上下联,又能将对方骂个狗血淋头。 只是现如今周正已经对上了,他自然也懒得费那个脑筋了。 “好了,我们大乾普通的一个小兵,已经对上了耶律太师师爷的对联,且还连对了两对,现在也该我们出对了!” “黄口小儿,听好了,我出上联……” 然而,还不等李文纲说完,范宪便举起手道:“慢着,你们大乾究竟派谁出来比试,总不能你想不出来,便让他上,他想不出来,便又让你上。” “如此车轮大战,可非君子之为。” 李文纲勾嘴冷笑:“呵,你也配谈君子,刚才那对太过简单,老夫不屑相对,故而才交给他的。” “你等若觉得不公平,那接下来所有的对子,你们大辽的人,都能与老夫相对,如何?” 范宪一听,顿时笑了出来,他手摇折扇道:“我大辽不屑舞文弄墨,对对子这种事还是让我这个大乾的叛徒来吧!” 说到这,范宪咧开嘴,故意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似是在向李文纲挑衅。 后者本就对他叛徒的身份心存芥蒂,如今他又毫无羞耻的故意在此显摆,范宪自然难掩心中怒火。 他刚欲开骂,然而就在这时,周正凑上前道:“相国大人,要不,您就让我试着出一个对子给他对对?” 扫了周正一眼,李文纲一脸凝重道:“此人有些才学,你若只是看了几本野书,怕不是对手,还是我来吧!” 非是李文纲不给机会,实在是有一百里国土压着,他不敢冒险。 然而,周正却笑嘻嘻的说道:“李相大人放心,我这对子是千古绝对,至今无人能对上来,保管让他乖乖交出一百里国土!” 此话一出,李文纲倒也有些犹豫。 这时,范宪又催促道:“你们商量好了吗?究竟是谁对?若是那小子对,你这老匹夫便闪开一边,若是你这老匹夫对,那便让那小子赶紧滚蛋!” 此时,二人也已经交流完毕,得知了周正底牌的李文纲,神情变得无比轻松,他冷笑道:“我和你对了几对,发现你才学不过如此,实在难配我出手。” “既然这名兵卒想表现一番,便由他来和你切磋几合吧。” 说罢,李文纲竟回到了人群之中。 这下,林业都有些懵了,周正的背景他知道一二,这家伙有些武艺,指挥方面也很有两把刷子,但却没听说他文学上有何造诣,就连公文都是媳妇冯之舒代写的。 让他对对联,能行吗? “李相,这……” 见林业一脸的不放心,李文纲轻声道:“稍安勿躁,这局咱们赢定了,圣人来了也没用。” 末了,他看了林业一眼,又补上一句:“我说的。” 林业咽了口吐沫,再看周正,只见他直挺挺走到范宪面前,看那架势似乎想一脚将其踹死。 而李文刚则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一点也不带怕的。 范宪死盯着眼前的周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和李文纲对的那几对来看,范宪铁定是不如对方的,因为他已经使出了全力,却半点不能奈何对方,而对方不仅能轻松应对,还能里外里将自己骂个狗血淋头。 可以想象,李文纲若要认真起来,自己应该走不上几个回合。 而眼前这兵卒,歪打误撞对了几对,便要急切的在此表现,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找死吗? “阁下,请吧!” 范宪没再骂人,在他看来,此人强出头丢了一百里疆土之后,必定会被对方将领斩首,自己已经没必要骂他了。 周正也十分讲客气,他对范宪道:“既然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抬头望天,佯装思索片刻后,随即道:“我出上联:烟锁池塘柳,请阁下一对!” 范宪初时也没在意,他略一思索便想出下联,然而他刚想开口,身体却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陡然僵住。 烟锁池塘柳! 火金水木土,这五个字竟以五行为偏旁,这要如何相对? 范宪看向周正,后者依旧是一幅淡然的样子。 再看李文刚,这老家伙,正捻着胡须,一脸得意的在人群之中看戏呢。 一旁的林业在略微思索之后,也察觉到了这对联的奥妙,他勾嘴一笑说道:“这小子倒也有两下子,竟知道这种绝对!” 听着夸赞,李文纲并不在意,他摆摆手道:“好戏还在后面呢?接着看吧!” 林业哑然,他不再说话,继续看向场上。 眼见范宪半天不语,一旁的耶律宏图似是有些急了,他说道:“怎么,范先生对不上来?” 范宪根本不敢看老板的眼神,他赶忙躬身道:“太师请容属下想想。” “烟锁池塘柳,五个字而已,这有什么好想的,我都会对!” “雾困深山松,如何?”耶律宏图昂首挺胸,似是在炫耀自己的文采。 他身后的那些军卒们,在看到己方老大如此轻松的便对上对联,也是一片欢呼雀跃。 “好!对的好!” “不愧是咱们大辽国的太师啊,竟有这般文采!” “对面的南蛮们,赶快投降吧!” 看着对方这一片欢呼声,周正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蛮荆不识字,何故乱翻书?范宪,你觉得对的如何?” 周正并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先讽刺了对方一通,再将解释的任务交给范宪。 若他据实直言,便是打了耶律宏图的脸,若他不说,那也不必再对下去了。 范宪听完脸都黑了,他看看周正,又看了看耶律宏图。 憋了半晌之后,他最终指着周正骂道:“这对子是绝对,天下间又有何物能与金木水火土相对?” 周正耸了耸肩膀道:“你就说,你对得上对不上吧!” 这时,耶律宏图也意识到这对联的精妙之处,之所以反应迟钝,倒也不怪他,毕竟,人家是契丹族,有专门的文字。 烟锁池塘柳是汉字,耶律宏图认识的汉字不多,自然不可能第一时间意识到其中的玄妙。 范宪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出任何能与金木水火土媲美的字词来。 而且,烟锁池塘柳看似简单,实则是天下第一难。 这五个字合在一起是描绘了一幅极其优美的画卷,但若是拆开了,烟,锁,池,塘、柳却都是单独的名词,想要对仗工整,又要找到与无形五行的字作为偏旁部首,简直难如登天。 范宪曾试着以东西南北中相对,结果,连字都想不全,更不要说对仗工整了。 回头再以木土水金火反对,结果亦是找不到任何头绪。 思虑半天,范宪道:“此对乃是绝对,任谁也对不出工整的下联来,你这是在耍无赖!” 范宪说的话,周正是承认的,时至今日,这对联却也没有真正工整的下联对出来,不过工整的没有,不工整的周正倒是记住了几个。 他朗声说到:“此对是绝对不假,但你刚才说的是,谁先对不上来就算谁输,也没说不能出绝对,所以这一局,算你们输了!” “耶律太师,怎么着,你们不会耍赖吧!” 第五十八章 深圳铁板烧 球踢到了耶律宏图脚下,后者看向范宪,沉声道:“此对,真的无解?” 范宪摇头无奈道:“此对绝对无解,若是有人能对出来,我愿立刻自裁于此!” 再看对面的林业、李文纲等人,亦是一脸的自信,如此看来,这对子或许还真是绝对, 耶律宏图看向周正道:“这对子我们对不出来,想必你们也一定对不出来,所以这场你们只能算赢了半局,我军后退五十里便是。” 此话一出,周正不干了,他挑眉道:“刚才说的好好的,谁对不上来就算谁输,怎么,堂堂辽国太师也要说话不算话吗?” 耶律宏图倒也没因为周正身份低微而看不起人,他摇头道:“非是我耍赖,实在是你出这么一个谁也对不上来的对子,让我等心中不服气。” “早知如此,我等也出个谁也对不出来的对子便是,若是这样,那还文斗作甚?” 听到这话,范宪也来了精神,他说道:“对,若早知汝等如此无赖,我第一对便出个绝对。” 此时的范宪完全就是狐假虎威,除了第一个之外,他后面出的几个对子,全都是他冥思苦想许久也未能想出下联的所谓绝对。 现在在这叫嚣,纯属放屁。 周正抬眼看向范宪,冷笑道:“既然你说此对是绝对,那我若是能对上呢?” 此话一出,范宪的冷汗立即便淌了下来,刚才他可是说了,若是有人能将此对对上,他立刻要自裁于此。 如果眼前这家伙真出了歪招将对子对上了,那自己…… 靠,老子祖坟都不要了,去给辽人当差,为的是吃香的喝辣的,可不是为了送死。 想到这,范宪两腿打着颤看向耶律宏图,后者亦是面沉似水,犹豫片刻后,他沉声道:“若是你对上了,那此局便算你赢了,我辽军后退一百里!” “好!这可是你说的!”周正道:“刚才你的幕僚也说了,这对子乃是绝对,普天之下都对不上来,所以我的下联,也并不完美,只是勉强一对。” “你等且听好了:炮镇海城楼!” 这五个字一出,范宪顿时两腿一颤,同样是五个名词,同样是描绘的景象,最重要的是,就连金木水火土的顺序也对上了。 然而很快,范宪便意识到不对劲,他瞪眼看向周正,厉声说道:“不妥,对对联讲究的是平仄相对。” “锁字是仄音,镇字也是仄音,塘字是平音,城字也是平音,此句作为下联,只能算是滥竽充数。” 周正并未反驳,因为范宪说的是实话,之前他便说过,到如今这对联也没人能工工整整的对出来。 其中最有名的下联当属网上某位大神对的,深圳铁板烧,虽说也是金木水火土,但意境实在差太远,只能算是调侃。 而且,此时的深圳估计比上海强不到哪去,也是个小渔村,至于铁板烧,他们估计更不知道是什么玩意了,所以周正提都没提。 至于这炮镇海城楼,则是清代大才子纪晓岚对的,算是比较公认的下联,只是对仗不甚工整罢了,但却也只能到这了,再其他的也难以超越。 于是,周正便说道:“既然你说不甚工整,那你不妨说出一个比我更好的下联来,如何?” 此话一出,范宪顿时哑火。 他刚才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能对上的句子。 而周正的炮镇海城楼虽说平仄上有些瑕疵,但其他地方,却全都对上了,范宪扪心自问,就是让他想上三天三夜,也绝对想不出比这句更好的下联。 无奈,他也只得低头。 耶律宏图见状便知道范宪算是认输了,他并未斥责,而是大大方方的承认道:“呵呵,你这炮镇海城楼倒是不错。” “小子,依我看,你在大乾只当个小卒有些屈才了,不如跟我干,你来了大辽你想当什么官,我就赏给你什么官,如何?” 当着面挖人墙角,这实在是有些不道德,林业刚想说话,一旁的周正便直接怼了过去。 “此言差矣,我大乾地大物博,人才辈出,我这点道行,当个小卒正合适。” “倒是你们大辽,一个连举人都考不中的穷秀才,竟也能被你招为幕僚,他若在大乾,连个小吏都当不上。” “而且,我观此人天生反骨,今日他不忠于大乾,明日他也未必会忠于你们大辽,所以我劝耶律太师还是早做防范的好!” 这话算是给大乾长了长脸,顺带还又把范宪骂了一通,甚至还用了一招离间计,当然有没有用就不知道了。 范宪听完自然是怒不可遏,他指着周正骂道:“黄口小儿,我对大辽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证,你有何胆量在此挑拨离间,难道你们大乾之人全都是这般小人行径吗?” 眼见对方急了,周正不急不缓道:“我大乾对有德之人自是礼敬三分,对付无耻无德忘恩负义之人,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你这种人,在大乾混不出人模样来,去了大辽也只有当狗的份,至于什么时候变成狼反咬主人一口,就不知道了。” 范宪一听更急了,他指着周正道:“你……你……” 就在范宪被气的半死的时候,耶律宏图开口了:“罢了,与他争吵又有何用?” 老板递了台阶,范宪也只好就坡下驴,点头称是。 随后,耶律宏图又对周正说道:“我们契丹人说话算话,今后我们让出一百里国界作为大辽和大乾的缓冲地带。” 对方如此痛快的答应,倒是让后方的林业和李文纲有些不适应,二人对视一眼之后,林业上前道:“如此最好,若是双方开兵见仗,对大家都没好处,既然你们要退,那现在便退吧!” 耶律宏图爽朗一笑:“哈哈,急什么,刚才说了,一共比试三场,这才刚过了文试而已。” “你们大乾人喜欢读书,我们契丹人不一样,我们喜欢打架,既然上一场比了你们擅长的,那这第二场,我们便以武会友吧!” “我们双方各自派遣出士兵高手,以打擂台的方式进行厮杀,不论胜负,都不得下场,除非投降,不然便要一直战斗到死!” “而投降之人,从今往后,也要为我大辽一辈子当牛做马,不得反抗。” “等比到最后,谁的人先死绝,谁便是输了。” “怎么样,敢比吗?” 说到这,耶律宏图挑衅似的露出了自己的牙齿。 林业则暗自皱眉。 毫无疑问,若按着对方这比法,那双方完全就是在死斗。 前面几个被派出去的人,几乎是必死的,唯一值得期待的,便是在他们体力耗尽之前,或者被杀之前能换掉对方多少人了。 这种比斗,若派遣高手前去,死了足以让林业心疼许久了,若只是派遣一般兵卒上去,那几乎和将一百里疆土拱手相让没有任何区别。 眼见林业有些犹豫,耶律宏图便继续挑衅道:“哦!怕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只派五人,让你们派出十人,怎么样?敢不敢?” 他话音刚落,后方的军卒们又开始齐声呐喊:“杀!杀!杀!” 震天的喊杀声,将众人身上再次蒙上了一层阴霾。 在这片土地上,越是往北,民风便越是彪悍。 这些地方,连年征战,契丹族建立的辽国、鲜卑族建立的燕国、还有更靠北的蒙古各部、女真各部以及羌族建立的西夏国。 这些人都是以渔猎为生,就是种田也都是俘虏汉人进行耕种,他们整天就锻炼身体,练习杀人本领。 就武艺而言,自然是这些人更为强悍。 别的不说,单看体型和装备都能看得出来。 林业挑选出来的三千铁甲军全都是步卒,而对方却能拿出铁甲骑兵来,而且看块头,个个比他们要壮一大圈,且装备更加精良。 最重要的是,在已经输了一场的情况下,耶律宏图敢主动提出比武,他自是胸有成竹。 此时的林业,已经开始犹豫了,按着他的想法,这三局一局都不能输。 心里没底,他只得看向李文纲。 后者在思虑片刻之后,微微点头道:“搏一把吧,输了也别怕!我会向朝廷解释的。” 有了李文纲兜底,林业也算是少了许多顾虑。 他看向身后的一众兵卒道:“谁敢与之一战!” 话音刚落,一群人便争相举手。 “我!我来会会这些狗娘养的。” “还有我,算我一个,我就不信这些人全都是铜头铁骨刀枪不入!” “两肩膀抗一个脑袋,谁怕谁啊!跟他们干!” 见麾下军卒如此积极,林业也颇感欣慰,但很快,他便发现有些不对劲。 那些请战的,多是自己的嫡系,或者是宋时的麾下,还有几人则是周正麾下的兵卒。 而那些镇北关的几个主将,竟一个露头的都没有。 这群怂蛋。 暗骂了一句,林业随后便开始点将,将军中武艺高超的人全都选了出来。 这时,周正也擎枪上前一步道:“总兵大人,也算我一个吧,别的不说,三五个人我还是能应付的。” 第五十九章 擂台 周正此话一出,周围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大乾一方见识过他的武艺,所以除了敬佩他胆子大之外,倒也没别的想法。 而辽国的人则颇感意外,他们没想到,这个刚才在对对子的时候,大放异彩的家伙,竟有这般口气。 开口便是三五个人,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街头斗殴,而是不死不休的决斗。 其体型只能说是健壮,绝对算不上魁梧,和那些虎背熊腰的武人站在一起,倒显得他有些孱弱了。 “你小子也敢上场?哼,看老子不把你蛋子捏出来!”一名大汉骂了一声,直接站到了前列。 耶律宏图敢提出这种挑战,自然也准备好了人手,他大手一挥,十名大汉手持各自兵刃站了出来。 这些人的兵器也很特别,有用锤的,有用大刀的,有用铁鞭的,还有用荆棘鞭的。 单是看上一眼便让人头皮发麻。 所谓慈不掌兵义不行贾,林业虽然惜才,但为了一百里疆土,他还是将周正列入其中,只不过安排到了最末位压轴。 如此一来,周正生还的几率还大一些。 原本张桓、鲁大壮二人也想上场的,结果被周正轰了回去,二人的功夫都只是半桶水晃荡的地步,平日里练练还行,真要是到了生死战场上,怕是也难保全性命。 现在周正手下值得信任的也就这几个人,死一个都够他心疼很久了。 很快,双方十人都挑选了出来。 对方首先出战的,便是那名要将周正卵子捏出来的大汉,此人身材雄武,身高足有两米,手持两柄倭瓜锤扛在肩上。 这种人上了战场,绝对是己方军卒的噩梦,碗口大小的铁锤,落到身上,没人能挨住一下。 大乾一方一名手持长刀的汉子站了出来:“我来!” 倭瓜锤大汉扫了对方一眼,轻蔑道:“你不行,趁早投降,今后为我大辽当牛做马,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不然,三合之内,你定死于我的铁锤之下!” “放你娘的屁,看刀!”长刀大汉踏步向前挥刀便砍。 倭瓜锤看似五大三粗的较为笨重,实则身手敏捷异常,他两臂撑着倭瓜锤,脚步辗转腾挪,转瞬间便躲过了对方数轮攻击。 眼见攻击无果,长刀大汉便想后撤两步缓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那倭瓜锤却猛然落了下来,其攻势之猛,犹如泰山压顶一般。 长刀大汉举刀想要招架,然而,面对实心铁锤,他手中的长刀根本撑不住! 呛! 一声爆鸣,火花四溅。 倭瓜锤落下,长刀像是纸糊的一般被砸成了两截,那持刀的汉子也活生生被砸爆了脑袋,脑浆子夹杂着血液四散飞溅。 场内血腥而又恐怖。 辽人似乎见惯了这一幕,在持刀汉子倒下的瞬间,他们一方的人,顿时便欢呼了起来。 大乾一方则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彻底蔫了。 那持刀汉子也算是林业手下的一把好手,想不到,连伤都没伤到对方便死了,虽说心中有些悲痛,但他还是一脸淡定的说:“将尸体收回来吧,在他账上记上一千两白银,回头派专人送去他家里!” “是!”几名士兵将持刀汉子的尸体拖了回来。 倭瓜锤见状得意的笑道:“还有谁前来送死?” 眼见对方如此嚣张,排名第二的擎枪汉子站了出来道:“娘的,看我捅你一百个透明窟窿!” 说罢,他便擎枪杀去。 枪是兵器中的贼,速度快,攻击距离长,正克制这种短距离的重兵器。 擎枪汉子左刺右挑,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这次他似是做好了打长线战斗的准备,所有的攻击动作迅捷无比,幅度却都不大,显然是在保存体力。 面对擎枪汉子的攻击,倭瓜锤依旧是以躲闪为主,并慢慢的寻找机会进行反击。 双方你来我往数个回合之后,原本正在躲闪的倭瓜锤陡然止步,他抡锤便朝着长枪的枪尖砸了过去。 铛! 一声爆鸣,长枪的枪尖竟生生的被其砸断。 “娘的,老子忍你很久了!” 言罢,倭瓜锤猛然向前踏步,双锤劈天盖地的落下,目标直指擎枪汉子的头颅。 这把枪跟随擎枪汉子多年,挑死了不知多少敌军,想不到,今日在对方手中,竟会被一锤子砸断。 一个愣神间,倭瓜锤已经来到头顶。 躲闪是不可能了,擎枪汉子见状一咬牙,握紧断枪便朝着对方捅了过去。 砰! 咔。 双锤落下,擎枪汉子被当场砸死,临死之前,他也将断枪捅到了对方的腹部。 虽说没了枪尖,但以他的力气,依旧将对方的胸前捅了一个口子,白森森的肋骨似乎都露了出来。 一伤一死,大乾一方再次落败。 倭瓜锤扫了一眼伤口,随后脱下衣服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又道:“还有谁?” 在他看来,自己表现出如此战力之后,对方应该会感到恐惧,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林业手下的兵卒们,不仅没有恐惧,反而是一个个义愤填膺起来。 “娘的,我上,弄死他个狗日的。” 一名手持偃月刀的兵卒骂了一声直接来到了倭瓜锤面前。 大刀也算是重兵器,攻击速度并不快,而且和倭瓜锤硬碰硬的话,刀锋也容易被铁锤砸破。 就兵器而言,他并不占优,不过,刚才擎枪的汉子,临死之前戳了对方一枪。 倭瓜锤表面上依旧嚣张,但肺部的喘息已经有些接续不上了,而且伤口连带着右臂的速度也减慢了许多。 手持偃月刀的兵卒,上场之后,便不要命的猛攻。 一杆大刀挥舞的如流星赶月,压得对方完全喘不过气来。 这一场,算是接连三场中,大乾一方唯一占据优势的,而这微弱的优势,还是上一人,用命换来的。 若倭瓜锤没有负伤,此时他也未必会被压制。 这时,手持长枪的周正,也皱紧了眉头。 算上此人,己方已经接连三人出战了,可却连对方一人都没杀死,若真让这家伙一穿九了,那轮到自己,便需要一穿十,才能保住这一百里的疆土了。 就算不管疆土,按着规矩,想要活命,也只能将对方全部杀光。 想到这,周正也暗自说道:“兄弟,可得挺住啊。” 就在这时,场上异变突生。 原本被压得喘不过气的倭瓜锤,突然猛的挥锤将大刀磕开。 铛! 又是一声金铁相交的声音之后,那大刀被砸了个巴掌大小的豁口。 看得出来,倭瓜锤的力量的变小了不少,不然刚才那一锤,足以将大刀砸飞了。 这一锤抡完,手持偃月刀的汉子被砸的连连后退,他的虎口被震裂,手上满是鲜血,偃月刀也差点飞上天。 倭瓜锤似是终于找到机会一般,猛地抡锤压了上去。 “去死吧!” 一声怒吼,金锤落下。 手持偃月刀的汉子紧咬钢牙,忍着虎口的疼痛,反手便是一刀。 砰! 噗! 锤子准确无误的落下,与此同时,崩开一个大豁口的偃月刀,也砍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两具尸体同时倒下,一人半个脑袋被砸进了肚子里,一人脖子被砍掉了一半。 尽管杀了对方一人,但大乾一方的兵卒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三个换对方一个,这还怎么打? 很快,双方尸体被收敛了起来。 大辽又派出一人叫嚣道:“对面的,赶紧出来受死!” 此人和刚才那人一样,也是身材高大魁梧,手持双锤,英武无比。 尽管心怀恐惧,但剩下的人依旧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双方激战,很快,己方又有一人被大锤砸破了胸膛,就连心脏都被生生呕了出来。 如此,大乾一方算是阵亡了四个人了,而辽国却还有九个人,双方的差距已然拉开。 “还有谁!再来!” 刚才那汉子的阵亡,在对方身上留下了一道伤口,不过无伤大雅。 尽管心怀恐惧,但后面的人,还是在林业的注视下迎了上去。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双方要展开一场激战的时候。 林业派出的那名汉子,突然跪到了地上说道:“我不打了,我投降,我投降!” 此话一出,林业瞬间脸色一黑。 在挑选人的时候,他并没有完全挑选那些主动请战的,而是提溜出了几个往后退缩的排到了里面。 那些人也不敢反驳,只得硬着头皮加入进去。 但当看到己方死伤如此惨重的时候,这些人彻底怂了,为了保命,他也只得选择投降。 然而,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排名第六的那人,也赶忙冲了上去:“我也投降,我也投降,我也不打了!” 当看到大乾一方,又连续两人投降后,场上的那名辽国汉子得意到了极点:“哈哈,投降好,投降好啊,今后你们就给我当牛做马吧!” “去!后面站着去吧!” 辽国汉子大手一挥,两个投降者如蒙大赦,赶忙逃了过去,生怕被林业抓回来一刀砍死。 而此时,林业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挑选人的时候,只是看武艺,并不是有意针对,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两个人竟如此没骨气,直接选择了投降。 原本第一个投降的时候,他便想将第六人换下来,熟不知,还不等他说话,这家伙也投降了。 这下他们丢人可丢大了。 “大乾国的将军,依我看,这场不用比了,你们直接投降算了,这样兴许还能少死几人!”耶律宏图站在那笑着调侃道。 林业面沉似水,一时间竟不知回答。 打,基本没希望纯粹是白白送死,投降便是一百里国土,而且整个国家都会颜面扫地。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周正一步踏出说道:“我大乾只有战死沙场的将军,没有投降的将军。” “不过是车轮战而已,有何惧哉?” 说话间,周正已然擎枪站到了场上。 原本在他前面还有三人,但现在都被他撇到了身后。 林业望向周正,沉声说道:“你要上场?” 周正淡然道:“嗯,我来吧,他们这些人只是仗着些蛮力而已,真碰上我大乾的高手,他们连提鞋都不配。” 眼见周正如此自信,原本心生犹豫的林业瞬间坚定了下来,他沉声道:“你小心,若是不行,便说一声,我另想他法。” 此时,林业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周正真有什么危险,他便直接认输,就是拼的颜面扫地,也要将他保下来。 就像当年冯程拼着官不做,也要保下自己的性命一样。 这不是报恩,也不是还人情,纯粹只是为国家保留人才。 见林业同意,周正便举起镔铁大枪指向对方道:“放马过来吧!” 从周正那满是寒意的目光中,辽国大汉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此时的他也不得不认真起来了。 他手持双锤弓腰死盯着周正。 双锤过于沉重,不适合主动发起攻击,而周正也没有主动攻击的打算。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等待对方首先发起攻击,或者露出破绽。 突然一阵清风拂过战场,卷起一阵烟尘,周正侧过头躲避风沙,同时眼睛也紧忙闭上,他的手还一幅要去揉眼睛的样子。 双锤大汉见状,立刻箭步上前,他一只大锤高高扬起,临近周正的时候,锤锋便砸了下来。 “去死吧!” 厉声呵斥,如野兽,如厉鬼,如天雷,携裹着万钧之势砸向周正头顶。 后者此时依旧闭着双眼,感受到面前的压迫力之后,他一个闪身后退,堪堪躲过了倭瓜锤的攻击,同时镔铁长枪斜挑,目标直指对方心窝。 双锤大汉反应倒也迅猛,一击未能成功之后,他赶忙举起另一个锤子砸向铁枪。 呛! 又是一声爆鸣! 铁枪被砸的火星四溅,直接倒飞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双锤大汉瞬间兴奋起来。 “小子,受死吧!”说话间,他举起右臂抡锤便要向周正砸去。 看到这一幕,林业等人则全数瞪大了双眼。 刚才周正上场的时候,曾扬言能应付三五个人,怎么现在连一人都应付不来,便要被杀了吗?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周正必死无疑的时候,那双锤大汉,高高举起的右臂,却突然僵在了半空。 “呃!这!” 双锤大汉只觉手臂处有些冰凉,紧接着整条胳膊便不听使唤了,他的大脑用力的想要驱使铁锤落下,但手臂却依旧只是悬在半空。 “对付你,我闭上双眼都行!”周正轻声说了一句,随后双锤大汉便觉眼前有一抹寒光闪过。 紧接着,他又觉脖子下面有一抹冰凉闪过。 “咕!”一口鲜血自他嘴里吐了出来,同时高悬着的手臂也终于落了下来,只不过,此时那手臂并未垂下,而是齐着根,直挺挺的落到了地上。 连带着落下的,还有双锤大汉的头颅,以及伴随着心脏泵出的血液。 砰! 二百多斤的躯体摔到了地上。 周围一片沉寂。 周正淡定的将雁翎刀收回腰间,随后便捡起了被打飞出去的那杆长枪。 再回到战场,他淡定的用长枪指向对方道:“还有谁,继续!” 此话一出,周围众人才算是反应过来。 “好!好!好!”何必连叫了三声好,鲁大壮和张桓也是又蹦又跳的呼喊。 其他兵卒们亦举手狂欢。 打了这么多场,死了好几个人,还投降了两个,结果却只杀了对方一人。 而现在,周正只用了两三招便毫发无伤的将对方击杀,如此一来,原本士气低迷到极点的大乾一方,总算是缓过来了一大口。 就连林业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另一边的辽国就不太高兴了,耶律宏图盯着周正,目光中既有欣赏,又有杀意。 “若是顺利让此人成长起来,用不了多久,将又是我大辽的一个劲敌,不行,趁着今日,定要将他扼杀在摇篮之中。” 想到这,耶律宏图随即对着第三个人说道:“杀了他,赏银五千两!” “谢太师!”第三人手持大刀上场,指着周正说道:“放马过来。” 这次周正没再客气,接下来他至少还要再战七场,能尽快解决战斗,便要尽快解决战斗。 很快,双方便战到了一起。 刚才周正对付双锤大汉,故意将自己的长枪丢弃,来吸引对方注意力,并让他们放松警惕,同时抽出腰间的雁翎刀一击毙命。 这种招数使用一次还行,多了对方就有防备了。 所以,接下来便要硬杀了。 面前这人手持大刀挥舞的虎虎生风,攻如奔雷,守如高山,看上去颇为强悍,只可惜,周正的枪法实在高绝。 双方交锋不过十招,周正猛然一个抖枪花,随后铁枪如毒蛇一般撕咬了上去。 噗! 枪尖自对方的脖颈处露了出来,鲜血顺着枪身流淌,染湿了枪身处的红缨。 咕!鲜血喷出,手持大刀的汉子,还想拼着最后一把力气砍周正一刀,然后后者早有防备。 只见他抽枪一打,对方便再也站不住脚,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第六十章 一穿九 “好!” 大乾一方又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连杀两人,周正的气势也来到了巅峰,他目光阴寒的看向辽军道:“还有谁,继续!” 此时,就连耶律宏图也被周正的目光吓了一跳。 他有种感觉,如果此时周正想要取他性命的话,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感受到恐惧之后,接下来便是愤怒。 “继续!”耶律宏图冰冷的开口。 紧接着,辽军一方便又派出来一人。 那人身穿甲胄,手持二十八节铁鞭,看上去便威风凛凛。 和锤一样,铁鞭也是实行重兵器,这玩意专门克制身穿重甲的兵卒,一铁鞭砸到身上,五脏俱裂根本救不回来。 能用这种兵器的,无一不是天生神力。 那人手持铁鞭凶猛冲来,周正不敢大意以长枪的攻击距离优势与之交手。 铁鞭和铁枪碰撞,火花四溅。 试探了几个回合之后,周正察觉到对方不大好对付,若是平时,凭借枪法倒也能够拿下,但现在是打擂台,接下来,他还有六人要杀,没时间与之慢慢玩。 于是,周正虚晃一招将其逼退,紧接着收腰扎步,手臂和腰部同时用力,一朵枪花便被抖了出来。 对面的大汉反应极为敏捷,眼见一朵枪花在自己面前炸开,他凝神静气,在周正出枪的瞬间,他猛然一个侧身,堪堪躲过了必杀的一刺。 这下就连周正也颇为震惊,他这抖枪术用了许久从未失手过,今日竟被对方躲了过去。 当然,大汉也并未完全躲掉,他的脖颈还是被枪刃擦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不过并不致命罢了。 躲过致命一击之后,大汉抡起铁鞭便向周正砸了过来。 招数被破虽说有些震惊,但周正却并不慌乱,他将铁枪横架挡住了对方的致命一鞭,同时侧身飞踢。 大汉以为躲过周正的致命一击后,他便再无后招了,所以抡鞭的时候,用上了十二分的劲道,根本没料到周正竟还有后招,所以被这一脚结结实实的踹中了心窝处。 砰! 大汉捂着胸膛倒飞了出去,手中的铁鞭也飞了起来。 等落地之后,只见他的前胸已经深深的凹陷了进去,强大的力量,将他胸前的肋骨踹塌了,断裂的骨茬子刺破肉皮露了出来。 这种情况,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 那大汉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直接毙命。 再杀一人,大乾一方顿时又是一片欢呼声。 当然,也有人面沉似水满头大汗,比如之前和周正动过手的林齐和刘胜。 二人和周正交手时,曾想到他未曾使出全力,但却没想到他竟如此收敛。 刚才那侧身一记窝心脚,林齐便挨过,但当时他只是胸闷的片刻便缓了过来,如今看到这大汉的惨状,林齐这才明白,周正当时是多么手下留情。 那时,他若是动了杀心,自己十条命怕是都不够死的。 当然,他也只是后怕罢了,不管怎么说周正打赢,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和大乾一方的欢呼不同,辽国的兵卒们则彻底哑火,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脸懵逼,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平日里以软弱著称,谁都能上去捏上一把的大乾,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个怪物。 耶律宏图还算淡定,他对手下人道:“谁能摘了他的脑袋,赏银万两,封万户侯!” 此话一出,剩下几名出战的兵卒个个眼冒精光。 和大乾的科举制不同,辽国完全是血统决定地位。 只要你姓萧、姓耶律,便有官做,若不是这两个姓氏的,便以籍贯为姓,再随便取个名字去当奴才。 之后哪怕表现再好,也不可能完成阶级跨越,除非能抱住大腿,被赐姓萧或者赐姓耶律,才能翻身农奴把歌唱。 而现在,杀了这个人,便能封侯爵,如此咸鱼翻身的机会,自然是让这些人无比心动。 接下来出战的那人朗声说道:“来,我们几人轮流出战,就是死也要换他点伤下来,活着的人若封了侯爵,定不能忘了其他兄弟。” 几人闻言连连点头。 随后,那人手持荆棘鞭便来到了场上。 鞭子这玩意抽人很疼,而他手中的还是铁鞭,一鞭子抽中了,把脑袋抽下来都不无可能。 而且,这种软兵器极难防御,还容易被缠上。 用手抓的话,上面又满是荆棘,根本没法抓。 总之是个难缠的货色。 那人上场之后,抡鞭子便抽。 周正的长枪虽然长,但和鞭子相比却也差上一截,所以他也只能暂时后退来寻找机会。 而对方却看准了己方兵器占优势,想要速战速决,所以便猛烈进攻。 荆棘鞭抽打空气的啪啪声回荡在战场之上不绝于耳,周正辗转腾挪不停的躲避。 周围所有人,全都紧张的看着他。 就武艺而言,他若败了,那大乾一方便也彻底没希望了。 双方缠斗了几个回合之后,周正猛然变招,用铁枪打中荆棘鞭末端,鞭身顿时便如灵蛇一般缠了上去。 紧接着,周正用长枪一挑便要将其手中的鞭子挑飞出去。 然而,对方的反应倒也迅猛,赶忙抖动长鞭从长枪上面挣脱开来。 挑击不成,周正索性将长枪向着对方投掷过去,枪身直指对方胸膛。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措手不及,收回长鞭的瞬间,枪尖便已来到面前,来不及细想,那人赶忙躲避。 而就在这时,周正已然抽出了雁翎刀,压了上去。 荆棘鞭拉开距离之后,确实难以应对,可若是近身,对方便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周正手持雁翎刀左劈右砍,对方全力闪躲,毫无招架之功。 眼见已经被逼到死角,那人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随后他将荆棘鞭一丢,从小腿处抽出一把匕首向周正刺来。 一寸短一寸险,匕首这东西近身捅实了,也足以要人命。 若是一般人,倒还未必能应付,只可惜,他碰上了周正。 眼见匕首迅速逼近,周正挥刀横击。 强大的力量磕到匕首上,直接将其磕飞出去,随后周正横刀斩了过去,直接将那人的头颅砍了下来。 再获一胜,大乾一方又是一片欢呼。 这次就连李文纲也亲自为其挥拳助威! “好!杀得好!” 辽国一方则根本没时间哀悼,在尸体倒下的瞬间,下一名死侍便已经扑杀了上去。 周正没有时间去捡丢出去的长枪,直接以雁翎刀开始对敌。 一场激战再次展开。 虽说对方身手同样不错,但和周正却也还差着一个级别。 双方交锋二十回合之后,周正横刀一斩,将对方手臂斩断,紧接着一掌打出,直接将对方心脏震碎。 究竟杀了几个,周正也有些数不清了,他甩去刀身上的鲜血,对着辽国一方厉声道:“还有谁?再来!” 很快,又扑杀出来一人,这次周正用了不到二十个回合便将其斩杀。 “再来!”此时周正全身上下已经被鲜血染红,他狰狞的看向辽国阵营之中,满目仇恨。 “继续!”耶律宏图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原以为,这第二场比斗,自己一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输,怎么突然间就冒出来这么个人物,将自己一方的高手,杀了个人仰马翻。 很快,耶律宏图派出去的两人又被周正杀掉。 现在,辽国一方就只剩最后一人了。 和林业将周正留到最后压轴不同,耶律宏图排兵布阵的方法是将最强的摆到前面,从气势上压制对方,让对方不战而降。 刚开始确实是吓住了不少人。 只可惜半路杀出个周正,将对方最前面几个高手全部干掉了。 如今最后一个虽说也算是比较强的,但和周正相比,还是有肉眼可见的差距。 此时的耶律宏图只希望现在的周正体力不济,被自己的最后一人杀掉了。 哪怕之后自己这人又被对方的其他人杀掉,也无所谓。 此时耶律宏图,只想杀周正一人,无论如何也要将他宰了。 “上!” 一声令下,辽国的最后一人来到了战场上。 现在的周正,体力消耗确实挺严重的,但却远没有到筋疲力竭的地步。 接连几次战斗,他都没有机会捡起长枪,如今打造出来的上好的雁翎刀,也已经满是豁口。 周正提刀看向来人,冷笑着说道:“你是最后一个了吧!” “是,我来取你性命!”说话间,那人也拔出了自己的长刀,和周正一样也是雁翎刀。 “呵,杀你不过三招。”周正一声冷笑,随后踏步向前,主动向对方攻了过去。 后者虽心中没底,但出于侥幸,他也以同样的姿态向前杀去。 很快,双方便撞到了一起,周正挥刀先手,对方弯腰躲避的同时,对着周正的小腿便砍了过去。 后者不闪不避,直挺挺的站在那,同时,他的长刀反向,向着对方的脖子划去。 这一刀若是劈实了,周正撑死小腿被对方斩断,而那小兵则会被斩断脖子。 若他后面还有人,倒也不在乎以命换伤,但现在他后面已经没人了,若被砍死,这赌局就输了,无奈他只得变招架住了周正的长刀。 二者角力,周正用上了十成力气全力一压,想要将对方击退。 但他还能支撑,手中满是伤痕的雁翎刀却再也支撑不住了。 就在周正全力下压的同时,雁翎刀咔嚓一声,突然崩成了两截。 刀身破碎,细小的铁片凌空乱飞。 第六十一章 兵退三百里 被雁翎刀压住的时候,那人已经有些绝望了,他知道,自己的武艺不及周正,如今又落了下风,想要翻盘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事实证明,只要还没死就有希望,这不机会来了! “哈,没了兵器,看你还如何猖狂?”辽人武士挥刀横斩。 周正赶忙丢下手中的半截雁翎刀掉头便走。 辽人武士自以为周正再无还手之力,赶忙快步跟上。 看到这一幕,林业等人瞬间紧张了起来。 双方交手,没了兵器还怎么打?更何况之前周正已经连战九场,体力消耗严重。 但战况已经到了这一步,林业也不可能再宣布认输了,一切只能看周正自己了。 周正踏步狂奔,辽人武士在后面紧追不舍。 许是因为体力不支,渐渐的,二人的距离在缓缓拉近。 此时耶律宏图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弧度,这一局战败倒也无妨,能杀掉此人,便是个不错的结果。 此时,二人相隔已经不过两三步的距离,挥刀前冲便能将其斩杀。 辽人武士也明白这一点,他没有犹豫,猛地前冲两步,随后挥刀便向周正的背后砍了过去。 这一刀若是砍实了,周正半个身子都要被砍掉。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周正即将被杀的时候。 后者却已经伸手入怀,将那根特制的三棱军刺抽了出来。 这玩意一般是装在步枪上,当刺刀使的,不过,近距离当冷兵器捅也很方便。 对方挥刀来到背后,周正像是后脑长了眼睛似的,在对方刀身贴近自己身体的瞬间,转身躲过了攻击,同时手中的三棱军刺也直挺挺的刺到了对方腹腔。 噗! 三棱军刺的尖端自对方背后伸出,深深的血槽让对方前后都喷出了鲜血。 辽人武士感受着如潮水般退却的力量,以及逐渐冰凉的身体,嘴角忍不住抽搐了起来。 周正并未留手,他猛然间将军刺抽了出来,又将其收进怀中。 军刺拔出来的瞬间,那三角形的伤口,像是水管一般,喷出血来,不一会,那辽人武士便没了声息。 这时,周正终于得空捡起自己遗失的铁枪了。 “还有谁?” 周正再次叫嚣。 此时的他早已忘了自己已经杀掉多少人了,他只是机械性的在等待着下一个挑战者。 耶律宏图原以为此战周正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己方的人一个大意,竟又被他杀了。 如今十个人被他干掉了九个,这一局,他已然败了。 “太师,我去试试!” 说话间,耶律宏图旁边的一个黑甲将官拔剑便要上前。 “罢了,这一战,我们已经输了。”耶律宏图黑着脸说道。 另一边,在沉寂几秒之后,大乾一方的军队中,顿时便响起了欢呼声。 “赢了!赢了!我们赢了!” 一群军卒们欢呼雀跃,鲁大壮和张桓更是赶忙来到战场中心,将周正护住。 “老大,你怎么样?”张桓上前查看周正身上,生怕落下什么伤口。 看着双方反应,周正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经将对方杀穿了,只不过,此时的他并没有什么获胜的喜悦,有的只是疲惫。 擎枪站稳身躯,周正摇头道:“没事,我没受伤!” 这时,林业也带人赶了过来,他忙招呼道:“快将周正扶回军营好生照看。” 之前林业都想着直接认输算了,若不是周正站出来一穿九力挽狂澜,现在的大乾已经丢掉一百里疆土了。 所以,就算是林业也难掩激动的神情。 很快,周正被搀扶了下去。 这时,李文纲志得意满的站了出来,他抬眼看向耶律宏图道:“耶律太师,前两局都是你们定的规矩,这第三局,也该我们来了吧。” 虽说心中已经做好了失败的打算,但如果三场比斗都能拿下,那对他之后的计划也是极好的。 所以,李文纲便找了个由头,打算将主动权抢过来。 耶律宏图看了看身后众人,又看了看李文纲,随后道:“不必了,第三局我想和你们做个交易,只要你们答应,我等立刻让出三百里疆域。” “交易?”李文纲皱眉:“什么交易?” 耶律宏图道:“将被你们俘虏的耶律飞,还有那万余名大辽的兵卒交出来,我便让出这一局,如若不然,那这第三局,咱们便直接开兵见仗吧。” “我背后的几万人不敢说一定能攻下镇北关,但将镇北关方圆百里之内变成一片焦土,逼你们撤离,还是可以的。” 此话一出,李文纲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毫无疑问对方是在威胁。 然而,林业并不吃这一套,他说道:“你们辽人善战,我汉人也不是吃素的,真要是打起来,谁输谁赢还未可知呢!” 耶律宏图淡然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试试吧,第三局咱们慢慢玩!” 说罢,耶律宏图转身便要离去。 李文纲见状怒了。 早知道要打,之前还折腾什么?现在我们连赢两局,你第三局又要打仗,奶奶的,这不逗人玩吗? 虽心中愤慨,但李文纲也并未被冲昏头脑,他思虑再三之后,沉声说道:“交人可以,不过现在我们手上只有耶律飞一人,剩余的俘虏,我们都已经杀掉了!没办法再交给你了!” 此话一出,耶律宏图止住了脚步。 他回头看向李文纲的目光中,满含杀意,但作为大辽国的太师,他不仅军事方面很有能力,搞政治也是把好手。 目前大辽刚刚吞并北燕,所有国土都没稳定下来,当务之急是稳定当前土地的局势,别的不说,起码要将燕云十六州牢牢握在手里。 只要手握燕云十六州,以大辽的战争动员能力,南下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不要说三百里疆土,就是六百里他也敢划分给大乾。 换句话说,这场赌局输赢根本无所谓。 之所以最后要给对方出个难题,他也只是在威慑对方,告诉他们,自己不怕打仗,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罢了。 实际上,现在最怕撕破脸的还是大辽。 如今李文纲已经退了一步,彰显态度的目的已经达到。 耶律宏图若是继续强硬,双方真打起来,对他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在犹豫之后,耶律宏图沉声说道:“呵,既如此,那只换他一人,也换得!将人交出来吧!” 有了先前的教训,李文纲自不会立即答应,他说道:“交人可以,但你们也要先履行诺言,兵退三百里,如此我们才会放人!” 耶律宏图面色不善,他旁边的范宪见状,赶忙说道:“我们太师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兵退三百里,便必定会履行诺言,你们还是先将人交出来吧。” “不然,咱们就战场上见!” 范宪输了一局,此时正欲表现自己,挽回自己在耶律宏图面前的形象,所以便不假思索的放出了狠话。 耶律宏图闻言脸色更黑了,自己正在犹豫怎么在不丢脸的情况下答应对方,结果你小子怎么又在这挑事。 但偏偏此时他还不能教训范宪,一旦教训了,岂不正好显得自己露怯? 于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不错,我乃大辽太师,一言九鼎,我说兵退三百里,便是兵退三百里!” “如果我不想退,谁也不能强逼。” 看着态度强硬的耶律宏图,李文纲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他看向林业。 后者在思索之后,微微点头道:“可以放人,若对方想退便会退,若对方不想退,我们就是强逼他们后退,他们也会卷土重来的。” 现在的大乾能在这片平原上和辽军谈判,靠的就是镇北关这座城池,可这城池再大,也不可能掌控三百里疆域。 说白了,只要朝廷不往这里增兵,那辽军还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至于耶律飞根本算不上什么谈判筹码,此人能力一般,死活都一个样。 二人目光一番交流之后,最终李文纲点头道:“好吧,将那耶律飞带出来吧!” …… 城楼之上,看着一路远去的辽国大军。 林业一声长叹:“辽军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我等身为大乾的将官,只能这样看着,当真是耻辱啊!” 自从被冯程举荐担任镇北关总兵以来,他一直有整顿军力北上夺取燕云十六州的打算。 只可惜,镇北关的军卒战力实在一般,朝廷方面也不支持,军需粮草克扣的厉害。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也无能为力。 李文纲自然也知道林业的憋屈,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稍安勿躁,待我回京之后禀明圣上这里的情况,定能让朝廷派出援军来助力北伐!” 此话一出,林业全身一震:“李相,此言当真?” 李文纲笑了笑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答应和他们比斗吗?” 林业皱眉,刚开始对方提出要以三百里国界比三局的时候,他根本不想答应,因为完全没必要。 真要是打起来,他凭借镇北关也不虚对方。 可若是真比起来,一旦输了一局,那镇北关必定要放弃,那再打起来,大乾可就要凭借血肉之躯和对方的铁骑抗衡了。 那才是真正的完蛋。 只是,当时李文纲让答应,他才硬着头皮答应的。 现在想想,李文纲当时若没有后招,恐怕也不会让自己答应。 “李相,那您的想法是……” 李文纲抬眼看向远处的广袤无垠的疆土,他冷笑道:“他耶律宏图能不守诺言,我们自然也可以。” “此时三场全胜我等算是大功一件,若是败了,我也正好有理由强逼朝廷派兵北伐。” “从对方主力南下,却不敢与我军交战来看,辽军想必也是外强中干,我军若是北伐,他们未必能挡得住。” “我此次回京,就是要将这件事禀明圣上,收复燕云十六州,是我大乾太祖爷的夙愿,如今燕国和辽国战的两败俱伤,正是我大乾渔翁得利之时。” “若此时不北伐,等今后大辽彻底稳住局势,那我大乾便再无北上之力了!” 一番话说完,林业顿时站直了身子,他直勾勾的看向李文纲道:“李相真能说服陛下出兵北伐?” 朝廷偏安一隅不是一天两天了,突然要那些老爷们出兵,怕是没那么容易,但这话是李文纲说出来的,却又给了林业一丝希望。 感受着这位将军灼热的目光,李文纲沉声道:“五成把握吧,若是机会合适,我还想让冯程官复原职,有他在兵部统筹,北伐才能万无一失!” 从内心来说,李文纲也并无绝对的把握,尤其是想到朝中那几个人物的时候,他也是觉得压力颇大。 然而,作为大乾的丞相,只要有机会,他便要尽全力争取,不然的话,还不如致仕了事。 感受到李文纲的决心之后,林业对其深深的鞠了一躬:“李相大义,在此我先替北境百万军民拜谢丞相!” 李文纲赶忙上前搀扶:“哎!你我同朝为官,皆是为国为民,何必如此?” 将林业搀扶起来之后,李文纲左右看了看,又压低了声音道:“那个周正,你打算如何处置?” 林业扫了一眼城内,此时周正已经在城内修养了,他说道:“他在白沟屯屈才了,我打算直接将其调来当个游击将军试试,若真有才学,便升副将,今后我亲自培养!” 李文纲点了点头,对其安排还算满意,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道:“你的安排虽然妥当,但时机还不太成熟。” “他毕竟太过年轻,如今立下大功之后,若直接提拔未免会生骄纵之气!” “依我看,先让他回归原位沉淀一番,等北伐的命令下达之后,再将他从白沟屯调任镇北关也不迟!” 林业也是在官场混迹多年,初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例子,他见过太多了。 很多天才的陨落,无非就是一个骄字。 骄傲、骄纵、目中无人。 这种天才若不及时削去那些长歪了的枝干,最终也只能变成一个歪脖子树。 想到这,林业点了点头道:“好,我会留意的。” 第六十二章 回归白沟屯 回白沟屯的路上,周正坐在驴车上,正在摆弄李文纲给自己的那二十杆火铳。 和印象中的铁质火铳不同,大乾的火枪,枪管全都是用厚实的竹筒制作的。 尾部留有点燃引线的小孔,后面还有一根长长的杆子。 射击的时候点燃引线,再将杆子对准前方便能发射。 当然,射程十分感人,只有五十步的距离,远不如弓箭,不过这玩意装的是铁砂碎石,一打一大片,算是霰弹枪类型的。 这种攻击方式自然也不太需要准头。 周正按着镇北关军官教的方法对着前方试着瞄准了一下,结果长杆探出去之后便开始下沉。 这还是没装填火药和铁砂的情况下,若是装填了,怕是下沉的更厉害。 “娘的,被坑了!这玩意能有啥用!” 周正骂了一声,将火枪收了回来。 前面赶着驴车的何必回头道:“这玩意我以前见过,除了声音大没别的特别,平时处决人犯的时候放几枪,真正打仗没人用这个。” 周正也连连点头。 确实,这玩意用到战场上,打步兵打一轮齐射,便要更换兵器肉搏,打骑兵,估计还没装填好火药,马刀便落到头顶了。 守城的时候,倒是可以用用。 估计正因如此,镇北关才有这玩意。 将这竹筒火铳丢下之后,周正脑海中已经开始思索后世简单的枪械了。 最开始的枪自然是火绳枪,用铁质枪管,装填火药铅丸铁砂之类的东西,再以火绳引燃发射。 如果枪管质量合格的话,这种火枪能射一百步左右的距离。 当然,缺点也很明显,那便是装填速度极慢。 先要装填火药,再用铁杵捣实,最后再塞铅丸铁砂,还要等火绳慢慢烧完才能发射。 整个过程怕是要两三分钟,搁现代的九五突击步枪,两三个弹夹都打光了。 所以,既然要做,就做那种扣动扳机用簧片带动燧石点燃火药,进行发射的燧发枪。 虽然同样是前装弹药,但少了点燃引线的工序之后,射速起码要快上一倍。 当然,周正也知道更高级的火枪制作方法,只是,以现在大乾的制作工艺,一两年内能成批量做出燧发枪来便是烧高香了。 就在周正思索燧发枪的各种细节零件的时候,何必回头看向他问道:“我说老大,那林总兵不是说了,让你留在镇北关当个游击将军吗?怎么又让你回白沟屯了?” “他们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何必的话,将周正的思路打乱。 此时的他,回想起不久之前林业找自己时的情景。 “这是一千两银子,你先带回白沟屯,当作战死兵丁的抚恤和安置,你的功劳我会向朝廷汇报的,到时候给兵卒们的封赏和你的赏赐会一同发下去。” 说完这些林业便走了,至于丞相李文纲更是连面都没见到,便回京了。 虽说不明白林业是什么意思,但周正也未与之纠缠,乖乖的带着一千两银子以及那些战死兄弟们的尸体装上了来时的驴车。 就官职而言,镇北关的游击将军肯定要比屯长高,但在白沟屯周正是说了算的,可到了镇北关,他可就真正的成了跑腿的了。 所以,去不去周正也无所谓,如果能经营好白沟屯这个基本盘,未来他也定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周正笑着对何必说道:“只是个游击将军而已,有什么好抢的,若答应给我个总兵干干,我再和他们争论不迟。” 何必哑然,随后便意识到他在开玩笑,于是他也笑了起来。 就这样,一行人花了两天时间回到了白沟屯。 回到屯子之后,周正将军屯内所有的人全都聚集了起来。 他们这次在镇北关也算是第一次上了战场,虽说平日里他们训练有素,但战场上刀剑无言,且对手又是强悍的辽军。 一场激战下来,他们总共阵亡六十三人,就伤亡而言算是比较惨重的。 当得知亲属阵亡之后,很多人当场便嚎啕大哭起来。 侥幸未死的军卒们,想到战友临死前的惨样,同样忍不住暗自垂泪,同时也和自家亲属紧紧相拥。 只有经历过死亡,才会明白生命的可贵。 在大乾,阵亡军卒的抚恤金一般都是三年的军饷,就算边军精锐按着二两银子一个月,一年也不过二十四两。 三年也才七十二两,而林业直接给了他一千两银子,算是翻倍给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够意思了。 周正自然不会克扣战友们用命换来的钱,他看着军营内那些哭哭啼啼的军属们,沉声说道:“本次阵亡的六十三个弟兄,有一个算一个,一人一百两银子抚恤。” “除此之外,每家每个月再发两百斤粮食,一直发到遗孀改嫁、子女成年、老人故去。” 此话一出,哭声稍歇。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继续。 一家一百两银子,足以购买田地自己生活了,就是不种田,也能养活一家老小,反正每个月还能领两百斤粮食,绝对够一家人吃的了。 当然,要是这么发的话,一千两银子用不了几年便会花光,接下来,怕是要从军屯的帐上拨款。 但就算如此,周正也在所不惜。 因为只有照顾好这些军属,营中的军士,才会毫无顾虑的跟随自己作战。 如果不能照顾好这些遗属,那他手下的这些兵卒们,又有哪个肯为他卖命? 周正挨着个的给这些遗属登记造册,并亲自将银两发放到了他们手中,同时,他还安排人,将这些人的房屋全都迁到了军营附近。 毕竟一百两银子在这里绝对算是大数目了,若有人起了歹心劫财害命,那反倒是害了这些人。 分完了抚恤金之后,接下来便是办丧事了。 一般来说,小兵死了能把尸体运回来,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更多的则是就地掩埋或者焚烧。 至于办丧事,就是各家各户的事情了。 而周正却一肩挑了起来,将这些战死士兵的丧事一齐操办了。 一连几日,白沟屯内满地缟素,哭嚎遍地,周正还特意让人打造了六十三口薄皮棺材,将这些人全都埋葬到了附近的一处荒地之中。 最后,周正又将荒地周围圈了起来,安排了一个班的人在此驻守,并在荒地前方树立了一块石碑,名曰——烈士陵园! …… 家中。 周正拿着一杆毛笔正在纸上画着燧发枪的图纸。 枪械这玩意,懂得原理和实际制作完全是两码事,周正不太懂炼铁,动手能力更是一般,所以只能寄希望于现在的铁匠们。 所以他便想画出枪械零件的图纸,交给这些人来逐个制作。 然而,他从小到大根本就没有使用过毛笔,字都写不利索,就更不要说画图了。 一连画了好几张,画出来的东西像是直接用墨水泼过似的。 就在周正抓耳挠腮之际,冯之舒端着茶碗走了过来。 “咦,相公是在画画?”放下茶盏,冯之舒惊奇的看向周正。 看着眼前的鬼画符,周正老脸一红:“不是画画,是画图,我想做两样东西。” “画图!”冯之舒一惊,她看了看周正手中的毛笔,又看了看涂满纸张的墨迹,愣了半晌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相公,哪有用毛笔画图的?” 周正挠挠头道:“手头只有毛笔,哪里还有其他的?” “可以用枣心笔啊!”说着冯之舒一阵翻箱倒柜,很快便拿出来一杆硬笔递了过来。 所谓的枣心笔就是竹管套着石墨组成的,因为两头削尖,中间粗,看上去像是个枣核所以便叫枣心笔。 其实就是铅笔的雏形。 看着手中的枣心笔,周正嘴角抽搐:“靠,原来还有这玩意。” 冯之舒笑着说道:“父亲喜欢文房四宝,笔墨纸砚都有些收藏,他们走的时候也没带走,全都留在了这。” 用枣心笔在纸上画了两笔,画出来的线条和铅笔几乎无二,唯一的缺点估计就是没有橡皮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有了这东西,画图起码不用愁了。 “娘子真好。”周正抬头笑道。 冯之舒被夸的脸颊绯红,这段时间,经过周正的开发,她的身材愈发窈窕,头发也由原来的披肩长发,梳成了云鬓状,看上去更添几分成熟的妩媚。 看着自家小娇妻如此神态,食髓知味的周正不由得心中一荡。 然而,就在周正想要和冯之舒打一场遭遇战的时候,便听外面传来了慕燕然的声音。 “喂!周正,姜叔找你呢,赶快出去看看吧!” “啊!哦!就来!”周正全身一震,头脑恢复了冷静。 冯之舒刚才也感受到了他目光的火热,只是现在光天化日,她实在有些难为情。 如今慕燕然叫了一声,冯之舒倒也轻松了不少:“相公,快去吧,这里我来收拾!” 说话间,冯之舒便开始收拾桌上的纸张。 周正咽了口吐沫,随后凑到她的耳边道:“晚上咱们再来!” 说罢,也不等冯之舒回话,他便快步跑了出去。 而此时,冯之舒的脸颊已然红到了耳朵根。 来到外面,便见姜武正一脸焦急的在门外等待。 看到周正,他连忙说道:“走走走,快去军营!” 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周正忙问道:“怎么了?军营出事了?” 姜武脸色一阵难看,他摇摇头道:“也不算出事,就是突然来了一伙百姓,想要入军籍,加入咱们白沟屯。” “人太多,起码有上千人,咱们营地都快被他们踏平了!” 此话一出,周正也是大吃一惊。 这军屯兵不是出了名的狗不理吗?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 马不停蹄的来到军营,便见这里确实围拢了不少人,其中不乏二十来岁的青壮,当然还有一些北燕逃难过来的难民。 虽然林业已经允许军屯收纳北燕难民了,但仍有很多人没被接纳,正在四处流浪,现在看这架势,估计全跑这里来了。 朱洪和何必正带着人努力维持秩序,但也难以抵挡这些人的热情。 就在这时周正来了。 “干什么干什么?要冲击军营吗?” 洪亮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这些人纷纷回过头来。 何必和朱洪也松了口气,他们俩人已经在这撑了半天了,若非周正定下的军规中,有严禁和百姓起冲突的一条,他们都想着强行驱离了。 “屯长,你可来了,他们都吵着要加入白沟屯!”朱洪上前说明了情况。 周正微微点头,随后他鹰隼般的目光便在眼前这些百姓们的身上扫视,被他看到的百姓们纷纷低下头根本不敢与之对视,也不敢再随意吵闹。 眼见将场面镇住之后,周正便轻声说道:“你们要当兵?” 闻言,一名尖嘴猴腮的男子上前道:“对,我们要当兵,我们要打辽人!” 有一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道:“我也要当兵,我也要打辽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场面再次混乱了起来。 这时,何必凑到了周正身旁说道:“这些人全都是听说了咱们白沟屯,吃得饱,穿得暖,死了还给抚恤,还帮着照顾家人才来的。” 周正闻言微微点头,这一点他已经想到了。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平日里军屯都是罪犯发配的地方,一般的良民,死也不会来这。 而周正暂时也还没有用教员的思想对他们进行武装,指着这些老百姓突然开窍报效国家,那估计是纯属做梦。 看着这乌压压上千号人,周正也有些头大。 白沟屯满编制是八百人左右,现在正式的军卒有三百多人,军属则有四五百人。 五千多亩土地,养着几百人还算富裕,若再将这一千多人收纳进来,估计很多人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略微思索片刻之后,周正朗声说道:“好了好了,你们的想法我都知道了,但募兵一事也不得马虎。” “今日我想办法弄出个章程出来,明日你们再来,到那时只要通过选拔,便可进入白沟屯成为一名兵卒!” 第六十三章 招纳新兵 听到周正的话,一众百姓纷纷欢呼起来。 随后,周正又道:“好了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明日辰时你们便在此等待。” “不过我有言在先,来这里当兵是要打仗对敌的,十八岁以下,三十五岁以上者,本屯不再收纳,所以不符合年龄的,明天还是不要来了!” 此话一出,人群之中顿时生出几声哀嚎,显然其中有岁数大,或者岁数小的想要蒙混进去。 打发走了这些人之后,周正对着姜武等人道:“把人都叫来,开会!” …… 营帐之内,徐裴正在盘算着账目。 一番拨打算盘之后,徐裴说道:“仓库之中尚有白银一万九千二百四十六两,粮食三千零五十二石,其他军械器物,足够再武装四百人左右。” 周正仓库中的白银,主要有两大进项,一个是白所修家的,还有一个是找宁五卖人头的,两项便是两万多两白银。 至于粮食,有一部分是自己买的,还有一部分是抢的那些富户的。 军械则多是一些被军卒们挑剩下的,不太能用的残次品,这玩意装装样子还行,真打仗全都要抓瞎。 换句话说,真要是招募士兵,各种军械物资,要么找林业要,要么就要自己制造。 “土地呢?现在还有多少?”周正又问道。 徐裴又翻开一个账本说道:“之前收敛起来的两千亩已经全部分发出去了,军屯内四百军卒平均一个军卒五亩地。” “已经阵亡的军卒土地没有收回,仍由其家人耕种。” “后来收敛那些大户们的田亩,现在还在由大户们的佃农耕种,您之前说过,咱们人手不够,管不了这些田地,继续让那些佃户耕种便是,佃租按着之前的收取。” 因为没有大型机械和农药,所以古代耕种十分耗时耗力。 周正想要让军卒保持或者提高战斗力,便要时常训练,而那些家属们也不可能管的了五千亩田地,所以周正便将那些本该收回的田亩,继续交给那些佃农们耕种,他省些力气,直接拿粮食和银子补贴军需。 佃农给白所修等大地主耕种也是交那些佃租,给周正耕种也是交那些佃租,而且没有其他盘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所以他们自然不会反对。 但现在有些不同了。 如果真的将这一千多人收纳进来,人多了,军卒们便可以一边耕种,一边训练。 这样赚的,肯定要比收佃租要多得多,而且也能获得更多的作战兵力,提高白沟屯的实力。 思虑片刻后,周正看向姜武说道:“姜叔,依你之见,这五千多亩田地,能养活多少兵丁和其家属?” 刚建立军屯的时候,兵丁就是兵丁,根本没有家属一说,但随着士兵们长时间在一个地方驻守,产生军属也不可避免,后来朝廷也就默认了此事。 但默认归默认,属于军属的田地他们是不可能给的,只能由士兵想办法。 刚开始的时候,人口少荒地很多,军屯土地给的足,士兵们倒也无所谓。 后来随着人口增长,再加上军官贪污克扣,到现在士兵们自己都吃不饱饭了,就不用说养家里人了。 所以,诸多军屯兵都是老光棍,他们娶不起媳妇,也没人会嫁给他们。 之前严峰当屯长的时候,白沟屯就是这种情况。 现在,周正将那些土地全都收了回来,白沟屯的兵丁们自是轻松了不少,再加上之前严峰强行说媒,所以白沟屯的兵卒基本上都是拖家带口了。 后来招募的燕人,大部分也都是全家投奔,以至于现在周正考虑问题的时候,还要将那些军属考虑进去。 姜武也算是白沟屯的老人了,属于吃的盐比周正吃的饭还多的那种。 他细细盘算了一番之后,说道:“若是一个兵卒带着两个家属的话,由家属负责耕种,军卒负责训练。” “如此,五千亩田地,至少还能再容纳五百军卒,一千名家属。” “算上现在咱们白沟屯的人数,大概在两千三百人左右,再多些的话,只要总人数不超过两千五百人,都可以。” “不过,如果遇到灾荒年的话,就不行了,单是人丁税和田亩税便是一大笔支出。” 毫无疑问,军屯兵最坑爹的一点就是,明明是保家卫国的士兵,却还要缴纳人丁税和田亩税。 两千多人的人丁税,一年便是两千多石粮食,折算成银两是一人一年一两银子。 田亩税的话,大乾比较统一,不管你是什么田地,种的什么东西,一亩地一季度作物,就交一斗粮食的田亩税,一年两个季度便是两斗粮食。 十斗为一石,一石粮食大致是一两银子。 五千多亩折算成银两,又是一千两银子。 这还只是平常年份,若是碰到灾年物价飞涨,收的税只会更多。 听到姜武算出来的数字之后,周正有些头疼,此时的他,只想上一封奏折,把皇帝臭骂一顿。 老子拼死拼活帮你保卫疆土,你特娘不发工资倒也罢了,还要找老子要钱,这是特娘的什么道理? 按着这种干法,军屯能搞起来那才是见鬼了! 沉思片刻,周正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先招募五百人吧,北境如今已经议和,招募的人多了,也没有太多用处。” “至于人员的挑选,年龄我已经说了,十八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 “除此之外,还要体格健壮,为人本分踏实,不要那些奸诈油滑之辈,喜欢练一些花拳绣腿的也不要。” “犯过事,被官府处理过的也不要,为官府当过差的也不要。” “就按着这个标准来,宁缺毋滥,明白吗?” “明白!”众人齐声答应。 然而,就在这时,徐裴突然道:“屯长,那剩下的三千多亩田地现在就要收回吗?” 周正摇头道:“不必着急,告诉那些佃户们,说种了这一季度,下一季度我们自己种吧!” “他们家中若有困难,离了这些田亩难以维持生计的,也可收纳为兵卒,给他们一部分田地进行耕种!” 对这些佃农周正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尽力照顾一下,更多的他也没招。 安排好这些之后,周正又看向姜武道:“姜叔,咱们这有没有比较好的铁匠?” 姜武眨巴眨巴眼睛道:“有一个!你要打什么,战刀吗?” 周正的战刀在与人交手的时候断掉了,所以姜武便以为周正打算再打一把战刀。 然而,周正却摇了摇头道:“不,我打算将他收纳进军营之中,专门为咱们打造兵器甲胄!” 此话一出,姜武连连摆手:“不不不,那家伙脾气古怪的很,而且干活又慢,你让他打一把好刀还行,收入军营专门为咱们打造兵器,他怕是不会干。” “而且,他就一个人,连个徒弟都不肯收,就算真能把他请来,等给咱们屯子打造好兵器,估计也得猴年马月去了。” 古代讲究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倒不是封建糟粕而是实实在在的人性。 所以,很多有着自己绝活的师傅,宁可让手艺失传,也绝不教给徒弟,就算教也只是看准了人之后,一脉单传。 其实,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没有专利权概念。 若是古代有专利,并且国家尽力保护,估计很多精妙的手艺都能流传下来。 周正没有舍了专利局的权利,他只想弄出来一个铁匠班,专门用来铸造兵器。 毕竟,他的燧发枪属于超越了这个时代的产物,若是流传出去,对他极为不利,所以还是要自己人打造才行。 想到这,周正站起身道:“带我去看看吧,我就不信,咱们出得起价钱,还买不来他的手艺。” 见周正态度坚决,姜武也只能说道:“好,那忙完了收编军卒的事情,我便带你去看看!” “嗯!” …… 次日,白沟屯新军的收编正式开始。 以姜武为首,朱洪、张桓、鲁大壮、何必四人分别进行挑选。 对于这五百名新军周正也已经做好了安排,首先肯定是要集训,通过训练之后,这些人便会编入朱洪等人的队伍之中。 今后,他们每人麾下便有两百军卒了。 因为已经有了百户的身份,所以周正便取消了他们连长的名号,统一称呼为百户,不过下面依旧保留着班排的建制。 这样虽然拗口了些,但以班为作战单位进行指挥,远比直接指挥什长、伍长要方便。 人员多了之后,便要建造更多的房屋,此时大地回春脱土坯要比之前简单多了,一众军卒齐心协力,房屋建造起来倒也快。 不过,和之前的散乱不同,现在的房屋是经过周正仔细规划的。 军营附近为核心,周围再以各处良田区域进行房屋建造,看上去是在建设军营,实际上和建设村镇差不多。 训练和建设房屋的事情,朱洪等人早已轻车熟路,周正便也当了甩手掌柜的,任由他们折腾。 清晨。 赤红色的阳光刺破了掩盖大地的薄雾。 周正和姜武骑着马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周围都是绿油油的农田。 此时麦苗已经有膝盖高了,再过一两个月便能进行收获。 “今年雨下的多,麦苗长势不错,应该是个丰收年!”看着四周的一片碧绿,姜武的脸上满是笑意。 周正也是连连点头,田亩丰收,对他这个屯长而言,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对了,这里不是咱们白沟屯的田地了吧!”想了想从军营走出的距离,周正突然问道。 姜武左右看了看,然后指着前面的一座小桥说道:“不,这里还是咱们的,再往前过了那座桥就不是了。” “那边便是正儿八经的农户田地,算是那个邢州的地盘了。” 自从上次将赵孟珍打发走之后,这家伙便再没来找过麻烦,上次干掉黑煞虎,这家伙还上书给周正说好话来着。 想到手中关于赵孟珍的罪证,周正脑中蓦然涌出一个想法来。 如今军屯虽然不缺钱粮,但进项终归是有点少,还是得想办法弄个固定的经济来源。 若是赵孟珍这个邢州知府能帮忙,弄些基础产业,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就在周正思量的时候,姜武突然道:“再往前,过了那小树林,便是老莫家了!” “他老光棍一个,无儿无女,打铁打了几十年,在江湖上都算是一号人物,很多人都来找他打兵器,要说缺钱,估计是不缺,其他能让他动心的东西,我估计也没什么。” 周正闻言微微点头,然后道:“先去看看再说吧,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再请别人。” 对这个老莫,姜武也和周正细说了一下。 这家伙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几十年前便在那小树林里面占了片地方开始打铁。 兵器、农具只要说得出来,他都能打。 虽说住的地方比较偏,但周围很多人都来找他打造,所以生意也颇为红火。 若是一般人,定要收几个学徒当苦工,但老莫却一个徒弟也不肯收,一直都是一个人。 有的甚至主动找上门来,想要拜师学艺,结果全都被他赶了出去。 姜武也只是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关系只能算一般,并不太熟,所以这次前来请人,他们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不行再去别家。 很快,周正便在姜武的带领下,看到了一处被篱笆围着的小院。 还没进院子,叮叮的打铁声便从里面传了出来。 金铁相交的声音十分清脆,单是听这声音便能感觉是把好兵器。 来到院门前,姜武扯着嗓子喊道:“老莫,在家吗,找你有点事!” 屋内没人回话,但打铁的声音却停了下来。 姜武见状解释道:“他打铁的时候,最忌讳别人打扰,停下锤子便代表可以进去,若是不停就得在这等着。” 周正一听笑了:“这家伙还真有点意思!” 来到院内,只见一间半隐入地下的房子内隐约间闪烁着赤红色的火光。 第六十四章 宣和帝 姜武推门而入,这时,金铁相交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铛!铛…… 炙热的火炉旁,一名四十来岁的大汉,正在有节奏的敲击着一块铁坯,看其形状,像是要打造一把长刀。 “打什么?”老莫闷声开口。 姜武看向周正,后者上前道:“打一件器物,这是图纸。” 说着,周正便将尽心竭力所画出来的图纸拿了出来。 老莫闻言头也不抬的说道:“放那吧,一个月后过来拿!” 果然有个性。 周正看了看手中的图纸,又看了看老头,故作神秘道:“老兄,我这器物有些特别,你不看上一眼?” “不管什么器物,只要有图我便能造出来。”说话的时候,老莫手中的铁锤依旧不停。 周正看向姜武,后者耸耸肩膀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无奈,周正只得用激将法道:“兄台,还是看上一眼吧,能打我便将图纸留下,若是不行我再另寻别家。” 此话一出,老莫抡锤的手顿了顿,随后他横了一眼道:“那你就去别家看看吧,慢走不送!” 靠!这生意做的这么横? 客大欺店,店大欺客。 有实力的永远占据主动地位。 只是,周正不知道,这位爷究竟是真的有实力,还是在装腔作势。 但看他的态度,估计正常沟通是不行了。 于是周正踏步来到墙壁旁,这里悬挂着不少刀剑。 有的悬挂久了已经生锈,有的则只是粗坯还未开封。 之前周正的那把刀已经断了,他也正好打算再买一把,于是便指着那些刀剑问道:“这里的卖吗?” “不卖!都是定做的。”似是对周正的怀疑仍心有不满,所以老莫的语气变得更加生硬。 周正指着其中一把生锈的战刀说道:“这也是定做的?” 老莫瞟了一眼,说道:“是,八年前有人定下的,钱已经付过了,刀还没取走。” 抬眼再看墙上的战刀,除了锈迹,刀柄上还有一层厚厚的尘土,确实像是放在这很多年的样子。 “有没有现在就能买走的?”周正又问。 老莫眉头皱起,他横了周正一眼,冷声道:“你聋不是,刚才说了,都是定做的。” 这家伙,当真是不可理喻。 周正抿着嘴摇了摇头道:“走吧!” 说罢,他便将图纸又收了起来。 这玩意是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画出来的,交给这种人实在有些冒险。 离开老莫的家,姜武这才说道:“此人就是这脾气,谁来也一样,你若是不想让他做,咱们再另寻别家。” “也只能这样了,唉。”周正一声长叹。 就这样,二人又回到了小河镇上,还是之前那家铁匠铺,周正先将几个较为精巧的配件图纸留了下来,叮嘱对方一定好按着图纸要求制作。 这家店铺的老板就比较好说话了,看到周正留下的一锭银子,他立刻拍着胸脯说道:“您就放心吧,五天之内,定能给您做出来。” 周正并未说要将其吸纳进军营的话,像他这种老板一般不会来的,就是要找,也要找那些单门独户的工匠。 留下图纸之后,接下来便是整理那些新吸纳的兵卒了,还有划分田亩之类的事情。 也不知林业还会不会调他去镇北关。 若是不去,他还是要将这白沟屯好好经营一番。 就在周正忙活着加强白沟屯战力的时候,李文纲也回到了京城。 “陛下,如今辽军刚刚吞并了北燕,正是立足不稳之时,而我大乾这些年来一直在养精蓄锐,此时正当全力以赴,收复燕云十六州,以完成我大乾历代先祖的夙愿!” “所以,臣恳请陛下,尽起长江以北的大军,汇聚镇北关,再遣一名上将率领挥师北伐!” 说罢,一身红袍的李文纲深深的对龙椅上的宣和帝鞠了一躬。 此时的宣和帝,正在几名美丽宫娥的侍奉下,吃着蜜饯干果。 听到李文纲的话后,宣和帝懒洋洋的说道:“哎呀,不是已经和北辽议和了嘛,既然他们没有南下的意思,咱们又何必费力不讨好的北伐呢?” “若是打赢了还好,可若是打输了呢?我大乾的江山岂不危矣?” 这话李文纲已经不知道听说了多少遍了。 大臣们以此为借口,士族们以此为借口,现在皇上也以此为借口。 可偏偏李文纲也不敢说一定能打赢,毕竟是打仗,不可预见的事情多了去了。 但就此放弃,也是不可能的,于是,李文纲继续请求道:“陛下,此战辽国虽然战败退却,但他们也只是暂时的。” “等这些人彻底掌控了燕地的百姓,他们必定会挥师南下。” “镇北关防御燕国尚且勉强,若是防御北辽,怕是难以为继,一旦镇北关有失,京城同样危在旦夕!” “所以,还请陛下未雨绸缪,主动挥师北伐,若能夺回燕云十六州,那京城定可高枕无忧!” 眼见李文纲坚持,宣和帝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这位大乾的皇帝并没有兄弟,也没有经历过残酷的皇位竞争,平日里最擅长的就是躺平。 一般不管事,也不瞎折腾,平日没事就喜欢找几个漂亮姑娘陪着,对于忠言倒也听得进去,对于一些奸佞也分辨的出来。 也能放心的将权利,交给那些能臣干吏们。 此人若生在太平盛世,倒也能当个逍遥皇帝,整日美酒佳人相伴,吃喝拉撒睡,事情全让下面的人干。 但现在的大乾处境并不太平,因为缺少了燕云十六州这片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重要屏障,所以大乾的北方区域,一直处于游牧民族的侵略范围之内。 之前的燕国虽然强大,但也只是掌握一小片地域,国土面积并不大,国家的综合实力也只能算是一般。 所以,他们就算几次南下,却也未能将大乾怎么样。 后来冯程上台之后,几番折腾便将燕国给整垮了。 可辽国就完全不一样了,此时的辽国,掌控大半个北方地域,幅员辽阔,拥有极大的战略纵深,且骑兵十分强悍。 若任由他们慢慢发展,大乾被侵略也只是时间问题。 很多人都能看出这一点,但这些人就是喜欢安于现状,总觉得辽军南下的铁蹄,也不会落到他们头上。 对此,李文纲也无可奈何,所以,今日他只得秘密找宣和帝请战。 而宣和帝虽然对李文纲为首的文官们十分信赖,但信赖归信赖,打仗归打仗,躺平已久的宣和帝,根本没有北伐的野心。 对他而言,只要不闹事,哪怕每年给辽国些粮食银钱也无所谓。 之前朝廷派遣的礼部侍郎黄会之便是带着大量的礼物清单去谈判的,只是李文纲和耶律宏图打了一场遭遇战,提前议和了,所以那些礼物才没送去。 宣和帝看着眼前的李文纲,一时间也没了兴致,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些美女佳人们退下。 随后,他端坐在龙椅上,语重心长的说到:“李相,非是我驳你面子,实在是用兵之事也非你我二人便能做主的。” “别的不说,兵部、户部、工部等几位尚书要叫来商议吧。” “兵员够不够,粮草够不够,军械够不够,这些都是问题。” “还有,咱们刚刚和辽国议和,人家也兵退三百里了,如此一来,咱们再挥师北伐,是否有主动寻衅之嫌?”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咱们师出无名,此战又有几分胜算?” “要不这样,你先回去,等明日召开朝会,咱们在朝会上进行议论,如何?” 废话,要是朝会上能通过,我还来找你干嘛? 如果对方不是皇帝,李文纲已经在骂娘了。 朝廷虽然也有些主战派,但大多人微言轻,真正身居高位之人,大多都是被士族扶持起来的代言人。 之前还有个兵部尚书冯程能帮忙说话,现在冯程也被贬谪了,李文纲便更加孤独。 他就算勉强联络剩下的人共同上书,最终也只能石沉大海,掀不起一丝波澜。 所以,他便想着先来做皇帝的工作,等皇帝答应了,再联合其他政治势力,全力挥师北伐。 可现在,皇帝都搞不定,就更不要说其他的了。 就在李文纲在思索,如何才能说动宣和帝的时候,一名太监走了过来:“启奏陛下,左丞相张国昌求见!” 见到来人,宣和帝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连忙说道:“哎,赶紧让张相国进来,我正有要事要议呢!” “是!”太监点了点头,随后便对着门外高声呼喊道:“宣,左相国张国昌大人觐见!” “臣张国昌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名五十来岁,身材高大,国字脸,下巴上留着一把整齐胡须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见到此人,李文纲无奈的摇了摇头。 宣和帝则十分开心的对其说道:“张相国,刚才李相请求我调集长江以北的军兵挥师北伐,您觉得怎么样?” 此话一出,张国昌连忙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说着,他还看了李文纲一眼。 后者撇过头去,根本都懒得看他。 “哦?为何不可?”宣和帝露出了笑脸,这正是他要的效果,张国昌是个结结实实的主和派,只要他在这,便能替自己将李文纲应付过去。 随后,张国昌便开始在大殿上长篇大论起来。 什么经济问题,兵力问题,政治问题,等等一大堆,全都摆到了明面上。 最后还以穷兵黩武,祸国殃民的话来做了收尾,算是将李文纲给结结实实的驳斥了一通。 对宣和皇帝,李文纲还有心思好好解释一番,因为这皇帝的眼光不甚长远,自己将道理说明白了,他有可能会答应自己。 但对张国昌,李文纲是一点解释的心思都没有,因为这老王八蛋心里比谁都清楚北伐的重要性,但他就是死活不答应。 要说他昏庸奸佞倒也不至于,他当丞相这些年来,大乾不管是税收,赈灾等问题,全都被他解决的漂漂亮亮的。 之所以有如此功绩,除了他本人有些政治能力之外,剩下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他是江南士族所推举出来的代表。 他有什么事,那些江南士族自然是鼎力支持,所以他这左丞相的职位才做的稳健。 而且,他本人不错的同时,品德也说得过去,虽说平时也贪点小钱,喜欢搜罗一些美女,这种事在官场上太过常见了,根本算不上罪过。 至于奸淫掳掠,打击政敌,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他却从未干过。 就算和人搞些政治斗争,最多也只是把人贬谪发配,也没真正杀过人,所以不管是在朝廷,还是在民间,这个张国昌的名声都还不错。 但成也士族,败也士族。 他是由士族扶持上去的,在得到士族支持的同时,他也要用自己手中的权利庇佑士族的发展。 之前,李文纲和冯程也曾找过张国昌,并向其阐明利害,想要让其一起支持北伐。 刚开始的时候,张国昌倒也同意了,并且他们三人还一同上书了一场。 但很快,张国昌便反水了,不仅收回了自己的上书,而且还开始公开反对北伐。 之所以会出现自己打自己脸的情况,究其原因还是北伐一事触及了南方士族们的核心利益。 在张国昌表态要支持北伐之后,南方士族们找到了他,逼他反对北伐。 或许他也抗争过,或许他也争辩过,但最终还是未能坚持到底,没办法以他的能力若是失去了南方士族们的支持,他这个左丞相,必定坐不稳,无奈他也只能妥协。 所以,在张国昌高谈阔论的时候,李文纲才会选择一言不发。 等张国昌一番慷慨激昂之后,宣和帝露出了笑脸说道:“李相,你以为张爱卿说的如何?” 李文纲苦笑,他躬身道:“回陛下,臣保留意见,此时若不北伐,等他日辽国国力愈发强大后,莫说北伐,就是守住镇北关,也难了。” “机遇稍纵即逝,若不能及时抓住,悔之晚矣。” 第六十五章 偶遇 宣和皇帝并没有再听的意思,他摆了摆手说道:“李爱卿一路舟车劳顿,也累了,下去歇着去吧,北伐的事情,一时半会也难以定下来,等朕和几位尚书大人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李文纲闻言也只能一声长叹,行礼告退。 看着李文纲远去的背影,宣和帝也是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个李相,哪里都好,就是整天吵吵着要北伐,和辽国人打仗,咱们能有胜算吗?” 听着宣和帝的哀叹,张国昌忙附和道:“是啊,北方蛮族一向争强好胜,我等实难获胜,以臣之见只要守住镇北关辽军便无法南下。” 宣和帝闻言连连点头,随后他又道:“对了,爱卿所来何事?” 张国昌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忙从怀中掏出一本奏折道:“启奏陛下,两广传来急奏,有蛮族举兵叛乱,规模颇大,两广本地兵卒无力镇压,请朝廷速派大军南下剿灭叛匪。” 此话一出,宣和帝更加头大了,他说道:“哎呀怎么又要动兵,那两广年年叛乱,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发了一番牢骚之后,宣和帝又道:“对了,刚才李相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对调兵最有方略,也能以此断了他北伐的念头。” “启奏陛下,刚才听闻李相力主北伐的时候,臣一激动……呵呵,就给忘了,请陛下治罪。”张国昌忙躬身认错。 其实,这么大的事情,他哪里是忘了,只不过是不想让李文纲掺和罢了。 宣和帝摆摆手道:“小事而已,何谈治罪?依张相国之见,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张国昌沉声说道:“回陛下,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湖广、江浙等地本就有不少兵丁可以调派,兵都是现成的,但将领却需找一员大将,不然实难剿灭叛匪!” “嗯!不错!”宣和帝点了点头道:“那依你之见,派谁合适?” 张国昌故作思索之后,试探性的说道:“陛下,您觉得镇北关总兵林业如何?” 李文纲的请功文书宣和帝刚刚看过,上面排头名的便是林业,而且之前冯程也几次提起他,所以宣和帝倒也熟悉。 “此人倒是不错,前不久他率领镇北关将士大破辽军,剿灭万余俘虏万余,可算是一场大胜,有他在两广的叛乱定可被平息!” “只是……只是他若是走了,那镇北关交由谁来镇守?” 张国昌微微一笑,说道:“陛下,如今我大乾已经和北辽议和,镇北关的压力自然会小很多,依臣之见,可派一名年轻将官前去历练一二,毕竟咱大乾的北境防线,也不能全压到林业一人身上,您觉得呢?” 这次宣和帝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自己沉思起来。 毫无疑问,林业的能力确实可以平定两广叛乱,但镇北关却也是大乾最重要的城池之一,绝对不容有失。 目前虽然和辽国议和,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一定会遵守合约,万一这些人背信弃义突然挥师南下,那镇北关岂不危险。 想到这,宣和帝摇了摇头说道:“镇北关乃我大乾门户,实不宜交给旁人历练,还是请李相挑选一名善战的将军前去吧!” 眼见宣和帝拒绝,张国昌连忙道:“陛下,臣先举荐一人,您若觉得合适,便派他前去,您若是觉得不合适,再去问李相不迟。” “哦?谁?”宣和帝挑眉。 张国昌微微一笑,说道:“淮安侯陆瑾!” 宣和帝一愣,随后问道:“是跟随太祖爷征战天下的飞虎将军陆鹏的后人?” 张国昌点了点头道:“正是,陆瑾此人深通兵法,且极其擅长守城,不久之前数万倭寇进犯台州,他仅凭三千人马便顶住了倭寇的攻击,一直坚持到朝廷援军到来。” “依臣之见,派遣此人去镇北关驻守,再合适不过了。” 这时,宣和帝也想起了不久之前兵部送来的战报,当时还是兵部尚书的冯程,对此人也是赞不绝口。 最关键的是,如张国昌所言,此人极其擅长守城,并不擅长主动出击,让他担任镇北关主将,如此一来,李文纲再想挥师北伐,也就没那么方便了。 想到这,宣和帝点头道:“好,既然如此,便将淮安侯陆瑾调任镇北关吧!” …… 白沟屯。 周正看着手中坑坑洼洼的枪管,眉头皱起:“老板,你这玩意和我图纸上画的不一样啊。” “这铁管分明是你先打成铁皮,再捶打成铁管的,外面坑坑洼洼不说,里面也不平整,这如何能用?” 铁匠铺的匠人一脸赔笑道:“这确实不符合您的图纸,但……唉,这已经是我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您所要求的内外光滑如镜实难制作。” “而且,您若是要做暗器,用木头掏空似乎更为合适,如此自可修饰平整,铁极为坚硬,只能慢慢捶打,若是捶打,便不能达到你的要求。” 放下枪管,周正又看了看其他配件,别的倒是差不多能用,但若是枪管不行,其他的全都是白扯。 这玩意弄不好,可是要炸膛的。 周正依旧眉头紧皱,他说道:“不行,我的暗器威力大,一般木头不行,必须用铁,而且一定要光滑,不然暗器便射不出去。” “你再想想办法,钱方面不是问题。” 只要能造出一把来,接下来便能想办法压低成本批量制作,所以,周正并不吝啬钱财。 然而,那匠人却只是摇头:“军爷,我也是个本分做生意的,能做我肯定给您做了,若是不能做,我就是答应了您,最后交不了差,您拆了我的店事小,耽误了您的事情,可就麻烦了。” “所以,您还是另想办法吧,反正这些东西也没耗多少材料,这次打造就当我帮忙了!” 对方都这么说了,周正自然也不好再强求,他无奈的点了点头,然后放下了一小块银子道:“我不占你的便宜,这钱就当辛苦费了。” 铁匠铺老板也没拒绝,将银子收起之后,他忙道:“谢谢军爷!谢谢军爷!” 周正将零件收敛起来便打算离去,然而,就在这时,那铁匠铺老板突然说道:“军爷,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周正道。 铁匠铺老板指着周正手中的铁管说道:“您这东西,若真想内外光滑如镜,倒是有个办法,那便是用铁水铸造。” “也就是用铸铁的,但铸铁这东西脆的很,一有磕碰便会损坏,你图纸上有要求用好铁,所以我也没敢铸。” “不过,有个人或许能直接用好铁铸成,您老可以去找找他。” “谁?”周正挑眉。 铁匠铺老板指了指南方道:“顺着官道一路往南走,过了镇北关的地界有条河,过了河再往前有片小树林,那人就在树林里面。” “不过他脾气古怪,你说话可要客气着些。” 周正无语,这不说的就是那个叫老莫的家伙吗? “好,我知道了。” 周正应了一声,并未与之细说。 翻身上马出了小河镇,周正看了看手中的图纸,一路向着南方而去。 这铁匠铺已经是小河镇最大的铁匠铺了,再去找其他人,估计结果也是一样。 没办法,只能再去找那个老莫试试了。 之前同姜武去过一次,所以周正也算轻车熟路。 一路来到老莫的屋子旁,只见此时老莫院子外面正拴着十几匹骏马,里面时不时也有爽朗的笑声传来。 周正勒住缰绳停在了原地,显然,这些人应该是前来找老莫打造兵器的江湖人,周正并不打算与之产生交集,所以便未再向前。 在树林之中等了一会,便见十几个人从院内走了出来。 周正初时也未在意,但很快,他便从那些人中,看到了一个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身红衣,身材欣长,长马尾,胯下一匹枣红马,脸上戴着一副狐狸面具。 江九儿。 此时,江九儿也注意到了周正。 “嘶,他怎么在这?”江九儿轻语,旁边的各大土匪头目们纷纷看去。 “嗯?九儿姐,他是谁?看上去不像是江湖人。” 江九儿勾嘴一笑,说道:“此人便是白沟屯的屯长周正。” 此话一出,旁边人皆是一惊。 “他怎么在这?难道有埋伏?”一名大汉忙向周遭看去,然而,四周的树林之中却是什么都没有。 江九儿摇头:“不会的,咱们来此没人知道,就是老莫也不知,他又怎么能设下埋伏,应该只是碰巧遇见吧!” “你们先走,我去会会他!” 说罢,江九儿拔马向着周正走去。 旁边的土匪头目们忙说道:“九儿姐,此人危险,我们还是一起走吧。” 江九儿并未回头,反倒是大声说道:“你们先回山吧,别管我,我去去就来!” 听到这话,周围几人互相对视起来。 “怎么办?”有人询问。 “九儿姐有分寸,咱们先走吧。” 几人虽说有些犹豫,但还是听话的沿着树林的另一条路策马离去。 另一边,江九儿已经来到了周正面前,她左右看了看见,见四下无人,随即便将脸上的面具取下。 清丽的脸颊露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 江九儿轻声询问,听其语气就像是邻家姑娘偶然碰到熟人了一般。 自从上次被戏耍之后,周正便未再和她碰过面。 虽说这段时间雁荡山的土匪未再下山劫掠,但周正对其依旧满是戒备。 他左右看了看随口道:“没什么,路过。” “路过?”江九儿骑着马围绕周正转了一圈,随后笑道:“周大屯长,你撒谎也要动动脑筋吧。” “这荒山野岭的,你来这除了找老莫,似乎也没别的去处吧,难不成,你还来这树林子里面打猎?” 谎言被戳穿,周正脸不红气不喘,他不咸不淡的说道:“我们虽然讲和了,但我是兵你是贼,我做什么事,也没必要向你说吧。” “呦呦呦,还和我打上官腔了。”江九儿勾嘴一笑,调侃道:“虽说我那天晚上不怎么厚道,但后来我也向你赔礼道歉了。” “还有黑煞虎的人头我也送给你了,连带着邢州知府的把柄。” “对你而言,这些东西的价值,绝对比那些银子粮食什么的要高得多吧。” “难不成,你还对我这个小女子的事情耿耿于怀?” 江九儿上下打量着周正,似是想要根据他细微的动作而看出他心中所想。 面对这只小狐狸,周正亦是觉得压力颇大,他长出一口气,说道:“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两清,谁也不欠谁的。” “现在我和你没什么关系,以后也不会有。” “今日我有别的事,懒得理会你,你赶紧离去吧,不然我可要将你抓住,送去朝廷了!” 周正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他想要将其吓走。 可江九儿却完全不吃这套,她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笑道:“以你的武艺,抓住我易如反掌,但抓住我之后呢?” “没了我的控制,雁荡山的土匪们可不会这般安生,有千日做贼,可没有前日防贼的。” “如今整个白沟屯的土地,全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下,山上的兄弟们,若是没吃的了,第一个找的便是你们。” “不是吗?” 周正无言,自己和这家伙交手,似乎还从未占过上风,他摇摇头道:“我还有事,告辞!” 说罢,周正便要离去。 火枪这玩意极其重要,图纸绝不能落入此人手中,看她的态度,似乎她同那个老莫十分熟悉,所以,周正已经打算再想其他办法了。 然而,江九儿却并不想放他走,她说道:“喂,你要是打算找老莫打造兵器,我和你一起去吧,我和他有些交情。” “要是你自己去,他未必会买账。” 周正摇头:“不必了,我另找他人。” 江九儿朗声道:“我劝你还是别找了,方圆几百里老莫是最好的铁匠,别人不能打造的东西,他全能打造出来,他若是打造不出来的东西,旁人也休想打造出来。” 第六十六章 假牛肉 周正止住了脚步,他回头看向江九儿,后者也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帮我对你有好处?”周正问。 江九儿灿然一笑:“当然,你是官我是匪,把你哄高兴了,今后你抓住我的时候,还能放我一马,不是吗?” 周正皱眉,目前白沟屯的情况来说,只要对方不主动寻衅,他是不可能进攻雁荡山的,显然这家伙的目的不止于此。 这丫头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眼见周正还在犹豫,江九儿随即又道:“我说,你不会怕了我吧,若真是如此,那本姑娘就先走了。” 毫无疑问,这激将法低劣且明显,但听到周正的耳朵里却很不是滋味。 我会怕你! 周正心中似有一股火气升腾,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没埋伏之后,沉声说道:“既然你想帮忙那就有劳了,当然,我也不会欠你人情,事成之后会给你五十两银子的酬金!” 江九儿玩味一笑,心道:这家伙,当真是有些可爱呢! “好啊!正好本姑娘正好缺钱花,五十两便五十两吧!” 说罢,二人便向着老莫的作坊走去。 此时,周正也想明白了,只让这个老莫做枪管,其他配件由别的铁匠进行制作,如此一来,就是江九儿得到图纸,也没半点用处。 本着这种想法,周正再次来到了老莫的地下作坊之中。 推门而入,只见老莫正在审视一把长刀,见周正进来,他瞥了一眼说道:“知道锅是铁打的了?” “嗯?”周正不解。 这时,江九儿紧随其后跟了进来道:“锅是铁打的,就是说,莫叔打铁的手艺一绝,旁人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是吧,莫叔!” 看到江九儿,老莫皱起眉头,此时的她并未佩戴面具。 要知道,平日里这丫头除了对几个极为亲近的人会露出真容之外,余者皆是以面具示人。 此人是什么来路,竟能让江九儿摘下面具相陪? “刚才不是回山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老莫将刀放了下来。 江九儿笑嘻嘻的说道:“碰到个熟人,见他想过来打造兵器,便一起来了,怎么样?莫叔,给个面子呗。” 老莫看了看江九儿,又看了看周正,沉声道:“拿来!” 周正一怔。 江九儿见状忙道:“快把图纸给莫叔看看啊,笨蛋。” 周正脸色一红,忙将背上的图纸递了上去。 老莫扫了两眼图纸,随后便皱起眉头道:“你要做暗器?” 周正犹豫了一下,说道:“算是吧!” 老莫闻言摇头:“我不打暗器。” 说罢便将图纸放了下来。 这下周正无语了,费了半天劲过来,结果你又不打。 这时,江九儿也凑了过来,她看了一眼那图纸,歪头说道:“暗器?这算什么暗器?两尺多长的暗器?这东西拿出来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啊!” 周正无言,他将图纸收了起来说道:“既然阁下不能打造,那便告辞了。” 现在周正心中也有了几分火气。 区区一根铁管,我就不信自己弄不出来! 眼见周正要走,江九儿忙道:“哎哎哎,别走,你这空心铁管只有莫叔能做,旁人根本做不来!” 喊了周正一声,江九儿又忙对老莫说道:“莫叔,他不是江湖人,他是白沟屯的屯长,打造这东西,估计是打仗用的。” 此话一出,老莫的目光又看了过来,与此同时周正也止住了脚步。 四目相对,片刻之后,老莫看向江九儿道:“他是兵,你是贼,你俩怎么混一起的?” 后者嘿嘿一笑,说道:“莫叔没听说过,兵匪一家嘛?” “谁和你是一家?不过是约定不互相攻伐罢了。”周正没打算和江九儿拉近关系,也对这个所谓的老莫不抱希望了。 他就不信,自己砸钱还砸不出来个铁管。 而老莫在听到江九儿的话后,若有所思道:“这应该只是图纸的一部分吧,把全部的图纸拿来看看!” 周正沉默。 江九儿见状热心道:“哎,说你呢,把图纸给莫叔看看,兴许莫叔今天就能给你弄出来。” 说着,江九儿竟伸手将周正的包裹抢了过来。 周正本想收回,但想到那图纸只是火枪的一部分,并不完全,所以便也不再说话。 然而,他却是低估了老莫的眼力。 看到图纸之后,老莫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闭上双眼沉思片刻后,问道:“这东西还颇有些特别,你打算以何物将暗器射出?火药?” 此话一出,周正不由得全身一震,他看向老莫道:“你怎么知道?” 这次,一直板着脸的老莫,终于露出了一丝得意,他指着扳机和燧石夹说道:“这东西和唐门暗器火飞龙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他们用的是极度坚硬的乌木打造,且长度只有半尺。” “你这东西,若是以铁器打造出来,威力应当远胜于火飞龙,只是这东西想要隐藏,怕是没那么容易。” “你想将这东西用在战场上?” 周正点头:“对,北辽对我大乾虎视眈眈,我想弄些新玩意对付他们。” 老莫看了看图纸,又看了看周正,说道:“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周正道。 老莫犹豫一番后,说道:“今天子时我便能打出来,你直接来取便是。” 说罢,老莫摆了摆手,示意二人离去。 周正闻言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家伙吹牛吹大了吧,就是有现代工具,他也不大可能几个小时便打出来吧。 见他有些不相信,一旁的江九儿忙催促道:“好了好了,莫叔说子时就是子时,咱们先去外面转一圈,一会过来取便是。” 说着,江九儿将周正推搡了出去。 后者也想到了上次的教训,所以周正也不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走出了老莫的小院。 来到树林中牵上马,江九儿问道:“现在刚过未时,距离子时还有四五个时辰,你打算去哪转转?” 周正停住脚步目光灼灼的看向江九儿。 后者落落大方的与之对视,似是一对知心老友一般。 “你……”此时的周正,十分想问问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意思,因为二人绝对算不上朋友,对方完全没必要帮自己。 但话到嘴边,周正又有些说不出口,或者说,他就是问出来了,江九儿也未必会说实话。 而江九儿则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懒洋洋的说道:“我不是说了嘛,你是兵,我是贼,在你高升之前,我还是要和你搞好关系的,怎么?你不信!” 周正点头。 江九儿见状凑到了周正面前道:“那我说,小女子见你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便芳心暗许,想要和你共守终生,你信不信?” 这下周正彻底破防了,他沉声道:“不管你是何目的,今后雁荡山若再有人劫掠扰民,我定不轻饶。” 说罢,周正便骑上了战马。 江九儿也赶忙翻身上马:“喂,你这人咋这么不通人情啊,刚才我好歹也帮了你一把,你等等我。” …… 宁康镇。 “两碗阳春面。”周正往桌上拍了两枚铜钱。 店小二乐呵呵的收了钱,随后高声道:“阳春面两碗!” 栓好马匹进来的江九儿坐到了周正对面:“呦呵,你也知道我晌午没吃饭啊!” 说话间,她已经拿出一方手帕在擦拭筷子了。 周正见状又拿出两枚铜钱道:“小二,再来两碗!” 江九儿目瞪口呆。 所谓的阳春面就是咸水面条,上面再撒上一点葱花和油点,味道说不上多好,但贵在能填饱肚子。 周正大早起的便去了铁匠铺,一直到现在都没吃饭,如今早已饿极了。 两碗阳春面端上来,他三下五除二便干掉了一碗。 饶是在雁荡山上,见惯了那些男人胡吃海喝的江九儿,也被他吃饭的速度惊到了。 “这个你先吃?” 江九儿将自己只吃了一口的面推了过去。 后者也不客气,低头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见状,江九儿拿出一小块银子道:“小二有肉吗,切来一些!” 店小二拿了银子,立刻点头哈腰道:“巧了,半个月前隔壁村刚摔死的牛,我们小店全买了来做成酱牛肉了,这就给二位客官切来!” 古代耕牛不能杀来吃肉,但摔死的不算。 很快一盘泛着油光的酱牛肉便被端了上来。 饿极了的周正,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江九儿也用筷子品尝了一口,然而,肉刚塞进嘴里,她便一口唾了出来。 “呸!这是老死的牛,哪里是摔死的?” 江九儿杏眼圆睁,满脸怒容。 正在低头猛吃的周正都被吓了一跳,他低头看了看那牛肉,皱眉道:“你怎么知道是老死的牛?” 江九儿指着那牛肉道:“这味道这么柴你吃不出来啊!” “小二!小二!你给我滚出来!” 江九儿用素手拍打桌子。 店小二听到后忙跑了过来:“这位客官,怎么了?” “你刚才说,这牛是怎么死的?”江九儿指着桌上的牛肉道。 店小二眼神一阵闪躲:“呃!摔死的!怎么了?” “摔你奶奶个腿!”江九儿张口便骂:“姑奶奶再问你一遍,怎么死的?” 眼见来者不善,刚才还一脸赔笑的店小二,此时露出了凶狠的面容,他瞪眼看向江九儿道:“嘶,大中午的做生意,还碰上找茬的了!” “这牛就是摔死的,怎么,吃干抹净不想付钱怎么滴?” 此时,店小二早已忘了二人都是先付的钱。 见其耍赖,江九儿也不惯着,抬手便是一巴掌抽到了店小二的脸上! 啪! 响亮的耳光声回荡,店小二被抽的晕头转向,半晌才回过味来。 “你……你敢打我!” 江九儿眼泛寒光,她咬牙道:“打你!姑奶奶还要废了你呢!” 说罢,她抬脚便踢! 店小二根本不会武功,当即便被踹的倒飞出去。 周正看着她嚣张,并未说话,只是低头吃着剩下的阳春面。 此时正值下午,店内也没有别人。 店小二从地上爬起来的功夫,后厨走出来一名手持菜刀的彪形大汉。 “奶奶的,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敢在老子地盘上撒野,活腻了!” 说罢,大汉挥刀便向江九儿砍了过来。 后者素手一甩,一尺来长的袖剑便落入手中。 大汉挥刀砍向江九儿的瞬间,江九儿挥剑斜挑。 二者交错的瞬间,一股鲜血便喷了出来。 铛! 菜刀落地,那大汉忙捂着手腕惨叫起来。 “啊!我的手!” 刚才那一剑,江九儿精准的将其手腕的筋脉挑了,她还想出手。 就在这时,周正拦住了她。 “一盘牛肉而已,回头我把钱给你算了。” 然而,江九儿连周正的面子也不给,她一把甩开周正的手道:“滚开,这是我和他的事情!” 说罢,她抬脚将那大汉踹的倒飞了出去。 意识到踢到铁板的大汉和店小二,赶忙跪地求饶:“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姑奶奶饶小的一命!” 