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 1. 灵剑纳魂 《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全本免费阅读 望月洋崇仁岛上的鹊山共有十五峰。 这里灵力充沛,草木丰茂,不少散修喜欢隐居在此。 陵春君薛璧就是其中一位。 此刻,陵春君着一袭青碧长衫,坐在一尊剑炉面前。 他周身缭绕着一团漆黑的雾气,那雾气有生机,裹着他的腰转着。 “这把剑有问题,”薛璧轻声道,“从剑炉出来以后,这把剑一直在震颤,我刚才用灵力探了一番,里面似乎……有生机……” “怎么可能!”那团黑雾闻言出声,“你不许我用生灵锻剑,我锻这把剑用的可都是死物……” “你不是用了妖丹吗?”薛璧用手戳了戳黑雾。 黑雾缠上他的指尖,嗤道:“那妖兽不过五百余岁,哪能修出神魂?即便修出来了,我动手杀它时也绞成渣了。” 薛璧听完也皱起眉头:“说的也是,那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黑雾道:“让我来看看。” “别,这生机太弱,”薛璧抓住那团想要缠到剑上的黑雾,塞回了衣襟里面,“我担心你将他碰散了。” “而且,我能感觉到,他在里面很痛苦……” 薛璧说完,又可惜道:“可若这里面那点生机真是神魂,没有躯体承载,从剑里面放出来,恐怕过不了多久也会散去。” “那就彻底练进剑里面,”黑雾干脆道,“正好当剑灵。” “生灵入器,乃是炼器大忌,”薛璧摇头,“好的器,灵都是吸纳天地日月之精华诞生,哪有将灵练进去的道理,若是成了恶灵,那器岂不是废了。” “那是你守规矩,”黑雾语气不善,“这种事,五洲四海多得是自诩正道的人干。” 薛璧还是摇头:“不如我用唤春诀试试,看看能不能将这抹生机唤醒,至于是想脱剑还是入剑,便看这抹生机自己愿不愿意了。” 黑雾绕了一圈,又钻进薛璧的头发里面:“随你。” 薛璧便将剑搭在膝上,一手抚剑身,一手掐起唤春诀来。 那剑很快就泛起萤绿的光。 疼,很疼。 难以言喻的疼痛仿佛要撕裂神魂,让谢不尘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玄渊横颈,山海穿胸,暴烈的灵力漫过四肢百骸,冲破全身经脉,以排山倒海之势将魂魄撕得粉碎。 意识消散前,他似乎还听见了九天雷火的咆哮和一声暴怒的:“谢不尘!!!” 神魂震荡四下飘散,而后又不知为何被强行聚拢在一起。 谢不尘疼得想死。 而后他混沌的意识又猛然想到自己现在就应该是个死人。 可是……都已经死了……魂飞魄散了,为什么还会有知觉…… 细密的萤绿丝线将四散的神魂修补黏合。 谢不尘感觉有一股灵力逐渐浸透魂魄,缓缓地将他的痛苦驱散………这股灵力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遇到过,但是他想不起来了。 黑雾缠绕在薛璧发间,看着属于薛璧的萤绿灵力迅速在半空中缠绕,不多时便构出一个虚影。 看轮廓,竟然是个人。 黑雾立刻反思自己有没有用生灵铸剑,以防待会儿薛璧兴师问罪。 蓬莱洲符禺山的文茎木,无尽海的九幽铁,望月洋里的蛟兽丹,还有在瀛洲灵华宗那抢来的丹苍玉…… 黑雾数到一半,感觉一阵心悸慌乱和难以置信。他立刻去缠绕薛璧的脖子,只见人仿佛傻了一般,掐着诀的手都一动不动了,呆呆的看着面前已显出形貌的生机。 唤春诀唤出的是一名青年。 青年五官清纯秀美,恍若神人,轮廓却是凌厉的,他双眼微微睁开了,墨发如瀑披散,两眼下一指远的正中处各有一颗小红痣,脖子处有一道极深的伤痕。 他似乎还没有恢复神智,呆呆地看着前方。 薛璧愣愣盯着人看了一会儿,嘴里喃喃道:“…………谢不尘???