眼见二人认怂,江九儿倒是也没再咄咄逼人。 这时,又有一人从后厨露出头来,是一个长相肥胖的中年妇女,不过有了前面两人的例子,她没敢再上前叫嚣,而是快步走到柜台,拿出来两块银子道:“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我们都是小本生意,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原谅!” 说着,她便将银子递了上来。 江九儿瞥了一眼银子,又看了看桌上的酱牛肉,随后道:“姑奶奶不差钱,就是想吃牛肉了,去再给姑奶奶端一盘上来,要还是这种货色,姑奶奶烧了你的店!” 说罢,江九儿又坐回到了位置上。 三人目光对视一番后,那中年妇女赶忙答应道:“好好好,我们这就去为姑奶奶弄新鲜的牛肉!” 说罢,三人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宁康镇不大,并没有官府衙门,最近的能报案的地方要走几十里,所以,江九儿也不怕他们找官府。 三人离去之后,周正一边喝着面汤一边说道:“在外面吃饭,最好别和店家起冲突。” 第六十七章 狂刀门 江九儿瞪了周正一眼:“你给我闭嘴,刚才姑奶奶和他们打架,你还在那吃,属猪的啊你!” 嘿,怎么还冲我来了。 周正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很快又是两大盘牛肉被端了上来,老板娘陪着笑脸道:“这真是摔断了腿被杀的老黄牛,您尝尝,若是味道不对,您割了我的舌头。” 江九儿低眉看了看那肉,随后一盘子里面夹了几块丢到了地上。 老板娘不解:“姑奶奶,您这是……” “尝尝!”江九儿朱唇轻启。 老板娘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放松了下来:“哎呦,姑奶奶,我怎么敢再开罪与您呢!我吃,我吃!” 说着那老板娘便捡起地上的肉吃了起来。 然而,江九儿仍不放心,她又指了指一旁的老板和店小二道:“你们两个也过来吃。” 二人闻言赶忙上前狼吞虎咽的将地上的几块肉塞进了嘴里。 如此,江九儿才露出了笑容:“去吧!今天姑奶奶心情好,放过你们,再敢有下次,我便把你们全身上下的肉一块块剃下来,再喂回你们肚子里面去!” 三人听到这话,赶忙再次求饶:“不敢了,不敢了,绝对没有下次,绝对没有下次!” “滚吧!”江九儿大手一挥,三人赶忙离去。 周正此时已经将碗里的汤喝了个干净,他看着眼前这嚣张的姑娘,心中暗骂自己多管闲事。 他之前说在外面不要得罪店家,主要是得罪了对方之后,对方端上来的饭菜里面指不定有什么东西。 治安好的地方,最多往里面吐两口吐沫,治安不好的,下点巴豆保管你拉几天肚子。 再碰上黑店,一包蒙汗药下去,人就消停了。 可他却低估了江九儿,这姑娘全身上下都是心眼,拔根眼睫毛下来都能当哨子吹,又怎么能想不明白这点? 再吃了一口牛肉,江九儿算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味道还差不多。” 随后她的眼睛看向周正:“你也尝尝。” 后者摇头:“不,我吃饱了!” 虽然刚才那三人都吃过了,但周正仍不放心,而且他也确实吃饱了。 江九儿对周正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也没多说什么,她撂下筷子道:“不吃拉倒,我听说这宁康镇有一株康宁树,在这许愿特别灵,你要不要去看看?” 周正自是不信什么许愿,但已经吃饱喝足了,再留在这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周正便道:“走吧!” 走出饭馆大门,江九儿便道:“对了,听说前段时间你带着两百多人,去镇北关和辽人交手了,战果怎么样?” 提到此事,周正神情一暗,他沉声道:“我们死了六十三个弟兄。” 镇北关大捷的事情,江九儿早听说了,她提起此事的时候,原以为周正会向自己吹嘘作战时的功绩,却没想到,这家伙只是耷拉着脑袋报出了己方的战损。 看他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打输了呢。 “那辽人呢?死伤多少?”江九儿又问。 此时周正算是打起了些精神,他说道:“死伤万余,俘虏万余,算是伤筋动骨吧!” “听说你在这场大战中立功了?”江九儿继续询问,似乎是非要让周正吹嘘一番。 然而,后者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幸得兄弟们用命罢了。” 这下江九儿彻底没话说了,她上下打量了周正一番道:“你这家伙,会不会聊天?” 周正摇头。 “切,没劲!”江九儿给了周正一个白眼,大步离去。 后者也没什么反应,继续不远不近的跟着。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突然来了一哨人马,来人皆身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腰挎兵刃,骑乘快马,于街道之上奔驰。 这些人速度极快,哪怕是看到站在大街上的江九儿也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就这样直挺挺的冲了上来。 江九儿反应相当敏捷,一个闪身便来到了街道一旁。 周正也跨步躲闪开来。 轰隆隆…… 铁蹄踏过街道,卷起一阵烟尘。 江九儿连摆素手,呛声说道:“哪里来的混蛋,竟在街道上纵马狂奔。” 此时的她,早已忘了刚才挑断别人手筋的事情了。 周正看着这些人的背影,沉声道:“不像是官府的人,倒像是和你一路的。” 江九儿闻言也只是瞪了周正一眼,并未反驳。 这些人个个携带兵器,但穿着却十分随意,有些人甚至还穿着兽皮披肩,显然不是官家的人。 不是官家的,却带着兵器,骑着快马,还有十几个人,那十有八九便是匪徒了。 作为匪徒的头头,江九儿皱着眉头分析道:“看这些人的样子,应该是长途跋涉而来,可这附近也没什么富庶的村镇,他们大老远来这作甚?” 周正也有些奇怪,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便说道:“别管他们了,兴许是路过吧!” 江九儿似是很想去试探试探,但看周正的态度,她也只能应声道:“好吧,那便放他们一马。” 来到那棵所谓的康宁树下,只见树枝上挂满了红色的绸缎,估计是来此许愿的人留下的。 此时正值初春,树叶已然抽出了新芽,抬眼望去一幅生机勃勃的景象。 江九儿来到树下抬头看去,眸中清波荡漾:“秋天的时候,这棵树的叶子会变成黄色,很是漂亮,到时候要不要再来看看?” 微风拨动长发,江九儿扶手而立,似是在和周正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周正不懂一棵树有什么好看的,在他看来所有的树都一个样,于是便道:“雁荡山上的树数都数不过来,干嘛非要来这看?” 这话差点没把江九儿呛死,她回过头来瞪眼盯着周正,怒道:“孺子不可教也!” 周正懒得理她,并未回话。 树下有一个石墩,周正挑了一个坐下,随口说道:“镇北关的林业将军说要把我调到他那里去,调令过段时间应该就会下来。” “到时候我会推荐姜叔接任白沟屯的屯长,你们雁荡山……” 周正顿了顿,并没有再往下说。 而对这调令江九儿并不意外,和周正交手几次之后,她便知道,此人绝非池中之物,后来听说他在镇北关立下了大功,自然便知道他要被调走了。 见他欲言又止,江九儿便接着他的话说道:“放心,只要你的人不主动寻衅,我也不会找你们麻烦的。” “不过,山上没办法种粮食,我的兄弟们也要吃饭,所以,有些事我们还是要干的,这点也请周大屯长谅解!” 周正沉默,半晌之后,他说道:“占山为匪不是长久之计,你们若是有意报效朝廷……” 他话还未说完,江九儿便打断道:“周大屯长,你想太多了,我们这些人都是被朝廷逼得家破人亡的主,除非脑子坏掉才会转过头来报效朝廷,所以你还是绝了这心思吧。” 见她如此态度,周正也懒得再说什么。 周正虽然同样不看好朝廷,但与之相比,他更加不看好当土匪。 一时间,二人陷入了沉默。 尴尬着坐了一会,江九儿没了耐心,她起身道:“你这家伙,真是没趣,我山上还有事情,先走了,莫叔那你晚上自己去吧。” “欠我的五十两银子,改日再找你讨要!” 说罢,江九儿将手放进嘴里,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她骑乘的那匹枣红马,随即从镇外跑了过来。 周正也没挽留,他和对方本来就没什么话说,拱了拱手,便算是告别了。 见他这幅样子,江九儿更是咬牙切齿,她翻身上马说道:“哼,走了!” 然而,就在她打算策马离去的时候,只见他们来时的方向突然间冒出了滚滚黑烟。 同时镇子内也是一片大乱:“着火了!大家快救火啊!” “吁……” 江九儿勒住了缰绳:“是那家酒楼?” 周正亦是皱起了眉头:“应该是,去看看!” 说罢,他便向着火的方向走去。 “等等我!”江九儿忙翻身下马跟了上去。 很快二人便又回到了酒楼处,此时,正好看到那十几个手持兵刃的大汉策马离开。 同时,街道上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看其穿着,应该全都是闻讯而来的镇民,而那酒楼则已经烧起了熊熊烈火。 借着火焰的空挡向里面看去,只见刚才切肉的老板和店小二满身鲜血的横在店内,看其伤口,应该是被人砍断了脖子。 “这些家伙什么来路,出手怎么如此狠辣!”这下,就连土匪出身的江九儿也震惊了。 周正眉头紧皱,突然他听到旁边似乎有牙齿打架的声音,循声走去,很快他便在酒楼的后巷发现了那个肥胖的老板娘。 “怎么回事?”周正直接问道。 虽说之前她和周正二人也发生了冲突,还被收拾了一顿,但和那些家伙相比,周正二人绝对算得上是慈眉善目了。 “爷,救命!救命啊!”老板娘痛哭流涕。 这时,江九儿也走了过来,她上下打量了老板娘一番道:“我说,你不会又用死牛肉糊弄人,被人掀了摊子吧!” 老板娘哭着说道:“姑奶奶,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我们哪敢再骗人,但他们要的肉实在太多,好牛肉不够,只能用那些充数,谁知,他们问也不问,直接就将我家男人砍了,店小二也被杀了,幸亏我跑的快,不然也死了!” “他们什么来路知道吗?”周正沉声问道。 老板娘思量片刻,说道:“不知道,但我听说,他们好像是去找什么老莫。” 此话一出,二人顿时脸色大变。 “走!” 周正一声低喝,赶忙便向镇子外跑去。 对这个老板娘,二人是没有半点同情,这一家人不知黑了多少钱财,如今碰到硬茬子被杀也算是罪有应得。 只是,这些凶神恶煞的家伙去找老莫,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骑上马匹之后,江九儿说道:“跟我来,我知道一条近路。” 说罢,她便策马钻进了一条小路。 不疑有他,周正也赶忙跟了过去。 二人沿着河边的一条小路狂奔。 小路崎岖难行,不过二人的骑术都十分了得,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二人便回到了老莫的工坊之中。 看了看树林,确认那些人还未赶到,二人便忙来到了老莫的地下室中。 见二人匆匆忙忙进来,老莫随即道:“不是说了,要子时才能好吗?” 江九儿忙道:“莫叔,不好了,有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伙朝你这来了,来者不善,你还是赶快躲一下吧。” 老莫闻言全身一震,他皱眉道:“凶神恶煞的家伙?有多少人,什么装扮?” “有十几个,个个携带兵刃,看样子,不像是河东道的人。”周正说道。 老莫闻言脸色一沉,他随手将桌上的包裹递给了周正道:“你的东西我不能帮你打了,先将这图纸拿走吧。” “三天之后回来,若我还活着再帮你弄,若我死了,便再寻他人吧!” 说罢,老莫端起一盆水,对着烧的正旺的火炉便浇了上去,随后他又来到房间的角落开始翻找起来。 见他这般样子,周正也明白了,那些人定是来找麻烦的,他上前道:“究竟是什么事?我官职虽说不高,但不管怎么说也管着八百兵丁,真要有什么事,我或许能从中斡旋一二。” 老莫闻言翻找东西的手顿了顿,随后他便说道:“江湖事,江湖了,没有让你们官府帮忙的道理。” 说话间,他已经从角落中拿出了一个精巧的铁箱子。 江九儿见状忙上前道:“哎呀,莫叔,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讲究这一套,究竟是什么事,您和我们说一下,或许我们能帮忙。” “您要是不想说,趁他们还没来,咱们就赶紧走,别的不说,雁荡山那地方我还罩得住的。” 然而,老莫手上的动作依旧没停,他在身上一番翻找之后,拿出来一串钥匙开始一个一个的试。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事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你没必要牵扯其中。” 说话间,他已经打开了那箱子,只见,里面用红色的绸缎包裹着八枚核桃大小的铁丸。 “霹雳弹!您……”江九儿大惊。 老莫将这些霹雳弹塞进怀中,随后道:“你们两个走吧,我自己应付便是!” 随后,他又从墙上取下来一把长刀。 看到这,二人也明白过来,感情老莫是打算和对方死磕了。 做好准备之后,老莫见二人还不离去,随即低声呵斥道:“怎么还不走?老头子我杀起人来,可未必分得清敌我!” 三人正说着,便听外面陡然传来隆隆的马蹄声。 马蹄声越来越大,显然是那些人到了。 江九儿看向周正,说道:“你的东西只有莫叔能弄出来,今日你敢不敢随我保他一次?” 周正淡定的从房间的角落,拿起一杆长枪,说道:“这是大乾的地界,那些人随意杀人放火,我身为白沟屯的屯长,自然要将他们绳之以法!” 听到这话,前一秒还沉着脸的江九儿,此时竟笑出了声:“你这家伙,还真有点意思。” 她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怒吼声。 “莫太阿,你给我滚出来!” 对方已经打到家门口,老莫也不再催促二人离开,而是大大方方的走出了门。 周正和江九儿也跟了出来。 来人正是之前他们在康宁镇见到的那十几人。 见老莫出来,为首的一名大汉随即道:“莫太阿,我们门主几次派人来邀请,你都置之不理,我看你是给脸不要脸。” “今天老子就问你一句话,你加不加入我们狂刀门?” 老莫手持长刀,寒声说道:“哼,老夫混迹江湖数十年,从未加入过任何门派,也未向任何人低过头。” “如今我已金盆洗手,便更不会掺和江湖之事。” “你们狂刀门又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加入?” 江湖这东西,周正也只在武侠小说中见到过,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古代,这玩意也是切实存在的,只不过,没小说中那么神罢了。 而江湖规矩他也了解一二,所谓金盆洗手便是从今以后归隐山林,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当然,在金盆洗手之前,也要通知和自己有恩怨的人,有恩报恩,有怨报怨,等金盆洗手之后所有仇家便不得再以之前的仇怨寻衅滋事。 不然便会被武林中人共同讨伐。 这玩意说着痛快,但真做起来没那么容易。 首先要保证自己的仇家不太多,不然的话,那些人会拼了命在你金盆洗手之前和你算清恩怨。 其次,也要找个在江湖中有威望的大佬坐镇。 这位大佬倒不是帮你应付仇家,而是等你金盆洗手之后,帮你撑腰的。 今后,谁再找你麻烦,便是和哪位大佬过不去,如果你被杀了,哪位大佬也要负责帮你组织人马报仇。 要满足这两个条件实在是不容易。 第一,如果仇家不多,又何必金盆洗手?直接归隐山林便是,根本没人来找你麻烦。 第二,找大佬这种事,也不容易,江湖讲究的是情义,你和大佬有情义人家才来帮忙,若没情义,鬼才理你。 而如果和江湖上的大佬有情义,那本身也是一种人脉关系,一般来说,也不大用归隐山林来避祸。 所以,要达成这两样条件,那只有一种人,便是本身在江湖中有一定名望,但又厌倦了江湖的打打杀杀,想要图个清静,这样的人才能金盆洗手。 老莫能说出这话,估计他退出江湖之前,应该也是号响当当的大人物。 然而,对方却根本不在乎。 被老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之后,为首的汉子当即便骂道:“娘的,既然你找死,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 “兄弟们上!带回门里,死活不论!” 一声令下,十几人随即提刀便要上前。 然而,就在这时,江九儿却上前一步道:“慢着!” “嗯?你是何人?”为首的大汉问道。 江九儿高抬下巴说道:“我是谁你管不着,你可知道他是谁?” 说着,江九儿指了指周正。 大汉皱眉:“他是谁?” 周正刚欲报上名号,但江九儿却抢先说道:“他是镇北关总兵林业麾下的扈从兵官,领六品官带补服。” 此话一出,狂刀门的几人顿时大惊。 老莫亦是看向江九儿,一脸的古怪。 “镇北关总兵林业?莫太阿,你投靠朝廷了?”狂刀门的大汉,指着老莫说道。 老莫刚想摇头,但江九儿又抢先一步道:“投靠朝廷倒是谈不上,不过现在镇北关六品以上将官的兵器全都是莫叔一把把打造出来的。” “不久之前,林总兵,还在这打了两把横刀,并和莫叔拜了把兄弟,你们若是将他抓走,或者杀了,那狂刀门的日子便也到头了!” 这下狂刀门的那些人全都傻眼了,他们狂刀门这些年虽说在江湖上势力扩张的很快,但江湖势力,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和朝廷作对,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如果老莫真的和镇北关的总兵攀上关系,那他们确实不能轻举妄动。 但震惊过后,几人也冷静了下来,为首的那汉子指着江九儿道:“你说是便是!我怎么就不信,堂堂镇北关总兵,会和一个铁匠拜什么把兄弟!” “兄弟们,不要怕,先把人抓住再说!” 虽然嘴上说着不信,但他言语间却已经有些松动,从死活不论,变成了把人抓住。 这时,周正知道该自己上场了,他上前道:“狂刀门是吧,本将记下了,等回了镇北关,本将便上书朝廷告知此事。” “一个月内,灭不了你们满门,就当我们总兵大人是泥捏的!” 和江九儿不同,周正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屯长,又亲自上过战场杀过辽人,他身上自带一股子官气。 狂刀门的这些人也不是傻子,周正一开口他们便意识到自己或许真踢到铁板了。 虽然和总兵拜把子这事有些蹊跷,但看眼前这人的样子,或许还真是军中高官。 不管怎么样,今日有他在这,这老莫怕是难带走了。 若真撕破脸,朝廷对付外敌不行,对付自己人可是狠辣的紧呢! 第六十八章 周桐是谁 “堂主,怎么办?”一名大汉问道。 为首的那人犹豫了一下,说道:“现在不是时候,先走,以后再说!” 听到这话,江九儿暗中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周正的功夫不错,但对方人数太多,而且全都是武林中人,武艺和土匪、兵丁们根本不是一个级别,若真战起来,孰强孰弱还真不好说。 能兵不血刃的将对方吓走,再好不过了。 周正和老莫也松了口气。 二人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些人绝非善茬,他们同样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然而,就在狂刀门众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其中一人突然指着江九儿道:“堂主,刚才我在镇子上见过她。” 此话一出,狂刀门的众人顿时止步。 有了那人提醒,立刻又有一人指着周正说道:“我也看见这家伙了,他们许是镇子上的人,根本不是什么镇北关的军官!” 闻言,那个狂刀门的堂主,顿时满脸怒容:“奶奶的?竟敢骗我?” 此时,老莫也没了耐心,他厉声道:“什么特吗狂刀门,让你们看看老子的厉害!” 说罢,他便从怀中掏出两枚铁丸,向对方丢去! “霹雳弹!快散开!” 一声大喝,狂刀门的十几人随即四散而去。 轰轰! 爆炸声响起,其中两名大汉动作慢了一步,被爆炸卷了进去,直接吐血倒飞出去。 老莫已然出手,狂刀门的众人也不再客气,为首的那名堂主厉声说道:“管他们是谁,全都杀掉,那个叫老莫的能活捉便活捉,不能活捉,也杀掉。” “这天下,还没有人敢不给我们狂刀门面子!” 说罢,那堂主便一马当先的冲了过来。 眼见彻底谈不拢了,周正也不再客气,他擎枪上前便和那堂主战在了一处。 江九儿和老莫一人持长刀,一人持双剑,也和狂刀门的众人厮杀在了一起。 因为没想到会在这里动手,所以周正这次出来并未带自己的铁枪,顺手的雁翎刀又断掉了,所以他只带了一把军刺。 这种短兵器适合出奇制胜,正面相对还是长兵器好使。 只是,周正之前用的都是那种铁杆长枪,重几十斤除了挑、刺、捅之外,架、崩、砸、劈等招式,威力也都极大。 手中的这杆长枪虽然也是上品,但却是白蜡杆制作而成的,以轻便迅猛为主,打起架来却没了那种一力降十会的感觉。 虽说使着不大顺手,但周正的枪法确是出神入化,他手持长枪左冲右突,不仅将对方这个所谓的堂主打的连连后退,连带着走位七八人也全都被他杀的根本不敢上前。 借着眼角的余光,周正分神看向老莫和江九儿。 老莫武艺还算不错,一人应付三五个人也算游刃有余,但江九儿就不行了,她被四人围攻,尽管手中双剑挥舞出无数残影,但依旧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时间一长,落败只是早晚的事情。 虽说和江九儿没什么情义,但今日她不仅帮忙让老莫做了火枪,还请自己吃了顿饭,所以周正也不好意思坐视不管。 他一枪横扫荡开其余的围攻者后,对着对方的那个堂主便擎枪猛刺。 枪这东西只要被刺中身体,基本上便没个救,周正的枪法又迅猛无比,枪枪直逼对方要害,那狂刀门的堂主无奈只得迅速后退躲避。 其余人迅速上前想要将周正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而,他们的速度根本跟不上周正的脚步。 一连串突刺之后,那堂主已然被逼到了死角,红缨抖动,周正眼中寒光一闪,随后长枪如猛龙般直刺而出。 呛。 最后时刻,那堂主将长刀架在脖颈前方应是将枪尖错开了位置,这才没被一枪毙命。 然而,此时的他也失去了再战之力。 周正拨动枪杆,对着对方的脖颈猛砸了过去。 尽管对方已经奋力躲避,但仍被枪杆砸中了身体倒飞了出去。 周正原本想乘胜追击直接要了他的命,然而此时,他的手下也全都围拢了过来,无奈周正只得再次横扫长枪,紧接着,他抖动枪花,枪尖连刺。 噗噗! 铁器刺破肉皮的感觉传到手中,紧接着,周正抽出长枪反手向背后抡去,枪头正好砸到另一人的脑门上! 眨眼间连杀三名喽啰,周正提着枪杆正欲继续冲杀,然而就在这时,那堂主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都住手!” 一声大喝,所有人全都停了下来。 然而周正却是不理。 老子刚刚占据上风你就叫停,刚才干嘛去了? 周正抬枪继续挑刺,一人反应不及直接被捅破了肚皮。 这下狂刀门的众人懵逼了,不是说好了住手嘛?你怎么还杀? 周正继续挥枪。 狂刀门的众人反应倒也迅速,他们赶忙后撤与之拉开距离。 对方人数多,周正也不可能主动上前,于是他也只得停了下来。 这时,那堂主终于得空问道:“周桐和你是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狂刀门的众人纷纷面露异色,就连老莫和江九儿也瞪大双眼看了过来。 周正也察觉到了众人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想到师父临走前曾交代自己,不要把名号告诉其他人,于是周正便道:“什么周桐,不认识。” “不可能,你使的就是周桐的枪法,说他在何处?”狂刀门的堂主质问道。 听到这话周正笑了,他骂道:“就凭你们这些臭鱼烂虾,还想逼问我?找死!” 说罢,周正擎枪又杀向对方。 想到刚才的惊险,那堂主被吓的连连后退:“拦住他,拦住他!” 几名狂刀门的门徒上前。 而此时的周正也已经适应了手中长枪的轻便,他手持长枪左冲右突,那些狂刀门的门徒转瞬间又被捅死两人。 这下,狂刀门的几个门徒彻底拦不住了,周正擎枪向对方的堂主杀去。 眼见不是对手,那堂主赶忙道:“别打了,快撤!快撤!” 说罢,他便带头向马匹的方向跑去。 刚才围攻江九儿和老莫的那些门徒也赶忙逃窜。 然而,老莫却没打算放过他们,他从怀中又掏出几枚铁丸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那么容易!” 说罢,他对着这些人放置马匹的地方便丢了过去。 嘭嘭嘭! 接连的爆炸声让那些马匹纷纷受惊逃窜。 没了交通工具,狂刀门众人也只得撒丫子狂奔。 周正和老莫本想追击,然而就在这时,江九儿却喊道:“别追了……” 二人回头看去,只见,江九儿脸色发白,她的脚下已淌出大片血迹。 “丫头!”老莫慌忙上。 然而,江九儿已没了力气,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第六十九章 调令 江九儿应该挺后悔穿红色衣服的,不然的话,周正和老莫也不至于发现不了他的伤势。 将其抱回屋内撕开衣物,只见她肋下赫然有着一道狭长的伤口,正嘟嘟的冒着血,看其深度估计都伤到骨头了。 老莫赶忙拿来一瓶白色药粉洒到伤口上,然后道:“伤口这么深,得找人缝合。” 距离这里最近的自然就是康宁镇,但狂刀门的那些人已经逃走,若是有人去请大夫的时候,那些人去而复返就麻烦了。 想到这,周正看向老莫道:“这里太危险,有车吗?回白沟屯,我那里有药和大夫!” 老莫也顾不上其他了,赶忙道:“有,我这就去准备。” 随后,他便快步跑了出去。 周正则扯下一段衣衫开始帮着江九儿包扎伤口。 古代的医疗水平很糟糕,破伤风、伤口感染、失血过多引发休克都是要人命的。 虽说周正在部队学过一些应急处置,但那些也是主要针对四肢的,像胸腹这种大型伤口,他也只能用布条裹住。 “小子,车来了,赶快出来!” 老莫的声音传来,周正看着地上的江九儿,也顾不得其他了,拦腰便将其抱了起来。 “啊~!” 身子一动牵动伤口,让已经昏迷过去的江九儿痛叫了一声。 “你受伤了,我带你回白沟屯诊治。”周正一边走一边说道。 江九儿此时脸色苍白如纸,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 周正尽量放轻动作以减少江九儿的痛苦。 来到车前,老莫已经在上面铺上了被褥。 这车子应该是老莫平日里拉运木柴或者矿石的车子,看上去并不干净,但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 将江九儿放到上面的时候,老莫已经将车子架到了一匹骡子上面。 “你在前面带路,我随你一起去!” “好!”周正也没废话,赶忙骑上战马向前走去。 那匹枣红马似乎也通人性,它长嘶一声也跟了上来,老莫则赶着骡子车跟在后面。 许是被周正的武艺吓破了胆,狂刀门的那些门徒并未再露头,三人一路疾行,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三人便来到了白沟屯的地界。 周正指责前方的房屋说道:“我家就在那里,你随便找人打问一下便知道,我去镇上请大夫!” “好!”老莫继续赶着驴车前进,而周正则策马向小河镇跑去。 如今的白沟屯,经过周正的整顿,已经分成了四个聚居地点,除了之前的两个之外,剩下的,都分散在之前那些富户们所盘踞的地方,这样可以方便兵卒们耕作。 而校场的位置也有所变化,因为人数剧增,所以原本的校场扩大了两倍有余。 反正这里有很多荒地,弄个栅栏围起来便是。 周正的家自然是没什么变化,冯之舒在家里摆弄着针线活,慕燕然则整天带着姜瑶满世界乱跑。 冯之舒也不大管她。 当车子停在周正家门口的,老莫对着里面呼喊道:“是周正家吗?” 听到声音,冯之舒忙放下针线应声道:“是!谁啊!” 老莫从车子上跳了下来,随后,抱起江九儿便往里走。 正巧,冯之舒也从屋内出来。 看到有人抱着个满身是血的姑娘向自己走来,冯之舒也是大惊失色:“呀!这是怎么了?” 老莫一边往里走一边道:“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是周正让送来的。” 听到周正的名字,冯之舒也不疑有他,她赶忙打开门道:“快进屋!快进屋!” 将江九儿放到床上,老莫也顾不上身上的血迹,赶忙对冯之舒道:“快弄些热水来,帮她擦洗一下身子。” 冯之舒点了点头,然后道:“要我叫人过来帮忙吗?我们屯子里有专门治外伤的人!” 老莫本想点头,但想到江九儿的身份,他还是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周正去请大夫了,一会便道!” “好吧!”冯之舒应了一声,便赶忙去炉灶旁生火。 这时,江九儿也醒了过来,她双眼微睁十分虚弱:“这是哪?” 老莫道:“这是白沟屯周正的家,在这应该就安全了!” 江九儿闻言松了口气。 江湖上,不管哪个帮派都不敢明目张胆冲击军营,况且周正手下的兵卒,也都不是吃干饭的,狂刀门那些人过来,一百条命都不够死的。 确认安全之后,江九儿抬眼看向老莫道:“莫叔,那地方……已经不安全了,你……打算怎么办?” 老莫目光闪动,片刻后,他说道:“我已经退隐江湖,不可能随你上山的。” 这个答案江九儿似乎已经想到了,她接着说道:“就……留在这如何?还当……还当你的铁匠,这些兵卒全都需要兵刃,你的生意绝对不会差的。” 老莫皱起了眉头,他之前的作坊确实不能再呆了,狂刀门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 但留在军营之中,给官家做事,也不是他心中所想。 最好的去处,还是找个地方继续隐居。 思虑片刻,老莫道:“这个我自有打算,你身子弱,先不要说话了。” 江九儿微微点头,随后便闭上双眼,但很快,她又睁开眼道:“莫叔,你再帮我办件事。” “我受伤了,一时半会没法回山,你去山上告诉他们一下……我的情况,让他们别担心。” “好!”老莫应声。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马嘶声。 老莫忙出去查看,只见周正揽着一名大夫正往屋里走来。 “她怎么样?”周正问道。 “醒过来了,让大夫进去看看吧!”老莫说道。 周正忙带着大夫进门,老莫这才来到炉灶旁对冯之舒道:“姑娘,我出去一趟,你和周正说上一声吧!” “好!”冯之舒擦了擦被锅底灰污了的脸颊应声道。 屋内。 那大夫喘了半天才将气喘匀实。 因为不会骑马,所以刚才周正是直接将他提上马,一路狂奔来的。 大夫也知道病情紧急的道理,所以并未计较,喘匀实气之后,他便忙将江九儿的伤口打开。 解开包裹伤口的布匹,殷红的鲜血再次涌了出来,原本敷在伤口上的药粉也被冲开。 大夫看了眼伤口,说道:“这歹人下手真够狠啊,再深一点伤到内脏,神仙也难救了。” 当伤口完全露出来之后,大夫道:“先弄些热水来,将伤口周围清洗一下,再弄些酒,冲洗伤口,不然这伤口容易发炎流脓。” 周正家中还放着上次剩下的烧酒,同时,冯之舒也端着热水走了过来。 那大夫先是用纱布蘸着热水帮江九儿清洗伤口。 期间江九儿一直紧皱着眉头,似是在强忍着不痛叫出声。 等伤口周围清洗完之后,那大夫随即开始往上面倾倒烈酒。 “啊~!” 这次,江九儿终于忍不住开始痛叫起来。 冯之舒有些不忍心看,撇过头去。 因为伤口的位置有些特殊,刚才包扎的时候,属于事急从权周正也没在意,现在有大夫代劳,所以周正也没好意思看江九儿的样子。 冲洗完伤口之后,血液又淌了出来,那大夫忙拿出一个药瓶开始往伤口上撒药。 江九儿疼的满头大汗,但她这次咬着牙没发出声音。 大夫的药比老莫的管用多了,灰白色的药粉撒上去之后,鲜血随即便止住了,随后那大夫便又拿出了针线准备缝合。 然而就在这时,江九儿却说道:“别缝了会留疤的。” 大夫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他瞪眼看向江九儿道:“缝上你能保住这条小命也不错!去,找个木棍来给她咬上。” 周正刚想出去找,但江九儿却撇过头道:“算了,缝吧,我不用那东西。” 大夫翻了翻白眼道:“那你可别叫!” 说罢,他引好线,一针便扎了上去。 预想中的惨叫声并未响起,周正撇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丫头已然昏厥过去。 对大夫而言,这样倒是更加方便了。 那大夫快速的引针穿刺,用较为细密的阵脚将江九儿身上那接近一尺长的伤口缝合在了一起。 这时候,缝合的越是紧密,留下的疤痕便越小。 缝合完毕之后,大夫又往伤口上撒了些药粉,随后才扯下纱布在伤口上裹了三层。 一切都弄好之后,那大夫拿出来一包药粉和一卷纱布说道:“三天换一次药,伤口不能沾水,没事让她晒晒太阳。” “有钱的话,弄些鸡汤来给她补补,回头你再去我药铺那些药来,一起煎服着喝。” 细心的交代完所有事情之后,那大夫转身离去,周正本想骑马送他,结果却被拒绝,想来是受不了马匹的颠簸。 等送走了大夫之后,周正这才发现屋内少了个人。 “哎,老莫呢?” 冯之舒道:“哦!刚才他说出去一趟,让我告诉你一声。” “出去一趟?”周正皱眉:“这家伙不会是回他那作坊了吧。” 周正出门看了看,只见骡马车子还在门外停着,想来应该不是回去了。 “算了,兴许有事吧。” 再回到屋里,江九儿还没醒来,但看胸前那有节奏的起伏,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冯之舒并没有问什么,而是淡然的将江九儿那满是血迹的衣服浸泡起来,看那样子是打算浆洗一番。 “你就不想问问什么?”周正笑了笑说道。 冯之舒平淡中也带着一丝笑意,她说道:“相公打算告诉我自然会告诉我,不打算告诉我,我便不会让相公为难。” 多好的媳妇啊,若换作现代的某些小仙女们,估计早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吵翻天了。 周正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便低头附到冯之舒耳畔道:“她就是雁荡山的土匪头子江九儿!” 此话一出,一直淡然处之的冯之舒也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啊!她就是江九儿!” “嘘!”周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道:“别告诉别人,燕然那丫头也别说,如今我们已经和雁荡山上的土匪讲和了,双方不再动刀兵,而且诶这次她算是帮我的忙才受的伤,算我欠她一个人情。” 冯之舒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江九儿,又看了看周正,随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从怀中摸出一些银两交给冯之舒,周正又说道:“闲了去集市上买些肉类,给她补补!” “嗯!好!”冯之舒再次点头。 交代完这些之后,周正便打算去军营安排一下守夜的事情。 因为来的时候并未掩饰,所以狂刀门的那些人还是可以寻着血迹和车辙印找到这的。 他们明目张胆的冲击军营或许没那胆子,但晚上偷袭,却不得不防。 所以,周正便想安排四队人马轮流守夜。 然而,他刚走出院门,便见林业带着几名随从来到了家门口。 “要出门?”林业问道。 自从上次镇北关分别之后,林业便再无半点动静,原本游击将军的职位似乎也石沉大海了。 如今他突然造访,必定有事。 于是周正忙道:“去军营安排些事情,不过不急,总兵大人先请进屋。” 林业点了点头便向屋内走去。 这时正巧看到冯之舒在清洗带血的衣物,林业见状皱眉道:“谁受伤了?” 周正早已想好了答对之语,他说道:“我的一个远房堂妹来这投奔我的路上,被歹徒伤到了,正在屋内修养。” 林业看了看屋子,又看了看周正,随后道:“罢了,不进去了,就在这说吧。” 周正也没客气,直接站在原地听着。 林业微皱着眉头说道:“朝廷的调令下来了,不过不是让你去镇北关当游击将军,而是让我去广东道担任平叛总兵官。” 此话一出,原本还一脸淡然的周正顿时全身一震,他瞪大了双眼道:“朝廷那些人是吃错药了吗?你在这当总兵当的好好的,干嘛调你去广东道?” 此时的广东还是一片不毛之地,到处都是少数民族,造反闹事如家常便饭,当然因为地域的局限性,这些人就是造反造的再厉害,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大乾自开国以来,还没见他们出过两广的地界。 因为闹事的太多,所以这地方基本收不上来赋税,每年朝廷还要调拨许多银两对这里的百姓进行安抚。 把人派去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和发配基本上没什么区别。 林业似乎也对这调令极其不满,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反而对周正说道:“不要胡言,朝廷自有朝廷的考量。” “如今两广叛乱愈演愈烈,当地官员无力镇压,只能从其他地方调派军队过去,我不去,其他人也要去。” “那镇北关呢?”周正又问,这才是重点。 如果林业没担任镇北关总兵的职务,他爱去哪去哪,周正才懒得管,可偏偏他现在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若他被调走了,那自己呢?岂不是又要从头再来? 林业沉声道:“朝廷已经调派了淮安侯陆瑾前来接替我的位置,虽然我和他素来不和,但不可否认,此人还是有几分能力的。” “有他在,镇北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今日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的打算,是跟随我南下两广,还是留在白沟屯。” 第七十章 抉择 周正全身一震。 之前只是听说过,某些领导被调走的时候,喜欢带些人一起走,但自己遇到还是头一次。 现在的周正和林业算是互相知根知底,若跟他一起南下,他必会重用自己,建功立业不在话下。 从这一点而言,跟他南下绝对是个不错的去向。 但若留在白沟屯呢? 这里是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算是自己的根基,南下两广便代表着要抛下辛辛苦苦经营的这些。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放不下这些跟着自己的兄弟。 若自己南下,林业又被调走,白沟屯这块肥肉,还不知有多少人来啃噬,到时候张桓、鲁大壮等人怕是难有什么好下场。 一方面是自己的前程,一方面是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一时间,周正也难以抉择。 林业似乎也看出了周正的犹豫,若是平时,他询问这种问题,对方犹豫的话,那他立刻便会转身离去。 但现在他却是十分理解周正的为难,毕竟,他也有些舍不下自己辛辛苦苦经营出来的镇北关,只可惜皇命难违,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对他来说,没有选择倒也痛快。 他看向周正道:“你考虑考虑吧,明日派人去镇北关给我答复。” “如果你跟我南下,我会兑现承诺给你个游击将军的职位,如果你不跟我南下,我会上书朝廷,将白沟屯、黄耳营、松山营三地的兵丁整合为武安营,你为武安营守备,宁五、刘胜为副守备。” “到时候武安营的兵卒数量便是三千到五千,下辖田地可到五万亩,这里也会建造一座城池,用于链接镇北关和内地的枢纽。” “当然,能不能获得批准,以及陆瑾会不会找你麻烦,我就不知道了。” “言至于此,具体如何,你自己考量吧。” 说罢,林业转身离去。 半晌之后,周正才回过味来,他看向正在浆洗衣物的冯之舒,说道:“别洗了,进屋来商量商量了。” 二人正说着,姜瑶和慕燕然蹦跳着跑了进来:“舒儿,看今天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说着,慕燕然拿出两只兔子在手中晃了晃,那两只兔子身上还插着箭矢。 若是平时,冯之舒或许会惊讶一番,但今日她心中有事,所以只是轻声问道:“哪来的?” “当然是我射的!”慕燕然得意洋洋道。 这家伙确实会射箭,但准头实在不敢恭维,周正也懒得计较,他说道:“扔到厨房吧,进屋来商量点事情。” 慕燕然原以为冯之舒会夸赞自己一番,然而,二人都是一脸严肃,看那样子,像是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商量事情?商量什么事情?” 周正没再理她,而是直接来到了屋内,他下意识的看了眼床上,只见江九儿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此时她也正直勾勾的看着周正。 还不等二人说话,慕燕然和冯之舒便走了进来,姜瑶本想回家的,但也被慕燕然拽了进来。 对于这个邻家妹妹,周正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他直接将林业所说的话,对慕燕然复述了一遍,随后道:“你们……怎么看?” 听完周正的话,慕燕然直接站起身道:“我是不可能去两广的,你若是想去,便带着舒儿去吧,我跟着瑶妹子留在这。” 姜瑶亦是十分震惊,她直勾勾的看向周正道:“周大哥,你真要跟着林总兵南下?” 周正低眉沉声说道:“还在考虑。” 姜瑶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最后,周正又看向冯之舒,虽说还未见过大乾的完整地图,但周正却在镇北关见过北境的地形图,和后世的地图如出一辙,在加上名字也对得上号,所以周正也能大概估摸出两广的位置。 他对冯之舒说道:“两广虽是不毛之地,但那里距离益州很近,若要去看岳父岳母会很方便。” 冯之舒闻言忙道:“相公,一切凭你自己拿主意便是,勿要考虑我,家父家母虽说暂遭贬谪,但我相信以圣上的英明,会让他老人家官复原职的,所以……”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那便是不要考虑我这边的因素,你直接权衡你自己的利弊得失便是。 就这样,球又踢到了周正脚下。 之前他当兵的时候,只是个冲锋陷阵的小卒子,根本不需要考虑太多问题,只要杀敌就行了。 但现在,整个白沟屯几百人的性命全落到了他的肩膀上,他做出任何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影响这些人最终的命运。 一时间,周正陷入了沉默。 毫无疑问,此时的他,更加倾向于南下,这样对他而言绝对是最有利的。 因为,林业离开镇北关后,他没了靠山,就算留在这,处境也未必会比现在好。 而跟着林业南下,他便是林业掌控两广局势的班底之一,相信用不了几年便能高升成为林业手下的左膀右臂。 但心中的良知又告诉他,不能南下,若是南下的话,别的不说,那些刚刚跟随他战死沙场的烈士,所留下的遗孤便未必再会有人操心。 不久之前他才答应这些人,要将孩子养到成年,要将父母养到故去,可现在为了一己私利,又拍拍屁股走人。 如此言而无信,又和那些贪官污吏有什么区别? 周正眉头紧皱,心中天人交战,一时间根本不知如何抉择。 眼见周正如此犹豫不决,姜瑶红着眼眶站起身道:“周大哥,你要撇下我们所有人吗?” 周正看向她,片刻之后,他又低下了头。 见他这般样子,姜瑶咬了咬牙说道:“哼,我看错你了!” 说罢,她快步跑了出去。 慕燕然也咬牙道:“哼,什么东西,说罢,她也转身离去。” 二人走后,屋内便又剩下周正和冯之舒了,当然,还有躺在床上一直看热闹的江九儿。 其实,林业前来说那些话的时候,她便醒来了,不过她并未发言,而是一直躺在床上看热闹。 眼见人走得差不多了,她这才悠悠然开口道:“周大屯长,依我看于公于私,你都应该留在白沟屯,而不是南下去两广剿土匪!” 许是敷药止血的缘故,此时的江九儿脸色好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奄奄一息了。 周正看向江九儿,说道:“这是我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江九儿咧嘴笑了笑,说道:“当然有关系,你要是走了,万一朝廷派来个愣头青,天天找我麻烦那怎么办?” “所以,本姑娘就帮你权衡一番,如何?” 周正不语,只是平静的看着对方。 而江九儿则看向屋顶说道:“那林业之所以想要带你走,无非是看中了你的能力。” “既然他能看到你的能力,那淮安侯陆瑾为什么看不到你的能力呢?” “别忘了,如今北辽虽然暂时和大乾议和,但只要他们活着一天,南下的心,便永远不会收敛。” “换句话说,陆瑾来到镇北关之后,也是急需人手的时候,上一战你在战场上大放异彩,但却并没有被立刻升迁。” “所以,那个叫陆瑾的家伙,未必会把你当成林业的人,他为了能够更好的镇守镇北关,对你这个人才,应该不会放过。” “咱们大乾虽地域辽阔,但紧要之处却全都在北境,南边的两广叛乱虽说闹腾的比较厉害,但自古以来,他们都没折腾出太大的问题。” “这种事情,你就是去了,并且立下大功,朝廷也不会对你做出太多的封赏,与之相反,如果你在镇北关立下大功,那才都是实实在在的功劳。” “所以,论前途,留在这,丝毫不比南下差。” “除了前途之外,还有就是人心。” “你在这经营的这几个月,我都看在眼里,可以说你是以一己之力,将原本半死不活的白沟屯,折腾成这般模样。” “这里便算是你的根基,如今你想舍去根基去别处发展,无异于壮士断腕。” “今后你如果仕途不顺,再想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再说了,你在白沟屯算是老大,说了便算数,可若是南下跟了林业,你充其量也就是个听命跑腿的。” “有什么功劳,都是林业拿大头,你拿小头,你就是想升迁,也要等林业先升迁才行。” “如此一来,还不如留在白沟屯,继续经营,若林业真的能将其他两地的军屯都交给你掌管,那你在这也算得上是一个地头蛇了,今后不管是谁从这里路过,都要给你几分面子。” “如果你能像整治之前的白沟屯一样,将其他两个军屯的兵卒整顿成这般模样,那今后你在整个北境,都将是一号人物。”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之后过得不如意,被那个叫陆瑾的家伙针对,到那时,你再给林业写信,请求调任,也为时未晚。” “可若是你能在陆瑾手下扎根,并勃勃发展,那今后你再和林业打招呼,便不是以属下的身份,而是以同僚的身份,这一点,你明白吗?” 说到这,江九儿已经将所有的利害关系阐明了。 第一,留下来,也未必会被陆瑾针对,与之相反,对方反倒是有可能重用自己。 第二,白沟屯是自己的根基,丢不得,若是丢了再想捡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三,跟着林业南下并没有太多的发展空间,而且一旦选择了跟随林业,那便算是给自己打上了标签,今后见到林业自己永远要矮上一头,因为自己算是被对方提拔起来的。 最后便是,兜底的,如果在这实在混不下去了,再去找林业,对方也未必会拒绝。 所以,江九儿的意思便是先留在白沟屯,看看再说。 听完江九儿的话,周正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种事情,比高考填志愿还难,一步走错,便是半辈子的前程,所以周正还是难以下决断。 而另一边,姜瑶也回到了家中。 因为天色已晚,留守军营的姜武也回到了家,他一边拖着战甲一边说道:“怎么样?给她的那两只兔子捯饬好了没?” “若是不会炖,便拿过来,那玩意可不好炖,弄不好就糟蹋了。” 姜瑶看向父亲,眼中闪着泪水,她说道:“爹!周大哥要走了。” 此话一出,姜武顿时皱眉:“走?他往哪去?” 姜瑶颤声道:“刚才镇北关的林总兵来找他了,说朝廷让林总兵南下平叛,林总兵想要带周大哥一起去。” 姜武瞪大了双眼:“嘶!朝廷这是干什么,镇北关刚稳定下来,他们便要换将?吃饱了撑的吧!” 骂完之后,姜武又看向姜瑶道:“那周正答应了?” 姜瑶看看父亲,略带委屈道:“不知道,不过看那样子似乎是想要答应。” 姜武一听顿时满脸怒容:“这家伙,兄弟们都指着他呢,他反倒要先跑了!不行,我找他去!” 说着,姜武便要出门。 姜瑶见状忙为其递上衣服。 然而,当姜武结果衣服披在身上,他脸上的怒火又蓦然消失了大半,片刻之后,他来到长椅旁坐了下来。 “找他又能如何?人家是奔着前程去的,以他的本事,再有人提携,用不了几年便能飞黄腾达。” “我若是强行把他留在这里,反倒是做了恶事,不去,不去了!” 说罢,姜武又将身上的衣物甩了下来。 第七十一章 不走了 姜瑶找父亲说这些,本就是想要让父亲劝说一下周正,可姜武则完全是一副爱咋咋地的模样。 眼见如此,姜瑶只得说道:“爹,他要是走了,女儿怎么办啊!” 之前二人曾打过赌,赌周正这个屯长绝对做不安稳,但现在周正不仅将白沟屯打理的井井有条,甚至还得到了总兵的赏识和提拔。 显然,这赌姜武是输了。 虽说输了赌注,但姜武却并不觉得吃亏,如果他周正真能飞黄腾达,那让自己女儿嫁给他也没什么坏处。 看着女儿惆怅的样子,姜武安抚道:“好了好了,他既然是跟着林总兵去的,那肯定前途无量,你若想跟随他去,便一起去吧,赶明我就找人去他家提亲。” 此话一出,姜瑶的眼泪瞬间淌了出来:“爹,我要是走了,家里岂不就剩你一个了?我不去!” 姜武心中一暖,他摸了摸女儿的头说道:“傻丫头,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你就是不跟他,也会跟别人走,我总不能让你一直伺候我吧。” “去吧去吧,只要你过得好,便不用担心你爹,你爹我好着呢!” 姜瑶眼神坚定,她看着自己的父亲说道:“不要,我中意周正,就是因为看他实诚,嫁给他之后,他能同我一起照顾爹。” “现在他要走了,我怎么可能撂下爹跟他一起走?我不去,我留在这照顾爹!离开了爹,我也过不好的。” 这话让姜武心中大为感动,之前他一直不支持姜瑶和周正在一起,但却没想到女儿竟是这般想法,若早知如此…… 唉!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姜武将女儿揽入怀中,轻声道:“好闺女,他走便走吧,我家丫头这么漂亮,难道还愁嫁不出去?赶明我便让人帮你说亲。” 听到这话,姜瑶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出来,但最终她也没有拒绝,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雁荡山上。 “什么!九儿受伤了!严不严重?她在那歇着,我这就找人把她接上山!”听到江九儿受伤的消息后,老黑熊大吃一惊。 老莫冷静的说道:“她现在在白沟屯,那个屯长周正在照顾她,还为她请了大夫,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她让我来这通知你们一声,让你们别担心,等养好了伤,她便回山。” 虽然老莫这么说,但老黑熊等人还是满脸担心。 一名土匪头子更是拔出刀来说道:“是不是周正伤的九儿姐?奶奶的,我要下山砍了他个狗东西!” 老莫赶忙摇头道:“别瞎想了,不是他,是狂刀门的人,当时若不是周正在场,我们两个怕是都要惨遭毒手!” “好了,你们就在山上呆着吧,我下山还有些事情,就不多留了!” 说罢,老莫便要走人。 老黑熊赶忙拦住道:“等等,话还没说清呢,九儿究竟在哪养伤?是那个叫周正的家里,还是军营里面。” 老莫犹豫了一下,说道:“在他家里。” 说罢,老莫快步离去。 老黑熊几人互相对视一番后,各自点了点头。 自山上下来之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老莫并未回周正家中,而是骑上江九儿的那匹枣红马,又向着他的作坊走去。 枣红马脚程很快,一个多时辰便带他回到了小树林。 距离作坊还有三五里路的时候,老莫翻身下马,悄悄的向前摸了过去。 树林之中一片黑暗,只有天上能透出些许星光下来。 不过,老莫对树林里的路,已经无比熟悉,就是闭着眼也能回家。 当他摸到作坊附近的时候,便屏住了呼吸开始倾听。 此时正值初春,正是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时候,然而,作坊周围却没有半点动静,平日里吵个不休的虫鸟,今日也似是被人割了舌头一般,半点声息都没了。 老莫眉头紧锁,他左右看了看,随后悄悄的摸到了作坊的正后方。 在一块深埋进土里的大石头下面,老莫取出来一个铁盒,随后又用火折子,点燃了深埋在里面的引线。 引线被铁管连接着,一路延伸向作坊里面。 做完这些后,老莫又将大石头复归原位,并盖上了厚厚的落叶。 随后他便快步撤离。 过了一会,炽烈的火光冲天而起,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黑色的蘑菇云腾空,无数火流星飞溅,整个作坊顿时陷入一片火海。 …… 次日清晨,周正像往常一样来到了军营之中。 鲁大壮、何必等人也已经在军营中等待了。 见到周正,鲁大壮等人随即便围拢了过来。 “屯长,听说你要南下,随同林总兵去两广平叛?” 周正皱眉:“谁告诉你们的?” 张桓瞪着周正,怒道:“你别管谁告诉我们的,你就说是不是吧!” 周正淡然说道:“昨日,林业总兵确实和我说这件事来着。” 听到这话,就连一向温顺的徐裴也忍不住了,他上前道:“周大哥,您真要舍了我们跟林总兵南下?” 周正不语,他只是一脸平淡的看着众人。 见他如此,何必随即站到周正身旁,对着众人呵斥道:“哼,南下又怎么了?跟着林总兵前途远大着呢,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意思?” “要换做是我,我也去!” “再说了,之前没有屯长大人,我看你们一个个过的也挺滋润的,怎么,屯长大人奔个前程,你们一个个就不活了?” 此话一出,众人全都低下了头。 虽说他们不想让周正走,但也不得不承认何必的话有道理。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周正想要图个好前程,他们没有任何理由阻拦。 想到这,张桓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何必在训斥完其他人之后,又陪着笑脸对周正问道:“屯长大人,林总兵还缺不缺人手,要不把我也带去得了!” 听到这话,朱洪心中亦是窝火,不过他和周正关系一般,只是跺了跺脚便拂袖而去。 周正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姜武的人影,便问道:“姜叔呢?” “不知道。”鲁大壮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转身便走。 何必依旧对周正笑脸相迎,他说道:“姜叔还没来,要不,我帮您叫他去!” 周正点了点头道:“去吧!” 何必屁颠屁颠的跑向姜武的家,这时那些兵卒们也全都围拢了上来。 “屯长大人,您真要舍了我们南下吗?我们可都是看中了您才前来当兵的,您要是这样,那我们岂不是……唉!” “就是啊屯长大人,您要是走了,再来个屯长还是之前严峰那样,我们今后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屯长,您走了,我家男人的抚恤,还能按时发放吗?若是不能发放,我们孤儿寡母要怎么活啊!” 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周正直挠头,他皱眉道:“究竟是谁和你们说我要走的事情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说话。 就在这时,慕燕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说道:“是我说的。” “你作为白沟屯的屯长,现在要走了,我自然要让他们好好送送你,怎么样,这送别仪式,够敞亮吧。” 确实够敞亮,白沟屯的兵卒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这蹲着。 周正挠了挠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姜武到了。 他看向周正,没好气道:“周大屯长找老夫何事?” 周正拿出了一封书信道:“派几个人去趟镇北关,将这书信交给林总兵,告诉他,南下的事情就算了吧,如果能整合其他军屯为一体,那自然最好,如果不行,我便还留在白沟屯当屯长,镇北关我也不去了!” 周正声音不大,但落到其他人的耳朵里却不亚于平地惊雷。 “你不跟着林总兵南下了?”看着手中的书信,姜武满脸震惊。 周正摇了摇头道:“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夜,跟着他去两广或许能有个好前程,但今后也就算是他的人了。” “我周正不喜欢一直居于人下,所以还是留在这,继续带着兄弟们闯出一片天来的好!” 此话一出,周围的兵卒们全部开始欢呼起来。 姜武亦是又惊又喜,他颤声道:“好好好,我这就差人去送信。” “那谁,赶紧滚过来,将书信送去镇北关!” 原本拂袖而去的鲁大壮等人,听到众人的欢呼声后,赶忙又跑了过来:“怎么了?大家叫什么?” “屯长大人不走了,他要带着兄弟们在这闯出一片天来!” 鲁大壮瞪大了双眼:“不走了!嘶!” 张桓亦是满脸通红,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羞愧的。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在听到这话之后,亦是瞠目结舌。 “不走了!”慕燕然呢喃道。 昨天晚上,她离家之后,便挨家挨户的撺掇那些人,嘴里还添油加醋了一番。 说什么周正听到林业打算带他一起南下,立刻便答应了下来,还和林业抱怨说白沟屯这里的兵卒战力不佳,耽搁了他建功立业之类的话。 就拱火而言,慕燕然也算是炉火纯青,所以,这些人才会如此激动。 如今周正不走了,慕燕然的谎言自然是不攻自破,为了防止鲁大壮等人找她麻烦,这家伙找了个空档便钻了出去,根本不敢多留。 昨夜周正确实犹豫了大半宿,最终,他还是采纳了江九儿的建议留在这。 在官场之上,跟对了人,确实进步飞快。 但从今以后,自己也会打上那人的标签。 只要不出现大的变故,自己便将一直是那人的属下,不可能超越对方。 一直到他退休或者战死,自己才能接替他的职务,并更进一步。 可若是,那人在复杂的政治斗争之中倒下了,那对不起,自己作为他的党羽,便只有被清算的命运。 这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算是最基础的党争派系。 周正不喜欢这样,他还是想要凭借自己的本事来闯出一片天地。 尽管这样做会很困难,但只要走出来了,那他自己便是一片山头,再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 所以,他才会选择留下来。 他相信,在这片土地上,他有空间,也有能力折腾出一片属于自己的事业! 宣布完决定之后,周正道:“好了好了,都别闲着了,按着之前的安排,该建造房屋的建造房屋,该训练的训练,该耕种的耕种。” “除此之外,从今天开始,每一队人马,每天晚上都要留出一百人在屯子附近放哨巡夜。” “昨天我在康宁镇遇到一伙匪徒,并和他们交过手了,这些人实力强悍,保不齐会来我们这找麻烦,所以要提高警惕,别让那些人钻了空子。” 周正不走,对兵卒们而言自然是大喜事。 如今白沟屯的兵力已经激增到了八百人,每天一百人巡夜,也要八天轮一次,所以对兵卒们而言,也不是什么辛苦的差使。 他们自然也不会反对。 安排好这件事之后,周正便打着哈欠回家去了,昨天晚上他大半宿没睡觉,如今可要好好休息一下。 回到家中,冯之舒正在给床上的江九儿喂药。 慕燕然那丫头不知何时也跑了回来,此时的她,正低头绣花,时不时还抬头瞟一眼周正,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周正懒得搭理她,他看向江九儿道:“那个老莫不会有什么意外吧,这都一晚上了,还没回来。” 江九儿白了他一眼,说道:“莫叔可比你靠谱多了,他没回来便是有别的事,你少操心些吧。” 二人正说着,便听屋外传来一声战马的长嘶。 “诺,这不来了!”江九儿眼神瞟了一眼屋外。 周正寻声看去,只见老莫背着一个包裹来到了院内。 “九儿没事吧!”老莫问道。 周正看了一眼床上的江九儿,此时的她脸上已经有了些血色:“没事,她好多了。” 老莫点了点头道:“嗯,这就好,那个……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周正道:“何事,但说无妨。” 老莫看着周正道:“昨天晚上我把我那作坊给烧了,短时间内我也没别的去处,所以便想先在你这落落脚。” “当然,我也不吃白食,只要你们拿的出铁来,军营中有一个算一个,所有的兵器战甲,我都能帮着你们做!” 第七十二章 陆瑾 惊喜来的太突然了。 自从领略了这家伙的脾气之后,周正便不再奢望能将他留下来,而是只希望,他能将火枪的样品做出来,便算是大功告成。 可现在他竟主动要求留在白沟屯,周正自是大喜过望。 “当然可以,你想留在这多久,便留在这多久,铁矿石你要多少我有多少。” “我另外再调派十个,不!五十个兵丁供你调遣,你也不需要做别的东西,只要做我图纸上的那些玩意。” “做出来一套,我额外再给你五两银子的工钱,如何?” 周正生怕对方反悔,赶忙将自己定好的福利待遇全都说了出来。 老莫闻言笑了笑道:“好,我帮你做,不过,在这之前,你先得再帮我盖个房子,垒个作坊,不然我什么也做不出来。” 周正连连点头:“好,我这就给你安排人手。” 说罢,周正便要带着老莫去军营。 然而,就在这时,江九儿却突然道:“喂,莫叔又飞不了,你能不能先让我和他说两句话。” 周正有些尴尬,他讪笑道:“好好好,你们说,你们说。” 老莫来到窗前,江九儿问道:“和他们说明白了?” 老莫点头:“嗯!” “他们有何反应?没闹事吧。”江九儿对自己的那些叔伯兄弟们的脾气十分了解,听到自己受伤,这些人还不炸了锅? 老莫看了一眼周正,随后道:“是挺激动的,不过我说你没事,还在这养伤之后,他们便没再说些什么了。” 江九儿点了点头,也没再询问其他。 随后,周正便忙不迭的带着老莫去了军营。 …… 得到周正的回应之后,林业也并未多说什么,他将准备好的文书一起递交朝廷之后,便留在镇北关,安心的等待着继任者的到来。 林业之前说和淮安侯陆瑾不和,并非虚言。 二人从出身到性格,哪哪都不对付。 淮安侯陆瑾,勋贵出身,算是含着金钥匙生出来的,从小养尊处优,没怎么吃过苦头,老爹退休之后,顺利接班成为了台州卫指挥使,在大乾也算是高阶指挥官了,仅次于总兵。 之后他也打了几场仗,战果尚可,其最擅长的是守城战,曾以三千老弱军卒,硬抗住了数万倭奴的猛攻,从那以后一战成名。 而林业就完全不同了。 他曾是军卒,之后凭借自学,考上了武进士,虽说有了功名,但因为脾气问题,前途依旧一片黑暗。 不过幸运的是,他比较能打,而且十分擅长进攻,曾带领手下军卒几次进攻大燕,杀的对方损兵折将。 最终,他得到了冯程的青睐和提拔,一路高升,成为了镇北关的总兵。 二人之所以不和,倒不是个人问题,而是纯属出身问题。 自古以来,朝代之初的诸多将领都十分能打,而他们在建立功勋之后,开国皇帝为了表彰他们的功绩,一般都会给个铁饭碗,保他们子孙吃喝不愁,也就是爵位。 在历史上,他们有个专门的称呼——勋贵。 但名将都是不世出的,老子是英雄,儿子是狗熊的例子绝不在少数,所以,后世那些继承爵位的勋贵们,十个有九个都是酒囊饭袋。 没办法,老子整天忙着打仗,自然就忽视了家庭教育,儿子生下来就吃穿不愁,自然也不太会下苦工学习武艺兵法。 所以,勋贵们传了几代之后,战斗力便直线下降。 可国家防务也总归要有人负责,勋贵们没法挑大梁,朝廷自然要另选他人,于是便开设了武科举,用来选拔军事人才。 对国家而言,这自然是好事,但对勋贵们而言,却无异于砸了他们的饭碗。 朝廷给的爵位,虽说每年都有工资拿,但现实告诉我们,靠死工资过日子,只能勉强活着。 那些勋贵们真正的收入,大多都是吃空额喝兵血搞贪污弄来的,这样才能养活一大家子老婆小妾。 而武进士的出现,抢夺了许多实权职位,让许多勋贵们都丢了工作没办法再继续捞钱。 但武科举是皇上让开的,文官也十分支持,他们那些丘八们没能力取消武科举,便只能针对那些武进士们。 所以,勋贵们只要有了武进士出身的手下,便各种穿小鞋,各种针对,各种安排苦活累活送死活。 林业自然也被收拾过,不过他也不是好惹的,被几番折腾之后,他暗中搜集了那些勋贵们犯罪的证据,直接便捅到了兵部。 最终,他的上级被罢官夺爵,他自然也成了勋贵们眼里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林业也不只是和陆瑾不和,而是和那些所有勋贵出身的官员们全都不和。 半个月后,淮安侯陆瑾来到了镇北关。 早已等候多时的林业,立即便开始与之交接防务。 陆瑾虽说也是勋贵,却并非酒囊饭袋,对工作交接还是比较认真的。 所有防务交接完毕之后,陆瑾看着林业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林总兵,听说您麾下出了一员猛将,名叫周正。” “此人一人连杀九名辽国高手,为我大乾争到了一百里疆域,怎么今日没见着啊?难道是林总兵惜才,打算将他带走?” 林业之前只是和陆瑾打过几次照面,对其性格并不太了解,但他知道,周正若想在这顺风顺水的干下去,自己此时便不能表现出对他的爱惜,不然的话,对方必定会针对。 于是,他沉声说道:“不过是有些功劳罢了,我本想将他调来镇北关任游击将军的,但此人执意留在原地,所以我也没有勉强。” “另外,我已经上书给朝廷,让朝廷整合一下白沟屯周围的军屯,重新修建一座城池,用来连接镇北关和内地的联系。” “这样一来,不管是运送粮草,还是兵卒运输都会方便很多。” 陆瑾闻言点了点头:“嗯,这想法着实不错,圣上也曾问过我的意见了,我自然是举双手同意。” “这不,文书我都一并带来了。” 说着,陆瑾从怀中取出一份公文:“只不过,里面的内容和林总兵所请,有些出入,林总兵要不要看看?” 林业摇头,如今他已经不是镇北关总兵了,他看与不看,没什么区别。 在总兵府邸留下最后一瞥之后,林业沉声说道:“好了,镇北关便交给侯爷了,再会!” 说罢,林业带着自己的几个嫡系随从,头也不回的离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陆瑾喃喃道:“此人,倒也有些本事。” 一旁,跟在他身旁的师爷道:“侯爷,听李相说,那周正是个可造之材,要不要把他叫来,让您问问?” 陆瑾眼珠子转了转,说道:“不必,直接传令下去,让千总以上的军官,全部来镇北关开会,我有事情要宣布。” “是!”师爷点头说道。 …… 次日晌午,镇北关麾下凡是带总的军官全都赶到了镇北关的校场。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周正。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周正早已料到,陆瑾来到这之后,会将所有人都招来开会,宣布什么不重要,主要是混个脸熟。 一同到来的,还有周正的老熟人,宁五、刘胜等人。 自从上次镇北关大战之后,之前一直和周正不对付的刘胜,如今也服了气,看到周正后,二人都主动上前打起了招呼。 周正也并不倨傲,笑着进行回应。 一番寒暄之后,一名身穿绸子衣服的中年人走了出来:“都安静了,安静了,陆总兵马上就到!” 看到那中年人,宁五侧身对着周正说道:“他是陆总兵的师爷,名叫徐征。” 周正眉头一挑,问道:“你怎么知道?” 宁五嘿嘿一笑,说道:“说起来,我家和陆家也算是故交,只不过到我这能力有限,只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个屯长,可不像陆总兵,刚过四十便成为镇北关总兵,前途不可限量啊!” 就在宁五感慨之际,一名中年人走到了校场的高台之上,来人身穿雁翎甲,头戴雁翎盔,腰佩宝剑,剑眉星目,下颌留着手掌长的胡子,远远看去,有几分花白。 中年人上台之后,一股无形的气场便压了下来,在场的一众军官们全都安静了下来,直勾勾的看着对方。 陆瑾对这些人的反应还算满意,他缓缓开口道:“自我介绍一下,本官便是新任镇北关总兵,淮安侯陆瑾!” 此话一出,排在前列的那些军官们纷纷抱拳施礼。 “见过侯爷!” 周正不懂这些礼节,但见他们施礼,他便也滥竽充数般的施了一礼。 陆瑾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又道:“相信林总兵已经和你们说了,朝廷调派他去南方平定两广叛乱,由我来镇北关补缺,在此坐镇,防备北辽进犯。” “我这人不喜欢说废话,将你们所有人全都叫来,直说两件事。” “其一,虽说现在我大乾,和北辽议和了,但那些蛮族出尔反尔已是家常便饭,就算他们兵退三百里,我等也不得不防。” “所以,自镇北关以下,所有军队,军屯,全部都要重新整备,全力做好备战。” “那些军屯中,有擅自出卖土地者,吃空饷者,限你们一个月之内全部理清,一个月后,我会去各军屯视察,如有纰漏,第一次,杖责五十,第二次杖责一百,以此类推,直到改正为止!”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之前林业和李文纲虽说也整顿过军屯,但都收效甚微,可眼前这个陆瑾完全是下了狠心。 一个月搞不定杖责五十,两个月搞不定杖责一百,挨一百棍子还能活命的,那就不是屯长了,是神仙! 周正倒是无所谓,反正他麾下军卒已经满额了,就是检查他也无妨。 就在这些屯长们震惊之后,陆瑾又道:“我来此之前,已经上书朝廷,请求他们减免各军屯的赋税,并允许镇北关自行消化,即今后所有的赋税,不需要再上交朝廷,而是直接运送到镇北关。” “这样,你们军屯每年也能省下更多的粮食用来自给自足。” 这就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吃了。 先让你们搞好军屯,有懈怠的直接打板子,再告诉你们减免赋税的事情,今后你们的日子会过得更加宽裕。 两棍子抡完,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眼前这个新任总兵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甚至,要比李文纲和林业更难对付。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李文纲虽然贵为丞相,但毕竟是文官,对军队的烂事了解的并不细致。 林业虽然是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上面也有冯程撑腰,但他却并没有太深的根基,再加上大敌当前,他也不敢对军屯过于深入的改革。 现在,大辽短期内应该不会南下,外部压力便没了。 而陆瑾又是勋贵出身,对军队的那一套十分熟悉,且朝中有人撑腰,下面也有自己的嫡系。 找茬将这些人捯饬下来,全都换自己的嫡系上去,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他才敢如此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 而各大军屯的屯长们,一个个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活像是死了爹一般。 说完这些之后,陆瑾又扫了一眼众人,然后道:“好了,没事了,都回去整备去吧!” 一声令下,各大军屯屯长们,赶忙散去开始准备给自己擦屁股。 虽说没那些计划外收入之后,他们的日子将十分难过,但就是再难过,也比被军棍打死的好。 周正原本也想直接走人,然而,就在这时,两名军卒找到了他和宁五。 “二位便是周正屯长和宁五屯长吧!” 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点头道:“不错,我们是。” “总兵大人请二位过去一趟。”军卒道。 果然还是找上来了。 周正点了点头道:“好,请带路。” 宁五则有些犹豫,他眼珠子一阵乱转,对周正说道:“叫你还有些理由,可叫我作甚?” 周正淡然道:“既来之则安之,你不是说你家和他家是故交嘛,反正不会害你就是了。” 虽然心中忐忑,但宁五还是去了。 再次来到总兵府,这里已经物是人非,进进出出的全都是陌生面孔,估计陆瑾来到这之后,便进行了大换血。 二人在兵卒们的带领下,来到了内堂。 此时,陆瑾正凝视着眼前的北境地图。 “属下见过侯爷。”二人拱手施礼。 听到声音,陆瑾的目光从地图上挪开:“来了,坐吧!” 说话间,两名下人便为二人搬来了座位。 周正也不客气,一屁股便坐了下去,宁五本来还想客气客气,但见周正如此坦诚,他也便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陆瑾见状,原本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你们两个倒是实诚。” 第七十三章 表忠心,表你妹 “军旅之间,还是实诚些好。”周正笑着说道。 宁五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陆瑾点了点头,表示肯定,随后他开门见山道:“之前林业总兵临走前,曾上书朝廷,想要将白沟屯、黄耳营、松山营三地整合成一个大营,以此来提高战斗力。” 说罢,陆瑾看了看二人,似乎在观察他们的反应。 周正知道内情,只是淡定的坐在那。 宁五虽说不知道内情,但对这消息也不太感到惊讶,或者说,就算是听到了也无所谓。 林业已经调走了,他上书的事情,就算批下来又能怎么样? 眼见二人都反应不大,陆瑾便估量着之前林业曾和几人全都商议过。 他回到自己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几名下人上前为三人奉上茶水。 “此事我觉得着实不错,镇北关虽然坚固,但却是孤军深入,辽军前来攻击,必定会先横扫外围,周围各个军屯都有可能遭到攻击,所以想要彻底稳住北境,还需再建造两座城池。” “一座和镇北关平行,互为犄角,在战场上可以互相策应支援。” “另一座,要建在镇北关和邢州之间,用于承前启后,这样邢州往镇北关运送补给可以更加安全,也更为方便。” “除此之外,我还打算,让所有军屯各自修筑堡垒,囤积粮食,这样一来,如果辽军小规模进犯,各军屯自己便能防御,如果辽军大规模进犯,这样所有军屯的兵卒,便可全部撤入坚城之中,敌军无法攻破我军堡垒,如此北境自可万无一失!” “你二人对此怎么看?” 怎么看?乌龟阵呗。 三座城池互为犄角,再加上四周各处的堡垒,辽军若是进攻,周围百里之内怕是难讨到什么便宜,若是他们想要孤军深入,那这三座城池的守军便能截断他们的后路,搞不好来个前后夹击,对面就交代了。 毫无疑问,这种阵法用来防御绝对万无一失。 但花费这么多,用来修建防御工事,对进攻却是毫无作用,真要有那么多钱,全都用来训练兵卒,提高军卒的野战实力,这样,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都很实用。 虽然心中这样想,但周正却不好说出来,毕竟对方是总兵,自己只是个屯长,虽说立了点功劳,但在真正的掌权者眼中,还什么都不是。 所以,他也只能附和着说道:“总兵大人安排的极是,如此一来,我大乾的北境防线定能固若金汤。” 宁五没啥军事能力,听周正夸赞,他便也附和道:“对对对,定能固若金汤!” 得到二人的赞同,陆瑾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他又道:“这两座城池,一座我打算在武安镇修筑,另一座,我打算依托雁荡山进行修建。” “你二人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 武安镇和在镇北关以东偏南六七十里的地方,同样是一片辽阔的平原地带,在这里修筑城池,十分困难。 要么修成没有条石加固的夯土城,要么便需要大量的钱财投资,这种城池,并不是单靠压榨老百姓便能修建成功的了。 至于雁荡山附近,自然就是白沟屯这里了。 这里倒是比较好修建,从山上取石料十分方便,但雁荡山上是有土匪的。 虽说之前周正和江九儿言明了,自己在一天,山上的土匪便一天也不得下山劫掠。 但按着陆瑾的意思,这里是要作为南北物资运输中转站的,今后怕是经常会有军需从这里经过,万一哪个不开眼的土匪下山截了…… 之前林业在的时候,自己能放心的镇守在白沟屯自是无妨,可现在陆瑾来了自己如何安排还不知道,若是调走了,后来者搞不定江九儿,那这城池修建的岂不麻烦。 虽说不想反驳对方,但为了北境防务,周正还是照实说道:“回总兵大人,建议不敢说,但有件事我还是要汇报一下的。” 陆瑾闻言眉头一挑:“哦?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周正道:“雁荡山一直有土匪盘踞,那里地形险要易守难攻,且土匪们喜好屯粮,就是用大军围困一时半会也难以将其歼灭。” “之前我虽然用诱敌之计剿灭了一些,但也让那些土匪们有了警惕,轻易不敢再下山,若总兵大人在此地筑城,未来军需运输怕是要担些风险。” 这话说的比较谦逊,既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又不着痕迹的显露了一下自己的功绩,而不至于让对方斥责自己无能。 然而,陆瑾听后却不以为然,他笑道:“区区一伙土匪而已,他们难道还敢打军需粮草的主意不成?” “而且,我打算让你和宁五在那里修筑新城,若是那些土匪来找麻烦,就地歼灭便是,何必担心?” 这话算是表明态度了。 宁五虽然打仗不大行,但人情世故玩的炉火纯青,一听陆瑾要重用自己,他赶忙起身施礼道:“谢爵爷垂青,属下今后一定唯命是从,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一番表忠心的话说完,陆瑾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单独将二人叫来,为的就是如此。 其中宁五和他一样出身勋贵,算是自己人。 而周正虽说平民出身,但有勇有谋,若能收入麾下对他来说也算多了一大助力,所以他才打算将修筑城池这么重要的事情交到周正手里。 然而,在宁五表完忠心之后,陆瑾再看向周正,只见这位爷只是淡淡的躬了躬身子道:“幸得总兵大人信赖,属下一定尽心竭力为大乾修筑新城。” 此话一出,陆瑾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宁五已经在前面打了样了,你抄作业都不会? 而且还要为大乾修筑新城,若是没有我的将令,你怕还是白沟屯那小小的屯长吧! 虽说对周正的表态心中不悦,但陆瑾也没表现出来,他知道,凡是有才之人难免有些心高气傲,对于这种人,既要施恩又要打压才能降服为己用。 于是,陆瑾不露声色的拍了拍周正的肩膀道:“嗯,说的不错,我们这城确是为大乾修建的。” “你二人先回去吧,整备整备,也好好查看一下地形,等下个月朝廷的银子到了,你二人便着手筑城!” 二人低头答应。 “是,总兵大人!” “是,爵爷!” 走出总兵府,宁五便看向周正道:“兄台,刚才陆瑾明显是打算将你收为己用的,你怎么不吭声啊?” 周正看了看宁五,心中暗道:娘的,老子虽说官职不大,但也不可能见人就认爹,他陆瑾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向他表忠心? 真要有一天,他能做出让老子服气的事来,老子给他磕头都行,现在让我给他当孙子?做梦? 当然这话不能直接说,于是,周正便装傻道:“什么收为己用?我们不都是在陆大人麾下听令吗?” “哎,你……”宁五还想说些什么,但周正已然大步离去。 此时他才明白过来,周正并非是不理解自己的意思,而是装傻罢了。 “嘶!这家伙,还挺有性格,不过,在官场上混,可不是有本事就行的,还要有关系,学会跟对人。” 摇了摇头之后,宁五也大步离去,他和周正虽说看的挺对眼,但关系还未亲近到能为之谋划未来的地步。 从镇北关回到白沟屯已是深夜,但老莫刚刚修建完成的作坊却仍是灯火通明。 本想回家的周正看到之后,便策马来到了作坊旁边。 “屯长大人!”负责守卫在这里的兵卒,看到周正后赶忙上前打招呼。 周正微微点头,随后翻身下马道:“莫师父还没休息吗?” 士兵道:“莫师傅说,要开炉,今天一整夜都不能休息。” 这或许是铁匠的什么规矩吧,周正也没多说什么,而是踏步走了进去。 此时的老莫正对着熊熊燃烧的火炉饮着茶水。 见周正进来,他也只是瞥了一眼道:“回来了?” “嗯!这作坊算是修好了?”周正道。 老莫点了点头:“嗯!你那些兵卒还算得力,若是我自己弄,怕是要一两个月!” 听到这,周正蓦然想起前些天,老莫将自己的那些大头兵骂的狗血淋头的模样。 若非自己下了严令,不许对老莫动粗,这家伙怕是早挨揍了。 周正看了看那熊熊燃烧的火炉,问道:“这东西得烧一晚上?” 老莫饮了口茶水道:“嗯,第一炉烧得好,后面再烧什么东西才能顺顺当当的,第一炉烧不好,后面再弄什么东西,都是白瞎。” 周正不懂这些道理,不过他也没质疑,而是道:“若是累了,便交给他们来烧,外面有屋子,你去歇息会吧。” “不行!这东西,还是我看着才能放心。”老莫摇头拒绝。 看着那赤红色的火炉,再看看一脸认真的老莫,一个问题蓦然浮上心头。 沉吟片刻,周正说道:“莫叔,你认识周桐吗?” 此话一出,老莫端着茶碗的手顿时一抖。 滚烫的茶水漏出来了些许,老莫的手却毫无反应,他将茶碗放到桌上,然后道:“你师父没和你说他的事?” 周正不语。 老莫看了他一眼,然后道:“周老先生的枪法独具一格,江湖上的人,一眼便能认出来,你瞒不了我的。” 话说到这,周正也没什么好隐瞒了,他实话实说道:“师父教了我武艺之后,便离开了,他什么也没和我说过。” 老莫微微点头:“这倒是他的行事风格,如此正好,他什么也没告诉你,显然是不想让你掺和江湖事,你也正好能好好当你的将军,去为国效力。” 显然,老莫是不想和周正多说,见他如此,周正也没强求,起身便准备离去。 然而,就在这时,老莫突然道:“喂,你想不想看看我是怎么炼铁的。” 周正一愣,然后道:“你这独家秘术,能让别人看见?” 进屋的时候,周正便注意到了,外面有人守着,而屋内却只有他一个,显然这老头不想让别人将自己的本事偷学了去。 老莫笑了笑道:“别人不行,但你可以,因为,你就是再穷,也不会和我抢饭吃!” “当然,今后你若是真的混不下去了,要来跟我学打铁,那我也教你。” 既然老莫都这么说了,那周正便也留了下来。 说实话,他也挺好奇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在这个时代打出空心铁管的。 足足在屋内待了一个时辰,就在周正热的满头大汗的时候,老莫陡然站起身道:“好了!” 说罢,他便拿起了手边的两个罐子来到了火炉一旁。 这时,周正才注意到老莫费尽心力所修建的那套火炉。 这玩意类似于现在的锅炉,中间有一个大肚子的主体,上面便是延伸向高空的烟筒。 烟筒很高,估计有好几米,下面有好几个进风口。 火焰燃烧的时候,烟受热上升,吸引新鲜空气进入。 而在锅炉那里,还分着几个层次,每个层次,都有石料封着。 老莫用厚厚的手套打开锅炉的一个封层,炽烈的温度,顿时让房间内又热了几分。 周正难以适应,但老莫却习以为常,他往里面看了一眼,随后便拿出一根空心铁管伸了进去,随后他又将罐子里的东西,倒进了铁管之中。 紧接着,他便用那铁管开始小幅度的搅拌。 果然,老莫所制作的空心铁管,是直接浇铸而成的。 周正之前走访过多家铁匠铺,他们的浇铸方法都是将铁矿石,通过各种方法炼制成铁水,最后再进行浇筑成型。 这样浇筑出来的铁器便是生铁,也称为铸铁。 因为含碳,以及其他杂质比较多,所以这东西在十分坚硬的同时,也比较脆,若是有硬物磕碰,便会出现损伤。 而如果炼制铁水的时间过长,铁水便会变成熟铁,熟铁便是没什么杂质的铁,这种铁的特性是韧性较强,不易损坏,但比较软,容易变形。 这两种铁都不适合做枪管。 想要炼制出合格的枪管最好的材料便是钢。 初中学化学的时候周正便知道,生铁、熟铁、钢三种材料的区别便是含碳量不同。 不过究竟怎么转化这三者,周正确是忘了,至于融化铁的温度以及方式方法,他更是早就还给了老师,以至于现在看到老莫往里面倒东西的时候,还有些懵。 一番搅拌之后,老莫抽出了空心铁管,又将火炉封死。 “好了,再等会就能出炉了。” 周正震惊的指了指炉子说道:“你刚才往里面倒的是什么?” 老莫将罐子小心的收了起来,然后道:“碳粉,还有一些其他矿石的粉末。” “碳粉?”周正全身一震,一个埋藏在他脑海深处的名词跳了出来。 掺碳法。 而这时,老莫也开口解释道:“一般的铁匠炼铁,要么是练生铁,要么是练熟铁,这两种铁都不适合打兵器。” “想要打造出好的兵器来,就要练出来一种介乎于生铁和熟铁之间的铁来,也就是钢。” “一块生铁,经过千锤百炼,打出杂质便能变成钢,但这样做太浪费时间,一名工匠若要打出一把好兵刃来,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来锤炼,若是火候太大,或者太小,都有可能失败。” “我师父年轻的时候便开始钻研如何在练铁水的时候便直接练出钢材来,这样打造的时候,便可直接打造成型,无需再千锤百炼了。” “有一次,他无意间将碳粉掺和到了一炉铁水之中,那原本应该变成熟铁的铁水,竟又变回了生铁。” “发现此事之后,我师父便开始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将原本的熟铁变成钢材。” “他一直钻研了十几年才有所小成,临终之前,他才将这本事传给了我。” 果然是掺碳法。 因为煅烧铁水的时候,无法掌握铁水里面的杂质以及碳的含量,所以想要高效率的锻造出钢铁,便索性将生铁烧成熟铁,烧去里面所有的碳含量和杂质,之后再人为往里面添加碳粉,这样锻造出什么样的钢铁就完全可控了。 看着眼前的老莫,周正心中巨震。 或许在中国古代的时候,也有工匠发现了这种高效率的制作钢的方法,但很可惜没有流传下来,以至于中国的钢铁产量一直没有完成跨越式发展,不然的话,还有那些洋人什么事啊! 第七十四章 第一支燧发枪 周正直勾勾的看着老莫,他想要让其将方法公之于众,但又实在张不开嘴,毕竟这是人家安身立命的东西,若是公之于众,今后他还能吃饭? 似乎是看出了周正的想法,老莫笑了笑说道:“我告诉你这件事,便是不想让我这手艺失传。” 说到这,老莫踏步来到房屋的东南角上,他用手中的铁管杵了杵地面,然后道:“从这,往下挖八尺,下面有块石板,石板下面便是一个盒子,盒子里面有我多年研究出来的碳粉配方,还有很多其他配料。” “加入那些东西,能让锻造出来的铁器更为锋利耐用。” “我活着的时候你应该用不上那玩意,若是我死了,你便把那东西挖出来,自己留着用也好,公之于众也好,都无所谓。” 听到这话,周正的眉头舒展开来,他看着老莫,沉声道:“为什么交给我?而不是收个徒弟?” 老莫摇了摇头:“人太复杂,我弄不懂,所以我不收徒弟,但师父的手艺又不能失传。” “你是周老前辈的弟子,他的眼光不会错的,所以我将这东西交给你,你今后要走正道,不能用这东西,给那些歪门邪道打造兵器,知道吗?” 一句人太复杂,让周正不由得全身一震,看得出来,这位老莫也是饱经世事之后,最终才选择退隐江湖的。 想来他这古怪的脾气,也与那些经历过的事情有关。 周正咽了口吐沫,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过你也放心,别的不说,在白沟屯这里,没人能对你怎么样。” 老莫微微点头表示知道。 接下来便又是一阵沉默。 两个男人在一起,如果没人吹牛,也确实没什么话好说。 又等了半个时辰之后,老莫突然道:“你擅长用刀是不是?” 周正点头:“刀和枪都用。” 老莫闻言笑了,他说道:“你那杆镔铁大枪着实不错,我帮你打也打不出更好的,为报你收留之恩,就帮你打一把刀把。” 说罢,老莫来到火炉旁,将炉子打开,随后又用铁钳,将里面盛放铁水的炉子端了出来。 看着那红彤彤的铁水,周正心中一阵火热。 提起打铁,男人或许想到的只是炉火、燥热、汗流浃背。 但若是提起钢铁洪流,怕是没有几个男人不热血的。 如果此时的生产效率能提高一些,每年能生产出成千上万吨的这种钢铁,那周正便能直接跨越过冷兵器时代,进行第一次工业革命。 只可惜,生产效率这玩意,绝非一朝一夕能改变的,而且周正目前也没那个实力和权利去操弄这件事。 就在周正思索的时候,老莫已经将铁水倒进了模具之中。 “这刀要明天才能制成,你先走吧!” “好,那我明日再来。”周正对老莫的这把刀也颇为期待,如果今后能批量制作这种高级的兵器铠甲,那今后对他们的战斗力提升将会是巨大的。 回到家的时候,冯之舒几人已经睡下了。 周正奔波了一天,劳累无比,所以他同样倒头便睡。 次日清晨。 周正伸着懒腰从屋内走了出来。 屋外,江九儿也已经在舒展筋骨了,见他出来,江九儿笑着打招呼道:“早啊!” 周正左右看了看,没见到冯之舒和慕燕然的身影,便问道:“她们两个呢?” “说是去镇上采买东西,要中午才能回来。”说话间,江九儿坐到了小桌旁的板凳上面。 桌上有两碗热粥,还有一碟小菜。 经过这半个月的修养,江九儿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虽说腹部还有一道狭长的伤疤,但总归性命是没什么大问题。 周正也坐了下来,抿了一口粥,还热着。 “话说,你这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山里。” 江九儿似乎早就猜到了周正要驱赶自己,她莞尔一笑,说道:“怎么,我帮你把莫叔留下来了,你让我多住几天都不行?” 周正夹了几根小菜放到嘴里,然后道:“你留在这倒是无妨,反正你的脸也没什么人见过,但那些家伙隔三岔五便过来转一圈,若是被有心人发现了,我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此话一出,江九儿立刻缩了缩脖子:“你都知道了?” 周正翻了翻白眼道:“你受伤的第二天,他们便来探望了,想到他们担心你的情况,我便没有阻止,谁知这几日愈发频繁,也幸亏军营内全都是兄弟,不然这事早就泄露出去了。” 江九儿也知道,为了防止狂刀门的人来找麻烦,周正每天都会派人守夜。 老黑熊那些人,一次两次或许能蒙混过去,但次数多了,难免暴露。 想到这,江九儿用筷子插着饭碗,满面愁容道:“唉,说实话,我也想早点回山,但山上的情况你也清楚,没医生没药材,万一我这伤口再裂开了,岂不是直接死翘翘了?” “所以,你就再留我住上半个月,等伤势彻底好利索了,再让我回山如何?” 周正也不想把事情弄僵,于是便退让了一步道:“好,你可以留在这,但你的手下不能再来了,不然,我便让大夫弄些药打包给你送回山上去!” 见周正同意,江九儿自然是喜笑颜开:“好好好,今后我再也不让他们来了!” “对了,你这次去镇北关,那新来的总兵和你说了点啥东西?有没有要升你的官?” 周正本不想和她说镇北关的事情的,但想到很快那些消息都会传开,于是,他也便随口说道:“朝廷打算在雁荡山脚下修筑城池,安排我来监修。” “今后,还打算调集些兵卒过来在此镇守,你回山之后还是小心点好。” 江九儿闻言眉头挑了起来:“在雁荡山脚下筑城,这新来的总兵,是要和他九儿姐叫板啊!” 听到这话,周正眼神有些不对了,他看向江九儿道:“喂,你想干嘛?” 江九儿一怔,随后她便连忙笑道:“不干嘛?人家是总兵,我能干嘛?吃饭吃饭!” 她打着哈哈要岔开话题,但周正却看出了她苗头有些不对,于是便道:“我可告诉你,新来的那个总兵来头很大,行事风格也是雷厉风行,你没事别招惹他。” “这可不是威胁,只是劝告!” 虽说还未见识过陆瑾指挥战斗,但看其军事布置想来应该不是个酒囊饭袋。 江九儿陪着笑脸说道:“放心,他不来围剿我雁荡山,我就已经烧高香了,怎么会去招惹他。” “再说了,咱们两个还有约定不是,你不走,雁荡山上的人,绝不下山劫掠。” 劝告的话已经说了,听不听便是她自己的事了,周正自觉拿捏不了江九儿,于是也不再多说。 吃完了饭,他便向着军营扬长而去。 江九儿看着周正离去的背影,目光深邃。 “燕国公主、兵部尚书的女儿、如今又来了个侯爵勋贵,这镇北关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此时白沟屯已经完全步入正轨,新招募的六百多人在原来一百多名军卒的带领下,很快便适应了军营的规矩。 周正进入军营的时候,鲁大壮、张桓等人正好带着他们越野跑回来。 如今,越野跑已经从原来的六里改为了十里,也就是常规的五公里越野。 除此之外,还有军阵对战,体力训练,自由搏击,以及站队训练等等。 只是周正一直心心念念的教书先生却一直没能寻找到合适的。 这也可以理解,镇北关这地方,很多人连饭都吃不饱,就更不要说读书写字考科举了,就是那些教书先生,大多数也是考不上进士,为了混口饭吃,从而来到边关教书的举人们。 要知道,在大乾,可没有读书人不纳税的道理。 就是当了宰相,家里的田地也要纳税。 有些人,为了读书搏功名,便把田地卖了,结果也考不上,没办法,只能去吏部报道,找个教书的工作先混日子,等以后有机会再进行考试。 这些大多都是半大老头子,多年考不上功名,一个个脾气还臭的很,再加上那些当兵的通常以不识字为荣,不大配合教书先生的工作,以至于现在教书先生一位已经空缺很久了。 搞得周正不得不将大考小考的文字考试停掉。 整合军营和修建城池的事情,不着急通知,所以巡查了一圈军营没什么问题之后,周正便来到了老莫那里。 呲! 随着一阵水蒸气升腾而起,一把雪亮的雁翎刀便出现在了老莫的手中。 就在这时,周正走了进来。 老莫看了看手中的长刀,又看了看周正,说道:“你来的正合适,看看这刀,若是用着顺手,便给你开封了。” 周正忙上前将刀接了过来。 刀刚一入手,周正便觉手中一沉。 和之前的相比,手中这把雁翎刀至少要重上两三斤。 虽说刀身轻灵的话,速度更快一些,但以周正的力量,重两三斤对速度并没有太多影响,反而会因为刀身的重量,而增加杀伤力。 试着凌空挥舞了几刀之后,周正连连点头道:“好,此刀不错!” 老莫也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他笑着点了点头道:“我知你力气大,所以便打造的更加厚重了些,既然你用着顺手,那便给你开封吧。” 开封便是用磨刀石慢慢打磨出刀刃,这也算是个细致活。 虽说不算着急,但周正还是忍不住催促道:“莫叔,这刀可以先缓缓,您能不能先给我造出一把我要的那东西。” “也不用多,先造一把,今后我肯定是要改进的。” 听到这话,老莫笑了,他说道:“就知道你耐不住性子,喏,你图纸上的东西,我全都给你打出来一套了。” 说着,老莫便将桌上的一个包裹递给了周正。 后者打开包裹一看,只见里面有着大大小小的配件。 这些东西,全都是用钢材一体浇铸而成的,轻轻抖动一下,铁器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好好好,我这就实验一番。” 说罢,周正马不停蹄的跑了出去。 老莫见状笑了笑,随后便来到磨刀石旁,他本想立刻打磨的,但想到今后要批量制作刀剑,这种事不可能全都自己来做,于是,他便对着门外的几个兵卒道:“喂,进来几个人,我教你们怎么磨刀!” …… 大乾的火药并不算违禁品,只是因为太过危险,所以没什么人做。 而这火药的配方也十分寻常,是那种普通的粉末状火药,这玩意爆炸烈度较低,且易受潮,用起来十分不方便。 周正已经差人去购买硫磺和硝石了,至于木炭,他自己就能烧制,等这些东西齐备之后,他便自己调配炸药。 虽说现代当兵不需要手搓炸药包了,但一些基础的理论知识还是要有的。 带着枪械配件来到野外,一件件的将其组装了起来,虽说零配件有些不太合适,但勉强也能对得上。 如果这次能试验成功,接下来便是将其中的一些配件改成木质的,这样可以更加方便枪械组装,也能减小枪械击发时的震动,同时也能让枪整体变轻,还可以节约成本。 取出准备好的普通火药,周正将其倒入枪管之中,夯实之后,再放入一粒铅丸。 最后,又往燧石激发器那里倒上一些火药。 做好准备之后,周正举起这杆燧发枪,对准了前方的一棵小树。 啪! 扣动扳机,枪械内部那根簧片随即便带动了燧石下落。 砰! 燧石和枪械卡槽碰撞,擦出火花,引燃了激发器内的火药。 火药爆燃,又将枪管内的火药引燃。 一连串的化学反应下,枪管内的火药发生爆炸,巨大的推力瞬间便将内部的弹丸推了出去。 啪! 一声爆鸣,铅丸准确的命中了前方的小树,并深深的嵌入到了树干之中。 而在射出这一发弹丸之后,周正只觉自己的手像是断了一般,毫无知觉了。 因为整体都是铁质结构,所以火药的后坐力没有任何缓冲的便落到了周正的手腕上,巨大的力量,让周正都疼的满头是汗。 “谁在那里?”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高呼。 周正回头一看,只见一队巡逻的兵卒正快步跑来。 为了防止走漏风声,周正忙道:“是我在这,没事,你们回去吧!” 第七十五章 筑城 兵卒们见是周正,也没多想便回去了。 留在原地的周正则开始思索起如何改进这支火枪。 燧发枪的射速虽然比火绳枪要快很多了,但装填速度终究是硬伤,双方兵卒若是正面交战,最多也只有射两发的时间。 想要缩短射击时间,要么将装填方式改为从后面装填,要么便增设枪管,直接改为多发连射。 从后面装填,所需要的制作工艺将更为精细,尤其是密封方面和安全性,绝非现在的工艺能做出来的。 而增加枪管也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模仿左轮枪,只制作弹巢,打一枪转一下弹巢便能连续发射。 这种方法同样难以进行密封。 第二种便是将单独的一根枪管,变成三根,这样既有了密封性,又能保证射速。 但这样做成本便会增加,且枪械的重量也会翻倍增加。 总的来说各有优劣。 这下周正有些头疼了。 火枪之所以要优于冷兵器,完全是因为其远距离的杀伤力。 如果不能形成持续火力,这玩意在打出一枪之后,和烧火棍子也没什么区别。 就算之后能够在枪械上装备刺刀等玩意,也不如纯粹的长枪等冷兵器好用。 思索半天,周正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自远处传来。 抬眼一看,正是江九儿骑着她那匹枣红马过来了。 “刚才什么动静?”江九儿左右看了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周正并未回话,而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说道:“你都开始骑马了?怎么还怕撕裂伤口?” 若是旁人,听到这话,估计会面红耳赤一番,毕竟刚才还以此为借口耍赖要留在周正家呢,如今便骑起了马。 然而,江九儿却浑不在意,她左右看了看,最终目光落到了周正手中的火枪上面。 “嘶!这便是你让莫叔造出来的东西?” 说话间,江九儿已然翻身下马来到近前。 周正也没什么好避讳的,直接将火枪递了过去。 江九儿摸了摸还有些发烫的枪身,说道:“刚才就是这东西闹出的动静?” “嗯!”周正点头。 “再让它响一下,我再听听。”江九儿又将火枪递了回来,此时她的眼中满是好奇。 周正还在发愁如何改进,本不想搭理她,但看其灼热的目光,若是不给她再放一枪,估计她又会缠个没完,于是,他也只得重新装填弹药。 一切弄好之后,他抬起枪对准了不远处的小树道:“捂好耳朵!” 江九儿依言,缩紧了脖子捂住了耳朵。 砰! 又是一声闷雷般的响声,铅丸又被射进了小树之中。 江九儿瞪圆了双眼,快步来到小树前,看着深深嵌入小树内部的铅丸,再看看一脸凝重的周正。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喂,我说,你弄这玩意,不是来对付我的吧!” 周正扶额无语:“这东西我是打算代替弓箭来对付辽国骑兵的,你那小山寨还不配用这玩意对付!” 江九儿一听,顿时鼓起了嘴巴,但不得不承认,如果周正拿着这玩意进行攻山,那他们防守起来,可就相当吃力了。 重新将火枪拿到手中,周正开始仔细思量改进方法。 “如果能造出子弹来,那一切就好办了。” 以子弹的弹体为密封装置,中间装填火药进行射击,这样一来,弹丸便能从后方装填,再将燧发装置改为撞针…… 靠,这不成三八大盖了吗? 周正摇了摇头将脑中的想法甩了出去。 制式子弹这玩意,想要批量制造还不太现实,而且现在的制造工艺参差不齐,别最后造出来装不进去,那麻烦就大了。 想来想去,周正还是没能想出什么高效的改进方法来。 要形成持续火力,目前最好的办法,也只能是提高士兵们装填火药的速度。 若是如此的话,便只需要好好琢磨如何让士兵们更加方便的掌控火铳便可以了。 至于和敌军的近身战斗,便需要用军阵来进行弥补了。 打定主意,周正也不再理江九儿,而是快步的跑回到了家中开始画起了图纸。 既然要造制式枪械肯定要有准星和照门,枪身采取木质包裹,可以缓冲枪械的后坐力,增加其耐用性。 枪管的头部,还要预留下卡扣的位置,用来装三棱军刺类型的军刀,这样的话,兵卒们就算没了弹丸,手中的枪也不至于变成烧火棍子,依旧能和敌军近身搏斗。 而且,如果能熟练掌握刺杀术的话,对付一般的军用长枪,也未必不能一战。 周正火急火燎的将图纸画好,随后便给老莫送了去。 后者此时正教那些军卒们干些基础的体力活,看到周正的图纸之后,也没多说什么便收了下来。 对他来说,什么铁器都无所谓,只要做好模具就行了。 随后周正又找到了军屯内的几个木匠,将枪托的图纸交给了他们进行制作。 和老莫相比,这几个木匠就好伺候多了,一个月二两银子,包吃包住,他们便会卖力的干活。 看到图纸,木匠也没多说什么,直接便去做了。 接下来便是时间问题了,等做出样品之后,再精益求精的进行改进,这就急不得了。 搞定这些之后,周正便带上铁枪,骑上战马开始绕着雁荡山巡视。 虽说自己说了不一定算数,但究竟在哪里筑城,他心中终究要有个底。 雁荡山方圆足有五十余里,很多地方都不在白沟屯范围之内。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雁荡山上有很多土匪,所以雁荡山脚下很大一片范围之内,都没有人烟。 周正一个人骑马在正冲着白沟屯的方向转了两圈,很快他便发现了两处可以建造城池的好地方。 一处位于雁荡山环抱之中,三面环山,防守压力很小,而且修筑城池的时候,还可以依托山体进行修建,成本上也能节约很多。 还有一处是位于三条官道的交界处,这里也是之前黑煞虎山寨盘踞的地方。 在这修筑城池,不管是行军,还是运输粮草辎重都十分方便。 第七十六章 李文纲的信 修建完城池之后,固然需要有人守卫,但城池周围的土地也是需要兵卒们耕种的。 所以,就算新城修起来了,白沟屯也不会完全废弃。 也就是说,如果不重新征调兵卒过来驻守的话,兵卒们在守城的同时,还要兼顾屯田,这样修筑城池的地点,自然是距离白沟屯越近越好。 周正一边巡视一边思量。 突然,前方传来了两声惨叫。 “救命!救命啊!” 此时天色已经到了傍晚,本想回家睡觉的周正,听到这声音,赶忙策马赶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名手持长弓的男子慌慌张张的从前方的山坳里面跑了出来。 男子看到周正后,赶忙急呼:“兄台,救命!救命啊!” 自从上次在小树林吃了亏之后,周正出行都会带上兵刃,今天也不例外,他跨马擎枪,说道:“往后走!” 男子赶忙跑到周正背后。 紧接着,七八只野狼便从山林之中窜了出来。 这里是雁荡山脚下,周正原以为是山上的土匪耐不住寂寞下山打劫,却没想到这家伙竟是被野兽追上了。 野狼的出现,让周正胯下的战马都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周正摸摸了战马的鬃毛,安抚了一下,战马这才站定。 而那些野狼在看到周正之后,似乎是被其气势给镇住了,一时间也不敢上前。 虽说有把握干掉这几只野狼,但身后还有个人,而且这战马似乎也不太得力,于是周正便打消了主动冲锋的念头。 他看向那男子道:“给我弓箭!” 男子似是找到救星一般,赶忙将弓箭递了过去。 周正试着拉了一下,这弓实在有些软,射程绝对超不过三十步。 不过应付这些狼应该是够用了。 周正将长枪戳到地上,随后张弓搭箭对准了前方的狼群。 嗖! 一支雕翎箭飞掠而过,被瞄准的那只野狼赶忙后退想要躲避,但这弓箭速度太快,它转身的瞬间,弓箭也到了,正好从胸部穿了过去。 “嗷呜~!” 