……谢不尘!!!” “怎么会是你……” “怎么会是你?!!” 他怎么会在剑里面!神魂还碎成这样! 向来温文尔雅的陵春君猛地站了起来,又因为动作过大摇晃着要栽倒,那黑雾倏然胀大,里面探出一只手,扶住了将要栽倒的薛璧。 “小心,”雾气散去,露出一张与薛璧一模一样的脸,“…………竟然是他……不是说他在五百年前,给明鸿仙尊护法渡劫的时候被九天雷火劈得神魂俱灭,魂飞魄散了吗……” 薛璧却来不及回话,他拂袖起诀,萤绿灵力从周身汹涌倾泻。 黑雾化作的男人皱起眉头,却罕见地没有阻止薛璧透支自己的灵力。 “谢不尘!!!”薛璧眉间隐隐泛起绿光,“我是薛璧,薛怀雪!!!还记得我吗!!!” 本来还神色呆滞的神魂皱起了眉头,神色挣扎起来。 谢不尘头痛欲裂,他仍然身处混沌之中,那萤绿的灵力不再温和,陡然强势起来,竟是要强行修补他破损的神魂。 耳边隐隐传来声音。 “谢不尘!!!……我是……怀雪!!!” 怀雪? 怀雪是谁? 不管是谁……应当……不是来杀自己的…… 谢不尘一手捂住自己的脑袋,求生的本能使他下意识将另一只手伸出去,顶着滔天的痛楚抓住了那一丝细细的萤绿灵力。 而后那抹灵力猛地缠住了他的手,死死将他往外拽。 刹那间,如同从万丈深渊跃出,周遭混沌一扫而空,谢不尘觉得神魂一轻,加诸于己身的痛楚倏然散去。 神智也逐渐清明起来。 他睁开眼睛,只见自己漂浮于上空,下方是一青一黑两名青年,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谢不尘无端觉得他们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青衣青年手中有一把剑,上刻“落雪”二字,而自己的神魂,正牵系在这把剑上面。 谢不尘:“…………” 难道自己死后,还被练成了剑灵? “多谢二位仙长修补我的神魂……”谢不尘在半空中飘了一圈,落在青衣青年身前,“请受不尘一拜。” 被昔日好友行了大礼的薛璧愣了一下。 “…………”薛璧红了眼眶,轻声道,“谢兄,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薛璧啊,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谢 2. 神木塑身 《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全本免费阅读 薛璧闻言觉得有些奇怪,却说不出到底怪在哪里。 几百年不见,他对友人的印象已经模糊,但仍记得谢不尘很在乎自己的师父,便思衬着或许是为师父未能渡劫成功而感到难过。 他摇了摇头道:“没有,明鸿仙尊渡劫失败了。” 薛璧语气中也带了些可惜:“我记得当年明鸿仙尊修无情道,还是渡劫期的大能……但那次渡劫之后,仙尊被雷劫劈掉了三个境界,从渡劫期落至合体期……似乎还因为道心受损,改修了太平道……” “之后,明鸿仙尊常年闭关,”薛璧道,“据说现在已经重回渡劫期了。” 话音落下,谢不尘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薛璧听见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我的尸身……在他那里?” “是……”薛璧道,“我当时不在,听我同门说,明鸿仙尊浴血归来,抱着你的尸首回了上清宗。” “之后,我听说仙尊将你的尸身带回苍龙峰峰顶,以雪棺安置,年年引魂。” “你神魂碎裂不稳,还是要尽快回到你原来的躯体里面去休养,”薛璧道,“明鸿仙尊那么疼你,知道你神魂还在,肯定很高兴。” 谢不尘:“………” 此刻他心绪复杂,在心中默念了一句:“何必呢?” 杀了他,又将他带回去。 还要为他引魂。 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谢不尘声音一顿,接着道,“不过在此之前,怀雪,能不能帮我塑个身,作为应急之用。” 他斟酌再三,还是选择将前生那段恩恩怨怨吞到肚子里面。 说出来也没意思,更何况,听薛璧的说法,也应当没有人知道自己真正为何而死。 到如今,谢不尘不想再和那位“明鸿仙尊”再有什么牵扯了。 至于神魂养不养,散不散,谢不尘并没有太大所谓。死过一次的人了,他对生没有什么执念,能再回世间看一眼,只是个意外罢了。 “当然可以,”薛璧应了谢不尘的请求,“……用文茎木吧,刚好铸剑还剩下一些。” 文茎木是蓬莱洲符禺山上生长的一种神木,灵气充裕,坚韧无比,刀砍斧凿,烈火焚烧都不会损坏。 谢不尘点了头,神魂随风飘荡起来,他在半空中绕了一圈,又落在薛璧面前。 薛璧手中拿着一把刻刀,准备用文茎木给谢不尘雕个木头身子。 下刀之前,谢不尘轻声道:“就不按我现在的样子刻了,随便刻刻就好。” 原先的容貌一来过于惹眼,容易招来麻烦;二来……就算五百年过去了,这世间应该没有几个人记得自己了,他还是怕有朝一日被人认出来。 既然能新生一遭,不如改换容貌,做个自在的逍遥客好了。 薛璧虽有不解,但看友人坚定的模样,还是点了点头。 “对了……” 薛璧一边刻,一边指了指谢不尘神魂脖子上的伤,这伤不像是雷劈的,像是用法器割伤的。 “你这里是怎么回事?神魂有法器伤痕,是很难好的,若是治不好,神魂还会逐渐从伤处消散。” 谢不尘抬手摸了摸那深深的伤痕。 “没什么,”谢不尘的语气云淡风轻,好像神魂有伤不是什么大事,“是我不小心伤到的。” 薛璧欲言又止。 哪有人会不小心伤到命门要害。 但看谢不尘不愿多说,薛璧便也不问了。 小黑一眨不眨地看薛璧动刻刀的手,冷不丁问:“那你要脱剑吗?你的神魂如今还在剑中。” “应当是铸剑时,你的神魂附在其中一件东西上,”小黑说,“铸剑要打碎重融,你现在已经和剑身系在一起,剑身成为了新的容器。” “若要脱剑……”薛璧皱了皱眉毛,接着道,“会很痛苦,恐怕神魂也会再次崩裂。” 薛璧摇头:“自隐兄,还是不要脱剑了,就这般温养数百年,神魂或许能养好。” 谢不尘心神一动,有些怅然。 自隐是他的字,由师父鹤予怀亲自拟的,取的是藏锋之意。 如今忽然唤起,谢不尘终于有了一种隔世的感觉。 “可若我不脱剑,那这把剑……”谢不尘抬起眼,“这把剑,你就用不了了。” 此剑名为“落雪”,一看就知道是特意为薛璧铸的。 “没事,”小黑重新化作了一团黑雾,缠绕着薛璧的手,难得善解人意道,“我再给他打一把就好。” 话语之间,薛璧刻好了人身,而后他翻转手腕,掐了个诀。 萤绿灵力缠绕起谢不尘的神魂,缓缓将神魂引进小木偶。 谢不尘只感觉天旋地转,而后漂浮空荡的神魂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他睁开眼睛,看向桌面上的铜镜。 此刻他的容貌普普通通,并无什么出众之处,扔到人群里面,恐怕一会儿就找不着了。 谢不尘试着动了动手,有些不自然。木头身子多少还是有些僵硬,需要时间来适应。 他叹口气,坐在薛璧面前;“怀雪,麻烦你了。” 薛璧摇了摇头:“没什么麻烦的。” 谢不尘打量了薛璧几眼,微微弯了眉眼:“怀雪,你长大了。” 当年初遇薛璧,薛璧还是个少年,怯弱寡言的样子,瘦瘦弱弱地跟在同门身边,现在倒是不见那时的样子了,看起来很陌生,但整个人都从容安定,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可靠模样。 