野狼发出惨叫,其他的野狼见周正不好惹,赶忙转身向着山林内撤离。 此时正值初春,万物复苏,不宜狩猎,所以在对方退却之后,周正也没再追击。 低头再看那男子,只见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你是附近的猎户?”周正将弓箭还了回去。 男子接过弓箭,红着脸说道:“惭愧惭愧,小生是邢州府的秀才,不是什么猎户。” 一听这话,周正顿时轻蔑一笑:“秀才?难不成你是来这练习六艺的?” 自从上次老丈人在军队漏了一手之后,周正也了解了所谓的君子六艺,不过这家伙的手艺实在差了点,弓软绵绵的不说,还让几头野狼赶成这样。 最重要的是,官府也有明文规定,春季不得进山狩猎,而这家伙却不守规矩,若非今日碰上自己,他怕是要葬身狼口了。 男子也感受到了周正的态度,他陪着笑脸解释道:“壮士误会了,小生不是来练六艺的,只是听说这里有野兽出没,恰巧家母又生了病,所以便想来这打些猎物换钱。” “谁知……呵呵,谁知学艺不精,险些葬身狼腹。” “对了,多谢壮士救命之恩,小生在此拜谢。” 说着,男子对周正深深鞠了一躬。 听到其是为母狩猎,周正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一些,他说道:“你倒还是个孝子,只是官府有令,春季不得狩猎,附近的猎户在春天也都会在家歇着,让山林中的野物休养生息。” “你此时狩猎,怕是会被山上的野物生吞活剥了。” “这样吧,那只狼你带回家卖了钱,兴许能给你娘看病了吧!” 此时,被周正射中的那只狼,已然失血过多咽了气。 在这个肉材昂贵的地方,狼肉虽然不好吃,但也能卖些价钱,除此之外还有狼皮和狼牙,都能卖给皮货商换些银钱。 听到周正大方的将狼送给自己,男子又是对周正一阵鞠躬行礼,并万分感谢道:“多谢壮士,多谢壮士,小生身无长物无以为报,若今后能高中进士,定对壮士涌泉相报。” “对了,还不知壮士姓名。” 周正也不掩饰,直接道:“白沟屯,周正!” 此话一出,那男子顿时僵在原地,他直勾勾的看着周正道:“您便是在镇北关以一敌九,连杀九名辽国武士,还出了一副绝对,让辽国铩羽而归的周正,周大将军?” 饶是这些功绩没什么差错,但听到周正耳朵里,他还是有些脸红,尤其是将军二字,更是让他浑身不自在。 “咳咳,是我,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算不上什么功绩,至于将军就更不要说了,我现在还只是白沟屯的屯长,担不起这两个字。” 男子见状继续拱手道:“之前还以为周屯长应该已有而立之年,想不到竟这般年轻英俊,当真称得上是少年英才。” “小生佩服!佩服!” 周正被这一番彩虹屁吹得有些头皮发麻,他觉得,自己要是继续在这听对方吹嘘自己,怕是都要上天了,于是,赶忙找了个由头道:“咳咳,我军屯中还有事,先走了,你带着这狼也先回吧,回见!” 说罢,周正便要离去。 男子伸手想要拦住,但周正骑马飞快,眨眼间便已不见踪影。 回头再看看那老狼的尸体,男子挠挠头道:“唉,还想让周大屯长帮忙拉一下的。” “算了,自己背回家吧!” 刚才男子对周正的一番吹嘘,除了本身对他的极度钦佩之外,还有便是想要将其哄高兴了,再借他的战马用用。 谁知,周正根本不吃这套,扭头便走了。 无奈,男子只得来到狼尸旁,将其背到了背上。 一头狼少说也有六七十斤的重量,而这只狼算是比较壮的,足有一百多斤。 男子身体本就孱弱,背着这一百多斤的重量,没走几步便气喘吁吁起来,然而就算如此,他也不敢停下。 这倒不是他急着回家换钱给娘治病,而是后面便是雁荡山,万一那些狼去而复返,他这条小命可就交代了。 就在男子累的满头大汗之际,前方竟又响起了马蹄声。 抬头一看,正是去而复返的周正。 吁! 周正一勒缰绳,战马先是直立站起,随后前蹄落下便停在了原地。 “你说你是秀才,而且娘生病了?” 男子还在想周正为何去而复返,听到问话后,他木然的点了点头道:“是!小生是邢州府的秀才,而且娘也确实生病了!” “您要是不信,可随我去邢州府看看!” “邢州府距此有四五十里,你是怎么过来的?”周正挑眉询问。 男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条腿,随后道:“走过来的。” 周正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道:“既然你娘生病了,我给你介绍个当教书先生的活,你干不干。” “一个月,我给你五两银子,另外还包吃住,你娘若是方便,也可以接到这里来养病!” 男子闻言眼睛瞬间瞪的滚圆:“一个月五两银子!还管吃住!” 请先生之前周正已经打听过了,一般的先生教书,一个月一个学生也就收几十文,或者是相应的物品。 如粮米、红枣、干果、布匹之类的,反正价钱差不多就行。 教的学生多赚的就多,教的学生少赚的就少。 北境比较穷,大多数人去私塾也就认几个字,会写自己名字就行,没什么人奔着考功名去。 所以,一个先生能收三五十个学生便是不少了,算下来一个月也就是一二两银子。 周正出五两,已经是翻倍了。 见对方半晌没个回应,周正又道:“怎么,嫌少?” “不不不!”男子连连摆手:“不少了不少了!我是想问,真的有五两银子吗?而且,都教什么人读书?” 周正道:“教军官,也就是那些当兵的,也不用让他们写文章考秀才,只需认得常用的字,会写简单的文书便是。” 此话一出,男子顿时也想起了不久之前,有人也曾请自己去当教书先生,不过那时并未谈及薪酬。 他原本还有些意动,但听一些前辈们说,去教的都是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兵痞,这些家伙一个个不学无术,都是些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 再加上男子要备考这次的会试,所以便没去成。 谁知,待遇竟如此丰厚。 想到家中突生重病的母亲,他赶忙点头道:“好好好,我去,我去!” 说罢,他背后的狼尸也不要了,直接丢到了地上,然后拍了拍手说道:“周屯长,我这就回邢州接我母亲!” 看他这副急切的样子,周正翻身下马道:“会骑马吗?” 男子看了看那马,有些尴尬道:“小时候学过一些。” “那骑马去吧!还快些!”说着,周正便将缰绳交到了男子手中。 接过缰绳,男子略显笨拙的翻到了马背上,随后道:“好,周屯长,我明天便去你们军营报道。” “嗯!”周正点了点头,随后又突然想起还没问对方名字,于是便道:“对了,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一边拨转马匹,一边说道:“我叫庞春,广龙庞,春天的春。” 说罢,庞春策马离去,只是骑的有些晃晃悠悠。 目送他离去之后,周正便用长枪挑起狼尸的咽喉大步的向着军营方向走去。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 回到家中,冯之舒已经做好了饭菜,见周正回来,她忙去锅中盛饭。 江九儿和慕燕然已经吃过了,二人正在院中拿着木棍来回比划,看那架势像是在切磋武艺。 很快粥米便端了上来,冯之舒一边给周正拿酒一边说道:“对了,今天我路过驿站,恰巧有你的一封信,便一并带回来了!” “信?谁寄来的?”周正接过酒坛道。 “你猜猜!”冯之舒笑着卖起了关子。 周正眼珠子一转,随即道:“是岳父大人到益州了?” 冯之舒笑着摇了摇头道:“益州距离这里数千里,哪有那么快?” 这下周正就不知道了,他平日都在白沟屯活动,也不怎么出门,旁人也不认识啊! 眼见他猜不出来,冯之舒随即从怀中将书信拿了出来:“是李文纲李相给你寄来的。” “啊!”周正接过书信看了一眼,上面确实是李文纲的署名。 自从李文纲回京之后,他便再没其他动静,如今突然寄信过来怕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上面还有火漆封存,显然是不想让旁人看到。 将信封拆开,周正便看起了信件。 书信的开篇,李文纲先说了一圈套话,最后委婉的表示,周正之前立下的那些功劳还需要过段时间才能进行封赏。 至于原因,便是陆瑾当了镇北关总兵,而周正也没跟着林业南下。 李文纲和陆瑾不熟,能不能提拔周正还要看陆瑾的意思。 当然,如果周正急于提拔,李文纲也能想办法把他调到其他地方,出任游击甚至是参将。 看完这些,周正一阵沉默。 自己率众突击了耶律飞的大营,击溃了他所属的亲卫军,动摇了辽军阵线,直接导致对方战阵击溃,最后鲁大壮甚至还活捉了耶律飞。 之后,更是以一己之力逆转和大辽的比斗,为大乾保住了一百里疆土。 如果算上耶律飞换回来的一百里,还有对对子的那一百里,便是三百里疆土。 这功劳若换作旁人,怕是早升官了。 但现在自己还是在这白沟屯屯长的位置上。 周正倒也不是贪恋权位,只是心中有些不服气罢了。 接着往下看。 李文纲又开始诉苦,先是说目前朝廷很多人都不支持北伐,只支持防御。 在陆瑾成为镇北关总兵之后,一直掏不出来银子的户部,竟拿出了一百万两白银,协助陆瑾修筑城池,加固北境防御。 要知道,之前林业请求调拨十万两白银购买养育军马,户部可是严词拒绝的。 显然,陆瑾和这些主和派算是一路人,你小子在他手下干活,别整天喊打喊杀的,要学会低调些。 最后,李文纲又提醒道,虽说大乾和大辽算是议和了,但大辽却干了一件恶心事,那便是扣留了之前派去大辽的使者,礼部侍郎黄会之。 虽然辽国的书信上说,是黄会之来到大辽之后,主动归降,不想回家了,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黄会之的老婆孩子都还在大乾,就算没有老婆孩子,大乾的人,也不大可能主动投奔北辽。 更何况,黄会之是礼部侍郎,官居三品,前程远大,未来就是身居丞相之位也不无可能,傻子才去投奔北辽。 虽然李文纲几次劝说宣和皇帝据理力争,找辽国要人,但宣和皇帝却不想惹事。 他不仅没找辽国要人,反而在张国昌的劝说下,为了保留颜面,竟直接将黄会之的妻女以叛国连坐之罪发配边疆了。 虽然宣和皇帝这事干的龌龊了点,但由此也能看出辽国贼心不死,我大乾还要做好备战工作云云。 看到这,周正只觉一阵恶心。 娘的,给你干活,结果受了欺负你不帮忙也就算了,反而和外人合起伙来欺负自己,这是什么狗皇帝? 虽说心中窝火,但周正却也无可奈何,李文纲都没办法,他还能怎么样? 最后,李文纲又劝说周正安心留在镇北关,如果镇北关真有什么差池,还需要他在那撑着。 甚至,他还给周正画了一张大饼,说什么用不了多久冯程便会官复原职,到时候以他的战功必定能受到提拔。 未来成为镇北关总兵也不是不可能的。 看着手中的书信,周正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李文纲,除了有一张嘴之外,实在的东西实在没有。 要自己好好干活,又不给权利。 还说了这么多恶心人的事,早知道就把这书信一把火给烧了。 眼见周正脸色有些不对,冯之舒也不敢再开玩笑了,他忙问道:“怎么了?出事了?” 周正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便将书信递了过去:“你自己看吧!” 冯之舒接过书信看了一遍后,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这些尸位素餐之辈,真该严惩!” 虽然心中窝火,但周正也知道,以现在自己的能力是无法改变现状的,所以他只能沉声道:“罢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有什么事,也轮不到咱们顶着。” 冯之舒闻言,也只得一声长叹:“唉,要给相国大人回信吗?” 周正沉吟片刻后,说道:“回一个吧,就说信已经收到了,相国大人担心的事,我也明白了,只要陆瑾不针对我,我便会守在这的,至于升官发财之类的,我不强求。” “相国大人若真觉愧疚,便把鲁大壮活捉耶律飞的功劳兑现了吧,就算不升官,也要奖赏一些银两什么的。” 第七十七章 生动的一课 次日清晨,来到驿站将信送出去后,周正便来到了军营。 远远的,周正便看到庞春坐在一辆马车上,似乎在等待什么,那马还是他昨天骑的那匹,后面的车驾上,还有个老太太坐在上面。 这时,庞春也看到了周正,他赶忙迎了上去道:“周屯长,我来了!” 此人倒是守时。 周正点了点头,说道:“跟我来。” 来到军营大门前,周正对负责守门的兵卒道:“姜叔来了吗?” “回屯长大人,还没!”兵卒道。 “徐裴呢?”周正又问。 兵卒想了一下,说道:“来了,在仓库。” “让他过来一下。”说罢,周正又看向马车上的老太太:“老夫人,我这就给您安排住处,再帮您请个大夫看病!” 此话一出,庞春感动的无以复加,刚才照面的时候,他本来还想先预支一个月工钱来着,没想到,周正直接要帮他母亲看病。 然而老太太似乎并不买账,她看了一眼周正,说道:“嗯,知道了,放心,等我儿子高中进士之后,会还你钱的。” 周正顿时无言,这老太太,脾气还挺大。 庞春闻言忙道:“娘,您不是常说知恩图报吗,周屯长如此照顾我母子二人,您怎么能对他这种态度。” 此话一出,老太太顿时火了,她指着庞春骂道:“混账,有对你娘这么说话的吗?” 呵斥完儿子,老太太又看向周正道:“他不过是看你能高中进士才略施小恩的,今后还了便是了。” “一个小小的屯长而已,又不能对你仕途有所帮助,犯不上知恩图报!” 说罢,老太太看向别处,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这种拿自家儿子当宝贝的老太太,周正之前也见过,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便是离她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庞春没办法指责母亲,所以只得对周正陪着笑脸道:“屯长大人,我母亲就这样,还请您多担待些。” 周正自不会和一个老太太计较,他点了点头,此事便算过去了。 很快,徐裴便匆匆赶了过来,见到周正后,他略显慌乱道:“周大哥,找我什么事?” 周正指了指庞春和老太太,说道:“这是我为咱军营请的教书先生,车上的是他母亲,你帮忙安排一间住处。” 说罢,他又凑到徐裴耳畔道:“找个偏点的房子,这老太太脾气大,让人躲着她点!” 徐裴闻言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办!” “先生,请跟我来。” 庞春闻言对周正拱了拱手道:“多谢!” 随后他便驱赶着马车跟随徐裴进入了军营。 等他们走远之后,周正又对着徐裴补上一句道:“对了,再去请个大夫,帮老夫人诊治诊治!” “知道了!”徐裴应声。 送走了徐裴之后,各部兵卒和军官们也陆续到来。 日常的训练正式展开。 周正依照惯例巡视了一圈之后,便找到了姜武道:“姜叔,昨天刚好碰上个秀才,我和他说了一下让他来这教书的事情,他答应了。” “今后日常训练推迟两个时辰,早上让军官们全都来听先生讲课,如果有兵卒和附近的孩子想听,也能来听,不过不能出声。” 听到这话,姜武顿时瞪大了眼睛:“秀才,哪里来的秀才?” 周正随即便将庞春的出身说了一下。 姜武闻言点了点头道:“他呀,我知道,上次我还去请过他,不过他当时说要备考会试便没答应,想不到倒是被你请来了。” 周正闻言笑了笑道:“这就叫该着吧!” “好了,中午的时候,咱们便开课,我也听听,看他到底有没有本事。” “嗯!行,我来安排!”姜武应声道。 军卒们一番训练之后,庞春也将老母亲给安排好了,到了中午的时候,军队内班长以上的所有军官,全部集中到了校场上。 之前周正的设想是让所有军卒都要学习文字,但现在白沟屯兵卒的人数激增到了八百人。 八百人全都站在那听课,最后排的,怕是什么都听不到。 所以,周正也只能先教给各级军官,再由军官教给那些兵卒们。 但就算如此,这一堂课来的人也足有一百多号,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人趴在窗台外面旁听。 看着下方一个个膀大腰圆的粗犷汉子,登上高台的庞春不由得有些胆怯。 周正看出了这一点,他直接走上去说道:“全体起立。” 一声令下,包括姜武在内的众人全部站立起来。 随后,周正看向庞春道:“这位便是我为你们请来的先生,先生名叫庞春,是邢州府的秀才,大家欢迎一下。” 说罢,周正便带头鼓起掌来。 下面的军官们也赶忙开始鼓掌。 自从上次周正发怒之后,这些军官们也都明白,周正让他们认字是动真格的,不是含糊。 在大乾,鼓掌一般代表着赞同,高兴,喝彩的意思,所谓拍手称快便是这个意思。 而在周正这,则完全是后世欢迎的意思。 当然,庞春是不懂这些,不过他也看得出来,这些军卒们并不像传言中的不学无术,如此他自然也轻松了不少。 鼓掌过后,周正便开始训话了。 他对着下方的军官们说道:“好了,新的先生请来了,接下来能学多少便看你们的本事了。” “今后每次大考小考都要进行书写考试,考得也不只是你们,你们手下军卒也全部要考。” “他们或许此时不在这,不过你们在这就行,你们学了,回去之后也能当一次老师,教给他们。” “等考试的时候,随机抽取人员进行默写,一切成绩计入总分之中!” 此话一出,一众军官们不由得狂咽吐沫。 之前还想着自己好好学习便能交差,想不到,还要教给手下兵卒,这下可更加完蛋。 眼见这些人有些犯怂,周正又道:“当然,如果有人不想当这个职务也无妨,站出来本官立刻换人。” 这下,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他们有人虽说确实不想干了,但也不可能在这里说出来,给周正难看。 宣布完考试项目之后,周正便对庞春道:“庞先生,这课堂就交给您了,今后谁敢找您麻烦,你直接和我说,看我不收拾他们。” 说着,周正还警告似的看了一眼台下众人。 台下的军官们纷纷低下头,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说罢,周正对庞春拱手施礼。 庞春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他赶忙还礼。 做完这些之后,周正便回到了台下的座位上。 庞春扫视着台下的众人,他深吸了一口气道:“诸位,都是保家卫国的勇士,如今周屯长让诸位随我学习文字,当是想要让诸位多长些见识,多一份本领。” “在下不才,承蒙周屯长赏识,邀来为诸位讲学,实乃一大幸事,在下必当全力以赴,将毕生所学教于诸位。” “当然,在下也并非大儒,若有什么讲的不对的,或者做的不对的,还请诸位多多担待。” 说罢,庞春又对着台下众人拱了拱手。 他这番表现让那些军官们连连点头。 之前姜武请过来的教书先生,个个牛气冲天,一副老子人上人,你们全都是垃圾渣滓的样子。 而且,那些教书先生教的东西也有些故作高深,动辄之乎者也的引经据典,说一些别人都听不懂的话,以此来彰显自己的优越。 并且,他们教起文字来往往没什么耐心,写个字教一遍,如果再写不出来,动辄便打手心。 对待这些军卒,像是对待那些不敢反抗的孩子一般。 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又哪里受过这等气,所以便有些人故意和老师对着干,如此自然便气走了不少老师。 而现在,不仅有周正的威慑,这位年轻秀才对他们还如此客气,所以军官们自然十分客气。 等庞春说罢,军官们便又自发的拍起手来! 做完介绍之后,庞春便也开始了自己今日的教学。 他抬出一个箭靶子,上面贴着一张纸,纸上写着最简单的一个人字。 庞春指着那字问道:“诸位,有人认识这字吗?” 莫说之前周正请过先生,就是没请先生,也有不少人认得这字。 有人站起来道:“我知道,这是人字!咱们都是人!哈哈!”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哄笑。 若是之前的老先生,听到这笑声,估计已经拉成驴脸了。 但庞春却满脸笑意,他点头称赞道:“不错,这便是人字。” “一撇一捺,两笔便组成了人字,可你们知道人字为什么这样写吗?” 这下下面的人瞬间便不吱声了,不止这些人,周正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人就是人,怎么还讲怎么写?难不成你还能把仓颉大神请下界来讲讲? 就在周正疑惑之际,庞春又拿出一张纸来贴到了靶子上,然后便开始用毛笔书写。 “人字最开始是这样的,这是手,从这延伸到这就是脑袋,身子,最后是两条腿,这便是人字!” 庞春写完,纸上赫然是一个类似于小篆笔法的人字。 一名军官们看到后,高声道:“嘿,还真像是个人在哪干活呢!” 其余的军官也连连点头。 庞春随后又道:“之后,人们觉得这样写比较麻烦,便简化了一些,直到变成这样,一撇一捺,便像是一个人在走路!这下诸位能记住了吧!” 此时一众军官们像是被带入另一个世界一般,他们绝大多数人只知道人字怎么写,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写。 如今庞春这么一讲,估计这些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讲完了人,庞春又让人抬上来几个箭靶,然后又依次写下了囚、从、众、谷、仓等八九个由人字为偏旁的字。 随后,他便开始一一介绍起了由来。 从字形结构进行分析,有的还编成一个故事来加强记忆,教了小半个时辰,将这些字教完之后,庞春便让人将箭靶上的纸全都撤了下来。 然后道:“教书并非一蹴而就,今日咱们便先学这十个字,现在有谁把这十个字给记住了,上台来书写一番。” “当然,写错了也没关系,咱们时间还很充足,我能慢慢教你们!” 此话一出,战场上冲锋在前的一众军官们,纷纷变怂,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眼见没人配合,周正随即对庞春道:“先生,既然他们没人说话,想必是都会了,您随便叫个人上去便是。” 庞春无奈的点了点头,他左右看了看,最终他的目光落到了张桓身上:“这位壮士,要不你来试试!” “啊!我?”张桓用手指指向自己。 庞春点了点头道:“对,来吧,写错了也没关系。” 张桓不想上去,刚才他听课的时候,虽然没像之前那样神游太虚,但实际写起字来,却也不敢说能写下来。 于是,他便想要往后抽。 就在这时,鲁大壮一脸坏笑道:“哦!张百户怂喽!” 此话一出,张桓立即涨红了脸,旁边的人也是一片哄笑。 “哼!写就写,怕什么?” 说罢,张桓大步走了上去,接过庞春的毛笔,他蹲到箭靶前,用手抓着笔一撇一捺的写了上去。 虽说写的歪歪扭扭的,但勉强也能看。 “这便是人字,先生我写的可对?” 庞春竖起了大拇指道:“对!对极了!” 张桓龙行虎步的来到第二个箭靶前,刷刷刷又将囚字写了出来。 “人被关起来了,就是囚犯,这便是囚字,先生对不对!” “对!这便是囚字!”庞春再次点赞! 接下来张桓又依次将其他的字写了出来,他越写越有信心,并且一边写,还一边将庞春所讲的东西又全都复述了出来。 当最后一个字写完,庞春忍不住一声长叹:“唉!” 原本得意洋洋的张桓,听到这声叹息之后,顿时如坠冰窟,回头再看看写的那些字,虽说歪歪扭扭的,但大体上也还过得去。 于是,张桓忍不住对庞春问道:“先生,可是我写的有何错漏?” 庞春满脸愁容的摇了摇头:“没有错漏。” “那您为何叹息?”张桓更为不解。 庞春扫了一眼众人,又是一声长叹道:“唉,你不到小半个时辰便学会了十个字,如此天赋比我可强多了。” “当年我初学字的时候,一天才能学会五个字!” “若我教你们个一年半载的,你们岂不把全天下的字都学会了,到时候再考个秀才,今后岂不是要和我争举人的名头?”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哄堂大笑。 张桓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虽说庞春的演技不错,但在场众人也都明白,这位先生是在鼓励他们呢。 就他们这些人,莫说秀才,就是童生怕是这辈子也难考上。 看到这,周正已经不需要再看下去了,相信有这位庞春先生在,白沟屯的扫盲大业怕是要早早的完成了。 所谓神枪手都是拿子弹喂出来的。 学文化也少不了笔墨纸砚,虽然这玩意比较贵,但也总要有实操的机会才能学习。 于是,在下课之后,周正便找到了徐裴道:“得空去采买一些笔墨纸砚,也不用太好,能用就行,保证每个班都有一套,可以用来学习。” “咱们买的多,和那商贩还还价,若是价钱合适,咱们便一直在那里购买。” 听到这话,徐裴脸色有些难看。 周正见状皱起了眉头:“怎么,钱不够?” 徐裴连连摇头:“不,钱够,还有很多呢。” 上次清点仓库的时候,钱还有两万两左右,就算新招募了许多兵卒和百姓,也不至于将钱财花光。 等入夏之后,今年的夏粮一收获,便又是一大笔银子进账,如此也算是有了进项。 所以,周正也没多想,便离去了。 而徐裴则脸色难看的向着家里走去。 请来了这位先生,周正自是心情大好。 再来到老莫的作坊处。 只见,此时的老莫,正躺在长椅上指使着兵卒们干些杂活看上去无比惬意。 周正原本调拨给他五十人的,但在作坊建成之后,他便遣散了四十个,只留下十个。 如今这十人又要帮他烧火,又要帮他运送铁矿石、木炭等物品,每天忙的不可开交。 当然,作为回报,这些人是不用参加训练和考核的,而且周正每人每月也给他们一两银子的补贴。 很多时候,空口白牙毛用没有,要人听话服气,还是要真金白银。 见周正过来,老莫笑着为其倒了杯水,然后道:“这有人帮忙,当真是轻松不少啊!” 此时的他,怕是早忘了曾口口声声说不收徒弟的自己了。 当然,周正也不会让技术人员干活的,只要他能成批次的造出火枪来,莫说在这闲着喝水,就是天天喝龙井,周正也能想办法给他弄来。 “对了,新家伙做出来了没有?” 老莫闻言只翻白眼,他说道:“你当烙烧饼呢?你那东西需要做好模子才能进行制作,上次是建房子的时候,我抽空帮你做了一个,现在这个,还要再等几天。” “不过,你这刀我帮你弄好了,既然来了,便一并带走吧!” 第七十八章 泼妇 看着眼前雪亮的长刀,周正的嘴角勾了起来。 那铁枪虽然用着顺手,但实在太沉,拿着出去比较麻烦,有了这刀,今后就方便多了。 “多谢,您先忙着,今后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便是。” “嗯!”老莫点了点头,又坐回到了长椅上。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呼喊道:“屯长大人在这吗?” 是何必的声音。 将刀收入刀鞘之中,周正走出了工坊。 见到周正,何必露出了一副贼眉鼠眼的表情。 他上前道:“屯长,借一步说话。” 这家伙露出这种表情,一般来说都是有事发生,于是,周正便也随他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怎么了?” 何必又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他才说道:“屯长大人,您有没有觉得这段时间徐裴有些不对劲?” 此话一出,周正顿时想到了之前徐裴的几次失神。 “嗯,是有些不对劲,怎么,他家里有事了?” 何必一脸神秘的说道:“我家和他家挨着,最近几天,这家伙经常和他媳妇吵架,干活也心不在焉的。” “啊!”周正无语了,他原以为是什么大事,想不到只是夫妻打架。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既然是徐裴的家事,那周正确是不太好插手。 沉默半晌,周正道:“知道了,改天我找他谈谈。” 何必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闭上了嘴巴:“行,那我先走了!” 送走了何必,周正又回到了军营开始研究新式阵法的事情。 若是火枪能普遍装备的话,那弓箭便能淘汰了,体格强壮的弓箭手也能调整成为步卒,火枪则交由那些体质较弱的军卒使用。 如此一来,阵型也要发生改变。 一连十几天,周正都在忙活火枪和新阵法的事情,找徐裴谈谈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晌午,就在周正处理好事务,打算午睡一会的时候,便听外面突然传来了阵阵的吵闹声。 周正本不想理会,但那吵闹声不仅没停歇的意思,反而是越折腾越大。 无奈,周正只得黑着脸从床上爬了起来。 大步来到军营之中,只见校场上挤满了人,定睛一看,这些人还全都是军官。 鲁大壮、张桓等人也赫然在列。 “吵什么?”周正呵斥了一声,原本嘈杂的校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周正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只见,这些家伙们的手中全都拿着笔墨纸砚。 “怎么,这笔墨纸砚都买来了?”周正一边说话,一边上前。 这时,性情直率的张桓大步迎上去道:“屯长,我们虽说都是粗人不太认识字,用不了好东西,但这次买来的这些玩意也太差了吧。” “你看,这纸分明就是厕纸,还有这笔,写了没两笔毛都要掉光了!还有这墨,一股子糊味,熏得人头晕。” 听到这话,周正有些不乐意了,这些家伙刚学写字,便还挑起家当来了。 于是,他当即训话道:“笔墨纸砚这玩意好的一套要十几两银子,咱们屯八百人八十多个班,一个班十几两银子的话,便是一两千两银子,虽说仓库之中有些积蓄,但也不能乱花。”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所以我才让徐裴不用买太好的东西。” “现在你们先凑合着用,谁若是学得好,我额外再奖励给你们好的笔墨纸砚。” 此话一出,张桓也哑火了,他也没想到这看上去不起眼的东西竟这么贵。 一两千两银子,买成粮食,都够他们吃小半年的了。 就在周正以为安抚好了众人,打算回去睡觉的时候,负责教学的庞春快步跑了出来。 “屯长!请留步。” 见到庞春,周正止步:“怎么了?” 庞春拿着一套笔墨纸砚上前道:“屯长大人,按理说我不该管这些,但这次买来的东西,确实不能用,不信您自己试试。” 周正接过庞春递来的笔墨纸砚仔细观察了起来。 这纸确实薄如蝉翼,且很脆,一用力便破了,笔上的毛也是一碰就碎,像是放了许久风化了似的,墨也如张桓所言,一股子怪味,闻着让人头晕。 看着这些东西,周正的眉头皱了起来:“徐裴呢?” 张桓道:“我们去仓库找过了,那小子不在,估计是在家呢。” “唉!”周正一声长叹,随后他朗声对一众军卒们说道:“今日是我不对,没仔细看便妄下结论,我在这给大家认个错。” 此话一出,一众军官们赶忙道:“不必不必,些许小事而已。” 周正点了点头,随后道:“张桓!” “在!”张桓站了出来。 周正将手中的笔墨纸砚递了上去,然后道:“将所有的东西全都收回来,装到车上。” “我去找徐裴,下午去把这些东西全都退了,买新的。” 此话一出,一众军官顿时喜笑颜开。 “好~!” 很快,这些劣质品便被收纳了起来。 周正也让人带着车子以及张桓和他麾下的几名军卒来到了徐裴家门前:“去把徐裴叫出来吧。” 虽说这次徐裴办砸了事,但周正却也不好埋怨,毕竟是他让徐裴买便宜货色的,只是没想到徐裴这家伙,竟能买成这种垃圾。 军卒闻言走了进去。 原以为那军卒很快便会出来,然而他进去了半晌也没点动静。 张桓本就是个急脾气,再加上旁边又有周正在这等着,所以没过多久他便坐不住了。 “叫个人怎么这么费劲。” 说罢,张桓便下了马车就要进去。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院内突然传出一阵吵闹声。 “非礼啊!非礼啊!耍流氓了!救命啊!” 听到这动静,周正几人赶忙冲进院内。 随后,几人便看见徐裴那三角眼的老婆,正拽着先前进屋的那名兵卒大喊大叫。 徐裴则在旁边站着,一幅手足无措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张桓当即便是一声大喝:“干什么,都给我住手。” 三角眼的妇女扫了张桓一眼,变本加厉的撕扯着那兵卒的衣服:“非礼啊!耍流氓了,欺负有夫之妇了!” 张桓本想上去将其拉开,但碍于对方是个女的,他也不好直接上手,于是便对着一旁的徐裴呵斥道:“徐裴,管管你家婆娘!” 徐裴闻言这才上前道:“吴翠芬,松手!” 听到这话,三角眼妇女当即脸色一变,她瞪眼看向徐裴道:“姓徐的,你什么意思?我帮你应付他们,你还对我大喊大叫的?” 徐裴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他们都是我的兄弟,你别这样。” “什么兄弟?”吴翠芬翻了翻白眼道:“不过是一群臭当兵的罢了,大字不识一个,还买什么笔墨纸砚!” “买了便买了吧,竟还嫌买的寒颤,真要想用好的,便自己花银子买去啊!” 吴翠芬话说的极为难听,但也没再撕扯那军卒的衣服。 那军卒是新入伍的,哪里经历过这阵仗,全程都只是在后退,根本没敢反抗。 而听到吴翠芬的话后,张桓火了,他上前一步道:“妈的,你刚才说谁是臭当兵的?” “说你怎么了?”虽然张桓人高马大五大三粗,但吴翠芬却丝毫不惧,她叉着腰迎上前去骂道:“不过是个从北边来的燕人而已,我们屯长好心收留你们,结果你们这些人,不仅不思回报,还整天找茬,这哪那这的,你们燕人咋事这么多啊!” 张桓本就是火爆脾气,吴翠芬的话又字字戳人肺管子,于是张桓当即便扬起了手就要打人。 这时,周正看不下去了,他说道:“住手!” 虽说气的要死,但张桓也不是那种打女人的主,被周正叫停之后,他看向徐裴道:“姓徐的,你管不管你家婆娘?” 徐裴一脸痛苦的低下了头。 虽说知道这家伙平日里没什么主见,但周正也没想到,他竟这般窝囊,连媳妇都管不了。 没办法,周正只得对一旁的兵卒耳语道:“去我家,把我表妹和慕燕然叫来。” 兵卒赶忙跑了去。 随后周正又看向徐裴道:“徐裴,这次采买的笔墨纸砚有些问题,你跟我去一趟,将这些东西退了,再买一批吧。” “啊!”徐裴全身一震,随后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似是想躲。 见他如此,周正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沉声道:“怎么,有问题?” “没……没有。”徐裴摇了摇头。 这时,吴翠芬来到了周正面前,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周正后,露出了谄媚的笑容道:“这位便是周大屯长吧,之前虽然见过,但都是匆匆一眼,想不到屯长大人,竟这般英俊啊!” 周正后退了两步,生怕被这婆娘缠住。 “你是徐裴的妻子,妻子就要有妻子的本分,别闹事了!” 吴翠芬脸色一僵,随后她又换上了之前那副泼辣的模样。 “哼,不过是当了个屯长,牛气什么?” “我守不守妻子的本分,我男人知道,你知道什么?” “再说了,什么笔墨纸砚有问题,不是你说让买些便宜货色吗?怎么现在又怪到我家男人头上了?” “怎么,听你的话倒还听出错来了?” “要是这样,今后这仓库我家不管了,不管了!” 吴翠芬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在周正面前大喊大叫起来。 对付这泼妇,最好的办法便是抽她一个嘴巴子,让她知道什么叫能动手尽量别吵吵。 但终究是徐裴的媳妇,周正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而徐裴在此时也终于爆发了,他对着吴翠芬怒吼道:“你怎么敢这么对我周大哥说话?快滚回屋里去!” 徐裴的话让吴翠芬如遭雷击,他万没想到,平日里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软蛋,今日竟敢当着旁人对自己这般大呼小叫。 于是,她当即掉转矛头,对准了徐裴。 “你个挨千刀的,我帮你出了这么多主意,平了这么多事,你就这样和我说话?” “究竟是这个姓周的和你近,还是我和你近,今天你给我说明白,不然这日子咱们就不过了!” 说话间,吴翠芬已经开始撕扯徐裴了。 后者只是站在原地,任由吴翠芬撒泼。 这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到了周正心头。 刚才这家伙说帮徐裴出主意平事了,这傻娘们,能出什么好主意,平什么事? 就在周正震惊之际,江九儿和慕燕然俩人屁颠屁颠的跑来了。 见到二人,周正的目光便瞟了一眼正在撒泼的吴翠芬。 二人见状立刻会意上前。 “干什么干什么?” 眼见又来了两个人,还是年轻貌美的姑娘,吴翠芬当即便骂道:“呦,哪里来的小浪蹄子,竟敢在姑奶奶地盘上撒野!” “今天……” 啪! 吴翠芬话还没说完,江九儿的巴掌已经糊上去了! “泼妇,在我面前你还敢自称什么姑奶奶?我看你是铁匠铺的货色,欠打啊!” 这一巴掌可把吴翠芬抽傻了,她指着江九儿道:“你……你……你是谁?” “我是你祖奶奶!”说话间,江九儿又是一巴掌抽了过去。 见江九儿打得过瘾,慕燕然也上前抽了一巴掌:“哪里来的泼妇,竟敢在我白沟屯撒野?也不打听打听,白沟屯究竟是谁说了算?” 慕燕然帮忙操持过收纳燕人军卒的事情,所以张桓也认识她,更知道她也是燕人。 见她抽了吴翠芬一巴掌,张桓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开始双手抱胸的看热闹。 二人轮番殴打,把吴翠芬抽的连连后退。 被一顿猛抽之后,吴翠芬又将火气洒到了徐裴身上:“姓徐的,你婆姨让人打了,你就在这看着?” 徐裴想要说话,但在江九儿和慕燕然的注视下,他还是撇过了头去一言不发。 眼见自家男人靠不住,吴翠芬只得自己上手,然而这家伙除了女子打架标准的扯头发之外,根本不会别的。 她张牙舞爪的扑向江九儿和慕燕然,二人一人一脚,当即便将其踹翻在地。 “还敢还手!看姑奶奶不废了你!” 说话间,二人骑到了吴翠芬身上左右开弓便抽起了耳光。 吴翠芬被解决,周正也得以上前对徐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和我说明白,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第七十九章 遭遇杀猪盘 徐裴一脸怯懦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看到他这样子,周正终于火了,他怒道:“徐裴,你还是个男人不是?有什么就说什么,怎么还不如个娘们爽快?” 此时,吴翠芬已经被打的彻底哑火。 徐裴抬起头,似乎想要说出实情,但当看到周正的眼睛之后,他又一脸愧疚的低下了头。 就在事情陷入僵局的时候,屋内突然又跑出来一人道:“周大哥,我来说吧。” 这人周正也认识,正是徐裴的另一个媳妇,名叫柳梅燕,她性格踏实本分,上次何必假传消息说徐裴死了,她还为其披麻戴孝来着。 只是,现在的她和之前相比,瘦了许多,若非在徐裴家中,周正还真不敢认。 “你说。”周正道。 柳梅燕挺直了身子道:“徐裴听了吴翠芬的话,把屯子里的钱,全都放到一个钱庄上吃利息去了,结果,前些日子那钱庄跑了,现在咱们屯子,是一文钱都没了!” 此话一出,周正脸都绿了,张桓等一众军卒们也个个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周正瞪眼看向徐裴,问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徐裴抬头看了一眼周正,随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啪! 周正一巴掌抽在了徐裴的脸上。 “娘的,你个废物!” 这时,徐裴再也忍不住了,他失声痛哭道:“周大哥,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大家,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他一边哭嚎,一边跪在了周正面前。 周正怒不可遏,他抬脚便将其踹翻在地:“屁话,杀了你钱能回来吗?” “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若不能把钱追回来,你这辈子就给咱屯子当牛马吧!” 窗户纸已经戳破,徐裴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自从开始管军屯的仓库开始,徐裴便一直恪守本分。 吴翠芬曾几次要他以权谋私,结果都被他严词拒绝。 试探了几次无果之后,吴翠芬便也放弃了。 可偶然的一次,她听说邢州府有个钱庄,若是把钱存到里面,每个月能拿一成的利息。 也就是,存一百两,一个月能凭空赚十两。 吴翠芬便又动了心思,开始游说徐裴把军屯的钱存到那钱庄里面去。 刚开始徐裴不信,但当他真看到那些人拿到真金白银之后,他便有些动摇了。 然后他便试探性的往里面存了一些,一个月后,果然赚了一成银子。 之后他胆子便越来越大,而钱庄的利息也越长越高,从原本的一成,到两成,再到五成,最后更是直接翻倍。 很多人都把钱存到了里面。 而且那钱庄还经常说都已经存满了,不收了。 为了多赚点银子,徐裴便一点点把仓库的银子全都存到了里面。 守仓库的军卒也都是老实人,他怎么说,军卒们也就怎么做。 就这样,原本的一万多两银子,全都被存进了钱庄里面。 前几日,钱庄突然消失不见,徐裴傻眼了。 他亲自去打听,结果很多人和他一样,钱都要不回来了。 这下徐裴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前些天,周正又要他买笔墨纸砚,徐裴手中没钱,只得去找吴翠芬要,这娘们手中还有之前吃利息的银子。 吴翠芬自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用她的话说就是,自己凭本事挣来的私房钱,凭什么替屯子里买东西? 若是平时,徐裴定不敢与之争论,但这次徐裴是真急眼了,与之大吵了一架。 吴翠芬见实在拗不过,没办法只得自己去邢州府买了些最劣质的,卖不出去的货品。 买的时候那卖家还说明白了,这玩意卖出去之后绝不退换。 听完徐裴的讲述,周正气的破口大骂:“你个王八蛋,脑子里全都是豆浆吧,还一个月十成的利息,有这好事,能轮得到你发财?” 徐裴也是一脸悲戚,他说道:“我掌管仓库,自从军屯扩容之后,咱们这花钱如流水,所以我便想为军屯赚些银子,谁知……谁知……唉,什么都别说了,周大哥,你杀了我吧,我对不起兄弟们,只能以死谢罪!” 说话间,徐裴扭头看到了墙上挂着的宝剑,他伸手就要去拿,结果被周正一脚踹翻在地。 “混账,你想死就死?钱我找谁要?”周正横眉瞪目,他指着徐裴道:“站起来,拿着你的剑,跟我去邢州要钱去!” 这就是典型的杀猪盘,以高额利息为噱头,吸纳资金,最后再暴雷破产,或者直接卷钱跑路。 这种东西,就是在后世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处理,毕竟人都已经跑到国外去了,钱也洗出去了,再想抓人也抓不住。 最好的防范方法便是提高警惕,不相信那些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而在大乾,这种事就更麻烦了,虽说以现在的交通工具,往外国跑不太现实,但指着衙役们去抓这些人,估计更不现实。 能在这开盘口的起码也是个黑白通吃的角色,不然那些被坑害了钱的人,能和他玩命。 据徐裴所说,那钱庄已经倒闭七八天了。 这么长的时间,能跑的人,也全都跑了,钱估计也都卷走了。 虽然没什么大的希望,但总归也是要去看看,不然这一万多两银子,可就彻底没影了。 此时的周正已经没了退货的心思,他带着张桓、徐裴等十几人骑乘快马一路狂奔,终于是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邢州府。 将马扔到城外之后,几人便进了城,顺着徐裴的指引,来到那钱庄的门店前方。 只见这里已经破败不堪,门都被人砸了个稀碎,上面还有臭鸡蛋烂菜叶之类的东西。 里面的东西也全都被人搬空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人,看到周正等人之后,随即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嗨,有一个被福宝钱庄坑了的。” 人去楼空也没什么线索,周正心中更加窝火。 他沉默半晌后,沉声道:“跟我来!” 说罢,他便大步向着邢州知府衙门走去。 这段时间赵孟珍过的还算舒服,一直纠缠自己的妹妹和妹夫,也全都被他打发去别处当差了,再加上北边和大辽议和了,来往邢州的客商又增多了,他也能从中盘剥更多的钱财,所以整天乐呵呵的。 此时已是黄昏,赵孟珍伸了个懒腰便打算回家去找新纳的第八房小妾讨论讨论人生。 可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吵闹声。 “干嘛的?你们是干嘛的?竟敢擅闯知府衙门,你们要造反不成?” 赵孟珍心中一惊,前几日这知府衙门才被本地百姓围了一次,怎么这次又来? 他赶忙伸出脖子张望,若是那些被福宝钱庄坑害的百姓,他怕是又要去躲躲了。 然而,就在这时,周正已然带人闯了进来。 “赵知府,白沟屯周正求见!” 之前因为妹夫的事情,赵孟珍对周正敌意很浓,还曾借机找过茬,但自从周正解决了黑煞虎之后,赵孟珍便对他多是感激了。 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出大堂,赵孟珍拱手说道:“哎呀,原来是周屯长,稀客稀客,快请进!” 这时,负责看守的衙役们也追了上来,赵孟珍见状摆摆手道:“下去吧,这位是白沟屯的周正周屯长,今后见到他不得阻拦!” “是!” 衙役们退下的同时,周正也和赵孟珍来到了屋内。 二人落座,还不等茶盏端上来,周正便开门见山道:“赵大人,那福宝钱庄的事情,您可知道。” 赵孟珍一愣,他眨巴眨巴眼睛道:“福宝钱庄?你是说那钱庄倒闭兑不出钱来的事?” “对!”周正点头。 这下赵孟珍有些发懵了,他直勾勾的看着周正道:“难不成周兄弟也在他那存了银子?”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周正还是点头道:“不错,是存了点银子,现在正要用钱,所以便想取出来!” 此话一出,赵孟珍顿时露出了一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模样。 “呃……此事怕是有些难办,那福宝钱庄已经倒闭了,人和钱也都不见了踪影,虽说我已经派出衙役全力追查,但要把钱追回来,几率渺茫啊!” “对了,你存了多少钱,若是不多的话,依我看便算了吧!” 周正一脸淡然道:“我存了有两万两白银,是我整个白沟屯的钱!” 此话一出,赵孟珍顿时瞪圆了眼珠子。 两万两白银,你白沟屯啥时候这么有钱了? 不过,这会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不管你存了多少银子,人都没了,你还怎么去找? 于是,赵孟珍故作为难道:“哎呀,此事实不好办啊!那些人不声不响的走了,影子都没有,你就是找我,我也没别的办法。” “不瞒你说,邢州城被那些王八蛋坑害的人多了去了,前几日还把我知府衙门都给围了。” “可最终,也是不了了之!所以兄弟还是算了吧!” “当然,我肯定全力追查,若有消息,一定第一个通知兄弟你。” 这就是套话,俗称废话。 真要是有了消息,你还不把银子都贪了? 若是一般人,还真被他应付过去了,但周正却不一样,他寒声说道:“知府大人,明和你说吧,我白沟屯现在就指着这些钱吃饭呢。” “这钱我必须要回来,当然,我也不指着你能查出些什么来,你只需要告诉我他们的来路和底细就行,接下来,我自己去查!” 在邢州府闹腾出这么大的事情,要说赵孟珍一点都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甚至,那些被卷走的钱里,也有他的一份子。 只是,在官场上,如此明晃晃的说话,是没人敢接的,接了便会授人以柄。 所以,赵孟珍便继续打太极道:“哎呀,我要是知道这些人的来路和底细,我不就早查去了嘛。” “难道,我身为一方的父母官,就忍心看我治下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兄弟,你若是这么看我,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看着一脸悲戚的赵孟珍,若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个清官呢。 周正懒得与之废话:“赵大人,我再问你一遍,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你同我说了,此事便和你没有瓜葛,不然你也别想好过!” 嘿,给你脸还不要脸了。 赵孟珍此时也有些生气了,他之所以对周正客气,纯属是因为上次他干掉了黑煞虎,为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现在这家伙竟如此对自己说话,赵孟珍便也不再客气。 他不咸不淡的说道:“周屯长,你是白沟屯的屯长,我邢州如何办案,你还管不着。” 说罢,他下意识的端起了茶盏。 古代人说话比较含蓄,赶人一般也不直说,而是端起茶杯。 旁边伺候的下人见状,便会高呼送客。 这样客人就得离开。 赵孟珍旁边也有下人,见赵孟珍端茶不饮,当即便高呼道:“送客!” 一般文人比较要脸面,有人高呼送客之后,便会离开。 但周正可不管那些繁文缛节,他给了张桓一个眼神,后者随即来到那下人面前,一巴掌便抽了上去。 啪! “奶奶的,我们屯长大人话还没说完呢,谁让你瞎咋呼的?滚!” 这一巴掌把下人给打蒙了。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 这下人别看在赵孟珍面前是条狗,但在外面却是横行霸道惯了,他哪里受过这种气。 “你……你是什么人?敢在这撒野,找死!” “找死!我看看谁找死!”说话间,张桓直接将腰间长刀拔了出来,架到了那下人的脖颈上。 张桓上次大战杀了七八个人,再加上他本身便膀大腰圆,一脸络腮胡须的土匪像,两只眼睛再一瞪,那下人直接被吓得瘫倒在地。 这时,赵孟珍看不下去了,他寒声对周正道:“周屯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赵孟珍乃是皇上任命的邢州知府,领四品官衔,你在我这舞刀弄枪的,难不成要造反吗?” 周正扫了他一眼,随后,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拍到了桌子上。 “看看吧!” 赵孟珍本不在意,但眼角的余光却下意识的扫了一下。 就这一下,他的眼睛便再也挪不开了。 这纸上写着的,赫然便是之前黑煞虎掌握的他的罪证。 冷汗从后背上冒了出来,赵孟珍慌乱道:“这东西你哪来的?” “剿匪的时候,偶然所得!”周正一脸淡然。 赵孟珍又看了看那纸,随后咽了口吐沫:“旁人还有谁知道?” “就我知道。”周正道。 看了看那纸,又看了看周正,赵孟珍对那下人沉声道:“你下去吧,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来!” 本就吓尿了的下人,听到这话,连忙称是,随后便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周正也对张桓等人道:“你们也出去等着吧,我一会就出来!” “是!”张桓等人应声离去。 于是,屋内便只剩下周正和赵孟珍两人。 “这东西的原件呢?”赵孟珍问,他一眼便看出来,这东西不是自己写的,而是抄的。 周正闻言冷笑一声道:“赵大人,这么点小事,你就想找我要原件,怕是过了点吧!” 赵孟珍眉头紧锁,他一脸烦躁的撇过头说道:“我当时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你就算把这东西交给朝廷,朝廷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既然如此,那便试试?”周正眉头一挑,威胁道。 此话一出,赵孟珍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原以为黑煞虎死后,自己的罪证也会烟消云散,想不到,这东西竟落到周正手里。 这下可麻烦了。 黑煞虎不管怎么说也只是土匪,他们就是提些条件也好满足。 但周正不一样,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应付的主,若真被他把这小辫子抓住,那今后自己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想到这,赵孟珍说道:“两万两白银,换你手中的东西,如何?” 周正闻言,直接将那张纸扯了个稀碎,随后道:“我不要你的钱,我就要那些人的底细和来路。” “而且,你也放心,我周正不屑使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这次是逼得没办法了才来找你。” “不然的话,我早就让你为我办事了!” 这下,赵孟珍沉默了,想想也是,这东西都落到周正手里好几个月了,然而周正却一点消息都没透给自己。 若换作旁人,怕是早就来索要财物官职了。 想到这,赵孟珍也不再藏掖,他说道:“实话和你说吧,那伙人是宫里沈观沈公公的人,你就是找到皇上那里也没用。” “而且,他们早就走远了,根本不在邢州,你抓也不可能抓住,真要是追查下去,搞不好还会惹火上身。” “要我说,认栽算了,你要是真缺钱,我先借给你几千两银子也无妨。” 果然,能干这种事情的,都是背景深厚的主,一般人早抓起来了。 对朝廷的腐败,周正也并不意外,或者说这种问题根本就没办法避免。 如今人已经离去,上面又有人庇佑,再想找到这些人把钱拿回来,怕是没那么容易。 既然已经知道想知道的事情了,周正也不再过多停留,他对着赵孟珍拱了拱手道:“多谢赵知府,此事还请保密,这样对我们两个都有好处,告辞!” 说罢,周正大步离去! 第八十章 火上加火 回到军营的时候已是午夜,周正将张桓等人遣散之后,便对徐裴道:“明日对你明正典刑,别想着跑,也别想着自杀,男子汉大丈夫,既然闯了祸,就要有面对的勇气!” 说罢,周正转身便走。 因为父母早亡,所以徐裴的性格一直很懦弱,但周正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会被自己媳妇欺负成这样。 窝囊真是窝囊透顶。 回到家中,几人竟还没睡着,见周正回来,冯之舒忙道:“吃饭了没?” 一路从邢州赶回来,别说吃饭,水都没喝上一口,周正摇了摇头,随后便将身上的衣服大衣脱了下来。 “我去给你下点汤面吃!” 冯之舒走了出去,江九儿和慕燕然则凑了上来。 “怎么样,钱追回来了没有?”慕燕然好奇的问道。 周正没好气道:“人早跑了!” 慕燕然闻言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嘿嘿,让你把鸡蛋全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全砸了吧!” 周正闻言气的咬牙切齿。 一旁的江九儿亦是忍俊不禁,她说道:“将钱财全交给一个人掌管,还不设监督,这本就是你的不对。” “要我说,钱丢了,你也要负一半的责任。” 这话周正没法反驳,所以他也只能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不一会,冯之舒已经端着热气腾腾的汤面走了进来。 宽大的面条,泛着油光的面汤,还有飘在上面的小肉片让周正食指大动。 此时的他也顾不得生气了,吹了两口热气,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旁边的江九儿,一边看他狼吞虎咽,一边说道:“那些人虽然跑了,但他们也不会就此罢休,今后他们一定还会再去别的地方开这种钱庄的,到时候你多留意一下,找个机会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不就得了。” 这一点周正自然也知道,毕竟,他们背后是宫里的人,不用担心被抓,如此一来,他们必定会继续用这种方法捞钱。 但他们什么时候露头,在什么地方露头却不知道,万一这些人直接去两广、荆湘等地犯案,那就完蛋了。 而现在白沟屯正是花钱的时候,如果短时间内弄不回这些银子,就麻烦了。 想到这,周正只得说道:“抓人肯定是要抓的,但现在军屯正是缺少银钱的时候,现在还是要想办法赚些银子来充当经费。” 对此江九儿也没啥办法,她山上虽说有些银子,但也只能维持自己一方的花销,支援周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万幸的是,钱虽然没了,但粮食还有,支撑到夏收应该不成问题,起码他们不会饿肚子。 …… 次日清晨。 白沟屯内所有军卒都被召集了起来,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军属也都围在军营外面张望。 别看白沟屯现在有几千人,但消息传播的速度却是很快的,昨天发生的事情,今天便已经人尽皆知了。 所有人都想看看徐裴最终会如何处理。 军卒们都来齐之后,周正便大步走到了台前。 “带上来!” 被周正斥责之后,徐裴并没有自杀,也没有跑,只是默默的回到了军营仓库之中。 早上来的时候,他便拜托他的几个手下把自己绑了起来。 如今被压上来的时候,他还是五花大绑的姿态。 周正先是看了一眼徐裴,随后不咸不淡的说道:“还算条汉子。” 随后,他便面向众人道:“事情你们也都听说了,军需官徐裴,擅自挪用军屯钱财,把钱放到钱庄里面,导致军屯的钱财被钱庄的人卷走。” “今日,我便要将他当众判罚,以儆效尤!” 此话一出,场下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平日里徐裴作为军需官,对军卒们都很客气,基本上军卒们要些小东西他都不会为难,就是有些出格的,他也会帮忙请示。 总的来说,他这个军需官干的是相当负责,军卒们也都十分服气。 所以,当这件事传出来的时候,很多军卒都还不相信。 如今听到周正的话,这些军卒们才算是真正相信了。 “徐裴,你还有什么话说?”周正看向徐裴,质问道。 徐裴抬头看了看下面的军卒们,随后,低下头道:“我对不起兄弟们。” 周正死盯着他,随后道:“我宣布,从即日起解除徐裴军需官的职务,贬为小卒,并杖责五十军棍。” 说完,明显看到下面的军卒们长出了一口气。 从心里来说,军屯的钱也不是他们的钱,再加上平日里徐裴对军卒们也不错,所以他们并不希望徐裴被重罚。 张桓等人虽说也生气,但大家都是在周正手下做事,难免会有疏漏的时候,若徐裴被重罚,轮到自己岂不也要被重罚? 所以,张桓等人昨夜便商量过了,周正的处理如果真的过于严苛,那他们定要合起伙来求情。 而现在,五十军棍的处罚不轻不重,也算适中,至于免为小卒,这肯定是板上钉钉的。 出了这么大的疏漏,如果继续任职,别人心中肯定会不服气。 一旁的徐裴在听到这处罚之后,顿时泣不成声。 他原以为,自己这次就是死也难免去罪责,却没想到,周正只是打他五十军棍。 很快,徐裴便被拉了下去。 一棍子一棍子落在徐裴的身上,不一会便打的皮开肉绽。 五十军棍这刑罚说来也不轻了,打完之后,少说也要休息半个月。 很快,行刑完毕。 周正扫了一眼徐裴,说道:“把他送回家吧。” “是!”两名军卒找来担架将其抬上。 临走之前,徐裴看了周正和一众军卒一眼,他的眼中满是愧疚。 送走了徐裴,周正便想要将何必等人召集起来一起想想赚钱的办法。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便有一名军卒快速跑了过来。 “屯长大人,陆总兵的人来了。” 周正一怔,之前陆瑾提了一嘴让周正他们督造新城,之后便没了动静,如今突然派人来,怕是有消息了。 虽说对这家伙不太感冒,但周正还是沉声道:“列队迎接!” 人都是现成的,改变一下阵型而已,很快迎接的架势便摆好了,周正带着姜武、鲁大壮等人来到了大营门口。 营门缓缓打开,徐征带着一支骑兵卫队出现在了周正等人的面前。 作为陆瑾的师爷,他亲自带队前来,足以看得出这次的到来不一般。 周正上前拱手施礼:“见过徐师爷!” 徐征轻蔑的扫了周正一眼,鼻孔朝天的“嗯”了一声,随后他便道:“周正听令!” 周正赶忙再次躬身。 “属下在。” 徐征拿出一份文书说道:“即日起,周正升任为镇北关游击将军,并在雁荡山附近选址修建城池,不得有误!” “属下领命!”周正淡定的应了一声。 他对这任命并不奇怪,毕竟也立下这么多功劳,若朝廷一点表示都没有,那才奇怪呢。 徐征见他神色淡然,一点客气的话都不说两句,随手的谢礼更是没有,于是,他的脸色变得更加冷淡。 “今后要叫你一声周将军了!”徐征用嘲弄的语气说道。 游击将军说是将军,但在军中实在算不上什么大官,叫声将军实在是有些抬举了。 不过,周正也懒得和他客气,刚才只是礼貌性的和他客气了一下,结果这家伙竟狗仗人势的看不起人。 于是,周正也不咸不淡的说道:“徐师爷客气,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辛苦了,不如去营中喝杯茶吧。” 与人客气也是要听口气的,若对方态度强硬,并且伴有拉扯的动作,那是真心想要请你进去喝茶。 但如果人家只是试探性的说一句,那便是在赶人了。 徐征自然也听出了周正言语中的意思,于是,他对周正更加不满意了。 不过是个凭借运气,略建了些功勋的小卒子而已,竟还对我摆起了架子,看我怎么整治你! 徐征撇过头说道:“不必了,陆大人身边离不了我,我还得赶快回去。” “建城的事情你尽快办,一个月后,陆大人会亲自来检查,若是有什么差池,小心他惩治你!” 说罢,徐征便要走人。 然而,周正却拦住了他道:“慢着,徐师爷,陆总兵让我筑城,总不能只凭一句话吧。” “在哪里修筑,总要有个章程,而且朝廷也要调拨银两下来,难不成你要我空口白牙的把城池说出来?” 此话一出,徐征顿时脸色大变:“若是朝廷调拨下来了银子,还要你干嘛?” “你是这里的游击将军,筑城便是你的职责,至于银子,一两没有,你还得给我赶紧修筑,若是耽误了总兵大人的事情,要你的脑袋!” 一番呵斥之后,徐征便要走人。 这下周正可不干了。 李文纲的信上已经写明了,朝廷调拨了一百万两银子,让他加固北境防线,怎么到自己手上便一两都没有,还要自己赶快把城筑起来,真把自己当济公老爷子使唤了? “徐师爷,没钱可以,那劳烦你调集一万民工过来,还有石料、石灰、糯米等物,不然这城是半分也修不起来!” 徐征一听脸色更加难看,他指着周正的鼻子怒斥道:“混账,不是和你说了吗?没钱!你这游击将军能干就干,不能干,便让别人来!” 好一个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让别人来。 周正闪电般出手,直接捏出了徐征伸出来的那根手指。 咔嚓! 一声脆响,徐征顿时疼的哀嚎起来。 “哎呦,我手指头断了!我手指头断了!” 听他哀嚎,随行的几名士兵便要上前,周正眼睛一瞪,那些士兵们个个被吓得一个哆嗦。 陆瑾虽说更换了大部分军官,但士兵们不可能全部更换。 周正在镇北关前一穿九的英姿还历历在目,这些军卒们可不认为自己能在他的手上讨到便宜。 于是,那些士兵们又纷纷退了回去。 镇住了那些兵卒之后,周正一脚将徐征踹翻在地,随后道:“娘的,老子告诉你,这游击将军的职位,老子不稀罕,让我筑城可以,给钱给粮食给材料,再让陆总兵定好位置。” “一没钱二没材料,我拿你祖宗的坟头修城啊!” 周正一番怒斥,让徐征全身颤抖起来,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 “你……你怎敢如此说话?” “我c你妈,我就这么说了,怎么着,别说你,陆瑾在这我也敢这么说,娘的,欺负人欺负到我头上了是吗?”周正一番C语言教育之后,又补上一句道:“还有,下次别用你这粪叉子指人,今天给你掰断算是客气了的,下次,我直接给你剁下来!” “滚!” 这下徐征再也不敢放肆了,他连滚带爬的回到了马上:“走!回镇北关!” 其他军卒赶忙拨转马头,徐征在掉过头去之后,扭头又对周正撂下狠话道:“小子,你等着,我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见其还不老实,周正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着徐征便砸了过去! 砰! 石头正中徐征的后背,后者一个踉跄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 这下,他再也不敢撂狠话了,赶忙对旁边人道:“走!快走!” 就这样,徐征屁滚尿流的离开了。 周正心中却更加窝火。 本来丢了银子就更让他烦躁了,如今陆瑾又来这一出。 不给钱,不给人,让修城墙,这摆明了就是找茬来了。 “娘的,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真以为我好欺负!” 就在周正谩骂之际,姜武一脸凝重的走了上来道:“你这么对那徐征,他若是回去说你坏话,陆总兵找你麻烦怎么办?” 周正满不在乎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来了再说。” 随后,周正又看向姜武道:“你先带他们训练吧,现在军屯没钱了,所有比试都停了吧。” 姜武一声长叹之后,也只能点头离开。 弄完这些事情之后,周正便回到了家中。 “小舒,九儿用过的金疮药还有剩下的没?” 冯之舒来到柜橱前一阵翻找后,拿出了几个小瓶子道:“还有些呢!怎么营里有兄弟受伤了吗?” “我打了徐裴五十军棍,给他送点药去!”周正沉声道。 “啊!”冯之舒一惊,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弄丢了一两万两银子,只打五十军棍,这刑罚说实话并不重。 第八十一章 生财之道 来到徐裴家中,只见,徐裴正面色苍白的趴在床上,旁边的柳梅燕正一边给他擦药,一边抹着眼泪。 见周正进来,徐裴忙挪动身子就要下床。 周正见状道:“别动了,趴着吧!” 这时,柳梅燕也看到了周正,她忙站起身施礼道:“见过屯长大人。” 周正闻言笑了:“呵,上次见面还叫周大哥,这次就叫屯长了,怎么,我打了你家男人五十军棍,看不过眼了是吗?” 柳梅燕闻言急的便想解释:“没……没有,只是……只是……” 周正知她实诚,并未为难,他摆摆手道:“好了,我和徐裴说两句话!” “嗯!好!”柳梅燕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徐裴见状又想站起身,周正见状严厉道:“让你别动。” 说罢,他从怀中拿出了药瓶:“忍着点,别叫唤啊!” 见他这样,徐裴的眼泪顿时又流了下来:“周大哥,我对不起你!” 周正一边为其撒药,一边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男子汉大丈夫,一点主意都拿不了,大事小事都听媳妇的,结果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你丢人不丢人!” 徐裴无言。 这时,周正才想起那三角眼来。 “对了,那罪魁祸首呢?怎么没见她?” 徐裴摇了摇头道:“她被嫂子们打了一顿后,便跑了。” 周正一听倒也轻松了,他说道:“跑了便跑了吧,留在家也闹腾,有了这次教训,今后你也该长长记性了。” “遇事要有原则,不要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有些事要自己权衡利弊拿主意,就算出了错,也要勇于承担,更要勇于认错。” “也就是现在兵荒马乱的女人多,要是到了女人少的时候,你这人就是娶了媳妇,媳妇也看不起你,弄不好就跟别人跑了。” 周正一番话说完,徐裴感动的热泪盈眶:“周大哥,我知道了!” 那些人打的并不重,看着血肉模糊一片,其实都是皮外伤,周正敷上药之后,又放下两卷纱布和两瓶金创药。 “等会让梅燕帮你缠纱布吧,我看这姑娘不错,你可得对她好点。” 徐裴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临走前,周正又补上一句道:“好好养伤,等伤养好了,你也别回军营了,带着你的人,去旁边府县上给我盯着,若那些人再来开钱庄,即可通知我。” 说罢,周正转身离去,而徐裴则将头埋在枕头上哭了起来。 这算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吃吗? 周正觉得不算。 打他是因为他犯了错,给他送药是因为二人平日里关系不错。 对徐裴,他根本不需要用这种办法来收买人心。 镇北关。 徐征添油加醋的将自己在白沟屯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听到周正如此暴戾之后,陆瑾的眉头皱了起来:“此人当真是心高气傲。” “是啊爵爷,您给他升官,他却这么对您,这种人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依我看明日便要找个由头免了他的官,将他贬为小卒。” “之后,再慢慢收拾他!” 这番话,徐征是咬着后槽牙说的,此时的他巴不得把周正碎尸万段。 然而,陆瑾却只是淡然道:“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立下大功的人,李相也曾对我提起过他,让我略微照拂一下。” “就算有所惩戒,也不能说免官便免官!” “这样吧,再等一个月,一个月后你再去提点他一下,若他还是执迷不悟,那我也不必要和他客气了!” 听到这话,徐征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是,爵爷!” …… 白沟屯。 此时的周正正在为银子发愁。 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此时的周正空有一身本领却没办法施展。 莫说其他,现在就连老莫的炼铁炉子都停了。 经过清点,仓库之中只剩下几百两银子,这些钱还要留着应急用。 粮食倒是还充足,但也只够支撑到夏收,所以也不能卖粮换钱。 之前周正的经济来源主要是两项。 一项是吃大户,他将白沟屯内所有侵占军屯土地的军官地主全都扫了个干净。 但这属于一锤子买卖,目前白沟屯已经没有军官地主了,他自然也没办法再打土豪。 第二项便是卖土匪的人头赚钱,这倒是个法子,宁五估计也乐得收。 但现在他已经和雁荡山讲和了,雁荡山最大的土匪头子江九儿还在家住着,真要是进山剿匪,面子上也过不去。 所以,想要搞钱就得另想办法。 但现在的周正一无渠道,二无关系,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买卖,若要赚钱又谈何容易。 在营帐内想了半天周正也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 烦躁不已的周正,便走出了营帐打算出去透透风。 就在这时,只见鲁大壮正捏着之前买的那些厕纸匆匆的向茅房跑去。 看到周正,鲁大壮略有些心虚的干笑了两声道:“屯长,忙着呢!” 上次去邢州,只顾着打问杀猪盘的事情了,倒是忘了把那些劣质品退掉。 见周正盯着自己手中的厕纸一言不发,鲁大壮有些尴尬,他说道:“这玩意,买都买了,既然不退了,兄弟们索性用来擦屁股,也不浪费不是。” 这时,周正才回过神来,他自不会为了两张纸发脾气。 “嗯,去吧去吧!” 鲁大壮闻言赶忙向厕所跑去。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在周正脑海中一闪而过。 纸! 嘶,对啊,不管怎么说,老子也是穿越过来的,随便捣鼓出来点东西就能卖钱不是。 想到这,周正立刻兴奋起来,他赶忙回到屋内打算列个计划。 然而,刚刚动笔,他的手又僵在了原地。 “啧!这穷乡僻壤,就是造出来了东西也卖不出去啊!” 想到这,周正又将笔丢到了桌上。 他的手下并没有什么搞销售的人才,东西做出来了卖不出去更加白瞎。 何必那小子嘴皮子倒是利索,但这家伙人品实在不敢保证。 而且,目前能做的最简单的东西也就是纸张,可偏偏纸这玩意在大乾是种奢侈品,一般人用不起。 用得起的,都不在白沟屯附近,哪怕邢州府买得起纸的也屈指可数。 至于其他东西,也大同小异。 想到这,周正又开始头疼了。 第八十二章 粗盐 “去特娘的,先把东西弄出来再说,就算卖不出去,自己用也不亏。” 沉思许久之中,周正突然暴起,似是下定了决心。 随后他便开始把造纸的步骤详细的写了下来。 作为四大发明之一,时至今日纸也是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物品。 而制造纸的原料和过程则十分简单。 一般原料都是用植物,如稻草、树枝、麻杆等物品。 先全部打碎,之后再经过浸泡、蒸煮,冲洗出杂质之后,便可成为纸浆。 最后,再将纸浆用竹帘捞起,变成纸页,再压实、烘干,一张纸也就做出来了。 在大乾,纸是比较昂贵的,一张质量较好的纸,能卖到二十文,就是一般的纸也要十几文钱。 周正并不懂大乾造纸的技术,他只知道这玩意卖的是真贵。 哪怕是周正,也买不起厕纸,用的都是竹片,而且还是冲洗之后再用的那种。 刚开始他还有些不习惯,但想到当年搞越野训练的时候,别说竹片,土坷垃都用过,后来便也习惯了。 纸的原料白沟屯都有,尤其是稻草,遍地都是,只要将这些东西收集起来,便能制作。 很快,周正便将造纸的步骤全都写了下来。 检查无误之后,周正便找到了姜武。 “姜叔,看看这个。” 姜武拿过来一看,随即便皱起了眉头:“造纸法?这……” 周正道:“现在军屯里没钱了,咱们得想办法搞钱,吃大户的办法不能再用了,想来想去,还是做些东西拿去售卖比较合适。” “我打听过了,一张良好的纸能卖到二十文钱,就是一般的也要十几文,咱们若是能做出来这玩意,不仅能自己用,还能拿去卖。” “这样不就能赚钱了嘛。” 姜武看了看那造纸的方法,又看了看周正,说道:“这造纸的工艺都是那些大工坊垄断的,你怎么知道这法子的?” 周正笑了笑说道:“这你就别管了,按着上面的方法做就是了,反正大家闲着也是闲着,若能弄出来最好,若弄不出来,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姜武想想也是,目前没了银子奖赏,大家训练的积极性未必高,让他们干些新鲜的活也不错。 如周正所言,弄出来最好,弄不出来就当玩了。 姜武点头道:“好,我这就让他们弄!” 接下来就看这些军卒们的动手能力怎么样了,周正虽然知道原理,但却并未实际操作过,所以也帮不上什么忙。 接下来他要去一趟黄耳营。 之前陆瑾提出要修建城池的时候,是要他和宁五一起修建,并且当时宁五还向他表了忠心。 如今陆瑾派人来让自己修建城池,而那公文上却半点没提宁五的意思,这显然有些不太正常。 虽然嘴上说的硬气,但周正还是不想授人以柄,所以他便打算去宁五那里探探情况。 单枪匹马的踏过大片大片的麦田,温热的春风拂过眉梢,拭去了周正心中的一丝丝躁动。 等到达黄耳营的时候,周正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 黄耳营的面积比白沟屯大许多,周正一路打听来到了军营处。 此时,正好见到宁五正在带人清点一车车的物资。 周正翻身下马迎了上去:“宁兄,别来无恙!” 正在拨打算盘的宁五闻言抬头,当看到是周正的时候,他立刻将算盘塞给了手下。 “哎呦,周将军,怎么刚刚受封就着急请我吃饭啊!” 周正一听笑了:“呵,我昨天才收到的军令,你今天就知道了!消息还蛮灵通的嘛。” 宁五嘿嘿一笑,说道:“在这当差,敢不灵通嘛,来来来,快里面请。” 说着宁五便来拉周正。 后者也没多想踏步便要进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正在卸货的军卒,脚下一软,他手中的麻袋当即便摔到了地上。 砰! 一堆灰白色的粗盐粒子便撒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宁五瞬间变脸。 “混账,让你们小心点,全都当耳旁风,赶紧收起来。” 原本周正也没在意,盐嘛,家家都有,但宁五的惊慌却让他动起了心思。 难道这盐有问题? 训斥完手下之后,宁五忙又对周正换上了一副堆笑的表情,说道:“周将军,里面请。” 周正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和宁五来到了他的营帐之中。 说是营帐其实是一座较大的宅院,毕竟是长久居住地,很多军屯的建筑都是房屋。 白沟屯因为扩建校场的原因,原有的地方不合适了,所以便用帐篷代替。 来到屋内,两名军卒送来了茶水。 周正开门见山道:“既然你知道我升官的消息,想来应该也知道陆总兵,让我修建新城的事情了吧。” 宁五笑着点头道:“知道,知道。” “那你收到什么命令没有?”周正问。 宁五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道:“当然没有,这是陆总兵给你出难题呢,又怎么会找到我头上。” 周正原以为还会打几个弯,想不到,宁五说话竟如此直白。 似乎是料到了周正的想法,宁五接着说道:“这都是老传统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的是上一任官留下的骨干。” “现在镇北关原有的军官,大部分都已经调走了,剩下的也不足为虑。” “这第二把火,烧的便是像你这样的人才,你并不是林总兵的嫡系,却也不是陆总兵的人,陆总兵想要拉拢你为己用,可你偏偏不配合,所以他自然要敲打敲打你。” “看着吧,一个月之后他必定来找你的茬,到时候,有你受的。” 说罢,宁五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周正是个宁折不弯的主,陆瑾若是和他好说好商量着,他可能还会配合,但这家伙偏偏要用手段,这只会让周正更加反感。 所以,在听完宁五的话后,周正淡然道:“来便来,真当我怕他,三个月前我便是小兵,大不了今后我还当小兵。” 此话一出,宁五也是一声长叹,他原本有心对周正提点一二,却没想到这家伙竟这么倔。 想到之前卖人头的情谊,宁五又补上一句道:“不管怎么说,你小子也是在李相那挂了号的,他陆瑾就算再敲打你,也不会太过分,最多闲置不用,平日里找茬训斥一番。” “你要是真能忍得住,倒也无妨。” “关键就看他这最后一把火烧的怎么样,若是烧的旺,那我劝你小子还是赶紧低头的好。” “哦?”周正挑眉道:“这第三把火怎么说?” 宁五看向周正道:“这第三把火,自然是要干出一些政绩来,这样才能让朝廷放心,让属下服气。” “只是如今大乾已经和北辽议和,大的政绩怕是做不出什么来了,但小事还是能做些的。” “就比如雁荡山,那黑煞虎虽然被你杀了,但还有很多土匪在山上盘踞,我猜陆瑾十有八九要拿这些人开刀。” “而且白沟屯就在雁荡山脚下,到时候顺带还能收拾你,一举两得。” 听到这,周正也不得不对这个富家公子刮目相看了,他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怎么能看出这些的?” 宁五轻笑一声道:“小时候我爹他们整天谈论的就是这些,我就是不想知道也不行啊!” 闻言,周正的脸僵了一下,之前他总听说什么阶级差距,但从未感受过,直到今日听到宁五说的这些,他才有些明白。 一般人家撒尿和泥的年纪,宁五都已经被动的学习这些驭人的手段和厚黑学了。 长大之后,哪怕他依旧不学无术,家里也能给他找个不错的职务混吃等死。 真不敢想象,如果宁五天赋卓绝,再加上家里的支持,今日的他会走到那一步,或许不比同样出身勋贵的陆瑾差吧。 与之相比,寻常人在没有通天的机遇和天赋的情况下,最高能走到的职务,恐怕也就是类似于屯长之类的了。 哪怕有了科举之后,真正能获得提拔和晋升的,大多也都是那些被世家大族认可和支持的人。 以至于,最终被权利庇佑的,还是那些人。 寻常人家,只能当牛马为权贵劳作一生,稍微有些能力的便可以选择低头当狗,平日摇尾乞怜,有事的时候,便听主人的命令,上去咬人,有事了便立刻会被主人抛弃。 万恶的封建社会。 周正心中怒骂,但脸上却并未表现出来。 他知道,这一切也不是宁五的错,甚至,他还凭借着自己仅有的这些见识在提醒自己呢。 说完这些之后,宁五看向周正道:“怎么,有想法没有?要不要我带你去镇北关,找陆总兵认个错?” 周正轻笑:“不必了,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手段。” 周正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牵扯,于是便道:“对了,刚才在大门口看到的是什么东西?盐吗?” 此话一出,宁五的脸色顿时尴尬起来:“呃,是盐巴,刚买的。” 周正饮了一口茶水道:“刚买的,你就是买一年的,也用不了那好几大车吧!” 宁五仍不想说实话,他眼珠子转了转,随后道:“哎呀,买来就买来了,反正也放不坏,咱们还是别说这个了。” “我那还有几坛好酒,走咱兄弟两个好好喝上几杯!” 说罢,宁五起身便要带周正出去。 宁五越是如此,周正越是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他玩味一笑,说道:“听说令堂大人掌握着整个河东道的盐引,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这下宁五的脸色有些难看了,他皱着眉看向周正道:“周正,我可是拿你当朋友,你可别坑我。” “是,这盐确实是我私自弄来的,可我也只是黄耳营附近买买,朝廷就算追查下来,我爹也能立刻给我开出盐引,补上盐税。” “你若拿此事要挟我,可是算错了账。” 周正才不信他这一套,正常交税和事后补税完全是两码事,而且他在这干了这么多年,绝不可能只有这一遭,真要是捅到朝廷让人追查起来,别说他,就是他老爹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要知道,在大乾,盐是绝对的垄断产业,贩卖私盐比现代贩卖毒品还厉害,弄不好那是能株连家人的。 而盐政又是个绝对的肥差,不知有多少人盯着,等着他爹犯错,然后取而代之呢。 当然,事是这个事,周正却不可能真的举报,毕竟宁五这人对他还不错。 于是,他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是不会说的。” “不过饭我就不吃了,我回去还有事呢!” 周正询问的时候,宁五十分强硬,但当周正说要走,宁五却有些慌了,他忙道:“哎,急着走干什么?这饭都没吃,酒也没喝,看不起人不是?” 这倒是误会周正了,周正回去是真有事,他还得找人打问一下纸张的销路呢。 于是,他便推辞道:“不了不了,真有事!” 周正越是如此,宁五便越是不放心,他说道:“兄弟,我可真拿你当朋友,你可别坑我。” 周正一听笑了,他说道:“你要是真拿我当朋友,就不应该怀疑我坑你,不是吗?再说了,我就是要坑你,也要有证据不是?难道就凭我空口白牙的说,朝廷就会下来追查!” 宁五心中暗道:废话,事关盐政,只要有人举报上面就会派人来查。 但同时,宁五也有些头疼,就是将周正留下又能如何,难不成喝顿酒吃顿饭他便能一定替自己保密。 眼见宁五脸色越来越难看,周正眨了眨眼睛道:“你要实在是不放心,便将那盐巴分我一点,这样咱们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跑不了我,也跳不了你,这样如何?” 此话一出,宁五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嘿,这个办法好,这样……” 话说到一半,宁五又觉有些不好意思,周正能这么说,便代表他确实没有要举报的意思,而自己却这么怀疑他。 想到这,宁五愧疚道:“既然都是兄弟,给一点怎么行?” “这次总共拉来二十车,我给你十车,见一面分一半嘛,嘿嘿!” 周正闻言也十分高兴,盐这东西在大乾十分昂贵。 官盐的价格要两百五十文一斤,这还是在江南沿海地区。 等运送到北境,加上运费竟要四百文一斤。 一石粮食,换算成斤的话便是一百八十斤左右,而粮食也才卖一千文左右,也就是一两银子。 换句话说就是,在镇北关附近七八十斤粮食,才能换一斤食盐。 而且这食盐的品相也极差,不仅苦涩,且多掺杂泥沙之类的东西,用来炒菜十分难吃。 也就是军屯的食盐是朝廷直接供给的,不然的话,他们怕是连盐都买不起。 第八十三章 天上掉馅饼 当然,棍棒打不过经济理论。 既然官盐定价高,便会有走私的私盐。 虽然贩卖私盐刑罚严重,但扛不住这玩意确实暴利。 和毒品相比,盐更具有普及性,人人都要吃,市场大,且制作方便,只要在海边挖个坑,就能制作粗盐。 官府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所有海岸线都站满人。 所以更多的时候,他们也只能在运输途中抓人。 而那些私盐贩子们又大多会选择去乡村交易,这种情况官府也不好查。 到现在,私盐贩子们已经形成了一个盐帮组织,望风的,接头的,制作的,贩卖的,盯梢的,应有尽有,禁之不绝。 而私盐的价格就比官盐便宜多了,哪怕在镇北关附近,一斤私盐也不过一百文左右,据说江南地区,私盐的价格能压到二十文,实在恐怖。 若是平时,周正只会要两车意思意思得了,但现在他正是缺钱的时候,宁五主动要给他十车,他自然也不会拒绝。 “既然兄台如此客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哪里哪里!”见周正答应宁五立刻喜笑颜开道:“周兄一人前来不便运输,等会回去的时候,我差人连车给你一同送去!” “好说好说。”周正满脸笑容。 周正万没想到,出来打听点事竟捡了这么个大便宜。 这些车子都是宽轴大车,一车上少说也有两千斤粗盐,十车便是两万斤。 两万斤粗盐,哪怕全都按着私盐的价格卖出去,也有两千两白银。 当然,直接卖盐肯定不行,风险太大,但如果将盐加工成其他的卖出去…… 此时周正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回到白沟屯,兵卒们已经开始收割稻草、树枝等物品了,看来姜武的效率不慢。 安排这些人来到仓库的时候,负责看守仓库的何必已经闻讯而来。 徐裴被撤职之后,周正也没选出来继任者,于是这军需调度便由鲁大壮、张桓等人轮流处理。 反正每天就是吃喝,这些都是定量的,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只要将数量对了就行。 看着这一车车的东西,何必两眼放光道:“将军,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好家伙,这游击将军的职位自己还没接下来,这家伙就给自己改称呼了。 不过周正也懒得指正,他说道:“盐巴。” “盐巴!”何必一愣,随后便好奇道:“哪里来这么多盐巴?朝廷发一般不都只发一辆车嘛?” 周正能保证给宁五保密,何必就不一定了,于是他摆摆手道:“不该知道的事情少打听,今天你当值?” 何必点头。 周正道:“把这些东西入了库,然后再去买些芥菜疙瘩、葱、蒜、萝卜、黄瓜、白菜,还有生姜、酱油醋之类的东西。” 何必嘴角抽了抽道:“您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别管了,赶紧去弄便是,先买一点,别买太多了。”周正又补上一句,现在他没多少银子,要省着点花。 何必也不再多问,扭头便走了。 周正的计划很简单,既然直接卖盐行不通,那便用盐腌成咸菜,再当盐来售卖。 这样不仅可以多卖钱,还不用担风险。 这些盐巴,足够他卖上一年的了。 而且,这玩意完全不愁销路,是个人家便需要吃。 有了纸,有了盐,经济来源也就有了。 周正也松了一口气。 安排好一切之后,周正拿出一个布兜从里面装了一些盐巴,然后对何必说道:“这个算是我自己买的,这是钱,落在账上。” 说着,周正拿出了一块碎银子撂在了桌上。 何必一看,忙打着哈哈道:“将军,你这就见外了不是,一些盐巴而已,拿走便是,那里用这么麻烦?” 然而,周正却一脸严肃道:“不可,一分一毫皆要有账目可查,我若拿走了,明日鲁大壮接班找你麻烦你怎么办?” “而且,我若是直接拿走,那其他人是不是也要直接拿走,所以还是要走账目的好!” “对了,旁人若是自家用买上一点可以,按一百文一斤的价格售卖,但不能多了,更不能再往外售卖。” “若是被官府抓住了要诛九族,我可不保!” 此话一出,何必顿时脸色大变,他尴尬着笑了笑道:“哪里哪里,私自卖盐是杀头的罪过,谁敢乱来!” 周正玩味一笑,说道:“不敢乱来就好,我先走了,你慢慢清点。” 他拿这些盐,就是给何必以及其他军官们看的。 防止这些人不告而拿。 其实拿点盐巴倒也无所谓,毕竟这么多,他们就是吃也吃不了多少,但怕的就是这些人财迷心窍拿出去卖。 若被官府查到了,那周正也难脱干系。 所以,他才警告了何必。 其实,何必在看到周正拿盐的时候,便也已经动了心思,但他万没想到,周正竟撂了银子,还把话说到了明处。 这他就不能再伸手了。 带着十斤粗盐回到家中。 周正将这些粗盐全都倒到了一个铁罐之中,随后他便开始用铁杵捣。 噔噔噔…… 闷响声很快便吸引了江九儿等人的注意,几人来到周正身旁。 “喂!你干嘛呢?”江九儿问道。 周正头也不抬的说道:“弄些精盐吃。” 之前周正吃的一直都是粗盐,这种盐虽然含有丰富的微量元素,但口味实在是不敢恭维。 因为也没什么好菜,再加上盐巴也不多,所以周正便也没捣鼓过这些东西,全都是凑合吃。 如今盐巴多了,他自然要弄些精盐出来改改口味。 然而,当听到周正要弄精盐的时候,冯之舒皱起了眉头:“精盐?什么是精盐?” 忘了,在这还没有精盐这个概念,所有人吃的都是这种粗盐。 周正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想了半天,他也不知应该怎么说,于是便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燕然,去往锅里添满水。” “小舒,你去烧火。” “九儿,你去把屋后的草木灰弄些过来!” 冯之舒首先离去。 慕燕然和江九儿虽说对周正安排自己颇为不满,但她们也想看看这精盐究竟长什么样,于是便也去了。 第八十四章 马列主义者 制作精盐的过程十分简单。 具体说来就是将粗盐捣碎,再进行第一次过滤。 过滤之后,泥沙等杂质便会过滤出来,获得盐水。 此时的盐水还含有许多镁离子和钙离子,接下来再用生石灰和草木灰轮番吸纳融合其中的微量元素,最终获得的就是比较纯净的精盐了。 当然,以上步骤也能多进行几次,这样获得的盐纯度越高。 周正手头没有滤纸,便用普通的纸再加上纱布、布匹代替。 一番忙活之后,周正将提纯过的盐水倒进了大锅之中开始煮沸。 江九儿全程瞪大眼睛看着周正一步步的动作,时不时还问问其原理。 周正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说给她听。 听完周正的讲述之后,明显看得出来这家伙的眼睛开始乱转,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很快,锅里的水开始沸干,细小的结晶体露了出来。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周正便用铲子将那些盐全都铲到了盐罐之中。 当所有盐水都收集起来之后,周正从里面捏了一点放到了嘴里。 “唔,不错,味道好极了!” “我也尝尝,我也尝尝!”江九儿十分积极的凑了上来。 当尝过之后,她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还真没苦味了,喂,周正,这法子你怎么知道的?” 周正神秘一笑,说道:“这你就别管了!” 之后,慕燕然和冯之舒也依次尝了尝,都觉味道比之前好多了。 此时,天色已晚,冯之舒正好用新做出来的精盐给几人炒了几个小菜。 吃着没有苦味的青菜,四人都多吃了一碗米饭。 吃饱喝足之后,江九儿摸着滚圆的肚子说道:“如今我的伤也养好了,就不多打扰了,一会我便回山了!” 此话一出,冯之舒和慕燕然皆是一惊:“啊!这么急?” 江九儿嘿嘿一笑,说道:“再不走,你家当家的怕是要赶人了。” 说着,她瞟了一眼周正。 后者面无表情道:“只要你的那些属下不来搅闹,一直住在这也无妨。” 江九儿一听乐了:“嘿,这可是你说的,等以后我找了接班的下山,便一直住在你家!” 周正闻言也笑了:“行啊,到时候我再给你找个婆家!” “哈哈!一言为定!”江九儿大笑。 休息了一会,周正亲自骑马将江九儿送出了白沟屯。 月光下,原本翠绿的麦田一片皎白,轻风拂过,微波荡漾,为这片大地增添了几分梦幻般的色彩。 周正看向江九儿道:“白天的时候,你一直盯着我做盐,是有什么打算吗?” 江九儿翘起嘴巴道:“我能有什么打算?” 周正皱眉,这丫头的脑袋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他也懒得猜测了,直截了当道:“盐这东西你还是别碰的好。” “平日里劫掠商贾,惊动的只是地方官府,他们对你们雁荡山没办法,但若是贩卖私盐,动的可是朝廷的利益。” “到时候,他们派兵来剿,你们山上那几百人,可未必撑得住,而且,我也不想和你兵戎相见。” 江九儿一听笑了,月光下,她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闪着光:“哦?不想和我兵戎相见,难不成,这几日你和我处出感情来了?” 周正撇过头道:“没有,只是觉得你这人若是死在我的刀下,未免有些可惜。” 说罢,周正拨马离去。 江九儿骑着枣红马定在原地,看着周正离去的背影,她的脸上荡漾起了浓浓的笑意。 “这家伙,还真有点意思。” …… 送走了江九儿,接下来便是白沟屯的发财大计了。 很快何必便买来了一些的芥菜疙瘩,这玩意便是腌制咸菜的主要原料了。 因为盐十分昂贵,所以在大乾,哪怕是咸菜,老百姓也吃不起,更多的是那些富户们平日里尝鲜吃的。 将这些材料弄回来之后,周正便找来了一口大缸,将所有菜品洗涮干净之后,周正便将捣碎的粗盐粒子和这些菜品一起放进了大缸之中,最后再浇上清澈的山泉水。 和纸不同,当年周正在炊事班帮厨的时候,曾经腌过咸菜,所以这一套活也算驾轻就熟。 但他不知道大乾的食材和部队的食材是否相同,所以第一次腌制也只腌制了一缸试试看。 另一边,在姜武的带领下,军卒们造的纸也有了雏形。 虽说手法生疏了点,虽说做的浆糊不太干净,但经过竹帘打捞之后,上面也算是有了纸的雏形。 摸着手中厚实的纸张,周正笑道:“好了,今后学写字,也不用花钱买纸了,咱们这自己便有!” 此话一出,军卒们顿时大笑起来。 虽说造纸比较辛苦,但和训练相比,还是要轻松不少的,再加上,训练要花银子,而造纸是可以赚银子的,所以士兵们干活的积极性很高,有的人还把家中闲着的婆娘都拉了过来一起干。 周正见状索性给他们定下了章程。 今后各家各户做出来的纸,都算是自己的,卖了银子,也按着数量算钱。 当然,纸张的质量也是要有保证,不能参差不齐。 因为庞春经常用纸,知道纸的好坏,所以他将验收的任务交到了庞春手上。 兵卒们对这个教书先生也十分尊重,倒也不会闹事。 几日之后,咸菜和纸全都弄出来了。 纸张的品相虽说一般,但若压低价格,想来应该是能卖出去的。 而咸菜就不同了,周正用当年在部队学到的配方腌制的咸菜美味至极。 鲁大壮尝过之后,一连干了十几个馒头,差点没撑死。 东西弄出来了,接下来就要找地方卖了。 周正几经犹豫之后,最终还是将贩卖的地点选在了邢州府。 这里是赵孟珍的地盘,自己如果给他一成份子,让他帮忙照看一下应该不成问题。 说干就干。 周正找到张桓和何必道:“把咱们弄出来的这些东西全都装车,拉到邢州府去!” 一声令下,三辆马车便开出了白沟屯大营。 来到邢州府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周正让何必先带人找地方吃点东西,他自己则又来到了邢州府衙之中。 这次衙役们没再拦他,周正也毫不费力的找到了赵孟珍。 和上次的热情相待不同,赵孟珍在看到周正的时候,脸色立刻便拉了下来,但很快,他又挤出一丝笑意,说道:“周兄今天怎么得空来了?吃饭了没有,要不要坐下吃点。” 周正笑着摆摆手道:“不必了,我来是给赵知府带银子来了!” “带银子?什么意思?”赵孟珍警惕的看向周正。 后者淡然道:“这不军屯的钱都让人卷走了嘛,没办法,我让军卒们弄了些纸,还有咸菜疙瘩来邢州府来卖。” “以此来换些银两,不然明天我白沟屯便要揭不开锅了。” “这邢州府是赵大人的地盘,所以我想请赵大人帮忙照看一下,当然我肯定不会让赵大人白出力,这样卖出去所有的货品,我都算赵大人一成份子如何?” 此话一出,赵孟珍立刻满脸堆笑:“哎呀,我当是什么呢,这点小事哪里还用一成份子,你这不埋汰人嘛。” “就在我这卖,我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找茬!” 自从知晓了罪证被周正掌握之后,赵孟珍整天整夜的睡不着觉,现在周正找上门来,赵孟珍便以为他是来要挟自己的。 想不到竟只是这点小事。 虽说纸张和咸菜也算是暴利,但和知府相比,屁都算不上。 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邢州府虽说是个贫困的地方,但也有办公经费和各类税收能拿。 再加上对富户的吃拿卡要,赵孟珍一年捞几万两银子当玩一样。 对他而言,只要周正能帮自己保守秘密,让他在这卖些东西根本不在话下。 然而,周正却并不理解他的心理,听他这么说,周正还以为他是在客气,于是便坚持到:“哎!规矩还是要守的,不然其他人怎么做生意?” 赵孟珍一听急了:“哎,他们怎么能和你相比,你卖东西是为了保家卫国,他们买东西,是特娘的自己赚银子娶老婆!” “别说一成份子,我就是拿一个铜板也不落忍,哎呀别说这个了。” “你打算在哪卖?集市上,还是弄个门店,我亲自帮你站台!” 嘿!这家伙啥时候转性了,还知道保家卫国。 眼见赵孟珍如此坚持,周正也不再客气,他思索了一会说道:“弄个门店吧!” 赵孟珍闻言当即对外面的衙役道:“来人啊!去城中帮周将军弄个门脸,要地段好的,银子直接去账上支就行了!” “是大人!”衙役闻言屁颠屁颠的便跑了。 这次周正也没客气,他手中确实没太多钱了,如果门店租金太贵,他还真不好拿出来。 如今赵孟珍主动垫付倒也不错,就当是借的吧。 搞好关系之后,周正起身道:“如此,我就不打扰了,赵大人告辞!” “哎,留下来吃点东西嘛。”赵孟珍客气道。 周正摇头:“不了,家里的兄弟们还等着吃饭呢!” 就这样,周正从知府衙门走了出来,负责租门店的衙役,则带着他来到城中心去看门店。 邢州府虽然不大,但和小河镇相比也是天差地别。 几条主街十分繁华,唱戏的、玩杂耍的、叫卖的十分热闹。 来到最中心的位置,衙役指着一家门店说道:“将军这里的门店都不错,您看上哪家了和我说,我让他们搬走。” 这就有些恶霸了,周正虽说缺钱,却也不至于去抢别人的饭碗。 他左右看了看,随后指着一家紧闭大门的店面道:“今天人这么多,那家怎么关着门啊!” 衙役对城中事情倒也了解,他看了一眼便道:“嗨,别提了,那家店面有邪性,一年前有人租了,结果刚把店面收拾好,人便喝酒喝死了。” “之后便空了一年多,前几天又有人图便宜把这租下来了,结果也是刚捣鼓好,结果走路的时候,便掉进护城河里淹死了。” “现在这店面白给人租,都没人敢要。” 周正一听来了兴趣,作为马列主义的忠实信徒,他才不信什么邪性的东西呢。 他从怀中摸索一番后,问道:“去帮忙问一下,将这店面买下来要多少银子?” 衙役一听顿时瞪圆了眼珠子:“啊!您要买这店面?” 周正点头:“嗯,对了,还有没有其他类似的店面,如果有只要便宜,我也买下来!” 这下,衙役有些慌了,他连连摆手道:“别别别,知府大人要是知道我帮您买下这种店面,怕是要扒了我的皮!” “您还是换一家吧,银子您不用担心,知府大人说了,直接从账上支取。” 然而周正却坚持道:“不买别的,就买这一家的,你回去和你知府大人说我硬要买的便是。” 衙役闻言眨巴眨巴眼睛,最终也只得带着周正去找了这店面的主家。 当得知周正要直接购买这店面的时候,那店面的主家立刻两眼放光的握住了周正的手,生怕他跑掉似的。 “这位爷,您真要买?” 周正点头:“对,我手头没钱,就是图便宜,开个价吧,价钱合适,咱们直接立字据。” 店家思索了一会,说道:“一百两银子如何?” 在这黄金地段买个店面一百两银子也不算贵,周正想了想便打算同意,然而那衙役却瞪大了眼珠子道:“一百两!我干你奶奶个腿的,你还真敢要价!” 店家被衙役喷了一口吐沫,却也不敢还嘴,他擦了擦脸,陪着笑道:“怎么,爷觉得贵?那没事,还能再讲价嘛。” 衙役瞪着店家道:“前些天你还放出风去,说要五十两卖了这店面,结果连问的都没有,怎么今天就要翻一倍来卖?” “明告诉你!这位爷可是咱们知府大人的贵客,你要是得罪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衙役一番吓唬,店家顿时腿软了,他赶忙对周正作揖道:“爷!小的错了小的错了,四十两!不三十两银子卖给您了!” “您要是觉得合适,咱们立刻写字句。” 这次出门,周正把营内剩下的一百多两银子全带出来了,如今三十两银子买个店面,和白捡的也没什么区别。 拿出三十两银子,立好字据之后,那店家又露出了满脸堆笑说道:“这位爷,小的这还有一家店面,也和这家差不多,就是位置偏了点,不过那是上下两层的,不知您有没有兴趣再买下来?” “如果您有意,那家店面我还给您按三十两银子!” 周正一听立刻点头道:“好啊,带我去看看。” 因为要同时卖咸菜和纸张,所以最好还是分开储藏。 毕竟咸菜味太大,容易影响到纸的销售。 第八十五章 私盐泛滥 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不然的话,单是弄门店周正也要花费上几天时间,而且价格上也要被这些奸商们宰。 弄好两家门店的字据之后,周正又塞给了那衙役十两银子。 虽然赵孟珍说了要帮忙照看,但真正做事的还是这些衙役们,只有和他们搞好关系,这店面才能顺利的开起来。 而且,就算不说之后的,单是这衙役帮忙砍价的事,就值这些银子。 若非周正手中钱不多,他还想再多给点呢。 等找到张桓和何必等人的时候,这些家伙已经把一家面馆的饭吃了个精光,单是阳春面的碗便摞了好几摞,而且个个一尺多高。 看着这些吃的满嘴流油的家伙,周正沉声道:“吃饱了没?” “咯……吃饱了!”张桓捂着肚子道。 “吃饱了干活,张桓你把咸菜运到这个店面,何必,你把纸运到这个店面,到地方之后先清扫屋子,再往里面搬货。” “之后先在那住下,我去找锣鼓队,明天咱们弄个开业仪式,之后就开始正式赚钱了!” …… 次日。 两家连牌匾都没有的门店前,便响起了鞭炮声。 新店开张在邢州府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但周正打出来的两个招牌却极为醒目。 位置比较偏的那家店面卖的是咸菜。 周正让庞春写了天下第一咸菜的字样。 繁华地段卖的是纸,周正则让庞春写了天下第二纸的字样。 咸菜自不必说,这东西本来就很热销,周正打出天下第一的名号,自然有许多人前去购买。 至于价格方面,周正也没有要价太黑,只是要了五十文钱一斤,比私盐要便宜许多。 当然,它的成本和风险也更低。 一斤盐卖出去就卖出去了,而若是做成咸菜,能做十几甚至是几十斤。 并且买咸菜几乎是不担风险的,所以许多平民百姓也争相抢购。 而纸就是那些文人墨客们购买了,当看到天下第二字样的时候,很多人便好奇的进入询问。 周正给出的答案则是,文无第一,卖纸的自然也没有第一,第二便是天花板了! 这话一出,自然博得了许多文人的好感,再加上周正纸张售卖的十分便宜,较好的纸张也才十文钱一张,所以销售情况十分火爆。 当然,周正真正的情况是,他做出来的纸,不如其他商铺的纸张,所以便打出了个天下第二的字样低调一些。 看着昨日运来的货品即将被抢购一空,周正赶忙让张桓带人再去营中拉。 一连在邢州府逗留了几日,周正竟将这些天来制作的纸张和咸菜全部销售一空,第二批货品也已经开始制作了。 当然,问题也还是有的,因为负责销售的都是些兵卒,这些人个个五大三粗,且长相也都凶神恶煞的。 就算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看上去也让很多人浑身发毛。 所以,也吓走了不少顾客。 甚至还有几次,因为顾客挑挑拣拣十分墨迹,兵卒们还和客人起了冲突,差点打起来。 最坑爹的是,这些人文化水平不大高,有时候算账都算不明白。 卖货的时候,要么便算多了,要么便算少了。 算多了,客人肯定不干,算少了,那钱也就白扔出去了。 对此,周正也颇为无奈,他手下就这点粗人,若是临时招募账房他又不放心,只能先凑合用。 当然,在稳定下来之后,周正也是想了办法的,那便是从这些人的家属之中挑选懂得算数的人前来帮忙。 来的人按邢州府内的伙计一样给工钱,每个月二钱银子。 这些人,家就在白沟屯,若真动了坏心思,周正也有办法惩治。 半个月后,经过了开业初期的火爆,这两家店面的销售额逐渐趋于平衡。 没办法,邢州府就这么大市场,咸菜还好,买的人比较多,纸就不行了,很多人学写字都是在沙土上写的,真正买纸的终究是少数。 不过,这半个月来,周正也足足赚了一千多两银子。 