谢不尘再次感觉到了时光流逝,沧海桑田,许多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 “都五百年过去了,”薛璧说,“确实是长大了。” “过几天,我和小黑要去瀛洲为兀水门门主的女儿看病,”薛璧说,“自隐兄可以在这修养些时日,等神魂稳定一些,再去找明鸿仙尊要回你的尸身。” 兀水门?谢不尘不记得有这个宗门,想来应当是这五百年兴起的新宗门。 “或是……”薛璧继续道,“我传信给上清宗,让上清宗宗门派人来接你。” 谢不尘的神魂差点又要散开,他操控着木头身子拼命摇了 3. 渡海越山 《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全本免费阅读 谢不尘最开始想从崇仁岛去往青洲。 说来崇仁岛其实离蓬莱洲最近,但谢不尘不是很想回蓬莱洲,便选择去了较远些的青洲。 他没有飞舟,也买不起,便用崇仁岛上随处可见的竹子做了张竹筏。 以竹筏渡望月洋,若让修真界的修士听到,估计要笑掉大牙——这也太穷酸了! 但谢不尘没有心思管什么穷不穷酸。 海面上,一张竹筏微小如蚁,随着波浪漂浮。 谢不尘面白如金纸。 脱离剑身耗费了他大半神识,神魂隐隐有崩裂之势,再加上他没有真正的躯体,因而没有灵根丹田,无法使用灵力,他只能用神识来驱动这张竹筏。 一番下来耗费巨大,神魂痛得要裂开。 好在薛璧那些萤绿灵力还留存一些在身上,尽职尽责地修复他神魂上的裂痕。 竹筏缓慢地在海面上行进,飘一会儿停一会儿,顺风时谢不尘会好过些,这竹筏就可以借风而行,不必耗费神识。 谢不尘在海上走了一月有余,终于看见了陆地。 走得还挺快,谢不尘暗自思忖,按原先的打算,要两个月才到青洲。 不多时,竹筏便停靠在海岸边上,这里灵气不算特别充裕,谢不尘看见几艘飞舟毫不犹豫地掠过头顶,消失在远处。 谢不尘停好竹筏,踉跄着上了岸。 他展开从薛璧那里抄来的地图,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觉得这会儿自己应该是在青洲的月牙湾。 从月牙湾往北走,翻过四五座山,大概走两个月的路程,便能去到青洲第一大宗门清微派的地界。 谢不尘记得以前在上清宗藏书阁翻阅《五洲地理志》,书里说清微派地界有一个巨大的瀑布,灵气四溢,灵兽遍地,非常适合修炼。 谢不尘标好地点,操控着自己的木头身子朝清微派方向走去。 走了一月有余,谢不尘的神魂不堪重负,裂痕越发深刻,谢不尘不得不停了下来。 此城名为白玉城,谢不尘没听过这城的名字,顿觉自己还是藏书阁里的书读得太少。 此时正值春日,雨淅沥沥落着。 满街的修士大都掐起避雨诀,也有些有意趣的,撑起伞来遮雨。 谢不尘戴一顶斗笠坐在街角处,春雨落在斗笠上,滴答作响。 谢不尘伸手去接雨水,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长出来一节绿枝丫,又很快枯萎掉。 谢不尘:“…………” 他赶紧把手收回来了。 传闻文茎木灵气充裕,遇雨水即生芽,只是若出符禹山便无法生长,竟然是真的。 谢不尘往街角里面缩了缩,有路过的修士见他这么靠着街角,以为他是乞丐,大发慈悲地扔了两颗下品灵石到他的脚边。 谢不尘:“…………” 他伸出手准备捡那灵石,街角处突然窜出来一只黑漆漆如老鼠的玩意儿,两只鸟爪子死死抱住了一颗灵石,咻一下就往回跑。 谢不尘虽然没有灵力,但神魂境界仍在,当即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这“老鼠”的尾巴,把它提溜到眼前。 这小兽朝他龇牙咧嘴:“干嘛!我不是剩了一颗给你吗!快放我下来!” 这小玩意儿鹿头鸟身鱼尾,身附双翼。 谢不尘大受震撼:“你竟然是只飞廉?” “飞廉可是难得的灵兽,”谢不尘用手戳了戳它的鹿脑袋,“你怎么混得这么难看。” 