虽然和之前相比还有些差距,但起码能把训练恢复一下了。 带着银子回到白沟屯,周正把姜武、鲁大壮、张桓等人全都找了来开始开会。 他开门见山道:“这半个月来,咱们这的家属们也都知道怎么造纸了,所以造纸的伙计便全部交给她们来做吧!” “所有军卒恢复训练,大小考也要恢复。” “笔墨我买来了一些,每个班一套,纸就用自家弄出来的废纸,砚台什么的,就自己想办法吧,练练字而已,又不让你们写书法。” “现在军屯里没钱,就凑合凑合吧!” 此话一出,众人全都笑了出来。 “咸菜这东西,还是让炊事班来弄,配方就不要外传了,就这点赚钱的东西,若是走露出去风声,咱们怕是又要吃糠咽菜了!” 众人闻言点头。 就在这时,何必突然道:“对了将军,这些天腌制咸菜把您带来的十大车粗盐用了有一半,您看是不是再去弄些来?” “一半?”周正皱眉:“怎么用的这么快?” 姜武解释道:“也不能说用了一半,是我们弄的缸多了些,那些盐大部分都化在缸里了,虽说还能再腌制几轮。” “但总要未雨绸缪的好,不然等盐巴没了再找,不就有些迟了嘛。” 想想也是,这些日子一整车一整车的咸菜往城里拉,粗盐消耗太快也实属正常。 思虑片刻,周正说道:“嗯,既然如此,那从账上给我支五百两银子,我再去弄些来。” 这次周正可不觉得宁五会白送给自己,所以他才要准备钱财。 至于从宁五那买盐的价格,想来应该要比官盐便宜一些。 宣布散会之后,周正又来到了老莫的工坊看了看。 这段时间没钱买铁矿石,老莫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不过他也没闲着。 他依照周正给出的图纸,将改正过的枪械零件全都做出了模具,只要铁矿石一到,立马就能着手打造。 在和老莫闲聊了几句之后,周正便又骑着马向黄耳营走去。 这次去黄耳营,周正打算和宁五谈个具体价格,今后直接让他送货,或者让自己的人去取,这样一来也不用自己每次都来回跑了。 就这样,周正再次来到了黄耳营。 见到周正,宁五一如既往的热情:“哎呦,周大将军来了,快快快,里面请。” 与之客套了几句之后,周正便同宁五来到屋内。 之后他便开门见山道:“宁兄,有件事还想麻烦你一下。” 宁五一边亲自给周正斟茶,一边道:“有什么事尽管说,咱们兄弟谁跟谁啊!” 听到这话,周正更放心了,他笑着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想在你这买些盐粒子,当然,我也不让你吃亏,你卖给别人多少钱,我便给你多少钱。” 此话一出,宁五眼眉微低,他沉吟片刻说道:“兄台,不对吧,半个月前我给了你十车盐粒子,那些东西,足够你白沟屯吃上几年的了。” “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 周正犹豫了一下,说道:“呃!这不是让军卒们弄了些咸菜嘛,所以用的多了些。” 闻言,宁五的脸立刻拉了下来,他将茶壶撂到了桌上,厉声道:“咸菜?做多少咸菜能用十车盐粒子?” “我看,你小子是把我送你的盐,全都拿出去卖了吧!” 说到这,宁五已经站起身来。 周正一脸无辜,他连忙摆手道:“买卖私盐是杀头的,我没盐引,哪里敢擅自买卖,我真的全都腌咸菜了。” 宁五冷笑:“去你的吧,枉我还拿你当兄弟,你竟拿我当山炮。” “腌点咸菜用多少盐我能不知道吗?我给你的十车盐巴,够你吃一辈子咸菜的了。” “给你点让你赚点银子得了,你还打算让我冒着杀头的风险继续卖给你盐巴,你也不怕齁死你!” 宁五对着周正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周正欲哭无泪百口莫辩。 就在这时,外面来了身穿绸子衣服的中年人。 他刚一进门,宁五便调转枪口,继续开骂:“混账,不是说了吗?那盐不是从我这流出去的,你要我说几遍你才信?” “回去,告诉老头子,我宁五要说的有假,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到这,宁五又满脸狰狞的补上一句道:“再让我断子绝孙,从今以后连香火都没有!” 这话说出来,那中年人的脸都开始抽搐! “哎呀,五少爷,真不是老爷怀疑你,实在是……实在是这事情太过蹊跷,整个河东道除了您这,就再没别的地方能有货了!” “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宁五眼睛瞪得像铜铃,他走到中年人面前,脸对脸说道:“我不就是上次卖到河西道一点吗,怎么老头子还抓住没完了!” “我和你说,这从我一点没往外卖,你回去告诉他,让他敞开了查,查到谁卖的,就把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诛灭九族,挫骨扬灰!” 说到这的时候,宁五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瞟了周正一眼。 周正自认为不是个胆小的人,但当看到宁五的眼神后,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中年人被骂的满脸吐沫,但他还是语重心长道:“少爷,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老爷都查过了,说货就是从邢州府出来的,他也是怕最后查到你头上才让我先过来看看的。” “您再仔细想想,是不是下面的人瞒着您干的?” 宁五瞪着两只眼睛又看向了周正,但最终他还是没把周正推出来,而是对中年人道:“这件事我知道了,我先好好查查再说,别让我抓到是哪个孙子卖的,若是抓到了,我一定捏爆他的卵子,再把他送进青楼当龟公!” 说着,宁五还做出了一个捏爆蛋蛋的姿势。 听到宁五说这话,中年人才松了口气:“少爷,您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既然如此,那您慢慢查,我先走了!” “滚吧!”宁五没好气道。 中年人也不在意,转身离去。 送走了中年人之后,宁五的眼睛又盯上了周正:“看到了吧,有人卖私盐都卖到我爹头上去了,我爹顺藤摸瓜又摸到了我脑袋上。” “现在好了,爹抓儿子了!” 周正依旧满脸无辜,他苦笑道:“这盐真不是我弄出去的,你不信,随我去仓库里看看,我若是骗你,便天打雷劈!” 此话一出,宁五也稍微冷静了些许,他盯着周正道:“真不是你卖的?” “口说无凭,你随我去看看便是!”周正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宁五将信将疑的随周正骑上了马,回到了白沟屯。 当看到周正仓库之中三十多口装满咸菜的大缸,还有五车还未开封的盐粒子之后,宁五这才信了周正的话。 “我说,你弄这么多咸菜作甚?吃得完吗?” 咸菜这玩意十分下饭,一块咸菜够一家人吃好几天的了,宁五完全搞不懂周正弄这些咸菜作甚。 到这份上,周正也不再隐瞒了,直接将自己卖咸菜的事说了出来。 听到这,宁五的眼珠子又瞪得滚圆:“啊!这么说,邢州府里那个天下第一咸菜是你开的?” “呃!是!”周正讪笑着点了点头。 宁五倒吸一口凉气:“你这家伙,倒还有几分经商的手段嘛。” 说到这,宁五脸上已经有了一丝笑意。 不管怎么说,当官的经商总归是不太光彩的事情,所以周正也没什么好光彩的,他摆摆手说道:“没办法,屯子里没钱了,再不想办法赚点钱,饭都吃不起了。” 宁五看了看那些大缸,又看了看周正,随后道:“周兄,你这咸菜我也吃过,味道还不错,要不要合作一把。” “我出盐巴,你帮忙腌制,赚了钱咱们五五分账,如何?” 做咸菜最大的成本便是盐,如果宁五把这一项开支承担了,那周正完全就是躺着赚钱了。 他立即点头道:“好啊,不过邢州府那应该卖出去多少了,要想赚更多的钱,怕是要再去别的地方卖了。” 宁五摆摆手道:“哎呀,这个你不用管,我把盐给你,你腌制好了之后再给我送来,怎么卖我自己想办法便是。” “你若是觉得不放心,便派个账房先生过来,或者你给我咸菜的时候,我便按数量给你结算,这样我卖多少钱,你也别管了!” 周正本就发愁销售的事情,有了宁五这话,他自然乐得清闲:“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再便宜些,二十文一斤,如何?” 芥菜嘎达很便宜,十文钱能买一堆,经过腌制之后,水分增加会变得更沉,所以周正这完全就是在捡钱。 宁五简单算了算,随后道:“好,二十文便二十文,先给我弄一万斤试试水。” 一万斤并没有多少,宁五想来也是先打开销路的。 其实腌咸菜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想要腌的好吃就比较困难了,周正那是从部队带来的配方,吃起来十分爽口,且没有苦涩的味道,所以宁五才要和周正合作。 解释完了盐的事情,又敲定了合作事项。 周正便有些好奇的问道:“对了宁兄,令尊既然说这私盐就是从邢州府流出来的,那既然不是你我弄出来的,又会是谁呢?” 宁五一听刚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挠挠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很快,他便又满不在乎的说道:“查私盐也不是咱俩的事,既然不是你我漏出来的,便查不到咱们头上。” “好了,你慢慢弄,回头我再给你送几车盐过来!” 说罢,宁五骑上马,哼着小曲扬长而去。 这时,何必等人也凑了过来,看着远去的宁五,何必喃喃道:“原来是宁老爷送来的盐巴,怪不得。” 宁五的老爹管盐的事情也不算什么秘密,整个镇北关基本上都知道。 所以,周正也不再隐瞒,而是道:“好了,今后宁五会专门给咱供盐,让咱们帮忙腌制咸菜,炊事班除了要腌制运往邢州府的咸菜之外,还要再腌制给宁屯长的盐。” “他第一批便要一万斤,你们四个炊事班一人两千五,抓紧时间弄吧!” 第八十六章 严打私盐 虽说是摊派,但也不算什么辛苦活。 安排好这些之后,周正便向家中走去。 回到家中天色已经稍晚了,周正正打算换衣服洗漱一番,然而就在这时,冯之舒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走上前说道:“相公,有件事我要和你说一下。” 周正一怔,和冯之舒相处的这些日子,她极少露出这种严肃的表情。 于是,周正也忙正色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冯之舒没说话,只是默默的拿出一个罐子打开。 周正瞥了一眼,里面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白花花的精盐。 “不就是我弄出来的盐嘛,怎么不够吃了?” 冯之舒抿了抿嘴,说道:“这不是相公弄的。” “啊!”周正大惊,他又仔细看看了,确实是精盐无误:“这不是我弄得,是谁弄得?你们又自己捣鼓了?” 冯之舒依旧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周正见状耐心道:“怎么了?说便是了,难道是官府查你们了?” 冯之舒为难的摇了摇头,然后道:“这盐是九儿今天送来的。” “啊!”周正张大了嘴巴:“她哪来的盐?还是精盐?” 话刚一出口,一个恐怖的想法便萦绕在了周正的脑海中。 那个把私盐卖到宁五老子头上的猛人,不会就是江九儿吧。 冯之舒抿了抿嘴道:“应该是看你炼制的时候偷学了去,不过她的盐粒子是从哪来的就不知道了,我问她了,她没说。” 这下周正傻眼了,之前自己还信誓旦旦的保证,私盐和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结果现在这私盐贩子便把盐送到了自己家中。 周正也顾不上休息了,他赶忙又穿好衣服道:“不行,我得找她去,他抢劫路人朝廷可能不管,若是贩卖私盐,朝廷怕是要和她玩命。” 冯之舒见状道:“要不明天再去吧,天都这么晚了。” 周正摆摆手道:“迟一天便多一天危险,若朝廷真查出来是她干的,派兵来剿匪,弄不好相公要和她刀兵相见了!” 说罢周正已经走出了院门,走出几步之后,周正又似是想起什么,回头对冯之舒道:“放心,我和莫叔去,他有上山的办法,你在家休息吧!” 看着周正离去的背影,冯之舒也只是一声长叹。 贩卖私盐的厉害,冯之舒自然也知道,不然她也不会如此匆忙的将此事说给周正听。 另一边,周正带着两匹马很快便找到了老莫。 说明白事情的利害之后,老莫也不含糊,当即便带着周正向雁荡山走去。 按理说,周正和江九儿一个是兵,一个是匪,本应该是一对死对头,之所以能和平相处也只是互相妥协的结果罢了。 之前周正还想着,等自己实力强大了,定要将雁荡山的匪徒剿灭一空。 然而,当他的实力真正强大起来,却又没这个心思了。 如今,他们遇到危险,周正竟不自觉的开始为其担心了起来。 这实在有些出乎预料。 当然,周正本人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罢了,此时的他只想抓住江九儿,好好训斥一顿。 干什么不好,非得卖私盐,找死不成! 当周正和老莫来到江九儿所在的山峰时,只见山上灯火通明,一个个汉子正提着水桶来回穿梭。 “快点,快点添水添水!” “那谁,草木灰弄过来了没有,弄过来赶紧的别墨迹!” “哎呀,生石灰加多了,快再加点盐水,娘的你怎么这么笨,这些可都是银子,炼砸了,老子废了你!” 周正绕着山看了一圈,这山上,起码有八九口大锅正在煮着盐水。 “哎,莫叔您啥时候来的!咋也不说一声。”这时一名年轻人走了上来。 老莫看了他一眼,随即面色不善道:“黄老二,九儿呢?” 黄老二一怔,随后忙道:“我去叫,我去叫!” 说罢,他便屁颠屁颠的往一处大屋子跑去。 不一会,黄老二便带着江九儿走了过来。 见到老莫,江九儿喜笑颜开的打招呼道:“莫叔,今天怎么有空来了?那牲口不逼着你干活了?” 老莫没说话,只是默默的闪开了一个身位,露出了站在后面的周正。 看到周正那面色不善的脸,江九儿的笑容立刻僵住:“周正,你……你怎么来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炼精盐的手段也是偷学周正的,突然被人找上门,江九儿自然是有些惊慌。 周正瞟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那些正在烧着盐水的大锅,可还不等他发问,一旁的黄老二便激动道:“周正!你便是周正!” “兄弟们,他就是白沟屯的屯长,宰了他啊!” 黄老二一声吆喝,周围十几个土匪便围了上来。 这时,江九儿一声大喝道:“住手,咱们已经和他讲和了,怎么,你们还想厮杀不成?” 此话一出,一众土匪纷纷停手。 老黑熊也走了过来,他等了一眼黄老二道:“下去!” 黄老二不敢多说,咽了口吐沫便走向一旁。 随后,江九儿来到周正面前,满含歉意道:“对不住了,山上的兄弟们自从收刀之后,便没了经济来源,虽说还有些粮食银两,但也只是坐吃山空,所以我便想用你的法子赚些银子。” “你要觉得吃亏,我分出一部分钱来给你也行,反正你白沟屯也是缺钱不是,这样咱们也算是双赢。” 一旁的土匪们看到江九儿向周正低头,个个义愤填膺起来。 “九儿姐,干嘛向他道歉,他当他的官,我们做我们的匪,互不干涉,怎么他这个白沟屯屯长,还要查私盐不成?” 这次江九儿没再呵斥,显然她也较为认同这一观点。 周正见状冷笑一声道:“好啊!你们卖你们的私盐便卖吧,我才懒得管你们。” “至于分钱还是免了,死人的钱拿了我怕烫手!” 说罢,周正看向老莫道:“莫叔,咱们走吧!” 老莫有些犹豫,他看向江九儿以及那些土匪道:“你们到底卖了多少私盐,那盐都卖到魏州府去了,魏州府衙若是上报朝廷你们卖私盐的事情,到时候朝廷派遣大军来剿匪,你们撑得住吗?” 此话一出,江九儿顿时脸色大变。 之前她只顾着赚钱了,倒是没想到朝廷这档子事,她看向周正问到:“真有这么厉害?” 后者背着身说道:“厉不厉害,再等半个月你就知道了!” “你们劫掠商旅,朝廷不会管你们,毕竟朝廷也不会损失什么,可你们大量熬制、贩卖私盐,那是在和朝廷抢钱,朝廷若是能忍了,那就不叫朝廷了。” “况且,新来的镇北关总兵陆瑾,正打算立些功劳树立自己的威信。” “大乾和大辽议和之后,方圆几百里,唯一能算得上号的,也就你们雁荡山了。” “到时候,朝廷下令,陆瑾带着几万大军攻山,就你们这几百人,真以为拦得住?” 这下,那些土匪们个个慌了手脚,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 前不久,江九儿带着这法子回山之后,土匪们还很是兴奋了一段时间。 他们以为今后只需要从私盐贩子那里弄来粗盐,再经过加工变成细盐卖出去,便能牟取利润。 这样一来,他们便再也不用去搞抢劫这种刀口舔血的营生了。 然而,他们却没想到,那些私盐贩子竟如此嚣张,居然把盐卖到魏州去了。 而江九儿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头脑精明,自然知道惹那些商旅和直接招惹朝廷完全就是两码事。 简单思虑之后,江九儿道:“那现在应该怎么办?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周正皱眉,他沉声道:“我尽力周旋一下吧,但这段时间你们不能再出盐了,知道吗?” 江九儿点头:“好,我会约束他们的。” 江九儿已经答应,周正也不好再说什么,或者说他也不必再说什么了。 命都是自己的,如果江九儿管不住下属,那他也没别的办法。 就这样,周正和老莫下了山。 等回家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然而,还不等周正喘口气,姜武便找到了周正说道:“赵孟珍来信了,让您赶紧给回个话。”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拆开信一看,上面赫然是赵孟珍在询问周正关于咸菜原料的事情。 赵孟珍虽未直接挑明,但他也隐晦的警告了周正一番,说魏州那里的宁侯爷已经查到了邢州私盐糜烂的事情。 不日便会派人前来调查,你的咸菜如果有问题,赶紧收起来,别闹出事来,到时候大家都不好下台。 果然,魏州还是派人来查了。 想想也是,粗盐和精盐的性价比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而江九儿又足足弄了八九个大锅,日夜不停的熬煮,这些天还不知有多少精盐流入了市场。 老百姓们买了精盐,自然不会再买官盐。 而双方的价格差距又十分巨大,官盐卖不出去,便收不上来盐税,主管盐政的宁侯爷,自然就坐不住了。 略微沉吟片刻,周正便写了一封回信。 首先,自己的盐绝对没问题,让赵孟珍放心,至于私盐的事情,自己也会协助查办的,尽快弄个明白! 交给兵卒发出去之后,周正忙对姜武说道:“把仓库内的盐,全都藏起来,越隐蔽越好。” 姜武闻言有些不解:“啊!藏那玩意干啥?不都是宁大公子给弄来的吗?” 周正无奈苦笑,他说道:“是宁五给弄来的不假,但若真被查住了,不也是要麻烦一番吗?所以还是直接藏起来算了。” “还有,告诉各家各户从这弄了私盐的,要么全部运回来,再退回银子,要么自己藏好。” “不然,让人查出来了,我可不管兜着!” 此话一出,姜武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贩卖私盐这罪名,是可以诛九族的,能不粘上还是不粘上的好。 于是,他赶忙去挨个找那些从仓库买了私盐的人家,让他们全都交出来,并警告这些人嘴巴严实点,别露了。 而周正也回到家中,将家里那几罐自己熬制的精盐全都藏了起来。 这玩意估计和市面上的盐差不多,真要是被翻出来了,那更要命。 最后,周正宣布,从今天开始,所有人都来军屯吃大锅饭。 而炊事班也将之前朝廷发的那些劣质粗盐粒子全都弄了出来。 虽说有些杯弓蛇影,但总归还是有所准备的好。 几日之后,数百名兵卒便来到了邢州,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 所有查出私盐的商贩,全都被抓了起来。 这个周正就没办法了,盐政专营制度虽然流氓了些,但总归是朝廷的法制。 既然贪图利润便也要承担风险。 而且,这些私盐贩子们也大多不是什么好鸟,有了钱,有了帮派,欺男霸女的事情也干的不少。 所以,这些人被抓周正可是一点也不心疼。 这几百名兵卒,轰轰烈烈的在邢州折腾了小半个月才肯罢休。 期间,就连许多军屯也被搜查了,甚至镇北关的一些地方也没放过。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宁五打了招呼,反正,他们是没来白沟屯搅闹。 等这些人走了之后,周正也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娘的,怎么有种小商贩躲城管的感觉?”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周正对姜武说道:“让咸菜铺子重新开业吧,还有给黄耳营的那一万斤咸菜,也赶紧弄好了给他送去。” 这段时间,听说那些私盐贩子被抓,有的还被直接当街斩首,姜武也颇为心惊,以至于,他连咸菜铺子都下令关门了,生怕被人查上来。 “好,我这就让人开铺子去!” 姜武离去,周正也没闲着,他立刻骑上快马来到了黄耳营。 此时宁五正在军营内翘着二郎腿,听着一名戏子唱小曲呢。 见周正过来,他立刻从座椅上站了起来道:“周兄,说好的咸菜呢,怎么都小半个月了还没送来?” 周正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道:“我说,前段时间令尊查私盐你不知道啊?我哪里还敢弄那些咸菜?这不,他们走了我才刚刚敢把那些咸菜坛子搬出来!” 第八十七章 五十军棍 听到周正的解释,宁五仰天大笑:“哈哈,你小子还真不识数,我是谁,宁安侯的儿子,他就是查,还能查到我头上?” “就算他真的不要我这个儿子,宁家的脸面他还是要的。” “宁安侯的儿子带头贩卖私盐,这事要是捅出来,他这侯爷还干不干了?” 看着嚣张大笑的宁五,周正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家伙有底气倒是早说啊,害的老子担惊受怕的。 某些时候,周正造反都不怕,但是就怕理亏。 贩卖私盐这事本就是私自牟利作奸犯科的,所以周正天生的心虚,根本不敢招摇。 如今,听到宁五的话,他这才放下心来。 不得不说,和这个官二代合作,还真是合作对了。 “好了,有你这话,我也就放心了,我先回去,改日再来拜访!” 周正起身告辞,宁五客气了一番之后,便将其礼送出门。 回到白沟屯,一个不速之客正等着周正。 “周将军,路爵爷交给你差使,你是一点没办啊!”徐征喝着茶水,不咸不淡的看着周正。 看到徐征,周正也半分没有客气的意思,他说道:“我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没钱、没人、建不成新城。” “如果陆总兵觉得我能力不足,也随时可以将我撤掉。” “怎么,你没和他说?还是,你耳朵聋了?” “你!”徐征用手指向周正似是想呵斥一番,但当看到周正的目光之后,他又赶忙收回了手:“哼!你说话给我放尊重点,不然有你受的。” 上次徐征用手指了指周正,后者直接把他手指头掰断了,虽说后来又接续上了,但总归不太好使,所以,这次他没再敢伸手指头。 周正瞥了他一眼,也没动怒,只是淡淡的说道:“回去告诉陆总兵,我周正为国为民责无旁贷,可若有人要找茬整治我,我也绝不屈服。” 话到这份上,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徐征咬着牙说道:“好,你小子等着,有你受的。” 说罢,徐征扬长而去。 等他走后,姜武来到了营帐之中,他看着周正,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姜叔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周正说道。 姜武闻言,这才说道:“周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虽然在朝中有李相照应,但县官不如现管,他陆瑾要是为难你,李相也未必能插手。” 上级要收拾下级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尤其是陆瑾这种有背景有能力的。 周正虽然厉害,但和他掰手腕,却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周正也知道这一点,但他就是难以低头。 说白了,就是不服。 击溃数万北辽大军的林业,周正也都未完全服气,你一个空降的官二代,凭借在江南和倭奴打了一场遭遇战,便要我给你低头当狗,凭什么? “管他呢,来了再说。” 又是这满不在乎的一句,这下姜武也没话说了。 他知道,周正性子倔,陆瑾越是强硬弹压,周正便越是反抗,看来这二人怕是要战上一场了。 陆瑾的镇压来的很快。 徐征离开后的第三天,陆瑾便亲自来到了白沟屯。 虽说不服,但周正还是亲自去迎接了。 看到周正,陆瑾并未提及建城的事情,而是说道:“这段时间,我让你整军备战,你可听了?” 此话一出,周正顿时愣住。 上次去镇北关开会,陆瑾让他们整顿军屯,全力备战,同时还要这些人清理吃空额,以及侵占军屯土地的事情。 周正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因为这些事情他已经做了,根本不需要再操心。 可没想到,今天陆瑾竟会拿这件事来说事。 周正略一犹豫了一下,然后道:“自然是听了,如今白沟屯兵卒们的战力……可堪一用。” 说到这的时候,周正还是有些心虚的。 之前的那一百多老兵自不必说,他们的战力是有的。 但那些新兵就不行了,因为徐裴弄丢了钱的事情,这一个月的时间,周正的精力一直在赚钱上面,对训练,他基本上没怎么管过。 所以,说这话的时候,他心中确实没底。 陆瑾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心虚,随即道:“可堪一用?什么叫可堪一用?当初你在镇北关带着两百人敢冲辽军大营,怎么现在手下有八百人了,战力却只是可堪一用?”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个月你又是弄什么咸菜,又是弄什么纸张,把整个白沟屯搞得乌烟瘴气,所有军卒无心训练,全都在琢磨怎么赚钱。” “你这是将我的话听进去了?” 听着陆瑾严厉的训斥,周正无言以对。 他这事情根本没办法解释。 陆瑾也不含糊,对着周正一番训斥之后,当即道:“我之前在镇北关说过,敢有懈怠之人,杖责五十,今日便从你开始吧!” “来人啊!把周正拖下去,重打五十军棍!” “是!” 一声令下,陆瑾带来的几名军卒,当即就要把周正架走。 这下鲁大壮和张桓等人不干了。 “娘的,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打我们屯长!来来来,老子和你过两招,看我怎么把你绿屎打出来!”张桓是个燕人,又是周正一手招募,提拔的,所以他对陆瑾,乃至大乾都没什么感情。 他只认周正,见对方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杖责周正,张桓自然是撸袖子就要开干。 不过,周围人倒也还有冷静的,几人一拥而上,将张桓拦住。 紧接着,鲁大壮也上前道:“陆总兵,我们白沟屯兵卒战力如何也不是你说了算的,要不,你从你镇北关调来八百人,咱们打上一仗,谁输了打谁五十军棍,怎么样?” 这话虽说客气了些,但实际上却更加不给陆瑾脸面。 双方各出八百人死磕,这摆明了就是在叫板。 这时,朱洪也上前道:“陆总兵,屯长大人一直在操心修建新城的事情,军士们的训练都是我们来抓的,您若是不满意,杖责我们便是,不必对我们屯长苛责。” 这话就比较软了,但也是在维护周正。 四大百户就剩下何必了。 何必本不想出头,毕竟对方是总兵,他不想得罪,但鲁大壮等人都说话了,他若是再当缩头乌龟,那这百户他也别想顺利干下去了。 于是,他也只得陪着笑脸说道:“陆大人,您消消火,我们虽然捣鼓了咸菜和纸张,可不也是为了军屯赚些钱财嘛。” “有了钱财,我们才好购买更好的装备进行训练不是,这次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惩戒我们屯长了!” “下个月,下个月您再来,保证让您看到真正的威武之师!” 陆瑾沉着脸,目光一一从四人身上扫过,最后他的眼睛又落到了周正身上:“周正,你还有什么话说?” 周正挺直了腰板,淡然道:“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此话一出,陆瑾的脸色更加阴沉,此时周正只要稍微服软,陆瑾便能顺势免去周正的刑罚,之后再安抚一番,此人便算是收入麾下了。 但偏偏这家伙选择了硬刚到底,如此,陆瑾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沉声道:“行刑,敢有闹事之人,一律军法从事!” “是!”几人上前就要拿人。 鲁大壮等人彻底急眼了,他们冲上来就要和那些军卒们起冲突。 就在这时,周正一声大喝道:“回营!训练!” 鲁大壮等人全身僵住。 周正见状,又补上一句道:“令行禁止!忘了吗?” 张桓咽了口吐沫,他狠狠的瞪了陆瑾一眼,随后咬牙道:“哼!走!” 张桓离去,鲁大壮等人也面色狰狞的瞪了陆瑾一眼,转身便走。 朱洪和何必似乎还想说和说和,但在周正凌厉的目光下,也各自离去。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周正看了一眼要擒拿自己的两个军卒道:“闪开,我自己会走!” 说罢,周正便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校场之中。 接受杖责的板凳已经搬了出来,周正主动脱去上衣趴在了上面。 此时,整个白沟屯的军民全都围了上来。 当得知,周正是为了他们赚钱才受到镇北关总兵惩戒的时候,这些人个个面露不忍。 “周将军是为了我们才挨打的,要不我们去求求那总兵大人,让他不要行刑了?” “你懂什么,那家伙就是来找茬的,前些日子他不是派了师爷过来,让咱们将军建城,却不给钱粮吗,现在再来,不就是给下马威的嘛。” “哼,这混蛋,皇上派他来当总兵,真是瞎了眼。” “慎言!慎言,你想诛九族不成?” …… 这时,陆瑾也来到了校场之内,他死盯着趴在凳子上的周正,眼中满是不解。 他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不向自己低头,甚至还要和自己对着干。 明明升官发财只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可这小子偏偏不依,硬要撞南墙。 再看周围的军民百姓,一个个瞪眼瞧着自己,活想把自己吃了。 此时,陆瑾也有些骑虎难下。 打了周正,双方便彻底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若他只是有才倒也罢了,可偏偏他和李相关系极佳,这次打了他,用不了多久此事便会传到李相耳中。 虽说这位右丞相不是睚眦必报之人,但也必定会被他不喜。 而且,就算打了周正,他接下来也不能对其怎么样。 升任周正为游击将军是朝廷的意思,是奖励他的功劳。 因此事免职,实在说不过去,而且,有了这次经验之后,自己再想找他把柄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就在陆瑾犹豫之际,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杖责的周正耐不住性子了,他说道:“怎么还不打!” “五十军棍而已,赶紧打完我还有别的事情呢!” 此话一出,陆瑾直接被气笑了,这小子,真是皮痒痒不成? 想到这,陆瑾也不再含糊,当即下令道:“打!” 有了他的命令,负责行刑的两名军卒当即抡起棍子打了起来。 砰!砰!砰…… 木棍撞击肉体的声音不绝于耳,不一会,周正的后背便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 然而,周正却是吭都没吭一声,就是咬牙硬扛。 看到周正满头大汗的样子,陆瑾有些后悔了,他拿对一般人才的方法对待周正,显然是不对的。 这家伙不仅有能力,还是个硬汉子,对付这种人,只能用软招。 真要是硬碰硬,哪怕自己赢了,对方也肯定废了。 但就算如此,他也已经没有了退路。 毕竟茬已经找出来了,如果不对周正进行惩戒,那今后镇北关的兵,他也不用带了。 很快五十军棍便打完了。 早已收到消息的冯之舒和姜瑶忙上前用纱布将周正的后背盖住,此时的二人早已泪如雨下。 “相公,你没事吧!” 周正忍着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轻声道:“没事,五十军棍而已,和挠痒痒差不多。” 说着,他挺着腰板站起身来。 “陆总兵,五十军棍打完了,还有什么指示?” 陆瑾看了看冯之舒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摇头道:“此事作罢,下个月,我再来检查,若还是如此,那可就是一百军棍了!” 说罢,陆瑾转身便走。 看他离去的背影,张桓等人实在是忍不住了,一群人就要汹涌上前。 这时,姜武厉声道:“干什么?造反吗?” 此话一出,陆瑾和张桓等人同时止步。 张桓死死的盯着陆瑾的背影,牙都要崩掉了。 陆瑾则只是顿了顿,随后便大步离去。 等他走远之后,周正这才放松了心神,一屁股坐在了行刑的椅子上。 见他如此,军卒们赶忙都围了上来。 “屯长大人,您怎么样?” 周正摆了摆手:“没事,他还不想要我的命,只是皮外伤而已,休息一段时间就行了!” 张桓闻言怒骂道:“这孙子,屁本事没有,找茬倒是一流,赶明天我带着二百人去镇北关,非要和他分个高下。” 若鲁大壮或者何必说这话,周正可能会觉得只是气话。 但张桓不同,这家伙真有可能干出这事来。 于是,周正忙道:“算了,此事本就是我们不对。” “这段时间只顾着赚钱了,没注意军士训练,挨打也是应该的。” “好了,话你们也都听到了,好好训练,下个月让他好好看看咱们白沟屯的精气神!” 第八十八章 举荐信 回到家,一直强撑着的周正终于撑不住了。 他直接趴到床上叫了出来:“哎呦,真特娘的疼啊!” 周正不叫的时候,冯之舒心疼的直抹眼泪,现在周正叫出来了,冯之舒倒也舒坦了不少,她一边细心的往伤口上面敷药,一边略带怨气的说道:“让你逞能,老实了吧。” 这时,姜瑶也带着药来了:“周大哥,我从家里拿药来了!” 冯之舒虽然手头有药,但也没拒绝,而是点头道:“谢谢妹子了!” 姜瑶会心一笑,也凑了上来,不过,有冯之舒在,她并未敷药,而是上下打量着周正的脊背。 后者被这丫头看的浑身发毛:“血呼啦的,有什么好看的?” 周正刚开始被打的时候,姜瑶也是抹了眼泪,但现在看周正精神头挺好,她也便不再担心了。 只是,想到当时的情景,姜瑶还是满心愤怒:“那个狗官,等有机会,我非得报仇不可!” 周正一听笑了:“你个小丫头,有什么法子报仇?” “再说了,他是依律处置,我就是将事捅到朝廷,怕是也没用。” 之前,周正觉得,陆瑾就算找茬,也肯定是要以建城不力的理由惩治他,但却没想到他会用这个理由。 若是建城不力,周正还能向李文纲上书解释,但以这个理由,周正是半点解释的余地没有。 毕竟,他这个月确实只是在钻营怎么赚钱了,至于训练则完全没管过。 那些新军卒们,也没经历过真正的苦训,实在算不上是兵卒。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冯之舒终于开口了,她说道:“哼,那陆瑾也不是什么完人,当初他镇守江南的时候,也曾虚报战功,不过我父当时念他守城有功,没戳破他罢了。” “他若是再针对于你,我……我就……” 听着冯之舒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周正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娘子要如何?” “我就进京告御状!”冯之舒咬牙道。 平日里冯之舒一直是温文尔雅的性子,就是慕燕然再闹腾,也没见她生过气,而这次周正被打,竟激出了他内心的小女子姿态。 三人正说着,便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周正,听说你被打了,死没死!” 两道身影同时窜进屋内。 抬头一看,正是慕燕然和江九儿。 慕燕然还好,江九儿可是要命的主,于是,周正皱眉道:“你怎么又来了?” 江九儿嘴巴翘了起来,不满道:“我怎么就不能来?” 周正无语,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雁荡山的土匪头子,若被人举报了,周正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但人已经来了,周正也不好直接将其轰出去,于是只得低下头不再言语。 慕燕然并未搭理周正,而是凑了上来,开始审视周正的伤口。 刚开始她还有些幸灾乐祸,但当看到周正那血肉模糊的脊背后,她的脸也拉了下来。 “哪个狗官干的?” 冯之舒和姜瑶不语,二人都知道,慕燕然这家伙莽撞的很,告诉她了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呢。 见二人不说,慕燕然更急了,她跺着脚说道:“到底谁干的?” 江九儿双手抱胸,玩味道:“还能有谁?肯定是他的顶头上司,镇北关总兵呗!” 此话一出,慕燕然同样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这王八羔子,哪天找茬弄死他!” 周正苦笑,这家伙还当自己是公主呢。 就算他是大乾的公主,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弄死一个边关总兵。 虽说有些好笑,但周正心中还是觉得暖暖的,他说道:“不必了,这次之后,他应该不会找我麻烦了。” “何以见得?”江九儿挑眉。 姜瑶和慕燕然也是一脸不解。 周正皱眉沉思片刻后,说道:“这次之后,我也算是和他彻底结下梁子了,不可能再效忠于他。” “而他也没有能力干掉我,既然干不掉我,他便不会再和我耗费心力。” “当然,提拔也是不可能的。” 周正说完,江九儿陷入了沉思。 然而,慕燕然却不这样想,她说道:“干不掉你,也会打压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他那小肚鸡肠的样子,今后你少不了又要被他收拾。” 周正摇了摇头并没有解释。 他和陆瑾接触过,此人是干实事的人,就算立威这次也够了,接下来他要修建两座城池,还有各个军屯的堡垒,哪有时间和自己计较。 当然,前提是周正依照命令完成他布置下的任务。 江九儿在沉思片刻之后,点了点头道:“不错,听说此人心中有些韬略,入主镇北关后,整日操练士兵,整顿军备。” “他应该确实只是想将你收入麾下,而不是杀掉你。” “既然已经结下梁子,那他应该不会再用你了,杀掉你也不至于,免了你的官,又会驳了李文纲的面子,所以,接下来,他应该会不再搭理你。” 眼前这几人中,也就江九儿心眼最多。 周正闻言点了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江九儿闻言一叹,她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这顿打就白挨了?我还想着能帮你治治那个陆瑾呢?” “怎么治?”周正有些吃惊,他实在想不到江九儿这家伙能想出什么办法来整治陆瑾。 然而,后者却早有准备的说道:“找茬呗,邢州往镇北关的给养都要从雁荡山下过,我让人劫他几次他就老实了。” 听到这话,周正笑了:“拉倒吧,你真要是把陆瑾逼急了,他派出大军围山,你以为凭你那几百人能挡得住?” 江九儿冷笑:“除非他能把雁荡山推平,不然就是给他十万,二十万大军,他也休想攻下雁荡山,我说的!” 周正无言以对,只是摇头。 雁荡山那地形确实是易守难攻,但真要是死磕,江九儿却也撑不了几个月。 所以周正自然不可能让她为了自己冒险。 “算了吧,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记着就是了,你们还是别管了。” 周正拒绝,江九儿也没办法,只得应声。 之后,鲁大壮等人也来探望了一下周正。 后者与之寒暄一番之后,便让他们抓紧训练军卒,别再被人抓住把柄了。 既然自然是点头答应。 天黑的时候,姜武才姗姗来迟,看着趴在床上的周正,姜武苦笑道:“知道厉害了?” 周正咧嘴:“就那样,这次是我的错,让他抓到了把柄,下次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姜武本是想来劝劝周正向陆瑾低头的,但看周正这副样子,姜武知道,这事是劝不成了,于是,他也只能留下一篮子鸡蛋后,转身离去。 三天之后。 一群军卒拉着二十多辆大车来到了白沟屯。 “周将军呢?”为首的一人上前询问。 负责站岗的军卒,见其穿着盔明甲亮,且带着这么多物资,也不敢怠慢,赶忙客气的问道:“不知几位是……” “我们是陆总兵派来给你们奖赏的,让你们周将军来接收一下吧!”来人并未倨傲,耐心的解释了一句。 站岗的军卒闻言,赶忙向营内跑去。 很快,姜武便迎了出来。 “诸位兄弟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看到姜武,那人眉头一皱:“周将军呢?怎么没见他?” 姜武一怔,随后道:“前几日周将军受了杖刑,行动不便,还在家修养。” 姜武本想搪塞过去,然而就在这时,周正却已经从军营之中走了出来:“我在这,有何贵干?” 看到周正,来人直接越过姜武走了上去:“属下见过周将军。” 虽说伤口还未完全愈合,但简单活动还是可以的,所以周正第二天便来营中看着了。 周正看了看营外的二十辆大车,皱眉问道:“前来何事?” 那人躬身道:“回将军,前段时间将军率领二百军卒于镇北关外攻破了辽军大营,立下战功,这些都是朝廷给您和您手下的赏赐。” “这是清单,请您过目。” 说着,那人拿出一份清单给周正递了过来。 后者接过来一看,上面的赏赐还真不少。 首先便是人头军功的赏赐,他们总共斩首二百余级,一个人头三十两,共计六千多两。 还有便是一些军需用品,如被褥、兵器、甲胄、以及一些赏赐的酒肉之类的东西。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吃?这种低劣的收服人心的手段,也要在我面前摆弄? 周正冷笑了一下,突然,他在清单的下面发现了还有一封书信。 上面没有署名,但看得出来是给自己的。 周正不动声色的将清单收了起来,然后对姜武道:“都是上次兄弟们在镇北关立功的奖赏,拉进仓库,再按着军功清单发下去吧!” “是!”姜武点头。 负责运送的军官见状道:“周将军,东西已经送到了,那我们便先回镇北关了!” 周正挑眉,他原以为对方会等自己的回应再回去来着。 犹豫了一下,周正道:“好!” “走!”军官也不犹豫,大手一挥,便带着那些军卒们扬长而去。 目送这些人离去之后,士兵们忙来到车旁开始查看。 看了几眼之后,有人大声道:“是酒!还有兵器甲胄,将军咱们发财了!” 周正微微一笑,然后便向营帐内走去。 打开信封,里面有两封信。 第一封是写给周正的。 “你是条汉子,是我之前小看你了,不过我也不会认错,更不会坏了规矩。” “筑城的事情你就别管了,继续经营你的白沟屯吧。” “还有一封举荐信给你,再有半个月就是河东道的科举考试了,你拿着这封信可以直接去参加武举考试。” “既然不想跟我走,便去走林业那条路吧。” 第二封便是那所谓的举荐信。 武举要比科举简单很多。 科举需要先考童生,再考秀才,然后是举人,最后才是进士。 武举就比较简单了,只要你通过县里的考试,便有了考武举人的资格。 成为武举人之后,便可以进京去考武进士。 只不过和科举相比,武举的难度要大很多。 科举就算没考上,最多赔个路费,过几年再来,而武举就不一样了,武举考不上弄不好是要死人的。 武举武举,肯定是要比武的,双方拿着兵器对砍,全都是真家伙,绝不会套招。 能打的获胜,不能打的不死也是个残废。 如果只有打架倒也还好,关键不知哪个挨千刀的提出建议,要在武举考试的时候考策论。 这就要人命了。 考武举的全都是粗人,能写自己的名字便算是有文化了。 能写出策论来,老子早就考文进士了,谁还来这玩命? 所以,大乾开国这么多年来,武举的恩科一向比较冷门。 很多时候,都是勋贵们混个文凭的地方,真正草根从武举人考中进士的极少。 但只要考出来了,那必定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陆瑾给周正这封举荐信,其实也有赶人的意思,他希望周正赶紧走上林业的老路子,考上武进士,赶紧从这里调走。 周正看着这封举荐信,默不作声,半晌之后,他才小心的将举荐信收了起来,至于陆瑾写给他的那封信,他则直接烧了。 和他推测的一样,陆瑾并不打算再找他麻烦了,但同时也不会再重用他。 至于,今日的那些赏赐,应该算是安抚,也算是另类的道歉。 不然的话,他们那些军功绝不会给这么多东西,就算朝廷给了,各级官员随便扒拉扒拉,能剩下三分之一也算不错了。 而这次,却是给的足足的。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十天之后。 两匹马自白沟屯并肩走出。 马上的二人,一人擎枪跨刀,背负弓箭,眉宇间英气十足。 另一人背着书箱,头戴纶巾,左右眺望已经的麦子,时不时吟唱两句不知名的诗句。 “将军,你真要参加武举?”景色看够了,庞春便看向周正,主动挑起了话题。 周正点了点头道:“嗯,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第八十九章 再遇杀猪盘 周正对考武进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向,之所以选择去看看,纯属是想见识见识镇北关以外的世界。 之前一直在镇北关混迹,最远去的地方,也就是邢州,这次去的魏州乃是河东道首府,也是宁五老爹镇守的地方。 他想看看,这大乾的世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白沟屯距离魏州足有二百里,周正和庞春一路向南,碰上驿站便住驿站,碰不上随便找个地方也能凑合一晚。 几天之后,二人终于来到了魏州城。 “将军,里面的客栈不好存放马匹,咱们还是在城外的客栈住下吧。”庞春笑着对周正说道。 城中的客栈自然要比城外的贵许多,尤其是现在要考乡试,城内客栈更是人满为患且个个都抬高了价格。 庞春如此提议,估计是想要省些钱财。 周正也不想浪费钱,于是便点头答应下来。 找了家客栈将马匹行李安放好之后,二人便进了城。 和邢州相比,魏州城不管是人口还是面积都要多数倍。 街道上人来人往,十分繁华。 庞春目的明确,他要进城买些书籍,周正也正好想要打问一下,魏州城纸张的销售情况。 咸菜这东西虽说赚钱,但也只能在邢州卖,出了邢州,别人必定会找麻烦。 周正赚钱只是为了经营白沟屯,并不指着靠这玩意发财,所以也不会付出太多精力来打通所谓的销售脉络。 如果能和魏州的商人谈成交易,那直接供货给他们,让他们销售纸张还是可以的。 “店家,要一本《德文录》,一本《平遥杂文》。” 小儿依次拿来了两本书,庞春翻看了一下,确认无误之后,便将其收了起来。 这时,周正凑了上去道:“小儿,你这书店卖不卖纸?” 店小二一听,赶忙点头道:“卖!不知客官要什么纸?书纸还是宣纸?” 书纸就是写字的纸,宣纸是比较厚实的,可以用来画画,也可以用来请墨宝。 周正眉头一挑说道:“都拿来看看吧!” 店小二随即拿来两种纸。 周正仔细看了看,品相要比自家弄出来的好一些,尤其是色泽上,自己弄出来的纸泛黄,而眼前的纸则十分洁白。 “多少钱?”周正问。 “书纸五十文,宣纸两百文!”店小二道。 周正和庞春闻言一颤,好家伙比邢州府的要贵一倍多。 似是看出了二人的心思,店小二解释道:“我们这的纸,都是上好的南方竹纸,色泽鲜亮,结实耐用,可不是一般地方卖的那种纸,所以自然要贵上一些。” “那你们这有没有普通的纸?”庞春又问,看样子他也想买一些草稿纸。 店小二摇了摇头:“没有,莫说我们这,就是整个魏州府都找不到卖普通纸张的了。” “这是为何?”周正问。 店小二还是比较有耐心的,他指了指外面说道:“这不要举行乡试了吗,那些才子们都喜欢舞文弄墨,若是来了兴致,纸张用着却不顺手,那多扫兴啊!” “所以,这段时间,我们卖的都是这种纸。” 此话一出,周正也无语了,这帮家伙,完全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发财的。 此时和他们谈纸张供应,估计也是白谈,甚至还会被压价,还是等乡试考完了之后再说吧。 二人刚欲离去,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好事!大好事,今日我们泰亨钱庄造福乡里,凡今日在钱庄存款者,皆可享受每月两成的利息。” “先到先得,过期不候!” “若有存钱者,里面排队喽!” 听到这声音,周正的眼皮立刻抽搐了起来。 走出书店大门,只见斜对门一家装修华贵的店面门前已经人满为患,许多人拿着银票往里面挤,还有人直接背着包袱等在那。 旁边甚至还有衙役在那盯着维持秩序。 “不会是那帮人吧!”庞春喃喃道。 徐裴被骗的事整个白沟屯都知道了,庞春自然也清楚,所以在听到吆喝声之后,他第一时间也想到了那些骗子。 周正盯着那店面看了一会之后,回头又来到了书店之中。 “小二哥,这对门的泰亨钱庄是个什么情况?能给说说嘛?” 说话的时候,周正手里已然多了一小块碎银子。 店小二看到银子,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能说能说!” 随后,店小二便向二人说了起来。 这泰亨钱庄在这也算是开了二十多年的老钱庄了,平日里信誉极佳,只是半年前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兑不出钱来了。 不过因为过往的声誉,以及加倍赔偿利息的担保,倒也没被太过为难。 直到三个月前,泰亨钱庄的钱又周转了过来,不仅依照承诺,加倍偿还了本金利息,还放出风去,今后在泰亨钱庄存钱,每个月便能有五分,也就是半成利息。 刚开始,许多人还不信,但当真的有人拿到利息之后,许多人便开始往泰亨钱庄存钱了。 一个月前,存款的利息又提高到了一成,而现在又提高到了两成。 店小二一边说,还一边感慨道:“哎,可惜我手上没银子,铜板人家又不要,不然我多少也能赚上一笔。” 周正闻言笑了,不过他也并未说什么,只是将银子放在了桌上。 看到银子,店小二立刻将其收了起来:“谢谢爷!谢谢爷!” 说罢,他便快步想要跑出去,然而就在这时,书店内屋突然传来一声呵斥:“干嘛去?” 店小二顿时止步,他讪笑着对内堂道:“出去转转!” “大白天的转什么?不做生意了?”说话间,内堂已经走出来一名中年人。 中年人身穿绸子衣服,头戴商人常用的六合帽,正面色不善的盯着店小二。 这时,店小二也不再隐瞒,他用恳求的语气道:“掌柜的,这不这位爷刚赏了我一点银子,我去里面存着试试看,若是真能兑现,您再往里面存,怎么样?” 掌柜的冷笑一声道:“你今天要是出了这个门,今后就别吃我这碗饭!滚!” 说罢,掌柜的又回到了内堂。 店小二看了看手中的银子,又看了看门外的泰亨钱庄,最终也只能一声长叹,又回到了柜台上。 周正扫了内堂一眼,又看了看那店小二,说道:“听你们掌柜的话吧,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 “就算真有,也轮不到你来捡!” 说罢,周正和庞春便走出了书店。 “怎么办?”庞春问道。 周正摇了摇头道:“你先回客栈吧,这钱庄背后来头不小,别耽误你的前程。” 庞春一听急了,他说道:“什么耽误前程,这些人招摇撞骗,害了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抓了他们只会帮朝廷分忧,帮百姓解难,怎么会耽误前程?” 这家伙还真是够嫩的。 周正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得说道:“不管怎么说,在这魏州城我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你先回去吧,我身手好,慢慢调查便是。” 庞春还想说什么,但周正已然闪身挤进了人群,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这下庞春没话说了,只得转身向城外走去。 钱庄旁边的小巷之中,徐裴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钱庄,他注意力很是集中,就连周正绕到他身后都没察觉。 啪! 周正的手放到了徐裴的肩膀上。 “谁!”徐裴反手便是一掌,结果被周正横拦在了半空。 “周大哥!”徐裴又惊又喜。 周正微微一笑,说道:“我说这些时日怎么一直没见你,原来是跑这来了!” 徐裴左右看了看,然后急切道:“我的伤好了之后,便带着之前那几个弟兄追查他们的蛛丝马迹。” “七天前我的人打听到了这里有钱庄抬高利息,所以便过来了,看手段,应该是和邢州那些人是一伙的。” 周正点了点头,说道:“找个僻静的地方,慢慢说!” “嗯!”徐裴点头,随后他便带着周正来到了城中的一处小院之中。 看着这僻静的院落,周正有些意外:“这是你租的?” 徐裴挠了挠头道:“嗯,五两银子租一个月,我们人多,住客栈更贵,睡大街会被衙役们驱赶,所以……” 周正一听笑了:“不错嘛,会自己想办法了,比之前强多了。” 之前的徐裴,有什么问题要么问周正,要么问何必,或者是问她媳妇,现在终于能自己拿主意想办法了。 听到夸赞,徐裴有些脸红的解释道:“钱都是兄弟们凑的,我就是说了句话。” 之前吴翠芬跑的时候,顺带卷走了徐裴的所有钱财,就连他娘传给他的宝剑也差点被卷走,幸亏柳梅燕死命抢回来,才没让她得逞。 而跟他来的那些人,也都是之前随他守仓库的那几个。 周正目光扫过去,眼中满是称赞:“你们也不错,好好干,屯里给你们兜底呢!” “是!将军!”军卒们十分激动的点了点头。 随后,周正和徐裴便来到了屋内。 徐裴也开始详细介绍起了泰亨钱庄的情况。 这泰亨钱庄确实在这开了二十多年了,但半年前有人故意设下了套,将泰亨钱庄的钱全都套牢了。 泰亨钱庄的老板支撑了一段时间,后来实在支撑不住了,最终将泰亨钱庄低价卖给了对方。 之后,他们便开始如在邢州那般开始提高利率,吸引百姓们存钱。 现在利率已经提高到了两成,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的利率又会提高,并且越来越高,直到最后搜刮够了钱财,这些人再逃之夭夭。 听完这些话,周正点了点头称赞道:“不错,看来你是真的用心了。” 钱庄更换老板这种隐秘的事情,徐裴都能打听到,显然他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这种事,对何必这种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对徐裴来说,却是需要表扬。 再次听到夸赞,徐裴更觉得不好意思了,他忙岔开话题道:“那将军现在应该怎么办?” 周正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现在你是主事的,我只是过来参加武举的,你说应该怎么办?” 徐裴哑然,这段时间虽说他做了许多决定,效果也十分不错,但碰到周正之后,他下意识的便有想依靠他。 只是没想到,周正根本不接茬,而是又把问题丢给了他。 徐裴思虑片刻之后,说道:“将军,我觉得,先不要打草惊蛇,任由他吸纳百姓存款。” “嗯!然后呢?”周正又问。 徐裴又沉思了片刻之后,说道:“您说过,这些人背景深厚,就连邢州知府都拿他们没办法,想来报官也是无用。” 说到这,徐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说道:“依我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回白沟屯通知弟兄们,等他们带着银子出城之后,将银子全都抢过来。” 听到这话,周正的嘴角微微勾起。 看起来上次的事情,对徐裴影响是巨大的,不然,这杀人越货的主意,他十辈子也想不出来。 就是想到了,也绝对不敢和自己说。 周正左右看了看,说道:“这法子不错,不过也别操之过急,更不需要去白沟屯叫人。” “你我,加上外面那些弟兄们便可以了,人多了,反而容易坏事。” 徐裴听完连连点头:“嗯!好!” 周正又想了想,然后道:“估计这些人要跑路,也要等到科考之后了,你带人盯紧点,若他们有逃跑的迹象,立刻来城北的通达客栈通知我。” “好!”徐裴兴奋的点了点头。 留下一些银两之后,周正也离开了这小院。 虽说想要将此事交给徐裴,来历练历练他,但这事终究比较麻烦,而且还牵扯到宫里的公公,若是事发,整个白沟屯都要遭殃,想来想去,还是自己亲自上场的好。 来到魏州之后,正好碰到了杀猪盘,周正赶忙叫人过来。 武举考试之后。 周正直接将这些人全都截杀了,并留下狂刀门的名号。 并且在这找好了卖纸的销售,今后可以直接卖给这些人了,但门店也不能关,不然会被压价。 第九十章 再遇狂刀门 虽然武举和文举都是科举,但朝廷的重视程度却大不相同。 文举传承千年,各种规矩早已成为定式,负责考试的官员们也有专门的人员安排。 一般来说,地方上的乡试都是由地方上的最高长官,即节度使来主持。 而武举的主持就不固定了,有时候会由节度使派遣文官来主持,有时候会由本地勋贵来主持。 河东道虽说包含镇北关,但一般来说,镇北关却不受河东道节度使的管辖,而是直属朝廷。 所以,陆瑾自然也算不上是河东道的勋贵。 除去陆瑾,整个河东道最大的勋贵爵位便是宁安侯宁德了,也就是宁五的老爹。 这次武举也是由他来主持。 周正搞不明白,朝廷明知道勋贵们和那些武举考试考上来的军官不对付,为什么还要让这些勋贵来负责招考。 但搞不明白也没办法,他还得老老实实的带着介绍信去找这位宁安侯。 来到宁安侯府,道明来意之后,门房立即道:“将军请稍后,我这就去通知侯爷!” 很快,门房便去而复返:“将军,请跟我来,我们侯爷要见您!” 这倒有些出乎意料,周正原以为只是报上名号后,对方便会打发自己走,想不到,这侯爷竟还要见自己。 周正也没多想,随着那门房来到了宁安侯府的大堂。 “将军稍后,侯爷片刻便来。”说罢,门房退了出去。 周正则开始左右打量起这大堂的布置。 和预想中武人的粗犷布置不同,这宁安侯府的大堂摆放典雅整洁,墙壁上还悬挂着各类的书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到了文官府邸。 并未等多久,便见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从内堂走了出来。 “哎呀,周将军,幸会幸会啊!”中年人满脸笑意。 毫无疑问,他便是宁五的老爹宁德了。 对方客气,周正自不会倨傲,他拱手施礼道:“见过侯爷。” 宁德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和老五信中说的一样,果然是一表人才,来来来,快请坐。” 说话的同时,两名下人已经端着茶盏走了上来。 二人落座,宁德满脸笑意的说道:“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放心,我和那些老古董们不一样,我对林业那些武举出身的将领没什么排斥心理。” “带兵打仗,本就是能者居之,一般勋贵之家的那些纨绔子弟,没事的时候还好,真要是碰到硬茬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们自己死了倒也罢了,偏偏还要搭上那些无辜军卒的性命,唉!” 宁德一声长叹,似是有些感慨。 听完这些话,再想想宁五那屯长的身份,周正对这位侯爷肃然起敬。 以这位侯爷的权利,想要帮自己儿子谋个好官职再简单不过了,根本没必要让其去镇北关当什么屯长。 显然,宁德这话也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心实意的。 周正闻言颇为感动,他拱手说道:“宁侯爷如此开明,请受晚辈一拜。” “哎哎哎,贤侄客气了!”宁德又换上了一幅笑脸说道:“好了,其实也没别的说的,本次武举由我来督考,你尽全力考便是,若能夺得武举身份,明年便可进京参加会试,到那时我大乾又将有一颗将星冉冉升起啊!” 周正谦逊的与之客套了一番后,便起身告辞。 虽说这位侯爷看上去比较和善,但周正除了正事却也没什么好与之聊天的。 拜别了宁德之后。 天色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周正又溜达到了泰亨钱庄门前。 此时这里仍有不少人在排队,只不过,守在这里的衙役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名膀大腰圆的大汉。 周正只是往里面看了几眼,便被那些大汉们给盯上了。 他不想打草惊蛇,所以直接离去。 回到客栈,庞春正在借着落日余晖诵读今日刚买的书籍。 周正将随身的长刀扔到桌上后,说道:“怎么样,这次考举人有把握吗?” 庞春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好说,不好说,尽全力考便是!” 这才是正经考试的态度。 周正笑了笑便想去楼下弄些吃的上来,然而就在这时,下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娘的,老子要上房!你没听见吗?” “爷,客房真的都住满了,一间都没了,您再去别家看看吧!” “混账,没有客房,便把那些住进去的人,全都给我赶出来,不然那老子烧了你这个店!” 周正透过窗户向外看去,只见十几名凶神恶煞的大汉,正提着这家客栈的店小二喝骂。 店小二满脸苦色,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承。 这时,掌柜的忙从柜台内走了出来。 “几位大爷,几位大爷,小店真的客满了,您高抬贵手,去别处看看吧。” 一名大汉闻言直接将刀拔了出来:“去你娘的,所有客栈都满了,你让我们去哪看?” “少废话?八间客房,赶紧安排,不然老子宰了你!” 掌柜的被吓得一个哆嗦。 此时客栈内的其他人也赶忙回到屋内,生怕招惹了这群亡命之徒。 另一名店小二,见势不妙想要出门,然而,刚走出两步,刀便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面。 “怎么,想要报官?” 小儿吓的直接跪坐在了地上:“不……不敢,是……是撒尿!” 说话间,小儿的裤裆已经湿了一片。 大汉见状仰天大笑:“哈哈,这下正好尿出来了!回去吧!” 店小二哪里还敢往外走,赶忙回到屋内。 这时,那店家也明白这些人不好惹了,他无奈的点了点头道:“几位爷先在这稍歇,我去把那些客官们请出来便是!” “哼!算你小子识相!”大汉将刀收了起来。 掌柜的也只能自认倒霉的去屋内请人。 来这住店的基本上都是前来赶考的,还有三天便要考试了,若是没地方睡觉又怎能考好呢? 所以,根本没有一个人自愿让出来的。 眼见说了半天没效果,持刀大汉不耐烦了,他扛着刀一脚踹开了一间房门道:“滚!” 屋内的书生本来还想争辩,但当看到持刀大汉那杀人般的眼神之后,千言万语又全都咽回到了肚子里面。 就这样,持刀大汉接连踹开了七个房门,把里面的书生全都赶了出去。 一直到第八间屋子门前的时候,那持刀大汉刚想抬脚,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 “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在此撒野,找死不成?” 听到这叫板的声音,周正侧目看去,只见第八间屋子门前,站着一名满脸络腮胡须的大汉。 大汉虎背熊腰,面如黑炭,眼若铜铃,往那一站,活脱脱一个黑煞神。 持刀大汉也被吓了一跳,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遍后,又恢复了镇定。 “哪里来的黑炭头?敢在老子面前吆五喝六的,识相的赶快给我滚,不然,老子宰了你!” 人总是不喜欢被人直戳缺陷,黑炭头便是如此。 他本来就长得黑,如今又被人当众说了出来,自然是恼羞成怒。 “娘的,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罢,黑炭头一拳便打了出去。 这一拳又凶又猛,持刀大汉也没想到对方说动手便动手,一时间毫无防备,直接被一拳打下了楼。 砰! 大汉的身体摔到桌子上,曲柳木的桌面直接被砸的四分五裂。 眼见自己人吃了亏,其他大汉纷纷持刀上楼就要干架。 然而,就在这时,其中一人突然道:“停手!” 众人纷纷止步,向那人看去。 那人扫了黑脸大汉一眼,说道:“七间客房也够了,出门在外,别惹麻烦了!” “是!”一众大汉应了一声,随后几人便七手八脚的将那名受伤的家伙抬进了屋内。 黑炭头也没有继续找茬的打算,关上房门便回到了屋内。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只是可惜了那张桌子。 周正将目光收了回来,他眉头微皱,心中暗道:狂刀门,这些家伙来这作甚? 被吓得直打哆嗦的庞春凑了过来道:“怎么回事?” 周正并未告诉他狂刀门的事情,只是笑了笑道:“一群毛贼罢了。” 庞春长出了一口气道:“幸亏没找咱们麻烦。” 周正摇了摇头并未搭话。 很快,天色便暗了下来,周正并未出门,而是招呼小二将饭菜送到了屋内。 狂刀门的这波人,正是之前围堵老莫的那些人,带头的正是当时的那名堂主。 未搞清楚对方目的之前,周正还不想暴露身份。 吃过饭菜之后,庞春躺到了床上开始休息。 周正则打开了窗子,开始欣赏天上那清冷的月光。 这里算是郊区,晚上并没有什么人,所以还算安静。 狂刀门的那些人进屋之后便没再出声,而那黑脸大汉也没了动静。 周正原以为今夜就这样过去的时候,一间房门悄悄打开,轻快的脚步声响起,目标直指黑脸大汉的屋子。 听到这动静,周正的嘴角勾了起来,他提起一口真气翻身来到窗外,沿着屋檐走了几步之后,便是黑脸大汉的窗子。 屋内,黑脸大汉鼾声如雷。 周正随手拿起一颗石子,对着屋内便投了进去。 啪! 石子打破窗纸飞入屋内。 鼾声戛然而止。 “谁?” 黑脸大汉醒来,周正又立刻踏步回到了屋内。 与此同时,黑脸大汉门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等他打开大门,狂刀门的几人早已逃回到了屋内。 屋外只留下一股子迷魂香的味道。 “混账,就会使这些下三滥的招数,有本事滚出来,堂堂正正和老子打一架!”黑脸大汉开始骂街。 周正会心一笑,也躺到了床上。 有了这次教训,相信那些人应该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而黑脸大汉骂了一会之后,也没有上门找麻烦的意思,而是又关上了房门。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次日清晨。 狂刀门的众人早早的便起床离去,不过他们的马匹还在,想来应该是没打算走远。 周正依旧没有露头,继续在房间内窝着,吃喝都让店小二送上来。 庞春原本还想着去城内转转,若能碰到以文会友的聚会,他也想讨教一二。 但这些狂刀门的人来了之后,他也绝了这念想,生怕被这些人碰上找麻烦。 很快,天色再次黑了下来,狂刀门的那些人又浩浩荡荡的回到了客栈。 这些人神色疲惫,不知做了些什么。 回到客栈之后,一名大汉便吆喝道:“快给老子上好酒好肉,怠慢了,老子把你们剁吧剁吧吃了!” 店小二根本不敢招惹这些人,赶忙端上来吃的喝的。 那些狂刀门的人也不客气,低头便大快朵颐起来。 看到这幅情景,周正倒是有些好奇这些人来此的目的了。 之前和老莫闲聊的时候,周正也对这些人有所了解。 作为近几年便迅速崛起的江湖门派,狂刀门可谓是声名狼藉。 一般的江湖门派,都讲究江湖事江湖了,一般不和老百姓或者官家打交道。 但狂刀门不同,与其说他们是门派,倒不如说他们是一大帮土匪。 杀人越货,劫掠民财,毫无底线。 这些人还有自己的一套说法,美其名曰,杀富济贫。 富是杀了,但接济的确是自己。 有了钱,狂刀门便开始用钱财笼络江湖上的高手。 在武侠小说之中,当大侠是十分潇洒的,一人一马一剑,浪迹江湖,快意恩仇。 但作为一个成年人应该知道,大侠也是要吃喝拉撒的。 一般的门派都是有自己的庄田和佃农,不用为吃喝发愁。 但独行侠们没有,他们的钱财一般都是找个富户,去显露一番本事,再“借”上一些银两。 有钱的富户一般都不会和这些独行侠们计较,要银子给个几十一百两的也就够了,还能攀个交情,今后有什么事说不定还能帮帮忙。 当然,这种办法也不是每次都灵,总有碰到硬茬子的时候,到那时就只能自认倒霉,没办法谁让你学艺不精。 就算没有碰到硬茬子,混迹的时间久了,有时也会结些仇家,到那时还会被仇家追杀。 这便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了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而狂刀门之所以能迅速发展壮大,靠的就是笼络这些独行侠们。 他们有一套自己的抢钱手段,具体来说就是,找一家富户,不由分说便将钱财搜刮一空,若敢反抗,当头便是一刀。 抢了钱之后,再分给那些武功高强的人,让这些人帮忙摆平那些硬茬子的富户。 如此一来,钱滚人,人滚钱,狂刀门几年时间便发展壮大,并隐隐有种成为武林第一大帮的姿态。 第九十一章 夜雨 这些人在这魏州府早出晚归的,难不成也是瞧见了哪家富户,打算劫上一把? 若是一般人,周正倒也懒得多管闲事,但这些家伙偏偏是狂刀门,不收拾他们一顿,实在对不起自己。 今夜这些人没再找黑脸大汉的麻烦,次日清晨,这些人再次倾巢而出,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而在这些人走后,黑脸大汉来到了周正房门口。 “有人在吗?”黑脸大汉问道。 周正打开房门:“有事?” 黑脸大汉上下打量了周正一番,随后道:“前天晚上那石子是你扔的?” 周正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是!” “为什么帮我?”黑脸大汉一脸疑惑。 那天晚上骂完之后,他便察觉到不对劲,回屋一看,便看到了床上镶嵌着的一块石子。 若不是这石子,他还呼呼大睡呢。 之后他又查看了一番屋子,才发现窗户上的孔洞,并推断出是有人帮了自己。 但究竟是谁帮的,他又不知道。 于是,昨天一天他便一直在观察客栈中的人,看了个遍也没找到,最后还是听店小二说,这间屋子内有个带兵器的,黑脸大汉这才上来询问。 周正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没有为什么,随手而为罢了。” 黑脸大汉眉头微皱,但也没再询问,只是道了一声多谢,便转身离去。 关上房门,庞春看向周正道:“这家伙恐怕也是来参加武举的吧。” 周正倒了碗茶水:“你怎么知道?” 庞春托着下巴摇了摇头:“不为什么,就是感觉。” 这黑脸大汉功夫倒是不错,但和周正相比,还差点意思。 周正并未在意黑脸大汉,而是看向庞春道:“过两天便要考试了,这的客栈应该不会太平,我给你个地方,你去那里住下吧。” “啊!”庞春一惊,他下意识的看了看狂刀门的那些房间,然后道:“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魏州府,那些人难道还敢行凶?” 周正摇了摇头:“不好说。” 此时周正还不知这些人的目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应该不会放过那黑脸大汉。 也就是说,等他们办完了事,应该会找黑脸大汉的麻烦,周正当然是想插一杠子,只是有庞春在,他却要有所顾忌,所以才想把他支走。 庞春面露为难之色,他说道:“既然有麻烦,那咱们两个一起走不行吗?” 周正为的就是找狂刀门的麻烦,自然不会离去,他说道:“你一个人去吧,我自己去留随意。” “徐裴就在那地方,住的或许不如客栈,但能确保安全。” 庞春也知道若是打起来,自己纯属累赘,于是他也只得点头道:“好,那我先走!” 周正亲自将他送进城内,然后又回到了客栈之中。 入夜,狂刀门的众人又回来了,不过和昨日不同,这次只回来了一部分人。 “娘的,快给爷爷弄好酒好肉,耽误了烧了你的客栈!” 来人依旧无比嚣张。 不管是店小二还是掌柜的,都不敢过分招惹这些江湖人,生怕惹恼了他们,招来报复。 很快,好酒好肉便被端了上来。 这次周正没在房间之中,而是坐在客栈的一个角落处,一粒一粒的吃着花生米,他穿着深色的衣服,所以也不太显眼。 而狂刀门的众人在拿到酒肉之后,便开始了闲聊。 “娘的,你说那狗东西究竟躲哪里去了!他不会没在这吧。” “不可能,咱们的探子亲眼看到他进城的。” “那会不会又走了?不然我们找了两天,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就不知道了,总之一定要找到他,要么回门里,要么便砍了他。” “对,我狂刀门岂是那种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杂牌门派?” 几人一边吃喝,一边闲聊,此时周正也听出了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来寻人的。 就在这时,一直不说话的那个堂主突然开口了,他说道:“若是三天之内寻不到他,咱们就去镇北关。” “镇北关!去那干嘛?”一人问道。 那堂主沉声道:“我打听过了,他此行就是要去镇北关找莫太阿打造兵器的,正好上次还和两个人结了仇怨,这次一并了结了!” “是!”狂刀门的几人面露残忍应声答应。 就在几人想要继续闲聊之际,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人:“鲍堂主,找到那人了!” 此话一出,正在吃喝的几人,瞬间愣住,随后他们不约而同的拿起手旁的兵刃,快步跑了出去。 周正也放下了酒杯,快步回到了屋内。 魏州府的一条小巷之中。 七八个人从左右两侧,将一名少年堵在了当中。 少年身穿黑衣,怀抱长剑,头戴斗笠,身体笔挺的站在那里。 “我说,你们都追了有三千里了,没完了不是?”少年开口,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一名狂刀门的门徒用刀指着他呵斥道:“李沐白,你少废话,入了我狂刀门,生是我狂刀门的人,死是我狂刀门的死人。”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我回门里,交由门主处置,要么现在就死在这。” 李沐白闻言轻笑:“呵,杀我?就凭你们几个?” “若是再加上我呢?”说话间,鲍堂主已经带人赶到。 本就狭小的巷子此时已经人满为患。 轰隆。 一声惊雷响起,细小的雨点从天上落了下来。 听到鲍堂主的声音,李沐白再次发出了轻笑:“呵,鲍骏鲍堂主也来了,怪不得这些人底气这么足。” 鲍骏上前一步道:“李沐白,我最后问你一次,跟我们回不回去?若是不回,就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回去?继续杀人放火吗?”李沐白的声音变得冰冷,他说道:“之前以为你们狂刀门是劫富济贫的侠客我才加入的,谁知你们竟是些丧尽天良的畜生。” “今天我就明告诉你吧,我李沐白不仅不会再加入你们狂刀门,与之相反,今后狂刀门的人,我李沐白见一个杀一个!” 鲍骏闻言脸色变得铁青,他怒道:“哼,既然如此,那你就死吧!” 说罢,鲍骏抽出长刀便杀向李沐白。 后者拔出长剑应战,刀剑交锋,空气撕裂的声音夹杂着刀剑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小巷并不宽,狂刀门的人数优势也发挥不出来,不过两面夹击倒也是可以的。 鲍骏持刀猛攻,李沐白以长剑相对,他招式虽然迅捷,但却刚猛不足,被对方攻的节节后退。 与此同时,他后方也杀来了几名狂刀门的门徒。 这些人挥刀便斩,目标直指李沐白的要害。 眼见被逼到死角,李沐白单脚踏空,想要翻到墙头上面。 然而,鲍骏却早有准备,他先一步跳起,随后一个力劈华山便将李沐白压了下来。 紧接着,身后两人的刀也砍了过来。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刀锋,李沐白眼中一寒,随即他左手一抖,又一柄长剑便出现在了手中。 嗖嗖嗖! 剑光在雨夜中闪耀。偷袭李沐白背后的两名狂刀门门徒,直接被削去头颅。 “你果然藏了一手!”鲍骏似是早有准备,在李沐白出手的瞬间,他的刀也便发动了潮水般的攻击。 李沐白以双剑应对,迅猛的剑光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道光幕。 鲍骏完全没想到李沐白的双剑竟这般凶猛,原本还打算猛攻的他,交手几招之后,便只剩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了。 眼见自家堂主要吃亏,他后面那些狂刀门的门徒当即喝道:“堂主,闪开!” 鲍骏横斩一刀逼退李沐白之后,飞身便落到了墙壁之上。 紧接着,剩下的那些狂刀门门徒,当即便向李沐白甩出了数不清的暗器。 此时已是深夜,光芒晦暗,李沐白根本看不清暗器的形状,只得用双剑护住胸前要害。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之后,鲍骏又举起长刀从墙壁上飞跃而下。 “死吧!” 一招力劈华山落下,李沐白举剑横架。 然而,就在这时,他背后的几名狂刀门门徒又射出几支袖箭,目标直指李沐白的后背。 李沐白暗道不好,他想要闪身躲避,但鲍骏的刀已经来到面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件黑色的衣裳,却是拦在了李沐白身后。 叮!叮!叮…… 连续几声铁器落地的声音响起,确是那衣裳将袖箭全都卷了进去,又扔到了地上。 “什么人?”偷袭不成,鲍骏赶忙后退与李沐白拉开距离,生怕被对方长剑所伤。 李沐白也看向背后,只见一名高大的身影正站在后方。 “多谢兄台救命之恩。” 周正将黑衣重新穿在了身上,然后道:“顺手而为,不必道谢。” 说罢,他扬起长刀便杀向那些狂刀门的门徒。 这些人即打算去镇北关,那便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李沐白见状也手持双剑向鲍骏杀去。 后者反应倒也迅速,眼见今日不能得手,他赶忙说道:“撤!撤!” 说罢,狂刀门的众人迅速隐入黑暗之中。 周正本想追击,但就在这时,李沐白突然道:“兄台,别追了,他们手上有暗器,弄不好把自己伤了!” 想到刚才密密麻麻的袖箭,周正脚步也是一顿,再抬头的时候,这些人已经彻底没了踪影。 回头再看向李沐白,只见这家伙正捂着后背的伤口,直勾勾的看自己呢。 犹豫了一下,周正还是上前将其扶住。 “跟我来吧!” 刚才为其阻挡袖箭的时候,周正不小心漏了一支,那支箭矢正好射到了李沐白的后背。 带着李沐白来到了徐裴的据点。 庞春和徐裴忙迎了出来:“将军,怎么了?” 周正指了指脸色苍白的李沐白道:“给他治治。” 两名军卒忙上前搀扶住李沐白,而后者在听到庞春二人的称呼之后,也是一惊:“将军,你是朝廷的人?” 周正并没有解释的打算,而是道:“别想了,帮你包扎好之后,便走吧。” 还不等李沐白说话,一名军卒的手已经落到了袖箭上面。 噗! “嗷~!” 袖箭被拔出,鲜血顿时飙了出来。 李沐白也发出了一声惨叫。 那袖箭并未伤及要害,箭矢上面也没有毒,处理起来倒也方便。 拔出箭矢,敷上药,再缠上纱布,便算是处理完成了。 然而,弄好这些之后,李沐白却并未听话的离去,而是满脸好奇的看向周正道:“兄台,他们叫你将军,你是哪里的将军?是不是镇北关的?” 周正只是看狂刀门那些人不顺眼罢了,他并不想过多参与江湖之事,所以只是敷衍道:“别问了,让你离去你便离去吧,我还有其他事,恕不奉陪。” 说罢,周正转身回到屋内。 李沐白还想说什么,但被军卒拦住。 屋内,周正写了一封信交到了一名军卒手中,让他骑马送去白沟屯,为了防止和狂刀门的人碰上,周正还特意让他绕路而行。 出客栈之前,周正已经给这些人的马匹全都喂了泻药,所以,就算是绕路,也应该会比狂刀门那些人先到。 刚才听他们说还要去镇北关了结什么仇怨,想来是要找自己麻烦的。 为了万无一失,还是通知一下姜武等人的好。 安排好这些之后,周正对徐裴问道:“钱庄那边怎么样了?” 徐裴沉声道:“他们已经将利息涨到三成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故技重施。” 周正点了点头,随后道:“盯着便是,只要他们把银子运出城,咱们便立刻动手!” “嗯!”徐裴重重的点了点头,对他来说,如果能把这笔银子夺回来,那他也算是一雪前耻了。 唯一有些担心的是,这些人出城的时间,会和周正考武举的时间撞上,这样一来他们便没有万全的把握了。 但看现在对方的架势,至少还会在魏州城内待上三五天。 这时,一名军卒走了进来道:“将军,那人走了。” 周正怔了一下,他原以为那家伙应该会纠缠一番呢,想不到竟如此痛快的走了。 “嗯!知道了,没事你们便休息吧!” 第九十二章 武举开始 另一边,狂刀门的众人也聚集到了一起。 “堂主,我们怎么办?” 鲍俊面沉似水,之前他便看出李沐白隐藏实力,却没想到,这家伙竟会使双剑,若非自己人多,今天他怕是要交代在这。 思虑片刻,鲍俊道:“已经打草惊蛇了,留在这也没什么用了,你们几个回客栈带上马去城外会合。” “我带着兄弟们去宰几只肥羊。” 一声令下,狂刀门的众人分两拨散开。 …… 次日,整个魏州城为之一震。 先是城外突然燃起大火,紧接着便是城内数家富户被匪徒屠戮一空。 昨天夜里是下着小雨的,这种情况下几乎不可能自然失火,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用油来纵火,不然绝对烧不起来。 也幸亏有雨,那火烧起来之后没多久便被扑灭了,只烧了半间客栈。 至于城中的几家富户就比较惨了,家财被抢不说,全家也被杀了个干净,甚至连孩子都没放过。 消息传出来之后,河东道节度使仇东山勃然大怒,他严令衙役们限期破案。 宁东侯宁德亦是被气的跳脚,马上就要开科举了,城中突然闹出来这么大的案子,他这个宁东侯也难辞其咎。 随后,他便派兵也加入了调查的队伍。 锁定目标也十分简单,客栈老板第一时间便将狂刀门那些人的信息报了上去。 之前他还想着不招惹他们,得到的结果却是客栈被烧,半辈子积蓄都没了,客栈老板也发了狠心,誓要和他们玩命。 然而要想追这些人却没那么容易,他们早已逃出城外,不见了踪影。 河东道因为连年战乱,所以人丁是比较稀薄的,十几个人往山林里一钻,鬼都找不到。 这件事最终的结果,大概率也是不了了之。 虽说出了大案子,但考试还是要考的。 很快,文武两场考试便同时举行。 文试有上下两场,分两天举行。 武试炼则有弓马、武艺、策论三场比试,分三天举行。 第一天举行的,便是弓马。 魏州城外十五里处,这里是一片广袤的草场,草场周围便是密林,很适合放马,弓马考试便在这里进行。 周正带着自己的兵刃早早的便赶到了这里,此时,草场上已经有几十人在此游弋了。 有的人在帮助战马热身,有的在校准弓箭,还有的几人凑在一起闲聊天。 在草场外围,还有一些军卒们骑着马巡视。 周正并没有相熟的人,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他刚坐下,一名嘴角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便凑了上来:“兄台,是来参加武举考试的吧。” 周正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来人体型瘦小,双目无神,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看着实在不像是练武之人。 “是!敢问兄台是……” 中年人勾嘴一笑,随即自我介绍道:“我是安阳侯府的管家,叫李忠。” 周正说道:“哦?安阳侯府的管家,来这作甚,难不成也来参加武举?” 中年人左右看了看,然后便贼眉鼠眼道:“我自然不是来参加科举的,而是来给兄台送富贵的。” “送富贵?”周正眉头挑起同时,心思也戒备了起来:“你我非亲非故,若有富贵,你凭什么送给我?” 见周正不好糊弄,中年人也不再卖关子,他直说道:“兄台,不瞒你说,我们小侯爷也来参加此次科举。” “等会开始比试之后,你若射得猎物,可售卖给我,大只的我给你三十两银子,小只的我给你十两银子,如何?” 一般来说比试弓马都是骑在马上射箭靶,但像魏州这种有条件的,且主考官比较重视的,还是喜欢直接找片地方进行狩猎。 而比试的结果,就是比谁射的猎物多。 李忠前来找周正买猎物,自然是想要帮他的小侯爷作弊了。 周正对此自然是不感兴趣,甚至直接撇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见周正一幅兴趣缺缺的样子,李忠又道:“兄台,你若真有本事,射的猎物足够多,我们老爷还有可能直接将你收为家丁,今后若能立下些许功劳,任个百户也不是不可能的,若干得好,再外放个军屯屯长之类的,你这辈子也就衣食无忧了。” “你拼着性命考武举,为的不就是能在军中混个职位嘛,如今不用你考,直接便能当个军官,怎么还觉得不够本吗?” 眼见他没完没了,周正直接拒绝道:“我不会卖猎物,你另找他人吧。” 李忠一听脸立刻拉了下来:“娘的,不卖早说啊,让老子白费半天口舌,这特娘晦气。” 显然这家伙见合作不成,便开始恶心人了,若是一般前来考试的人,本着不惹事的心态,最多也就啐口吐沫。 然而,周正听到后,当即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对着李忠的腿便砸了过去。 啪! “哎呦!”李忠一声惨叫,等他回过头来,周正已然上马。 “你……你敢打我!”李忠指着周正道。 后者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石子,一边说道:“能动手尽量别吵吵。” 说罢,周正又是一颗石子投了出去。 李忠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嘴上一痛。 噗! 一口血吐沫吐了出来,里面还夹杂着两颗门牙。 “哎!哎……牙掉了,牙掉了!” 抬头再看周正,早已没了踪影。 虽说不惧此人,但对方终究也是侯爷府出身,若现在与之争斗必会有一番麻烦,所以还是占了便宜就跑为妙。 随着人越来越多,周正也终于见到了一个熟人。 正是之前在客栈遇到的那个黑脸大汉。 黑脸大汉在看到周正后,主动迎了上来:“兄台也是来参加武举的。” 周正也不倨傲,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 简单寒暄两句之后,周正问道:“对了,之后那些人没再找你麻烦吧。” 黑脸大汉摇了摇头道:“他们把客栈烧了之后,便跑了,之后再没见过。” “当时失火的时候,我还去你房间找你去了,结果……呵呵。”说到这,黑脸大汉憨笑了两声。 此人倒是有些情义,周正对其有了几分好感。 之后,二人也互通了姓名。 黑脸大汉名叫蒋英,是柏县人士,家中有些薄资,本想让他考科举的,但这家伙偏偏对武艺感兴趣,之后家中便为他请了几个武艺师父教他武艺。 如今也算学成,所以便来魏州碰碰运气。 周正则并未表明自己游击将军的身份,只是说,自己乃是一名军卒,不想在军中蹉跎度日,特意前来参加武举。 又闲聊了几句之后,蒋英突然神秘兮兮的说道:“周兄,你知道咱们魏县为何第一场考弓马,第二场考武艺,第三场才考策论吗?” 这话倒是把周正问到了,他皱眉道:“不就是这三场比试吗?怎么先后顺序不同,还影响结果?” 蒋英咧嘴一笑,说道:“当然。” “在内地,由那些文官们主持武举的时候,一般第一场考得是策论,第二场是弓马,第三场才是武艺!” 周正略一思索之后,很快便明白过来,他说道:“这样可以作弊?” 三场比试并非是全部考完之后,再根据综合积分排名。 而是一轮一轮淘汰的,如果第一场未能通过,那第二场也不能再考。 如此一来,将自己人擅长的科目排到前列,可以刷下去一大堆竞争对手。 尤其是策论,一般的武夫,极少能写出什么优秀文章出来。 然而,蒋英在听到周正的话后,却微微摇了摇头:“作弊倒是谈不上,那些文官老爷们才看不上武举的那几个名额。” “勋贵们若要作弊,也根本不需要这样安排,直接让自己人晋级便是。”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另有深意。” 之后,蒋英便向周正详细的介绍了一下其中的道道。 简单来说,就是文官们懒得折腾武举。 先考策论,刷下去一部分人之后,剩下的弓马和武艺用不了多少时间便能考完。 若是先考弓马和武艺,一番打斗,血淋淋的,最后再考策论,结果这些人字都写不出来,考完也是白费。 所以,还不如先考策论,让那些读过书的人参与下一轮,至于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们,也就不用拼死搏杀了。 而勋贵们主持的考试就不同了。 他们主持考试,除了向朝廷交差之外,还要为自己选拔人才。 若依着文官们的考法,先考策论,那最终选拔出来的结果便是找到了一些武艺稀疏,文采泛泛的半桶水。 与之相反,先考弓马和武艺,这样一来,能走到第三关的人,就算不认识字,至少武艺方面还是可以的。 最终,再根据录取名额,从优给予这些人举人身份。 而一般来说,这些粗人在获得武举人身份之后,都不会再去京城参加会试了。 毕竟,想要考武进士,那可是要真功夫加上真才学,一般人去了,就算再能打,也会被那些文官们刷下来。 所以,大多数人在获得武举人身份之后,都会直接拜入勋贵麾下,捞个小官当当。 甚至,一些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出来,但武艺不错的人,也会被勋贵们纳入麾下。 这也是勋贵们吸纳新鲜血液的手段之一。 毕竟自家孩子废物,如果再不招募一些能打的人,那这爵位也是坐不稳的。 当然,勋贵们也仅限于对武举人的吸纳,因为这些人没再朝廷挂号,就算未来立功了,功劳也都是勋贵们的。 而到了武进士这一级,就完全不同了,他们全都是在兵部挂了号的,可以自行领兵和上书,立了功劳也都是自己的。 也就是说,那些人完全是是自成一派了抢他们饭碗的,所以,勋贵们对武进士都是极力打压。 说完两者的不同之后,蒋英凑到周正身旁说道:“兄台,我听说宁安侯对待属下十分不错,这次若是能考中武举,你我一同拜入他麾下如何?” 这家伙,也不是表面上那般憨厚嘛。 周正笑了笑说道:“看看再说吧,我还是想在沙场上建功立业!” 蒋英一听立刻向周正投来了佩服的目光:“哎,兄台,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想上阵杀敌的,只是,家中父母已经年迈,我又没有兄弟,若我去了边关,父母怕是无人照料了。” “所以,我还是捞个小官当当得了!” 人各有志,周正自然也不会强求他人。 就在二人闲聊之际,只见一哨骑兵护卫着一顶轿子来到了草场之上。 轿子是八抬大轿,这是只有勋贵和朝廷高级官员才能用的轿子。 再往上便是十六人抬的轿子,这种只有王爵,以及少数获得恩赐的一品大员才能乘坐。 而皇上出行用的轿子,则是三十二人抬的龙撵。 毫无疑问,魏县能乘坐八抬大轿出门的,只有宁德。 草场中央有一处高台,轿子在高台前停下。 一名中年人走到高台旁高声喊道:“侯爷驾到,所有参加考试的考生,速来此地集合!” 顺带一提,驾到二字原本是皇帝专属,但后来一些地位高贵的人,也可以使用,如今就连知县到某某地的时候,师爷也会叫上一声:知县老爷驾到,以示威严。 宁德从轿子内走了出来,这宁东侯传到他手上已经有十一代了,前几代的时候,他们血脉之中的名将基因还有些留存,当时就连京城也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可随着时间流逝,宁东侯血脉内的最后一点名将基因也耗尽了,到宁德爷爷这一代,是半点打仗的本事都没有了。 也幸亏他家祖上还留了一些关系,最终捞了个河东道盐政的肥差退出了京城的舞台。 如今,爵位传到宁德身上,更是再无金戈铁马的气息,有的只是些官场的油味。 很快,一众来此参加考试的考生便聚集了起来。 宁德挺着大肚子说道:“诸位考生,我便是这次武举乡试的主考官宁德!” “见过侯爷!”众人躬身行礼。 宁德笑了笑说道:“诸位不必拘礼。” “废话我也不多说了,第一场考的是弓马功夫,稍后我会给大家三个时辰的时间在此狩猎,三个时辰之内,狩猎的猎物多者参加下一轮比试。” 第九十五章 独斗狼群 这下周正懵了,这些家伙,竟还懂进退。 这一瞬,他身上的冷汗都流了下来,好虎也怕群狼,更何况还是这种有指挥的狼群。 这些家伙似乎并不急于咬死周正,而是要等着所有狼全都到来之后,再发动攻击。 此时,周正若是要与他们主动开战,他们便拉扯退却,来消耗周正的体力,到头来,还是周正吃亏。 穿越这么久,哪怕是面对大辽骑兵的时候,周正都未感觉到危险,但这次面对这些野狼,周正是真正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此时的他,蓦然想到曾经听说过的一件事。 一头幼年蓝鲸误闯到了虎鲸的聚居地,结果被七十多头虎鲸猎杀。 作为地球上有记载以来的最大生物,蓝鲸成年后体长可达三十米以上,重一百五十吨。 而一般的虎鲸体长不过七八米,体重只有五吨左右, 双方体型差距大致相当于家用小汽车和重型半挂车的区别。 幼年蓝鲸虽没有那么大,但也有二十米,且皮糙肉厚,耐力,潜水速度都要比虎鲸强许多。 一般来说,虎鲸想要猎杀这种庞然大物,极为不易。 可虎鲸群却懂得使用战术,他们一边驱赶着蓝鲸往浅水区游,一边将身体压到虎鲸的身上,让其无法呼吸。 双方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搏斗之后,最终作为海中巨兽的蓝鲸被分食。 当初听这个故事的时候,周正只觉脊背发麻,那时的他,似乎能感觉到脊背上不断涌上来的扭曲巨物,压得鼻孔无法透出水面,肺部像是要炸了一般,好容易钻出水面,可刚把肺里的浊气喷出,还未来得及吸气,便又立刻被压回水中。 周围全都是敌人,自己的尾鳍和鳍肢正在被撕咬,身体正被撞击,想要深潜但下面就是海底。 哪怕自己有再大的力气,面对这潮水般的进攻也无法挣脱开来。 最终自己体力耗尽,被活生生憋死,临死之前,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正被虎鲸撕碎,海鸟啄食。 如今,看着周围的群狼环伺,那种让人绝望的窒息感,又涌上了心头。 再看周围那些眼冒绿光的野狼,周正的眼睛已经开始泛红。 “我不是那头蓝鲸,想要吃我,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几条命!” 想到这,周正举起长枪,对着前方的一头饿狼便投了过去。 野狼反应十分迅捷,一个闪身便躲闪开来,铁枪直挺挺的插到了地上。 这一瞬,周正手中已经没了兵器,群狼见状立刻扑了上来。 呵!果然还是耐不住性子了。 只要它们主动进攻,周正便不怕,此时他怕的就是双方对峙。 自己体力有限,若是在这僵持上一两个时辰,再打起来,周正的实力至少要降一半,到那时他还真有可能重蹈幼年蓝鲸覆辙。 如今,狼群主动进攻,这些家伙们,要面对的则是巅峰时候的周正,即,一只完全成年的蓝鲸。 呛! 长刀出鞘,周正挥刀横斩,正面的野狼随即被拦腰斩断,紧接着,他侧身躲过撕咬,同时反手又是一刀斩出,又一头野狼被他斩杀,他步伐飞快,一把雁翎刀在他手中上下翻飞。 野狼的惨叫声和鲜血喷射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一会,周正脚下的大地,便已经一片赤红。 不得不说,老莫的手艺是相当不错,这把雁翎刀不管是锋利还是坚韧,都远超上一把。 一刀横斩,野狼的皮肉筋骨皆断,根本不用第二刀。 当然,这刀虽然锋利,却也是近战兵器,面对群狼的撕咬,就算周正武艺超群,也无法做到分毫不伤,不一会,他的身上便留下了不少伤口。 有被野狼咬中的,也有被爪子抓伤的,还有被狼头撞击的淤青。 不断堆积的伤口,也彻底激发了周正的血性,之前想着狂犬病之类的问题,周正挥刀的时候还有些畏首畏尾。 现在身上已经满是伤口,若有狂犬病也躲不过去,与其如此,倒不如拼死一搏,杀光这些野狼再说。 周正不停的挥刀,每次手起刀落,都有鲜血迸发而出,若是野狼袭来,周正也毫不畏惧的用腿脚横踢。 之前与人动手,周正多留有余地,现在面对这些畜生,他每一拳,每一脚都用了十乘十的力气。 一脚踢过去,直接将野狼的脊骨踢断也不无可能。 一人一刀,狼尸遍地。 …… 蒋英在将猎物交付了之后,便骑着那匹顺拐的黑马往树林中赶去。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陡然出现一群惊慌失措的人马。 为首一人衣着华贵,但却满身泥土,尤其是裤子上。 “嘶,这又是哪家的公子,怎么这般狼狈?” 此时的李仁贵正在气头上,被周正羞辱不说,还差点葬身狼腹,带出来的这些人,也有一半交代在了密林之中。 最可气的是自己花重金买来的马,让周正给射死了。 “此人着实可恨,去查,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的底细给老子扒出来,我要他眼睁睁的看着我杀光他家的男人,奸淫他家的女人。” “之后,再将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最后再把他全家挫骨扬灰!” 李仁贵咬着牙,撂着狠话。 就在这时,他的眼睛盯上了蒋英:“贱人,敢直视本侯爷!去,把他眼珠子给我挖出来。” 好家伙,只是看了两眼便要扣眼珠子,蒋英自知招惹不起这种勋贵后代,赶忙策马逃跑。 然而,李仁贵却并不打算放过他,他咬牙道:“追,定要给我追上他!” 剩下的那些人刚才在保护李仁贵的时候表现不佳,如今逮到个好欺负的,赶忙冲上去想要表现一把。 而且,就在这时,其中一人大声道:“侯爷,我见过他,刚才他一直和刚才那人在一起来着,他们应该是一伙的!” 听到这话,李仁贵更是眼中喷火:“放箭,射死他也无妨!” 蒋英胯下的小黑马跑的确实迅猛,可面对十几人的围攻和射箭,他最终也没能跑出去。 很快,蒋英便被抓到了李仁贵面前。 “你和那人是一伙的?” “哪个人?”蒋英此时还不明白是个什么情况。 李仁贵咬牙道:“就是那个手拿铁枪的混蛋!” 手拿铁枪。 蒋英这才想到周正:“他呀,他怎么了?” 李仁贵拔出刀来,直接架到了蒋英的脖子上:“说,他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见对方玩真格的,蒋英赶忙摆手:“少爷莫要动刀,我和他只是偶然相逢而已,绝不是什么朋友。” “他哪里人士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只知道他姓周。” 李仁贵咬着牙道:“放屁,我的人明明看到你和他同行,且有说有笑,快老老实实的和我说个明白,不然,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李仁贵此时都快疯了,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蒋英闻言也有些脸绿,此时他也想起了之前听说,安阳侯的公子也来参加此次武举了,看着眼前之人嚣张的模样,想来应该就是他了。 再想想周正那宁折不弯的性格,很快,蒋英便得出了结论。 二人刚才肯定碰过面,且起了冲突,而眼前这位公子哥,绝对被周正收拾了。 看着肩膀上雪亮的刀锋,蒋英讪笑道:“这位公子爷,您这可就误会大了。” “我刚才是和他有说有笑不假,可那都是为了骗他。” “骗他?什么意思?”李仁贵眉头倒竖。 蒋英从怀中拿出八个写着字的竹条,说道:“我看他弓马不错,便与他同行,等射到足够多的猎物之后,便将他手中的猎物一并骗过来。” “如此,我才能进入下一轮的考试啊!不然,以我的弓马之术,怕是一只猎物都射杀不到呢!” 听到这话,李仁贵的表情稍微有些缓和,再看那竹条上的字迹,确实都是交付猎物之后,主考官发放的凭证。 李仁贵缓缓放下手中钢刀,随后又意味深长的看了蒋英一眼,说道:“你说的是真的?没骗我?” “千真万确,这不,我还打算去骗他一趟呢!”说着,蒋英又指了指密林的方向。 李仁贵上下打量了蒋英一番,然后道:“去就不必去了,此时的他,怕是已经葬身狼腹了!” 说话间,李仁贵目不转睛的盯着蒋英,细细的看着对方的反应。 然而,蒋英却是一脸平淡,周正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就凭那一杆铁枪,莫说狼,就是老虎来了,也未必是对手。 所以,蒋英根本不担心,反而是露出了笑脸说道:“如此,那便太好了!” 他刚说完,笑容又僵在了脸上。 李仁贵见状立刻起了疑心:“嗯?怎么了?” 蒋英讪笑了一下说道:“公子爷,他死了不要紧,可我手上只有八只猎物,若是过不了关,可如何是好啊!” 听到这话,李仁贵仰天大笑:“哈哈!你小子有点意思。” “放心吧,莫说有八只猎物,就是没有猎物,让你进入下一轮,也只是我李仁贵一句话的事情!” “我看你还算机灵,这样,今后便跟我一起混吧。” 蒋英先是一怔,随后便立刻喜笑颜开道:“哈哈,好啊侯爷,今后我就跟定你了。” 这家伙满脸络腮胡须,面黑如炭,看上去便是一脸憨厚样,所以李仁贵也并未起疑心,而是大笑着将其收入麾下。 随后,便向着草场扬长而去。 在林中狩猎的,也不止李仁贵、周正等人,狼群的活动,吓跑了很多前来参加考试的人。 第九十六章 浴血神魔 作为主考官,宁德除了要主持考试之外,也要保护这些考生的安全。 于是,他当即下令让自己的护卫队去林中驱赶狼群。 就这样,一群顶盔挂甲的骑兵冲进了树林之中。 这些人身上有甲胄覆盖,而且有强弓硬弩、长枪盾牌,莫说碰到狼群,就是虎群也不怕! 就这样,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杀到密林深处。 随着愈发深入,空气中的血腥味便愈发浓郁。 作为宁德的贴身扈从,赵堂自然是杀过人,见过血的,甚至还曾和北燕军队交过手。 但哪怕是在战场上,他也从未闻到过如此浓郁的血腥味。 “娘的,究竟来了多少狼?” “兄弟们,做好准备,可别大意了!” 说罢,他众人继续前行。 很快,赵堂便看到了前方不远处,那大片被血迹染红的大地和树木,他神色变得凝重:“到了!准备弓箭!” 一声令下,骑兵的速度慢了下来。 赵堂手持长枪缓缓前行,当真正走近之后,他才发现,这地面上,除了被咬死的人尸和马尸之外,竟还有数不清的狼尸,而且多是残肢断臂,显然是被人用利刃干净利落的斩断的。 看这些伤口,似乎全部出自一人之手。 赵堂心中一惊。 狼群的战斗力,他是知道的,若是被盯上,莫说一人,就是十人百人也难逃一死。 他翻身下马继续向前探查,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兵卒突然大叫起来:“有人!” 赵堂全身一震,他抬头看去,只见前方一人正以长枪杵地站在前方。 其身上满是鲜血,像是刚从血池里面捞出来似的,而他周围的狼尸也最为密集,横七竖八躺着数不清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地面。 他就站在其中,像是一位浴血神魔。 “兄台?”赵堂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听到声音,那血人身体摇晃了一下,随即便栽倒在了地上。 “救人!” 一群人赶忙上前将那血人搀扶了起来,然而,对方却是昏了过去,他身上满是伤口,尤其是后背,此时还在往外冒血。 “快把他带回侯爷身边,那里有郎中。” 几名军卒七手八脚的将其带走,而赵堂则开始环顾四周。 粗略一看,这里至少死了二十多人,二十多匹马,以及三四十头野狼。 有的野狼死于箭矢,但更多的,还是被长刀劈成两半,或者被钝器砸爆身体。 再看山林更深处,那里有着诸多狼的血脚印,显然,他们是从那里逃走的,临走之前,甚至连咬死的猎物,也没有机会带走! “天哪,这些狼都是此人一人杀的!”赵堂大惊失色。 这时,一名军卒拿着铁枪上前道:“大人,这是他的兵刃,好重啊!” 接过长枪,赵堂只觉手中一沉,那铁枪差点落到地上。 “镔铁大枪,刚才那人是周正!” 之前宁五曾几次和宁德说过周正的事情,所以赵堂也知道一二。 “大人,这狼群……”一名军卒问道。 赵堂看了看密林深处,摇了摇头说道:“狼群钻进林子里,便是鸟上青天鱼入大海,就是想抓也抓不住了。” “看看还有没有活人,若是没有便回去吧。” “是!”一众军卒应声。 另一边,当满身是血的周正被抬出来之后,宁德立刻迎了上去:“怎么回事?” “此人杀了几十头狼,自己也身受重伤晕过去了。”兵卒虽没亲眼见到,但看那情况,猜也能猜个大概。 一听此人竟如此生猛,宁德赶忙招呼道:“快,抬进帐篷,军医!军医!” 和狼群展开激战之后,周正便像是疯了一样开始砍杀冲过来的野狼,刚开始用刀,可老莫锻造的刀,也只是凡铁,再加上狼的骨骼要更加坚硬,所以砍杀了有二十只野狼之后,刀刃也再不如之前锋利。 不过万幸,周正已然走到了铁枪所在的位置,他拿起铁枪之后,便开始猛抡。 几十斤的实心铁枪,树都能砸断,更何况是这些野狼,再加上枪尖的锋利,周正一番挥舞之后,又杀了十几只野狼。 这下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狼王忍不住了,他原本只想帮自己的同伴报仇,谁知这家伙竟如此凶猛。 所以,他赶忙下了撤退的命令,周正自然也无力追击,只是站在那,看着他们将一些人和马的尸体拖走。 随后赵堂便带着人马赶到,狼王听到动静之后,赶忙下令撤退。 周正之前被打了五十军棍,伤口本来就没好利索,如今又在这大动干戈,背后刚刚愈合的伤口直接崩裂。 再加上那些被狼群撕咬的伤口,以及体力的消耗,周正自然是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军医先是为其清洗了身上的鲜血,然后便开始往伤口上撒药,治疗这种外伤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金疮药够劲就行。 这位军医常年为宁德手下的军卒们治伤,他的金疮药是经过多番改良的,不仅愈合速度快,而且留下的疤痕也更小。 一番忙活之后,周正也从昏迷之中醒转过来。 “这是哪?” 军医瞥了他一眼,然后便对宁德说道:“侯爷,他醒了!” 宁德赶忙上前:“周正你怎么样?” 周正动了动身子想要坐起来,可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让他眉头一皱。 宁德忙道:“哎呀,别动别动,好好躺着养伤吧。” 周正摆了摆手道:“无妨!” 说罢,他竟真的站了起来。 一旁的军医见状,先是皱眉,过了一会后,又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家伙,真是个猛人。” 这次伤口虽然比较多,但却并没有什么致命伤,最大的伤口依旧是后背崩裂的杖伤,不过也没什么大碍。 周正唯一担心的就是破伤风和狂犬病,不过担心也没用,这个时代也没什么疫苗,真碰上了也绝对躲不过。 看着站直了身体的周正,宁德两只眼睛几乎都要放光了,他说道:“小子,别去当什么游击将军了,跟我混吧,十年之内,我让你当上总兵,怎么样?” 此时的宁德,是真的看上周正的,若能将其收入麾下,那宁东侯府,起码还能再保三十年太平。 然而,周正却并非甘居人下的主,面对宁德的邀约,他只是笑了笑说道:“多谢侯爷好意,小的还是喜欢去疆场,为国家建功立业!” 宁德闻言神情一滞,但很快便恢复过来。 之前林业和陆瑾都曾邀请过他,结果都被他拒绝,自己这个军中并无实权的家伙,又凭什么将其收入麾下? 想到这,宁德拍了拍周正的肩膀道:“好!有志气,有你这种人才,我大乾兴盛有望啊!” 就在这时,一名军卒走了进来:“侯爷,三个时辰的时间到了!” 宁德道:“狩猎的战果统计完了吗?” 军卒道:“统计出来了,狩猎最多的是李小侯爷,共射杀了八匹野马,两只鹿,五只兔子,三只狐狸。” “野马?”宁德一听便笑了:“这草场上哪里来的野马?” 军卒不语,他自然也知道这里没有野马,李仁贵的野马,应该是用普通马匹拿来凑数的。 不过,宁德也懒得戳穿,他摆摆手道:“好了,我知道了,让他们集合吧!” “是!”军卒退了出去。 随后,宁德又看向周正道:“你射杀了多少猎物?可有数目?” 周正苦笑,他虽然射杀了七八只狼,但却根本没有时间收拾,至于其他的东西,则全都交给了蒋英让他去处理了。 而到目前为止,周正也还未见到过他,这家伙究竟如何,周正心中还没底呢。 当然,他也并不强求,此次前来参加武举,本就是长长见识而已,能不能考中,都无所谓。 所以,周正只是摇了摇头道:“记不清了。” 宁德闻言一怔,这句记不清了,他实在不知如何回话。 之前他并未宣布比赛细则,为的就是让录取人数可以掌控,免得和这些参考之人扯皮。 宁德有心让周正进入下一轮,所以便想问他一下,等会在宣布成绩的时候,也心中有底,但现在看来,怕是不好说了。 “唉,先去看看再说吧。”说罢,宁德便走出了帐篷。 周正虽然浑身都包着纱布,但也勉强能走,所以便也跟了出去,他要找一下蒋英,究竟有没有将自己的猎物交上去。 然而,当周正回到草场的时候,便见蒋英正在和李仁贵说着什么,后者不时大笑,似乎很是开心。 看到这一幕,周正的眉头皱起了来。 这时,李仁贵也看到了周正。 周正被救的事情他已经知晓,刚开始他还颇为愤怒,但随后他又兴奋起来。 这家伙被狼咬死固然是好事,但如果能将他捏在手中,慢慢折磨死那岂不更加痛快? 所以,他故意将蒋英带到这里,让周正一眼便能看见。 “小子,命挺大的嘛。” 周正目光先是一寒,随后他便轻笑起来:“你的命也挺大的,早知道,那一箭,就不射马了。” 此话一出,李仁贵的脸立刻黑了下来:“小子,你再敢射我一箭试试,我诛你九族!” 周正依旧是一脸轻蔑:“呵!你就不会说别的吗?我就在这,你若真有本事,先来杀我试试!” “你!”李仁贵语滞,他虽然嘴上说的硬,但却并不敢付之于行动。 先不说周正的武艺,就是宁德他也应付不来。 这里毕竟不是安阳,他可以在这嚣张跋扈,但最终还是要听从宁德的安排。 看得出来,宁德对周正颇为重视,他若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杀周正,完全就是在打宁德的脸了。 就在他不知如何回应之际,之前招揽过周正的李忠上前道:“小子,你看看这是谁?” 说着,李忠便将蒋英推了出来。 看着眼前的黑脸大汉,周正眉头微皱:“你怎么和他混在一起了?” 蒋英嚣张一笑,说道:“这位是小侯爷,我抱他的大腿理所当然,怎么还要向你汇报不成?” 周正面露不悦,不过对方如何选择是他的事情,自己无权干涉,但他的猎物还是要问上一嘴的。 “刚才我将猎物交给了你,你帮我上交了没有?” 蒋英一听,笑的更加灿烂了,他说道:“当然是上交了,不过,全都记在了我的头上,至于你……哈哈哈!明年再来吧!” 果然,人是不可轻信的。 当时周正便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却没有料到之后会碰到李仁贵以及那庞大的狼群。 如今时间已到,再回树林收敛那些狼尸也来不及了,所以,周正只得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见他走人,李仁贵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哼,姓周的,这世上你武艺再高强,也不过是条咬人的狗,真正说了算的,还是这个!” 说着,李仁贵捏了捏自己的拳头。 周正理都没理他,直接走向树林。 虽说不需要猎物了,但大枪还是要拿回来的。 另一边,在周正离去之后,蒋英陪着笑脸道:“小侯爷,我的这几个牌子还没交上去,容我去去就来!” 李仁贵也没多想,大手一挥便道:“去吧!” 蒋英转身离去。 另一边,赵堂也带着周正的兵刃,以及大量的狼尸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这些狼尸虽然品相不好,但胜在量大,收拾收拾能做好些个狼皮大衣了。 二人碰头之后,赵堂忙下马相迎:“周将军,你醒了!” 赵堂虽是宁德的亲随,地位比较高,但官职却不高,只是个校尉。 周正则是正儿八经的游击将军,再加上敬佩他的武艺,所以赵堂十分恭敬。 周正也不倨傲,他客气两句之后,他便说道:“多谢兄台帮我把兵器带回来。” 看了看手中的铁枪,宁德笑道:“周兄客气。” 说罢,他便将长枪递了过来。 接过长枪,周正放松了不少,不管怎么说,手中有家伙事总是能令人心安。 随后,赵堂又指了指那些马匹上驮着的狼尸道:“还有这些东西,也全都弄出来了,这次弓马比试,你定夺魁首!” “兄弟们,快把这些东西送去师爷那里,让他登记造册。” 第九十七章 自证陷阱 “好!”军卒们应声。 这些人也十分佩服周正的武力,在军队之中,大多数人都是慕强的存在。 原本觉得无法进入下一轮的他,此时又觉得有了几分希望。 向赵堂道谢之后,周正便又回到了草场。 此时,那些狼尸已经全都被抬到了草场上。 看着那些残肢断臂,许多前来参考的人全都看傻了眼。 “怎么有这么多狼尸,是有人打了狼窝吗?” “不知道,不过我听说刚才树林之中有狼群出没,咬死了不少人。” “这么一大群狼,全被人杀了,究竟是谁干的?”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想找出那个杀狼的家伙,然而,周围一圈却没有一人承认。 这时,看到狼尸的李仁贵亦是大惊失色。 狼群出现的时候,他就在现场,那真的是漫山遍野都是狼的身影,不然他也不会撒腿就跑。 其他人也差不多,要么逃之夭夭,要么葬身狼腹。 而现在从树林之中抬出来这么多狼尸,再联想到刚才满身鲜血的周正,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李仁贵的脑海之中。 这些狼不会都是他杀的吧。 这时,周正也正好走来,李仁贵恶狠狠的看向周正,眼中杀机毕露。 此人武艺如此高强,不杀了他,我今后都不得安生。 这时,宁德走到台前,他看着下方的众人,朗声说道:“好了,三个时辰已到,接下来,便是宣布名次的时候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因为没有细说规则,所以这些人全然不知道自己所交上去的猎物,能排多少名。 宁德短暂沉吟之后,便朗声说道:“第一轮弓马考试的头名,是周正!” “他总共猎杀了四十二只狼,外加一头野猪!”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人们齐刷刷的看向周正,目光中既有羡慕,又有崇敬。 考试之中,若是二人分数差别不大,排名靠后的人,多会找些理由,如运气不好,天气不好,心情不好,肚子不舒服等等,总之一句话,下次再有机会我未必会输给你,咱们走着瞧。 可若是分数拉得够大,那便再没有这种心理了。 只要不是气量特别狭小之人,大多数都会在心中夸赞一声牛逼。 现在,那些考生们就是这种心态。 周正所表现出来的战力,已经完全超乎了他们的想象,甚至,这些人联合起来,也未必能在三个时辰之内,猎杀这么多的猎物。 然而,就在这一片惊呼声中,李仁贵突然一声大喝道:“不对,在这些野狼拉出树林之前,三个时辰的时限便已经到达。” “所以,这些猎物不能算数!” “再说了,这些猎物并非是他亲自带出来的,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别人的猎物?” 此话一出,宁德的眼睛立刻瞪的滚圆。 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竟然还有人敢质疑自己的决定。 不过,宁德也还不至于和这种小辈争辩,他看了一旁的赵堂一眼,后者随即心领神会的走上前道:“这些猎物都是我亲眼验看过的,绝对都是出自周正之手。” “至于时间……当时我等直接在密林之中清点的,既然清点过了,便算是在三个时辰之内猎杀的。” 然而,李仁贵仍不依不饶,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周正进入下一轮比试,不然以他的武力,谁能抵挡? 他继续争辩道:“之前侯爷亲口说过,需要将这些猎物交到这里来才算数,如今你却在密林之中清点,谁知你有没有收他的钱,帮他作弊?” 李仁贵一闹,其他考生也全都闹了起来。 “对啊,谁知是不是你带兵猎杀的野狼,全都算到了他的头上。” “就是,这些我们都看不见,你若是作弊,又有谁知道?” “侯爷,请即刻取消此人成绩,再严加审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大有闹事的迹象。 毕竟,名额就这么多,能拉下来一人,自己便多一分进入下一轮的胜算。 看着眼前的群情激奋,赵堂有些镇不住了,他看向宁德。 后者皱着眉头轻咳了两声。 “咳咳!” 这声音不大,但那些闹事之人却识趣的停止了吵闹,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看向宁德。 后者站到前方,朗声说道:“进入密林之人,又不只是他一个,你们若是怀疑他,尽可去询问其他军卒。” “若真有人能手眼通天的买通我的手下,那我看他也不用费力的去考试了,我直接便能给他个举子的身份,何必要撒这种弥天大谎。” “换做是你们,会这么做吗?” 说到撒谎的时候,宁德警告似的看了李仁贵一眼,那意思是你小子别闹事了,不然把你的事抖露出来,你小子也吃不了兜着走! 只可惜,李仁贵完全就是一个蠢货,根本看不出来宁德的意思。 他接着说道:“那时间呢,说好了三个时辰为限,他为何能让军卒们进入树林清点,若人人都能如此的话,我等也未必会输给他!” 其他人也立即跟着起哄。 “对!我们也要军卒们去山林之中清点!” “是啊,凭什么我们要来回跑动上交猎物?他却能坐享其成?这不公平!” “侯爷,不应该算他的成绩,应该将他逐出考场!” 看着下面这些人,宁德也有些恼了,他厉声道:“你们若也能以一己之力杀掉四十只野狼,莫说军士帮你们进树林清点,就是本侯亲自帮你们清点也不为过!” “只是……你们行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哑火了。 尤其是那些亲眼看到过狼群的人,那漫山遍野的绿光,想想便觉得头皮发麻。 将众人震慑住之后,宁德便要继续宣读成绩。 然而,就在这时,李仁贵又上前道:“敢问侯爷,本次考试考的是什么?” 宁德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这个李仁贵,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自己说话,哪怕是你爹也不敢这么做。 虽说心中恼怒,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宁德还是耐着性子道:“自然是弓马!” 李仁贵一听笑了:“既然是弓马,那就不能只看猎物的数量,我们还要看这猎物究竟是怎么死的。” “大家请仔细看,这些野狼,全都死于刀枪之下,既然本次考试考的是弓马,那这些猎物,便不能算数!” 闻言,众人全都看向那些狼尸。 这些狼尸多是残肢,伤口齐整,身上也没插着箭矢,若说他们是被射死的确实没人相信。 这下,宁德也没话说了,本次考的确实是弓马,应该按着骑马射箭的数量来计数。 李仁贵的话,让人无法反驳。 就在宁德无言以对的时候,赵堂突然道:“谁说没有射杀的?” “来人啊!将那几只身上插着箭的狼尸拖出来!” 一声令下,几名军卒随即从狼尸堆中拖出了八只野狼尸体。 这些狼尸上面,赫然都插着箭矢。 “小侯爷,你还有何话说?”赵堂挑眉看向李仁贵。 后者也有些始料未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站在他身后的李忠跳出来道:“侯爷,别忘了还有马呢!” “弓马弓马,既然是骑马射箭,可他连马都没有,又怎么能算数呢?”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聚焦在了周正身上。 宁德问道:“周正,你的马呢?” 周正淡然道:“被狼咬死了!” 宁德:“……” 李仁贵闻言大笑:“被咬死了?哈哈,这么说这些野狼,全都是你在地上射杀的喽?” 周正摇头:“不是,是我骑在马上射杀的?” “谁能证明?”李仁贵继续逼问。 周正直勾勾的盯着他道:“那你又如何能证明,这些猎物,不是我骑在马上射杀的?” 李仁贵哑然。 周正接着说道:“我听说,你射杀了几匹野马,劳烦拖过来看看,我也想验看一下,你的猎物,究竟是不是骑在马上射杀的。” “我更想验看一下,那些猎物,究竟是不是你射杀的!” 这下轮到李仁贵傻眼了。 他为了能稳夺头名,让手下射杀了几匹马来充数,至于其他的,也都是他从别人手中收缴而来的。 不然,就凭他手中那张装饰用的软弓,莫说马,就连兔子也未必能射死。 眼见将其镇住,周正随即又对着那些闹事的人道:“既然大家要我证明,我是骑在马上射杀的猎物,那我也请在场的所有人证明,你们都是骑在马上射杀的猎物!” “请证明吧!” 此话一出,那些闹事之人全都偃旗息鼓。 这要怎么证明? 按着他们的理论,就算有同伴互相作证,周正也能指责他们是串通好了的。 这种就是典型的自证陷阱,让你证明某件事情,你无法证明,那事情便不存在。 既然你要我证明,那大家都证明一下好了。 见周正三言两语便镇住了场面,宁德当即露出了笑脸,他说道:“好了,没有什么好证明的了,本侯相信你们的为人。” “现在,我宣布……” “慢!”这时,李仁贵再次打断了宁德的话。 饶是宁德好脾气,也再忍不住了,他厉声道:“李仁贵你有完没完?” 李仁贵已经恼羞成怒,他看向周正道:“狼群出现的时候,我和我的朋友就在树林之中,当时,我亲眼看到周正身边根本没有战马跟随,他是走在树林之中的。” “他们都能作证!” 李仁贵目光一扫,那些跟随他混饭吃的人,也迅速反应了过来。 他们赶忙点头道:“对对对,当时我看到了,他身边根本就没有马,是走着的!” “嗯,我也看到了,他就是走着的。” “现在,我们有了人证,周正你还有什么话说?” 看着这些人丑恶的嘴脸,周正死死的捏紧了拳头。 这帮孙子,辩论不过便开始仗着人多耍无赖。 周正还想与之争辩,而就在这时,负责清点的师爷凑到了宁德旁边耳语了几句。 宁德听后直接摆手说道:“好了,好了,既然如此,那这些狼尸便不算了。” 场下众人皆是一惊。 看得出来,宁德是偏向周正的,但他们却不明白,宁德为何突然又不认这些狼尸了。 周正也有些意外,不过他也并未怪罪宁德,毕竟对方是侯爷的子嗣,且应该与之有着利益交换。 宁德能帮自己说话,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至于武举,周正的兴趣也确实不大,刷下来便刷下来吧,就算考不上,他也依旧是白沟屯的游击将军。 宣布完结果之后,宁德看向李仁贵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仁贵对着宁德拱手作揖:“回侯爷,小的没话说了!” 宁德嘴角一勾,冷笑道:“没话说好,来人啊!把他射杀的那些猎物全都拖过来。” “再给他一张弓一壶箭,让他重新射,凡是箭矢的劲道不如之前的,全部取消计数!” 此话一出,李仁贵的脸顿时便绿了。 他那张软弓射出的箭,有效射程连二十步都不到,而他手下的弓,个个都是硬弓,有的射程甚至能到两百步。 一箭射过去,大半支箭矢都能射进猎物的身体内。 如此大的劲道,让他来射,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抬头再看宁德,只见这老侯爷正面色不善的看着李仁贵。 后者这才察觉到,自己刚才似乎一直在和宁德唱对台戏,如今算是彻底把对方给得罪了。 “都怪周正这混账,若不是他,我又岂会得罪宁侯爷?” 李仁贵又将这责任甩到了周正身上。 这时,李仁贵的那些猎物已经全被拖了过来。 宁德见状催促道:“李小侯爷,射吧!” 李仁贵抬头看向宁德,想要求饶,但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若真求饶了,等此事传开,那他可就是真的没脸见人了。 但若真的射箭,那他这些东西,可就露馅了。 就在他为难之际,一旁的李忠突然来到李仁贵的马前将马鞍上的长弓一把折断。 咔嚓! 长弓断成两截,李仁贵也终于松了口气,但他还是佯装愤怒道:“混账你做什么?干嘛毁我的弓?” 第九十八章 考试完毕 训斥完手下,李仁贵对宁德拱手道:“侯爷,实在不好意思,我的弓没了,射不了了!” 宁德也只是随意敲打敲打,并没要真正将其刷下去,所以也并未深究,而是对一旁的师爷道:“师爷,宣布入选名单吧!” 说罢,宁德离去。 师爷也上前一步,开始宣读入选的名单。 “李仁贵、郭成、吴瑾、彭三、张老五……” 李仁贵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当即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看向周正,嘲弄的意味十分明显。 周正也懒得计较,不管怎么说,此人终究是勋贵出身,要么就不动,要动就要一棍子打死。 此时显然不是杀人的时机,所以周正便打算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这时,那师爷看向周正说道:“周正,你也进入下一轮了!” 此话一出,莫说李仁贵,就是周正也觉身体一僵,他回头看向那师爷满脸疑惑。 李仁贵更是跳了出来说道:“师爷,他一只猎物没有抓到,凭什么进入下一轮?难不成你是收了他什么好处?” 那师爷面不改色的说道:“周正,共猎杀猎物六只,其中两只大型的,四只小型的,这些都登记在册,怎么你要验看?” 这时,李忠开口了,他上前道:“他自比试开始之后,便从未回过草场,如何能缴纳猎物?” 自从被周正揍了之后,李忠便一直留意他,想要找回场子,所以,他便一直在缴纳猎物的地方盯着。 整场比试下来,周正确实没有缴纳过一只猎物。 李仁贵闻言也火了,他怒道:“师爷,有证人在此,你如何解释?” 那师爷冷笑了一下,不慌不忙的说道:“周正虽未曾缴纳猎物,但他却有朋友帮忙缴纳了,此事不容质疑!” “另外,小侯爷,这次主考官毕竟是宁东侯,你若有什么疑问,可让你父上书弹劾,现在是在考场之上,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搅闹,小心侯爷治你个扰乱考场之罪!” 李仁贵闻言瞬间哑火,师爷这话说的已经相当重了。 这毕竟是宁德的地盘,就是你爹来了也得给几分面子,你瞎折腾半天,我家侯爷不和你计较也就罢了。 再敢闹事,就别怪我们撕破脸了。 这下李仁贵不敢再说话了。 那名单也顺利的诵读了下去。 而这时,周正也才反应过来,那六只猎物应该是蒋英帮自己交上去的,扭头再找蒋英,这黑脸大汉早已没了踪影。 而名单读到最后,也没有蒋英的名字。 “这家伙。”周正皱眉,他想要找人,但身体上却传来一阵晕眩感。 而这时,救了周正的赵堂走了过来,他说道:“刚才有个黑脸的汉子让我给你一封信。” 周正忙接过信查看。 “兄弟,抱歉,之前骗了你,没办法,对方是侯爷,我也只能用这种办法蒙混过关。” “六只猎物足以让你进入下一轮了,好好考,混个前程出来,改日我便投奔你去。” “至于我,得罪了那侯爷,考试是考不下去了,所以便先走了,别担心我,他应该查不到我。” “祝周兄好运!” 书信最后,还画了一个小人,是一个黑脸大汉对着一个贵公子猛踩。 虽说笔法很是稚嫩,但其中的神态却是描绘的栩栩如生,估计是蒋英用这种方法为自己出口气。 看到这,周正笑了,同时心中也还有些感动。 他为了能让自己进入下一轮,不惜放弃他的机会,如此行径,当真配得上一个义字。 “等考完试去一趟他那里,若他真有心参军,便将他拉去白沟屯。” 蒋英的武艺和弓马都不错,若能去白沟屯,自己也算是多了一大助力。 这也是周正能想到唯一弥补他的办法了。 名单已经宣读完毕,那些人也全都各自散去,李仁贵临走之前还曾恶狠狠的瞪了周正一眼,后者也不在意。 这种废物,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客栈已经被毁,周正只能去徐裴租住的小屋住下。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第二轮的武艺比试也正式开始。 许是预料到了二人会针锋相对,所以,宁德在编排比斗顺序的时候,特意将二人分得很开。 按照规矩,最后的前十六名会进入下一轮,也就是说,就算二人都留到最后,也不会进行切磋。 虽说身上有伤,但也不妨碍周正一路过关斩将,而他的那些对手们,也都知道周正的武力,所以一路走来,他们也并未死拼。 就这样,周正轻松的进入到了第十六名。 当比试过后,周正便看到赵堂已经带着一些军卒,去和那些被淘汰之人攀谈了。 和蒋英说的一样,所谓的武举考试,并不单单是为朝廷选拔人才,更多的还是这些勋贵们,自己吸纳新鲜血液,以保持自己家族能坐稳位置。 …… 接下来,便只剩下最后一轮的策论了,对于策论,周正就没什么信心了。 他连握笔的姿势都还没学利索,至于文章,更是纯白话文,靠这玩意若是去参加会试,估计会被主考官当场撕掉。 不过也无所谓了,最终会录取八名武举人,只要能考进前八就算胜利。 回到徐裴租住的小院之中。 两日过去,徐裴依旧在紧盯着泰亨钱庄,而这时,前去泰亨钱庄存钱的人也越来越多。 根据徐裴估算,此时泰亨钱庄,至少已经卷进去一百万两银子了,当然,其中肯定有托,但里面至少也有五十万。 听到这个数字,周正有些头皮发麻。 他想不明白,这种低级的杀猪盘,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上当。 一百万两银子,那就不是人能抬走的了,需要找骡马车子。 周正想了想,说道:“你去准备四辆马车,要好马,好车,不要吝啬钱财,有大用。” “记住,一定要分开买,说话的时候,要硬气一些,嚣张一些。” 徐裴也明白周正是什么意思,他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准备。” 说罢,徐裴亲自跑了出去。 看得出来,这家伙沉稳了许多。 徐裴刚走,庞春便满面春风的走进了小院之中。 见他这般模样,周正随即笑着道:“看来,兄台考的不错嘛。” 庞春对着周正拱了拱手道:“这还要多谢周兄啊!” “谢我作甚?”周正挑眉。 庞春摇头晃脑道:“周兄知道本次乡试的题目是什么吗?” 周正心道:我又没参加考试,我怎么知道? “是什么?难道和我有关?”周正问。 庞春笑着点头道:“当然,本次考试的两道题都是和军旅有关的。” “一道是对边关军屯治理的策论,一道是关于补给运输的提问。” “这些日子我在军中耳濡目染涨了不少见识,不然这次考试,怕是要抓瞎了!” “你说我该不该谢你?” 周正哑然,这家伙,好好的文官考试,不考那些四书五经,考这些军旅之事作甚? 平日里,那些文官们不是最看不起他们那些丘八吗?怎么这次转性了?出这种题目? 虽心中有些疑惑,但周正也没多想,等明天,他也要应付自己的考试呢,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多读两页书总没什么坏处。 …… 次日,周正来到了考场。 策论考场就是昨日庞春考试的地方,一人一间小屋子,写完交卷便能离开。 周正拿着笔墨纸砚进了考场,这时,他再次碰到了李仁贵,这家伙依旧是一幅咬牙切齿的模样,不过他却未再找周正麻烦。 想来是宁德的警告起了作用。 直接进入到了考场之中。 和文官考试的许多道题目不同,武将的策论只有一题,且不限字数,能写多少写多少。 这也没办法,毕竟都是一群武人,指着他们写出五言七律之类的东西,纯属做梦。 很快,考官便宣读了题目。 目前燕国被灭,北辽成了大乾新的对手,请以此为题,写一篇防御边关的策论来。 看到这问题,周正当即便笑了。 自从当了屯长之后,这件事他早已想了无数遍,如今这题可算是出到他心窝里了。 短暂沉吟之后,周正提笔便写了起来。 “北辽以骑兵见长,我大乾,则多为步卒,若要抵御,当训练骑兵以骑制骑。” 之后,周正便在文章之中详细描写了步兵打骑兵的缺陷,以及训练骑兵的方式方法。 当然,他也没有一味的鼓吹骑兵,而是在文章之中掺杂了许多筑城的方法。 综合来说,周正的策略就是,训练一部分骑兵,同时,也要高筑墙、广积粮,做好一切战斗准备。 写字要是写顺手了,根本停不下来。 周正一口气将这些日子来,心中所有的想法全都写了出来,足有上千字。 写完之后,周正大步来到宁德的师爷面前道:“师爷,交卷!” 那师爷扫了周正的卷子一眼,笑道:“不错,可以了,十日之后放榜,若是中了,记得去谢谢侯爷!” “当然!”周正躬身行礼,宁德对他的庇佑他是看在眼里的,现在周正已经把他当做长辈看待了。 离开考场,周正本想直接回小院,但他走出没多远,便察觉到了背后似是有人跟踪。 “这孙子真是阴魂不散。”周正心中暗骂。 毫无疑问,跟踪之人,定是李仁贵派来的,如今考完了试,这家伙怕是要动手了。 若是没泰亨钱庄的事情,周正倒也不介意同他玩玩,但现在还是银子比较重要。 所以,周正随便一绕,便将跟踪之人甩下。 之后,他才回到小院之中。 刚一进门,徐裴便一脸凝重的对周正说道:“将军,今日他们已经将利率提升到了十成了,我估计,要么今天晚上,要么明天晚上,他们必定走人!” 周正全身一震。 虽说咸菜和纸张让白沟屯有了固定来源,但人无横财不富,指着那玩意发财不大可能,想要赚钱,还是要发横财。 这次,便必定是一大笔的横财。 “马车准备好了吗?”周正问道。 “准备好了,全都是上等货色,且是从东西南北四城分别买的,现在已经全都在城外待命了。”徐裴笃定道。 若真如赵孟珍所言,这伙人的背后是宫里的大太监,那出了这种事,魏州府必定会严查,若是在同一家购买,定会被人抓到线索。 所以周正才会如此安排。 “好,那从现在开始,便时刻盯着泰亨钱庄,只要他们出城,咱们便动手!” …… 泰亨钱庄! 啪啪啪…… 钱庄内十几个账房正在清点着这些日子来所收纳的库银,拨打算盘的声音不绝于耳。 几轮清点之后,一名长相富态的中年人,笑眯眯的看向主位说道:“刘爷,都清点好了,总计八十六万两,除去打点的,还剩七十九万两,目前已经全都装到车上了。” 中年人是个瘦小精湛的主,三十来岁,白面无须,此时的他正对着两名少女上下其手。 虽然有香粉掩盖,但离得近了,仍然能闻到一股子尿骚味。 古代的阉割术比较简单粗暴,一刀嘎了了事,能不能活全看命数。 一般十个人里面,就有一两个因伤口感染而死的,刘三金运气不错,活了下来。 不过,他也不好受,因为割的时候伤到了尿道,以至于他的小便多有失禁。 这种人自然不可能伺候主子的,所以在经过遴选之后,他便被发配到了浣衣局,去做那些最苦最累的活。 和其他太监一样,他刚开始自然是受尽欺辱,不过这家伙并未自暴自弃,反而是积极进取,就算被打被骂,时时也陪着一张笑脸。 就算每个月只有微薄的银两,他也全都攒起来孝敬给上级。 这种人才,自然不会埋没,果然,在浣衣局呆了几年之后,他便被总管太监沈观看中,并将其提拔了起来。 刚开始是干些采购的活。 凭借着胆子大,敢贪污,敢送礼的特点,刘三金又得到了提拔,成为了殿值太监。 管采购固然可以发财,但赚的钱,绝大多数都要孝敬上级,只有真正掌握了权利这钱才是自己的。 第九十九章 狂刀门抢劫 殿值太监就是在皇帝身边值班的太监,皇帝有什么事便会招呼,算是最接近权力中心的太监职务之一。 以刘三金的能力,在皇帝身边混个脸熟之后,再飞黄腾达完全不是问题,但很可惜,他的缺陷依旧在。 尽管日常用香粉遮掩,但离得近了,依旧会被闻到味道,所以没过多久,刘三金便因为体味的事情,被皇帝赶走。 沈观虽说想提拔这个听话机灵的干儿子,但皇帝的命令他也不得不听,没办法,只能将他调走。 若是一般人遇到这种挫折,怕是已经自暴自弃了,但刘三金不同,他另辟蹊径,想出了这个赚钱的办法。 通过和沈观商量之后,沈观也觉得这法子不错,便让他试试。 京城肯定不行,这里关系错综复杂,一网下去,弄不好会捞上来一条鲨鱼,江南地带虽说比较富庶,但却是朝廷清流们的老巢,得罪了这些人,也将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刘三金便选择了去北边边关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试试。 在宫里刘三金一直装孙子,但出了宫,他可就是爷了,作为沈观的亲信,他走到哪里都是座上宾。 至于他这赚钱的法子,也从未遇到过任何阻碍,全都顺利推行,并每次都能捞到大把大把的银两。 魏州府作为整个河东道的首府,是最为富庶的地方,他在这里也赚的最多。 想到车里那白花花的银子,刘三金的嘴角便再难压下。 “嗯,办的不错,在座的,每人一千两银子的赏银!” 此话一出,拨打算盘的账房们,个个露出了笑脸。 眼看着银子流水般从手下过,自己却拿不了一分,这些人自然是难受得紧,如今能分到一千两,后半辈子基本上都有着落了。 这时,刘三金怀中的一名女子娇声道:“爷,您说在座的,我们两个可也是坐着呢!” 说着,女子还低下头去,对着刘三金献上了一个香吻。 后者自从当了太监之后,便对女人更加渴望,尤其是在宫里看到那些漂亮宫女的时候。 只不过,宫内人多眼杂,他还要维持自己的形象,所以不能得偿所愿。 如今出来了,他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 听到女子的话后,刘三金狠狠的掐了她一把,然后道:“有有有,莫说坐着的,就是躺着的也有!” 此话一出,两个女子随即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奖赏完手下,刘三金沉声道:“好了,我看这魏州府的钱,也赚的差不多了,咱们今天晚上就走吧!” 手下们早有准备,听到刘三金的话后,这些人赶忙开始收拾起了东西。 亥时,宵禁已然开始,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八辆马车悄悄的从泰亨钱庄开了出来。 为了防止暴露,马嘴都带着皮套,马蹄也包上了厚厚的棉布,车轮上更是涂满了油脂。 刚走出没多久,便碰到了两名负责巡夜的衙役。 “干什么的?”衙役厉声质问。 为首的一人默不作声的上前亮出了自己的腰牌,上面赫然写着大内的字样。 衙役见状赶忙道:“小的不知上差驾临,还请恕罪!” “知道了还不让开道?”那人沉声道。 两名衙役想要让开,但其中一人本能的问了一句道:“上差,此时已经宵禁,不知上差去往何处?若有什么……” 还不等衙役说完,那人抬手便是一巴掌! 啪! “混账,爷出门还要向你废话?” 衙役被打的脸颊通红,他下意识的握住了刀柄,这时,另一个衙役按住了他,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轿子里的刘三金走了出来。 “混账,怎么和这位差爷说话呢?” 那人闻言,赶忙回身道:“干爹,他挡路?” 刘三金横了他一眼,训斥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这次出来,是办差来了,勿要惹事,别以为你是宫里出来的,地方官就治不了你,真要是让人一封奏折参到宫里,连你爹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这话,那人不敢再反驳,他低头道:“是干爹。” 刘三金并未看他,而是来到那两个衙役面前说道:“二位,我等有着急的差事要出城,劳烦通融通融!” 说着,刘三金拿出两大锭银子塞了过去。 两个衙役平日虽说也吃拿卡要,但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却也分得清。 “不敢不敢!上差是替皇上办差,若要出城知会一声便是,何谈通融!请慢行!” 说着,二人让开了道路。 刘三金也未与之拉扯,拱手作揖之后,便回到了车上。 车队继续向前,等即将路过巷口的时候,刘三金又将那两块银子丢了出来。 “二位,属下无礼,这银子就当赔礼道歉了!” 等两个衙役反应过来,车队已然拐出了巷口。 两个衙役面面相觑,之前听说宫里出来的太监们,脾气都差得很,怎么今天碰到这个这么和善? 虽说有些不敢拿,但当看到车队彻底远去之后,二人还是将银子捡了起来。 这一大锭银子便是五十两,抵得上他们一年的工钱了。 来到城门口,刘三金依旧是这般让守城官兵打开了城门。 就这样,这些人安然无恙的出了城。 离开城门口之后,刘三金一改之前淡然的神色,赶忙对马夫们催促道:“快走,快走,天亮之前,我们要赶到京北道的地界。” 刘三金在官场上还有些面子,可对那些被骗了钱的老百姓而言,却是毛面子都没有。 等明天一早,那些老百姓们反应过来,必定会来追寻,若被人追上,他们所有人都会被那些老百姓打成肉酱。 而那些马夫们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们快马加鞭的开始驱赶马匹前行。 一处密林之中,周正盯着那一路疾行的马车,喃喃道:“果然是走这里。” 古代交通并不发达,能供马车行走的道路更是寥寥无几。 刘三金的这些马车,想要将钱财运出去,只能走官道。 而魏州的官道总共有两条,一条是往北,镇北关方向,他们刚刚在邢州犯案,必不会往那走。 剩下的便是往南,京城方向了。 所以,周正直接安排人在这里等待了。 虽说此时是黑夜,但周正还是让所有人都蒙上了脸,而兵器则清一色换成了长刀。 就在刘三金的车队快马加鞭来到此处的时候,周正一声大喝。 “拉!” 埋伏在道路两旁的军卒将土里的绳索拉直,马匹毫无准备,当即便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周正也带人从密林之中杀了出来。 之前周正已经交代过了,对付这些害人家破人亡的家伙们,完全不用客气直接砍就是。 所以,这些军卒们现身之后,挥刀便砍。 刘三金一方的人马反应不及,当即被砍死数人,其中还包括他的那个干儿子。 当初带人出来的时候,刘三金也是考虑过会遇到土匪的,所以在车队随行的人中,也有着十几名打手。 “怠,哪里来的狂徒,敢抢沈公公的东西!” 说话间,十几人从马车上突然杀出。 周正见状当即便是一声大喝:“呵,我狂刀门替天行道,回去告诉你们的狗屁沈公公,他的银子,老子们先借来耍耍!” 说罢,周正举刀开杀。 不得不说,老莫的刀就是好用,之前砍狼砍的钝了刃,周正随便找了块磨刀石打磨了一番之后,依旧能削铁如泥。 再加上周正那强悍的武艺,眨眼间,刘三金的那些护卫们便被砍杀数人。 眼见周正如此强悍,护卫们赶忙与之拉开距离。 周正身上有伤,正面死磕还行,若是追击打牵扯就不占优势了,所以他也并未上前追击。 徐裴见状当即道:“先别管银子,先杀人!” 解决掉前面的马夫之后,徐裴便带人赶了过来。 这时,躲在马车内的刘三金知道,不能再躲了,不然这银子必定保不住。 他走出马车道:“原来是狂刀门的仁兄,久仰久仰!” 刘三金之前一直在宫中,才不知道什么狂刀门,只是随意恭维两句而已。 周正闻言则心中暗笑:这死太监还知道狂刀门,正好,让你们两个狗咬狗去吧。 本次行动之前,周正便想到将祸水东引,毕竟他现在底子还太薄,若是被人查到抢沈观的东西,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之前嚣张行事的狂刀门,周正便将主意打到了他们身上。 “莫要和我套近乎,识相的,赶紧滚蛋,不然老子一个个全剁了你们!”周正厉声威胁。 刘三金虽心中恐惧,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兄台,这车上的银子不是我的,不过既然兄台来了,便不会让兄弟们空手而归,这样吧,这一车里面有十几万两银子,兄台拿去,就当交个朋友。” “别的不说,今后官面上有什么事情,尽可来找我,我定能帮兄台办妥,如何?” 这家伙,倒是舍得断臂求生,不过周正可不信他的客套话。 他左右看了看,厉声道:“这孙子在拖延时间,兄弟们上,宰了这些人再说。” 说罢,周正大步向前,朝着对方杀去。 这下刘三金彻底慌了,他忙对花重金雇佣来的护卫们说道:“拦住他,拦住他。” 因为干这行当一定要保密,刘三金挑选的护卫,并不是正经镖局雇佣的,而全都是从京城一个个找出来的,这些人的优点是知根知底,绝不敢出卖刘三金,但缺点也很明显,那便是武艺一般,吓唬吓唬老百姓还行,真碰上练家子,立马歇菜。 尤其是看到同伴被周正三两刀便砍翻在地之后,更是不敢再上前。 “爷,这些狂刀门的人太过凶悍,我看咱们还是跑吧!” “不能跑,谁敢跑,我杀你们全家!”刘三金虽然这么说,但此时他的双腿已经开始打颤。 而这时,徐裴和周正已然杀到。 双方接触。 仅仅一个回合,刘三金的护卫们直接崩溃开始向后方逃窜。 而坐在后面车子上的那些账房们,则早已逃之夭夭。 虽说刘三金每人给了他们一千两银子,但天大地大还是命最大,没了命,就是再多的银子也都是白费。 就这样,刘三金的车队崩溃的四散而逃,刘三金本来也想跑路的,结果被徐裴一脚踹翻在地。 看着这满脸杀意的对方,刘三金忙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这银子,全都给你们吧,全都给你们!” 此时徐裴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红了,他扯下自己的黑巾,怒道:“王八蛋,认识我吗?” 刘三金先是一愣,随后便颤声道:“是你!” 邢州不算什么富庶的地方,他那次也没捞太多的钱,徐裴的一万多两银子在里面算是大头了。 当初徐裴去存钱的时候,刘三金还特意去酒楼造势请他吃了顿饭,所以他对徐裴自然是有些印象。 “你不是……” 未等刘三金说完,徐裴手起刀落,直接砍掉了对方的脑袋。 让徐裴亲自杀了他,也算是帮他报仇了。 随后,周正便招呼军卒将林子内的马车全都拉了出来。 总共四辆马车,其中,有两辆上面装满了石头。 周正将一半的银子装到了另外两辆马车上面,然后便对徐裴道:“你带着这两辆马车走小路直奔雁荡山,然后想办法找到江九儿,将这东西让她保管起来。” “然后再带着你的人,去别处躲躲,等我回营之后,你再回去,知道吗?” “明白!”徐裴重重的点了点头。 此时的他,也懂得考虑事情了。 目前白沟屯足有军民两千多人,自己突然间带着两车东西回去,万一有人走漏了风声,所有人都要完蛋。 至于交给江九儿保管,徐裴就不好猜测了,不过他听说江九儿住在周正家一段时日,或许二人…… 之后,周正又安排人乘着那两辆满载石头的马车,向东方走去,等找个僻静的林子,便将车子烧掉,马骑回去。 这一路就完全是疑兵了,防止对方直接便追查到自己。 最后剩下的那一半银子,周正没心拿。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魏州百姓的血汗钱,留下这些给他们周正心中还能安稳一些。 第一百章 暴露 安排好一切,周正又一把火将那些车子全部烧掉,随后,便隐入到了密林之中。 当周正离去,一道身影也如夜枭一般,从高耸的树枝上落了下来。 “这家伙,真是有点意思,看来这人情又还不上了。” 说罢,黑影将双剑收起,扬长而去。 …… 次日清晨,这场惊天劫案的幸存者来到了河东道衙门报案。 然而,此时的河东道衙门早已被围的里三十层,外三十层。 清晨,当看到泰亨钱庄大门紧闭之后,那些存钱的百姓们,便意识到不好,强行闯进去之后,他们便发现,里面早已人去楼空。 意识到被骗的百姓们立即去河东道衙门报案,这些人足有上千。 莫说是人,就是耗子也挤不进去。 原本,那些人也只是找衙役们闹腾,可当那些账房、马夫们进入城内之后,立即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哎,这帮孙子不是在这嘛,快抓住他们!” 有人吆喝了一声之后,无数的百姓一拥而上,将这些人团团围住。 此时,百姓们也全都清醒过来了,他们不再奢求高额的利息,只求对方能把本钱还给自己。 账房马夫们也知道,此时若是告诉他们实情,估计自己要被打成齑粉,于是这些人赶忙说道:“你们的钱全在城外,全在城外!” 账房们原以为这样便能应付过去,然而,这些老百姓们可不傻,直接带着他们便向城外扬长而去。 节度使衙门之内,仇东山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作为整个河东道的一把手,仇东山也是收了他们银子的,自然也知道这些人背后是沈观沈公公。 只是他万没想到,这帮孙子跑就跑吧,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弄得自己毫无准备,被这些老百姓们堵在了这里。 若是早知道,他起码还能出去避避。 就在他头疼之际,一名衙役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大人,不好了!” 仇东山脸色一变:“怎么了?他们冲进来了?” 衙役脸色难看道:“没有。” “那你说什么不好了?”仇东山拍着桌子说道。 衙役忙道:“昨天刘公公他们不是连夜跑了嘛。” “是啊,怎么了?”仇东山道。 衙役拍着大腿道:“他们在半路上被人劫了,刚才原本打算来报案来着,结果被那些刁民碰上,现在,刘公公的人已经被刁民绑着去城外了!” 等衙役说完,仇东山脸都绿了。 前几日城中便有好几家富户被赶尽杀绝,至今没抓到凶手,如今沈观沈公公的人又被劫了,自己这河东道节度使,怕是要做到头了。 短暂惊慌之后,仇东山很快抓住重点道:“刘公公怎么样?他们的钱怎么样?” 衙役摇头:“不知道,不过我已经派人去城外了!” 能做到节度使的,绝非泛泛之辈。 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几圈之后,仇东山便有了主意。 他安排道:“你速去宁东侯府上,告诉宁侯爷,就说有暴民在城外行凶,让他赶紧派兵前去镇压。” “再招呼衙门内的其他人,有个算一个,全都给我去城外待命!” …… 城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宁德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他却并没有任何动作。 当初刘三金来河东道拜码头的时候,自然也没忘了宁德,只不过,宁德觉得这种事也就是断子绝孙的人才配干。 他今后还要在河东道混,若是被这里的百姓知道了,他可没脸见人。 而且,别人或许怕刘三金,但他宁德却不怕,作为世袭侯爵,勋贵集团的代表人物之一,宁德在朝廷之中也很有势力,别说刘三金,就是他干爹沈观来了,也要给宁德几分面子。 所以,他便拒绝了刘三金的礼物,并将其礼送出门。 刘三金也十分识趣,并未说些什么。 而宁德虽心中对此事不满,可却也并不打算得罪沈观,所以也没戳穿对方。 直到今日事发。 作为掌管城防的主,宁德要比仇东山的消息更加灵通。 那些账房先生们进城的时候,便和兵卒们将事情和盘托出。 宁德得知之后,立即下令大开城门。 他知道,这些人进城之后,百姓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大量百姓绑着这些家伙们出了城。 就在宁德准备继续看戏的时候,仇东山的人来了。 听到手下汇报之后,宁德立即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摆摆手对管家说道:“告诉他,老爷我昨夜连夜审读试卷,刚刚才睡下,让他有什么事和你说便是。” 管家跟了宁德二十多年也是个人精,听到这话后,他立即会意道:“好,我这就去应付!” 就这样,管家和衙役拉扯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宁德才被“吵”醒。 当得知城外有“暴民”闹事之后,宁德勃然大怒:“混账,这种事为什么不早叫醒我?” 宁德继续演双簧:“放屁,不就是看了一夜的卷子嘛,比起暴民而言,这算个屁。” “来人啊!速去调集府兵,全部去城外集结!” …… 抢劫现场,上千人早已将剩下的银子分抢一空,没捞到银子的,对着那些账房马夫们便拳打脚踢。 衙役们原本还想上去管管,但那些被骗光了钱财的老百姓们也不是好惹的,谁上去打谁,哪怕是亲爹来了也不管用。 衙役们也是人,当差也只是混饭吃,犯不着玩命,所以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三金的那些手下们被活活打死。 看着这副乱象,仇东山急道:“宁东侯还没来吗?” 手下的衙役一脸苦相道:“侯爷不知暴民在南城,他在北城集结的府兵,现在正全力向这赶来。” 听到这话,仇东山却并没有表现出愤怒或者不悦。 二人都是官场老油条,通过一些行动上的细枝末节,便能查探出对方的态度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宁德说自己不知道,鬼都不信,可他偏偏让人去北城集结,这足以说明对方的态度。 而这件事仇东山办的也不厚道。 明知道宁德没拿刘三金的银子,还硬要宁德带兵来给这家伙擦屁股,也就宁德圆滑一些,不想得罪人,若换个脾气刚烈的,估计早骂他了。 魏州可不是个小城,从南城到北城,再到案发地点,等宁德带兵赶到,银子早就被抢没了。 至于刘三金带来的那些人,除了寥寥几人趁乱逃出之外,剩下的全都被当场打死。 而老百姓们在看到大军到来之后,将心中怒火发泄出去的他们,立刻一哄而散。 “混账,这些暴民竟敢如此大胆,来人啊,给我追,抓到了,格杀勿论!” “是!” 军卒们手持兵刃,保持着行军阵型向着溃逃的百姓们追了过去。 仇东山看到这一幕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这个宁德,真是做戏做全套啊! “宁侯爷!”仇东山主动上前打招呼。 宁德见状乐呵呵的说道:“仇大人,早啊!” 早,早个屁啊,都快午时了。 虽心中骂娘,但仇东山还是面露微笑道:“侯爷,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身为河东道节度使,怕是难辞其咎,若朝廷追究下来,还请侯爷帮我说句公道话啊!” 仇东山的意思是,你的态度我看出来了,我也认,这事我一个人担了,但朝廷的惩罚要是太狠了,你看在同朝为官的面子上,得帮帮保保我啊!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宁德自然是点头道:“一定!不过在这之前,我觉得,应该要好好调查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比较好!” “若能查到凶手,还刘公公一个公道,必能将功折罪!” 仇东山闻言苦笑,他说道:“刚才我问过了,说是狂刀门干的,想不到,你我查了他们这么久都没头绪,这些人,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猫着,并干出此等大事,真是……真是……唉!” 仇东山哭笑不得,却也无可奈何。 衙役们本来还想侦查一番来着,但现场早已被毁的七七八八,就是查也查不到什么东西,最终此事也只能落到狂刀门头上。 十天之后,文举和武举同时放榜。 周正和庞春赫然在列。 这次考武举,周正也算是承蒙宁德照顾,所以他临行前特意去拜访了一下。 一番寒暄之后,宁德自然也说起了这案子,周正做贼心虚,本能的想岔开话题。 见他如此,宁德随即换上了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说道:“那些人的尸体,我让人验看过,他们确实是全部死于刀伤,但有一点,我觉得有些古怪。” “哦?什么地方有些古怪?”周正佯装镇定道。 宁德眉头一挑,在屋内伺候的几名下人,随即便退了下去。 周正见状更觉心中不安。 等所有人都离去之后,宁德才缓缓开口道:“那些人中有六七成的人,伤口的深度、角度都极为相似,好像全都是被一人所杀,且那人武功高强,刀法精湛。” “依我看,他的武艺,应该不在你之下啊!” 此话一出,周正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他把所有的细节全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这个时代的人,验尸手段竟如此高明。 不过,短暂震惊之后,他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侯爷,若真如此,我倒是想会会这些狂徒,只可惜那几日我身上有伤,不便出行,不能帮侯爷查案。” 眼见周正依旧嘴硬,宁德也不再藏着掖着,他直言道:“你小子,还太嫩,你们出城的时候,我的人便察觉到了。” “之后,你虽然让人清理了车辙印,但几十万两银子压在车上,只要细心点,还是能找到蛛丝马迹的。” “你派出两个车队,一个车队往东,一个车队往北,只要顺着查下去,抓住你易如反掌。” “怎么,还要狡辩吗?” 周正无言,他万没想到,竟会被宁德盯上。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坦然道:“之前我的银子被他们骗了,邢州府也有许多百姓被他们骗过,我气不过,便动手抢了他们的。” 宁德微微点头,他饮了一口茶水说道:“不错,倒是坦诚,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把你交出来吗?” 周正皱眉,他思索了片刻道:“侯爷想将我收入麾下?” 此话一出,宁德当即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小子,真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啊!” 这笑声让那个周正脸有些发红,他拱手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还请侯爷赐教。” 宁德止住了笑容,他摆摆手道:“其一是看你是个人才,若因这种事死了,实在是不应该,再说了,那几个死太监干的这事也确实龌龊,我虽看不过眼却也不想得罪沈观。” “现在好了,你把那些人宰了个精光,这事也算是结了。” “至于其二嘛,我倒要先问问你,为何不把那几十万两银子全都拿走,以当时那情况,若是多装一些,就算是两辆车,应该可以带走吧!” 周正沉声道:“这些钱,全都是百姓的,我取一半已是不义,若全都拿走了,和那些断子绝孙的死太监们,又有何区别?” 此话一出,宁德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不错,不错,我就是看上了你给百姓留了一半银两,而非将那些银子全都拿走。” “如此我才抬手放了你一马,并将那些痕迹摸了去。” “你也不必谢我,这事,我是替魏州城的百姓做的。” 周正闻言心中一暖,他站起身来对着宁德深深的鞠了一躬:“侯爷大义!” 宁德摆摆手道:“什么大义,不过是混日子罢了。” “好了,该聊聊正事了,你抢这些银子,打算干什么?” “据我所知,你弄得那个咸菜和什么纸张应该够你们一个屯子花销的了吧。” “这些个银子,若是花销不好,走漏了风声,小心有灭门之祸啊!” 说到这,宁德的语气,已经从警告变成了劝解。 对方向自己掏心窝,周正也不藏着掖着,他直言道:“回侯爷,我想买马。” “买马?买马作甚?”宁德皱眉,他话一出口,立刻又精神一震道:“你要自己训练骑兵?” 第一百零一章 去找陆瑾 当知道泰亨钱庄内有几十万两银子的时候,周正便已经在想怎么花销了。 若只有一两万,留在军营内备用倒也无妨,可这么多的银子,全留着下崽,那可真是白瞎了。 可问题是,这几十万两银子能买什么。 全都用来买地的话,周正估计能做河东道第一大地主,但买这玩意也没啥用,太平年代还好,真要是起了战事,所有的地契都是废纸一张。 而在这个商品经济比较匮乏的年代,其他有用的东西又花不了这些银子。 吃喝嫖赌倒是能快速花销了,但这种事周正也不会干。 思来想去,还是买战马划得来。 目前他已经是游击将军了,麾下有三千兵卒的名额,若全都训练成骑兵,也绝对算是一股战力了。 所以,他便坦诚的对宁德道:“不错,我打算训练出一支骑兵来,以应对辽军的骑兵,不然我大乾和辽军交手,将一直陷入被动之中。” 听到周正的话,宁德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的文章我看过了,说实话写的不错,不过,当今圣上……唉。” 说到这,宁德止住话题只留下一声长叹。 对那个皇帝,周正也只能是无言摇头。 一阵沉默过后,宁德又问道:“那你打算去哪里买马?” 这下倒是把周正问到了。 他虽然想到了买马,但却没有渠道。 当然,随便买一些一般的马匹还是可以的,但既然要组建骑兵,肯定还是要买那些优良的战马。 宁德摸着胡子思虑一番后,说道:“若要买大批良马,只有两个地方可卖。” “哪里?”周正挑眉问道。 宁德指了指北边道:“一个是北辽。” 随后,他又指了指西边道:“还有一个是西夏。” 好家伙,想要买匹马还要搞外贸,这一点周正倒是完全没考虑到。 历朝历代对边关贸易抓的都很紧,尤其是茶马走私。 这玩意的利润堪比盐政,关外一百两银子买进来的优质战马,扭头卖给那些富户,能卖到四五百两。 若是再经过交配,生下了小马,那小马驹也能卖上百十两银子。 同理,在大乾哪怕最低级的茶叶,若能运到关外,也能翻上数倍,甚至数十倍的价格来卖。 所以,边关对这类走私查的十分严格,抓到就是砍头。 虽然可以确定,在暗处仍有人做这种事情,但这就不是周正能接触到到的了。 而且,若是从这些人手中买马,他那点银子,怕是连塞牙缝都不够。 眼见周正满脸愁容。 见他露出这副表情,周正便知道他绝对有办法,于是赶忙施礼道:“还请侯爷赐教。” 宁德也不含糊,他伸出了一个手指头道:“买回来之后,我要一千匹。” 此话一出,周正瞪圆了双眼,脖子都伸出了二尺长,这还没怎么样呢,张口便是一千匹战马。 要知道,在大乾,一匹普通的马,也能卖到一百银子左右。 自己这三十万两白银,怕是最多买三千匹。 见周正瞪眼,宁德面露不悦道:“嘿,你小子还冲我瞪眼,别忘了,这钱也不是你的,是你从那些富户手里抢来的。” “老夫没让你见一面分一半,就够意思了!” 周正咽了口吐沫,又将脖子缩了回去。 想想也是,反正钱是抢来的,给他一些也不算吃亏。 “一千匹便一千匹吧,还请侯爷赐教!” 见他同意,宁德这才露出了笑脸说道:“此事你可以找一个人?” “谁?”周正挑眉。 宁德并未直言,而是玩味的说道:“你应该想到了。” 周正一愣,短暂思索过后,他皱起眉头道:“你是说陆瑾?” “聪明!”宁德躺到了太师椅上说道:“他是镇北关总兵,又得到了清流和勋贵们的支持,让他向朝廷上书,申请购买军马再合适不过了。” 周正闻言摸着下巴沉默不语,他对陆瑾没什么好印象。 此人掌控欲和权利欲极强,不听我的,不向我低头,就要挨收拾,谁也不例外。 自己向他提这种建议,这家伙会同意吗? 见周正有些犹豫,宁德玩味道:“此事你只能找他,别忘了,你这银子可是抢来的。” 周正沉思良久之后,只得点头道:“好吧,我去找他试试,若是不行,只得另想办法了。” 见他同意,宁德再次露出了笑容,他说道:“放心吧,以我对陆瑾的了解,他不会为难你的,与之相反,他反而会帮你。” “一会我再帮你写封信,你拿着信去找他便是!” …… 拜别了宁德,周正便和庞春踏上了归程。 和邢州府不同,魏州的百姓们是亲眼看到刘三金等太监被土匪抢劫的,而且他们还拿回了一半的银子,虽说分配不一定公平,但闹事的终究是少数。 再说了,幕后黑手刘三金被杀,他手下那些人大多又被他们打死了,就是闹事都没苦主,也只能认倒霉。 所以,现在魏州已经恢复了正常秩序。 看着这座繁华的城池,周正问道:“庞兄去过京城吗?” 庞春摇头:“周兄,说实话,这魏州府我也是第二次来,更不要说京城了!” “不过,如果不出意外,等明年这时候,你我就要结伴去京城闯一闯了!” 庞春说的自然是参加会试的事情。 如今,二人一个是文举人,一个是武举人,已经有了进京参加考试的资格了。 周正苦笑摇头,他这次来,也只是心中憋屈散散心而已,真到了明年,边关还不一定是什么样呢,鬼知道有没有时间和心情去京城。 不过他也没有扫庞春的兴,而是打趣到:“话说,你都已经是举子老爷了,难道还打算回军营教书?” 庞春大笑:“哈哈,举子又如何,只要周兄不赶我走,我一辈子都想留在你那教书呢!” 听到这话,周正也笑了。 “走,回家!” …… 柏县,蒋家镇。 作为柏县的第一大镇,这里人丁众多足有万人,且至少有六成的人姓蒋。 而蒋家人也不排外,他们制定下的第一条祖训就是,姓蒋的不得和姓蒋的成亲,不管你是外地的还是本地的,总之只要是同姓蒋就不能成亲。 真要是有人铁了心要成亲,也可以,逐出家门,从族谱之中抹去,爱去哪去哪,总之不能在蒋家镇呆。 如此一来,整个蒋家镇东联西窜基本上都能攀得上亲戚关系,不管蒋姓还是外姓,都能团结到一起。 之前蒋英为了让自己进入下一轮比试,结果得罪了李仁贵,弄得他不得不逃回家中避祸。 周正对此也十分感动,所以这次回家,他便特意绕了个路,来这看看,若他想去当兵,自己也能给他个职务当当。 进入镇子之后,周正找了个老者问道:“老伯,请问蒋英您认识吗?” “蒋英?”老头愣了一下:“没听说过,他多大岁数?” “二十来岁吧!”周正道。 老头又想了想,最后摇头道:“这不知道,要是五六十岁的,我兴许能认识!” “好吧,谢谢您嘞。”周正虽有些失望,但还是道了谢。 老头见其说话客气,便又问道:“你是他什么人啊?找他做什么事?” 周正随口道:“算是朋友吧,也没什么事,就是路过他家过来探望一下。”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嗯,既然如此,你再去找旁人问问吧!” 随后,周正又随便找了几个人询问。 然而,当他们听到蒋英这名字之后,皆是一脸茫然。 眼见打听不到有用的信息,庞春便推测道:“会不会是他怕李仁贵的人找来,所以刻意躲起来了?” 周正思索了一会,摇摇头道:“不像,这些人好像真不认识他。” 这周正就拿不准了,这家伙忽悠李仁贵的时候,把对方忽悠的一愣一愣的,随口扯谎欺骗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再说了,当时介绍自己的时候,周正也有所隐瞒。 正说着,周正只觉肚子里一阵空虚。 “算了,先不找了,找个地方先吃饭,等下午再找找,实在找不到,等回头我再请宁侯爷帮忙查查花名册。” 庞春也觉饿了,自然是点头同意。 就这样,二人来到了一家面馆之中,面馆并不忙只有稀疏的几个客人。 见二人进屋,店小二忙热情的招呼道:“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四碗阳春面!再来两个小菜一壶酒。” “好嘞,马上来!”店小二答应一声,便快速跑去后厨。 周正二人则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落座,不一会,店小二便端着饭菜走了上来。 这时周正叫住了他道:“小二哥留步。” 店小二忙上前一步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周正道:“吩咐谈不上,就是向你打听个人,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叫蒋英的,有二十来岁!” 周正摇头,又不是什么坑爹一族,谁没事叫唤自己父亲是谁啊。 就在这时,庞春补上一句道:“对了,那家伙脸黑的很,前几日还去魏州参加武举考试了来着。” “啊!”已经把面挑起来的周正大惊:“黑炭头!你们也叫他黑炭头?” 店小二拍着大腿道:“哎呀,我们全镇的人都叫他黑炭头?他是我们镇长的儿子,刚生下来就面黑如炭。” “我们镇长老爷还以为生了个怪物,差点没扔掉,后来长大了也没变白,还是那么黑,我们都叫他黑炭头,呵呵。” 周正听完顿时乐了。 他刚生下来的时候因为很胖,便也有了外号,那外号叫起来之后,整个村的人都知道,到如今,若是有人去他们村打听周正估计没人知道,若是一提他的外号,怕是没人不知道。 店小二笑眯眯的将铜板接下,然后指着镇中心道:“往那走,最大的宅院便是他家,若是不知道,便打听黑炭头,我们镇都晓得。” 吃完了面,二人便马不停蹄的来来到了镇中心,再一打听黑炭头这名字,果然人人都知道。 就这样,二人来到了一家大宅院面前。 之前,蒋英只是说家有薄资,现在看来可不仅仅是薄资啊! “走,进去看看!”说着,二人便要走进去。 然而,刚到门口,里面便出来俩人将其拦住:“二位是做什么的?” 周正客气的拱了拱手道:“我们是来找……呃!找蒋英少爷的!” 面对人家的下人,周正终究是没说出黑炭头三个字来。 那下人自然是知道蒋英名字的,不过他们听到蒋英二字之后,还是一惊。 “二位来找少爷所为何事?” “之前在武举场上承蒙蒋兄照顾,特来拜谢!”周正诚恳道。 下人听完似是松了口气,但他还是一脸难看的说道:“不瞒二位,我们少爷已经被老爷禁足了,没办法见二位,所以,还是请回吧!” 说完,二人扭头便要关门。 周正见状赶忙拦住:“哎,禁足,这是为何?” 下人犹豫了一下,说道:“老爷本想让少爷考秀才的,结果少爷不肯,非要考什么武举人。” “老爷便和少爷打赌,说什么,这次若是能中了武举人便让他继续考,若是中不了,便老老实实的回来考秀才。” “这次少爷连第一轮的弓马试都没过,老爷勃然大怒,便……便把他禁足到书房了,说要禁足一年,等明年考县试的时候,再放出来。” “啊!”周正嘴角抽搐。 第一百零二章 父爱如山 几人正说着,便见一名身穿绸缎衣裳,留着长胡须,头戴方冠,一副文质彬彬模样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怎么了?”中年人一脸不悦的随口问道。 下人忙道:“回老爷,这几位说是少爷的朋友,要见少爷。” 一听是找儿子的,中年人的脸立刻拉了下来:“那黑炭头死了,别来找他了!关门!赶紧关门!” 好家伙,这外号连亲爹都叫,怪不得大名没人知道,只是你说你儿子死了,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下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听到吩咐后,二人赶忙关门。 然而,就在这时,周正却是用手顶住了大门。 两个下人见状赶忙用力想要强行关门,然而任由二人使出吃奶的力气,那大门就是纹丝不动。 这时,中年人也发现了不对劲,他厌恶的看向周正道:“呦呵,还是个练家子,恐怕又是那小子在哪结交的狐朋狗友吧!” 这时,庞春上前一步说道:“伯父,我二人可不是什么狐朋狗友,我们二人乃是邢州人士,在下不才,姓庞名春,三日之前,刚考上魏州府乡试的举人。” 此话一出,中年人原本厌恶的脸立刻客气起来:“哦!原来是举子老爷,失礼失礼!” “伯父客气!”庞春有礼貌了还了一礼,随后,他又看向周正道:“而这位则是一副对联保一百里国土,一人一刀连斩九名辽国武士,再保一百里疆土,俘虏辽国大将耶律飞,又保一百里疆土的镇北关游击将军,姓周名正,不久前,还考上了武举人。” 庞春一番花里胡哨的话介绍完,中年人的表情已经从客气,变为了震惊:“这位兄台便是周正将军!不可思议,也太年轻了吧!” 周正也不敢倨傲,他拱手道:“不敢和伯父称兄道弟,我正是周正,现任镇北关游击将军。” “之前在武举之中,幸承令子照料侥幸得了个武举人,如今特来拜访!” 听到这话,中年人也不敢怠慢,他忙道:“快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那谁,赶紧把那黑炭头带到大堂!” 中年人一边说,一边把周正往屋里引。 很快,三人便到了大堂之中,中年人一边招呼上茶,一边自我介绍起来。 他名蒋先锋,是蒋家村的村长。 说来这父子二人也颇有意思。 蒋先锋的父亲喜好军武,便想着把儿子培养成一名将军,故而取名为先锋,谁知道这位蒋先锋,从小便体弱。 每逢练武,倒腾不了几下,必定歇菜。 为此,蒋先锋没少挨父亲毒打。 也不知幸与不幸,在蒋先锋十七岁的时候,他父亲便故去了,从此他也免了每天被人逼着练武了。 等自己生了儿子,蒋先锋想到自己童年的悲惨遭遇,便发誓要让儿子习文,今后当个大官。 为此他特意给自家儿子取了个名字,叫蒋英才,以此来期盼自己儿子才智杰出。 说来,他这名还有个插曲。 当时刚取了名,孩子舅舅家就找上门来,原来孩子的二姥爷叫玉才,而且还活着呢,他又取了个英才,若只叫名字,不知道还以为兄弟俩呢。 没办法,为了避讳长辈名号,蒋先锋也只得将才字去掉,等以后进族谱的时候再说。 不过,终究还是多此一举。 蒋英生下几天之后,这家伙的皮肤便莫名其妙的开始变黑,最黑的时候,和碳一个色,从那以后,整个镇子上的人便叫他黑炭头,虽说后来又白回来一点,但外号却改不过来了。 而他们蒋家也注定了一身反骨。 蒋先锋的爹,希望他能成为将军,结果练武练了许久,毛都没练成。 蒋英的爹希望儿子能考中进士,当大官,然而,蒋英偏偏就喜欢练武,读书也只读兵书,什么四书五经,全都用来擦屁股。 为此,蒋先锋没少对儿子拳打脚踢,直到现在,父子也经常因为学业问题干仗。 很快,一个黑脸大汉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老头,找我啥事!” 看到儿子,蒋先锋的怒火便不受控制的往上冒,他拍案而起,大喝一声道:“毫无教养,成何体统!” 蒋英丝毫不惧,他梗着脖子道:“养不教父之过,你说我毫无教养,不是说你自己嘛。” “咦,一个龟孙,看我不打死你!”说着父子二人就要在这大堂上演全武行。 周正和庞春赶忙上前拉架。 蒋英骂完了老爹本想逃跑,但当看到周正和庞春二人后,又忙止住脚步:“哎,你们二位怎么来了!” 周正笑道:“这不武举考完了,特意来看看你!” 蒋英一听,立刻乐了:“考完了,考没考上?那个李仁贵没再为难你吧!” 周正摇了摇头道:“侯爷敲打了他一顿,之后便老实多了,这里毕竟是河东道,他就是手再长也伸不到这里来。” 考完试之后,李仁贵本来还找了周正几天,估计是想要找麻烦,当时周正正忙活抢劫的事情,也没空搭理他,后来他找不到周正便也走了。 “对了,兄台你呢?举人考上了吗?” 蒋英看向庞春,二人只在客栈打过照面,考举人的事情还是周正闲聊时说起的。 庞春满面春风道:“自然是考上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咱将军丢人不是!” 说罢,三人皆是大笑。 见儿子来了,周正二人有了照应,蒋先锋便道:“你们几个先聊着,我去后院处理点事情。” 蒋先锋离去。 三人自然是更加轻松。 蒋英拉着二人道:“走走走,去我那里,我来准备酒菜,咱们痛痛快快喝上一场。” 虽然刚吃完饭,但看蒋英兴头十足二人便也没有拒绝。 三人一边饮酒一边闲聊,聊到兴起之时周正也开始询问蒋英的打算。 “如今武举你是考不成了,要再考起码还要再等三年,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一听这话,蒋英的笑脸立刻僵住,他一声长叹道:“嗨,别提了,这次没考中,老爹便不让我再考了,要我安心读书,考文举人去!” 说罢,蒋英自己闷了一碗酒。 周正也饮了一口,然后道:“要不你直接去我那干干,我能给你个百户当当。” 周正现在正想着让白沟屯扩军呢,正是缺少军官的时候,蒋英弓马娴熟又懂文字,当个百户绰绰有余。 蒋英一听也来了兴致,他挑起自己那浓黑的眉毛道:“百户!真的?” “当然!”周正点头道。 蒋英直接站起身道:“好啊,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这家我是一点也待不下去了!” “呃!”周正一怔,他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急。 见他有些迟疑,蒋英顿时瞪圆了眼珠子道:“怎么你是框我的?” “这倒不是。”周正连忙摆手:“我是觉得,这种事是不是要和伯父商量一下,毕竟去的是军营,且也不是一两日便归来,伯父若是不同意……” 周正没再说下去。 蒋英也明白了周正的意思,他开始抓耳挠腮起来:“嘶,要是问老头子,他定不会同意,依我看还是直接跑路的好!”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 说话间,蒋英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周正刚想阻止,就在这时,房门突然推开,蒋先锋步入屋内一声大喝道:“不行,你那也不许去,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家里备考!” 蒋先锋的突然出现,让三人都是一惊。 周正刚想解释,蒋英却抢先一步道:“爹,我明和你说吧,我这辈子也考不上秀才,你就别逼我了。” “再说了,考上秀才又能如何?之后还有举人、进士我哪一样也考不中。” “与其在这蹉跎,你倒不如让我去镇北关一展武艺,到时候我立下战功封侯拜爵,也能给咱蒋家光宗耀祖不是!” 蒋先锋一听眼睛瞪得更大了。 “封侯拜爵!你也配!就你这三脚猫的武艺,上了战场连炮灰都算不上,还光宗耀祖,能活命就不错了。” 在古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真的在自己这断了香火,那死了都没脸见列祖列宗。 然而,蒋英却满不在乎,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老爹,然后道:“爹,您还不到四十,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大不了再纳几房小妾多生几个嘛,娘在天上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于你的。” 说话间,蒋英已经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杆铁棍出来,他来到窗户旁,一棍子抡过去,窗户当即四分五裂。 “哎!你干嘛?”蒋先锋一惊。 蒋英直接从窗户那翻了出去,然后道:“周将军,我先走一步,你们吃饱喝足便去镇子外面找我便是!” 说罢,蒋英已然跑远了。 蒋先锋急不可耐的追了出去:“站住,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周正和庞春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情,二人赶忙也跑了出去。 然而,等跑出去之后,蒋英却早已没了踪影。 蒋先锋扶着墙边气喘吁吁的休息,旁边几个下人凑了上来,蒋先锋却也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下人退下。 周正也没想到蒋英是蒋家的独苗,和白沟屯那些泥腿子不同,蒋家家大业大,吃喝不愁,不需要当兵拼命来换吃的。 自己若是将人拐走,真出点什么事,可没脸回来见这位蒋先锋。 于是,他上前道:“伯父,您不要着急,等会我便把他送回来。” 这时,蒋先锋也把气喘匀实了,他摆摆手道:“不必了,他若想去,便由他去呗!” “啊?”周正愕然。 蒋先锋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当初我想去外面的私塾读书,我爹也是拿着棍子不让我去,当时我怕我爹打我,便没有去。” “现在,既然他有这个胆量冲出去,便比我当年要强,既然已经冲出去了,我就是再把他关到笼子里面,却也无用。” “唉,随他去吧!” 一声长叹之后,蒋先锋转身离去,他那原本挺直的腰显得有些佝偻,像是突然间苍老了十岁似的。 周正和庞春相视无言,之前还以为蒋先锋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他抓回来的,想不到竟这么轻松的便把人给放了。 沉默良久之后,庞春喃喃道:“这应该就是父爱如山吧!” 周正也连连点头。 二人出了镇子,只见,蒋英已然扛着一根铁棍在二人的马匹旁等待了。 “怎么样?我老爹够麻烦吧!” 周正和庞春随即便将蒋先锋说的话,说给了蒋英。 后者听完先是一怔,随后黝黑的脸颊上,竟流出了两滴泪水:“爹,想不到你竟是试探我的。” 擦了擦泪水,这家伙又补上一句道:“唉,早知如此,我就找你多要些银两再出来了!” 周正无语。 庞春则一脸坏笑的说道:“要不,你再回去看看?” 蒋英一听,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成不成,谁知道他是不是用的苦肉计?我要是真回去了,万一他不让我再出来咋办?” “哎呀,越想越不踏实,咱们还是赶紧走吧,等到了镇北关,他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说罢,他便策动那匹顺拐黑马要走人。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我说周兄,你都能收这黑厮当手下,为何不能收我当手下呢!” 三人抬头一看,只见一名少年剑客从树杈上落了下来,少年剑客一身白衣怀抱宝剑,头戴斗笠,白面无须,看上去似是还不到二十岁。 “你长这么黑,自然是说你喽!”李沐白抬头看向蒋英道。 蒋英虽说外号叫黑炭头,但那也只是相熟的人叫叫,若是旁人叫他必定发火。 而这黑厮则更带几分轻蔑,让人听着很不顺耳。 蒋英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见对方挑明了在说自己,他当即翻身下马便要干仗。 就在这时,周正突然道:“我说,我好歹也救了你一命,你就这般对我朋友?” 第一百零三章 新式火枪 周正一开口,李沐白立刻赔上了笑脸:“哎呀开个玩笑嘛,他这么黑,叫声黑厮也不为过嘛。” “你们认识?”蒋英有些懵。 周正并未细说雨夜中的那场大战,只是道:“偶然碰上过一次罢了。” 随后,他又看向李沐白道:“不是说让你走嘛?怎么还一直跟着我?” 此人出现在这里,若说只是偶然碰上,周正打死也不信。 李沐白咧嘴一笑道:“如今我无家可归,身上的盘缠也快花光了,便打算找个落脚之地。” “你救我一命,我无以为报,便给你效力一段时间当作报答吧,你看如何?” 周正直接摇头拒绝:“之前我便说了,随手而为,不必回报,你还是走吧!” 李沐白一听急了,他看了看蒋英,又看了看自己,说道:“兄台,不是吧,他你都要,我比他强多了你怎么不要?” 蒋英一听彻底火了,刚才对方叫黑厮,他便要上前打人,只因周正与他认识才将心中怒火忍了下来,如今对方又来挑衅,蒋英哪里还能忍? “你个小白脸,大爷我忍你很久了,看棍!” 说罢,蒋英抡起手中铁棍便砸。 这铁棍约有八尺来长,通体乌黑,其重量应该和周正的大枪不相上下,在蒋英手中轮转如飞,每一击都有开山碎石之力。 这玩意砸到人身上,不死也残。 只可惜,他遇上了李沐白。 面对来势汹汹的蒋英,李沐白连剑都没有拔,蒋英轮棍猛砸,他便辗转腾挪的进行躲闪。 蒋英的武艺是系统学习过的,还算尚可,但刚猛有余,精巧不足,面对李沐白游龙般的身法,竟连衣角也沾不到。 越是如此,蒋英心中便越气,越气他抡动铁棒的势头便越足,体力消耗也越大,不一会功夫,他便已经满头大汗。 “娘的,有种你别躲啊!” 李沐白大笑:“哈哈,兄台每一棍子都有千钧之力,我若硬扛,必死无疑,就只能躲了。” 说话间,他轻点地面,直接和蒋英拉开了六七步的距离。 蒋英又试了几次,见实在打不中对方,便后撤来到周正身旁瓮声瓮气的说道:“老大,我打不到他。” 这家伙,倒是知道进退,而不是一股脑的蛮干。 周正没有说话,直接将刀拔了出来。 眼见周正拔刀,李沐白赶忙道:“不打了不打了,刚才闹着玩呢。” “黑哥,你年长我几岁,今后我就叫你黑哥了,黑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说着,李沐白竟真的对蒋英鞠了一躬,直看的蒋英目瞪口呆。 周正也有些摸不透他的脾气,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此人应该没什么恶意。 于是周正也直截了当的问道:“兄台,你究竟想干什么?若缺盘缠,我这还有一些银两,尽可拿去。” 说着周正将背上的包裹递了出去。 李沐白连连摆手:“不不不,实话实说吧,我是漂泊惯了,想找个落脚的地方歇歇,顺带躲一下狂刀门的追杀,这理由够充分了吧!” 说完,这家伙露出了一口的大白牙,满脸都是笑意。 这时,庞春凑上前道:“周兄,既然他要找个落脚之地,依我看,不如带回军营吧,他功夫不错,且为人机警,应该能成为咱的一大助力。” 此时,周正也有些意动,但看这家伙放荡不羁的性格,又觉他实在不适合军营这种令行禁止的严肃地方。 就在他犹豫之际,李沐白又道:“放心吧,我也不会一直纠缠你的,等什么时候,我找到下一个好去处便离去。” “在这期间,你只要管我吃喝,我帮你当打手,看谁不顺眼,宰了便是,如何?” 看着这满脸笑容的家伙,周正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你随我回军营,当个门客,我管你吃喝,等我有什么事要办的时候,再请你帮忙。” 见周正答应,李沐白立刻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嗯!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周正道。 得到周正允许,李沐白立刻凑到了蒋英面前:“黑哥,今后咱们就是兄弟,你这么黑我这么白,不如今后咱们兄弟二人就叫黑白双煞,如何?” 蒋英满头黑线,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搭话。 旁边的庞春则对这自来熟的家伙,有几分好感,他说道:“黑白双煞魔性了点,叫黑白双侠还差不多!” 李沐白眼前一亮:“哎哎哎,这个好,不愧是读书人,说话就是比我们这些武夫好听!” 李沐白自然也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据他所言,他出生在富贵人家,但从小体弱多病,有几次差点一命呜呼。 经人算命得知,他是道观里出来的,想要活命,只能送回道观里去。 于是,他的父母,便将李沐白送到了青城山的道观。 果然,进了道观之后,李沐白的身体不仅好了,反而愈发健壮,之后他在道观之中拜师学艺,前两年才下山闯荡江湖。 对狂刀门的事,他并未细说,只是用一句年少轻狂误入贼窝略过去了。 就这样,出来时的两人,现在变成了四人。 回到白沟屯已是两天之后。 见周正回来,一众军卒们纷纷上前询问考试的情况,看那架势,就像是在高考考场外等待的学生家长们。 周正微笑着点了点头,军卒们见状立刻欢呼雀跃起来。 “将军考上武举人喽!将军考上武举人喽!” 听着这吆喝,李沐白挠挠头道:“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劲啊!一个将军,考上武举人有什么好庆祝的?” 说实话,周正也不大明白,不过看这些人欢喜的样子,周正也觉心中欣喜。 这时,姜武等人也收到消息赶了过来,周正正好当着所有人的面,介绍了一下李沐白和蒋英二人。 李沐白只是个门客不必多说,蒋英则是要安排职位的,所以,周正便多说了两句,并对姜武道:“姜叔,蒋英便暂时当你的副手吧,你教教他军中之事,等过段时间营内招募了新兵,再行任命。” 蒋英也十分会来事,他主动来到姜武面前道:“姜叔,今后小侄就跟你混了!” 姜武看着这虎背熊腰的黑脸大汉也十分喜欢:“好小子,够壮实,今后在战场上,定是一员猛将!” 介绍完了人,周正便将姜武等人叫到了营帐之内开始开会。 “那些狂刀门的人怎么样了?” 姜武几人一听,顿时笑了。 “乱箭射死,尸体按你说的,一把火烧了,骨灰全都撒地里了,保证没有半分痕迹。” 还在魏州的时候,周正便收到了姜武等人传来的消息,狂刀门夜袭白沟屯,结果被埋伏好的兵卒们全部射杀,无一人逃走。 若是平时,这事还能表表功劳,但刚刚借用了人家的名头搞抢劫,若此时表功,时间对不上,到时候漏了马脚,可就麻烦了,所以也只能将此事冷处理。 “咸菜和纸卖的怎么样?”周正又问。 说到这,几人兴头就没那么高了。 姜武道:“就那样,纸还好,咸菜没之前卖的那么红火了,不过维持军营日常开销还是可以的。” 这也在预料之中,河东道是边关,维稳为主,经济情况就那样,就算货品再好,没人口消费,也不可能赚大钱。 于是,周正便安慰道:“能维持现在就好,等以后有了销路,咱们想办法把这些东西卖到京城去,到那时才是真正赚钱的时候。” 此话一出,几人又露出了笑脸。 之后,便是一些训练上的细枝末节,周正适时的做了一些布置和调整。 经过这段时间的整训,白沟屯的新兵也有了初步的战斗力,接下来便需要时间的沉淀了。 安顿完这些之后,周正又马不停蹄的来到了老莫的作坊处。 十几天过去,新式火枪毫无疑问已经做好了。 目前来说,对付骑兵最好的办法还是骑兵,但未来如果火枪能形成持续有效的火力,那便不用费那么大的力气来训练骑兵了。 训练一名骑兵所需要的花费,绝对要超过十名火枪兵,甚至更多。 看到周正,老莫也不废话,直接将新式火枪递了上去。 “先看看这个。” 作为火枪的制造者,周正也和老莫详细诉说了一下火枪的结构和一些要点。 老莫对制作铁器方面很有天赋,基本上一点就通。 如今他也已经开始参与火枪的设计和制作了。 接过这浑似三八大盖的枪体,周正只觉眼前一亮。 这枪枪身大部分被油亮的木头包裹着,枪管部位突出,整体有三尺长,前有准星,后有照门,可用于瞄准。 枪体前方,还留有装备刺刀的卡扣。 当然,击发装置和火药装填还是老样子,需要手动从前方装填火药。 “这东西试过了吗?” 老莫一边啃着甜梨一边说道:“试过了威力尚可,就是装填弹药太慢了。” “还有这个,你也看看!” 说着,老莫又拿出来了一杆火枪。 这火枪整体和前面那杆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枪管并非是一个整体,而是分为了两截,前面一截枪管没什么好说的,后面用于装填火药的枪管尾部,则变成了可拆卸的。 二者的连接处有卡扣,装上之后,一拧便能卡住,再一拧便能摘下来。 周正试了试,装卸还算方便。 而这杆枪的击发装置也和上一把不同,上一把是固定的燧石击发。 而这一杆,则是在枪管后方装填火药的地方留了一个小孔,正对着小孔的,则是一根细长的铁钉。 扣动扳机,铁钉便会砸落,扎进火药之中。 毫无疑问,第一把火枪是老莫按着周正的图纸,略微改动之后做出来的。 而这第二把火枪,则是老莫自己的杰作。 见周正审视完毕,老莫上前道:“怎么样?评价评价?” 周正并未直接说,而是将两把枪都拿了起来,然后道:“出去试试。” …… 一处树林之中。 周正拿出火药,装入第一支枪的枪管之中,再用长木棍夯实,最后放入铁丸,再在燧石处放上火药,最后瞄准击发。 砰! 一声爆鸣,白烟四起,铁丸深深的嵌入到前方的树干之中,其威力比之前更加强大,已经堪比绝大多数的弓箭了。 最关键的是,这玩意使用方便,就是个孩童也能使用,根本不需要太大的臂力。 “不过,还是装填太慢,两军对垒,等你重新装填完弹药,对方早砍过来了!” 周正不置可否。 在制式子弹没有发明出来之前,火枪的装填速度永远是硬伤。 随后,周正又拿起了另一把枪。 和上一把不同,因为是可拆卸的,所以这枪管内,之前便已经装填好了火药和弹丸。 周正对准小树扣动扳机。 啪! 铁针刺入枪管,预想之中的爆炸却并未发生。 看到这一幕,老莫有些尴尬道:“没有了燧石,这样击发起来有些困难,你再试试。” 周正依言再将铁针退位,然后扣动扳机。 砰! 这次铁针刺入火药之后,枪管内产生了爆炸,一个铁丸爆射而出,擦着前方小树的树皮飞了过去。 之后,周正忙用带着手套的手去拆卸枪管后膛,然后再重新装备。 等装填好之后,再次发射。 这次运气还行,第一次扣动扳机便将弹丸射了出去,不过结果还是一样,弹丸不受控制的擦着小树的边缘飞了出去。 就速度而言,这种火枪的装填速度要快一倍不止。 但因为后膛并不固定,所以准星和照门也无法精确瞄准,还有就是,成本略大,而且如果批量生产的话,对后膛精度要求略高。 “哪一种比较好?”老莫又凑了上来问道,看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期待。 周正并未回答,而是问道:“如果大量制作的话,这两种枪,哪种比较好做?” 老莫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第一种好做,不过我觉得,第一种太过笨重,上了战场未必能发挥出作用来,若要军阵对垒,还是要保持射击的速度,至于准头嘛,倒是次要的。” “这么多人随便发一枪,总能射到人身上。” 显然,老莫也对自己改进版火枪的弱点心知肚明。 第一百零四章 小别胜新婚 老莫的观点也不能说是错的,但相对于射速,稳定才是兵卒们真正需要的。 这种更换后膛以提高射速的方法,不得不说很是新颖,但却并不稳定。 其一,这种方法无法安装燧石发射,只能用铁钉往里面扎,这种点火方式很不稳定,连续扣动几次扳机都无法发射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的。 其二,火星和照门几乎成了摆设,命中全靠运气。 周正斟酌了一下,说道:“依我看,先造出十几把燧发的,让士兵们熟悉熟悉。” “至于这第二种枪,我觉得,还有改进的空间。” 自己的提议被否决,老莫有些不悦道:“还能怎么改进?” 周正拿起那枪一边比画一边说道:“我觉得,既然你把后膛做成可拆卸的,不如直接把后膛开个口子,再设计个滑槽卡扣,需要装填弹药的时候,便将卡扣打开,装填完成之后,再给他合上。” “这样,就不用一直拆卸后膛了,而且也能安装准星照门。” 此话一出,老莫顿时呆住:“嘶,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周正笑了笑,又道:“不过,这样装填的火药就无法压实,需要先做一些能够装填火药的容器,这样士兵们可以提前在容器里装填好弹药,等到发射的时候,再用你这种撞针的方法,把火药点燃,然后撞出去!” “怎么样?是不是还有改进的空间?” 老莫连连点头:“不错不错,确实挺有搞头的,既然如此,那先弄你的那个燧发枪,等过段时间我这个研究成了再做我这个。” “好!”周正点头。 说完,老莫便拿着两杆枪,兴冲冲的走了。 看着这家伙离去的背影,周正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天才啊,可惜生不逢时。” 老莫这种装卸后膛,再以撞针击发的枪械,和后世的制式子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他是将子弹取代了整个后膛罢了,而且之后的撞针击发装置,则更是神来之笔。 从火绳到燧发,再到最后的撞针击发,这是火枪要走的完整路径,未来周正肯定要想办法弄出这种撞针枪的。 毫无疑问,老莫不仅铁打得好,对这种工程设计也很有天赋,如果他能生活在一个钢铁时代,必定能有一番作为。 只可惜,他活在了农耕社会,如果不是周正,这家伙估计要打一辈子铁了。 不管怎么说,初代燧发枪是有了,周正估计,等士兵们熟练掌握之后,这枪的装填速度,应该能在半分钟到一分钟内装填完成。 虽说比不上弓,但却和弩差不了太多,而且要比弩更加轻便,且容易保养,不易损坏,如果能大规模装备,依托地形绝对可以压制骑兵的冲锋。 弄完了这些,周正也终于能得空回家了。 步入家门,便见冯之舒正对着厚厚的一沓账本拨打算盘。 见周正回来,她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道:“相公回来了。” 周正凑上前看了两眼,上面赫然是军屯内的各项收入以及支出。 看着这些玩意,周正皱起眉头道:“这些账目怎么全都送到你这来了?” 冯之舒头也不抬的说道:“姜叔不会盘账,军屯内的兵卒们也不会,交给别人又不放心,只能送到我这来了!” 之前军屯内的账目都是徐裴经手的,他懂得算账,再加上当时的账目比较简单,所以也不用旁人操心。 现在,又是进项,又是支出的,姜武是个大老粗,根本搞不定,没办法,只能给冯之舒送来。 看着这厚厚的账本,周正心中暗道:是时候培养一个主管后勤的家伙了。 徐裴虽说也懂简单的算账,但之前出过那么大的纰漏,再让他管仓库已经是不可能了。 目前的人手之中,值得信任,且有余力做这项工作的…… 周正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人选。 唉,果然还是人才储备不够。 无奈,周正也只得对冯之舒道:“如此,便有劳夫人了!” 冯之舒闻言噗呲一笑:“相公何出此言,我本来也没什么事可做,刺绣之类的活,又赚不了几个钱,平日里盘盘账,每天也能有点乐趣。”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扭头再看屋内,周正道:“那家伙呢?” 冯之舒自然知道说的是慕燕然,她抬头看了看屋外刚想说话。 突然,外面便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听这声音人数还不少。 “这不,回来了!” 说话间,江九儿已经带着慕燕然和姜瑶进了门。 三人看到周正,神色各异。 姜瑶略显惊喜,她忙上前道:“周大哥,你回来了,怎么样,考中了没有?” 周正笑着道:“自然是考上了!” 姜瑶一听笑的更加灿烂:“好啊!今后周大哥也算是举子老爷了!小女子见过举子老爷。” 说着,姜瑶侧身弯腰给周正施了一个女子的礼节。 小姑娘本就出落的漂亮,侧身弯腰间,窈窕的身段显露无疑,看的周正心头狂跳。 唉,这么漂亮的丫头,今后还不知便宜哪个畜生。 慕燕然则只是白了他一眼,扭头便回到屋内。 这家伙脾气古怪,周正也懒得理她。 再看江九儿,这家伙正一脸玩味的看着周正,目光之中有几分好奇,也有几分兴奋。 “干嘛这么看我?”周正被盯得有些发毛。 江九儿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旁人之后,便道:“那些东西哪来的?” 为了避免暴漏,周正将抢来的几十万两银子全都放到了江九儿那,这家伙自然是打开看了。 周正抬头思索片刻,随后言之凿凿道:“替天行道得来的。” 此话一出,江九儿立刻兴奋道:“好一个替天行道,我喜欢!” “即是替天行道得来的,按着江湖规矩,咱们应该见一面分一半,怎么样?” 周正一听脸都绿了,自己拼着掉脑袋的危险抢来的银子,你一张嘴就要一半,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他忙道:“少胡扯,我只是不好出手,暂时放到你那的,那玩意我还有大用,可别乱来!” “再说了,你偷学我做精盐的法子,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别的不说,现在你就是自己捣鼓点私盐,也够你们整个山寨吃喝的了吧!” 上次江九儿捣鼓私盐差点把宁德的饭碗给砸了,后来经过周正警告后,她虽有所收敛,但要说绝对不碰这玩意,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毕竟,二人的约定还作数,目前山上没什么进项,弄点私盐赚钱,对她们而言再合适不过了。 眼见周正强硬表态,江九儿也不好再索要,她只得说道:“好吧好吧,这次就当个过路财神,免费帮帮你吧。” “这还差不多。”周正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便一头扎进了里屋。 在外奔波了许久,他也是疲惫不堪,躺到床上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等再起床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醒了!”冯之舒将书本放到桌上,然后道:“我去给你端些饭菜。” 说罢,她便忙活去了。 周正则来到桌旁拿起那本书:“算经。” 书的内容便是记载一些,账目的总和计算之类的细节,算是账房先生的入门书籍。 冯之舒虽说在干着账目清算的工作,但想来也是初学。 很快,冯之舒便端着两碟小菜和一壶酒走了上来。 平日里她们吃完饭之后,冯之舒便会将饭菜放到锅中,借助锅内的余温热着,周正什么时候醒来想要吃饭便能吃上热乎的。 因为屯子的财政宽裕了不少,所以现在周正家也变成了一荤一素的配菜。 周正本就饿了,看到这菜再也忍不住大口朵颐了起来。 冯之舒看着周正胡吃海喝的样子,忍不住道:“慢点吃,别噎着。” 将肚子填了个半饱之后,周正吃饭的速度也降了下来,他一口将嘴里的东西全都咽了下去,然后道:“娘子,过段时间我可能要出趟远门,快则两三个月,慢的话,估计要半年才能回来!” 冯之舒先是一怔,随后便又平静下来,她一边给周正斟酒,一边道:“相公绝非池中之物,若要出去,尽管去便是,家中有我照料,不必担心。” 看着眼前温婉的姑娘,周正心中满是暖意,若换作某些人,此时估计已经在逼问周正要去哪里,为什么要去之类的话了。 想到这,周正将冯之舒倒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又问道:“娘子也不问问我去哪里?” 冯之舒微笑摇头:“相公要告诉我的话,我不必问,相公不想告诉我,我又何必让相公为难?总之我信相公就是了!”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周正放下了筷子,然后一本正经的对冯之舒道:“我现在手头有一笔银子,便打算出关去买些战马回来。” “目前能买到战马的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北辽,一个是西夏。” “北辽虽然近,而且已经议和了,但我总感觉他们还会寻衅再次南侵,所以他们应该不会卖给我们战马。” “想要买到好马,只能去西夏看看。” 周正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从床上跳了起来:“你要去西夏!” “靠!”周正被吓得一哆嗦,肚子里的食都差点喷出来:“慕燕然,你要死啊,突然跳起来!” 平日里这家伙便一直窝在床上,和周正也没什么交流,所以周正也选择性的忽略了她,想不到,今日竟突然来这么一下子。 面对周正的怒斥,慕燕然不仅不恼,反而光着脚丫子跑了过来:“你真要去西夏?” 看她激动的样子,周正眨了眨眼道:“是要去,怎么了?” “带我一起!我给你钱!”慕燕然果断道。 “不可能!”周正直接拒绝。 虽不知这家伙出于什么目的,但周正总觉的不是什么好事。 慕燕然两眼瞪的滚圆:“为什么?” 周正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然后道:“你不听话,去了怕是要惹事。” “你!”慕燕然用手指向周正,似是想说什么,但周正也毫不惯着,他直接站起身道:“你再指我一下试试!” 虽说心中依旧不服,但慕燕然还是把手放了下来:“哼,谁稀罕,大不了我自己去!” 说罢,这家伙又窝回到了床上。 看着二人拌嘴,冯之舒也只是笑笑,并未表态。 很快,周正便将饭菜吃了个精光,冯之舒站起身来便要收拾碗碟,然而就在这时,周正却突然攥住了她的手。 四目相对。 灯光之下,二人的脸颊迅速泛红。 “松手,我还得收拾碗筷,晚些就不好洗了。”冯之舒红着脸撇过头轻声呢喃。 之前有岳母大人和小姨子,周正强忍了许久,如今岳母大人和小姨子已经送走,慕燕然这家伙却还赖在这里。 平日里周正还知道收敛一些,可小别胜新婚,周正憋了这么久,再看到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哪里还忍得住。 “明天我来弄!” 说罢,周正拦腰将冯之舒抱起,直接回到屋内锁上了门。 很快,压抑的喘息和娇呼声便响了起来。 躲在床上的慕燕然又羞又气,她捏着枕头骂道:“坏周正,死周正,别落在我手上,落在我手上,我把你阉了当太监,然后天天倒马桶!” …… 忽如一夜春风袭来满面桃花开。 看着面若桃花的冯之舒,周正骑上战马道:“我先去趟镇北关,之后再商量去西夏的事情。” “嗯!相公小心些。”得到爱情滋润的冯之舒,满目秋波的目送周正远行。 这时,慕燕然红着眼睛走了出来,她盯着冯之舒道:“你们两个……你们……” 冯之舒刚开始还有些脸红,但很快便恢复了自然,毕竟二人是合法夫妻,做那事也实属正常,倒是慕燕然,名义上也算是周正的媳妇,但实际上却只是待在家中从未履行过义务。 于是,她便笑着调侃道:“燕然莫急,等再过几年长开些,相公便会雨露均沾了!” 慕燕然瞬间炸毛:“去你的,谁要他的雨露均沾,哪天姑奶奶急了,非得把他阉了不可!” “呵呵,好了,我弄了些饼子,赶紧回去吃吧。”冯之舒笑道。 第一百零五章 谁的马? 一路北上,来到雁荡山附近的时候,便见这里已经有民工在开凿城池的地基了,同时还有大量砖石堆积在那里,显然是准备在这建造新城。 新城的选址正是之前周正所挑选的那块连接三条官道的地方,这里道路运输十分方便,看清理之后的面积,估计四面城墙,每面长度都有千米的样子,就面积而言,绝对算得上是一座大城,如果能修建完成,今后北境将再多一座雄关。 不过,这都和周正没什么关系了。 看了几眼之后,周正拨马继续北上。 沿途可以看到,很多地方都在修建防御用的堡垒,显然,这些也是陆瑾的杰作。 他让各个军屯整修堡垒,就是防止辽军南下的时候,他们各大军屯的兵卒们,没有地方躲藏。 就战术性而言,这种堡垒没什么错误。 但如果站在战略眼光上看,周正只觉这些堡垒像是一个个偌大的棺材。 如果辽军大规模进犯,这些堡垒是挡不住的,到那时,这些堡垒的最终结果,也只能是被人逐个击破,不过这就不是周正能考虑的事情了。 也或许陆瑾能有其他应对的办法。 等来到镇北关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周正径直走到总兵衙门送上拜帖。 负责守门的下人看到后,只是冷漠的说了一句道:“在这等着吧。” 周正也没说什么,安然的站在门外等待。 原以为陆瑾要晾上自己一段时间,然而,那人进去没多久,便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原本冷淡的脸色也变得热情起来。 “周大人快里面请,陆总兵正等着您呢。” 虽有些意外,不过周正也没多想,直挺挺的走了进去。 来到陆瑾的书房,他正在伏案处理文书,见周正进来,他也只是扫了一眼道:“有什么事,说罢。” 周正也不废话,直接把宁德的书信递了上去。 看到书信,陆瑾愣了一下,他并没有立刻拆书信,而是抬头看向周正道:“这信里写的是什么?” 周正直言道:“我要买些战马,和宁侯爷商量了一下之后,宁侯爷说,这事还要你帮忙,这是他写给你的信!” 听到这话,陆瑾才把信拆开。 两三眼看完了书信之后,陆瑾随即拿出一张纸来便开始书写。 一边写,他一边问道:“宁德给了你多少银两,让你买马?” 临行前,宁德也曾想到陆瑾会询问这笔钱的来源,所以便特意把钱套到了自己头上以掩人耳目。 当然,周正也不可能将三十多万两银子全都买成战马,于是他便故意少说了一些道:“大概十五万两吧。” 陆瑾的笔顿了顿,然后道:“按他信上的意思,这十五万两不管能买多少马匹,他都要一千匹,剩下的全部归你?” “正是!”周正点头道,这也是二人商量之后的话术。 只不过,这话忽悠陆瑾似乎不太管用,他轻笑了一声,然后道:“既然他要一千匹,那我也要一千匹,剩下的归你,怎么样?” 此话一出,周正脸都绿了,他瞪眼道:“总共十几万两银子,去买都未必能买到两千匹,我哪里能再找来一千匹给你?” 陆瑾摇了摇头道:“未必买不到,西夏多草场,战马要便宜许多,十五万两银子买来三千匹战马也不无可能。” “我和他各一千匹,你自己还能留一千匹,算下来也绝对不亏!” “若你不能拿出这一千匹马来,那抱歉,这条子我也不能批。” “我虽是镇北关总兵,但这种马市也需上报朝廷,更需要上下打点一番,你若觉得不成,那还是把银子给宁东侯退回去吧!” 说罢,陆瑾便将写了一半的纸收了回去。 此时的周正,蓦然想到的是宁德在写书信时,那满脸坏笑的表情。 好小子,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 给你宁德一千匹,是看在你帮我掩盖秘密的份上,可你陆瑾又凭什么要我一千匹战马?真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想到这,周正强硬道:“既然陆大人不肯行方便,那我就打扰了!” 说罢,周正便要离去。 反正银子在他手上,接下来他还是能想干嘛干嘛,这生意黄了也就黄了,宁德就算问他,他也能据实直言。 眼见周正真的要走,陆瑾也皱起了眉头。 他原以为,这家伙去趟魏州,脾气能收敛一些,想不到,这家伙转了一圈之后,行市还见长,脾气比之前更火爆了! “站住!”陆瑾沉声呵斥。 周正止步:“陆总兵还有何赐教?” 陆瑾瞪了他一眼,说道:“这战马,你真不买了?” 周正冷笑:“呵,我去趟西夏少说两三个月,来回奔波下来,一匹马赚不到,还要倒贴几百匹,这生意,谁做?” “要马可以,拿银子来,你也给我十五万两白银,我便给你一千匹战马。” 陆瑾闻言胡子都翘起来了,好家伙,敲竹杠敲到我头上来了,漫说你能不能买到马匹,就算是真能买到,也不可能以十五万两一千匹的价格给你。 虽心中温怒,但陆瑾却也没再继续纠缠,他提起笔来将那书信写完,然后又拿出了一块令牌一同交到了周正手里。 “信出关的时候用,令牌入关的时候用,若有人问起,便说是镇北关的军马,若有人要打这些马的主意,便把这令牌亮给他们看。” “明白了吗?” 看着手中的书信,以及那张写着镇北关三个大字的令牌,周正脸上闪过一抹异色。 这家伙之前不是说不管我的事嘛,怎么这次连总兵的随身令牌都给我了。 见周正不语,陆瑾又道:“怎么,还不明白?” 周正将这两样东西收了起来,然后道:“明白了。” 末了,周正又看向陆瑾,有些不放心的补上一句道:“那战马,你真不要了!” 陆瑾冷笑:“我倒是想要,可你给吗?” “不给。”周正言辞拒绝,随后他话锋一转又道:“若是你出银子,我应该还能给你捎来一些。” “少废话,宁德信你,我可不信,鬼知道你能不能买来马匹,若没有其他事赶紧走吧!”陆瑾直接开始赶人。 周正也不再废话,转头便要离去。 这时,陆瑾突然又叫住了他。 “等等!” “还有事?”周正皱眉。 陆瑾皱眉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摇了摇头道:“没事,你走吧。” 周正大步离去,连告辞的话都没说。 目送周正离去之后,陆瑾又回到了桌案前,他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下了【白壁关】三个字。 又思索了片刻,他又在下面写下了“周正”二字。 良久之后,他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将纸撕了个粉碎。 “师爷!”陆瑾叫了一声。 徐征急忙跑了进来:“爵爷何事?” 陆瑾犹豫了一下,又摆摆手道:“算了,没事你下去吧!” 想到刚刚离去的周正,再看看满脸犹豫的陆瑾,徐征心中已然明了,自己家爵爷的意思了。 听到这话,陆瑾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他沉声道:“敲打?哼,若是仅凭敲打便能收服他,一个月前我便将他纳入麾下了。” 陆瑾也没过多苛责,只是道:“好了,今后他的事情你不要管了,退下吧。” “是!”徐征缓步退了出去。 陆瑾沉思良久之后,最终也只能是无奈摇头。 周正不会选择在他面前低头,他陆瑾更不会向周正认错。 接下来,还是要在战场之上,分出胜负了。 …… 雁荡山下。 两辆满载的马车正缓缓向白沟屯驶去。 徐裴找到江九儿道明来意之后,江九儿并未惊动其他人,而是安排徐裴将车子隐藏到了一处山沟之中,这山沟从外面进入需要转好几个弯才能进去,十分隐蔽,一般人根本不会来这。 但从山上往下看,一眼便能看到,所以这里也储存着江九儿山寨的许多粮食。 如今公文已经拿到,周正便找到了徐裴,让他来把银两取出来。 车子远去之后,周正对着江九儿拱了拱手道:“多谢!” 江九儿一身红衣手持马鞭负手而立:“单谢谢就完了?” 周正一怔:“呃!你还想要什么?” 江九儿美眸流转,片刻后,她抬眼说道:“我听说西夏娘们个顶个漂亮水灵,而我山上的兄弟们基本上都打着光棍,你要是真想谢我,不如给我弄些西夏娘们回来,怎么样!” 周正听的嘴角抽搐,他心道:我是去买马,又不是去买马子。 见他这副表情,江九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好了好了,不和你逗乐了,西夏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又能有什么好东西。” 此话一出,周正也笑了。 “告辞!” “保重!” 互相拱手之后,周正便跟上了马车的脚步。 目送着周正远去,江九儿的眼中闪过一抹失落。 “嘶聿聿!”枣红马发出了一声哀鸣,然后便凑到了江九儿身旁,用脸颊蹭了蹭江九儿的胳膊。 后者轻轻的摸了摸马头,然后呢喃道:“那家伙去西夏买马,自己却连匹像样的马都没有,去了岂不丢人现眼?” 说到这,江九儿的目光落到了枣红马身上。 “马儿马儿,我身上还担着山寨的事情,去不得西夏,不如你便替我去一趟吧。” “嘶聿聿!”枣红马叫了一声。 江九儿露出了笑脸:“你答应了。” 枣红马又轻嘶了一声。 江九儿见状直接撒开了缰绳道:“好了,那你便去替我看着他吧。” 随后,那枣红马似是真的通了人性一般,自己叼着缰绳向着周正离去的方向大步而去。 目送马儿远去之后,江九儿拍了拍手,便乐呵呵的向着山上走去。 她没注意到,在树林暗处,一道身影正巧潜在那里,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说到这,那人的眼睛闪过一抹寒光。 另一边,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周正便听到背后有马蹄声传来。 扭头一看,赫然是江九儿那匹枣红马。 “停下!”周正赶忙叫停车队,随后,那枣红马也快步赶了过来。 刚看到马匹的时候,周正还心中一惊。 只见其马,未见其人,难道江九儿出事了? 可当看到枣红马将嘴里的缰绳递给自己的时候,周正这才明白它的意思。 “你是说要跟我走?” 周正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枣红马先是点了点头,随后便挪动了一下蹄子,甩了甩尾巴。 这时,同行的蒋英道:“老大,他这是让你上马呢!” 蒋英也是懂马之人,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发掘出他自己的那匹顺拐黑马。 周正牵着缰绳翻身上马,那枣红马便不紧不慢的融入到车队之中。 看到这一幕,蒋英一脸惊奇道:“啧啧,这么通人性的马还真是少见啊!老大,哪来的?” 周正懒得细说,只是随口道:“朋友的。” “女的吧!”蒋英一脸暧昧。 周正眼睛一瞪,呵斥道:“去去去,一边玩去!” 骑在枣红马上,周正也开始思索江九儿把马送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在暗示我送她几匹马?” 回到白沟屯,周正便开始清点人马。 这次他打算带二十五万两白银前去,剩下大概还有十万两白银藏在屯子内等以后花销的时候使用。 二十五万两白银少说也能买来三千匹战马,这么多马就不是周正能控制得住了,最少也得带几百人前去,才能将马牵回来。 第一百零六章 西凉关 此次去买马的人选周正也已经制定好了,蒋英懂马,算是一个。 鲁大壮、何必二人各自带领二百兵卒同行,最后再加上个李沐白。 周正的想法是,先扮作商队混入西夏国境内。 然后自己带着蒋英先行一步去和那些马贩子们商谈购买,等敲定之后,再让鲁大壮等人带银子过来进行交割。 如此一来,便要分头行动。 何必和鲁大壮二人,一个心眼多,一个外表憨厚,但实则粗中有细,二人配合起来也没什么问题,但就怕这俩家伙吵架内斗,所以,周正特意叫上了李沐白从中调和。 这样一来,他才能放心的和蒋英去找那些马贩子们挑选马匹。 很快,队伍便已经整合完毕,为了掩人耳目,周正还特意弄了几十辆车子,并在车子上装满了大乾的各类货品和粮食物资。 远远看上去,确实像是一支行商的队伍。 一切准备完成,周正大手一挥,说道:“出发!” 言罢,这支四百多人的车队便向着西方扬长而去。 白沟屯距离西夏算不上太远,只需要横穿河西道,再一路北上,便可抵达镇西关,过了镇西关便是河套平原。 整段路程大概有八九百里的样子,预计要二十天左右才能抵达。 周正骑在枣红马上,再次审视了一遍队伍,确认没有任何遗漏之后,便策动马驹打算去前方开路。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 周正策马回身,便见慕燕然一身男儿装扮,身背包裹,手持宝剑,胯下一匹黑色骏马乌黑油亮,正向车队的方向急速而来。 这家伙,还是不死心。 这几日慕燕然有机会便找到周正要求带她一起去西夏,周正问她原因,这家伙也不明说,只是说有事。 她越是如此,周正便越是不放心。 而且此去西夏可不是游山玩水,他带着这么多财宝前去,弄不好是要干仗的,带着这个不听招呼的家伙前去,定是自找麻烦,所以周正一直都是言辞拒绝。 现在,这家伙竟不打招呼便要跟上队伍,周正怎能任由她胡闹。 于是,周正直接上前将其拦住道:“回去!再不听话,我便差人把你绑回家!” 面对威胁,慕燕然毫无惧色,她昂起头,趾高气扬道:“姓周的,我再问你一次,你带不带我同去?” “不带!”周正厉声拒绝。 慕燕然冷笑一声道:“好啊!不带就不带,我是无所谓了,可就怕你们不懂西夏人的规矩,等到了那里,被人宰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周正一怔,这话倒是说到他心坎里了。 之前准备的时候,周正便也考虑到这件事了。 他们之中所有人都没真正去过西夏,对那里的事情和规矩也不甚了解,若就这么闷头冲进去,毫无疑问要吃亏。 当然,周正也想到了解决办法,那便是走到和西夏边境的时候,便从那里雇佣一些向导来引路。 只是自己人中没有懂行的,全都听那些向导忽悠,周正心中也不踏实。 如今,慕燕然说出这话来,周正倒也有了几分意动,他问道:“你去过西夏?” “没去过!”慕燕然一本正经道。 周正闻言鼻子都差点气歪了:“没去过你说这些作甚?添乱!” 说罢,周正便要走。 然而,慕燕然却不慌不忙的说道:“我没去过,但我娘就是西夏人,我身上有一半西夏人的血,西夏的很多规矩,我也全都知道,怎么,如此,你还不打算带我一起去吗?” 此话一出,周正停下了脚步,他一边打量慕燕然,一边问道:“何以证明?” 慕燕然挑眉道:“西夏是羌人和汉人结合建立的王朝,以李姓为国姓。” “西夏人信奉佛教,大多数以畜牧为生,平日里各部落自行为政,有国事之时,西夏国王才会召集各部落前来议事。” “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 这些信息周正也不太清楚,但看这丫头言之凿凿的样子,不像是撒谎。 周正盯着慕燕然看了一会,随后道:“你母亲应该是西夏的贵族吧。” 此话一出,慕燕然脸色大变,但很快她便又恢复正常:“嗯,算是贵族。” “是公主?”周正又问。 慕燕然不敢再和周正对视,她撇过头点了点头道:“不错,是如今西夏国王的女儿。” 这就说得通了。 感情这丫头这么着急去西夏,是打算找亲戚去。 周正看了看远去的车队,又看了看眼前低头不语的慕燕然,说道:“若要去寻亲,直说便是,干嘛藏着掖着?” 慕燕然抬起头,有些古怪的看向周正:“我实话实说你会带我去?” 周正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道:“会,不过有个前提是,你得听话,不得乱来!” 见周正答应,慕燕然也顾不上自己公主的身份了,她赶忙道:“听话,只要你带我去,我一定听话!” 周正微微点头,然后他又问道:“那你去了西夏之后,打算怎么办?留在哪里?” 这一瞬,慕燕然的眼中闪过一抹坚毅,她沉声道:“不,我不会留在哪里。” “那你去干什么?”周正话刚出口,一个念头便出现在他脑海之中,他惊讶道:“你不会是想找西夏国王,帮你光复大燕吧!” 被看穿了心思,慕燕然也不再藏着掖着,她说道:“我是有这个想法,但我更想去问问他,之前我大燕数次找他们求援,为何见死不救!” 周正扶额无语。 这丫头,简直就是个政治小白。 国与国之间的姻亲关系并不牢靠,别说一个女儿,就是亲妈、亲奶奶、亲姑姑、亲姨娘全都加起来,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也狗屁不是。 这玩意,最多能锦上添花,在双方关系好的时候,让关系变得更好罢了。 西夏国的国力和北燕类似,都是外表看上去挺强大的,但实际上也是在夹缝之中求生存空间。 他们的经济、人口都没有太多韧性,一旦出现重大的决策失误,整个国家都会陷入危机之中。 所以,在北燕被灭的时候,西夏袖手旁观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看着慕燕然那倔强的脸,周正也不知如何向她解释。 最终他也只能说道:“我劝你还是放弃这天真的想法吧,北燕被灭的时候,西夏没能出兵救援便已经说明问题了。” “现在,你要西夏出钱出人帮你复国,这更是不可能的。” “国与国之间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好讲,真正讲得通的是利益,你无法向他们提供足够的利益,就算你外公想帮你,那些部落首领们也不会同意的。” 此话一出,慕燕然的眼睛暗淡了下来,她自小生长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之中,很多道理对她而言也是一点就透。 如今北燕已经亡国,她手中没有任何资本,就是真的见到了那位外公,她又能说什么呢? 见她神情变得沮丧,周正一时间也不好说些什么。 “好了,西夏你就别去了,好好待在家里,我去了那帮你打听打听便是。” 拍了拍慕燕然的肩膀,周正便策动马匹,打算去追已经远去的车队。 然而,就在这时,慕燕然猛然抬起头道:“不,我要去,这次我若不去,今后便再无机会了!” 周正再次勒住了缰绳,他回头看去,只见慕燕然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珠。 对于这个背负着亡国灭种之恨的姑娘,周正也不好再苛责什么。 “想去便来吧,不过事先说好,去了之后你要听话,不然我立刻把你绑起来!” “嗯!”慕燕然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便策动黑色骏马跟了上去。 朝阳下,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 西夏,位于关中平原西北方向,在那里,有水草丰茂的河套平原,有连接西域和中土的河西走廊。 北边是广袤无垠的草原,那里被辽国牢牢掌控在手中。 西边是西域,东边是大乾,南边则是信仰佛教的吐蕃国。 就地缘形势而言,西夏的位置,甚至要比北燕还差,周围无论哪个国家都不是好惹的。 当初大乾刚立国的时候,也曾和西夏打的死去活来,双方交战数十年,互有胜负。 一直到辽国崛起,西夏不得不将主要精力用来应付北边的辽国。 而大乾也没了积极进取的心思,开始逐渐躺平。 之后,双方更是缔结了盟约,宣誓永远交好,再不兴刀兵。 当然,这种盟约看看也就好了,因为,西夏也曾经同北燕、大辽、吐蕃等国签订过类似条约,但他们之间有了利益冲突之后,该打还是要打。 只不过,大乾的躺平比较彻底,直接削减了和西夏交界的大部分兵员,所以,西夏和大乾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 越过黄河,来到河西道,这里有着大片的山区,行进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再一路往北,直奔河套平原。 沿途自然也有官府和匪徒找麻烦,毕竟他们带着几十辆车,一看就是肥羊。 官府没什么好说的,有陆瑾的通关文书应付,沿途所有官员都比较给面子。 当然,周正在这些官员的目光深处,还是看到了些许的贪婪,可以预料,等周正真正带着那些马匹再经过这些关卡的时候,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以这些人的尿性,不宰一刀,怕是睡不着觉。 对此,周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若这些人真的给脸不要脸,他也不介意撕破脸。 至于那些匪徒,周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只要敢来,当场就剁了,到后来,周正直接把这些匪徒的脑袋插到车上赶路。 如此一来,麻烦自然便少了许多。 二十天之后,周正终于来到了镇西关。 到这的时候,已经能看到远方广袤无垠的草原了。 “老大,这的草场这么好,我先带着马儿去溜一圈吧!”蒋英看着草原已经安耐不住纵马奔驰的心思了。 镇西关周围都是大乾的势力范围,并没有什么危险,于是周正便点头同意。 鲁大壮和何必等人则开始在城外扎营,当然,进城休息也可以,只不过,进城的话,则需要给守卫缴纳银两,算是赋税,这个就是有公文也没用。 那些大头兵们可不管你是去干什么的,只要是车子就得交税,他们常年生活在苦寒之地,就等着这个赚外快呢。 同样在城外扎营的商队也有不少,这些人所运送的货物大多都是不值钱的货色,没必要进城。 这些人也是去西夏做生意的,有的是官方组织的茶马队伍,有的是私人贩卖陶罐瓦罐之类的。 大乾经济发达,鼓励民间做生意,只要按着规定缴纳赋税就行。 当然,具体安全方面还是要自己想办法的,毕竟那些官老爷们收钱还行,受了委屈让他们出头,可就要命了。 周正这几十辆车开始扎营之后,很快便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一般来说,大型车队运送的都是较为贵重的物品,他们皆会选择去城内扎营。 几十辆马车还要在城外扎营的实属少见。 然而,当看到保护车队的几百名彪形大汉,以及车辆旗杆上面插的那些人头之后,那些人便再没看的兴趣。 毫无疑问,这支车队是绝对的硬茬子。 等营地扎好之后,几名衣着奇怪的人便主动找了上来。 “敢问,你们这是去西夏做什么生意啊!”这些人说话都是一个上扬的音调,听起来十分别扭,想来应该不是汉人。 周正主动迎了上去道:“我们要买些牛羊,你们是做什么的?” 那几人一听顿时乐了:“哈哈,太好了,我们就是西夏贩卖牛羊的贩子,你直接和我们做生意就好了嘛。” 之前周正还想着在这寻个向导,想不到这些人就自己撞上来了。 于是,周正便将女扮男装的慕燕然拉了过来和这些人交谈。 慕燕然张口便是一段叽里咕噜的文字,直听的那几个牛羊贩子目瞪口呆。 见这些人不说话,周正皱眉道:“怎么回事?” 慕燕然冷哼一声道:“还能怎么回事?全都是骗子!他们懂个屁的牛羊!” 眼见伪装被戳穿,几个牛羊贩子也不敢多留,赶忙灰溜溜的跑路了。 打发这些人滚蛋之后,周正看向慕燕然道:“怎么办,还需不需要再找个领路的?” 慕燕然瞪圆了杏眼道:“当然,我又没来过这,这茫茫草原,要是连个认路的都没有,进去不就瞎了?” “还是说,你打算和那些商户同行,直接去西夏的国度,昌都城内去买马?” 按着周正的计划,是去那些牧民散户手中直接收购马匹,这样可以避免深入西夏地界,价格上也便宜。 如此一来,便不能和那些商队同行了。 至于慕燕然的事情,等买完了马,若有时间,倒是可以去一趟昌都城。 既然慕燕然也不认路,城外这些人也不靠谱,那周正便也只能去城内碰碰运气了。 来到城门口,士兵直接将二人拦住。 “站住,交银子,一人一两。” 果然是雁过拔毛。 周正也不废话,直接掏出二两银子丢进了旁边的筐里面。 和镇北关的雄壮不同,镇西关完全就是一副破败景象,城内多是土坯房屋,被风沙侵蚀的不成样子,军营和百姓的房子混杂,新兵很少,多是老兵。 随处可见年过半百的老兵蹲在地上两眼无神的看向前方。 而且,周正转了半条街,竟惊奇的发现,整座城内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没看到。 之前总觉得白沟屯苦,想不到还有更苦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白沟屯北边就是北燕,就是北辽,朝廷要重视,时不时还会有人来巡查。 而镇西关就是真正的鸟不拉屎了。 大乾和西夏关系缓和之后,这里便失去了原有的作用,当官的来这没前途,和发配差不多,当兵的就更没前途了,基本上属于一眼就能看到生命尽头的那种。 第一百零七章 蒙古族裔 周正没有时间感慨这些人的悲惨遭遇,他带着慕燕然随便找了家酒馆坐下。 简单要了些食物之后,周正便拿出一块银子道:“小二哥,找你打听点事。” 看到银子,店小二眼前一亮:“客官您说!” 周正指了指城外道:“我有个商队,想要去西夏做生意,因为是第一次去,所以想找个领路的,不知你有没有人选推荐?” 店小二闻言眉飞色舞道:“客官,您这可算是问对人了,我们后院正好有个人。” “他就是专门带商队去西夏做生意的,已经二十多年了,从未失手过,不管做什么生意,都能满载而归!” 听到这话,周正和慕燕然都来了兴趣。 “那把他叫来吧!”周正将银子放到了桌上。 然而,店小二看看银子,又看看周正,有些为难道:“客官,此人虽有本事,但脾气有些古怪,您要是想让他带路,得亲自去请。” 有本事的人,脾气古怪一些也属正常,这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周正直接将银子丢到了店小二怀中,然后道:“前面带路。” 很快,店小二便将二人带到了后院的柴房之中。 “安图鲁,来生意了,赶紧起来吧!” 店小二叫了一声,然后便对周正笑道:“他叫安图鲁,就住在这,您自己聊吧!”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周正手中的银子上。 周正也不墨迹,直接将银子递了过去。 再看柴房内,只见一名蓬头垢面的中年人,正躺在柴堆中呼呼大睡。 旁边还有一个倒地的酒壶,里面的酒已经撒干净了,地面一片湿润。 “这家伙,身上好脏!”慕燕然嫌弃的摆了摆手。 周正则没在意,他开口道:“安图鲁?” 地上的人只是以鼾声回应。 无奈,周正只得上前晃了晃对方,然后又叫道:“安图鲁?” 这下对方终于有了反应,他蹭了蹭脊背的搔痒,然后道:“谁啊!” 周正道:“我们打算去西夏做笔生意,要请你来做向导。” 原以为对方听到有生意,应该会打起精神来,然而,这家伙闻言却只是没好气道:“没空,没看见我睡觉呢嘛。” 说罢,这家伙便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慕燕然见他这幅邋遢的样子,便翻了翻白眼道:“这家伙,又脏又臭又懒,还是换个人吧。” 然而,周正却不为所动,他就站在那直勾勾的盯着这个安图鲁。 后者刚开始还鼾声如雷,但很快,鼾声便停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安图鲁睁开双眼看向周正:“你看我作甚?” 周正淡然道:“这又不是你的地方,我站在这碍你何事?” 安图鲁眼睛一瞪,道:“我就睡在这,这就是我的地方,现在请你出去。” “我就不走!”周正双手抱胸,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安图鲁急了,他站起身来似是想要动手,然而,当来到周正面前与之对视,他才发现,眼前这年轻人身材虽不起眼,但目光中的那股子英气却十分吓人。 安图鲁没敢动手,只是与之对视,片刻之后,这家伙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有什么事赶紧说吧,我忙得很。” 周正再次重复道:“我们打算去西夏做笔生意,想请你做向导,价钱方面好商量。” 安图鲁不知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开始剔牙。 周正也不急,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 旁边的慕燕然也不再多说什么,安静的看着二人斗法。 又过了一会,安图鲁终于开口,他问道:“做什么生意?” “牛羊!”周正依旧没有透底,毕竟军马交易算是比较敏感的东西,这里龙蛇混杂,若是走漏了风声,被人盯上会比较麻烦。 安图鲁盯着周正看了一会,然后挑眉道:“要多少。” “很多。”周正道。 “很多是多少?我是按着货物比例收费的。”安图鲁一幅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周正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怎么也有几万两银子的货品吧。” 安图鲁两只眼睛开始嘀哩咕噜乱转,估计是在思索什么。 片刻之后,他伸出了一根手指道:“一千两银子,如何?” 周正一听笑了,他说道:“我只是说价钱好商量,可没让你漫天要价,一千两银子,我都能雇十个人了。” 安图鲁一听来了脾气,他双手抱胸道:“就一千两,爱去不去,你若要去找别人,也请便。” 周正还想说什么,但一旁的慕燕然却道:“一千两就一千两,不过事先说好,你只管带路,有什么事要听我们的。” 见慕燕然答应,安图鲁立刻喜笑颜开:“好说好说,我们都是朋友嘛。” 周正无言,一千两银子都够白沟屯花销一个月的了,结果这丫头说送就送出去了。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周正也不好再反悔,只得认下。 “你们稍等一会,我收拾一下东西,就和你们一起去。” 说罢,安图鲁屁颠屁颠的离去。 “我说,你刚才不是还要换人的嘛,怎么现在张口就答应他了。”周正看向慕燕然道。 后者将手放到了后脑勺上:“我觉得此人应该有些本事。” “何以见得?”周正挑眉。 慕燕然看向周正,一本正经的说道:“直觉!” 周正满头黑线。 眼见周正不高兴,慕燕然打着哈哈道:“哎呀,不就是一千两银子嘛,这笔生意若能做成,价值又何止一千两,做生意不能太吝啬。” 周正无语,好家伙,感情掏钱的不是你, 不过也无所谓了,如她所言,这家伙若是真能带他买来战马,一千两银子也便一千两银子吧。 很快,安图鲁便换了身行头走了出来。 这时周正也才看清他的真容。 这家伙身材不高且精瘦精瘦的,胡须留的很长,脸上纵横交错的满是皱纹,肤色也很黑,估计是常年风吹日晒留下的。 他身穿一件皮坎肩,头戴大毡帽,背上还挂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腰间则是一个水壶和一把半尺长的匕首。 在找到周正之后,这家伙露出了和善的笑容道:“好了,我的朋友,我们可以出发了。” 周正微笑:“好。” 在西凉关休息了一天,周正的队伍便在安图鲁的带领下进入了草原。 黄河百害唯富一套。 广袤的河套平原上水草丰茂,成群结队的野马、黄羊、梅花鹿在穿行。 天上雄鹰翱翔,时不时俯冲而下,去捕猎草原上的野物。 安图鲁骑在马上,一边走一边介绍道:“再往前二十里有一个草场,那里有人售卖牛羊!但价钱你们要自己来谈,这个我是不管的。” 周正道:“这是自然。” 车队的速度很快,二十里距离几个时辰便到了,到这果然看到一片帐篷在此驻扎。 帐篷周围则是大片的牛羊群。 周正扫了几眼,并未看到马的踪影,就是有也只是零星几只,显然是牧民们自己骑乘的。 见状,周正问道:“怎么只有牛羊,没有马?” “马?”安图鲁尖叫出声,他说道:“之前你只是说要牛羊,可没说要马!” 这是,慕燕然凑了上来道:“没说要马,不代表我们不要马,若只是要些牛羊,凭什么给你一千两银子!” 此话一出,随行的鲁大壮和何必当即瞪圆了眼睛。 “一千两!你是说让他带带路就要给他一千两银子!” 就连李沐白也是一脸惊讶:“我说周兄,你这钱是多的没地方花了吧!” 对此周正也只能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我本来是想砍砍价的,谁让她答应了呢!” 周正看向慕燕然。 对于住在周正家的这个丫头,旁人确是不好说什么。 所以,众人便将不善的目光投向了安图鲁,那意思是在说:你丫凭什么要一千两银子? 安图鲁被众人盯得有些发毛,他策动马匹后退了两步道:“你们要干嘛?我安图鲁做生意是讲究诚信的,说是牛羊就是牛羊,没有马,你们要是觉得贵,那你们就自己在这草原上转吧,我要回去了!” 周正没说话,只是看了何必和鲁大壮一眼。 后者随即会意拦住了安图鲁的去路。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那么容易?” “就是,要走可以,带我们买到马先!” 与此同时,其他的兵卒们也全都围了上来。 安图鲁干瘪的脸上满是愤怒:“喂,这就是你们对待朋友的礼貌吗?我不带路了,你们杀了我吧!” 说罢,安图鲁坐在马上开始抬头看天,做出了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 周正自然不会杀了他,若真把他宰了,那他们这些人,怕是要交代在这片草原之中。 他从怀中拿出一包银子颠了颠,银子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安图鲁的目光当即被吸引了过来,他盯着周正的包裹开始猛咽吐沫。 见他有些意动,周正便道:“我的朋友,我也是讲诚信的,这是五百两银子,可以先给你这些,等你带我们买到足够的马匹之后,剩下的可以一并交给你。” “当然,你也可以现在离去,不过这钱可就没有了,反正我们出关不远,大不了回去之后,我们再找一个愿意带我们去购买马匹的人。” “怎么样,这生意你是做还是不做?” 安图鲁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周正背后那几十辆大车的车队。 犹豫片刻之后,他开口道:“若是购买牛羊,没人管,但若是购买马匹,不管是西夏还是大乾,都会有人来查。” “我做你们这生意是要担风险的,一千两银子肯定不够,我要加钱。” 此话一出,鲁大壮立刻横眉瞪目道:“你还加钱,我加你个棒槌你信不信!” 何必也唱双簧道:“将军,此人明显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依我看宰了他,另找他人算了。” 蒋英这时也凑了过来,他扛着乌铁棍道:“就是,宰了他算了,我看他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就是宰了也没人管!” 说话间,三人已经开始往安图鲁身边凑了,看那架势,大有要动手的意思。 然而,安图鲁却丝毫不慌,他说道:“杀了我,整个西凉关,再没有一个人敢给你们带路!你们就准备死在这片草原上吧。” 说罢,他又梗起了脖子,一副爱咋咋地的样子。 黑脸扮过了,接下来就是红脸了。 周正语重心长道:“我的朋友,谈钱太伤感情了!” “我和你明说吧,我们是从河东道过来的,这次来就是为了从西夏购买战马,这次只是前来看看,少量购买一些。”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后我们要经常来这里购买,如果你的服务足够好的话,我们每次来都会找你带路,价钱也会按着现在这个价钱给你。” “可若是你狮子大开口,哪怕这次你赚到了钱,却会永远失去我们这一个大客户,如何抉择,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 安图鲁闻言目光飘忽起来,一番犹豫之后,他似是十分为难的点了点头道:“好吧好吧,看在长生天的份上,这次就帮你带路吧!” “不过有些话可要先说好,若有什么麻烦,我可不负责。” 周正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商定之后,安图鲁左右看了看地形,然后道:“这里没有马,我们往那边走,越过那边的山包,那里还有一片牧场,运气好的话,应该可以看到养马的牧民!” 说吧,安图鲁便一马当先的开始带路。 看着这家伙远去的背影,周正来到了李沐白身旁道:“李兄,这家伙没那么老实,还请帮忙盯着他些。” 李沐白亦是点头道:“看出来了,从进队伍开始,这家伙的眼睛就嘀哩咕噜乱转。” “放心,我跟着他,敢闹事,我打得他亲妈都不认识。” 说罢,李沐白便策马跟了上去。 随后,周正便让鲁大壮等人安排车队转向。 慕燕然则凑到周正身旁道:“喂,这一家伙刚才是说看在长生天的份上是吧。” 周正回想了一下,然后点头道:“是说的长生天,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慕燕然思索片刻后,说道:“长生天是草原深处一个名为蒙古的部族所信奉的神明,看来,这家伙应该是那个部族的族裔。” 第一百零八章 蒙汗药,嘿嘿。 蒙古族裔。 周正一怔,此时他脑海中想到的是那个横跨亚欧大陆,被西方人称为上帝之鞭的有史以来最大的帝国。 只不过听慕燕然的说法,这里的蒙古部落应该还只是草原深处的一个小部族罢了。 如果有机会,还是要去草原上看看,如果能收服一支游牧民族。 以游牧民族的战力,再加上大乾的后勤供给,再现那个庞大的帝国,也不无可能。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周正要做的,还是购买马匹。 跟着安图鲁一路往西北走去,草场越来越深,天气也越来越怪。 刚刚还晴空万里,一阵狂风吹过,立刻便会乌云密布,暴雨倾盆,有时甚至还有大雪落下。 也幸亏周正之前在草原上呆过,知道这里天气多变,让兵卒们预备了厚厚的衣服,不然单是这天气就能要人性命。 一连走了几日,皆不见人烟。 鲁大壮和何必找了安图鲁几次,然而这家伙却只是以“快到了”来敷衍。 周正倒是还沉得住气,反正有李沐白盯着,这家伙就算是敢出什么坏招,他自己也跑不了。 当然,他也没完全放松,与之相反,他还让鲁大壮等人提高警惕,甚至,连隐藏在车内的战甲,都让军卒们全都穿上了。 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周正等人看到了大片的牛羊,以及成群结队的马群。 安图鲁指着那些马群道:“你们运气不错,巴布尔他们正好在这里放牧。” 说话间,几名身着西夏服饰的男子策马迎了上来。 安图鲁露出笑容迎了上去。 “哦!我的老朋友,好久不见,愿长生天永远保佑你!” 来人看到安图鲁之后,也是满脸笑容:“哦!安图鲁,我们已经好久没见面了,这次你给我带了什么礼物过来?” 看得出来,二人很是熟稔。 安图鲁一边往前走,一边看向周正等人道:“这次我给你们介绍了一笔大生意,他们要买马,很多很多的马,这个礼物怎么样?” 巴布尔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他便看到了安图鲁正朝着自己猛使眼色。 短暂思索过后,巴布尔立刻会意道:“哦,原来是要马匹,这真是件相当美丽的礼物。” “来来来,从远方而来的朋友,这里请,我们这里有足够的马匹,你要多少,我们这里便有多少。” 周正闻言看向草原,那里确实有许多骏马,但数量却只有四五百匹的样子。 和牛羊相比,马匹要更难伺候。 疾病防控之类的不说,马吃的食物也不是草叶子,而是更喜欢吃草根,而且在不吃粮食等高热量食物的情况下,马几乎一整个天都需要在觅食之中度过,才能维持生活所需。 如此一来,一片草场便不可能圈养太多的马匹。 四五百匹,应该是这片草场所承受的极限了。 周正上前对巴布尔道:“这位朋友,我们确实需要很多很多的马匹,就是不知道价格方面怎么说。” 如此开门见山的询问价格,让巴布尔有些意外。 一般的汉人商贾见面之后,总是七绕八绕最后才会询问价格。 巴布尔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安图鲁。 后者见状立刻道:“巴布尔,这些都是我很要好的朋友,他们带着白银,不远万里而来购买马匹,价格上面你可不能要高了啊!” 巴布尔会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道:“五十两银子一匹,怎么样?” 五十两白银,这已经远远低于大乾的市场价格了。 周正看向蒋英,示意他上前交涉。 这黑脸大汉也是个精明的家伙,他上前直言道:“五十两银子一匹太高了,我们长途跋涉花费无数,这个价格我们就算全部运到关内也赚不了太多银两,必须再便宜一些。” “而且,你只说五十两银子一匹,并没有说是大马还是小马,公马还是母马,我的朋友,看来你对这笔生意,没有太多的诚意啊!” 最后,蒋英又用安图鲁那蹩脚的汉话补上一句。 巴布尔一听先是一愣,随后,马上大笑道:“好好好,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我也认可这句话。” “既然你觉得价格高嘛,那你就自己说多少钱。” “至于马匹的大小,呵呵,我们商量好价格之后,你可以随意去我的马群之中挑选,看中哪一匹,你就挑选哪一匹。” “怎么样,这样算是有诚意了吧!” 此话一出,蒋英顿时乐了,他看向周正,那意思是在询问自己能不能做主。 周正一直都是用人不疑,竟然找来了他相马,周正自然不会再寻他人,他微微点头,示意蒋英可以自行决断。 随后,蒋英便骑上他那匹黑色顺拐马,说道:“既然阁下如此有诚意,那我们先去看看马匹,怎么样!” 巴布尔乐呵呵的说道:“当然可以!” 随后,二人便向着马群走去。 而安图鲁则来到周正身旁道:“哦,我的朋友,长生天保佑,我带你找到了马匹,现在你该把剩下的银子,交给我了吧!” 周正扫了他一眼,淡然道:“这些马匹太少了,我至少要几千匹战马,所以,你还要继续领着我寻找!” 安图鲁一听,立刻脸色大变:“几千匹战马,这不可能,就是我也找不到这么多的马场,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罢,安图鲁便要离去。 李沐白想要上前,但却被周正拦住。 随后,周正道:“我的朋友,那天晚上,你趁着我们都睡着的时候,不是已经看到了我们车上的东西了,既然已经看到了,那也应该知道我们要买多少马匹。” “现在你只带我们来到这一个草场便想要交差,怕是有些不厚道吧。” 安图鲁闻言停下了脚步,他有些心虚的回头看了看,便见周正和李沐白正玩味的盯着他。 之前他确实查看过车里的白银,并且还从里面偷了几个大银锭塞进了怀里,当时他以为自己做的隐秘没人发现,现在看来,却全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喂,我只是正常的拿一些辛苦费而已,陪你们赶了这么远的路,拿你一点银子,这不过分吧。” 周正微笑:“当然不过分,不过当时你拿完银子之后,就想走,这怕是有些过分了吧!” 此话一出,安图鲁的脸瞬间涨红。 那天晚上拿完银子之后,安图鲁便知道这笔生意没那么好谈,于是他便找了个机会试探性的逃了一下。 出人意料的是,在看到安图鲁逃走之后,周正等人连追都没追他。 安图鲁见状索性假跑变真跑,就这样,他一口气跑出三里多地,就在他打算喘口气的时候,李沐白却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并十分热情的邀请他一起撒尿。 直吓得安图鲁两腿哆嗦差点没晕过去,从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动过逃跑的心思。 而不久之前周正也给他漏过一手,数百步开外的一匹野狼,周正张弓搭箭一箭过去直接将孤狼射死。 这下安图鲁彻底怂了,再也没敢闹事。 而这次借故说要走人,也只是表明一下态度,想要多要个价码罢了,却不想,竟被周正戳穿上次偷拿银子的事情。 没办法,安图鲁只得认栽道:“我实话和你们说吧,你们要买三五百匹马我还能想想办法,要几千匹战马,我是真找不到这么多。” “除非你们有胆子跟我去辽国境内找牧民购买,但那样做的话,又会十分危险,辽人可不比西夏,他们若是看到你们有这么多银两,有可能会把你们全部杀光的!” 周正这次并未强求,他只是道:“这点我也清楚,我也不给你要求数字,只要你尽力而为便是,等回到关内,你的银子我也不会少给你!” “怎么样,这样可以吧!” 安图鲁闻言只得点头。 另一边,蒋英也和巴布尔来到了马场之中,二人一番交谈之后,最终将马匹的价格定在了二十两一匹。 如果能以此价格将银子全都花出去,周正这次足足可以购买一万多匹战马。 当然,能不能找到这么多的马就不好说了。 敲定完价格之后,蒋英便要去和周正汇报,而一旁的巴布尔则看着他的顺拐马,好奇道:“你这马好奇怪,怎么这样走路?” 蒋英略显高傲道:“别看我这马走路古怪,可跑起来,丝毫不比你们草原上的马慢,要不比试比试!” 巴布尔一听也来了兴趣,他点头道:“来,我们比试比试!看看谁先到达那里。” 说着,巴布尔指了指周正等人所在的方向。 “好!”蒋英应声,他话音刚落,巴布尔猛然一个扬鞭,他胯下那匹高大的骏马便向着周正扬长而去。 “好家伙,还会耍诈!”蒋英急忙策动马匹跟上。 二人在草原上一路狂奔。 刚开始巴布尔的马凭借着爆发力还能领先,但很快顺拐马的耐力便凸显了出来,蒋英的那匹马越跑越快,过了半程之后,便已经和巴布尔的战马并驾齐驱了。 这时,巴布尔似是也起了好胜之心,他抽打马匹进行催促。 然而,任由他胯下战马奋力狂奔,却一直和顺拐马无法拉开距离。 等临近周正等人的时候,蒋英的马匹终于将其超越过去。 蒋英勒马站立,随后又安然的落到了地上:“怎么样,我这马比你们西夏的马要厉害吧!” 巴布尔死盯着蒋英的顺拐马,片刻后,他一脸不悦道:“你的马,卖不卖?卖不卖?” 蒋英一听懵了,他心道:老子是来买马的,怎么还要我卖马? “不卖!”蒋英干脆道。 巴布尔一听立刻摇头道:“你的马不卖,我的马也不卖了,你们走吧,走吧!” 说罢,巴布尔扭头便走。 蒋英见状人都傻了。 安图鲁则转了转眼珠子,随后上前道:“我的朋友,只不过是一匹马而已,等有了银子,什么样的马匹你买不到?” 然而,巴布尔却指着周正身后的队伍道:“他们这么多人,是缺钱的嘛,他们只是缺战马,你的生意我不做了,不做了!” 说罢,巴布尔扬长而去。 蒋英一脸懵逼的看向周正,后者也有些无言。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生意说不做就不做了? 他看向安图鲁,后者挠挠头道:“这附近,就数他的马场最大,马儿最多,若不从他这买,其他地方也买不到太多。” 周正皱眉道:“那便劳烦你再去和他说说吧!” 自认为闯了祸的蒋英摸了摸胯下的马匹说道:“若他实在不卖,大不了便把我这匹马送给他吧。” 安图鲁闻言心里有了底,他策马就要前去,然而周正却说道:“不行,我们是来公买公卖的,哪有我们不卖马,他也不卖马的道理。” “若他实在不肯卖,我们再找别家便是!” 安图鲁闻言有些为难,但见周正表情坚定,他也只得说道:“好吧,那我去问问。” 说罢,他便离去。 蒋英则有些愧疚的说道:“老大,都是我,早知道就不和他赛马了。” 周正目光深邃的摇了摇头:“不是你的事,这老小子找茬呢!” 另一边,安图鲁也找到了巴布尔。 在确认背后没人跟来之后,巴布尔直言道:“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安图鲁伸出了四根手指头道:“足有四百人!” 巴布尔脸色微变:“四百人,这么多人,就凭我们几个怎么能吃得下?” 安图鲁和巴布尔也算是老相识了。 每逢遇到肥羊,安图鲁便会把人领到巴布尔这里。 巴布尔便会想办法把人迷晕,之后二人再将财宝全部洗劫一空并逃之夭夭。 二人刚见面的时候,安图鲁冲对方使眼色,后者便明白过来,之后他便先应付一下,再想办法找个茬,让安图鲁过来,二人再详细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只是当知道周正等人的人数之后,巴布尔心里没底了。 四百人,他们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应付不来啊。 然而安图鲁却不慌,他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来,说道:“这是我准备的蒙汗药,你掺到酒里,再想办法让他们喝下去,到时候……嘿嘿!” 第一百零九章 最是好客 二人商定之后,便又来到了周正等人面前。 安图鲁笑眯眯的上前道:“我的朋友,已经搞定了,巴布尔准备卖给你们马匹,而且,他还有几个朋友就在附近的草场,明天便一并叫过来。” “他们那些人加起来,总共有一千多匹马呢!” 周正闻言顿时笑了:“那真是太好了,这样可以省去我们很多时间,如果这笔生意能谈成,我们愿意再向巴布尔支付五百两银子的佣金。” 巴布尔来到这后原本还是板着脸的,但听到有银子拿,他立刻露出了笑脸道:“哦我的朋友,刚才是我失礼了,至于佣金什么的就免了吧,我们都是朋友嘛,哈哈!” 巴布尔笑了,安图鲁笑了,周正等人也笑了。 既然巴布尔的朋友明天才能过来,那周正今天晚上自然要在这里留宿一夜。 周正让鲁大壮二人将车队围成一圈,中间扎帐篷点篝火。 而巴布尔则直接让人宰了十几只羊,又搬出来几十坛美酒。 “远道而来的朋友,我们草原上的人最是好客,你们既然来到了这里,那我们自然应该用最好的美食招待你们。” “这是烤全羊,这是我们草原上特有的马奶酒,来来来,都尝尝吧!” 同时,跟着巴布尔的几个族人,也将马奶酒和烤全羊抬给了周正手下们的兵卒们。 周正和李沐白对视一眼后,相视而笑。 “好,既然草原上的朋友这么热情,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兄弟们,吃羊肉喝马奶酒了!” 跟随而来的士兵们一路舟车劳顿,吃的都是干粮和白水,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 如今看到这油亮美味的烤全羊,以及满是酒香的马奶酒,兵卒们自然是食指大动。 然而,就在这时,鲁大壮突然站出来道:“慢着,老大,喝酒吃肉我不反对,但咱车上这么多东西,总要有人守着吧,若是全喝醉了,岂不坏事?” 平日里鲁大壮最喜欢吃喝,这次却难得的保持了清醒。 周正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好吧,那你的这顿酒肉暂且记下,等明日咱们再吃!” 鲁大壮点头道:“好!” 随后,他看向自己麾下的军卒们说道:“兄弟们,这顿酒暂且不喝,等来日,我再请大家畅饮一番吧。” 鲁大壮麾下的兵卒们,虽说有些不乐意,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鲁大壮平日里也是极为仗义,他在军中说话也是十分管用的。 就这样,四百人的队伍分成了两半,一半由何必带领,喝酒吃肉。 一半由鲁大壮带领,在外围巡视。 慕燕然一直跟着周正,他和李沐白的眼神交流自然也没逃过她的眼睛去。 “这两个家伙有猫腻。” 蒋英虽说也考虑到了安全问题,但既然鲁大壮已经说了,那他也不再多想,低头便吃了起来。 另一边,巴布尔和安图鲁也发现了鲁大壮等人没有喝酒吃肉。 “怎么办?”巴布尔脸色难看道。 安图鲁眼睛一瞪,说道:“还能怎么办?劝酒啊!” 巴布尔眨巴眨巴眼睛便计上心头。 他拿起几坛马奶酒便走向了鲁大壮。 “哦,远道而来的朋友,你们怎么不喝酒?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鲁大壮这次还算比较有耐心,他解释道:“呃!朋友,我们不是不给面子,是车上的货物需要守着,所以不能喝酒。” “哎!这里安全的很,没有土匪,没有坏人,你们喝酒,我们喝酒!”说着,巴布尔已经将酒坛子递给了鲁大壮。 后者闻到酒香之后,口水都流下来了。 但想到车上的银子,鲁大壮还是坚决推辞道:“哎呀,不行啊!我们汉人讲究军法,若是喝酒了,我是要杀头的,不能喝,不能喝!” 巴布尔一听急了,他打开自己酒坛的酒封,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不一会,一小坛子酒便被他一饮而尽。 “我的朋友,我已经喝完了,到你喝了,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靠!还能这样?平日里鲁大壮都是用这种办法劝别人喝酒,现在倒轮到自己身上了。 若没有这些货物,鲁大壮早和巴布尔拼起来了,但想到那些银子,鲁大壮还是坚决拒绝道:“不行!不行,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 “哼!你们汉人就是不痛快,我都喝酒了,你们居然不喝,太不给我面子了,既然这样,那我的马,不卖给你们了,不卖给你们了!”巴布尔的声音很大,不一会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安图鲁“听到”动静之后,忙凑了过来。 “哎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巴布尔瞪了鲁大壮一眼道:“他不给我面子,喝酒,不痛快,我不卖马了,不卖了!” 鲁大壮眼睛一瞪,气的龇牙咧嘴。 安图鲁则来到鲁大壮面前劝说道:“哎呀,我的朋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为了让他卖马,费尽了口舌,你可不能拖我的后腿啊!” “快快快,喝上几口,喝上几口便是!” 鲁大壮是个顺毛驴,平日给他好听的,他还能听你两句,你和他来硬的,他偏偏不给你面子。 “不喝,说了不喝就是不喝,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喝!” 说罢,鲁大壮转身离去。 巴布尔见状更加大吵大闹起来:“不卖了,我的马不卖了,你们汉人不给面子,我为什么要卖给你们马?” 这的动静终究是惊动了周正,他抱着酒坛微醺的走了过来:“怎么回事,我的朋友,谁不给你面子了?” 眼见正主来了,巴布尔随即上前指着鲁大壮道:“他,刚才我向他敬酒,他居然不喝,你说,这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周正一听脸立刻拉了下来。 “大壮,怎么回事?” 对周正鲁大壮还是给面子的,他气鼓鼓的说道:“我这不要守着车队嘛,他非要强行给我敬酒让我喝,哪有这种道理?” 周正看了看巴布尔又看了看鲁大壮,然后和稀泥道:“哎呀,喝两口就喝两口嘛,一点酒不碍事的。” “还有其他兄弟们,我们吃喝让你们看着,实在过意不去,大家都吃点喝点便是。” “我看这挺安全的,大家只要把控好量,每人少喝一点,没关系的。” 鲁大壮闻言还想说些什么,而一旁的巴布尔则直接上前道:“朋友,你们的头领都说让你喝酒了,怎么,你连你们头领的话,都不听了吗,这样的话,长生天可是会惩罚你的啊!” 鲁大壮本就是个鲁莽的性格,今日能想到车队安全,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如今得到了周正的允许,又被对方激将,他这哪里还能忍? “嘿,来就来,真当我怕你不成?拿酒来,今日老子就要和你们草原人比比看谁更能喝!” 眼见鲁大壮同意,巴布尔当即兴奋道:“好!大家一起喝!来来来,再拿酒来!” 巴布尔兴奋的招呼着,安图鲁则喜笑颜开的跑向帐篷道:“我去拿,我去拿!” 这四百多人都是精壮汉子,十二点吃饭十二点半就饿的那种。 十几只烤全羊和几十坛在他们眼里也就润润嗓子的货色,不到一个时辰,所有的吃喝物品全部被他们横扫一空。 刚开始,巴布尔和安图鲁还挺开心,因为所有人都吃了羊肉,喝了马奶酒。 但随着羊肉被吃完,马奶酒被喝光,二人的脸色开始有些不对了。 “嘶,这些人怎么不晕啊!”巴布尔凑到安图鲁旁边问道。 后者也是一脸懵:“不会啊,我那蒙汗药,粘上就晕,怎么可能喝了这么多还没反应?” 二人正说着,喝嗨了的鲁大壮凑上来道:“我的朋友,你的羊肉和马奶酒都喝完了,还有没有?” 巴布尔嘴角抽搐,好家伙,你们还没吃饱? 眼见对方说话不利索,鲁大壮当即道:“我的朋友,我这么给你面子了,你竟然没有酒肉招待我们,依我看,你们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巴布尔看向安图鲁,后者眨巴眨巴眼睛道:“有有有,你们远道而来,巴布尔怎么可能不给你们准备好酒肉呢?” “巴布尔,你说是不是!” 巴布尔很想说不是,因为十几只羊已经不少了,再宰他就要肉疼了。 但想到这些人车里的白银,他还是硬着头皮道:“有,我们草原人最是好客,怎么可能没有好酒好肉招待你们呢?” “我再去弄来!” 说罢,巴布尔便招呼几个族人继续宰杀绵羊。 杀完之后,他们便将一块块的羊肉放到火上去炙烤。 至于酒,巴布尔也只能将自己珍藏的一些美酒搬了出来,并掺和进那所谓的蒙汗药,继续招待周正等人。 又是一个时辰过后,终于有兵卒支撑不住,躺在草地上睡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巴布尔等人松了口气,看来这蒙汗药还是有用的。 然而,就在这时,鲁大壮又找了上来。 “哦,我的朋友,我找你们两个半天了,刚才你向我敬酒我没有喝,我觉得十分抱歉,现在我要向你们两个敬酒,来表达我的歉意!” “来来来,我们同饮,同饮!” 说话间,鲁大壮拿出来两个碗递给二人,然后便用自己的酒坛开始给二人倒酒。 这下二人懵了,他们的酒全都是兑了水的。 而鲁大壮等人的酒,则全都是掺和了蒙汗药的,若自己喝下,岂不是…… 想到这,安图鲁赶忙搬起自己的酒坛道:“我们这有酒,来来来,咱们喝!” 说着,安图鲁便要喝,然而,鲁大壮却不傻,他一把抓住安图鲁的酒坛晃了晃,里面半点水声没有。 “哦!我的朋友,你们可不实在啊,明明没有了,却要哄骗我说还有酒,不行得罚你们!” 安图鲁这才想起来,刚才那个精头巴脑的家伙,以及那个黑脸大汉向自己敬酒的时候,他已经把酒坛内的酒喝光了。 这下轮到安图鲁尴尬了。 “呃!这个!” “哎呀,什么这个那个的,喝吧,来来来!” 说罢,鲁大壮一饮而尽。 安图鲁端着酒碗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一旁的巴布尔见状便想走人,然而,李沐白却抢先一步拦在了他的身后:“哦!我的朋友,你这么热情的招待我们,作为客人,我要向你表达诚挚的谢意,这一坛酒,我来敬你!” 巴布尔无言,他下意识的想要拿起自己的酒坛,然而,当提起之后他才意识到,刚才喝酒的时候,自己的酒坛也喝光了。 李沐白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的大白牙:“哎呀,你的酒没了,我们喝这个吧!” 说着,他便将自己酒坛里的酒,倒给了巴布尔一些,随后他一扬脖子,便将酒坛内的酒喝了个精光。 这下,轮到巴布尔下不来台了。 就在二人不知如何应对之时,周正走了过来:“哎,你们一起喝酒呢,来来来,大家一起喝,一起喝!” “我来敬你们!” 说罢,周正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巴布尔和安图鲁看着周围的几人,他们想要溜号,但旁边几人根本不给他们机会,全都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唉!我们都喝了,你们怎么不喝?是不是不给我们面子?”鲁大壮终于掌握了主动权,将刚才巴布尔的话还了回去。 这时,一脸凶恶的蒋英也走了过来:“嗯?怎么回事?他们草原人不是最讲究面子的嘛,怎么,他们要不给我们面子?” 何必也不甘人后,他带着自己麾下军卒凑了上来道:“哎哎哎,怎么回事?怎么我们老大敬酒,你们全都不喝啊!是不是不给面子?” 看着这些面色不善的家伙们,安图鲁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他还是保持着镇定说道:“怎么可能?我们草原人最好客了,来来来,巴布尔,客人都敬酒了,我们岂有不喝的道理!” “我先喝了!” 说罢,安图鲁一扬脖子便将酒坛的酒灌了进去。 巴布尔无奈,也只能扬脖子喝酒。 很快,二人便将酒喝完了。 放下酒坛,原本还满脸敌意的周正等人顿时喜笑颜开。 “来来来,我们继续喝!” 周正不再理会二人,而是继续招呼兵卒们喝酒吃肉。 而喝了那酒之后的巴布尔和安图鲁,则觉得眼前头晕目眩,不一会,二人便一头栽倒在地。 跟随巴布尔居住的几个族人也早已被鲁大壮等人灌酒灌晕了过去。 看着昏迷不醒的几人,周正大手一挥道:“绑起来吧!” 第一百一十章 马政管控 次日清晨,周正麾下的军卒,所有人都骑上了马,有的没骑过,便跟随着蒋英等人在草原上练习,会骑的则索性开始撒着欢的跑。 等巴布尔和安图鲁等人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五花大绑着放到了装银子的车上。 “这是怎么回事?”巴布尔大惊失色,他想要挣扎,但兵卒们绑的都是越挣脱越紧的猪蹄扣,根本挣脱不开。 安图鲁也懵了,他只记得自己昨夜只是喝了一杯酒,然后便睡了过去,怎么醒来就成这样了? “喂,来人啊!你们这是做什么?” 一番大喊大叫之后,几名兵卒走了过来:“喊什么?喊什么?” 安图鲁瞪圆了双眼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什么把我们绑起来?难道是打算杀了我们吗?” 兵卒闻言冷笑:“呵,你们自己干了什么事?你们自己不清楚吗?” 安图鲁闻言顿时哑火,他们原本是给周正等人下药的,现在自己却被绑上了,显然自己的计谋已经被人家看穿了。 就在这时,周正和李沐白也走了过来。 “你们下去吧。” 一声吩咐,兵卒们又退了下去。 看到周正,安图鲁忙赔上笑脸说道:“我的朋友,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不是还要去找其他牧民购买马匹吗?你现在把我绑起来,我怎么帮你带路呢?” 巴布尔就没安图鲁那么油滑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懒得辩解,直接躺到银子上开始装死。 周正看了看二人,然后道:“是啊,我也是打算去找其他牧民购买马匹的,但我又怕你这家伙把我带进沼泽沟里面去,所以我才不得已把你绑起来。” 安图鲁心理素质不错,他依旧满脸堆笑道:“我的朋友,你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把你带进沼泽沟里去呢?” “来来来,快把我放开,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其他牧民买马。” “我和你说,前面不远处还有几个大的草场,在那里一定能买到两千匹战马。” 周正也被这家伙搞无语了,明明事情败露了,竟还这般恬不知耻的开脱,他直言道:“你还是少说废话吧。” “还打算用蒙汗药把我们全都迷晕过去,你的胃口还不小嘛。” 话已经挑明,安图鲁再也装不下去了,他求饶道:“我的朋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看在长生天的份上,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一旁的李沐白拿出一个药包直接甩到了安图鲁身上:“谁是你的朋友,再说了,你干的这些事,长生天若是知道了,怕也饶不了你吧。” 看着眼前的药包,安图鲁咽了口吐沫不再说话。 安图鲁来的时候,便带上了这玩意备用。 本来李沐白也不知道,偏偏这家伙有一次收拾自己包裹的时候暴露了一次。 李沐白觉得不对,便趁他睡觉拆开看了看,当得知是蒙汗药之后,他立即找了一包面粉将其调包。 并将药粉交给了周正。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周正也没告诉别人,只是等这家伙出手。 一直走到这片草场,巴布尔邀请所有人喝酒的时候,周正便意识到,这家伙应该是要动手了。 周正将计就计,让所有兵卒全都吃喝了一顿,最后再用蒙汗药将几人迷晕过去并绑到了这里。 最后的脸皮已经撕破,安图鲁也知道求饶无用了,他直勾勾的看着周正等人道:“你们打算把我们怎么样?” “你说呢?”周正反问道。 安图鲁摇了摇头道:“反正你们不能杀了我,杀了我,你们绝对走不出这片草原!” 这一点周正也没否认,他看了看一旁的巴布尔道:“那我要是杀了他呢?” 巴布尔只是瞪了周正一眼,随后便露出了一副要杀要剐随便的表情。 安图鲁看了看巴布尔,又看了看周正,最终道:“你杀了他,这马也别想买了!” 周正一听笑了:“呵,你们都要害我了,我还买你的马?宰了他这些马,都是我的!” 这时,巴布尔终于开口了,他说道:“安图鲁,和他废什么话?栽在他手里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怕什么?” 安图鲁欲哭无泪,他看向周正,说道:“我的朋友,和你说实话吧,在西夏,所有的牧民,都不能随意向外人出售马匹,哪怕价格再高也不行。” “你若是真的要买几千匹的马,需要去西夏国都进行购买。” 周正皱眉:“这是为何?” 安图鲁苦巴巴的说道:“一来是怕牧民们把马匹的价格压低了,二来是战马乃是西夏国的立国之本,若大量出售给大乾,那今后西夏如果和大乾交兵,西夏将处于劣势。” “所以,西夏国每年和大乾交易的马匹都是有限的。” “这里的牧民,如果随意将战马卖给你,那他们将会被处以五牛分尸的刑罚。” 安图鲁说完,周正却是一脸淡然:“你这家伙,为了活命,这种谎话竟然都说得出来,既然你还是这般满嘴胡言,那我还是宰了你吧。”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李沐白已经拔出了宝剑。 看着明晃晃的剑锋,安图鲁这才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他赶忙大叫道:“真的,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就在这时,巴布尔也瓮声瓮气的说道:“不错,他说的是真的!西夏的牧民,确实不能随意出售马匹。” “一两匹偷着卖还行,若是几百匹几百匹的卖,等年尾部落首领派人检查的时候,就死定了!” 此话一出,李沐白的宝剑顿时悬在了空中,他看向周正。 后者也皱起了眉头,他向李沐白使了个眼色,后者随即将剑收了起来。 随后,周正来到巴布尔面前道:“既然这样,那你之前还说要卖给我马?” 巴布尔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安图鲁说你那里有很多银子,让我一起骗你,我才答应的,不然我才不可能卖给你马。” 周正一听麻爪了,如果真如二人所说,那他们这次来西夏买马,怕是要空手而归了。 这时,安图鲁又说道:“当然,你们若是执意要买的话,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周正问。 安图鲁道:“西夏人虽然不能卖给外人马匹,但却能内部交易。” “你们可以让巴布尔代替你们去买马,等买够了足够的马匹,你们再走便是!” 此话一出,周正当即便笑了,他说道:“让巴布尔去买马,你是要巴布尔去找西夏大军来,杀光我们吧!” 计谋被戳穿,安图鲁赶忙又换上了一副笑脸道:“怎么可能呢?我的朋友?我是真心要帮你们买马的。” 一旁的李沐白轻笑一声道:“呵,如果你真是真心的,便向你的神明长生天发誓,你敢吗?” “呃!这个……”安图鲁再次哑火,他虽然满嘴胡话,但对信仰的神明,还是不敢扯谎的。 不管怎么说,周正已经不可能再信任他了,更不可能让他带人去找其他牧民。 最终,他又将兵卒们招来,让他们继续看守几人。 而他自己,则将慕燕然、鲁大壮等人找了过来,并说明了情况。 当得知西夏人的马匹不能随意交易的时候,鲁大壮当即便火了:“这几个混账,这不是耍我们嘛,不行,我得去抽他们几巴掌!” 说罢,鲁大壮便大步离去。 周正也懒得阻止,以安图鲁那奸猾的性格,被打一顿正好。 蒋英倒还算冷静,他看向周正道:“老大,现在的关键是确认一下这消息是否属实,如果是真的,那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何必也赞同道:“对,黑哥说的不错,现在咱们应该去找旁人问问。” 因为脸实在太黑,目前何必等人基本上都叫他黑哥。 蒋英刚开始还反驳两句,现在已经习惯了。 周正思虑片刻后说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里地广人稀,想要找人打听,确实不易。” “所以,我打算找几人轻装简行,去旁处打问一下。” “我去!”蒋英首先站起来道。 “我也去。”何必也起身表态。 然而,周正却直言道:“何必、你和鲁大壮不能去,你们两个还要留在这守营。” “那我去!”李沐白笑嘻嘻道。 周正笑了笑然后摇头道:“我倒是想带你去,不过,这里只留他们两个我有些不放心,你便留在这,替我看着他们两个吧!” 何必和鲁大壮二人虽一个心眼多,一个比较能打,但偏偏二人脾气不大对付,如果意见相左,难免起冲突坏事。 所以周正还是按着原有的计划,让李沐白盯着二人。 李沐白闻言也只得耸了耸肩膀表示无奈。 这时,慕燕然道:“那我去总可以了吧!” 周正扫了他一眼道:“你就是不说,我也会带你去的。” 就这样,人选敲定,由周正带着蒋英和慕燕然二人外出探查一番。 人员敲定之后,周正又说道:“这次去,如果真如那家伙所说,需要去西夏国都购买马匹的话,我便去一趟试试。” “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费尽千辛万苦出来的,不能就这样草草回去。” “我走后,你们先在这练习骑马,若有什么情况,不要硬拼,直接走人,哪怕舍了那些银子也无所谓。” 这里毕竟是西夏腹地,他们之前扮做商队还有人相信,现在都已经把人家的人给绑了,再说自己是商队,怕是没人会相信了,所以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何必等人闻言点头表示答应。 交代完之后,周正便又找到了安图鲁,这时,安图鲁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估计是鲁大壮抽的。 周正上前道:“我的朋友,现在我又要麻烦你一下,告诉我去哪里才能找到汉人的商队。” 听到周正的声音,安图鲁十分激动道:“我的朋友,我错了,你别让他们打我了,今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我求求你了!” 周正摆了摆手,将他的话打断,然后道:“你自己做的孽,自己受着吧,现在我问你,去哪里才能找到汉人的商队。” 这时,安图鲁才反应过来,他皱眉道“你找汉人的商队干什么?” 周正淡然道:“你的话我不能相信,总归还是要找人求证一下,怎么样,说说吧。” 这时,安图鲁的眼睛又开始嘀哩咕噜乱转:“哎呀,草原上的地形太复杂了,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把我放开,我带你去找吧!” 这家伙,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玩心眼。 周正直接对旁边的兵卒道:“把他吊在旗杆上面,什么时候说了,什么时候再放他下来。” “啊!”安图鲁大惊,他忙道:“别别别,我说我说……” …… 三个人三匹马,自草原深处的草场一路向西而行。 没了车队,三人的速度轻快了许多。 不到两天时间,周正三人便已经看到了在大路上来往的车队了。 大乾的商品经济很是繁荣,制造出来的各种商品,在其他国家都是抢手货。 那些商人们,只要有关系能弄到通关公文,不管你带什么东西出关去卖,都能赚个盆满钵满。 而周遭的国家之中,就数西夏和大乾的关系比较融洽,所以来往西夏的客商很多。 久而久之,一条从西凉关到西夏都城的道路便被开拓了出来。 来到道路附近,周正正好看到有一支商队正在道路旁休息。 于是,三人便凑了上去,开始闲聊。 商队的主事之人四十来岁,姓夏,叫夏方胜。 这商队规模不大,只有十几辆车,三十来人,他们是从江南运送了一批瓷器去西夏国都售卖。 因为西夏国不产瓷器,所以他们这种货物十分抢手。 简单闲聊几句之后,周正便道出了这次的目的:“夏兄,我听说西夏的马全都是良马,所以想找些关系,买上一些回大乾售卖。” “但我找了几家牧民,他们都不肯售卖,不知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夏方胜一听顿时笑了:“贤弟有所不知啊!这西夏的马匹只能由各部落的首领,卖给西夏朝廷。” “再由西夏朝廷统一售卖,旁人是买不得的!” “若是没经过西夏朝廷便私下购买,那抓住了可是要被杀头的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英雄救美 果然是马政专营,看来每个朝廷都有每个朝廷赚钱的方法啊。 大乾是盐政,西夏是马政,呵呵。 不过,周正也并未气馁,而是问道:“那若是去大夏都城直接找他们朝廷购买,能成吗?” 夏方胜连连摆手道:“呵呵呵,你也太天真了,这么暴利的生意,他们怎么会交给外人来做呢?” “我听说,马政的生意,一直都是西夏丞相的儿子李霸天来做的,他低价从牧民手中买来马匹,再高价卖给大乾朝廷,并从中赚取巨额差价。” “旁人想要插手,怕是不大可能。” 蒋英闻言不悦道:“李霸天,特娘的,取的名字倒是挺霸气。” 夏方胜闻言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兄弟,别乱说,那李霸天人如其名,仗着父权,霸道的很,你这话若是被他听到了,麻烦可就大了!” “切,他又不在这。”蒋英虽脸上不爽,但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一旁的周正则有些无言。 果然,赚钱的生意都是留给关系户的。 西夏丞相也算是整个西夏国的二把手了,从他手里抢饭吃,怕是不容易,最多也只能是从他手中购买马匹,只不过价格方面怕是不会便宜。 而且,听夏方胜的话,估计这个李霸天也不是什么好鸟,若找他谈生意,这家伙见财起意直接抢了自己,恐怕告状都没处告去。 这时,慕燕然问道:“老伯,现在西夏国的国王还是李天正吗?” 夏方胜点头道:“不错,还是李天正,怎么,你之前去过西夏?” 慕燕然摇头:“没有,只是听说过。” 夏方胜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对几人劝说道:“依我看,马市你们还是别掺和了,真要是想赚银子,不妨去看看别的东西。” 周正闻言点了点头道:“好,多谢老伯,我们知道了!” 拜别了夏方胜,几人骑马走向一旁。 “老大,怎么办?”蒋英问道。 此时周正也没了主意。 按着夏方胜的说法,他们想要买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此时若是回去,最多也就只能带着那四百匹马回去,差不多算是白跑一趟, 可若是继续往前走,十有八九也只能空手而归。 就在周正思虑之际,慕燕然突然说道:“你们不觉得那个叫李霸天的家伙,很奇怪吗?” “怎么奇怪?”蒋英问。 慕燕然皱着眉头道:“西夏国的国主叫李天正,丞相的儿子却叫李霸天,西夏国的礼法虽不如大乾繁琐,但也讲究君臣避讳的,这西夏国丞相取如此犯上的名字,竟还能手握重权,你们难道就没一点想法?” 蒋英一惊:“哎,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 “哪有皇帝叫天正,大臣的儿子叫霸天的道理,老大,你说是不是。” 二人看向周正。 周正并不为所动,之前听夏方胜说的时候,他便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意识到了又如何? 以他们现在的力量怕是难以掺和这些事。 似是看出了周正的想法,慕燕然循循善诱道:“我说周大将军,难道你就甘心这样回去?” 周正一听笑了:“怎么你还有办法掺和西夏的国事?” 慕燕然挑眉:“事在人为嘛,不试试怎么知道?” 此时的她一脸的鬼灵精模样。 周正沉思片刻,随后道:“试试倒也无妨,反正之前也答应过,带你去一趟的。” 慕燕然露出了笑脸:“哈哈,算你有良心,放心,等到了西夏国都,本公主一定鼎力相助。” 她话刚出口,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再看一旁的蒋英,已然长大了嘴巴。 “公主?你是公主?”蒋英道。 慕燕然眼睛一瞪,呵斥道:“是又怎么样,不服?” 蒋英一脸懵:“不是……你是哪里的公主?西夏公主?” 慕燕然本想解释,但周正却打断了他说道:“好了好了,别吹牛皮了,既然要去西夏国都,那咱们就赶快起程吧。” “大壮他们还等着咱们回去呢。” 慕燕然也想早点去西夏国都,所以她也没再说什么。 倒是蒋英依旧是一脸懵逼的模样。 “公主?哪里来的公主?” 就在他思索之际,周正和慕燕然已然策马离去。 “唉,等等我,等等我……” …… 沧浪山。 周正三人站在山顶眺望着远处巍峨的城池。 “哪里应该就是西夏的都城了。”慕燕然提着马的缰绳说道。 周正左右眺望,审视着周围的地形。 城池西边和南边都是高山耸立,东边也就是面向大乾的方向,也有两座大山作为屏障。 唯一通行的道路便是两座大山中间的峡谷,这里易守难攻,只要控制住两座大山的山顶,不管来多少大军都要歇菜。 这城池唯一的缺陷便是东北方,虽说有一条大河作为屏障。但以这里的天气,冬天大河毕竟结冰。 原本的天堑变成通途,敌军便可以自由的来到城下发动进攻。 而西夏都城的东北方向,正是大辽的地域。 那里是一片草原,基本上无险可守,只要辽国人想,随时可以长驱直入,直接对西夏国都发动攻击。 可以预料,西夏的绝大部分军力应该都布置在东北方向以防备辽军进攻。 “怪不得西凉关那里连驻军都没有,这地形,谁来了也会把重兵布置在东北草原上。” 慕燕然惆怅道:“之前辽国便进攻过西夏,西夏大军不敌,无奈退守皇城。” “是燕国派遣大军从后方偷袭了辽军的辎重部队,才解了西夏之围。” “现在……” 她没再说下去,或者说,她已经无话可说了? 蒋英就没慕燕然那般感伤了,他提着自己的黑铁棍子说道:“嗨,管他什么西夏,北辽的,两个馒头踩一脚,没一个好饼,有朝一日,我要是当上了大将军,全都给他们灭了!” 周正苦笑摇头,他心中暗道:这家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管是西夏还是北辽,都不是好惹的货色,不然早就让人灭了。 周正不好打击蒋英的积极性,但慕燕然却不客气,她翻了翻白眼说道:“就你还想当大将军?呵呵,下辈子吧。” 蒋英闻言道:“哎呀,随便说说嘛,这么较真干什么。” 说话间,三人已然拨马下山。 这座山一侧较为平缓,骑着马走慢些可以上下。 就在一行人即将走到山下,回归主路的时候,山脚下的山林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三人一顿,随后齐刷刷向山林中看去。 只见山林之中四散逃奔出十几名侍女护卫,而山林深处时不时还响起阵阵惨叫声。 三人对视一眼,随后便不约而同的策马奔向山林。 很快,三人便拦住了一名逃跑的护卫。 蒋英用铁棍挡住那人去路道:“怎么回事?” 护卫看到三人后,惊慌道:“老虎,里面有老虎!” “老虎!”蒋英先是一惊,随后便来了精神:“奶奶的,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老虎呢,我去看看!” 说罢,他便骑乘着顺拐马向山林深处狂奔而去。 周正怕他吃亏,也急忙跟上。 慕燕然听到老虎后,心中便有些打鼓,她本想离去,但看二人都已经冲了进去,无奈,她也只得跟上。 三人骑马很快便钻进了山林内部,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周正和蒋英同时提起兵器,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这时尖叫声再次响起。 “救命!谁来救救我!” 二人循声策马而行,很快,便看到两只老虎正满嘴是血的啃食着地面上的尸体。 而在老虎旁边的树上,一名身穿绸缎纱衣的女子,正紧紧抱着树干,不停的哀嚎着。 看到老虎,蒋英当即便是一声大喝:“怠,两只大虫,赶紧到爷爷这来,爷爷赏你们两棒槌!” 说着,蒋英便挥舞起铁棍来。 两只老虎吃肉吃的正欢,听到蒋英的呼喊之后,二者立刻抬头看来。 “吼!”一直老虎发出了一声嘶吼,随后,他便死死的盯上了蒋英。 后者本来还挺兴奋,但当真正被老虎盯上之后,他身上的汗毛却不自觉的炸了起来。 原本欢快呼喊的劲头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紧握铁棍,一幅严阵以待的样子。 这时,周正也凑了上来,他先是看了一眼树上的女子,然后便又看向那两只老虎。 老虎并不是群居动物,两只一起出现,估计是在繁衍子嗣。 不得不说,三人的运气还算不错。 来了两只不明生物,老虎也不得不舍了美餐开始严阵以待。 二者一左一右开始向着周正二人缓步包抄而来。 蒋英盯着其中一只老虎道:“老大,一人一只,如何?” 周正倒是无所谓,但他看蒋英那紧张的模样,忍不住道:“你……行吗?” 此时的蒋英,很想义正言辞的对周正说,自己身为男人,不可以说不行,但当看到那老虎时不时张开的血盆大口,他还是有些心虚的说道:“不好说,不过,拖他一会,应该没问题。” 周正无言。 这时,慕燕然也跟了上来,当看到两只老虎的瞬间,她赶忙大声道:“我说,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跑?” 说话间,慕燕然已经将马儿调过头来。 可树上的那位见状忍不住了,她大声道:“三位英雄,救救我,我是西夏公主,你们要是救了我,要什么封赏,我父王都会答应的!” 此话一出,三人皆是全身一震。 原本要打退堂鼓的慕燕然再次调转马头道:“周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干掉这两只老虎,把公主殿下救下来?” 周正看了看树上那位姑娘,又看了看地上那些身穿铠甲的护卫们,心中已然对她的身份信了三分。 再看蒋英,此时他也来了精神。 之前听慕燕然说什么公主,他还不以为意,现在竟碰上真公主了,他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一番了,若是被公主看上了,莫说战马,就是弄个驸马也不成问题。 想到这,蒋英抡起铁棍道:“老大,按你说的,一人一只,我去也!” 说罢,蒋英策马便向他面前的那只猛虎发动了冲锋。 蒋英如此勇猛,周正也不甘人后,他摸了摸枣红马的马鬃,随后道:“好兄弟,看你的了!” 说罢,他轻踹了马肚子一脚,枣红马当即也对面前的猛虎发动了冲锋。 对面的猛虎眼见猎物竟主动送上门来,他自然也不会客气。 只见他迈开四条大腿疯狂的向着周正扑杀而来,这一刻大型猫科动物的凶猛显露无疑。 很快,双方便已撞到了一起。 猛虎抢先发动攻势,他后腿用力,前面的两只爪子,对着枣红马的脖子便扑了上来。 周正擎枪高举,对着那猛虎的嘴巴便猛地一扎。 噗! 终究是周正的枪快上一些,再猛虎的爪子即将扑到枣红马身上时,枪尖落到了猛虎的身上。 巨大的力量轻松刺破了虎皮,并直直的扎到了虎骨上面。 老虎吃痛的哀嚎了一声,便又落回到了地上。 枣红马一直处于冲锋的态势,周正将老虎击退之后,他继续向前狂奔和老虎错身而过。 离去之前,他还不忘用后腿踹上老虎两脚。 钉着铁片的马蹄,也有不小的杀伤力,踢在老虎身上,让老虎又吃痛的叫了两声。 跑出一段距离之后,周正拨马转身,而这时,趴在地上的老虎也站了起来。 它肩头淌血,显然刚才周正的那一枪,让他受伤了。 吼! 这次,老虎并未再擅自发动攻击,而是朝着周正嘶吼,似乎在向他发出警告。 周正浑不在意,他继续催动枣红马向前冲锋。 而那枣红马也丝毫不惧,它对着猛虎快步狂奔,周正骑在马上再次扬起了长枪。 这次老虎学聪明了,他看着猛冲而来的周正不敢再正面相抗,而是一个侧身躲过了冲锋。 紧接着,他便对着枣红马的屁股扑了上去。 周正见状反手便是一挑。 一道寒芒掠过,老虎的脖子下方被划开一道狭长的伤口,鲜血顿时便涌了出来。 周正和枣红马,则逃之夭夭。 第一百一十二章 西夏公主 向前数十步拉开距离之后,再回首,那恶虎已经不敢再往前追了。 与之相反,枣红马反倒是转过身来,不停的用蹄子摩擦地面,一副等待冲锋的架势。 感受着战马的躁动,周正心中暗道:江九儿这马哪里来的?怎么比老虎还虎! 就在周正准备再向那恶虎发动冲锋的时候,只听侧翼传来一声惨叫:“老大救我!” 周正扭头一看,只见蒋英正被另一只凶虎追的吱哇乱叫。 而他胯下的顺拐马则亡命狂奔。 无奈,周正也只能舍了面前受伤的老虎,转身去营救蒋英。 很快,二者便错身而过,而追击蒋英的老虎,在看到周正之后,也丝毫不惧,他张开大口,对着马头便扑杀过来。 周正高扬铁枪,对着猛扑过来的老虎全力砸落。 砰! 一声闷响,铁枪正中老虎脑门,巨大的力量,直接将那老虎拍到了地上。 紧接着,枣红马便一个纵跃从老虎身上跳了过去,临走之前,依旧用铁蹄踩了老虎两脚。 向前狂奔一段,再次与老虎拉开距离。 此时的老虎也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周正的枪是纯铁打造的,再加上他的全力一抡,碗口粗细的树木都能砸断,落到老虎的头上,就算虎骨坚硬,却也扛不住这样一击。 此时的老虎,路都已经走不稳了。 周正也不冒进,就这样慢悠悠的等着老虎回神。 另一边,蒋英又和那只被周正刺伤的老虎对上了。 只见他手持铁棍和老虎对峙,而那顺拐马则跑的远远地,根本没有与之一起作战的打算。 “来呀,看你爷爷的劈山三十六棍!”蒋英一声大喝主动向前进攻。 受伤的老虎见他气势非凡,竟选择了避其锋芒开始主动后退,与之拉开距离。 蒋英没了战马自是追不上那老虎,所以,也只得拿着铁棍一顿乱舞。 周正这边,被爆了头的老虎终于回过神来,他再看向周正,眼中已经没了杀意,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吼!” 老虎发出怒吼。 虽说依旧是虎啸山林威势十足,但周正却看出这家伙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再次策马发动冲锋。 那老虎见状赶忙掉头向山林深处逃窜。 一只老虎跑了,另一只也不敢停留,赶忙开始跑路。 看到这一幕,挂在树上的西夏公主忍不住拍手叫好:“好,两位真是少年英雄,回头我定将二位引荐给父皇!” 然而,她话音刚落,已经僵硬麻木的双腿,却是再也夹不住树干了。 只见她双腿一松,身子便直挺挺的落了下来。 “呀!救命!” 周正见状暗道不好。 因为这家伙所在的地方,正是两只老虎逃跑的必经之路。 “驾!”周正赶忙催马上前。 而落到地上的西夏公主也看到了向自己狂奔而来的两只老虎。 “哇!救救我!救救我!”西夏公主捂住脸颊尖叫出声,那音调,丝毫不比刚才猛虎的叫声小上半分。 然而,这尖叫声却毫无威慑力,眨眼间两只老虎已然来到了西夏公主面前。 而此时的周正,距离他们足有十几丈的距离。 “完了!赶不上了!” 周正高举长枪准备将其投出扎死一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原本向着西夏公主冲去的猛虎,却只是和她擦身而过,便钻入密林之中,几个呼吸间便不见了踪影。 看到这一幕,周正也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冷汗已经将后背打湿。 要知道,刚才和猛虎对峙的时候,他还如闲庭信步一般,现如今,却是差点没吓出心脏病来。 这时,蒋英也拿着铁棍快步跑了过来。 见老虎彻底没了踪影,蒋英这才骂道:“娘的,这窝囊坐骑差点把老子害死!” 再看那顺拐马,只见,这家伙正低着脑袋晃晃悠悠的向这里走来。 刚才蒋英向老虎发动冲锋的时候,刚开始还算正常,但双方交锋一个回合之后,顺拐马便撑不住了,扭头便开始逃窜。 蒋英在马上也没办法应付追击的老虎,无奈只得向周正求救。 当然,这顺拐马的速度和耐力还是有的,就算没有周正,他跑路应该不成问题。 周正帮其解围之后,蒋英便索性舍了战马,步战恶虎。 只可惜,恶虎负伤之后,已经没了斗志,不然以蒋英手中的实心铁棒胜负还真不好说。 恶虎已被赶走,周正和蒋英也缓步来到这位西夏公主面前。 “没事了,老虎已经被赶跑了?”周正轻声说道。 听到这话,全身颤抖的西夏公主这才回过神来,她将捂着脸的手打开了一点缝隙。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名手持长枪,面容英俊,剑眉星目的英俊青年。 西夏公主当即呆在原地。 其实,周正的脸并不算是太过英俊,西夏公主之所以如此呆滞,除了被周正英雄救美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周正身旁站着蒋英。 这家伙脸黑不说,还满脸络腮胡须,脸上和身上也满是横肉。 和他相比,周正确实要好看不少。 换而言之,若周正此时身旁站着的是李沐白,估计这位西夏公主的注意力就不在他身上了。 见对方两眼发痴,蒋英便伸出手来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喂,公主?摔傻了?” 听到蒋英说话,李清儿才如梦方醒,她瞪了蒋英一眼道:“哼,无礼,你才摔傻了!” 蒋英无言,好家伙,刚得救脾气就这么大。 李清儿整了整衣服,想要站起身来,然而,她刚一动作,屁股下面便传来一阵剧痛。 “哎呦!”李清儿惨叫了一声。 周正见状伸出手,想要拉她起来,然而就在这时,慕燕然却快马赶来说道:“兄长,咱们还是快进城吧,若是迟了,城门怕是要关了!” 周正一怔,他看向慕燕然,只见,这丫头正饶有意味的冲自己眨眼呢。 短暂犹豫之后,周正点头道:“好,那我们走吧!” 说罢,周正转身便走。 一旁的蒋英奇怪道:“唉,她不是公主嘛,咱们……” 还不等蒋英说完,慕燕然便道:“别傻了,公主乃是千金之躯,出行有几百人保护,看她这样子,哪里像是公主,估计是怕我们不救她,胡邹的吧。” “走了走了,若是进不了城,你就准备在城外过夜吧!” 蒋英一听忙道:“别,我已经半个月没洗澡了,今天说什么也要进城休息。” 说罢,他赶忙跟上。 而李清儿则一脸懵:“哎,你们别走,我真是公主,我腿摔断了,那老虎要是再回来,我就死定了!你们救人救到底啊!” “喂,那个骑红马的郎君,我真是西夏公主!留步啊!” 李清儿呼喊了半天,然而周正等人却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 就在她即将绝望之际,山林之中突然窜出来百十名身披重甲的护卫。 “殿下,末将李继先救驾来迟,还请恕罪!”为首一人身穿红甲,赶忙来到了李清儿面前,虽说他神情慌乱,但当看到李清儿安然无事之后,还是明显可以看到他松了一口气。 看着眼前的一众侍卫,李清儿勃然大怒:“混账,等你们来,我都让老虎吃干抹净了,真是一群废物!” 李继先低头不语,任由李清儿谩骂。 与此同时,先前跑出去的那些侍女太监们也纷纷跑了回来。 “公主殿下,奴才们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李清儿本就在气头上,再看到刚才抛下自己独自逃命的侍女太监们,更是心头恼怒。 他呵斥道:“一群该死的奴才,刚才不是丢下我跑的挺快的吗?现在怎么知道回来了?” “掌嘴,统统给我掌嘴!” 一声令下,那些侍女太监们,赶忙开始自己抽自己的嘴巴子。 其实这也怪不得这些奴才,生死面前别说公主,就是亲爹亲妈都未必管用。 再说了,这次出事本就是李清儿自找的。 她是听说这片树林里有老虎出现,便自己带着弓箭和护卫们来了。 刚开始确是碰到一只老虎,李清儿在护卫们的掩护下,张弓搭箭很是过了一把瘾。 但好景不长,就在李清儿要下令让护卫们一拥而上,将老虎击杀的时候,他们侧翼又窜出来一只老虎。 李清儿这次出来,带了二十来个护卫,凭借人数优势,对付一只老虎还算勉强。 这突然间又跳出来一只,就完蛋了。 护卫们军心大乱,被两只老虎杀了个人仰马翻。 李清儿本想逃跑,结果因为太过紧张摔下了马,而他的侍女和太监们,自然也是一哄而散开始各自逃命。 也幸亏她小时候经常爬树玩,看到一棵大树便爬了上去,不然,此时的她估计还真被老虎咬死了。 收拾完奴才们,李清儿又对李继先道:“刚才有位相貌英俊,骑着红马的郎君赶走了老虎,救了本公主,你速去将他找来,若是找不到,本公主定要治你个护卫不力之罪!” 作为西夏皇宫的护卫统领,李继先也算是兢兢业业,只是谁又能想到,这位公主殿下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去找老虎玩。 当听到李清儿遇险之后,李继先便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怕是凶多吉少,毕竟老虎可不管你什么公主不公主的,只要是肉,它都吃。 虽说希望渺茫,但他还是带着人来了,没想到的是,这位公主殿下竟没被咬死。 听到李清儿说有人在虎口之下救了她,李继先也对那人心怀感激,毕竟,身为护卫统领,若是公主身死,他也难辞其咎。 所以,在听到李清儿的命令之后,他赶忙站起身来,对着背后的手下们说道:“都听到了吗?赶快去找那位骑红马的郎君,找到了有重赏,找不到,统统受罚!” “是!”一声令下,一众皇宫护卫们赶忙四散而去。 李清儿则对那些侍女们道:“别打了,赶快将本宫扶起来,怎么,还打算让我在这坐一天不成?” 侍女们闻言如蒙大赦,赶忙七手八脚的将李清儿扶了起来。 与此同时,几名太监也把李清儿的车驾抬了过来:“殿下请上轿。” 李清儿揉了揉发痛的屁股,又对李继先叮嘱了一句道:“一定要找到那位恩公郎君,知道吗?” “是,公主殿下,属下一定全力以赴,找到那位恩公!”李继先恭恭敬敬的答应下来。 随后,李清儿才坐上了自己的车驾。 另一边。 慕燕然带着周正和蒋英一路狂奔,很快便来到了西夏都城附近。 到了这,慕燕然才松了口气道:“他们没追上来吧。” 周正回头看了一眼,只有稀稀拉拉的商队,并没有兵卒的踪影。 其实,他们出树林的时候便看到了那些身穿重甲的西夏武士,不过,慕燕然却让他们别出声,等那些西夏武士钻进树林中之后,慕燕然才带着他们一路狂奔。 到了这,蒋英终于忍不住了,他问道:“看那些西夏武士的架势,那家伙十有八九真的是西夏公主吧,咱们怎么就这样走了?” 慕燕然轻蔑一笑,说道:“你懂什么?我们若是留在那,充其量只是被人感谢一番便算了。” “现在我们离开了,以那公主的脾性,必定会来找我们,到时候我们才能获得更大的筹码。” 说罢,慕燕然挑眉看向周正,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周正自然也察觉出了慕燕然欲擒故纵的计策,只是他却不敢苟同。 “你又怎么知道她一定会来找我们,若是她回头便忘了此事,我们岂不是失去了一个接近西夏皇帝的好机会?” 慕燕然轻笑:“呵,她若真的回头忘了此事,便说明此人薄情寡义,这种人,就算留在那里也没什么用处。” “再说了,我是公主,他也是公主,公主的心思我最是明白,放心吧,不出两日,她必定会满城寻我们。” “而我们,只需要等待时机出现,到时候,弄些战马还不是易如反掌?” 周正无言,这家伙真是有些自信过头了,凭什么人家是公主,便要和你想的一样? 不过,有句话周正还是认可的。 那便是如果这位西夏公主真的扭头忘了此事,那他们就是留在那,怕是也难要到什么好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傀儡皇帝 西夏皇宫。 “陛下,您年逾五十尚无子嗣,如今大辽、大乾、吐沫、西域等都对我大夏虎视眈眈,您现在实在是应该早立国本以安社稷啊!” 西夏丞相李公朴一脸正气的对着龙椅上的李天正说道。 在他旁边,一名身高八尺,筋骨健硕,毛发浓密的大汉,也在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天正。 看着大殿下方的二人,李天正敢怒不敢言,他一脸苦涩道:“丞相,你刚才也说了,我尚无子嗣,如何才可立国本啊!” 李公朴一声轻笑道:“陛下不是还有一个公主嘛,依我看,立清儿公主为储君,也无妨。” 此话一出,李天正脸色大变,他急道:“我大夏怎可立一女子为储君?” 这时,李霸天上前一步道:“皇上,有总比没有好吧,再说了,清儿公主也是您的骨肉,立她为储君总好过皇位旁落吧。” “并且,清儿公主容貌秀丽,我早已对她垂涎三尺,等她成为储君之后,我还想迎娶清儿,成为您的女婿呢!” 李公朴闻言脸色微变,他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心中暗骂道:蠢货,怎么直接把自己的下一步计划也说出来了。 饶是李天正性情软弱,此时也捏紧了拳头,虎目圆睁。 前些年,他登基之后纵情声色,将国务全都交给了李公朴处理,不成想此人慢慢排除异己把控朝政,到如今,他们大夏已经是只知丞相,不知皇帝的地步了。 之后,李公朴还暗中买通内监,又将他的几个儿子给毒杀了。 等李天正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时候,朝廷上已经没有可用之人。 并且,李公朴的儿子李霸天武功极为高强,且出手狠辣,凡有敢反抗他们父子之人,李公朴都会随便安插个罪名。 再由李霸天于刑场之上,活生生将人撕个粉碎! 如此恐怖的景象,让朝中再无人敢与之作对。 如今的李天正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而李公朴则成为了实际上的大夏之主,整个大夏朝政都由他说了算。 李天正也知道此人的目的绝不止是把控朝政这么简单,他最终的目标肯定是自己屁股下的皇位,但他却毫无对策。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哪怕是皇帝也只能沦为傀儡。 而现在李公朴要立李清儿为皇储,并且还要让其嫁给自己的儿子。 若是李天正答应了,那接下来他这个皇帝,怕是用不了多久便会被动驾崩。 到时候他们父子二人欺负自己的女儿,可就是毫无底线了。 逼宫篡位,还是直接沦为他们父子二人的玩物…… 李天正不敢再想,此时的他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答应是个死,若是不答应,明日朝会,他们连同百官逼宫,他最终怕是还是要答应。 就在李天正进退两难之际,一名太监匆匆跑了进来:“皇上,不好了,公主殿下带人去抓老虎,结果护卫们全被老虎给吃了!” 此话一出,大殿内的三人同时一惊! “公主呢?”三人同时问道。 太监摇了摇头:“不知道,但……但怕是……怕是凶多吉少!” “混账!”李霸天骂了一句,随后火速跑出了大殿。 李公朴也是一脸焦急的催促道:“快点,定要护住公主无恙!” 李清儿,是他们父子二人篡位的重要棋子。 让李天正传位李清儿之后,李霸天再把李清儿一娶,最后来个出嫁从夫,将皇位禅让给他们父子,如此一来,篡位大业便可完成。 若没了李清儿,他们便只能强行篡位,到时候各部落首领定会借机起事,他们虽把控朝政,但各部落首领却都是独立的。 你欺负皇帝,各部落首领可能不会管,但如果你杀了皇帝,自己登基,那咱们可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同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你凭什么?干你丫的没商量!打赢了你,我们也能当当皇帝。 所以,李公朴父子二人才会选择这弯弯绕的办法。 只是,二人万没想到,李清儿竟吃饱了撑得去找老虎玩。 老虎那是你能玩的吗?瞎胡闹! 就在所有人都紧张无比的时候,几名脸颊肿胀的太监又匆匆的跑了过来。 “陛下,公主没事,已经平安回来了!” 此话一出,李公朴和李天正同时舒了一口气。 既然李清儿没事,李公朴便又看向李天正道:“陛下,立李清儿为皇储之事刻不容缓,还请陛下决断!” 李天正摇了摇头道:“清儿遇险,朕心乱如麻,现在朕想去看看清儿,这件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说罢,李天正便要走人。 李公朴也知道,今天不可能逼他就范,所以便接着道:“好吧,但兹事体大,还请陛下快些考虑。” “至于犬子和公主殿下的婚事,倒是不急于一时,陛下若看到了其他乘龙快婿,我父子二人,自然也乐意封赏一份贺礼!” 最后来了一招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后,李公朴大摇大摆的离去。 看着李公朴的背影,李天正又怒又悔,他心中暗道:当初,怎么就信任了这狼子野心的货色呢? 带着怒火和忧虑,李天正快步来到了女儿的宫殿。 原本,李天正是想对李清儿训斥一番的,毕竟他现在已经是一头包了,结果这丫头还不省心的去招惹老虎。 然而,当二人刚一碰面,李清儿便一头扎进了父亲的怀抱。 “爹,刚才吓死我都!” 一边说,李清儿一边泪如雨下。 听到女儿的哭声,李天正的满腔怒火也瞬间消失不见,他轻轻的拍打着李清儿的后背道:“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了嘛,快别哭了,我的宝贝公主!” 因为其他子嗣都已经死去,所以,李天正对自己这个最小的女儿极为宠爱,舍不得打,舍不得骂。 当然,这也养成了李清儿刁蛮的性格。 眼见老爹不生气了,李清儿也缓缓自己的眼泪。 “父皇,你不知道,当时可凶险了,本来只有一只,可突然又跑出来一只。” “那些护卫们全都被老虎吃了,你可要好好抚恤他们的家人啊!” 李天正一听原本的怒火又升了起来:“还不是你自己没事去找什么老虎?现在好了,知道凶险了吧!” 听到老爹的训斥,李清儿顿时委屈巴巴起来,她噘着嘴道:“父皇,清儿知道错了,清儿……呜呜……” 说着,李清儿又抹起了眼泪。 见女儿这样,李天正也不好再训斥了,他语重心长道:“清儿,有些话父皇本不该和你说的,但现在已经是非常时刻了。” “刚才李公朴前来逼宫,说要立你为皇储,那李霸天还要将你娶回家中,他们父子二人的野心昭然若揭,你可不能再给我惹麻烦了!” 李清儿虽不问朝中之事,但也知道自己的兄长和母后就是被这父子二人害死的。 听到这父子二人又欺负到了自己的父皇头上,李清儿当即怒道:“这两个混蛋,世受皇恩,不仅不思回报,竟如此欺辱皇室。” “是可忍孰不可忍?父皇,明日早朝,安排好刀斧手,剁了他父子二人一了百了!” 李天正闻言苦笑。 女儿的方法倒是简单粗暴,但想要杀了他们父子二人又谈何容易?那李霸天武功高强,十几个身披重甲的护卫都不是其对手。 真要是动手,十有八九会激化矛盾,到那时,就是真的撕破脸了。 “好了,此事你不要管了,我再想想办法将此事应付过去吧!” 然而,李清儿却并不打算放手,她急迫道:“父皇,不能再犹豫了,这父子二人,一个主政,一个主军,若是再不动手除去二人,今后我父女二人,怕不知何时,便会死于非命!” “父皇,事在人为啊!” 话说到这份上,李天正也只得无奈道:“清儿,到这份上为父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死则死矣,只是此事绝无胜算,你我父女二人,也不能白白送死啊!” 看着眼前软弱的父亲,李清儿便气不打一处来。 之前你纵情声色不管朝政,后来意识到危险了,也毫无作为,只是放任这父子二人继续做大。 如今朝廷已经没了忠臣,你只剩下这皇上的身份了,竟还不敢放手一搏。 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一个父皇? 李清儿虽气的额头冒火,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爹,她也不好直接训斥。 就在这时,那个树林之中提枪驱虎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对了,此人武功高强,若是由他来应付李霸天父子…… “父皇,我有办法了!” …… 青藤客栈。 周正三人于房间内对坐,各自交换着打听到的消息。 古代老百姓参政议政的积极性不高,比起谁当皇帝,吃饱饭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但皇城脚下则完全不同,这的老百姓,多多少少都有些政治敏感性,毕竟在这掉块砖头都能砸死好几个官的地方,若是连现在谁当政都不知道,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如今李公朴把持朝政,李天正名为皇帝实则傀儡的事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京城的诸多百姓自然也知道,并且平日里闲聊也可以毫不避讳的说出来。 甚至,李公朴还乐意听到百姓们这么传颂。 毕竟,老百姓们越是如此,今后他掌权便越是顺理成章。 只可惜,李公朴父子在百姓们心中却不是什么好玩意。 李公朴倒还好,毕竟他的欲望都集中在权利上面,什么金钱美人都是无所谓的。 甚至,之前搜落到的美人,他也一个没留,全都送到了李天正身边,也正是因此,他才得到了李天正的绝对信任。 只是他儿子李霸天就不行了。 他爹把控朝政,他平日里除了练武也没什么事可做。 等武艺练成之后,整个西夏又没有对手,所以,平日便架鹰遛狗欺压百姓为乐。 看到谁家有漂亮姑娘,拉过来就用,兴起之时,甚至会当街淫乱,被他侮辱到羞愤自杀的女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同时,他还喜欢搞房地产经济。 具体来说,就是看中了谁家房子,便拿下来,注意,是拿不是买。 当然,人家房子的主人一般来说都是不会干的。 就比如之前他看中了一个侍郎的房子,他要抢占,那位侍郎大人觉得自己大小也是个官,而且也和李公朴关系不错,于是便说了李霸天几句。 李霸天听完勃然大怒,当即便将这位侍郎大人的全家五花大绑到了屋内,之后便一把火将那宅院烧成灰烬。 那位侍郎大人全家也被活活烧死。 他爹李公朴知道之后,也只是训斥了几句,屁事没有。 从那以后,便无人再敢招惹李霸天了。 只要他一出现,满城空巷。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皇帝都拿他们父子二人没有办法,就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互相交换完情报,慕燕然抿着嘴低下了头。 周正看得出来,这丫头是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北燕有难,西夏却袖手旁观的原因了。 如今,西夏的皇帝都自顾不暇,就更不要说帮他们北燕渡过难关了。 蒋英则十分气愤的说道:“这种混账东西,真是该死,那天在街上碰到了,我非要会会他!” 周正赶忙制止道:“先别冲动,听那些人说,此人武艺十分高强,寻常十几个人都未必能近他的身,你未必是他的对手。” 蒋英倒是有自知之明,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随后,周正又看向慕燕然:“我说燕然殿下,西夏皇帝都说了不算,那位西夏公主恐怕也是白瞎,咱们现在怎么办?” 慕燕然此时心情正差,听到周正的话,她翻了翻白眼道:“我哪知道?” 这时,蒋英说道:“对了,我还听说,各部落首领和那李公朴父子关系也不怎么好,你说,我们要是绕过西夏朝廷,直接去和各部落首领做生意怎么样?” 周正沉思片刻后,说道:“这倒也是个办法。” 然而,他话音刚落慕燕然便拍着桌子说道:“不行,必须从这里买马?” “为何?”周正挑眉。 慕燕然眼珠子转了转,说道:“那些部落首领也不是吃干饭的,我们带着银子去,他们定会把我们全部杀光的。” 周正一听笑了,他说道:“那李公朴父子就是好说话的主了?和他们做生意不也是一样被宰?” 第一百一十四章 逼宫 “这……” 慕燕然被说的哑口无言,憋了半晌,她咬牙道:“想办法除掉他父子二人不就行了?” 周正轻笑:“呵,说的简单,你倒是想个办法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才能除掉那位手握重权的西夏丞相。” 听到这话,慕燕然嘴巴都被气鼓了。 一旁的蒋英见二人吵个不停,赶忙劝架道:“好了好了,事在人为嘛,咱们三个好好想想,总能想到的。” “哼!”慕燕然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而周正则伸了个懒腰道:“你们慢慢想吧,我困了,先睡一觉。” 说着,周正便来到床边,一头栽了上去。 看到这一幕,慕燕然怒从心中起,她上前道:“喂,我们来可是帮你买马的,怎么你倒先睡上了,若是不想买,趁早回家算了!” 周正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玩味一笑,说道:“对你来说,买马是一回事,帮着西夏国王除掉这位权臣,便又是一回事,对不对?” 这话算是说到了慕燕然的心坎里,她闹腾了这么半天,想要留在西夏都城就是为了这回事。 对她而言,西夏既是她的姥姥家,又是她未来复国的一大助力,如果能协助西夏国王除掉这个祸害,今后她便能多一分复国的筹码。 当然,这话她是不敢明说的,因为她怕周正不同意,毕竟以他们三人的力量,想要除掉那位掌控朝政的丞相,难度实在太大,而且也太过凶险。 只是没想到,周正早已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并这么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 慕燕然的脸颊腾的泛起了红霞,她又羞又气,像是被戳穿了小心思的怀春少女一般。 “喂,你都说了,救了那公主也没什么用,那我让你帮西夏国王除掉这个祸害,不还是为了能顺利的买到马匹嘛?” “这两件事,是一回事好不好!” 周正也不否认,他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道:“是是是,是一回事,不过比起除掉他们二人,我觉得去找其他的部落首领做交易,要更加简单一些,你觉得呢!” 慕燕然气的牙根直痒痒,她本就没什么耐心,如今周正又这副气人的模样,此时的她彻底怒了。 “哼!去就去,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应付那父子二人好了,别以为我离了你什么事也干不成。” “等着吧,等我干掉了那父子二人,再慢慢和你算账!” 说罢,慕燕然起身便要离去。 眼见二人要闹掰,蒋英赶忙上前和稀泥:“哎呀,燕然大姐,你这是何必呢,咱们老大吃软不吃硬,你和他好好说话,他肯定会同意的。” 然而,慕燕然却不吃这一套:“谁是你大姐?我老大又是谁?别和我咱咱咱的,咱们不熟!” 说着,她便要摔门而出。 就在这时,床上的周正又开口了,他伸了个懒腰道:“走吧,你走我也走,蒋英,收拾东西,回草原!” “哎!这……”蒋英哑然。 听到这话,慕燕然也不走了,反而是咬着牙以一种愤怒中夹杂着失望的目光看向周正。 周正被这种目光看的有些发毛。 “你干嘛?” 他话音刚落,慕燕然便尖叫一声道:“老娘和你拼了!” 说着,慕燕然一个箭步便扑到了周正身上。 后者反应不及,又被撞到了床上,他刚想将其推开,然而,慕燕然的小嘴已然落到了周正的胳膊上。 “嗷~!” 一声狼嚎响彻整个客栈,就连客栈外正在搜寻周正等人的李继先也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去看看!” “是!”两名军卒走向客栈。 客栈之内,周正扯着慕燕然的头发道:“松口,快松口!” 慕燕然杏眼圆睁,根本不顾及头皮上的疼痛,而是死死的咬着周正的胳膊。 鲜血从胳膊处流淌而出,慕燕然却半点松口的意思都没有。 旁边的蒋英见状止不住的乐。 “好家伙,感情这俩人是在打情骂俏呢,刚才我还多嘴和稀泥,真是吃饱了撑的。” 眼见扯头发没用,被压在床下的周正便想强行将其推开,然而,他随手一推,却正中慕燕然胸口。 “唔!流氓!” 啪! 又是一声脆响,慕燕然的巴掌结结实实的印到了周正的脸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二人知道刚才动静闹的不小,赶忙分开。 与此同时,两名军卒也来到了房间门口。 “刚才谁在乱叫?” “他!”慕燕然毫不留情的将周正卖掉。 后者气的额头冒火,却也不得不顺着她说道:“是我,刚才摔了一跤!” 士兵自然也看到了周正脸上的巴掌印,再看看一旁的慕燕然,顿时便明白了。 “这是我大夏国都,你当是你们家啊!再敢乱叫,小心把你们抓起来!” 训斥完三人,两名军卒便打算转身离去。 然而,刚走出两步后,其中一人又猛然回过头来。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三人,随后皱眉道:“你们是哪里人?” 蒋英眨了眨眼便想敷衍过去。 然而,周正却抢先道:“我们是大乾人,前来这里行商的。” “大乾的人?”兵卒皱起眉头。 片刻之后,他说道:“知道了,别再吵闹了!” 说罢,二人离去。 送走了他们之后,周正才瞪眼看向慕燕然。 “你疯了!” “你才疯了!”慕燕然毫不示弱。 周正气的冒火,但对这丫头却也不知如何应对,最终他也只能愤愤道:“早知道,就不该带你出来!一点忙帮不上,就知道惹祸!” 这时,慕燕然也冷静了下来,她并未理会周正的训斥,而是直言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办?真的要去找那些部落首领做生意吗?” 周正虽心中窝火,但却也不敢再逗她了。 “去你大爷,在这等几天再说。” 慕燕然一怔,疑惑道:“等几天?等什么?” “等什么?等天上掉下来块石头,把你砸死行吗?”周正怒目圆睁道。 慕燕然一听也火了,她刚想发怒。 但紧接着,周正便又说道:“还能等什么?当然是等你外公过来找我们,难道以你现在的样子,还能去找他不成?” 听着周正那老子训儿子的语气,慕燕然本想发火,但听完他的话之后,万丈的怒火也消失了大半。 她一脸古怪道:“你是说,不走了?” 周正瞪了她一眼道:“我本就没想走,是你在那东绕西绕的和我耍心眼,刚才不过是警告你一番罢了。” “今后有什么话便直说,再和我玩弯弯绕,有你好果子吃!” 说着,周正举起手闪电般的对着慕燕然光洁的额头敲了一记。 铛! 一声脆响,慕燕然吃痛的捂住额头,眼泪瞬间便流了出来。 “好疼!” 周正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思,他横眼道:“哼,刚才你咬我一口,现在算是扯平了!” 说罢,周正便拿出自己的包裹,去里面翻找药物。 既然周正不走了,慕燕然也不再闹事,当然,服气肯定还是不服气,只不过,在事情搞定之前,她还是决定先忍了。 另一边,两名军卒出了客栈之后,便找到了李继先。 “统领大人,我们刚才在客栈那见到了三个汉人。” “两男一女,其中一个黑脸大汉,还有一个模样还算俊秀,和公主殿下说的差不多。” 此话一出,李继先立刻抖擞精神道:“那马呢?枣红马?” “我们也去马厩看过了,他们三人确实有一人骑着一匹枣红马。”士兵道。 李继先闻言赶忙道:“好,我知道了,你看住他们三人,我即刻进宫去找公主殿下。” …… 次日清晨。 十日一次的西夏朝会正式召开。 西夏的文武百官全数来到了皇宫大殿之内。 文官以丞相李公朴为首,武将则是以李霸天为尊。 二人挺直腰板分列两旁,作为皇帝的李天正,坐在龙椅之上,表情忐忑无比。 “上朝!”一名太监尖声呼喊。 文武百官纷纷向李天正施礼:“吾皇万岁!” “众爱卿平身!”李天正虚手一抬,免了众臣的礼节。 他话音刚落,一名大臣便站了出来道:“陛下,您年逾五十尚无子嗣,如今大辽、大乾、吐沫、西域等都对我大夏虎视眈眈,您现在实在是应该早立国本以安社稷啊!” 此话一出,李天正的脸色直接变得铁青。 这话和昨天李公朴说的内容一模一样,甚至连字都未改,显然这名官员是他授意上书的。 那大臣刚说完,其身边的一众文官便纷纷走出来道:“臣附议,陛下应早立国本,以安天下!” 李公朴扫了身后那些大臣一眼,随后便用挑衅的目光看向龙椅上的李天正,那意思是在说。 昨天你不答应,今天众大臣上书,你不还是要答应? 李天正虽心中窝火,但对这局面却是无可奈何。 他扫视这些站在李公朴身后的臣子们,心中暗自发誓道:等我重新夺回权利,定要将这些人全部杀光! 虽心中愤怒,但李天正脸上却难得的保持了冷静,他按着昨夜和李清儿商量的话术说道:“朕年逾五十,精力衰退,之前虽有几位皇子,但却全部早夭,除去外嫁的几名公主之外,留在朕身边的,便只剩下清儿公主了。” “按你们的意思,是打算立清儿为储君是吗?” 说话的时候,李天正的目光一直在李公朴身上。 然而,后者却只是淡然的站在那里,一点出头的意思都没有。 等他说完,最开始站出来的那位大臣便说道:“不错,清儿公主虽是一代女子,但却天资聪颖,秀外慧中,如今陛下没有皇子,由公主殿下继承大位也无不可。” “臣等请立清儿公主为我大夏储君!” 那人说完,他背后的一众臣子再次道:“臣等附议!” 李天正看着下方的一众大臣,眼中露出了一丝杀意:“哦!既然众大臣都附议,那朕也没什么好说的。” “李相,你安排人准备一下吧,过几日便举行册封大典!” 这次,李公朴终于开口了,他勾起嘴角冷笑道:“是,陛下!” 李公朴刚刚答应,李霸天便急不可耐的看向的上前说道:“陛下,臣对清儿公主倾心已久,还请陛下将清儿公主许配给臣,今后臣定当为大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此话一出,李公朴当即脸色大变,他之前对儿子说了,娶公主的事情急不得,等到册封大典结束之后,再由其他大臣提出来,如此,李天正便不得不答应。 怎么这家伙又跳出来说此事? 李公朴瞪眼看向李霸天,李霸天也瞪眼看向自己的老爹。 父子二人对视,谁也不肯相退。 眼见扭不过儿子,李公朴也只能上前道:“陛下,霸天确实对清儿公主倾心已久,还请陛下看在霸天这么多年为大夏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的份上,允了此事!” “今后霸天愿尊陛下为父,永世效忠!” 李公朴表态,其他的官员们也纷纷上前帮腔。 “是啊陛下,霸天将军和清儿公主乃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还请陛下恩准。” “陛下,昨日我夜观天象,只见红鸾星动,此乃大喜之兆,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霸天将军和清儿公主的喜事了,此真乃天意也。” “诸位,依我看,不如册立储君的大典和清儿公主与霸天将军的婚事一同办理如何?如此双喜临门,今后我大夏必定兴盛啊!” “好好好,此事我赞成!” “我也觉得不错,应该这么办!” “臣等附议!” …… 一众大臣七嘴八舌的说着,似乎李天正已经答应了一般。 看着这幅乱象,李天正死死的捏紧了拳头。 如今,朝廷有什么事情全都唯李公朴是从,自己这皇帝在李公朴面前,不过是个提线木偶罢了。 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将这父子二人除掉,若是不然,便以死以谢天下。 下定决心之后,李天正一声断喝。 “住口!” 此话一出,原本嘈杂的朝堂立刻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看向李天正,尤其是丞相李公朴,刚才他从那声大喝之中,竟似是听到了一丝龙吟。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请求 面对这满朝文武的目光,李天正燃起血脉中最后的勇气说道:“皇储择婿,岂能如此简单?”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怎么,今日这皇帝要和丞相大人斗法不成? 李霸天更是捏紧了拳头,和他老爹不同,一介武夫的他早就厌倦了小打小闹,在他看来,他们父子二人已经掌控了朝政,直接将李天正杀了,自己当皇帝不就得了?干嘛还要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现在,只要李天正敢说一个不字,他即刻便会冲上龙椅,以武力逼迫这家伙同意。 一时间,大殿内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所有人都看向李天正,等着他的下文。 甚至,一些文官已经在斟酌如何对李公朴劝进了。 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下,李天正缓缓开口道:“昨日丞相已经和我说过此事了。” “霸天将军,英勇非常,确实配得上清儿。” 此话一出,李霸天紧握的拳头瞬间松开。 哼,算你这老小子识趣。 然而,就在这时,李天正话锋一转又说道:“只是,昨日清儿曾和我说过,她要嫁,就嫁给西夏第一勇士,所以,按她的意思,是打算在西夏皇城举办英雄会,比试武艺,谁能夺得魁首,她便嫁给谁。” “霸天将军,你以为如何?” 李霸天一听当即大笑:“哈哈,这西夏除了我,还有谁敢称得上是英雄。” “既然清儿想试探试探我的武艺,那便将全西夏的武者全都叫来,我一人全灭之!” “这么说霸天将军是答应了!”李天正眉头一挑。 “当然!”李霸天淡然道。 李公朴似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想要阻止,但自己的傻儿子却是已经答应下来。 李天正也没给他反悔的机会,他直接道:“好,既然如此,那三天之后,便举办英雄大会,谁能夺得魁首,清儿公主,便下嫁于他!” “退朝!” 说罢,李天正转身便走! 李霸天一脸的满不在乎,在他看来,所谓的英雄大会纯粹是多此一举,论武艺,莫说西夏,就是算上大辽、吐蕃、大乾都没人是他的对手! 然而,李公朴却皱着眉头走到他面前道:“你怎么这么痛快就答应他了?” 李霸天看了他老爹一眼道:“这又何妨?儿子的武艺,您还不知道吗?” 李公朴自然知道他儿子的武艺,但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总之,还是小心点为妙!” …… 青藤客栈。 周正看着一身太监装扮的李清儿,沉声道:“按照清儿公主的意思,是要我和那李霸天在擂台上决一输赢。” 李清儿摇头,随后,她一本正经道:“不是决一输赢,是杀了他!” “听说他武艺很强!”慕燕然有些担心的说道。 李清儿凝重的点了点头道:“是很强,他天生神力,能把人活生生撕开。” 蒋英闻言比画了比画,然后便摇了摇头,显然他是没这力气的。 周正倒是还算轻松,他又问道:“那他使什么兵器?赤手空拳吗?” 李清儿道:“一对二百多斤的擂鼓瓮金锤,威力极大,有开山裂石之能,这些年来,死在李霸天手中的英雄好汉不计其数。” 竟是双锤! 此时,周正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冷兵器时代,能用这玩意的家伙,无一不是猛人中的猛人。 锤不比其他冷兵器。 如果是刀剑之类的,挨上两下依旧能活蹦乱跳的,但锤子不行。 这玩意碰到一下,不死也是个残废。 见周正面露惊容,李清儿有些愧疚的低下了头。 “恩公,我知道此事万分凶险,所以我也不想难为你,若你觉得有把握,便可上场,若是觉得没把握,我也准备好了毒酒,等到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我便与那厮同归于尽!” “以保我李氏江山,不落他人之手!” 周正摸了摸下巴,说道:“打倒是能打,但能不能赢,我不敢打包票。” “而且,按你的说法,整个朝廷都由那父子二人掌控,我就算在擂台上杀了李霸天,他爹也绝不会放过我,到时候,又当如何?” 这时,李清儿看向一旁的蒋英,她沉声道:“这就要靠这位英雄了!” “我?”蒋英指了指自己。 李清儿重重的点了点头:“对!” “比武的时候,李公朴必定会去擂台旁观战,且位置不会离父皇太远,到时候,你扮作武士贴近他,恩公如果能杀了李霸天,你便去劫持李公朴到我身边来,到时候,便能掌控住局势!” 蒋英闻言看向周正。 对蒋英的武艺,周正心中倒也有数,一流说不上,但二流之中也算是比较厉害的,一般人应该不是对手。 但他仍是有些不放心。 “清儿公主,冒昧的问一句,除了我们三人,你还有没有其他人可用?” 这么大的事情,全靠他们三个,实在有些不靠谱。 和李霸天对打倒是无所谓,关键是掌控住李公朴! 按李清儿的说法,此人奸诈狡猾,未必不会没有准备,只有蒋英一人,周正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李清儿闻言脸颊微红,她说道:“恩公,实话实说吧,现在除了你们,也就剩下李继先率领的百十名护卫了。” “不过,他们不能出动太多人,若是人太多了,李公朴必定会有所察觉,所以,只能靠你们!” 周正无言。 他之前想过这件事或许会很难办,但却没想到,竟会难办到这种程度。 凭借两个人便想把掌控西夏朝政的李公朴父子干掉,若是说出去,别人怕是会笑掉大牙。 犹豫片刻,周正看向慕燕然道:“慕大小姐有什么看法?” 慕燕然此时也有些发虚,她垂下头道:“我不好说,你自己决断吧!若是就此离去,我也不会埋怨你。” 这还差不多! 心中暗道一句后,周正又看向蒋英道:“蒋英,你觉得呢!” 蒋英一脸无所谓道:“我听老大的!” 呼! 周正长出了一口气,随后他看向李清儿,一脸凝重道:“清儿公主,若是我们答应了,并且将他父子二人除掉,你能给我们什么好处?” 此话一出,李清儿脸颊瞬间变得绯红。 她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刚才不是说了,夺魁者……夺魁者……” 身为公主,李清儿也有着自己的矜持,她自然不好意思说要嫁给周正。 蒋英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乐呵呵的说道:“老大,这还用说?当然是招为驸马了!你说对吧!” 末了他又问了慕燕然一下。 然而,慕燕然却一脸不爽:“对你个大头鬼!” 呵斥完蒋英,她又看向周正道:“姓周的,别忘了,舒儿姐还在家里等着你的,你要是敢认这个驸马,我……我和你没完!” 李清儿闻言一怔,他看向周正道:“你已经成亲了?” 周正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他说道:“是,我已经成亲了,我妻子对我很好,我也不可能留在西夏当什么驸马?” “啊!”李清儿黛眉紧蹙,她看向周正,目光中满是失望,在她看来,就连自己都无法打动他,那其他东西怕是更不行了,如此,让他帮忙除去那父子二人的事情,怕是也要泡汤了。 这时,周正又道:“不过……” “不过什么?”李清儿忙问,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周正沉声道:“不过我可以帮你除掉那父子二人,但你也要给我充足的利益!” 此话一出,李清儿脸颊涨红,呼吸也急促起来:“好,恩公,只要你能说出来,不管是什么样的金银财宝,我都能给你!” 周正笑着摆了摆手道:“金银财宝我倒是不需要,我想要的是战马!” “战马!”李清儿一怔。 周正重重的点了点头:“对,战马,具体来说是你们西夏每年出售给大乾的战马,我要你们另外再加四成专门卖给我,而且价格方面,也要打对折。” 之前周正也打听过了,西夏出售给大乾的战马,每年最多是一万匹,价格是一百两银子一匹。 额外加四成便是四千匹,价格打对着便是五十两银子一匹,如此他那二十多万两银子,便刚好能买四千匹战马。 而且,这还不是一锤子买卖,今后他每年都能按着这个价格从西夏手中购买四千匹战马。 买来的战马一半留着自己用,一半直接卖给大乾的富户,如此,他每年还能多赚几万甚至十几万两银子。 这对周正而言,算是极大的利益了,然而,对李清儿而言,却只是动动嘴的事情。 “而且,你帮我这么大的忙,不要说卖给你,就是全都送给你也无妨啊!” 说罢,李清儿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周正,越看她越是喜欢。 不过,周正却没有占她便宜的意思,他摇摇头道:“算了,还是买吧,牧民们辛苦放牧也不容易,直接索要我过意不去。” “至于翻倍倒是不必,我那地方也不大,一年四千匹足够了,今后若是需求更多了,再找你商谈便是!” 有来有回才能长久,一味索取,只能是一拍两散。 至于数量,周正总归也要考虑一下消化的问题。 闻言,李清儿也不再多说,她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如果你能帮我除掉那父子二人,除了此事,我会再让父皇封你为西夏的护国公,食邑万户!” 听到这话,周正只是笑了笑,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此时说什么也都是白搭,关键还是要想办法干掉李霸天。 至于这父女二人会不会信守承诺,周正倒是不太担心,实在不行,便让慕燕然表明身份,凭借她的面子,先弄四千匹马应该不成问题。 就这样,周正答应了李清儿,而后者也急忙离去。 毕竟她身边也有许多眼线,不能长时间离开皇宫。 李清儿走后,周正看向慕燕然:“怎么样,现在开心了吧。” 慕燕然撇过头去,有些担心的说道:“若是……若是你打不过他怎么办?” 周正轻笑:“打不过就跑呗!” 慕燕然抬头挑眉:“若是……若是跑不了呢?” 周正道:“跑不了也没办法,只能死喽!” “不行!”慕燕然斩钉截铁道。 “怎么不行!”周正玩味的反问道。 这时,慕燕然又结巴起来:“这个……那个……舒儿姐还等着你回家呢,你要是死了,我回去怎么和她交代?” 听到这话周正笑了:“你是觉得,我为此事而死,你心中有愧吧!” 慕燕然为难的看了周正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周正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放心吧,我没事的,论武艺,我还没怕过谁。” “比起我,你倒是应该担心一下蒋英,我打不过还能溜号,他在你外公身边,可不好走人。” 蒋英闻言刚想客气两句,然而他刚张开嘴,便全身一颤:“她外公?谁是她外公?” 之前慕燕然一直自称是公主,蒋英问了几次,结果周正和慕燕然都未细说,如今,听到周正的话,他似是有些回过味来了。 这次算是要搏命了,所以慕燕然也不再隐瞒,她来到蒋英面前郑重说道:“蒋大哥!实话和你说吧,我是北燕公主,原名慕容嫣然!” “我母亲是西夏公主,所以,我算是西夏国王的外孙女。” “啊!”蒋英两颗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震惊过后,蒋英看向周正,意思是在求证。 后者淡定的点了点头,表示她说的没错。 过了好半晌,蒋英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看向慕燕然,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 慕燕然倒还淡然,她接着说道:“蒋大哥,我身份特殊,若是被旁人知道,怕是会有麻烦,所以,今后还请蒋大哥帮忙隐瞒。” 蒋英点头如捣蒜。 一切都交代清楚之后,便是最后的布置了。 周正看向慕燕然道:“三天之后,你和蒋英一起去西夏国王身边,若是见势不妙,便带他溜号。” 蒋英虽有些小聪明,但论机灵,周正还是觉得慕燕然更为靠谱。 但最后,周正也又有些迟疑道:“你外公……” 慕燕然撇过头道:“放心,我不会为了他,害死蒋大哥的。” 这一声声蒋大哥把蒋英叫的五迷三道的,他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见慕燕然表态,周正也放下心来, 最后,周正又对蒋英道:“如果我宰了那个李霸天,你便去控制李公朴,如果实在控制不住,便想办法宰了那厮,他们父子二人一死,其余人群龙无首,便不足为惧,明白吗?” “明白!”蒋英捏了捏拳头,眼中满是斗志。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讲武德 三天之后,尽管这几日李清儿让人张贴了不少皇榜,但敢于参加此次英雄会者,却是寥寥无几。 整个西夏,都知道李霸天的强悍。 到了第三天清晨,在皇城的中央广场已然搭建好了一个巨大的擂台。 文武百官早早的便来到了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这次的擂台战,关乎着整个西夏国运的走向,更关乎着自己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李霸天和李公仆来的也很早。 他们父子二人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今天早上打完擂台,下午便举行大婚仪式。 晚上,李霸天便能好好享受一下那位公主的绝美肉体。 想到清儿公主那秀丽的模样,李霸天便止不住的舔着自己的嘴唇。 长这么大,他上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玩得多了便也腻了,他便想找一些更刺激的东西。 什么母女,双胞胎,姑侄之类的,如今更是想品尝品尝将一国公主压在身下的滋味。 来到广场之后,李公朴便对身边人问道:“陛下怎么还没来?” 旁边的一名官员赶忙道:“已经去催了!” 李公朴闻言微微点头,随后,他便坐到了龙椅下的首位那。 皇城的阁楼之上,一名太监来到李天正背后道:“陛下,李相请您去观礼呢!” 李天正眉头紧锁。 作为皇帝,被臣下催促,实在是颜面扫地,他强忍着心中怒火咬牙说道:“朕知道了,一会朕便过去!” 太监也知道这是个找死的活,所以李天正说罢,他便赶忙退了下去。 见他离去,站在一旁的李清儿,才指着远处看台上的李公朴道:“他便是李公朴!” 蒋英手持铁棒站在一旁,他顺着李清儿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看到几个人影实在看不清面容。 “嘶,太远了看不清啊!”蒋英挠挠头道。 一旁的慕燕然确是已经记住了李公朴的身形体态,她道:“走吧你,我看清了,等会看我眼色行事便是!” “哦!”蒋英憨憨的应了一声。 这时,李天正才注意到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他看了慕燕然两眼,只觉有些眼熟,但想到大事当头,他又立刻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就这样,李天正带着李清儿以及扮做宫女和侍卫的慕燕然以及蒋英来到了观擂台之上。 见李天正过来,李公朴忙上前道:“陛下,您既然来了,那比试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显然,李公朴只想着尽快将此事办成。 一切都已经准备完毕,成败只看天命,所以李天正也未再迟疑,他沉声道:“好,开始吧!” 他话音刚落,李公朴便对身旁的官员道:“开始吧!” 一旁的官员随即走到台前,他高声说道。 “陛下年逾天命之年,尚无成年子嗣可立国本,而我大夏内忧外患,实乃艰难。” “为稳定朝纲,李相提议将清儿公主立为皇储,且举办英雄大会,招募天下英才为清儿公主择婿。” “此次英雄大会夺魁者,清儿公主即刻下嫁,所以众英雄还请施展毕生所学,以争此魁首之位!” 这些话,告示上都已经写明白了,但当真正听到可以娶公主为妻,西夏国的百姓们还是兴奋的欢呼起来。 看着场下浪潮般的欢呼声,那官员大声道:“我宣布!英雄大会,现在开始!” 他话音刚落,早就准备好的,李霸天便一个纵跃跳上了擂台。 “哈哈,整个大夏,除了我李霸天,还有谁敢称得上是英雄?” “有我在此,哪个敢上来挑战?” 他一声断喝,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广场上,瞬间鸦雀无声,一些百姓在看到他后,甚至扭头就走,根本不做任何停留。 看到这一幕,高台上的李天正等人皆是神情一暗。 坐在他身旁的李公朴虽然略显不悦,但嘴角却又止不住的上扬。 按照他的计划,是先派遣一些人守擂,以防止有人用车轮战的办法对付李霸天。 可没想到,自己这儿子还是太过心急了些,竟直接跳了出来。 这样虽说和他的计划有些出入,但效果却是不错。 李霸天一出,之前还跃跃欲试的众人全都缩了回去。 眼见无人敢上台,李霸天当即大笑起来:“哈哈,既然你们都不敢上台挑战,那这英雄大会的魁首,我可就拿了!” 说罢,他看向自己的老爹。 李公朴则试探性的看向李天正。 “陛下,您看……” 李天正也有些头皮发麻,他看向旁边的李清儿。 后者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周正没能上台,她本能的想看向慕燕然,但又怕暴露身份。 就在父女二人无言以对之际。 周正终于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早就听闻霸天将军英勇无双,今日我便要讨教讨教了!” 一边说着,周正一边从擂台上的台阶处走了上去。 见他上台,李天正父女终于松了口气。 李公朴则皱起了眉头,他盯着周正仔细看了一番,随后喃喃道:“此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李霸天则十分兴奋的看着周正道:“你要和我打?” 周正点了点头:“是!还请霸天将军赐教!” 周正之所以压在最后出现,倒不是为了装X,实在是他想让人上去试探试探这个李霸天,看看对方的武艺路数。 只可惜,整个西夏竟无一人敢上台与之交手。 无奈,他才只得走上台去! 见周正点头,李霸天当即道:“好,既然如此,那便来吧,你是第一个敢挑战我的人,今日,我便让你三招。” 说罢,李霸天便傲然的站在场中,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周正要的就是如此,对付猛人,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轻敌。 如果能一击必杀,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周正左右看了看,随后道:“霸天将军难道不用兵器?” 李霸天轻蔑一笑:“呵,对付你,还不用兵器,快些放马过来,别在那磨磨唧唧的,等我宰了你,便再无人敢上台挑战了!” 此时的他,满脸冷酷的笑容,想来是已经想到了如何将周正折磨致死了。 周正闻言也不再隐藏,他拔出自己腰间的雁翎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出手了!” 说罢,他快步向着李霸天冲去。 说是快步,其实就是双手持刀,两只脚像是鸭子一般向前奔跑,看上去十分滑稽,哪怕是初学武艺者也不会用这种紊乱的步法。 李霸天见状更加轻视。 而这时,周正距离他只剩下五步距离。 就在这一瞬,周正突然放下一只手改为单手持刀,而且原本凌乱的步伐陡然加速,他单脚猛地向前一踏,身子便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李霸天被惊出一身冷汗,他赶忙闪躲,然而,周正的刀已然来到胸前。 “好小子,还敢扮猪吃虎。”李霸天骂了一声,随后挥拳便朝着周正的雁翎刀打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周正也有些懵。 这招看着有些虎,但在失去先机的情况下,以伤换命,却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周正一刀斩到了李霸天的拳头上。 刀锋切开血肉直挺挺的落到了李霸天的筋骨缝隙之中。 噗! 周正全力挥砍之后,立刻收刀,防止兵器被他的骨头夹住。 然而就算如此,这一刀也至少切断了他两根手指的筋脉,鲜血顺着李霸天的手骨淌了下来。 “混账!”李霸天一声大喝,随即便挥动另一只拳头砸了过来。 暴烈的拳风吹到周正身上,让后者的神经也紧张到了极点。 来到大乾这么久,周正也还未碰到过真正能让他使出全力的对手,这个李霸天算是一个。 周正腾空翻身躲过一拳,紧接着,他的战刀便已经来到李霸天的后颈。 这一刀若是落实了,李霸天的脑袋都会被切下来。 然而,体型壮硕如牛的李霸天,动作也极为灵敏,他一个闪身便躲过了刀锋,同时,一条腿也飞踹上来,直逼周正的前胸。 后者飞快的探出左手抓住对方脚踝,紧接着便用力一拽,想要将其摔倒。 可李霸天的下盘却稳如泰山,哪怕只有一条腿地,周正依旧拽不动他,反倒是被他一个抖腿,震的连退数步。 不愧是天生神力,这身力气果然非常人可比。 心中惊叹的同时,周正后退数步与之拉开距离。 李霸天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随后恶狠狠的看向周正道:“小子,我要让你知道,伤我的代价。” 这时,周正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他轻笑一声道:“你还是拿出你的兵器和我打吧,不然我怕别人说我欺负你!” 李霸天依旧狂妄,他厉声道:“对付你,还不用兵器!” 说罢,他便向着周正直挺挺的冲了上来。 周正也毫不示弱,持刀迎了上去。 李霸天一身横练的功夫虽然强悍,但周正的刀法却更加高明,他手持长刀左劈右砍,刀锋所过之处,哪怕是李霸天也只能躲避。 而他想要靠双手打中周正,却也是极难。 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明显看出李霸天落入下风了。 看台之上,李清儿和李天正父女见状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而现在,他却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李霸天,被眼前这模样俊秀的男子牢牢的压制在擂台之上。 和这对父女相反,当看到儿子受伤之后,李公朴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死死的捏着拳头,无比担心的看着台上。 虽说他下面也有几个子嗣,但说的上成才的,也就李霸天一人。 而且,他还要靠着李霸天掌控朝政,如果今天出现什么意外,他损失可就大了! 想到这,他忙道:“没看到霸天将军处于劣势吗?还不快把他的擂鼓瓮金锤抬上去!” “是丞相!”几名将官赶忙走了下去,李公朴身边的位置也空了出来。 蒋英来到这之后,便确定了这个发号施令的家伙便是李公朴,并且他也从慕燕然的眼神中得到了确认。 见李公朴身旁的位置空了出来,他便下意识的想要挤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扮成太监的慕燕然却伸手拉住了他。 “别急,等等!” 蒋英一怔,在他看来,这时正是个绝好的机会,但想到之前周正曾说过,要听慕燕然的,于是他也只能又在原地站定。 擂台之上,李霸天已经完全落入下风。 他身上已然被周正砍出了数道伤口,一身衣衫也变得褴褛不堪。 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与狂妄,面对周正潮水般的刀锋,他也只能全力躲闪,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就在李霸天即将落败之际,擂台下方传来一声大喝:“将军,接锤!” 听到这话,李霸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忙向后方看去。 而这时,擂台下的几名将官,也合力将那一对数百斤的擂鼓瓮金锤扔向了擂台! 李霸天急忙想要去接双锤,然而周正又怎会让他如愿? 刀光如瀑布般向着李霸天席卷而去,此时他若强行接下双锤,身体必会被这刀光绞个粉碎,无奈之下,他也只能闪身躲避锋芒。 咚咚! 两声闷响,数百斤的大锤落下,在地上砸出两个大坑。 “混账,你可敢让我拿起兵器与你交手?” 周正寒声道:“刚才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 说话间,他长刀连斩,又在对方身上留下几道伤口。 这时,看台上的李公朴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厉声道:“你有兵器,却不许别人拿兵器,如此不讲武德之人,又怎配得上清儿公主,来人啊,将此人乱箭射死!” “是!”一众军卒当即便要下场。 然而,就在这时,李清儿却上前道:“慢着!刚才是霸天将军口口声声说不需兵器的,怎么现在他又反悔了不成?” “如此出尔反尔之人,又怎配我大夏的将军之位?” “你……”李公朴双目圆整,他万没想到,之前未曾在意的这个公主,竟是这般牙尖嘴利。 他刚想反驳,然而,就在这时,场下却是异变突起。 只见李霸天再次以臂膀硬扛了周正一刀横斩,紧接着,他便用另外一只手挥拳砸了过去。 周正无奈,只得后退拉开距离。 得到这个空档,李霸天赶忙去拿双锤。 只是,刚才那一刀,周正直接将李霸天左臂的筋脉砍断了,他再想拿起那上百斤的擂鼓瓮金锤已经是不可能了。 哪怕来到双锤旁,他也只能用右手拿起一只大锤! 第一百一十七章 燕然浴血 “杂碎,我要你死!” 李霸天手持大锤向周正砸去。 迫人的压力如排山倒海一般向周正压来。 老莫锻造的雁翎刀再强,也绝对扛不住这雷霆一击。 周正不敢正面相扛,一个后撤步便与之拉开距离。 李霸天哪里肯放过他,他如一只受伤的猛虎一般,向周正杀去。 就这样,双方你追我赶,形势完全掉转过来。 看到这一幕,看台上的李清儿父女不由得把心提了起来。 李公朴则露出了冷酷的笑容,在他看来,李霸天拿到兵器之后,这个家伙便再无还手之力了!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场上的时候,慕燕然来到蒋英身边道:“时机到了,准备动手!” 后者正看得入迷,听到慕燕然的话后他才猛然惊醒,自己还有其他任务。 但看这场上局势,明明是周正处于劣势啊,怎么…… 见蒋英有些犹豫,慕燕然又补上一句道:“那李霸天已是强弩之末,他必死无疑,快去吧,误了时机,就麻烦了!” 蒋英闻言也不再犹豫,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自己后,便提着铁棍缓步向着李公朴身后走去。 与此同时,看台之下,一名留着络腮胡须的光头僧人正面带微笑的看着台上的决斗。 “有趣,有趣,看来这李霸天父子,今日要命丧于此了!” 擂台之上,李霸天追逐了周正片刻后便支撑不住,单膝跪地歇息起来。 且周正身法高明,他手持大锤追逐了这么久,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而他自己的手臂,还不停的向外淌血呢。 再这么打下去,还未杀死周正,他便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想到这,李霸天目光中闪过一丝阴狠,他扭头看向台下的几名将官。 将官见状会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便暗自退去。 这点小动作自然瞒不过周正,他知道,对方是要耍阴招了。 终究是人手不足,无法面面俱到。 虽说还有些危险,但周正还是缓步来到了另一把大锤旁边。 “喂,大个子,听说你这双锤在西夏无人可挡,今日双锤只剩其一,你有何话说?”说着,周正已然伸出右手,将其举了起来。 李霸天大怒。 “贱种,你也配碰我的擂鼓瓮金锤!快放下,不然我将你千刀万剐?” 周正轻笑:“呵,擂台之上,只有胜负,可没有什么贱种不贱种的。” “来吧,就让我用你的擂鼓瓮金锤,来送你最后一程!” 李霸天闻言几乎要抓狂。 “哇呀呀呀,我要你死!” 说罢,李霸天举锤便向周正杀去。 这次,周正并未躲闪,他站在原地高举擂鼓瓮金锤静静的等着李霸天到来。 因是用尽了全力,李霸天的身手迅猛到了极点,几乎是眨眼间便来到了周正面前。 大锤自下而上横击,这一锤若是击中,周正必定五脏俱裂而亡。 然而,就在这时,周正也动了,他高高举起的大锤猛然落下,直挺挺的向着李霸天的锤子砸去! 二者相撞,一声惊天巨响回荡在整个擂台之上。 铛! 这一击,双方都拼尽了全力,巨大的力量相扛,仅仅僵持了一瞬间,这对大锤的锤头便同时断裂。 砰!嗖! 李霸天手中的锤头落到了地上,周正手中的锤头,则直接飞到了天上。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是一惊! “霸天将军天生神力,可单手举鼎,这又是哪里来的英雄好汉,竟能在力道上,与之拼个旗鼓相当?” 李霸天也有些愣神,他长这么大,还从未与人在力气上吃过亏,如今和眼前这人拼力气,竟丝毫不占上风,甚至,他右臂的虎口,还被这一击震的崩出血来。 看着手中两尺来长的锤柄,李霸天一时竟有些难以接受。 然而,这一切却全都在周正的预料之中。 以古代的锻造工艺,和这所谓擂鼓瓮金锤头大尾巴小的造型,两个锤子若是硬碰硬,锤柄肯定会扛不住断裂。 锤子断了,接下来,他李霸天又还能有什么招数? 于是,就在李霸天愣神之际,周正一直收着的左手猛然探出,三棱军刺已然出手。 看到这怪异的兵器,李霸天下意识的想要闪躲,然而,周正却已准备充分,他全力一刺,三棱军刺已然贯穿了李霸天的前胸! 呲! 随着李霸天心脏有力的跳动,三棱军刺的血槽之中喷出血来,染了周正一身。 看到这一幕,观礼台上的李公朴目眦欲裂。 刚才他已经安排下了弓箭手去放冷箭,暗中射死周正,只是人还未到,自己儿子便已经被杀了,怒不可遏的他当即便道:“来人啊!将这个出手狠辣的畜生,给我千刀万剐!” 就在他下令的瞬间,早已等待多时的蒋英闪电般出手,直接捏住了李公朴的后脖颈。 “奶奶的,这时候了还敢张狂,过来吧你!” 说话间,蒋英已然将李公朴像是个小鸡崽子一般提了起来,便往慕燕然所在的方向跑。 旁边的护卫们人都傻了。 “黑脸贼,你是何人,敢挟持丞相!” 李公朴被提着脖子,急的冒火,他破口大骂道:“混账,还愣着干什么?快宰了此人!” 儿子已经死了,他又被人偷袭,若说此事不是李天正安排的,鬼都不信。 现在的李公朴也顾不上其他了,想要活命,便只剩下放手一搏。 然而,蒋英却根本不给他机会,见他还能说话,蒋英当即将其提到自己面前,抡起手掌便开始抽巴掌。 啪啪啪…… 几巴掌下去,五十多岁的李公朴直接晕了过去。 那些想要上前杀死蒋英的护卫们,也全数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快,放开丞相!” 就在这时,李清儿上前一步道:“全都给我退下!” 一声大喝,一众护卫们全都愣在了原地。 勉强回过神来的李公朴看着一身宫装的李清儿道:“公主殿下,你这是何意?” 李清儿回头看向这位大夏的丞相大人,眼中满是嘲弄。 “哼,李相,你篡位擅权了这么久,也该到清账的时候了吧!” “蒋英,制住此人,任何人敢上来救援,即刻诛杀!” “是!公主殿下!”蒋英答应的时候,捏着捏着李公朴的手,又紧了几分。 而这时,紧张到双腿发软的李天正,也终于提起了勇气,他站起身道:“诸位爱卿,李公朴专权乱政,欺君藐法,陷害忠良,屠戮百姓,实乃无日无天,大负皇恩,今日朕将其擒获。” “一应党羽,尽皆彻查,还我大夏一个朗朗乾坤。” 此话一出,坐在观礼台上的文武大臣个个脸色大变。 一应党羽尽皆彻查是什么意思,我们全都是李公朴提拔上来的,也就是说,我们全都得完蛋? 想到这,这些文武大臣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 到了他们这个位置,什么君权神授,什么皇帝无上全都是扯淡,只有实实在在的权利才是真的。 跟着李公朴混,我们吃香的喝辣的,你李天正又算是什么东西?皇帝?狗屁! 眼见文武大臣的目光们全都看了过来。 慕燕然和李清儿已经在心中将李天正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种蠢货,怪不得会被李公朴擅权! 而李公朴也抓住了这个机会,他扯着嗓子大叫道:“我对大夏忠心耿耿,陛下行此事定是受到小人蛊惑。” “众位同僚,快来清君侧,将陛下护送回宫!” 此话一出,刚才还有些犹豫的大臣们一个个都抖擞起了精神。 因为刚才他们还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插手,虽说权利是实在东西,但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皇帝,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动手,万一失败了,自己可真就完蛋了。 但李公朴的一句清君侧,却是给了这些人出手的理由。 “对!陛下受了小人蛊惑,必须清君侧,大家快护送陛下回宫!” 蒋英赶忙捂住他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群大臣乌压压的冲了上来。 看到这一幕,李天正人都傻了,他原以为除掉李霸天,擒住李公朴便万事大吉,谁知,其他臣子也敢造他的反。 怒急之下,他高声大喊道:“混账,你们要造反吗?” 那些文武大臣们毫不怯懦继续向前步步紧逼,其中一人更是高呼道:“李相为国殚精竭虑,废寝忘食,陛下您竟说他是奸臣,这定是受了奸人蛊惑,大家一起上,清君侧啊!” 一声吆喝,一众文武大臣纷纷上前。 就在这时,李继先带着百十名皇城护卫赶到,护在了李天正面前:“全都退下,汝等要造反不成?” 看着盔明甲亮的一众护卫,那些大臣们有些踌躇。 就在这时,一名武将上前道:“诸位同僚,事已至此,我等已无退路,我来召集禁军,大家一起上,清君侧!” 说罢,他拿起腰间的号角。 呜~! 嘹亮的号角声回荡在皇城之内,原本守卫在皇城周围的禁军听到这号角声,纷纷向着中央广场赶来。 原本那些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们,见势不妙赶忙开始四下逃窜。 此时,龙椅上的李天正彻底慌了,他看向自己的女儿道:“清儿,这可怎么办?” 李清儿也是头皮发麻,他也没想到自己老爹竟在局势还未完全稳定的情况下,说出这般蠢话。 此时再往回拉已经是不可能了,就是赦免这些人的罪行,他们也未必会买账。 无可奈何之下,她下意识的看向还在擂台上的周正。 此时的周正也在暗骂李天正蠢货,但骂街已是无用,想要掌控住局势,只有用鲜血才行。 周正大步向着观礼台冲去,按他的想法是先干掉几个大臣,之后再慢慢迫使他们冷静下来。 然而,就在这一片混乱之际。 慕燕然从旁边侍卫的手中拔出刀来,大步来到了李公朴面前。 此时蒋英还有些懵:“你干嘛?” 慕燕然也不废话,她举起刀来,对着李公朴的脖子便是一刀。 也幸亏蒋英反应快,在她挥刀的瞬间抽回了手,不然这一刀,起码得削掉他两根手指头。 慕燕然虽没什么力气,但砍脖子的气管和大动脉,却也不需要什么力气。 一刀划过,李公朴的脖子的血直接喷出一丈多高,淋了慕燕然一身。 沐浴鲜血的慕燕然回头看向那些大臣,厉声说道:“奸贼李公朴已死,余者不问。” 此话一出,原本躁动不已的局势瞬间沉寂下来。 他们既震惊于这个宫女的狠辣,又在思虑她说话的内容。 奸贼已死,余者不问。 我等清君侧也是因为李公朴能保我等荣华富贵,现在李公朴已死,他儿子也挂了,我等继续闹事又能怎么样?难道自立为帝?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四个字对男人来说是极大的诱惑,但真正有脑子的人,却都明白什么叫书生造反三年不成。 若无实力,若无根基,哪怕坐上那个位置也只能会成为众矢之的,被人千刀万剐。 所以,真正敢自立为帝的要么是天才,要么是傻X。 就在这时,李清儿也反应了过来,她忙上前道:“对,首恶已诛,胁从不问,今后大夏还需众爱卿治理!” 说完,他又看向自己老爹,并疯狂眨眼。 李天正这才回过味来,他瘫软在龙椅之上,颤声说道:“对,李公朴已死,此人无党,众爱卿不过是受他胁迫,朕下旨,赦免众爱卿之罪行,今后绝不追究!” 公主和皇帝说的话,总比那个宫女说的有分量,所以,一众官员们顿时打起了退堂鼓,不敢再上前。 然而,那禁军统领却知道,别人或许可以活命,但自己却绝对不可能,因为他刚才已经召集了禁军,现在哪怕就是停下,也是不可能活命了。 这时,目光锐利的慕燕然已然看穿了这位禁军统领的心思,满脸鲜血的她,举起手中钢刀指向那人道:“禁军统领,快让禁军退下,不然可真要追究你造反之罪了?” 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犹豫的禁军统领,顿时明白,自己已无退路,要么造反,要么便是死。 想到这,他又鼓动道:“诸位同僚,这只是暂时妥协,等此事过后,他必定还会清算我等!” “一会禁军便来,大家一起上,杀了这家伙,咱们共同当皇帝!” 这话说完,响应者却是寥寥无几。 共同当皇帝?位置就一个,谁又能和你共同? 而且,这位禁军统领也是靠着心狠手辣才被李霸天看中提拔起来的,平日里便和李霸天耀武扬威,那些大臣们对他也是又厌又怕,此时他在这鼓动,根本无人应声。 眼见此人还不死心,慕燕然当即道:“众爱卿,此人执意造反,谁能诛杀此人,封公爵,世袭罔替!” 此话一出,原本还一片沉默的大臣们纷纷抬头看向那位禁军统领。 一个世袭罔替的职位,对他们而言是极大的诱惑。 禁军统领也感觉到了死亡的味道,他扫视众人,厉声道:“谁敢上前?” 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异动的大臣们,又纷纷低下了头,现在的他们也没什么心思了,就等着谁最终能决出胜负,他们便向谁跪拜行礼。 反正国家还需要我们这些大臣治理,你就算凶性再大也不可能把大臣们全部杀光! 而就在这时,一路狂奔的周正终于赶到了,他凌空踏步而来,雁翎刀高高举起。 “乱臣贼子,安敢在此嚣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吐蕃国师 “啊!”那禁军统领的注意力全在周围大臣之上,完全没注意到从天而降的周正。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雁翎刀已然落下。 噗呲! 锋利的刀刃自头骨直挺挺的削了下去,那禁军头领的半个脑袋都被砍掉了。 干掉此人,这场西夏最高权利的内斗,也终于落下帷幕。 一众大臣们纷纷向李天正跪拜行礼。 这些人中,有认错的,有检举揭发的,还有恭喜李天正清除奸佞的,更有甚者,直接来到那禁军统领的身旁,用脚猛踩。 一边踩还一边乱臣贼子的骂。 总之现在所有的臣子全都是一片忠心耿耿的模样。 李天正虽心中对这些臣子们恨得牙痒痒,但此时也不敢发作,反而是面带笑容的说道:“众爱卿平身。” “首恶已死,众爱卿先回衙门处理公务,明日朝会再请大家推举新的丞相人选!” 一众大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众人齐刷刷跪拜道:“是陛下!” 说罢,众大臣便要离去。 几名禁军的副将则赶忙去招呼那些围拢过来的禁军,让他们赶快散去。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日之事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 一名僧人确实已经来到了擂台之上。 “陛下!” 僧人声音不大,但却清楚的落到了所有人的耳中,若是有一名武林高手在此,定会惊呼一声:佛家金刚狮子吼! 周正虽不是江湖之人,但也听出了这声音的不同寻常。 他回头看去,正巧与那僧人四目相对。 又一个高手! 周正心中一惊。 这时,李天正也注意到了那僧人,他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哪里来的僧侣?快把他轰下去!” 李霸天已死,其他禁军统领也认了怂,现在的李天正也终于能掌握实权了。 一众兵卒闻言便要上前去抓人。 然而,任由几名兵卒用力拉扯,那僧侣却是岿然不动。 一名兵卒见状急了。 “娘的,找死!” 说着,他便抽出刀来,对着那僧侣砍了下去。 这时,那僧侣终于动了,他轻轻抬手在那刀上点了一指。 原本雪亮锋锐的长刀直接从中间断裂! 看着手中的断刀,那兵卒呆愣在原地。 这时,李天正也终于意识到这个僧侣并非常人,他站起身道:“阁下是谁?” 僧侣双手合十,对李天正躬身施礼道:“小僧乃吐蕃金刚宗宗主,法号金鹏上人,承蒙吐蕃国王看得起,被奉为国师,在此向西夏国王见礼了!” 此话一出,李天正赶忙双手合十躬身还礼。 “原来是吐蕃国师,幸会幸会!” 看到父亲这般模样,李清儿眉头微蹙。 在吐蕃国,国师的地位虽然很高,甚至仅次于吐蕃国王,但却只是掌握宗教一事,并没有什么实权,无论如何也不值得李天正躬身行礼。 不过,李天正都已经躬身了,她身为公主却也不好说些什么。 这时,那些官员们也反应过来,一名礼部的官员上前道:“原来是吐蕃国师,未曾听闻阁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和李天正不同,这些官员们个个都是人精。 如今李公朴刚刚被除掉,正是权利大洗牌的时候,他们自然要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这名礼部官员说的话看似是在客气,实则是在指责对方不打招呼便来,没礼貌。 金鹏上人自然也听出来对方的意思了,于是,他再次躬身施礼道:“未曾通报,实乃小僧之过也,不过,小僧也非实心打扰,只是路过贵地,听闻陛下举办英雄会为公主殿下择婿,所以才斗胆上擂,想要搏上一搏!” “不知,现在哪位英雄好汉在守擂,小僧想要好好讨教上几招。” 听完金鹏上人的前半句,众人还不觉什么,但当听到这家伙是来打擂台的,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脸色大变。 李天正没儿子,若是娶了李清儿,那大概率今后便是西夏之主了。 此人又是吐蕃国师,若他于此地夺魁,那…… 一众大臣你看我我看你,皆不知如何应答。 倒是蒋英站出来道:“胡言乱语,你一个和尚,怎么能娶媳妇呢?还要娶公主!就你这样还吐蕃国师呢,懂不懂规矩?” 听到这话,金鹏上人笑了,他看向蒋英道:“阁下是大乾人士吧。” 蒋英一怔,他没想到,对方一眼便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不过,他也不慌而是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是又怎么样?” 金鹏上人笑着点了点头道:“没什么,很好,很好!” 蒋英无言,他不明白自己是大乾人士有什么好的。 “既然很好,那你就下去了,一个和尚就别想着娶媳妇了,像什么话!赶紧回去念经去吧!” 蒋英开始赶人。 然而,金鹏上人却是岿然不动,他看向李天正道:“国王陛下,您的皇榜上可是写的清清楚楚,任何人都可以来挑战,一展武艺,难道您要食言吗?” 李天正闻言竟不知回答。 西夏和吐蕃毗邻,平日里,吐蕃便仗着居高临下的优势,经常骚扰西夏边境。 虽说凭借着几座山脉,西夏也无需太过担忧,国土被侵犯,但边境附近的牧民却经常被杀。 所以,双方关系并不太好。 如今,西夏的国师要来参加擂台,娶自己的女儿,李天正心中自然是不喜的,毕竟谁都知道自己没儿子。 娶了李清儿,便基本上代表着未来会掌握西夏的绝对权利。 这个金鹏上人显然是要借此机会掌握西夏朝局。 但之前为了应付李霸天,他们已经将皇榜张贴出去了,此时若是不认账,怕是要颜面扫地。 蒋英见李天正不说话,他便继续道:“喂,老秃驴,我没说吗?你一个和尚娶什么公主?想要来打擂台,先去找你家佛祖还俗了再说吧!” 本不打算理会蒋英的金鹏上人,此时也不得不开口道:“这位施主,僧侣不得娶妻乃是你们大乾的规矩,在吐蕃无此规矩!” 此话一出,蒋英顿时傻眼! 佛教开始在这片大地上流传以来,便沦为许多统治者控制百姓的工具。 因为佛教的教义讲究修来世。 即这一世吃苦,下一世便能享福。 这对统治者来说简直是太好了,所有老百姓都吃苦,便可以任意压榨,且不用担心他们造反的问题。 而且吃苦越多,下一世享的福便越多,这样大家都会拼命吃苦,朝廷政局也会越来越稳定。 就这样,在统治者的推动下,佛教便开始大规模在这片大地上流传。 所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就是这般景象。 但随着佛教的发展,统治者们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头了。 之前为了推广佛教,朝廷特意下令僧侣可以不用参加集体生产,也不用服兵役劳役,而且这些僧侣们通过收敛香油钱,还购买了大量的仆役和田产。 虽说他们表面上信奉佛祖,但终究还不是佛祖,有了钱,有了奴役,有了田产之后,这些僧侣们自然不甘寂寞开始大鱼大肉,娶妻纳妾。 甚至还有些寺院以训练武僧的名义,暗中招募了不少打手。 这种情况后世有个十分贴切的称呼——地主武装! 如此一来,朝廷便不干了。 娘的,老子让你们吃苦,你们倒是来这享福来了。 于是,朝廷便下令让僧侣们正常缴纳赋税。 这下僧侣们不干了,用他们的话说,我们都是侍奉佛祖的人,这些钱也都是佛祖的,你们让佛祖给你们朝廷交税,这说不过去吧。 甚至,很多信奉佛教的官员,也纷纷上书反对。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撕破脸了。 之后,朝廷便开始改变对佛教政策。 先是取消了所有优惠项目,紧接着,便是兵卒抄家,没收全部财产。 所有寺院全部焚毁,佛像砸碎,经书全都拉回去擦屁股。 当兵的不认识佛祖,他们只听说佛祖普度众生,他们也是众生的一份子,如此一来,拿佛祖些银钱,似乎也不太过分。 至于那些僧人,身体弱的赶回家种地,身体好的直接抓来充军。 不服的,统统送他们去见佛祖。 如果只是一次倒也罢了,等未来朝局一变,和尚们还能继续念经敛财。 但关键是,这些人挨了一刀之后,还不知收敛,依旧如此。 所以,之后尽管朝局变化无常,但时不时还会拿这些和尚们开一刀。 经过数百年的时间,四五次大的清洗之后,这些和尚们终于知道在这片地盘上,谁才是真正的佛祖了。 而朝廷也开始给他们立规矩,不允许他们占用购买农田,也不允许他们娶妻纳妾,更不允许他们吃肉之类的东西。 按理说这也差不多了,但很可惜,后来又跳出来了一个绝世猛人。 此人乞丐出身,为了活命便进了寺庙当和尚。 当时恰逢乱世,百姓渐渐脱离了朝廷的掌控,和尚们又纷纷原形毕露,开始娶媳妇,喝酒吃肉。 小乞丐没背景没关系,自然是吃不到肉,更娶不到媳妇,每天都是辛辛苦苦干活。 就这样,还经常被打骂, 后来闹灾荒,小乞丐被迫出去化缘,灾荒过去之后也没消停,他一个故友邀请他一起造反。 小乞丐本来还有些犹豫,毕竟造反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但就在这时,他一个关系不错的师兄告诉他,寺庙里有人知道了这件事,并准备举报他。 这就没办法了,小乞丐只能造反。 后来折腾了几十年,原本的乞丐,摇身一变成了皇帝。 当皇帝之后,这位猛人便想起了当年在寺庙里,看着那些僧人夜夜笙歌喝酒吃肉的情形。 于是,他下了严令,开始敲打这些花和尚。 所有僧人不得娶妻,不得吃肉,违令者斩无赦。 从那以后,佛教在中原彻底消停了,他们开始专心侍奉佛祖,虽说后来还是有人开公司包二奶,但终究是低调了许多,反正是不敢再和朝廷做对了。 只可惜,吐蕃并不是中原,那一片的政治已经和宗教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自然是不可能举行大规模灭佛运动的。 所以,和尚娶妻纳妾,喝酒吃肉便也成了寻常。 更何况,金鹏上人所在的金刚宗,虽说是出自佛教,且也剃光头自称僧侣,但很多规矩却也和佛教不同。 对娶妻纳妾并无禁忌。 金鹏上人的话,让蒋英无言以对,他虽没去过吐蕃,但看旁边人的反应也知道,此人所言非虚。 就在这时,一名官员站出来说道:“皇榜上确实写了任何人都能参加,但您作为吐蕃国师也来参加怕是有些不妥吧!” 金鹏上人淡然道:“怎么,大乾的人能来参加,我吐蕃的人便不行?难道,你们大夏看不起我吐蕃不成?” 此话一出,那官员也是一怔,随后他便看向周正:“阁下难道?” 周正也不隐瞒,他直言道:“不错,我是大乾人士。” 见他承认,金鹏上人随即道:“这就对了,既然大乾人士能参加,那我吐蕃自然也能参加。” “请阁下下来,贫僧想要讨教几招!” 说话间,金鹏上人再次双手合十鞠躬行礼。 周正看了眼淌血的右手,有些犹豫。 刚才和李霸天硬碰硬的对锤,他的虎口也被震裂了,且体力消耗也不少。 而此人明显也是个高手,且不知他武功路数,所以周正心中也有些没底。 “怎么?阁下不敢?还是打算直接认输?”金鹏上人虽然面露微笑,但挑衅的意味却是十分明显。 这时,慕燕然站出来道:“刚才他已和李霸天死战一场,身负重伤,你个死秃驴如此趁人之危,就不怕旁人笑你吐蕃人无耻吗?” 金鹏上人毫不在意,他朗声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姑娘,你说的固然不错,不过皇榜上只是说打擂台,可没说受伤了便不能再出手。” “若是如此,那随便有个人受伤,守擂之人还要等他养好伤之后再战不成?” “陛下,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第一百二十章 借兵 皇宫之内,李天正大摆宴席。 周正、慕燕然、蒋英三人坐在一旁。 “周大哥,清儿敬你一杯,若非周大哥以命相拼,我父女二人,又怎能如此顺利的除掉那奸臣父子?” “父皇,你说是不是?” 李清儿斜眼瞟向老爹,李天正立刻会意道:“正是如此,这次多亏了贤婿,来来来,朕也敬你一杯。” 听到老爹的话,李清儿脸颊微红,但嘴角却有止不住的笑意。 看着二人同时端起的酒杯,周正一怔,不是说好了只要马匹,怎么贤婿都叫上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西夏国王,面子还是要给的。 “岂敢让国王陛下敬酒?周正先干为敬。” 周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天正父女二人见状笑的更加灿烂。 然而,一旁的慕燕然却是一脸阴沉。 蒋英似是看出了她的心中想法,于是劝解道:“燕然大姐,放心吧,老大绝不会扔下嫂子不管的,到时候他把嫂子接过来,啧啧啧……” “哎呦!” 蒋英一声痛叫,瞬间将周围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李天正也注意到了这个黑脸大汉。 “哎呀呀,怎么把蒋英雄给忘了?” “若非蒋英雄擒住那李公仆,此事也不会这么顺利。” “贤婿为首功,蒋英雄便是次功。” “来来来,我敬英雄一杯。” 蒋英一听顿时慌了手脚,他端起酒杯赶忙道:“岂敢岂敢,陛下我也先干为敬。” 说罢,蒋英一仰脖子将杯中酒喝光。 李天正见他如此爽快,脸上的笑容便更加浓郁。 既然敬了蒋英,李天正自然不会冷落慕燕然。 他又端起一杯酒对慕燕然道:“慕姑娘英才果断,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刚才那局面是朕莽撞了,若非慕姑娘扭转乾坤,此时我等怕是难以在这欢聚。” “慕姑娘,朕也敬你一杯。” 李天正原以为慕燕然也会与之客气一番,然而,等着他的却只是一声质问。 慕燕然抬头凝视李天正,随后不急不缓的说道:“陛下,不知您还记不记得,一个叫李景儿的人?” 此话一出,李天正顿时瞪大了眼睛。 李清儿也是一愣,李景儿这个名字她听着也有些耳熟,扭头刚想问问自己的父亲,便看到李天正那震惊的模样。 “父皇,这李景儿是谁?” 经过初始的震惊之后,李天正也缓过神来,他看着慕燕然怔怔问道:“姑娘,你是谁?” 慕燕然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看着他,咬牙说道:“我是李景儿的女儿,燕国的公主。” 听到这话,李天正瞬间热泪盈眶。 “孩子……孩子……你回来了,你娘呢?” 慕燕然死死的盯着李天正,寒声说道:“燕国都亡了,我母亲还能去哪?自然是殉国而亡?” 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李天正还是心头一颤,他说:“你娘十五岁便嫁去大燕,如今我们已经二十年没见面了,想不到……唉!” 人老之后就会十分念旧,尤其是受到委屈却无处发泄的时候。 之前李公仆父子压制他太久了,他时常想起之前被他误杀的那些忠臣,自己年轻时为了稳定朝局,而随随便便派出去和亲的女儿们。 而天资聪颖的大女儿李景儿,更是他时常思念之人。 他经常想,若是大女儿没有外嫁,而是招个驸马留在身边,朝局又怎么变成这样? 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当初燕国前来求援的时候,李天正本想派兵救援,但却被李公仆拒绝。 也正是那时候,李天正才真正察觉到了李公仆想要夺权篡位的野心。 可以说,李景儿再临死之前为他敲响了警钟。 但她却也再不可能回到他面前,甜甜的叫他父皇了。 想到这,李天正捂着脸老泪纵横。 这时李清儿也终于反应过来了,她虽没见过李景儿,但却也听说过自己的大姐。 她是大姐的女儿,还是燕国的公主……这! 看着和自己岁数差不多大的慕燕然,李清儿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如果是这样,那她和周正…… 李清儿不敢再想下去了。 “孩子,你娘临终前有没有说什么?” 看到头发花白的李天正流泪,慕燕然的泪花也止不住的往下落。 但她还是绷着小脸道:“没有,辽军攻进来的时候,我已经跟随宫女逃出宫去了,根本没有时间去见母妃和父皇。” 李天正心中一震,愧疚之情溢于言表。 一旁的周正深深地看了慕燕然一眼,他知道,这姑娘应该是在说谎。 从她出来所带的金银财宝,以及代表皇室的印章来看,她绝对不是匆匆出逃的,应该是有人来安排。 不然,凭她一个十来岁的女孩,想要从重兵包围的燕国都城逃出去,那谈何容易? 不过周正也没拆穿,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 慕燕然就这样一边流泪一边盯着李天正。 半晌之后,李天正也终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 他先是一怔,随后,马上会意道:“孩子,你是怨我没能发兵救援大燕是吗?” 听到这话,慕燕然心中压抑的情绪再也压制不住了。 她怒吼道:“你为什么和他一样?” “你为什么也不思上进,整日以酒色相伴,大燕和西夏本就国弱民穷,于大国的夹缝之中生存。” “你们都是大人,都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还要这样?” “女人!女人这就那么好玩吗?” “好玩到连臣民都能不顾,好玩到连唇齿相依的盟友都能放弃。” “你们……你们……你们根本不配做国君,更不配做父亲……” 慕燕然歇斯底里的冲着李天正一番怒吼,后者听闻也只是默不作声,无言以对。 这时,李清儿拿出了当朝公主的气势,她回头看向在一旁伺候的太监宫女们。 “所有人都出去,刚才发生的事情,有一个字走漏出去,全部杖毙!” “是!”一众太监宫女赶忙后退。 自觉有些尴尬的蒋英也扯了扯周正的袖子道:“老大,要不,咱们也走?” 周正也觉得有些尴尬,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他们两个在这确实有些不合适。 但有这事他还要搞清楚,所以也不得不耐着性子道:“再等等。” 良久之后,李天正缓缓抬起头来,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清儿,沉声道:“嫣然说的不错,我确实不配做父亲,更不配做一国之君。” “我已经想好了,等朝局稳定下来之后,便将皇位传给你,未来西夏能否昌盛,就全看你的了!” 李清儿全身一阵,短暂惊讶过后,她赶忙双膝跪地道:“父皇,女儿何德何能可担此大任,还请父皇勿要有此想法。” 然而,李天正却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朕瞎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看明白了一回,朕……罢了,说什么都晚了,从明日开始,你随我一同上朝议政。” “这……”李清儿还有些犹豫,毕竟之前可从未有过公主议政的先例。 而李天正却不再看她,而是转头看向慕燕然。 “嫣然,朕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可以和我说,我想……我想弥补……弥补你们母女。” 扮可怜也好,说谎话也好,慕燕然的最终目的,就是想要这句话。 但当李天正真正说出来了,她又有些不敢开口。 借兵复国,这么大的事,就算他李天正答应了,西夏的其他部落首领和官员们会答应吗? 若是他们不答应,那自己和周正拼来了的这次机会,岂不是就白费了? 想到这,慕燕然无比为难的看向周正。 周正也知道她的心思,但面对慕燕然询问的目光,他却只能无奈的撇过头去。 道理和利弊大家都清楚,大燕已经亡国,且北辽军势正盛,现在想要复国基本上是痴人说梦。 但这种机会千载难逢。若是失去了,慕燕然这辈子怕也难碰上,所以周正也不好帮她下决断。 见周正转头,慕燕然眼神随之一暗。 此时的她也知道了周正的意思。 抬头再看向李天正,慕燕然的目光变得坚定。 她站起身道:“陛下,我要借兵!” “借兵?”李天正一怔,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旁的李清儿便果断拒绝道:“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慕燕然死盯着李清儿寒声质问。 李清儿毫不示弱,她反瞪了慕燕然一眼道:“你要借兵光复大燕是不是?” 慕燕然不语。 李清儿见状接着说道:“呵,现在大辽国力如日中天,莫说我大夏,就是算上大乾、吐蕃等国,也未必是大辽的对手。” “你借兵去打大辽,那完全是拿我大夏兵卒去送死,我身为大夏公主,万不能答应。” “更何况,如今朝廷初定,正是需要军力震慑之际,你若将大军借走,吐蕃、大辽犯我边境,我大夏又当如何?” 李清儿一番话,让李天正也清醒过来,他略显为难的对慕燕然道:“嫣然,如今大燕已经亡国,此事已成事实,若要复国实在是难上加难。” 此话一出,慕燕然的眼睛变得黯淡。 周正见状心中也只能是一声长叹。 想要开创一个国家何其艰难? 就算现在大燕的地盘上,还有一些人念旧主之恩,但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想要带兵复国,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不过,看她那失望的样子,周正还是忍不住说道:“陛下,我想除了此事,她应该没有其他要求了。” “但在我看来,辽军也并非不可战胜。” “只要假以时日,天下有变,陛下自可派出一支精兵,东出大辽,助力燕然光复大燕,到那时,大燕和大夏仍是秦晋之好。” “如此,不知陛下能否答应?” 这话就缓和多了,而且也多有回旋的余地。 李天正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嗯,如此倒也不是不可以。” “嫣然,你觉得呢?” 李清儿见状皱着眉头冷哼了一声,显然她还是不乐意出兵,但李天正已经答应,现在的她也不好说什么了。 不过,若是等以后…… 慕燕然并未因李天正的应允而感到欣喜,与之相反,此时的她无比冷静。 周正的提议,表面上看是不错的,但在慕燕然眼中却只是张空头支票。 什么叫天下有变?什么时候才能天下有变? 到时候,你李天正还能不能掌权?继任者又会不会承认? 这一切都说不清道不明。 于是,慕燕然重新打起了精神道:“我只是说要借兵,并没有说要复国。” 此话一出,几人都是一怔。 你借兵不为复国还能干嘛?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慕燕然沉声道:“之前李清儿公主答应过我们,此次事成之后会给我们四千匹战马。” “但我们没有那么多的人手控制这些战马,所以我要找您借些兵卒将战马运回大乾。” “陛下,这个要求您总会答应吧?” 李天正瞬间懵逼:“呃……这……” 他看向李清儿,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话。 之前李清儿已经将和周正谈判的内容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李天正。 李天正也同意了,但自从看到周正的能力之后,他便有些反悔了。 这种人才如果能招为驸马,那未来李清儿将会多一个丝毫不弱于李霸天且值得信任的帮手。 并且,他对蒋英、慕燕然的能力也十分看重,有这些人做女儿的保底,那今后女儿只要不学自己这般胡来,那皇位必将稳固。 所以他之前才一口一个贤婿的叫着,并在这里设宴,打算趁机直接将周正留下来。 甚至,在慕燕然对他斥责之后,他说要退位,也是抱着留住周正的心思。 但现在慕燕然却要借兵带着战马回大乾。 如此,那周正还能当大夏的驸马吗。 李清儿也是眉头紧皱,她万没想到,慕燕然竟会提这种要求。 之前借兵复国自己能找理由拒绝,而现在只是运送马匹,她怕是不好拒绝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辽军南下 许是出于愧疚,在犹豫片刻后,李天正便说道:“好,此事我可以答应你。” “但如今大夏的情况,你二人也知道,不管是马匹还是人员,都需要时间来调配。” “多久?”慕燕然不带丝毫感情的问道,听那语气,就像是在和一个陌生人谈生意一般。 李天正倒也不在意,他想了想说道:“至少也要一个月。” 一个月,时间不长不短。 或者说,以西夏国现在这一团乱麻的情况,能在一个月内抽调出四千马匹和精兵,已经算是在吹牛了。 所以,不管是周正还是慕燕然都没再说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这酒宴也没什么好吃的了。 周正站起身道:“陛下,如今酒足饭饱,若没其他事情,我二人便先告辞了。” 周正的意思是拉着蒋英走人,留给她们祖孙三人交流感情的时间。 然而他话刚出口,李清儿便道:“周大哥稍后,我还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周正一怔,看着李清儿那祈求的目光,他便知道对方怕是没那么容易放自己走了。 就在他想要找托词的时候,一旁的慕燕然却是直接道:“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 “没听刚才那个老秃驴说,北辽已经南下进攻大乾了吗?” “周正的家就在白沟屯,正是辽军骑兵的覆盖范围之内,他可在这等不了一个月时间,是不是?” 慕燕然看向周正。 后者也对那金鹏上人的话将信将疑,此时他也打算让蒋英沿着商路去打听打听大乾的情况。 如今慕燕然帮自己想到这种托词,周正自然是就坡下驴道:“不错,我正有此意。” 听到这话,李清儿看向慕燕然的眼神多了几分怒火。 不过老爹正对这臭丫头愧疚呢,此时和她争辩实在没有意义,于是她直接对周正说道:“周大哥,难道你就半分当驸马的心思都没有吗?” “我李清儿扪心自问,不敢说国色天香,起码也算是清秀。” “而且,又是一国公主,父皇已经决定将我立为储君了,今后只要你一心为大夏着想,那未来大夏,将是你我二人共掌。” “还有,你之前娶得妻子我也会安排人接过来好生善待,如此总可以了吧。” 说罢,李清儿用几乎哀求的目光看向周正。 一旁,身为一国之君的李天正,看到如此卑微的女儿,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愧疚的低下了头。 他知道,若非自己不争气导致国力虚弱至此,女儿又何必如此卑躬屈膝。 看着眼前的父女二人,周正心中毫无波澜,所说有,也只是一丝丝怜悯。 “陛下,公主,不必如此,大夏英才无数,相信比我强的人也不在少数。” “更何况,我周正也只是一介武夫,胸中既无韬略,又不懂治国之道,留在这里也是无益。” “再说了,之前商定的时候,我已经和公主说的明白,我不要其他,只要战马,当时公主也答应了。” “所以,还请公主遵守承诺。” 周正说完,李清儿父女的脸色难看起来。 终究是一国之君,李天正首先安耐不住脾气,拍案而起道:“周正,一个公主,一个国君,同你这么说话,你竟还敢拒绝,难道你要违抗皇命不成?” 周正直视李天正,不卑不亢道:“陛下,我只是要陛下和公主兑现之前约定好的东西其他的,别无他求。” “至于违抗皇命,我乃大乾人士,如果说违抗皇命,也应该是违抗大乾的皇命,而非陛下的。” 李天正一听鼻子都气歪了,好歹老子也是一国之君,你就这么和我说话? “周正,你说你是大乾人,那我问你,我所张贴的皇榜你可认得?” 周正知道,这家伙是要拿皇榜上为公主娶亲的事做文章,于是他直接说道:“陛下,我没看过皇榜,我只知道,那是陛下英明神武,为擒杀李公仆、李霸天父子定下的计谋罢了。” “我和我兄弟拼死搏杀,为陛下除掉此二人,也为大夏保住了颜面,此间虽有陛下和公主运筹帷幄。” “但我二人也应是有些苦劳的,如果陛下不准备兑现诺言,那我二人离去便是,其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话说的就比较绝了。 先是告诉你,老子是听了你们的计划才干的那些事。 而且之后又拼命帮你除掉奸臣。 结果你现在又和我耍流氓。 你要是再这样,那老子马也不要了,直接走人,你丫自己玩去吧。 听到周正的话,李天正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 不管怎么说,人家是拼命帮自己稳住朝局的。 如果没有周正,此时自己能不能活着,还是个未知数呢。 想到这,李天正又坐回到了位置上。 “周正,你说吧,朕有何亏待与你?” “说句痛快话,只要你答应当我大夏驸马,未来大夏的朝廷都将是你夫妻二人的,如此你还要什么?” 李天正之所以如此想要将周正招为驸马,倒不是犯贱,实在是手上无人可用。 朝廷被李公仆把控多年,他虽死,但他的势力还在,若没人镇着场子,他想要重整朝政,完全没那么简单。 而周正在今日又表现出了强悍的武力,在西夏这个慕强的国家,只要武力强大,别人就会服气。 所以,李天正才会不惜放低姿态也要让周正留下来。 或许对周正而言,留下来对他的前途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以他的手腕,用不了几年,便能兴旺大夏。 只可惜,他的心完全不在这。 在打退了金鹏上人之后,周正的心便回到了白沟屯 尤其是听到金鹏上人说的那些话。 他虽不太相信辽国会在这时候进攻大乾。 但陆瑾大修城池却也是事实,如果自己是大辽的掌权者,也会想办法前来破坏。 所以,这话也不可完全不信。 姜武虽说老持承重,但面对辽国大军,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周正才想尽快搞定战马的事情赶紧回去。 至于当驸马之类的,终究也不是自己打拼得来的东西,周正拿起来不放心。 所以他根本就没往这上面想过。 看着一脸急切的李天正,周正沉声道:“陛下,我志实不此,还请见谅。” 李天正看看周正,似是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也不知道说什么。 像周正这号死心眼的人物,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这时,仍不死心的李清儿道:“周大哥,实不相瞒,之前李霸天虽说有擅权篡位之心,但我大夏防务却也都是他支撑的。” “如今,他身死,若是吐蕃、大辽来攻,我大夏可是实难抵御啊。” 听到这话,周正也火了,他站起身道:“公主殿下,人是你让杀的,怎么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李清儿赶忙解释:“周大哥,我不是怪你,我是想说,如果我大夏出了什么问题,今后和你的生意,怕是也难保证。” “所以,我想请您留在这里一年,协助父王争夺军务和朝政,一年之后,如果周大哥还想走,那我父女二人绝不阻拦。” 和李天正相比,这个李清儿就圆滑了许多。 她并没有强硬留人,而是将周正拉向了自己利益相关的一方。 并且,也用成为驸马,变成了帮一年忙。 当然,李清儿是有把握在这一年之内,将周正弄上床,甚至将自己肚子搞大的。 到那时周正就是想走,也走不得了。 若是旁人,怕是不好找到回绝的理由,但周正却只是淡淡的说道。 “公主殿下,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靠别人获得的东西,别人随时可以拿走,只有靠自己挣来的东西,才真的是自己的。” “您说对吧,陛下。” 李天正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他便明白,周正是在讽刺他信任李公仆,凡事都交给他做,自己什么都不插手。 结果李公仆一闹事,他立刻抓瞎。 想到这,李天正红着脸撇过头去,不再理会周正。 李清儿还想说些什么,但就在这时,一旁的慕燕然突然咧嘴道:“小姨妈,忘了告诉你,我流亡到大乾之后,为了活命,已经和周正成亲了。” “现在,我是他的媳妇,看你这样子,总不会想要和你的外甥女共享一夫吧。”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除了蒋英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你们……你们……”李天正指着周正和慕燕然,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周正也是一脸懵,法理上二人虽然算是夫妻,但实际来说,二人狗屁不是。 别说同房,就连饭都没吃过几顿。 不过,以这个由头搪塞溜号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周正点头道:“不错,我二人……我二人确已成亲。” 看着慕燕然的那张娃娃脸,周正实在有种犯罪的感觉。 但为了回去,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李天正也不可能真的让自己的女儿去和自己的外孙女抢男人。 无奈他也只能说道:“罢了罢了,既然你真不想留,那便算了。” 李清儿虽看得出二人的言语之中有些猫腻,但她也知周正心意已决,再说也没什么用处。 想到周正口中的那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李清儿的眼中便燃起了三分斗志,她咬牙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为难我侄女婿了。” “侄女婿,我敬你一杯酒。” 李清儿端起了酒杯。 周正心道:好家伙,这就给我把辈分降下来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能混过去,爱叫啥叫啥。 “先干为敬。” 周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清儿同样将杯中酒喝个精光。 …… 干了这么大的事情,三人自然不可能再住客栈。 李天正直接将李公仆的家抄了个精光,然后重新修缮了一番,当做府邸送给了周正。 并且昭告天下,封周正为护国公。 虽说周正并不打算留在西夏,但有了这一番封赏,也算是拉近了他和西夏的关系,未来西夏如果有什么事情,他也不好意思坐视不理。 至于慕燕然。 李天正几次想要让她留在宫中住上一段时间,但慕燕然却拒绝了。 而她的身份又极为特殊,李天正也不好封赏什么,最终也只能赏赐了一张西夏皇室的随身腰牌,有了这东西,在西夏基本上可以横着走。 至于蒋英,李天正也给了个护国将军的封号,并赐了一所宅院,虽不及周正的封赏厚重,但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 看着眼前偌大的宅院,周正笑着道:“现在是护国将军了,有什么想法?要不要留在这。” 说实话,就现在的情况而言,留在西夏对蒋英来说确实更有前途。 毕竟,周正也才只是个掌管三千人的游击将军,跟着他最多当个百户千户什么的,而留在这,起步就是个将军。 周正虽然是半开玩笑说出来的,但却并不算是试探。 如果蒋英有心留下来,周正也绝对会支持。 然而,蒋英在听到周正的话后,头摇的和拨浪鼓似得。 “不不不,西夏这破地方,我才呆不惯,再说了,我爹要是知道我留在这当官,怕是能把我的腿打断。” “再说了,我自己几斤几两还不清楚吗?若是没你和燕然大姐,我一个人怕是啥也干不成。” 听到这话,周正笑了。 蒋英这人最大的优点之一便是有自知之明,绝不头铁。 上次被那个叫李仁贵的家伙堵住,他也是先虚与逶迤,之后再找个机会耍了这些人一番,再飘然而去。 这一点,倒是和何必有几分相像,只不过,他没有何必那般油滑罢了。 “也好,西夏虽好,但终究不是属于我们的地方。” “跟我回大乾,等到建功立业,也少不了你封候拜将!” 蒋英一听乐了,他对着周正拱了拱手道:“如此就多谢,老大了!” “哈哈。” 就在这时,慕燕然匆匆的跑了过来,她一脸慌乱的说道:“不好了,那个老秃驴说的是真的。” “西夏朝廷刚收到消息,辽国派兵十万南下,如今镇北关已经被围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归来 怕什么来什么,之前周正便想过这种可能,但当真正听到辽军南下的时候,周正还是心中一紧。 镇北关的军力周正清楚的很,防守有余攻击不足。 再加上陆瑾擅长的便是守城,所以他必定不敢和辽军野战。 而辽军如果堵住镇北关,再以小股部队逐个拔除各个军屯的据点,那陆瑾几乎没有任何应对手段。 如果强行野战,以陆瑾的指挥能力,估计会全军覆没,甚至镇北关都要丢。 而冯之舒等人也必死无疑。 想到这,周正是一刻也坐不住了。 他看向慕燕然和蒋英道:“你们两个能不能把四千匹马带回去?” 蒋英还有些犹豫,但慕燕然却斩钉截铁道:“可以,有我在不用担心。” 周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如此,便就拜托了。” 不管怎么说,慕燕然也是李天正的外孙女,有她在马肯定是没问题的。 叮嘱完慕燕然,周正又看向,蒋英:“蒋英,你带着你的护国将军令牌回草原和他们汇合,之后带着他们一起来这里,等着战马凑齐之后,再一块回大乾。” 此话一出,蒋英当即便道:“老大,国家有难,你不带我等上阵杀敌,怎么能让我们在这待着?” 周正拍了拍蒋英的肩膀道:“如今这种情况,一个人回去和四百人回去没有太大区别。” “我回去之后,也只是回白沟屯,把人全都撤到雁荡山上,其他我也做不了太多。” “你们留在这里,才能带回战马去,我们才不枉这一番辛苦。” “再说了,北辽此次南下,目的也绝不是攻城略地,而是要拔除陆瑾所修建的那些据点而已。” “若真的让他得逞,那我们就更需要战马来组建骑兵。” “这样才能和他们进行正面交锋,蒋英,你明白吗?” 周正一番话说的蒋英哑口无言。 最后,慕燕然又补上一句道:“明白说了吧,你这种人回去意义不大,让他一个人回去便是,你留在这帮忙收拾马匹,所发挥出的作用会更大一些。” 这话虽说比较直白,但也是周正的真实想法。 如此蒋英便也不再坚持。 他对着周正拱手道:“老大,我知道了,你尽管去,我一定跟着大姐把咱们的马全都牵回去。” “嗯!”周正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好,我走了。” 末了,周正又对慕燕然道:“代我向陛下和公主道别。” 说完也不等慕燕然答应,他便快步离去。 镇北关距离西夏便有一千里路,西夏边境再到都城又是七八百里。 此番长途跋涉,至少也需要十天时间。 就是不知,白沟屯那些人,能不能坚持到自己回去了。 一路向东狂奔出城。周正可谓是快马加鞭。 与此同时,镇北关下也是战马奔腾。 这些马匹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让城楼上的陆瑾两眼发昏。 之前陆瑾一直在南方和倭寇作战。 那些小矬子也就能欺负欺负老百姓,真碰上有兵卒驻守的坚城立马歇菜。 他便是之前占了坚城的便宜,消灭了数千倭奴而一战成名的。 并且他还将自己成功的经验在江南地区进行了大规模推广。 许多城镇甚至是村落都开始修筑城池或者城寨,如此一来,倭寇面对这些铁桶阵自然就歇菜了,以至于现在倭寇进犯江南地区的次数大幅度减少。 来到镇北关,陆瑾想着北辽的骑兵应该和倭寇差不多,于是便照搬了之前的理论,开始广修建据点。 打算依靠这些据点来防备北辽骑兵的偷袭。 按理说这种想法不能算是错的。 如果这些堡垒和城池全部修建完成,整个镇北关的关口城墙连成了一片,那镇北关可就真的是铁桶一个了。 不管你从哪个方向进攻,旁边的堡垒总能派出兵力从侧翼进行袭扰和支援。 等把士气消耗的差不多了,镇北关的主力,也基本上来到了。 到时候,想要打赢可就简单多了。 然而,陆瑾聪明,耶律宏图也不傻。 当了几十年的太师,陆瑾这点想法在耶律宏图面前一眼便被看穿了。 不过他也并未生长,而是暗中积蓄力量,等待着陆瑾将城池修的不上不下的时候,选择了大举进犯。 和倭奴不同,辽军的骑兵机动性实在是太强了。 尤其是小股骑兵的游击战术,看到人就打,打得过就把人杀了。 打不过就走,谁也拦不住。 而且,在野战方面,骑兵天生就是克制步兵的。 偏偏陆瑾手下就多是步兵。 不管是谁受到攻击,一旦有人派兵支援,那必定会遭到对方的围点打援。 当然,这些人可能不知道游击战和围点打援等名词,但他们干的就是这种事。 面对这些来去如风的骑兵,就算骄傲如陆瑾也是第一时间向朝廷发出了求救信,并且收拢了所有残兵,固守镇北关, 至于其他军屯,他实在是顾不上了。 就在陆瑾沉声对策的时候,一支雕翎箭自骑兵群中“嗖”的一声,射到了城墙上。 陆瑾面不改色,而他身边的将官则赶忙说道:“爵爷,这里危险还是赶快下城墙吧。” 陆瑾不为所动,他淡然道:“贼军兵临城下,我身为大乾的侯爵,又怎能做缩头乌龟?” “不走,哪里也不走,就在这守着。” “传令下去,所有军卒轮流守城,军中百户以上的官员,自即日起,吃喝拉撒全都要在城墙上。” “哪怕是死了爹,也不能下城墙。” “谁敢下城墙一步,即可诛杀。” “是!”一众军官纷纷应声。 之前的林业因为根基不牢,所以在任期间未能大刀阔斧的对镇北关进行改革。 然而陆瑾却不一样,身为勋贵随随便便能够任免官员,反正他兵部吏部都挺熟,只要敢和他作对,别说官职,就连退休金都能扣了你丫的。 经过他这段时间的整治,目前镇北关情况好了许多。 有能力,且懂得向他表忠心的人得到了提拔。 只会表忠心,但油嘴滑舌,没什么能力的,统统赶去闲职。 不表忠心,还没能力,就在军中混吃等死的人,统统滚蛋。 陆瑾一声令下,整个镇北关的防守能力又上了一层台阶。 所有军官衣不卸甲的守在城墙上,各种防守军械都已经备齐,就等着北辽军攻城送死了。 然而,城外的那些辽军骑兵,却丝毫没有向前冲锋的意思,与之相反,他们尽力的和城池保留距离。 只是一边吆喝,一边挥舞着手中兵器。 看到这一幕,陆瑾更加头疼了。 他所学的战术,全都是在对方进攻,自己防守时奏效的。 现在对方不进攻,他是一点办法没有。 当然,主动出击他也是想过的,但很快又被他否了。 以他们军队的战力和数量绝对不是对方的对手。 如果真出城野战,那才是昏了头。 也幸亏之前陆瑾下令准备了不少粮食,暂时还能撑一段时间。 不然的话,单是围城都能围死他们。 辽军大营之中。 耶律飞郑重其事的向耶律宏图请战道:“太师,南下拆毁白壁关的任务请让我去吧。” 耶律宏图深深地看了耶律飞一眼,随后道:“还是忘不了那个叫周正的小子?” 提到周正,耶律飞顿时开始咬牙切齿。 之前被周正生擒,逼得耶律宏图用一百里疆土才将自己赎回来。 这对贵族出身,从小便深通兵机的耶律飞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前些时日他回到大辽都城一趟,结果也受了不少嘲弄。 一气之下,他便又回到了这里,并打算寻找时机一雪前耻。 万幸,他并没有等太长时间,便遇到耶律宏图带兵南下。 而他们埋伏在大乾的探子也早已将镇北关各个军屯军官的名单清理出来了。 周正距离白壁关不远,耶律飞自然想要再去那里,将自己的耻辱洗刷掉。 所以,在听到耶律宏图的话后,耶律飞毫不掩饰自己的仇恨和愤怒道:“太师,不杀此人,我永无宁日!” 看着耶律飞那近乎疯狂的模样,耶律宏图的目光深处,闪过一丝失望。 他并不是因为耶律飞想要复仇而失望。 与之相反,有仇必报,更显男儿本色。 但此时的耶律飞,却已经为了报仇而失去理智了。 这是一种十分危险的情况,哪怕他占据绝对优势,但如果这一点被敌人抓住,再精心布下陷阱,耶律飞别说报仇,他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未知数。 如今的耶律宏图已经年过五十,他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所以他才想临死之前找个接班人, 耶律飞正是他最看中的将官之一,不然也不会用一百里疆土将其换回来。 想到未来整个大辽的重担都要交到此人手里,耶律宏图的心思便变得深沉起来。 他深深地看了耶律飞一眼,然后道:“不必了,此事还是让萧渊去吧。” 此话一出,耶律飞当即暴怒:“太师,这是为何?” 他越是如此,耶律宏图便越是失望。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罢,耶律宏图摆了摆手便示意众人离去。 耶律飞虽心中窝火,但也不敢对耶律宏图发作,无奈他也只能退下。 走出大帐那个名叫萧渊的粗犷汉子拍了拍耶律飞的肩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别太在意。” 萧渊跟随耶律宏图多年,对他的脾气早已摸透,之前他便看出了耶律宏图有意培养耶律飞,不然也不会让他带着几万人去大乾边境震慑。 之后又用一百里疆土将耶律飞换回来。 如今,拒绝耶律飞的请战,也算是一番敲打。 萧渊不好对耶律飞明说,所以便安慰了两句。 只可惜,这两句话落到耶律飞耳朵里,却像是一种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嘲讽。 很快,萧渊带着几千人离开大营。 耶律飞则将自己的拳头重重的打到了一旁的木墩子上面。 “混蛋。” …… 不止是白壁关,围住镇北关之后,周围几十个军屯全都受到了,辽军的攻击。 一些军屯战力弱小,直接被辽军屠杀了个干净。 他们所囤积的粮食也被辽军全部打包收下。 一些大的军屯,堡垒修建的比较好,小股辽军无法攻破,还能坚守一段时间。 但被攻破也是迟早的事情。 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这些堡垒完全就是一个个棺材,出不去,只有死。 自西夏一路往东,枣红马的马力发挥到了极致。 周正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赶路。 而枣红马的体力居然跟得上,速度丝毫不见减缓,只是战马身上的肥膘渐渐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渐渐突出的筋骨。 五天之后,周正来到了西凉关。 花了一些银两过关之后,周正便继续风尘仆仆的向着镇北关一路狂奔。 六天之后,已然满脸泥垢的周正,终于来到了邢州。 此时的邢州早已没了之前安宁的景象,到处都是逃难的灾民。 周正手持长枪随便拦住一名灾民道:“站住!” 因为连夜赶路,此时的周正双眼布满血丝,看上去十分吓人。 那灾民本就吓破了胆,看到周正后,立刻跪了下来道:“饶命,饶命啊!” 周正两眼一瞪看上去更加吓人了。 “站起来,我问你,辽军打到什么地方了?” 那人先是一愣,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此人不是辽人,与之相反,他倒有可能是打辽人的。 于是,他赶忙说道:“已经到白沟屯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过来了。” 此话一出,周正立刻猛踹马肚子再次开始了狂奔。 这次他还没走出多远便见十几名辽军骑兵怪叫着向那些百姓杀去。 这些人追上他们之后,手起刀落便是一条人命。 “娘,娘你醒醒啊!” 一名五六岁的小女孩摇晃着他母亲的身体,试图将已经被斩断喉管的母亲唤醒。 她越是如此,旁边的辽人便越是兴奋。 “来来来,我送你去见你的娘亲。” 说话间,一名辽军骑兵纵马狂奔后,一个海底捞月便将那小女孩抓了起来。 “放开我,大坏蛋,放开我……” 辽人士兵根本不理,而是借着战马的冲劲用力向天上一抛。 “来来来,看谁射的多!” 一声吆喝,早已准备好的其他辽军士兵当即张弓搭箭,对准了半空中的小女孩。 嗖嗖嗖! 十几支箭矢满天乱飞,至少有一半射中了女孩的身体。 其中一支甚至从女孩的眼睛射入从后脑穿出。 落地之后,箭矢贯穿头颅的女孩还在惨叫着向她母亲爬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怎么就这点东西? 一群辽人士兵看着女孩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全都大笑的起来。 甚至还有人在打赌女孩能不能爬回妈妈身边。 终究是脑部被贯穿,小女孩已经必死无疑,一切的动作都只是本能的反应,在爬行了一两米距离后,小女孩抽搐了几下彻底没了声息。 看到女孩死去,赌赢了的辽人立刻发出欢呼,赌输的则垂头丧气。 他们纷纷化愤怒为力量,向着周围其他百姓杀去。 就在这时,这些人惊奇的发现,远处一名身穿汉人服饰,满脸泥垢狼狈不堪的家伙,正骑着一匹瘦马向自己冲锋而来。 “咦?竟有人前来寻死。” 一名辽军士兵指着远处的汉人说道。 “兄弟们,看谁宰了他,下次再遇到漂亮姑娘,谁先享用。” 说罢,那骑兵带头向对方冲去。 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纷纷策马扬鞭跟了上去。 双方的战马都极为出色,数百米的距离,几个呼吸间便碰到了一起。 辽军举起骑兵弯刀向对方斩去。 另一边的汉人也将手中的铁枪抬了起来。 二马交锋而过。 辽人骑兵直接被铁枪穿成了糖葫芦,只留下一匹没有主人的战马,继续勇猛的向前冲锋。 抖了抖长枪将辽军尸体甩到了地上。 周正只觉心中似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一路走来,太多的家破人亡,太多的惨绝人寰。 此时的他,实在是不敢想象白沟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如今碰到这支小股骑兵,周正正好拿这些家伙当撒气桶。 一人被杀,原本还在看热闹的那些辽人也纷纷策马而来。 而那人的同伴则已经和周正战到了一起。 辽人擅长使用马刀,在骑兵作战的情况下,马刀迅捷方便,并且有战马的辅助,杀伤力也是顶级的。 只可惜,他们这次碰上了周正。 几名大辽骑兵向周正挥刀杀来。 周正轮动铁枪直接硬砸了过去。 叮叮当当一阵金铁相交的脆响,这些人手上的马刀尽数崩裂。 紧接着,周正长枪连出,马上的几名骑兵全部被杀。眨眼间又是七八匹无主的战马退出了战场。 与此同时,剩下的那些辽军骑兵也赶了过来。 此时就算傻子也能看出周正不是好惹的。 为首的一人倒也不头铁,见周正如此生猛,他当即道:“别冲锋了,放箭,给我射死他!” 一声令下十几名辽军士兵便对周正射出箭矢。 看着眼前的箭矢,周正不退反进,继续向前冲锋。 此时枣红马的马力发挥到了极致,全力奔跑之下,犹如一把红色的利剑般穿过了箭矢抛射的攻击范围直挺挺的杀进了辽军怀抱之中。 周正双目充血,此时的他早已没了之前的理智,不管是谁干掉再说。 他每次挥枪,都用上了十二分的力道,只要碰到身上便是骨断筋折,内伤出血。 自从在擂台上和那个叫金鹏上人的家伙打了一架之后,周正总觉得自己体内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 而是每次发动攻击,威力也大了许多。 若是战斗到热血沸腾之际,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还会帮助他调整身体。 周正自然是想到了真气这个概念,但同时他又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对于那些没有经历过科学认证的东西,一直保持着怀疑态度。 而现在这种怀疑在渐渐消退,因为他体内真的有一股子真气在。 对付这些杂鱼,近身之后的周正如虎入羊群一般来回大肆屠杀。 而这些辽军骑兵,平日里欺负欺负老百姓还行,真碰上周正这种硬茬子,这些人直接歇菜。 几轮冲杀之后,除了三名辽军士兵逃窜之外,其他的全被周正当场捅死。 若是平时,他定会追上去赶尽杀绝。 但现在他还要确认白沟屯的情况,所以也只能催马离去。 眼见周正从另一个方向撤离, 那几名骑兵也不再逃跑,而是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周正的背影。 “此人是谁?”一人惊恐的问道。 另一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不知,但这家伙也太猛了,若非我们几个跑得快,怕是都会成为他的枪下亡魂。” 突然,有一人瞪大了眼睛道:“哎哎哎,我记起来了,此人不是别人,就是之前连杀我辽国九员大将的周正。” “周正!”其他两人一惊。 此时的周正,在大辽比在大乾还有名。 他在赌约上一穿九早已成了辽人的耻辱。 许多有志之士,都想宰了周正,来洗刷这项耻辱。 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现在周正就在三人面前,三人却已经不敢再上前半分。 哪怕是跟踪也不敢了! “若是此人倒是没错了,走我能回去告诉耶律飞将军,他曾说过,谁若是能找到周正线索,立刻赏银一百两,官升一级。” “我们几个赶快去吧!” 说完,三人便急急忙忙的向着大营方向离去。 而这片平原上也只剩下满地的尸体。 有汉人的,也有辽人的。 …… 一路狂奔回到白沟屯,此时这里已是满地尸体。 看到这一幕,周正心中巨震。 “难道……” 周正不敢再想,但往昔的一幕幕却如跑马灯一般不停的在眼前浮现。 雪日的初相遇。 丈母娘的撮合,冯之舒的娇羞,岳父老爷的开明和虚心。 自己姜武、姜瑶、朱洪、徐裴…… “驾!” 心中千万种情感最终化作一声怒吼。 枣红马继续向前。 越往前走尸体越多,周正不敢看尸体的模样,生怕看到那些朝夕相处的熟人。 一路回到白沟屯内部,然而这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房屋被焚烧,水井被填埋,甚至就连田地,也被战马所破坏了。 周正心中怒火更盛,他站在家的位置瞭望四周,入眼之处满是残垣断壁。 “这帮混蛋,百姓都杀。” 周正怒骂。 其实,这一点周正倒是误会辽人了。 他们杀百姓也是分情况的。 如果像北燕那种,战败了对方能继承他们所有的土地和人口。 那辽人自然不会大型屠戮。 但现在,耶律宏图的命令是拆毁所有,大乾境内的违章建筑和乱搭乱建。 如此便没有占领这片地方的可能性。 所以这些人才会毫无底线的对百姓进行屠杀。 不过无所谓了,杀人就是杀人,唯一弥补和解除周正愤怒的办法便是血债血偿。 “得找个有实力的家伙。” 短暂犹豫之后,周正便想到了宁五。 此人需要功劳向老爹交差,而且他没什么能力,也不会抢话语权。 只要自己能带着他的人立下功劳,那他便绝对没有二话。 当然,他缺点也是有,那就是他麾下军卒战斗力不强。 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自己多操点心,干掉一些辽军的小股部队,就是算是成功了。 想到这,周正再次驱动马匹想要去找宁五看看。 然而,之前极为听话的枣红马这次却有些不听使唤了。 任由周正如何挥动马鞭,枣红马就是不走。 不仅不走,他还不停的向着雁荡山的方向长嘶。 周正急道:“祖宗啊,怎么早不掉链子,晚不掉链子,偏偏这时候掉链子啊! “兄弟,再用把力气,等到了地方,我让你吃最好的草料!” 然而,就算周正使用了美食诱惑,这马依旧不动。 不仅不动,他甚至还又向雁荡山长嘶了一番。 看那意思好像是在说,老子是雁荡山的马。 让你骑了这么久也够意思了。 现在我都到家门口了,还不让我回去,爷这次不伺候你了。 虽然心中窝火,但毕竟是栽自己走了上山里路的宝马良驹,周正还是没忍心再打。 他翻身下马说道:“好了,你回去吧,替我向你的主人问好。” 说罢,周正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之前和那些辽军激战的时候,他缴获的十几匹马,只可惜他只有一人,所以也只能放弃。 如今枣红马不听使唤了,周正也只能来到这碰碰运气。 他运气也还凑合,很快便找到了一匹精壮的战马扬长而去。 而枣红马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停的甩着鼻涕,似乎在说:“这傻帽,真是不可理喻。” 停歇片刻,枣红马便向着雁荡山方向离去。 辽军营帐之中。 当耶律飞得知周正在白沟屯出现之后,他再也安奈不住复仇的心思,立刻找到了耶律宏图道。 “太师,之前让我军吃了大亏的周正已然出现在了白沟屯,请拨给我五百精兵,我定能将此人生擒活捉!” 听到这话,耶律宏图眉头一挑。 之前萧渊荡平白壁关附近军屯的时候,并没看到过周正的身影,并向耶律宏图打了报告。 耶律宏图只以为周正是嗅觉灵敏,主动躲了起来,现在他突然出现,这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谁告诉你这件事的?那周正又带了多少人马?” 耶律飞挺着胸脯说道:“是我的几名手下在附近劫掠,正好碰到了他。” “他只有单枪匹马,且蓬头垢面,显然是长途奔袭才来到这里的。” “对付这种人再简单不过了!” 若是一般将领听到这话估计也就让耶律飞去了,反正五百骑兵也不多。 但耶律宏图却不一样,他抓住了耶律飞话语中隐藏的信息问道:“你的人和他交过手了?战果如何?” 此话一出,耶律飞瞬间呆滞。 他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几十个人让周正杀得只剩下三人逃了回来。 于是便随口敷衍道:“伤亡了一些,不过得知了此人消息,也不算坏事。” 耶律宏图知道他的性情,若是占了便宜,哪怕只是伤了周正一下,他怕是都已经眉飞色舞的向自己表功了。 想到之前在镇北关下看到的那名青年的身影,他便觉得心中一阵忐忑。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只有今早除掉才能以绝后患。 对付这种人,耶律宏图是有心思自己出战的。 但前几日镇北关的大军曾出城对他们的营地进行了偷袭。 虽说偷袭未能成功,但也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和周正这个未来的麻烦相比,镇北关才是眼前的重中之重。 他们已经在着手清理镇北关附近的城池和堡垒了。 一旦镇北关的大股援军出来,他们怕是要功亏一篑。 于是耶律宏图拉着耶律飞来到了地图旁说道。 “现在白壁关附近唯一还在坚守的堡垒就是这个黄耳营。” “听说这地方的屯长比较富裕,堡垒已经修建完成了,且十分坚固。” “萧渊正在率军猛攻,但一直受挫。” “我打算让你去帮他攻城,等拿下黄耳营之后,你再带人去搜寻那个叫周正的下落。” 如果是平时,耶律飞自然会看出耶律宏图是本着断绝周正所有通路,再瓮中捉鳖的计策。 但现在的他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只想找周正复仇,其他的根本不想。 耶律宏图让他先要帮那个叫萧渊的家伙攻城,这对耶律飞来说自是无比难受。 但他也知道,耶律宏图绝不是那种讨价还价的主。 于是他也只得说道:“好,我这就去拆了那个叫黄耳营的军屯。” “然后再生擒那个叫周正的家伙献给太师。” “您就瞧好吧。” 说罢耶律飞便清点人马去了。 耶律宏图看着他毛躁离去的背影,暗自摇头。 “看来那个叫周正的家伙,真的在他身体内种下了心魔。” “只希望,在亲手杀死那家伙之后,耶律飞能恢复过来吧。” “唉!” 无尽的失望化作一声长叹离去,耶律宏图又回到了地图旁。 在地图上镇北关是被人用红点标注的。 其他小的据点,全都是黑点, 而除了由大乾官军镇守的据点之外。 地图南方还有一个较大的红点。 那是一座山。 山脉并不大,只有五六十里,但地形却极为复杂。 其名曰:雁荡山! …… “娘的,这次怎么就送了这点东西?” 张桓手持长矛指着一个北辽的运粮兵首领喝骂道。 在他背后,数不清的人影正在搬运车上的粮食往雁荡山上走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十分重要的人 那运粮兵被这操着燕人口音的黑脸大汉吓得瑟瑟发抖。 “爷,我们每次从这路过都要被你们抢,现在我们太师都只让我们运送一天的补给。” “结果……” 张桓还想逼问,这时朱洪快步跑了过来道:“老张别废话了,赶紧走了。” “好嘞,这就来。”说罢,张桓将手中长矛猛的向前一刺,那名辽军士兵当即毙命。 杀了此人,张桓左右巡查了一番,确定没有活口之后,便快步向着山上跑去。 山林之中,人头攒动。 许多人都在往山上搬运粮草,不过这些人可不是雁荡山上原有的土匪,他们全都是白沟屯的兵卒和百姓。 见朱洪和张桓归来,在山林中等待的姜武随即道:“怎么样?” 张桓乐呵呵的说道:“别提了,莫叔,不!莫爷造出来的火枪就是好使,躲在山林之中,一顿乱射,那些辽军骑兵全都跑了。” “剩下一些步卒也被我们宰了个精光,车子全都烧了。” 姜武闻言也长舒了一口气。 虽说之前已经成功过无数次,但每次派人出去,他总是提心吊胆的,毕竟现在白沟屯就这些战力,损失一人,都足矣让他心疼半天。 所以他给朱洪等人制定的战术便是放冷枪。 看到运输队从山下经过,便躲在山林之中乱枪扫射,把对方打退了之后,再拿粮食。 经过这段时间的劫掠,已经有十几支辽军的运输队栽在火枪手上了,其中甚至还有两名辽军的高级将领。 而姜武等人也抢到了不少粮食,别的不说,他们这几千人起码够吃的了。 见人都回来了,姜武也大手一挥道:“走,回山寨。” …… 曾经黑煞虎所居住的山寨,已经变成了雁荡山土匪团伙的临时指挥部。 姜武、江九儿、刘老五等雁荡山的一众英雄好汉齐聚一堂,共商抢劫大计。 看着那满满当当的仓库,刘老五惊叹道:“人多就是好办事啊?” 旁边一个大秃瓢也是连连点头:“对对对,之前咱们接受九儿姐的联合邀请,还真是对了,要不然,老子的下场比那金钱豹好不到哪去。” 刘老五笑着摇头道:“哪有什么金钱豹?死豹子还差不多。” 此话一出,二人同时大笑起来。 这个刘老五便是之前捞过界被江九儿敲打的那人。 大秃瓢则是雁荡山有名的土匪头子之一——秃头鹰。 刘老五还好,距离江九儿比较近,所以大多数都是听江九儿招呼。 而秃头鹰和二人口中的金钱豹,也多听黑煞虎的命令。 后来黑煞虎死后,江九儿先是联合山上所有的土匪耍了周正一套。 在表现出自己能力之后,她便邀请雁荡山各部首领共同商议联合抢劫,共同指挥的问题。 一些人觉得黑煞虎都死了,现在雁荡山就数江九儿势力最大,且江九儿平日里为人比那个喜欢吃独食黑煞虎不知强多少,所以便也答应了下来。 剩下的人则觉得江九儿终究是一介女流之辈,跟她混没什么前途,所以便没答应。 当然,周正离任之前不搞抢劫的规矩他们还是遵守的。 一来周正比较狠,和他较劲没什么好处。 二来,江九儿也下了话,真要是干了,便是和她过不去,没有人会想在这个时间找麻烦。 所以,雁荡山便也消停了这段时间。 直到一个月前辽军南下。 姜武刚收到消息之后,着实还有些慌乱。为了防止军心动摇,他也不敢找旁人商议,无奈也只能去找冯之舒,想问问她的意思。 正巧,江九儿也在她家串门,当得知辽军南下,江九儿立刻判断出陆瑾没有实力与之野战,如此一来各个军屯便成了辽军骑兵的粮仓。 他们不管是机动性还是战斗力,都远不是辽军的对手。 于是她当即提议将白沟屯的那些人全都撤到雁荡山里。 姜武初时还有些犹豫,毕竟一个是官兵,一个是匪徒。 若是传出去,名声怕是不大好。 关键时刻,还是冯之舒下了决断,她说道:“天大地大,人命最大,如果辽军杀来,白沟屯这将近三千条人命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与之相比,撤进雁荡山根本不算什么。” “就算有人追查,也可以说是恰好进山剿匪了。” 听完冯之舒的话,姜武也不再犹豫,他立刻下令,白沟屯所有军民立刻进山剿匪。 而江九儿也很够意思,直接将黑煞虎原来的山寨让了出来,另外还划分出了不少中立地区,让他们居住。 就这样,姜武便在雁荡山驻扎了下来。 刚开始,那些土匪们还有些不乐意,毕竟姜武他们是官兵,如果让这些人摸清了雁荡山的地形,那土匪们可就危险了。 但还不等他们找茬发表意见,辽军便来了。 这些人在山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土匪们虽说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杀人也好,抢劫也好,都是来个痛快的。 而那些辽人丧心病狂的虐杀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让土匪们不由得想到了上山之前的自己,似乎也是如那些惨死在辽人铁蹄之下的百姓们一般,弱小无助。 于是,许多头领便抛弃了内部矛盾,开始将矛头一致对外。 以刘老五秃头鹰为首的众人找到了江九儿,要她带头杀辽人。 江九儿也早有此意,双方一拍即合,当即将所有土匪团队的人手集合了起来。 最终七凑八凑的,江九儿手下竟凑到了五六百人。 而除了秃头鹰和刘老五等人,还有一些人找到了同样势力破大的金钱豹。 他们想要金钱豹挑大旗跟着辽人干仗。 经常追在黑煞虎屁股后面拍马屁的金钱豹。 在听到周围人的吹嘘之后,逐渐有些飘飘然了。 于是,他脑门一热,当即做出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下山,找辽军死磕。 其他头领也热血沸腾,一起跟了过去。 要说这个金钱豹愚蠢,其实他也留了点心眼,那便是他所死磕的那支辽军队伍人数不多,只有二三十人的样子。 而他手下,也足有二三百人。 兵力比十比一,这不是怎么打怎么赢? 于是,一场鸡蛋碰石头的闹剧便开始了。 金钱豹带人冲锋,辽军见到后立刻发动了反冲锋。 仅仅一个回合,为求速胜的金钱豹便被辽军一刀砍下了脑袋。 头领都挂了,剩下的人立刻作鸟兽散,开始逃命。 而辽军也肆意虐杀着这些土匪。 最后,要不然江九儿带人赶到,掩护他们进山,这些人,还不知要伤亡多少。 从那以后,雁荡山上便只有江九儿这一方势力说了算。 正巧,这时辽军的大股部队开始集中攻击黄耳营。 而想要从镇北关到黄耳营,无论怎么走,都要经过雁荡山周围。 如此可就比较惨了。 以前和周正的约定只是限定不抢劫汉人商贾,如今他们抢辽军的运输部队,可是没有半点心理压力。 而在江九儿的出色指挥之下,这些土匪总能在消耗极少代价的情况下,抢到许多东西回来,这也极大的增加了江九儿在土匪们心中的声望。 至于之前让白沟屯众人上山的事情,便没人再反对了。 而姜武自然也没闲着。 要知道,黑煞虎占据的山头可是整个雁荡山位置最好的地方。 视野开阔不说,下山的路还很容易走。 不管是攻击还是撤离都十分方便。 于是姜武便四下派出探子探查辽军运输队的情况,只要对方人数合适。他便找机会开抢。 如果人数多一些,便联合江九儿共同出手。 如果再多一些,他们便沿途袭扰,哪怕不抢,也要想办法把辽军的粮草破坏掉。 终究是正规军,这些人的战力可比那些土匪们强太多了。 那些辽军在同数量的死磕之下根本不是对手。 就算人数多一些,面对隐藏在密林之中放冷枪冷箭的士兵们,辽军也毫无办法。 可偏偏,去黄耳营就是要走这条路。 对此,就连耶律宏图都头疼不已。 攻城的萧渊更是时不时断粮,搞得他几个攻击全都以失败告终,不然小小一个黄耳营,他早就踏成废墟了? 而此时,再次满载而归的姜武遇到了一个问题。 那便是战利品实在是太多,仓库都放不下了。 看着这些堆积如山的物资,姜武也忍不住苦笑。 他长这么大,只过过穷日子,还从未因为粮食等物资太多而发愁。 “姜叔,实在装不下了,若是丢在地上,没几天就发芽了。您还是赶快想想办法吧。”负责清点的庞春一脸苦色道。 姜武两手一摊道:“仓库就这么大点地方,我能有什么办法?辛辛苦苦抢回来的,总不能丢了吧!” 这时,张桓凑上来道:“依我看,把这些粮食全都发下去,让他们都自己想法安置,怎么样?” 庞春闻言连连点头:“对,这是个好办法,让他们自行安排,这样就不用咱们操心了。” 姜武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于是也只能点头同意。 随后,朱洪和张桓二人便开始安排人,将这些粮食给百姓们均分。 拿到粮食之后,那些百姓们一个个喜笑颜开。 这些人长这么大,要么是向官府缴纳粮食,要么便是辛辛苦苦自己来种粮食。 没怎么干活,便能分到这么多粮食的好事,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 “如果一直在山上当土匪该多好啊!” 一名稚童发出如此感慨,旁边他老妈听后当即就是一巴掌。 “小兔崽子,还学会不劳而获了,赶紧找你庞师父学认字去!” 解决完了仓储问题,姜武便想要回屋休息一会。 根据情报,晚上还有一支运粮队会从山脚下经过。 为了保险起见,这次他要亲自带队去抢。 就在这时,只见江九儿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了山上。 姜武见状立刻抖擞精神迎了上去。 “江大当家的,怎么突然过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江九儿脸上戴着狐狸面具,眉眼间满是笑意:“姜屯长不必客气,既然在山上大家便都是自己人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对吧!” “哈哈。”姜武干笑两声并未搭腔。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兵,和土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好说不好听。 甚至刚才二人那番客套,听在旁人耳朵里面也只有四个字——官匪一体! 不过也无所谓了,活命嘛。 对于姜武的干笑,江九儿也并未在意,而是左看右看道:“哎,小舒姐呢?怎么不见她?我今天来这可是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她呢!” 江九儿经常来串门,姜武早已见怪不怪。 至于那天大的好消息,姜武更是不以为意。 对现在的姜武来说,最好的消息不外乎是辽国退兵。 不过,看现在这情形,如果不打场硬仗,估计是没影的。 “这几日缴获有些多,我请她帮忙盘查一下账目,就在那间屋子内。” 姜武指了指一间南北透亮的屋子说道。 江九儿闻言拱手道谢,末了她又补上一句道:“姜屯长,难道你就不想听听这天大的好消息?” 姜武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你们女孩子家的事情,我个老头子就不掺和了,快去吧!我还有点事。” 江九儿玩味一笑,说道:“好的姜叔,那等以后,你可不能埋怨我啊!” 说罢,江九儿又蹦跳着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姜武暗自摇头:“多么好的姑娘,怎么就上了这条道?可惜,可惜啊!” 一声长叹,姜武大步离去。 而江九儿也来到了冯之舒清算账目的账房。 “舒儿姐,猜猜我今天给你带什么来了?” “又是从那个树上摘下来的野果子吧。”冯之舒拨打着算盘,头也不抬的说道。 自从来到山上,江九儿来找冯之舒的频率更高了。 如今,冯之舒不见人,只听脚步声,便能知道她来了。 见冯之舒还没被自己吸引过来,江九儿随即又透出了一点信息道:“是一则消息哦。” “什么消息?”冯之舒依旧泰然处之。 见状江九儿也不得不放大招了,她神秘一笑说道:“有个人已经回来了,且对你是十分重要的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卖关子 听到这话,冯之舒终于抬起了头:“是谁?” “你猜!”江九儿终于勾起了冯之舒的兴趣,自然不会直接告诉她。 冯之舒闻言撇了撇嘴不再理会江九儿,而是继续低头清算账目。 江九儿见状急了:“哎哎哎,你怎么这样,这可就没意思了。” 冯之舒一边拨打算盘一边说道:“九儿,我很忙的,没空和你逗乐子,要不,你去找瑶瑶玩会?” 虽然冯之舒极力掩饰,但江九儿还是看出了她拨打算盘的手有几分颤抖。 显然这家伙是在强行压制情绪,故意让江九儿主动将事情说出来。 江九儿何其聪明,见冯之舒这般样子,她也故作满不在乎道:“好吧,既然你不想知道,那我也不说了。” “我去找瑶瑶玩去喽。” 说罢,江九儿又迈出了轻快的步子打算离去。 这下冯之舒彻底忍不住了,她将算盘停下,伸出手道:“等等。” 江九儿立刻止步:“着急了?” 平日里端庄大气的冯之舒,这次彻底急了,她怒道:“我急你个大头鬼,快说,不然我撕烂你的嘴。” 看到冯之舒这般样子,江九儿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我看看我看看,这还是我平日里看到的舒儿姐吗?怎么这就着急了?” 被如此调侃,冯之舒也彻底撕下自己的伪装,她快步来到江九儿身旁,对着她的腰眼便掐了起来。 “让你卖关子,让你胡说。” “小舒姐饶命,小舒姐饶命,哎呀,我不敢了,不敢了……” 一番打闹,江九儿彻底服气了。 随后,她一本正经的说道:“今天早上我的那匹枣红马回来了,马都瘦成了皮包骨头,身上还有血迹。” 此话一出,冯之舒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什么意思?周正难道……” 江九儿见状忙道:“哎呀,你想哪去了,如果他真有什么危险,枣红马还能安然回来?那血定是别人的。” “而且,周正应该是听到消息之后,马不停蹄的从西夏赶回来的。” 冯之舒有些焦急道:“那他怎么不来山上……” 话刚出口,冯之舒便知道这是个蠢问题。 他们走的时候又没留下什么线索,周正自然不可能知道他们在山上。 想到这,冯之舒又忙问:“那他去哪了?” 江九儿沉思片刻说道:“枣红马肯定是要回山上,周正没回来,应该是去别处了。” “周围大乾的军屯堡垒基本上都已经被北辽拔除了。” “剩下的只有黄耳营一处,我猜他应该是去哪里了。” 听到这话,冯之舒陷入了沉思。 雁荡山距离黄耳营不算远,但也绝对不近。 再加上四处都有劫掠的北辽士兵,想要派人去找周正,怕是不成。 而黄耳营现在正在被辽军猛攻,周正前去怕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冯之舒忙道:“不行得想办法,把他拉回山上来。” 江九儿闻言两手一摊道:“我也知道得把他拉上山,只是山下辽军实在太多,派人少了就是送死,派人多了,若是引来大批辽军,怕是损失更大。” “所以,我也只能过来找你想想办法。” 平日里冯之舒在周正面前一直都是百依百顺的模样,但离了周正之后,冯之舒则又是个有着独立思考,有主见的女人。 让白沟屯军民撤进山里,便是冯之舒下的决断。 如今,周正遇到危险,冯之舒的脑筋又开始活泛起来。 周正去黄耳营,十有八九是见到山下百姓的惨状以为他们已经死了,所以便想要去黄耳营找援兵来报仇。 若是如此的话,只要他们闹腾出更大的动静,那周正必定会回头来山上。 想到这,冯之舒随即道:“九儿,晚上不是还有一批货物要从山脚下经过吗。” “这次咱们两家联手,再将动静折腾的更大一些,让周正知道咱们这的情况,他自然就会回来了。” 听到这话,江九儿也是瞬间明白了冯之舒的心思。 她拍手道:“好办法!” “他回来了没来找我,定是没料到白沟屯的人,都已经撤到了雁荡山。” “只要我们让他知道了这件事,他必定回来。” 说干就干,冯之舒随即道:“姐姐稍后,我这就去召集人马,这次定要将那些辽人杀个人仰马翻!” 黄耳营。 看着城下黑压压一片辽军士兵,宁五便觉头皮发麻。 论军事才能,他几乎是幼儿园水平。 平日里最大的能耐也就是搞点赚钱的生意。 当然,他也没什么享受的欲望,赚来的钱除了日常花销,剩下的大多都投到军屯里面了。 这次陆瑾号召所有军屯修建堡垒,宁五为了积极表现,不仅把陆瑾拨下来的钱全花了进去,甚至他还把自己的私房钱也用上了。 所以,他这堡垒修建的真如铁桶一般,这些辽军几千人进攻了十几天,一点进展都没有。 现在,军粮又经常断顿,以至于辽军主将萧渊一个头两个大。 尽管今天勉强发动了攻击,但军队的士气也有很大的问题。 士兵们攻击受挫之后,便不再发动冲锋。 任由各级军官骂遍了祖宗十八代,依旧不动。 这可以理解,毕竟辽军的作战方式便是以战养战。 通过战争掠夺的方式,来获取资源,增长士气,发泄欲望。 以辽军的战力和机动性,只要双方人数差距不是太大,他们总能占取更多的便宜。 而现在原本的机动作战变成了攻城战。 想要赢,便需要拿人命去填。 而最先发动冲锋的兵卒们,几乎是用自己的性命为后来写修桥铺路。 这就有些过分了。 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凭什么要我们当炮灰,你们抢票子玩娘们? 所以,萧渊不管让谁冲锋,谁都是应付应付,根本不用全力。 对此,萧渊也心知肚明,但他却也没什么招。 辽人就是可以共富贵,但不可以共患难。 他虽然是主将,资历也够,但却缺乏杀一儆百的决心。 以至于攻城节奏一拖再拖,最终弄成了这幅样子。 “太师那边怎么说?” 人没办法了,总会想办法,实在想不出来了,便踢皮球。 将事情推给自己的领导。 萧渊也不例外,攻城受挫之后,他便将此事上报给了耶律宏图。 耶律宏图的回复也十分简单。 他直接将萧渊臭骂一通,随后下令如果萧渊十日之内解决不了黄耳营的军屯,那耶律宏图便解决他。 和老子玩踢皮球,你还嫩了点。 但打不下来终究是打不下来,再加上后来军粮受限,士气越来越低,没办法萧渊只得再次向耶律宏图求援。 这次耶律宏图倒是没臭骂对方,毕竟军粮受限也是事实。 经过思索之后,最终他决定让耶律飞接替萧渊指挥的位置。 这家伙足够杀伐果断,收拾那些老兵油子再合适不过了。 当得知耶律飞要来此之后,萧渊也轻松了许多。 “呼,有耶律飞再此,这些蠢货们必定不敢再阳奉阴违。” “对了,他什么时候能到?” 小兵道:“听说,这次他还带了一批粮草,预计今天晚上,便能送到我们营中。” 一边带兵来援,一边运送这里所急需的粮草,如此一举两得。 “好好好,告诉这些混蛋,停止攻击,明日咱们再好好算算总账。” 另一边,黄耳城内。 见辽军退兵,宁五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旁边的不少军官也全都放松了下来? 此时的黄耳营内,除了宁五。还有刘胜等周围数和逃过来的军屯兵卒。 不然凭借他手下那几百人,无论如何也是守不住的。 看着那些辽人离去的背影,刘胜捏着拳头砸在城墙上。 “娘的,真想带着骑兵和他们战上一场。” 旁边一名将官闻言讥讽道:“周大元帅,辽军正在撤退,何必在这捶城墙,直接带着你的几十个骑兵冲锋便是。” 刘胜闻言大怒。 之前他精心培养的骑兵在率领部众突围的时候损伤不小,如今只剩下几十人。 而辽军虽然撤退了,但依旧保持着阵型。 此时进攻,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显然,这家伙在挤兑自己。 刘胜不怎么读书,自然也不知道什么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见对方主动寻衅,他一记老拳便砸了过去。 砰! “娘的,敢挤兑老子,今天老子就要!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说罢,刘胜便连出重手,将对方打的站不起身来。 旁边人见状赶忙拉架,才算是将二人分开。 这时,宁五上前和稀泥道。 “哎呀,都是为了朝廷效力,大家吵什么?” “有那精力,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守住敌军的下一轮进攻!” “若是城破了,我们全都完蛋。” “难不成,你们到时候还能去阎王爷那争论吗?” 大家终究是住着人家的城池,吃着人家的粮草,所以刘胜和对方都比较给宁五面子。 被一番臭骂之后,二人默不作声。 随后,宁五又硬着头皮将二人分别派去镇守南北两座城门。 有了事情做,二人应该能消停一会。 就在这时,一名兵卒匆匆跑了过来。 “宁大人,这是辽军将领给您的劝降信。” 若是平时,宁五遇到这玩意看都不看便会直接扔了。 可现在情况有些不同。 黄耳营虽还在坚守。但也快到达极限了。 如果城池被攻破,他总要有个退路才行。 想到这宁五随即将剩下的几个头领全都召集了过来。 最后,他才慢慢打开了信件。 信件的内容十分无聊。 先是对宁五等人固守城池的行为予以肯定。 紧接着又吐槽大乾朝政黑暗,一般人想要往上爬,便必须要找后台,送礼行贿等等。 最后,信上礼貌性的说了一句,让宁五等人赶紧投降,不然的话便如何如何。 看着这封书信,一群人都陷入了沉思。 “要不,咱们向这些辽人投降算了。” 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主动说道。 旁边人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托着下巴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以辽人的品行,撕毁契约这种事简直是家常便饭。” “不然,他们也不会无缘无故南下,杀我子民,掳掠财物。” “要我说,直接把这玩意烧了吧。” 这话得到了一些人的支持。 宁五见状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当着众人的面,将那权杖信撕了个粉碎。 而刚才那人,唯恐宁五抵抗的决心不足,临了他还补上一句道:“再传一条军令,不管那个方向,只要有辽军的劝降士兵来了之后,立刻射杀。” “只有这样,才能彰显,我等殊死抵抗之心。” “宁大屯长,如此安排您没意见吧。” 宁五哭笑不得。 你都安排了,还问我有个屁用! 虽然心中窝火,但他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道:“不错,我也正有此意。” “传令下去,只要有人敢靠近城墙,不管男女老幼,立刻射杀,绝不留情!” 此时宁五也完全看开了。 仗打成这样他也算是尽力了,就算最终被杀,他也是尽力而为。 不敢说名垂青史,起码不会让自己老爹难堪了。 然而,还不等宁五的军令完全下达,一名士兵便匆匆跑了过来道:“屯长,城西又一人,说是要见你!” “见我?”宁五皱眉道:“他是来干嘛的?不会是来劝降的吧。” “刚才我已经下令了,谁要是来劝降立刻射杀。” “你回去告诉他,让他带着他的狗赶紧跑,不然必死无疑。” “是!”兵卒应声离去。 这可苦了在太阳底下暴晒的周正。 他来到这的时候,已经通过随处可见的灾民和附近的西夏士兵大概摸清了现在的情况。 辽军看上去虽然十分强悍,还能发动攻击。 实际上他们的士气已经低迷到了极点, 只要找个机会发动袭击,敌军必定不战自溃。 周正的想法是,让宁五带兵从正面进攻,自己则单枪匹马进行袭扰。 只是,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宁五的身影。 反倒是等来了几支冷箭。 “快走,屯长有令,再敢靠近城池,立刻射杀!”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进一出 看着城楼上的士兵,周正一万个无语。 他急道:“你没告诉他我是周正?” 士兵闻言大笑:“哈哈,放屁吧你,周将军和我们屯长是好友,我见过他。” “不说英俊潇洒,起码也是……呃,英俊神武。” “你看看你,像是个从土里刨出来的,还敢冒充周将军!” “赶紧滚,不然宰了你!” 此时的周正也不知是哭是笑了。 他这身装扮,说是游击将军,丐帮帮主都不信。 无奈,周正只得提起自己的镔铁大枪道:“你不认识我,这杆铁枪你总认得吧!” 周正说完,回答他的只是几支箭矢。 且不说那人认不认识镔铁大枪,单是城上城下这么远的距离,别说铁枪,就是抱根火箭城楼上也未必看得清。 无奈,周正只得策马离开城墙。 不管什么说,黄耳营还在手中,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好事。 只是无法和城内取得联系却让周正有些头大。 就在周正头疼之际,只见远处突然出现了十几名辽国骑兵。 在发现周正之后,这些人立刻发出怪叫骑马冲杀而来。 周正见状将长枪一甩,策马便迎了上去。 看来想要证明自己是自己,还是要拿出一些真本事来的啊! 城楼上的士兵们见状纷纷踮起脚尖瞪大了双眼看向城下。 很快双方便碰到了一起。 周正长枪横扫。 巨大的铁枪在和马刀交锋的时候,不管是在长度还是威力上都占尽了优势。 再加上周正体内那源源不断的气力,只要被铁枪碰上,立刻骨断筋折摔下马来。 双方仅仅交锋一个回合,周正便连续挑下五六名大辽骑兵。 战马交错而过,周正甩了甩长枪上的血迹,又立刻回马擎枪杀了回去。 那些辽军骑兵是负责围绕着这里巡视,防止城中人偷袭或者逃跑的。 这种人就类似于后世部队中的侦察兵。 能担任这种任务的,其战力本就比一般士兵强大。 但就算如此,他们这些人却在一个回合之内,被周正刺死这么多人。 为首的一名指挥官还算冷静,他说道:“是个硬茬子,先回大营。” 说罢,他便打算带人离去。 周正那肯放过这些人?他擎枪策马向前追击。 黄耳营的堡垒本就不大,这些人逃跑的方向又是辽军大营的方向。 所以周正很快便追到了城池正面。 城下突然出现这些骑兵,可让城楼上的宁五一脸懵。 “那些是什么人?” 刘胜熟悉骑兵,看了两眼便判明了局势说道:“不知道,不过看这架势,是那个穿着破烂衣裳的家伙,在追杀这些辽人骑兵!” 这下,城楼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而周正也凭借着高超的马术追上了一名辽军士兵。 周正擎枪直刺,辽军士兵侧身躲过攻击后,便勒马挥刀想要接住周正冲锋的劲头反击。 然而,这点把戏在周正眼中还不够看。 只见在对方勒马的同时,镔铁大枪自然砸到了对方的脊背上! 砰! 一声闷响,那人口吐鲜血直接毙命,手中的钢刀也直接飞上天空。 周正凌空接住,随后,对着前方一人便投掷了过去。 噗! 钢刀从那人后心穿过,一口鲜血喷出,那人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这时,原本已经开始撤退的辽军士兵也注意到了周正。 之前打攻城战这些人没什么积极性,但现在看到一个汉人骑兵,追着他们的骑兵乱跑。 这些人顿时来了精神。 奶奶的,论骑兵,我们辽人什么时候怕过你们汉人。 想到这,许多正在退却的辽人兵卒也不跑了,扭头便向周正杀来。 而那些负责巡视的斥候们,眼见有人帮忙,他们随即也调转马头,想要将周正拖住。 负责攻城的士兵虽然都是步卒,但胜在人多势众,且有专门克制骑兵的长枪。 这些人结成战阵对单个骑兵有着绝对的杀伤力。 在所有人看来,这个单枪匹马的孤胆英雄即将落荒而逃。 然而,周正的反应确是与常人不同,他不仅没有后退,反而是加快了速度冲向前方。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是一惊。 怎么,你还打算一个人打上千人不成? 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周正已然和对方的骑兵撞上了。 依旧是势大力沉的镔铁大枪,沾着死,碰着亡。 一轮冲杀下来,除了那个早早便选择暂避锋芒的斥候队长,其余人皆被周正刺于马下。 杀了这些人,周正还不满足,他继续向前冲锋,目标赫然是那些辽军步卒。 眨眼间周正便已经杀入敌阵。 仗着长兵器的优势,周正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一些人想要用长枪抵挡,但都被周正破开了。 他们之前是在撤退,后来又掉头冲锋,原本的阵型早已变得松散。 如此一来也更加给了周正纵马冲锋的空间。 其实,这些步卒本来也是骑兵,但骑马攻城难度实在太大,无奈他们只能舍弃战马变成步卒。 现在,当看到这个手持铁枪于己方战阵之中势不可挡的身影。 不少人都感受到了汉人在他们的铁蹄之下瑟瑟发抖的心情。 城楼之上,曾经阻挡周正入城的兵卒人都傻了。 他万没想到,此人竟如此勇猛,一个人冲去辽军敌阵,且将对方数千人的队伍,杀了个人仰马翻。 “他是周正?” “不对,那周正不是带人去西夏买马去了吗?那一去,怎么也得几个月才回来。” “他怎么可能是周正。” 买马这件事算不上什么秘密,镇北关很多人都知道。 所以,周正在说出自己名号的时候,这些人才根本没信。 但现在,当看到周正那勇猛无畏的身影之后,哪怕他们依旧不信,却也不得不快步来到宁五面前向其汇报道:“大人,此人自称是周将军,我等无力判别,还请大人明鉴。” 宁五闻言脸都绿了。 “你们难道没见过他吗?怎么无力辨别?” 兵卒一时语塞,半晌之后,他才说道:“我们当时想着周大人远在西夏,不可能来到这,所以……所以!” 宁五大怒:“混账,给我滚!” 骂完了手下,再看下方的战场。 周正依旧在人群中冲杀。 那些辽军步卒们完全被杀破了胆,根本不敢上前。 不过,辽军也不是白痴。 在发现了这个猛人之后,萧渊第一时间调集骑兵赶了过来,打算将周正围杀。 周正这次虽说比较虎,但也是看准了才干的。 对方的斥候骑兵不足为虑,直接挑就是了。 那些步卒的阵型也极为松散,只要自己保持高机动性,对方便拦不住自己,只能任由自己宰割。 而现在人家的重甲主力骑兵已经到了,周正哪怕浑身是铁,也不可能在这些人的围攻下活命。 于是在又捅死几个人之后,周正调转马头便打算溜号。 这下,辽军不干了。 娘的,杀了我们这么多人,现在我们主力来了,你就想走?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就这样,一群军卒迅速围拢过来。 周正手中铁枪左劈右砸,所有敢挡路之人被横扫一空。 “驾!” 周正猛踹马肚子,想要让战马提速,迅速逃离此地。 然而,就在这时,几根绳索从天而降。 有的对准的是周正,也有的对准的是马头。 老莫锻造的那把雁翎刀被金鹏上人折断了,周正便又随便购买了一把。 这刀的质量不及前者,但砍砍绳子还是可以的。 绳索落下,长刀出鞘。 刀光飞舞间,那些绳索分分断裂。 而就在这个空挡的时候,几名重甲骑兵确是已经来到了周正前方。 “杀!” 和手持马刀的斥候们不同,这些身穿重甲的骑兵个个都是辽人中最强壮的汉子。 他们身穿铠甲,手中的兵器也都是重达几十斤的狼牙铁棒。 这玩意砸到人身上,威力比周正的铁枪还要大。 看着向自己猛冲而来的重甲铁骑,周正紧握手中长枪纵马冲锋。 辽军步卒在看到己方重甲骑兵赶到之后,也不再阻拦周正,而是默契的让开道路。 就这样,双方战马都开始提速。 这些人身穿铠甲,且铁枪对狼牙棒并不占优势。 最重要的是,对方人数上占优。 周正有把握在这轮冲锋的过程中干掉对方两三个人,但同时,他也会被对方的狼牙棒击中。 被这玩意砸一下,不死也残了。 硬拼肯定是要吃亏,周正只能另想办法。 于是,就在双方距离不足十步的时候,周正双脚猛的一踹马镫,随后身体便腾空而起。 几名辽军士兵一惊,他们万没想到周正竟还有这一手。 不过也无所谓,轻功又不是没见过。 天上没有借力的地点,你终究还是要下来。 在这之前,先把你的战马砸死再说。 于是,几根狼牙棒落下,周正的战马直接被砸断了脊梁和头骨。 闷响过后,那战马连叫都没叫一声,便直接殒命。 与此同时,周正也手持铁枪从天上落了下来。 几名步卒见他落地,随即手持长刀便杀了过来。 周正也不客气,长枪连刺,直接结果了几人。 随后,他挑起其中一具尸体,便向那重甲骑兵砸了过去。 毫无疑问,这种重甲骑兵在战场上绝对是无敌的存在。 但相应的缺点也比较明显。 因为身上的甲胄和兵器过于沉重,所以行动速度上要欠缺一些。 尤其是转身和小范围挪动。 周正挑飞几人过来,那几名骑兵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能挥动狼牙棒将飞过来的友军尸体砸落。 叮叮当当一阵乱锤之后,所有尸体全都落到了地上。 随后,这些人便开始愤怒寻找周正的身影。 无论如何,也要宰了这个王八蛋。 然而,他们找了半天,也没见到周正的身影。 就在这时,几人只听身旁的战马一声长嘶,随后便是周正那爽朗的笑声。 “哈哈,不愧是北辽,竟能训练出如此生猛的骑兵部队?” 众人定睛看去,便见周正已经将一名辽军骑兵掀翻在了地上,而他自己则坐在马上洋洋得意。 “贼子,休走!” 几名铁甲骑兵,迅速围拢过来。 周正哪里还会同他们纠缠,他拨马便走。 一般来说,马匹从熟悉主人,到骑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然而,在周正那强悍的气息之下,这马匹根本没有丝毫迟疑的便执行了周正的命令,开始撒丫子狂奔。 之前这些骑兵过来的时候,步卒们主动让开了道路让他们纵马冲锋。 现在,倒是正好便宜了周正。 他身上没穿铠甲,兵器也要轻便许多,所以那战马跑的飞快。 旁边的一些军卒还想阻拦,而等待他们的确是镔铁大枪的爆头一击。 就这样,周正自重围之中杀了出来。 他的背后数不清的骑兵战将正挥动马刀向他追杀而来。 甚至,还有一些人张弓搭箭对周正进行射击。 当然,追击的时候弓箭的杀伤范围实在是有限,所以周正也没受伤,就这样他拉着这些人向城池下方一路狂奔。 城楼上的宁五和刘胜此刻激动了起来。 虽看不清周正的面容,但能在敌军战阵之中大杀一番再突出重围的,整个大乾,怕是都不过五指之数。 而能出现在这里的,恐怕只有周正一人。 “快快快,打开城门,让周正入城!” 宁五赶忙招呼手下开城门。 然而,就在这时旁边一人确是一声断喝道:“万万不可!” “且不说此人是不是周正,就算是,他背后可跟着千军万马,一旦打开城门,这些辽军趁机跟进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随后,旁边又有人附和道:“不错,我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哪怕他周正武艺再高,也不可能一个人在这几千人的战阵之中,杀进杀出。” “依我看,这八成是辽人为骗开我们城门而施展的诡计!” 有了二人带头,其他躲进黄耳营的军屯屯长也纷纷反对开城门。 周正这段时间在镇北关的表现极为亮眼。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大家都是混日子,偏偏你积极上进。 如此一来,大家自然会打击排挤你。 镇北关的军屯便是这般情况。 除了少数几个军屯之外,其他军屯多是混日子的货色。 之后,先是李文刚前来整顿军屯,并将周正树立为了榜样。 后来陆瑾来到这又是一顿乱锤,搞得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这些人不敢对陆瑾和李文刚怎么样。 甚至也不敢明面上对周正如何。 但现在,周正被辽人追杀,而他们却有这个作壁上观的机会,这些人又怎么会出手相助?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入城 面对这一片反对之声,宁五一声大喝:“放屁,你们之前被辽军追杀的时候,又是谁放你们进城的?” “怎么?现在你们安全了,便打算把门给别人堵死吗?” “别忘了,城外还有几千辽军呢,我们的脑袋依旧别在裤腰带上,不管城下之人是不是周正,只要他和辽军对抗,便是我们的人!” “传令!开城门,敢有阻拦者立斩不赦!” 此话一出,刚才还卖力阻拦的众人,纷纷不敢再说话。 不管怎么说,这黄耳营还是宁五说了算的,其他人虽然也有些人手,但多是突出重围的残兵败将,根本没办法和宁五相比。 更何况,还有个刘胜支持。 就这样,黄耳营的大门徐徐打开,与此同时,城楼上的兵卒们纷纷拿出弓箭对准城下。 只要这些人敢跟进来,立刻射杀。 看到大门打开,周正也不再犹豫,当即策马冲入城内。 那些追击而来的辽军骑兵,本想一路跟进去,然而,他们刚到城门下无数箭矢便从天而降,将这些家伙射了个人仰马翻。 而那些有着攻城盾牌的步卒们,则早已被甩在了后面。 阵型严重脱节的辽军,不得已向后退却。 冲到城内,只见宁五、刘胜等人已然下城迎接了。 虽说周正蓬头垢面看上去几乎没了之前的模样,但他身上所携带的那股气势却是旁人没有的。 “周兄!”宁五快步上前。 周正丢下铁枪翻身下马:“宁兄,赶紧给我弄点吃的,快饿死我了!” 宁五:“……” 从西夏一路回到白沟屯,周正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赶路。 等到了邢州附近之后,周正干脆连饭也不吃了,就这样一路回到了白沟屯。 又在白沟屯干了一场遭遇战之后,他又马不停蹄的来到了这,刚才又和辽人激战了一番,周正的体力早已消耗到了极限。 此时的他,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万幸,黄耳营粮食还是够的。 不一会,一盆米饭和一大锅菜便端到了周正面前。 后者洗了把脸之后,便开始大口干饭。 之前言之凿凿要将周正拒之门外的那些人,此时开始热情的对周正嘘寒问暖。 “周将军,你从西夏一路归来,一定累坏了吧,这里有一壶我珍藏的美酒,快去温来解解乏。” “哎,你逃出来的时候鞋子都丢了,哪还顾得上酒?看看我这个,上等的百年老人参,补元气的最佳上品,我这就去让人煲了汤给周将军送来。” “让一下,让一下,看看这是什么?马肉,这可是我宰了我的爱马来给周将军接风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那献殷勤,周正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他饿极了,见到肉就往嘴里塞,见到人参张嘴就啃,就和啃胡萝卜似的。 看的那些送礼的将军一个个龇牙咧嘴的。 一番胡吃海喝之后,周正总算是恢复了一点气力。 随后,他便抬头看向宁五道:“城中可有从白沟屯逃过来的人?” 白沟屯满地的尸体,周正没有时间细看,也没有勇气一个个的寻找,所以他便想询问宁五,想找个知情人。 然而,宁五闻言却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城中一个白沟屯的人都没有。” 周正一惊:“怎么可能?白沟屯两三千人,这里相距这么近,辽人就算再凶残,也总会有一两个漏网之鱼逃到这里来啊!” 他目光灼灼,似是想要将宁五看穿。 然而,宁五却坚定道:“没有,真没见到。” 说话间,他还不着痕迹的朝着周正眨了眨眼,那意思是容后再说。 周正虽心中仍有担心,但看宁五这样子,他也不得不暂时将此事放下。 随后,他又问道:“那镇北关现在怎么样了?” 这问题宁五就不好回答了,他挠挠头道:“不知道,辽军南下之后,我们便和镇北关失去了联系,镇北关怎么样,现在谁也不知道。” 这时,刘胜上前道:“据我推断,镇北关应该还在我们手中,不然以辽军的速度,攻城的就不止是这几千人了,起码也要上万!” 刘胜说的相当有道理,旁边人连连点头。 这一点周正也能推断出来,但他还是想要问问看,有没有确切的消息。 既然消息已经断绝,那周正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他又看向宁五道:“宁兄,有洗澡的地方吗?我清洗清洗睡上一觉,睡醒了之后咱们再从长计议!” 宁五笑道:“早就准备好了,跟我来吧!” 说罢,宁五便将周正带离了饭桌。 其他人还想来献殷勤,但却被刘胜拦住:“哎呀,都散了吧,周将军一路舟车劳顿,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你们都在那吵闹,他又怎么睡得着?” “大家稍安勿躁,等他睡醒之后,以周将军的手段,定能应付城外那些贼军!” 此时,这些军屯屯长们,早把刚才城墙上做过的恶心事忘了个精光。 想到周正能带领自己活命,他们的心思又一个个活泛了起来。 而另一边,宁五已经将周正带到了能休息的房屋之内。 这里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 左右看了看没人跟来之后,宁五便对周正道:“周兄,白沟屯的人虽然没往我这跑,但据我所知,他们也没碰上辽军!” 此话一出,周正全身一震:“怎么可能?我刚刚才从哪里过来的,那满地都是尸体!” 宁五勾嘴一笑,说道:“满地尸体也未必全都是你的人,当得知辽军南下的消息之后,姜武和你媳妇冯之舒便让白沟屯所有军民撤进了雁荡山里面。” “他们还差人来让我一起撤进去的,我本来也想去,但东西太多耽搁了,而且这距离雁荡山有些远,所以我也只能带人困守城池,收纳四处残兵。” 周正死死的盯着宁五,确定他不是安慰自己后,周正的身体一软,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哎!你怎么了?”宁五赶忙搀扶。 周正正了正身子道:“没事,就是太累了!” 当看到白沟屯满是尸体的时候,周正一心想的是找这些辽人报仇,哪怕粉身碎骨也不足为惜。 所以,刚才他才会搏命似的冲杀辽军战阵,以发泄心中怒火。 如今,听到冯之舒等人应该是安全的,周正自然也放松了下来。 宁五见他这样子,也颇为不放心,他赶忙对门外道:“来来来,赶快来俩人伺候周将军沐浴,然后再给人抬床上去!” 一声吆喝,走进来两个军卒开始帮忙。 这次周正并未拒绝,没办法,实在是太累了。 洗了两大桶水,将身上的泥垢冲洗干净之后,周正仰头便躺到了床上睡了过去。 黄耳营内,当得知单枪匹马在城外将辽军杀的人仰马翻的人是周正后,所有的军卒都兴奋了起来。 自从周正在镇北关城下一穿九之后,整个镇北关对他的名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再加上他又是从低层军卒被提拔起来的,所以绝大多数镇北关军卒都对他崇敬有加。 现在,他来到城内,所以,原本因为被围困而士气低迷的士兵们,全都兴奋起来。 大有等周正醒来,便跟着周正大干一场的架势。 另一边,萧渊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自己几千人马,竟让一人从军阵之中杀了个来回。 他们这些人,竟没拦住,还让对方进入城中。 如此荒谬的事情,若非亲眼所见,萧渊根本不敢相信。 “此人究竟是谁?” 大营内,萧渊麾下的将官们一个个默不作声,皆不敢言语。 萧渊见状更气了,他站起身来一边在营内踱步一边骂道:“一群废物,让人单枪匹马在军阵之中来回冲杀,到最后,竟连对手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丢人!丢死人了!” 现在的萧渊,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攻城不利还能找理由推脱,而让人单枪匹马将军阵搅乱的事情,他是一点理由都找不到。 他能骂自己手下废物,耶律宏图更加能骂他废物。 如今,唯一弥补的办法就是在这则消息传到耶律宏图耳朵里之前,攻下黄耳营,戴罪立功。 而依照计划,耶律飞大概晚上就会来到这,到时候自己的指挥权就要交出去,也就是说,他只有一个白天的时间。 想到这,萧渊心头也是一动。 知耻而后勇,如果能借此激发这些人的斗志,倒也算不上是一件坏事。 于是,萧渊当即道:“好了,仗打成这个样子,依我看,我们也不必在这里空耗了,大家现在立刻回营收拾东西,明日咱们便撤回镇北关。” “到时候,太师要杀要剐,咱们听着便是了!” 说罢,萧渊便要离去。 这下,那些军官们纷纷坐不住了。 “将军,不能就这么回去,那人如此嚣张,若我们就这么走了,我们死不死倒是无所谓,我大辽的颜面怕是要扫地了!” 一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起来,反对就此离去。 其实,这话也是七分真三分假。 和面子相比,还是性命更加重要,如果此时耶律宏图下达敕令,免去他们这些人的罪责,让他们回镇北关,估计这些人早打包走人了。 只可惜,耶律宏图是不会下达这种敕令的,以这些人的工作效率,若真回到镇北关,估计砍头都是轻的,弄不好要五牛分尸。 所以,为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拼一把,哪怕所付出的代价,是别人的生命。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辽人虽然不认识太上老君,但也知道这个道理。 眼见手下们全都反对,萧渊也就坡下驴道:“不想走?那你们想怎么办?” “难道,你们觉得,就凭你们这些废物,还真能攻下黄耳营?” 这话就有点侮辱人了,虽说这几日俺们表现不佳,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大辽精锐,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着实有些坐不住。 终于,有一名大汉站了出来:“将军,此言差矣,我等攻城不利,皆因心力不齐。” “如今,遭此大辱,我相信,众位同僚能够全力以赴,攻下这座城池,如何?” 大汉看向其他人。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 “不错,之前我们确实互相猜忌,现在被人如此羞辱,我等也无需顾忌其他了,拆了这城池,宰了那王八蛋再说!” “对!拆了城池,宰了那王八蛋!” 寥寥几句,萧渊麾下的一众军官便激动了起来。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萧渊当即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也舍命陪君子了!” “传令下去,稍后攻城,先登城者,赏银一千两!” “击杀那名手持铁枪的将官者,赏银三千两!” 两句话说完,在场的所有军官全都瞪圆了双眼,那眼睛里皆是一片金光。 辽军虽然以抢劫为生,平日里也见过不少金银珠宝之类的。 但他们也只有在抢劫富庶城池的时候,才能见到这些,而且所获得的财物,要有一部分交给各级军官。 真正落到军卒手里的钱,并没有多少。 而这一千两、三千两的赏银,是不打折扣的,只要能拿到这笔赏银,后半辈子完全就不用愁了。 于是,一众军官纷纷道:“好!我们这就呼唤手下再次攻城!” 说罢,一众将官迅速四散而去。 萧渊也兴奋起来,这些年来,他跟着耶律宏图,虽说也算是兢兢业业,但却战绩平平,没什么太大的功劳。 这次如果能在耶律飞到来之前,啃下这块硬骨头,他也算是能显摆显摆了吧。 鸡鸣驿。 作为链接镇北关和内地的重要驿站,这里已然发展成为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城镇。 平日里,这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而现在,这里却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 到处都是大火焚烧过的焦黑痕迹,还有许多倒在地上的尸体。 鲜血在土地上流淌,招来了数不清的蚊蝇围绕,恶臭的气味让人头晕眼花,几欲昏厥。 当然,这对耶律飞来说,确实已经司空见惯了。 他看着前方的一片山脉道:“那里应该就是雁荡山了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诡异 “不错,那里正是雁荡山。”旁边一名副将上前道。 雁荡山附近出现悍匪劫掠军资的事情,已经让耶律宏图头疼很久了。 土匪和正规军对着干,毫无疑问是在找死,双方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但具体情况也要具体分析。 在主力被镇北关牵制,其余军力也要压制、清剿各地军屯堡垒的情况下,耶律宏图实在难抽出力量来收拾雁荡山的土匪。 更何况,这里地形复杂,镇北关前前后后来了七八任总兵,都对这没什么办法。 辽军根基不稳,又没有群众基础,想要剿灭这里的土匪,怕是比直接攻下镇北关还难。 所以,耶律宏图也只能让运送粮草的辎重队绕着点走。 但官道就在这里,绕道走所需要的时间和精力,往往是走雁荡山的数倍。 而在军队之中,若是运送粮草误了时间,那同样也是个死。 所以,那些运粮队有时候也不得不走这里。 走这里要死,不走这里也要死,那些运粮官们叫苦不迭。 这次耶律宏图安排耶律飞来这,虽然没有明说,但耶律飞也知道,是打算让自己顺道灭了这伙土匪。 “传令下去,原地休息,等晚上的时候,再从山下过去。” 此话一出,一旁的副将赶忙道:“将军,此时天色尚早,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过去吧。” “我听说,那雁荡山有着数千名匪徒,咱们若是晚上通过,怕是……” 说到这,那副将不敢再说下去,因为耶律飞此时正饶有意味的看着他,那眼神中满是轻蔑和鄙夷。 “区区一些土匪便把你吓到了?” “没有,只是……”副将低头,一时间不知如何回话。 耶律飞见状冷声道:“哼,按我说的去做,本将这次过来,就是要灭了这些土匪!” 副将闻言赶忙道:“是!遵命!” 雁荡山上。 江九儿眺望远处的车队,喃喃道:“怎么来的这么快?不是说,他们晚上才到的吗?” 旁边,一名辽军俘虏全身颤抖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说,晚些还会有一些粮草会送到黄耳营之中。” “我估摸着,怎么也要晚些才能到了,所以……所以……” 江九儿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眺望远处的队伍。 此时,耶律飞的车队已经停了下来,开始埋锅造饭。 抬头看看天空,已经是申时末了。 等他们吃完饭,天色刚好黑下来。 这时老黑熊也发现了不对劲,他上前道:“不对啊!我们抢了这么多车队,辽军应该知道这里的情况。” “现在,这些人又故意拖着不走,这其中怕是有古怪!” 江九儿也微微点头。 她眼睛转了转,随后道:“告诉姜叔,让他们准备充足一些,对方可能是群硬茬子!” “嗯!”老黑熊应了一声便差人去了。 江九儿则继续眺望远处的队伍,半晌之后,她又看向那俘虏道:“起来看看,能不能看清对面是什么旗号?” 旁边的黄老二闻言,随即将那俘虏提了起来。 俘虏的视力倒也不错,远远的便看到了军旗上斗大的一个飞字。 随后,他便赶忙说道:“回大爷,这次带队的应该是太师手下的耶律飞将军,他十分厉害,你们……你们……” “我们怎么样?”黄老二一脸不悦的问道。 那俘虏不敢再说话了。 这黄老二打仗的本事一般,对手下也十分苛刻,要不是他爹算是山寨的元老之一,江九儿早就想废了他了。 而现在,江九儿终于发现了他的优点,那便是折磨人有一手,是个刑讯逼供的天才。 每次搞抢劫之后,黄老二都会将俘虏折磨一番,逼对方说出一些情报来。 如此,他们才能趋吉避凶,屡屡得手。 辽人本来是性情暴烈,但遇到黄老二之后,再暴烈的汉子,也纷纷变成了软面条,让说什么就说什么,一点谎话也不敢说。 这黄老二也有些心理变态。 那些俘虏们不老实交代他要折磨人家,人家老实交代之后,他也不放过,继续折磨人家。 如今,这些辽人俘虏在被黄老二一番收拾之后,现在已经老实的不敢多说话了。 震慑住了俘虏,黄老二看向江九儿道:“九儿姐,怎么办?这笔买卖还做不做?” 因为有狐狸面具的遮挡,此时的黄老二完全没有注意到江九儿那上扬的嘴角。 他话音刚落,江九儿便道:“做?为什么不做?对方只有四五百人,又带了几十车粮食,这么大的买卖不做,是要遭天谴的。” “传信下去,雁荡山上的兄弟,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来山寨集合,我有重大任务布置!” 俘虏们怕黄老二,而黄老二则对江九儿敬畏有加,听到江九儿的命令之后,他当即道:“是,我这就去办!” 随后,他便带着那俘虏往山下走去。 此时的江九儿还在思索如何搞定这个叫耶律飞的,并未注意到黄老二离去之前,向她投来的阴狠的目光。 “哼!就再让你蹦跶几天吧!” …… 入夜。 此时的耶律飞等人已经吃饱喝足,当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随着耶律飞的一声令下,车队再次向黄耳营的方向前进。 此次出来,为求全胜,耶律飞带的都是他的嫡系人马。 战力强悍不说,且对他的命令绝无二话。 就这样,几百人的队伍来到了雁荡山脚下,开始通过雁荡山。 古代的道路和现代的不同。 那时候没有太多交通工具,马车已经是最顶配的了。 河东道又是比较穷的地方,所以,这里的官道,也只是走一些军需用的车子,或者传递情报用的,所以,这里的官道并不宽,也不大平整,马车走起来并不快。 车队举着火把,在这条官道上组成了一条闪烁着的长龙。 耶律飞骑在马上,审视着周围。 左侧是山林,右侧则是大片已经被焚烧过的农田,对方若是出手,也只能是从山林之中出手。 于是,他的注意力便又多放到了山林的方向。 虽说表面上对这些土匪不以为意,但耶律飞却也没有轻敌,他不仅事前告知了军卒们可能遇到的情况,还做了详细的布置。 等会,只要那些土匪敢出手,己方的人便能迅速反应过来,将对方全面扑杀! 就这样,耶律飞带着人继续向前。 沿途虫鸣鸟叫的声音极为稀少,毫无疑问,周围肯定是有埋伏。 但耶律飞就这样缓缓向前,山林中却无半点动手的意思。 “这些人,还真挺沉得住气!” 耶律飞轻声低语。 旁边的副将闻言,忙拍马屁道:“他们定是听到了将军的威名,所以根本不敢动手了!” 耶律飞闻言,只是瞥了副将一眼,随后便道:“别大意,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便动手了!” 说话间,这些人已然行过半途。 再往前便是一个拐弯,过了那道弯,则是一条长直路,直通接下来的官道。 山上的人若要动手,大抵也只能是那拐弯处了。 跟随耶律飞的兵卒们,也多是身经百战,看到那弯,这些人的心便提了起来。 所有人握紧手中兵器,抖擞精神,随时准备血战。 车队继续前行,到了这里,虫鸣鸟叫之声几乎停止,耳朵里只剩下马蹄行进时,碰撞地面的声音。 一股肃杀的气息弥漫在整片山林之中。 终于,排在最前方的一辆马车来到了拐角处。 前锋十几名骑兵军卒已然绕过拐角,他们放眼向前看去,只见,前方一片坦途,毫无阻碍。 几人对视一眼之后,一名军卒便扭头去向耶律飞汇报,另有一名军卒则去接引车辆。 剩下的则站在原地继续警戒。 当得知前方无事发生之后,耶律飞也皱起了眉头。 毫无疑问,这里是最适合动手的地方,一旦自己从这经过,对方除非能在硬碰硬的情况下,击败自己这几百名骑兵,不然,他们便再无可能抢下这批粮草了。 “难道,这些人怂了?” 耶律飞面沉如水。 毫无疑问,这对他而言是最坏的结果。 他此次出来不仅要解决黄耳营,还要去找周正报仇,没时间也没有能力真正的清剿雁荡山的土匪。 依靠这些粮食财物,将山上的土匪引下来歼灭是最容易的办法。 如果对方真的不敢下山,那他这次怕是要白忙活了! 但事已至此,耶律飞也没办法。 如果对方不敢下山,那耶律飞再做其他任何事,也只会徒增对方的怀疑,让他们更加小心。 思虑片刻,耶律飞沉声道:“不要管其他,继续前进,这些土匪若是来便来,若是不来,等下次再收拾他们。” “别忘了,咱们的任务,是要攻破黄耳营的堡垒,让太师能抽出更多的兵力来!” “是!”旁边的副将答应道。 车队还在继续前进,转眼间,已经有一半的车子通过了拐弯。 而周围的山林之中,仍是半点动静没有。 现在耶律飞已经几乎不抱希望了,他拨马越过拐角,从这里已经能隐约看到极远处,黄耳营方向被篝火映红的一小片天空了。 再向山林之中投向最后一撇,耶律飞沉声道:“看来,也只能等下次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前方的车队却陡然间停了下来。 “什么情况?怎么停了?”后方的一名军卒高声询问。 最前方的几名军卒赶忙道:“这有许多石头和木头把道路堵住了,车子过不去了!”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神经全都紧绷了起来。 马车行进的道路是由斥候探查过的,之前没发现问题,现在发现了,毫无疑问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而堵塞道路,自然不可能是开玩笑,他们必定是要动手了。 想到这,一些军卒甚至已经把刀拔了出来。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向着山林的方向看去,然而,那里依旧是漆黑一片,毫无生息。 “怎么办?”副将上前对耶律飞问道。 后者十分冷静,他淡然道:“不要管他们,让人把石头和木头搬开。” “是!”副将随即招呼人开始搬开那些杂物。 这些人动作很快,不一会,杂物便被清扫一空,车队再次缓缓前行起来。 看着继续向前的车队,军卒们的紧绷的精神又放松了下来。 然而,耶律飞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多年带兵打仗的经验告诉他。 躲在山上的这个对手,似乎不是土匪那么简单,此人心性极佳,耐心十足,且谋略策划上也有一手,至少现在的自己,还看不出对方的计划。 “全都给我小心点!他们没那么简单放我们过去!” “是!”一众军卒应声。 而耶律飞也回头看向后面的车队,这时,车队的最后一辆车也已经转了过来,整个车队算是通过了最危险的地方。 再往前便是笔直的道路了,耶律飞皱着眉头看向山上,他心中疑惑不已。 “难道,他们真的没打算动手?” 就在他思虑之际,原本正缓缓前进的车队,又突然停了下来。 “特娘的,怎么回事?怎么又停了?” 副将见状直接破口大骂。 很快,前方军卒便回声道:“将军,这有咱们的人?” 副将皱眉道:“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耶律飞瞥了他一眼道:“去看看!” “是!”副将迅速来到了队伍前方,只见,在道路上,正五花大绑着十几名身穿辽军服饰的军卒。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被江九儿俘虏的运粮兵。 这些人手脚被反绑,嘴巴也被人用异物堵死。 在看到自家车队之后,他们便发出呜呜的求救声。 “都别动!我去汇报一下将军!” 说罢,副将赶忙回去,原本打算上前为同伴松绑的军卒们,也不得不退回原位。 很快,那副将便将情况对耶律飞说了一遍。 当得知山上的人将俘虏堵在路上的时候,耶律飞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 副将也想不明白,不过他倒是知道,越早通过这条路,他们便越安全。 虽说旁边有耶律飞这个悍将在,但对雁荡山上神出鬼没的土匪,他心中仍是没底。 于是,他便提议道:“将军,要不要将那些俘虏挪到一旁,让咱们的车先过去?” 第一百三十章 痛打落水狗 耶律飞眉头紧锁。 现在的他,完全搞不明白对方是要干什么,最佳的动手地点已经过了,他们还在这堵着路干什么? 沉思片刻,耶律飞道:“将这些人扔到一旁,不要松绑,车队继续前进!” “是!”副将不敢怠慢,赶忙差人前去执行。 很快,那些被绑着的辽人俘虏便被丢到了道路两旁,车队继续缓缓前行。 密林之中,姜武指着耶律飞道:“敌军指挥官应该就是此人了,我数三个数,一起打,一轮齐射之后,定要击毙此人!” “是!”一众火枪手纷纷应声。 同时,薛显和李长两个擅长使用弓箭的家伙,也将弓弦拉满,对准了耶律飞! “一、二、三,放!” 砰砰砰…… 毫无预兆。 就在耶律飞还在思索对方搞什么把戏的时候,树林之中枪声大作,数不清的弹丸和箭矢爆射而出,这些人的目标都是骑在马匹上的耶律飞。 尽管已经是整体浇铸的枪管,但因为弹丸和枪膛并不匹配,所以火枪的射程也并不远。 一般来说,有效杀伤射程只有一百步到一百五十步的距离。 枪管的工艺已经到达极限了,没办法,老莫只能尽力将弹丸的大小做的更加匹配枪管。 同时,对火药的最大装填量也经过无数次的实验。 经过多番实验之后,原本一百五十步的射程已经能提高到两百步到三百步的距离。 当然,想要达到这种效果,需要精准控制火药的装填量,以及用最合适的弹丸作为弹药装填进去。 不过,这也只是有效杀伤射程罢了。 因为多种原因,这枪的准头在五十步以内还好把握,出了五十步,子弹的落点便全靠运气了。 而两百步以上的距离,哪怕现在的步枪,也难以保证百分百命中。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 量变引发质变。 一枪打不中,我一百枪总能打中吧! 更何况,耶律飞所在的位置,距离山林埋伏的地点也不过一百步的距离,这点距离,准确率还是能保证的。 再说了,除了火枪,不是还有两个百发百中的弓箭手么。 突如其来的火力覆盖,让耶律飞毫无反应的时间,听到枪声的同时,他便觉全身一痛,随后,身体便从马上飞了下来。 旁边的副将见状大惊失色。 “来人,快来人,保护将军!” 副将高声呼喊的同时,周围的山林之中,也响起了阵阵喊杀声。 之前耶律飞虽然告诉过兵卒们,本次运粮土匪必定偷袭,让他们不要慌乱,遇到土匪保持阵型砍就是了。 这些兵卒们也没把那些土匪们放在心上,要知道,大乾的正规军都被他们打的落花流水,更何况一群乌合之众的土匪。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这些家伙竟能将耶律飞击落下马。 主将倒地,这对周围兵卒们的士气是极大的打击。 这时,山林之中的土匪们也杀了出来,他们并未着急冲锋,而是对着辽军大喊大叫,若是有落单的,便众人一拥而上,连人带马,乱刀砍死。 辽军想要反击,但一片漆黑之下,他们心中又有些没底。 甚至,还有一些听到副将的呼喊之后,直接后撤来到了副将身旁开始充当耶律飞的护卫。 一时间,辽军阵型开始出现混乱。 借着火把的光,副将也看到了耶律飞的情况。 此时的他,全身上下十几个窟窿眼,臂膀和腹部的位置还插着两支箭矢,头盔也被一枪掀了下来。 如果不是其身上的铠甲足够厚重,耶律飞估计已经被射成筛子了。 但就算如此,这么多弹丸打在身上,也让耶律飞身受重伤,他抬眼看向副将,沉声道:“不要慌,保持阵型,继续前进!” 有了耶律飞的话,副将也算是找到了主心骨,他赶忙道:“大家不要乱,保持阵型,继续前进。” “前方敢有拦路之人,立斩不赦!” 一声令下,原本阵脚大乱的辽军战阵迅速稳定下来,军官们各司其职,开始利用骑兵的机动性攻击那些包围过来的土匪。 然而,就在这时,躲在密林之中的火枪手们却是已经完成了第二轮的装填。 姜武指着骑在马上指挥的副将道:“对准,此人!射!” 砰砰砰…… 又是一阵爆豆般的枪声,马上的副将也被掀翻下来,一众兵卒赶忙上前查看,只见那副将身上满是正在喷血的窟窿眼,眼见着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耶律飞见状不由得眼前一黑,旁边刚刚稳定下来的战阵再次出现了松动。 就在这时,山林之中开始有火把晃动。 刚开始只是一两个,随后,火把的数量开始呈几何倍数增加。 同时,道路的后方和耶律飞从未注意过的田地里面也都出现了大量火把。 “杀!” 放眼望去,除了前方,他们已经彻底被火把包围,粗略一看,至少有三四千人马! 这下辽军彻底慌了。 之前还觉得对方只是些土匪,现在看来,这些人十有八九是大乾的正规军,并在此设下了埋伏。 身受重伤的耶律飞看着周围的火把,脸色一阵发白。 噗! 一口鲜血喷出,耶律飞直接昏厥了过去。 旁边的几名军官见状,赶忙将其背到了背上。 “将军晕过去了,大家舍了粮车,快撤吧!” “往哪走?”有人问。 那人左右看了看,其他方向全都有火把和喊杀声,只有前方是一片死寂。 虽然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但那人还是指着前方道:“向那里走,直接去黄耳营和萧渊将军会合!” 众人也觉此主意不错,于是,耶律飞的这五百多名亲随,随即向着前方开始逃窜。 眼见敌军开始溃逃。 躲在山林之中的姜武等人也不再掩饰,他站起身道:“兄弟们,杀贼啊!” 一声呼喊,山林之中的白沟屯军卒们纷纷出现,开始用弓箭和火枪向敌军射击。 老黑熊等人,也安排土匪中的弓箭好手,对敌军进行抛射。 虽说命中率不高,但也能对敌军心理造成极大威慑。 如果侥幸干掉一个,对他们来说则是大赚特赚! 就这样,之前还耀武扬威的辽军骑兵们,彻底沦为了落水狗,一路向前七八里路,到处都是弓箭和火枪的声音,有时候,还有石子从他们头顶落下,砸的这些人脑瓜子嗡嗡响。 此时的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了战意,只想尽快脱离这里,于是,这些人冲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马蹄和地面碰撞,发出隆隆的声响。 然而,就在这些人亡命飞逃的时候,根本没人注意到,前方的路面上已经横起了二十余条黑色的铁索。 马蹄向前迈动,正好撞到铁索上无法落地,战马反应不及,直接前倾摔倒。 极速冲锋之下,马上的骑兵也毫无反应的时间,直接被甩了出去! 在重力加速度下,那兵卒的脑瓜子撞到地上后,直接被折断。 一匹马摔倒,后方的战马也来不及减速,纷纷撞了上去。 砰砰砰…… 一连死了几十匹战马之后,后方的队伍才算是停了下来。 “往那边走!” 不知谁指着旁边的田地呼喊了一声,旁边的兵卒们便纷纷策马冲向道路一旁的田亩,想要绕过去。 然而,这些战马刚刚踏到田地里面,陷马坑便直接将马蹄吞噬,战马被深坑里面的竹签贯穿腿部发出痛苦的长嘶声。 马上的兵卒,也纷纷从马上摔落下来。 之前布置陷阱的时候,江九儿便考虑到了对方可能会派出探子来探查道路。 所以她并未将陷阱设置在路上,而是设置在一旁的田地之中。 果然,那探子在看到道路畅通无阻之后,便回去复命去了。 随后江九儿便让人在道路上布置了铁索,至于陷马坑,则有多少挖多少! 而之前不管是大石头,还是那些辽军俘虏,都只是疑兵之计。 目标,只是让这些人向对方的领头之人,也就是耶律飞去汇报。 从而,确定他的位置,直接用火枪和弓箭解决掉此人。 没了指挥官,这些人的战力再强,也难发挥出来。 如今的一切都极为顺利。 耶律飞昏迷,副将被打死,其余的人并没有太高的指挥能力。 他们趋吉避害来到了江九儿为他们准备好的陷阱阵之中。 而这时,以姜武为首的白沟屯精锐也包围了过来。 他们以盾牌手和长枪兵为先锋,火枪、弓箭手在后面不停的向辽军骑兵进行射击。 在这些人身后,还有数不清的拿着火把的人,正发出震天的喊杀声。 恐怖的压迫感让这些辽军骑兵头皮发麻。 虽说他们很能打,但这种情况下,面对数倍于己方的敌人,他们也毫无战意。 但前后左右的道路都已经被堵死,想要逃命,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道:“舍了战马,从这跑吧!” 说罢,那人翻身下马直接从铁索上跨了过去。 这铁索的高度很微妙,大概是一米多一点的样子,和后世跨栏比赛的栏杆差不多高。 战马想要通过,除非早有准备的跳过去,不然,无论是走,还是跑,都不可能通过。 而且,这种铁索足有几十条,哪怕跳过去一条,后面的也没法通过。 若要慢慢拆除,后面的人早追上来了。 不过,人就不同了。 一米的高度,人只要练练,便能一边跑,一边跨。 这些家伙虽跑不到一百一十米,十二秒八八,但逃出去还是可以的。 有了一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下马开始练习跨栏。 其他人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再加上后方的追兵即将到达,这些人也不得不舍了战马开始亡命飞逃。 山林之中,当看到这些辽军舍弃战马,丢掉火把开始通过铁索的时候,江九儿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辽军又如何,遇到姑奶奶,还不是一盘菜? “放炮吧!” 江九儿轻语,旁边的刘老五随即道:“好嘞!” 砰砰砰! 三声炮响划破天空。 听到炮声的姜武面色一喜。 “兄弟们,辽军舍了战马开始步行了,大家快冲,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 说罢,姜武一马当先向前冲去。 张恒和朱洪也带着手下开始撒丫子狂奔。 前者就不必说了,国仇家恨外加工资外快,不玩命才怪! 朱洪本是个老实本分的汉子,他原本对打仗什么的积极性也不是特别高,但当亲眼看到辽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之后,他的血性也彻底被激发了出来。 如今,他见到辽军便是两刀,哪怕投降的俘虏,他时不时还宰两个以发泄心中怨愤。 这三人再加上四百多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白沟屯兵卒,便对着辽军发动了追击。 辽军通过铁索阵之后,隐藏在暗处的土匪迅速拨动机关,将铁索放下,并将那些战马驱散开来,给姜武等人让开了道路。 而在姜武等人身后,则是跟随而来的土匪,以及拿着火把的两千多随军家属。 就这样,几千人在雁荡山下,浩浩荡荡的追杀着那些辽军军卒。 辽军军卒亡命飞逃,然而,仍有一些人被追上乱刀砍死。 同时,也有一些人抢了辽军舍弃的战马,开始骑马追击。 这下可是风水轮流转了。 之前辽军骑在高头大马上指点江山,肆意屠杀着汉人,现在,这些人又被汉人追着屁股猛踹,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对他们而言,现在只有逃跑一条路,只要能跑到黄耳营和萧渊会合,他们便能安全了。 然而,就在这些人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向前狂奔的时候。 有人突然发现,黄耳营的方向,黑暗的天空已经被熊熊大火烧的透亮。 滚滚的黑烟腾空,就算是在黑夜,也清晰可见! “什么情况!”辽军人都傻了。 就在这时,这些人惊奇的发现,原本一片寂静的官道上人头攒动,似乎也在逃命。 而这些人身后,也有一片凶狠的喊杀声! “杀!宰了这群狗娘养的!” 听那喊杀声,像是一群汉人,而逃跑的则隐约可见穿着他们辽军的军服。 这下辽军彻底懵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一百三十一章 心狠手辣 半日之前。 萧渊鼓足了士气向着黄耳营发动了最强悍的攻势,数千精锐从黄耳营四个城门同时发动猛攻。 这座堡垒本就是临时修建的,宁五虽说花了重金,但不管是城墙的高度还是厚度,都远比一般的城池要矮小。 辽军抬着云梯能轻松登上城墙。 之前辽军几次攻击失利,皆是不想啃城墙这块硬骨头,他们都等着破城之后,去城中劫掠财物。 现在既然都已经准备玩命了,所以这些辽军也不再藏着掖着,纷纷开始玩命冲锋。 而守城的宁五这边,刚开始却是被这潮水般的攻势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很快各军屯首领便稳定了下来,他们依仗城防,指挥兵卒对辽军进行全力阻击。 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居高临下占据地利,而且,就人数上而言,宁五一方也不吃亏太多,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有很多军屯百姓来充当后勤。 数不清的砖石滚木被运到了城墙上。 兵卒们抄起来便往地下丢,只要下去了,便能砸中敌军。 之前宁五总是听说辽军如何如何厉害,但现在真正交手之后,宁五发现,这些家伙在失去了战马的加持之后,也和他们汉人一样,一砖头下去,同样是头破血流! 就这样,曾经对打仗不太感冒的宁五也浑似打了鸡血一般开始带头反击。 他武艺虽然不怎么样,但丢石头还是会的,捡起石头往下面砸,砸到谁算谁的。 平日里,宁五对待兵卒一向不错。 他都如此勇猛了,兵卒们自然也拼命抵抗。 至于其他的军屯兵,大多也是被辽军杀光家人逃难过来的。 之前只顾着逃命了,从未想过回头为家人们报仇,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于是,这些军卒们也悍不畏死的开始挥刀和敌军死战。 激战!真正的激战! 之前萧渊扫荡那些军屯的时候,从未遇到过像样的抵抗,所以在他看来,只要将手下军卒鼓动起来,让他们全力攻城。 那攻破黄耳营的城防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有些离谱。 之前从未遇到像样的抵抗是因为那些军屯兵们缺乏和辽军作战的勇气。 他们在看到数千骑兵向自己奔袭而来的时候,便只顾着逃命了。 而现在,这种攻城作战,他们无法使用战马,大家都是步战,辽军最大的优势便没了。 再加上国仇家恨,这些二流甚至是三流部队的血性也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萧渊想要破城便没那么容易了! “将军,怎么办?” 猛攻了一个时辰,城墙还是啃不下来,反而自己一方损失惨重,而且天色也马上就要黑了。 如果继续攻城,怕是要打着火把了! 萧渊死盯着城墙,咬牙道:“伤亡太大了,鸣金吧,一切等耶律飞来了再说!” 命令下达,锣声便响了起来。 原本正在死命攻城的辽军,在听到锣声之后,纷纷舍弃云梯开始后撤。 城楼上的守军同样损失不小,面对逃跑的辽军,也无力追击。 一场激战就此结束,作战双方损失人数皆有数百人,甚至,就连宁五、刘胜等一些军官也都受了伤。 “娘的,这些辽军,真厉害啊!”宁五一边让军医帮自己缠绷带,一边说道。 刚才守城的时候,他被一个冲上城墙的辽军追着砍了两刀,若非旁边军卒帮忙挡了刀,此时他已经见阎王了! 刘胜也不好受,他肩膀上有着一条长长的伤口,那是和辽军士兵单挑留下的。 听到宁五的话,刘胜道:“什么特娘的厉害,都是两肩膀抗一个脑袋,谁怕谁?” 说着,他还顺腿踢了踢旁边的辽军尸体。 这时,各处城墙的军官也陆续围拢了上来。 一场大战下来,城池虽然守住了,但他们也伤亡不少,若明日辽军再发动一次这样的攻势,这些人还真不一定有信心能守下来。 人都到齐之后,一个问题自然也抛了出来,接下来该怎么办。 众人齐刷刷看向宁五,这里他人手最多,实力最强,自然也最有话语权。 而宁五的脑袋也比较简单,他想不出什么阴谋诡计来,便直接道:“还能怎么办?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死守,守在这里便是。” 此话一出,这些军官们的神情皆是一暗。 之前死磕的时候,大家都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想要将攻城的辽军全都干掉便是。 现在安静下来了,这些人便开始思索有什么活路。 毕竟,今天他们能守住,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天黑了,如果对方再猛攻一两个时辰,一旦有一方城池失守,其他城池也会立刻崩溃。 沉默片刻,终于有人站出来道:“宁兄,倒不是我们贪生怕死,实在是辽军太过凶猛。” “今日之战你也看到了,他们全力攻城之下,我们防守的异常艰难。” “依我看,死守不是什么好出路,我们还是另想办法的好!” 听到这话,刘胜站起身来:“哦!另想办法?你想怎么办?” 那人哑然。 他只是不想死守在这,但要说有什么办法,他也想不出来。 这时,宁五站起身来,他收敛起了平日里见人三分笑的模样,一脸严肃的对众人道:“你们的心思我知道,不就是想要活命嘛。” “我今天告诉你们,想要活命,便只有死守这一条路,其他的,不管是逃跑还是投降,都只是死路一条,你们也就绝了这份心思吧!” 此话一出,那些军官们彻底不言语了。 眼见震慑住了众人,宁五又道:“好了,都回去吧,好好守城,兴许朝廷已经派出援军过来了,只要我们再坚持几日,等援军一到,辽军必退!” 此话一出,原本目光暗淡的各级军官们,眼中似是又燃起了光芒。 然而,就在各级军官准备回去的时候,城下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宁兄,此言差矣,想要活命,也未必只有死守这一条路!” 听到这话,宁五全身一震,扭头再往城下看去,只见,周正手持铁枪正立在城下。 “嘿,只顾着杀贼了,倒是把你小子给忘了!” 周正缓步走上城墙,刘胜也凑上来打招呼道:“我说周大将军,我们在城楼上和辽军杀的痛快,却让你在那呼呼大睡,你不会挑我们的理吧!” 洗漱完之后,周正倒头便睡了过去,城墙上打的震天响,周正也没听到。 如今仗打完了,周正也被肚子叫醒了。 简单吃了点东西之后,他便又迅速来到了城墙上。 面对刘胜的调侃,周正笑道:“大家都是同僚,谁立功也是立,怎么会挑你们的理呢!” 闻言,刘胜大笑:“哈哈,你小子倒是看得起我!今日之战别说立功,能活命就算不错了!” 眼见二人还打算闲聊,旁边的军官赶忙打断道:“周将军,你刚才说想要活命,也未必只有死守一条路,难道你还有什么退敌之策?” 此话一出,众人齐刷刷看向周正。 如果说镇北关这些底层军官最信任的人,恐怕不是身为总兵的陆瑾,而是眼前这个周正。 陆瑾虽说官职高,且十分有手段,但至少目前来说,他还未表现出身为一个统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能力。 与之相反,自从周正开始崭露头角之后,先是牛刀小试,干掉了盘桓在雁荡山数十年的黑煞虎。 之后,又带领精锐部队打穿了辽军中军,击溃了辽军主力部队。 最后,他还在镇北关城外连下两局赌局,逼得辽军兵退三百里。 所以,如果周正真想出什么妙计来的话,这些人还是比较愿意听的。 面对众人灼灼的目光,周正缓缓开口道:“白天的情况你们也都知道了。” “辽军全力攻城无果,已然撤兵,此时他们的士气正是低落之时。” “如果我们现在动员城内所有军卒,对辽军进行夜袭,辽军必定毫无防备,到那时才是真正建功立业的时候!” “汝等以为如何?” 此话一出,不少人脸都绿了。 守城战尚且吃力,你竟还要和辽军外出野战! 真当大家都和你一样能以一当十不成? 当然,也有人赞同周正的想法,比如刘胜。 听到周正要夜袭辽军大营之后,刘胜当即来了精神道:“好!此法不错,周兄,我手下还有一百多骑兵,可以听从你的指挥!” 若是一般人提议偷袭敌营,宁五估计不会同意,但周正不同,他知道,周正的指挥能力绝对在自己之上。 所以,宁五也点头道:“不错,自从辽军攻城以来,我等一直坚守不出,如今突然夜袭,他们必定毫无防备。” “只要能一鼓作气,敌军必溃!” 眼见事情即将敲定,几名军官赶忙上前道。 “周将军,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敌军士气低落,我军今日损失也不小啊!” “就是,我部二百余人,今日损失足有一半,而且辽军擅长的便是野战,我军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怕是犯了兵家大忌吧!” “是啊,若是主动出击,胜则胜矣,若是败了,辽军以骑兵追杀我等,那出城夜袭的人,岂不是白白送死!” “岂止是白白送死,若是我们全都出城作战,一旦失利,咱们这唯一的堡垒怕是也要失守,到那时朝廷怪罪下来,谁能担责?”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在说此战的难处。 甚至,还有人要先把责任划分出来。 周正实在是懒得理会这些家伙。 他们打仗不大行,说风凉话和抢功绝对是一顶一的! 带他们去的话,打的顺利倒还好说,一旦遇阻,第一个溜号的便是这些人。 于是,周正直接对宁五和刘胜道:“你们两个能组织起多少人来?” 宁五思索了一下道:“可战之兵能拉出三百人来!” 刘胜则道:“步卒一百,骑兵一百!” “五百人!”周正喃喃的说了一句,片刻后,他抬起头道:“差不多够用了,就看你们两个,有没有胆量随我闯上一闯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觉周正怕是疯了! 五百人去冲击敌军几千人的军营,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然而,宁五和刘胜却面色如常,二人对视一眼后,皆点头道:“愿随周兄死战!” “好!”周正将手中长枪重重的砸到城墙的石板上,两寸多厚的石板,顿时龟裂:“事不宜迟,大家稍行准备,半个时辰之后,随我出城夜袭!” 说罢,三人直接带着人马下了城墙,只留下一众军官面面相觑。 “怎么办?”又有人问道。 “我哪知道怎么办?总不能真跟着他去送死吧!” “依我看,咱们还是固守城池,看看再说。” “若是他们进攻顺利,咱们便来个锦上添花,若是他们败退回来,咱们留在城中,也好对他们进行接应不是!” “对对对,就这么办!” …… 半个时辰之后,周正便带着这五百人出了黄耳营的堡垒。 借着夜色的掩护,他们悄悄的向着辽军大营摸了去。 辽军这边很是蛋疼。 原本应该昨日到达的军粮,被雁荡山的土匪劫了,他们剩余的军粮只能维持到今天中午。 按理说,晚饭之前,耶律飞应该已经带着军粮赶到了,这样他们还能赶上晚饭。 但萧渊从天黑一直等到现在,也没等到一点粮食。 换句话说就是,辛辛苦苦攻城了一整天的辽军,回到营地之后,连饭都没得吃。 所有人都在那喝水来压制腹中的饥饿感。 这些人原本便士气不佳,如今断粮,他们更是怨声载道。 甚至,一些人已经吵着闹着要回镇北关了! 对此,萧渊也只能派人安抚,并告诉众人,他已经派人去催粮了,他们马上就能吃到饭。 但画出来的饼也不顶饿,于是,辽军之中怨愤的情绪变得越来越重。 当周正带人一路摸到辽军大营外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军卒们七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喝凉水。 营地周围甚至连巡视的都没有。 如此,也就怪不得周正心狠手辣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歼灭 “全军冲锋,随我杀!” 说罢,周正一马当先的冲了进去。 因为过于相信己方野战的实力。 或者说,萧渊根本不相信城中的守军敢出来偷袭,所以辽军的营寨扎的极为松散。 应该有的陷阱、壕沟、堑壕全都没有,只有一圈薄薄的围栏。 周正骑着战马冲在最前方,看到前方的围栏之后,他铁枪一挑,围栏当即被挑飞,一个豁口直接出现。 这时,躺在地上的辽军也意识到大事不妙。 他们赶忙寻找兵器想要反击,然而,周正的铁枪已经到了。 在战马的加持下,周正手持铁枪横扫,霎时间便砸死六七人。 紧接着,刘胜、宁五也带着后续部队冲了进来。 “杀!” 一声嘶吼,这些人举刀便砍。 刚开始辽军还有些反抗的心思,但当看到来了这么多人之后,绝大多数辽军直接撒丫子狂奔,拦都拦不住。 还有一些来不及跑,或者根本没力气跑的人,索性直接跪地投降。 周正没有理会那些投降之人,他带着一支五十余人的骑兵部队从辽军军营之中横穿而过,目标直指这些人的马厩。 虽说他们这次突然袭击占据了先机,但他们人数毕竟不多,万一辽军反应过来,骑上战马和他们死磕,那周正带来的这些人是绝对不是对手的。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烧了对方的马厩。 这样既能延缓对方逃跑的速度,又能防止对方反击,算是一举两得。 沿途基本上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那些辽军在看到周正的铁枪之后,无不望风而逃。 而周正也顺利的找到了对方的马厩。 这些辽军为了图方便,将草料全都堆到了这里,几个火把扔过去,马厩顿时燃起一片大火。 受了惊的战马纷纷开始长嘶着想要挣脱绳索。 几十匹马一起用力,绑着战马的柱子当即被扯断,数不清的战马开始四散逃奔。 同时,燃烧着的草料也随着战马开始在营中乱飞,不一会的功夫,整个辽军大营已经是一片火海。 刚开始,周正还能简单辨明方向,可当大火烧起来之后,他也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火这玩意不分敌我,若真被火海包围,不被烧死也被熏死。 于是,周正也来不及杀人了,赶忙带着手下向外突围了出去。 随后,他又迂回到了正面战场,同宁五、刘胜二人汇合到了一起。 “周兄,干得漂亮!” 冲天的火光映着众人的脸庞一片赤红,辽军的惨叫声,战马的长嘶声混杂在一起不绝于耳。 宁五看着周正满脸都是兴奋之情。 在镇北关这么多年,他整日混吃等死,直到今天,他才真正享受到了战场的惊险和刺激。 周正还算淡定,这点战果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他扫了一眼众人,说道:“宜将剩勇追穷寇!” “兄弟们,继续追,将这些贼人赶出大乾!” 说罢,周正又一马当先从辽军军营绕行而去,开始追杀那些逃窜的辽军! “好一句宜将剩勇追穷寇!兄弟们,走了!”刘胜亦是热血沸腾,他提起大刀跨马追了上去。 宁五也不甘示弱,赶忙带着步卒紧随其后。 就这样,周正带人从黄耳营,一路将辽军赶到了雁荡山下。 此时,辽军的指挥系统已经彻底混乱了。 耶律飞一方,主将昏迷,副将直接挂掉了。 萧渊这边,自始至终萧渊本人就没露面,也不知是死了还是逃了。 所以,面对这前后夹击,这两伙辽军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心思,直接开始四散逃奔,有些人甚至因为跑的太过慌乱而摔倒在地,结果被旁边的战友踩成了肉泥。 兵败如山倒,真正的兵败如山倒。 这种情况下就是把古今中外所有名将刨出来指挥也没卵用。 唯一有用的办法就是逃,能逃出去一个就逃出去一个。 所谓否极泰来。 就在辽军以为自己绝对完蛋的时候,原本正在凶猛追击的周正和姜武却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这倒不是二人慈悲为怀,实在是二人都有些摸不清前方的情况。 周正一方自不必说了,在他们眼中,前方漫山遍野全都是火把,同时还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 他手下也就五百多人,打打落水狗还凑合,真要是碰上辽军的硬茬子,立马完蛋,所以,在看到前方大量不明兵力之后。 周正赶忙叫停了追击。 另一边,姜武也有些懵,他背后虽然人数众多,但除了主力的几百人之外,剩下的全都是毫无战力的随军家属。 这些人举着火把壮壮声势还行,真要是打仗,全都是送死的货色。 而前方这支队伍中,明显能听出来有不少骑兵。 在这能组织起大量骑兵的,似乎也就只有正在进攻黄耳营的辽军了。 或许是黄耳营的辽军接应他们来了! 想到这,姜武也赶忙叫停了追击,开始收拢队形准备撤退。 中间有辽军阻隔,双方也看不清楚对方装扮,更没听到对方的声音。 就这样,辽军逃跑,周正和姜武二人各自停了下来,互相忌惮,丝毫不敢上前一步。 “周兄,什么情况?”宁五问道。 周正也是一脸懵,他只看到前方大片火把,却看不清对方究竟是何人,同时他也不敢开口,万一被对方盯上了,他这几百人怕是要交代在这。 想到这,周正沉声道:“带着你的步兵先回城,我在这殿后!” 宁五也不含糊,当即开始组织人马后撤! 另一边,张桓也在询问姜武是个什么情况。 姜武亦是满头包,在他看来,这些辽军逃的很散,不像是有人接应的样子,而且远处又有冲天的火光,似乎是辽军大营在燃烧。 虽然由此推断,但他也不敢拿手下几千人的性命去试探。 犹豫了一下,姜武道:“让军属们灭了火把撤回山里,军卒们留守断后!” 一声令下,原本数千火把纷纷熄灭,只留下寥寥几根矗立在黑夜之中。 对方的变化让周正心中疑惑更深,他赶忙告诉一旁的刘胜道:“小心点,他们弄不好要迂回包围,若有异动,立刻从侧翼突围,掩护宁五后撤!” “好!我知道了!”刘胜应声。 而姜武一方的军属们,则纷纷有序的向着雁荡山的方向撤退。 以姜武为首的军卒们,则站在原地,做好了迎战准备。 若只是如此的话,这些被包围的辽军估计得以逃出升天了。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只见一匹快马自雁荡山的方向飞奔而来。 江九儿骑在枣红马上大声呼喊道:“前方来人可是周正!” 听到江九儿的声音,周正全身一震! “是!我是周正!” 洪亮的声音在田野间回荡。 听到这个回答,白沟屯的几百兵卒顿时热血沸腾起来。 “屯长!”张桓和朱洪二人上前便要打招呼。 姜武也咧嘴笑了出来。 之前有周正在前面顶着还不觉得有什么,这段时间没有周正,一切大小事务都要姜武决断,很多时候他也没什么主心骨。 就像撤入雁荡山这一决策,他还要让冯之舒帮着拿一下主意。 如今,周正回来,他也总算是能好好歇一下了。 而刘胜在听到对方称呼周正为屯长之后,也顿时明白过来。 感情前方的不是辽军,而是自己人。 于是,他赶忙对手下道:“快去把宁五叫回来,继续围剿辽军!快去!” 这时,江九儿也来到阵前,她厉声道:“叙旧的话一会再说,先宰了这群狗娘养的辽兵!” 一声呼喊,众人如梦方醒。 “对!先宰了这群畜生再说!” 张桓和朱洪也顾不上周正了,他们纷纷带着手下开始追杀辽军。 之前这些人还是不紧不慢的追着,防止对方狗急跳墙进行反扑。 如今有了周正的援军,在加上这些人的士气已经全无,所以,二人也能全力以赴的追杀了。 另一边,刘胜也带着自己麾下骑兵加入了追击的行列。 他速度快,为了防止和周正的手下误伤,所以他直接选择了从远处迂回包抄! 虽说只有一百左右的骑兵算不上多,但对付这些人,则完全足够了! 很快,宁五也跑了回来,当得知前方的几千人全都是友军之后,宁五大笑道:“奶奶的,吓老子一跳!” “兄弟们,都给我杀,一个也别放过!” 就这样,一场追击歼灭战拉开序幕。 一千多汉军追着几千辽军满地乱跑。 而白沟屯一方,整日训练的十里越野跑在此刻也显露成效,这些人追杀起辽军来一个个有用不完的力气。 辽军虽然体型健壮,肌肉扎实,但要论跑路时候的耐力,却也是不及汉人的。 就这样,许多辽军被追上之后乱刀砍死。 从深夜一直杀到了天亮。 除了少数辽军趁着夜色逃走之外,余者要么被俘虏,要么被砍成肉酱。 如今,黄耳营和雁荡山的军卒合兵一处,也有一千人左右了,对付小股辽军完全不用恐惧。 所以,周正也得以让兵卒们慢慢打扫战场,清点人头。 晨曦的薄雾之中,周正翻身下马。 一名身穿麻衣的女子正绷着笑容缓缓向他走来。 周正赶忙上前相迎:“之舒!” 听到这声呼喊,冯之舒的脸再也绷不住了,她一头扎进周正怀中,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你可算是回来了!” 没有深情的呼喊,只有一声似抱怨非抱怨的呢喃。 周正轻轻拍打着冯之舒的后背,小声道:“对,回来了,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 辽军突然南下,冯之舒表面上看处变不惊,还帮着姜武安排军属上山。 但实际上,她也只是个小女子。 或者说,经常接触军队战报的她,对辽军攻城略地后的行径更加清楚。 她自然也知道,一旦自己落入辽军手中后会是何种下场。 但对这一切,她却没办法和任何一个人说,不仅如此,她还要保持一副淡然的样子,以平稳白沟屯军民的心。 如今,周正归来,她也总可以卸下自己坚强的伪装了。 二人紧紧相拥,久久不想分开。 这时,在一旁看景的江九儿终于忍不住了,她没好气道:“我说,你们两个差不多行了,旁边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此话一出,冯之舒才反应过来,她下意识的看了眼周围,只见,原本还在捡人头算功勋的兵卒们早已停了下来,直勾勾的看着二人。 霎时间,冯之舒的脸颊便涨的通红! 周正倒是无所谓,他朗声道:“自家老婆抱一抱怎么了?难道还要我去抱别人的?” 此话一出,那些兵卒们也不敢再看了,他们纷纷开始低头打扫战场。 江九儿则一声轻笑:“呵呵,就你这德行,还想要抱别家媳妇?下辈子吧!” 虽说别人已经不再看了,但冯之舒依旧脸颊通红。 “好了,别再说了!” 老婆发话,周正便也闭上了嘴。 然而,江九儿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她挑眉看向周正道:“喂,小子,我把马借给你,你就这么给我糟蹋?” “你看看,借给你的时候膘肥体壮,现在都成什么样了?还不如头驴!” “你说说,这事怎么办吧!” 江九儿说罢,枣红马还亲昵的蹭了蹭她。 不久之前,就是枣红马隐约闻到了周正身上的味道,所以江九儿才敢高声呼喊的。 不然,她也不敢毫无根据的下赌注。 周正闻言有些尴尬,他只想着尽快回来,哪里还顾得上马匹?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这枣红马,那周正回白沟屯,起码还要晚三五天。 想到这,他也不再推脱,直接道:“好,这次是我不对,你说说怎么办吧!” 江九儿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随后摩擦着光洁的下巴道:“怎么办……怎么办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说吧!” “哈哈!” 说罢,江九儿便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扬长而去。 周正则眉头挑动。 这家伙,心眼实在太多了,若不注意点,弄不好自己被卖了还要帮她数钱! 第一百三十三章 抢功 最终,经过清点,此战共斩获首级一千八百有余,如果算上参战兵力的比例的话,绝对算得上是一场大胜了。 只可惜,这两支军队的主将都没抓住。 耶律飞被人掩护救走,萧渊则根本见都没见着。 看着满地的首级和兵刃盔甲,宁五兴奋道:“奶奶的,真是一场大胜啊!” 刘胜也笑开了花,他之前一直推崇训练骑兵来对付北燕和大辽,只可惜一直未被上级采纳,甚至还经常遭受同僚们的冷嘲热讽。 如今有了这场大胜,他也算是能扬眉吐气一番了。 与之相比,周正就冷静许多了,他来到这些战利品前,说道:“组织人手,将这些东西装车储藏吧,兵刃盔甲就地分发给兵卒,人头全都要腌制保存好。” 宁五闻言忙道:“好,腌制人头让我来,这个我熟!” 接了任务,宁五便差人去寻找腌制人头的材料去了。 刘胜则看向周正道:“周将军,如今黄耳营之围已解,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天亮的时候,周正便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如今黄耳营的堡垒虽然保存了下来,但那堡垒的防御力却并不强大,辽军此次败退之后,要么不声不响,要么便会再派遣更多的兵力前来围剿黄耳营。 依靠堡垒内部现有的防御力量,想要守住怕是没那么容易。 一旦城破,堡垒内的汉人必定会被屠戮一空。 既然失守是必然的事情,与其等着被敌人攻破,倒不如主动放弃。 想到这,周正道:“其他营地都已经被攻破,黄耳营虽然顶住了这次攻击,但如果辽军卷土重来,恐怕也是独木难支。” “我想,你们可不可以带着城中之人集体撤入雁荡山之中。” “以雁荡山的地形,辽军哪怕来的再多,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拿下!” 刘胜也有些军事天赋,听完周正的分析,他便立刻点头道:“如此甚好,那我这就回去召集人手!” 说罢,刘胜便要离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汉子却是上前将其拦住。 “慢着,你们想干嘛?” 刘胜瞥了那汉子一眼,只见其身穿粗布麻衣,眉眼间匪气十足,便知晓,此人应该是雁荡山的土匪。 虽说在几个时辰之前,他们还并肩杀敌,但刘胜还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草寇。 再加上青年汉子语气不善,刘胜便也没好气道:“你算是什么东西,爷去哪?还用向你说?” 黄老二平日里被江九儿敲打的厉害,看上去经常低眉顺眼的,但在外人面前,他可是十足的恶霸。 被刘胜一通骂之后,黄老二当即反骂了回去:“放你娘的屁,你去哪老子才不管。” “我只是听说,你们想去雁荡山,别忘了,雁荡山可是我们九儿姐的地盘,没她点头,别说你们,就是条狗,也别想上山!” 刘胜闻言大怒,他虎目圆睁道:“混账,区区草寇也敢在我面前叫嚣!来人啊!将此人绑起来,手脚打断,扔到粪坑里去!” 一声令下,当即便有几名军卒围了上来。 另一边黄老二的手下也纷纷围拢上来,双方剑拔弩张,看这样子,只要再有一颗火星落下,原本还并肩作战的盟友,便要拔刀相向了。 就在这时,一盆冷水从天上浇了下来! “住手!” 周正一声大喝。 不管是刘胜,还是山上的土匪们全都看了过来。 刘胜自不必说,之前周正在镇北关立下大功之后,他便对其服气了。 昨夜一战,他更是对周正唯命是从,如今他已经算是听命于周正了。 另一边的土匪们虽说多数未曾和周正真正交过手,但对周正的传说他们还是听说过的。 土匪们也都是慕强的存在,他们对周正也有着三分敬畏。 所以在他大喝之后,土匪们也不再向前。 左右看了看,周正首先看向刘胜道:“撤入雁荡山的事情容后再说,你先带着这些兵器甲胄回黄耳营吧。” 刘胜恶狠狠的瞪了黄老二一眼,然后道:“是!” 随后,他便招呼众人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 然而,黄老二仍不满意,他瞪眼看向周正道:“我说,周大将军,昨夜的仗是我们一起打的,你们现在把所有兵器甲胄独吞,这不大好吧!” 昨夜歼敌的主力是白沟屯的几百人以及刘胜和宁五的手下,土匪们虽然也有参与,但出力实在不多。 不过,周正懒得与之算细账,他看向刘胜直言道:“留下一半,其他先拿走吧!” “是!”刘胜应声。 很快,刘胜收拾好了东西离去。 黄老二则志得意满的看了周正一眼,随后,便招呼自己的手下,去收拢那些剩下的兵器甲胄。 周正并未理会他,而是直接去找了江九儿。 原以为,道明来意之后,江九儿应该会答应,然而,当周正说到自己打算把黄耳营的人全都撤进雁荡山的时候,江九儿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周正,当我雁荡山是什么地方?不管是谁,想来就来?” 周正哑然,他解释道:“只是权宜之计罢了,等辽军退了之后,他们还会立刻离去的。” “呵!”江九儿被这天真的话气笑了,她说:“别忘了,你们是兵,我们是匪。” “和你们联手抗击辽军,我们也只是为了自保罢了,并非是要投靠狗朝廷。” “让白沟屯的那些兵卒们进山,我也是看了小舒姐的面子,至于其他人,抱歉,我雁荡山恕不接待!” “你要是真敢让他们来,我保管让他们怎么来的,怎么滚回去!” 说罢,江九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此时,周正也才意识到自己这决断确实是唐突了。 江九儿能让姜武等人上山,应该也是背负着一定的压力。 毕竟现在他们是可以并肩作战,但等辽军退了之后,他们依旧是敌人。 而已经上过雁荡山的姜武等人,是熟悉那里地形的,到时候,江九儿等人的天然屏障便会失去,如果周正有心发难,直接截断雁荡山内部的几个重要通道,那江九儿等人的处境将变得极为艰难。 周正等人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刘胜、宁五,以及那些贪生怕死好大喜功的其他各军屯屯长了。 如果真让他们上山,这些家伙们弄不好还会反咬自己串通土匪。 想到这,周正也不再坚持,他找到姜武说道:“等收拾好了这里,你们便回雁荡山!” “你呢?”姜武道。 周正指了指黄耳营的方向道:“我去那边安排一下,之后便回来。” 说罢,周正便扬鞭而去。 姜武见状也只能摇摇头,并组织人马回山。 黄耳营。 之前一直龟缩在城内的军屯屯长们,此时全都冒了出来,他们在已经被烧成废墟的辽军营地内巡视着。 若能找到一具辽军尸体,立刻便会有人上前争抢。 要知道,这玩意可是货真价实的白银啊! 就在这时,刘胜带人赶到了。 “娘的,干嘛呢?” 此时刘胜带着的一百多号人身上染血,煞气十足。 他一声大喝,原本还在争抢战利品的军卒们纷纷停手。 几名军官互相对视一番后,纷纷陪着笑脸凑了上来。 “恭喜刘兄得胜归来,今日立下不世之功,我等立刻向朝廷为你表功请赏!” “是啊刘兄,这次你带领大家击溃辽军,当居首功,我等皆以你为荣啊!” “哎呀,不要说其他的了,赶紧请刘大人下马,城内已经备好酒宴我等要为刘大人庆功啊!” 说话间,众人七手八脚的便要将刘胜请下马。 面对着众人的热情,刘胜脸上却满是冷淡。 “呵,什么叫带领大家击溃辽军?” “昨日让你们一起出城作战,一个个都在那当缩头乌龟,如今我等将辽军击退,汝等又来蹭功劳!” “滚!都给我滚,辽军营地内什么东西也别给我带走,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刘胜已经举起了手中大刀。 眼见刘胜玩真的,一群军官们赶忙后撤拉开距离。 “嘿,刘胜,歼敌我们没功劳,守城总有我们的份吧,论苦劳我等也该算些功勋,难道你还想独占所有功劳不成?” “就是,别以为你有一百多骑兵便自认为天下无敌,真要是打起来,我们也不怵你!” “不错,我们也是有功之人,凭什么你要赶我们走?” 虽然这些人说的义正言辞,但从脸上也能看出他们的色厉内茬。 刘胜本就是火爆脾气,又怎会惯着他们? “就凭这个!” 说着,他举起大刀厉声呵斥道:“老子丑话说在前面,该是你们的,老子不会去抢,可不该是你们的,你们也别想拿走半分!” “都给老子滚!” 说着,刘胜大刀一挥,刀锋几乎在这些人面前划过。 如此,这些人便再也不敢闹事了,他们只得一边后退,一边撂着狠话道:“刘胜,你不要嚣张!” “一个人吃独食,也不怕撑死你!现在我们便向南撤退,这黄耳营,留给你们自己去守吧!” “对!咱们走,大不了一拍两散!” 言罢,一群军官纷纷散去。 刘胜手持大刀志得意满:“哼,一群废物,滚就滚!没了你们,老子照样能杀辽贼!” 就在刘胜嚣张大叫的时候,周正和宁五也赶到了。 虽未听到这些人的对话,但看情况大概也能猜个七八分。 等那些军官们彻底远去之后,宁五一脸苦笑的来到刘胜面前道:“我说刘兄,这帮人虽说恶心了些,但也总要给他们些吃食,不然他们若是真走了,凭咱们这些人,定是守不住这堡垒的。” 刘胜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他却依旧坚持道:“哼,不出力还想分功劳,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周正扶额无言。 他来这,原本是打算安排安排,让黄耳营和雁荡山两地,互为犄角,互相驰援,这样能够极大的减轻压力。 只是,看如今这情况,黄耳营怕是真的守不住了。 果不其然,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已经有人陆续从堡垒内部撤离了。 他们本就心怀退意,之前没走纯属是因为辽军将堡垒团团围死了,现在辽军被打跑了,留在这又捞不到什么好处,他们自然也不会多留。 眼见人心已经散了,周正直接找到宁五道:“让你治下百姓也往南逃难去吧,辽军的目标是镇北关,走到这已经是极限了,应该不会再往南追了!” 宁五点了点头,便让手下去安排了。 随后,他又看向周正道:“周兄,咱们现在怎么办?” 周正抬头看了看正北方,一番思索之后,他也只能发出一声长叹。 “唉,还能怎么办?等朝廷援军吧!” 虽说现在周正手下有一千可战之兵了,但这点人拉到镇北关的主战场上,连个水漂都打不起来。 而且,他骑兵也不多,想要打牵扯也纯属白费。 现在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固守雁荡山地区,并等待朝廷援军到来,再一同北上。 之前周正打算将黄耳营的所有人拉来雁荡山,如此便需要江九儿来进行配合安排。 现在只剩下刘胜和宁五的几百人,黑煞虎原来的地盘便能安插上,只要让他们别乱跑就是了。 就这样,固守了数十天的黄耳营,在经过一场大胜之后,还是人去楼空。 城内大部分军卒百姓南下撤离,少部分精锐进了雁荡山。 除了黄耳营,镇北关周围许多堡垒也陆续被辽军攻破,破城之后,男子被杀,女子被强暴奸淫,有些甚至连孩童都不放过。 整个镇北关数百里一片惨淡。 一般来说,出现这种情况,朝廷应该第一时间召集军队派出援军。 然而,一个月前辽军南下的消息便传到了大乾京城。 直到现在,京城的各级官员们也没争论出是否要派出援军支援。 刚开始,得到这消息的时候,李文纲便提议要调集全国精锐北上支援。 然而同为丞相的张国昌却持反对意见,在他看来,陆瑾擅长守城,有他在镇北关万无一失。 调集全国精锐支援实在是小题大做,劳民伤财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