这小灵兽大喝一声:“你居然敢这么说我!我要告诉我主人!我主人是上清宗明鸿仙尊座下弟子谢不尘!等他醒了我叫他来削你!” 谢不尘:“…………” 他以前是养过一只飞廉没错,但是那只飞廉可没那么小,这小灵兽看着也就一丁点大,估计也就几十年的岁数,自己那只飞廉可是几百岁的老家伙,身高三丈,双翼展开足有八丈,和眼前这只“小老鼠”没什么关系。 他戳了一下这小老鼠脑袋,咳嗽一声说:“他不会醒了,他早就死了。” “你找谁狐假虎威不好,”谢不尘忍不住笑,“找一个死人干什么?” “………”这飞廉晃荡两下,大喊道,“反正我好朋友是这么说的!它的名字也是他取的呢!” 谢不尘心不在焉地听这小灵兽掰扯,闻言道:“那你好朋友叫什么?” “呆呆!” 小飞廉气势十足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谢不尘一愣。 他想起以前自己在宗门中叫这个滑稽的名字,那只巨大的飞廉灵兽就恼怒地追着他跑。 “那……你好朋友呢?” “死了,”小飞廉吐了吐舌头,这人没有灵力,所以它压根不怕,叽里咕噜道,“主人睡着了,怎么也叫不醒,那座山里面冷冰冰的,我是被那个明鸿仙尊抓来陪它的,和它等了好久,那个人都不醒,它老了,就死咯。” “我是生在青山绿水里面的,那座山太冷了,我就偷偷跑走了,那个明鸿仙尊发现了,但是没抓我,还给我留了这个。” 小飞廉拍拍自己的肚皮,上面很快显出一个上清宗苍龙峰的盘龙印记:“他说这样就没人敢抓我啦。” “所以赶紧放我下来!” 它喋喋不休地说了这么多,却没听见抓着自己的人说话,便昂起脑袋去看,只见斗笠底下的青年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眼中似有水光闪烁。 而后,它被放了下来。 小兽吱歪吱歪老鼠似地叫了两声,卷走了另一颗灵石,屁颠屁颠地跑了。 谢不尘安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雨淅淅沥沥下得大了些。 昼夜轮换,直到深夜,谢不尘仍然坐在这里。 手被轻轻碰了一下,谢不尘疲累地掀起眼,看见那只飞廉叼了个大白馒头放在他的腿上。 “给你吃!” 谢不尘戳了下“小老鼠”的脑袋,低声说:“我不用吃东西。” 小飞廉却不信:“你又没有灵力,那就不是修士,不是修士不用辟谷,肯定要吃东西的……你是不是嫌弃我的白馒头!” 谢不尘轻声说:“没有,我没有嫌弃,我是真的不用吃东西,你那么小,多吃点,以后就可以长成……咳咳咳……” 谢不尘咳嗽几声,低声道:“长成……像你朋友那样的大灵兽。” 小飞廉见他不似作假,也不客气了,三下五除二把那馒头啃了。 它绕着 4. 不见春意 《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全本免费阅读 这会儿再跑回海里面找那张竹筏划走去青洲肯定来不及了。 谢不尘揉了一把飞廉,把这小灵兽捏得吱哇乱叫。 揉完,谢不尘诡异地冷静下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大不了就再去死。 反正已经是烂命一条了。 “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谢不尘戳了一下小飞廉的脸,“多大了。” 小飞廉用爪子拍开谢不尘的手,瓮声瓮气问:“我还没问呢,你叫什么啊?从哪里来的?连白玉城都不知道。” 谢不尘说:“我是东洲人,姓谢,家里排行第二,你可以叫我谢二。” 小灵兽这下满意了:“东洲啊,那确实离蓬莱洲远些,也难怪你不知道。” 它拍拍自己的胸脯,灰扑扑的羽毛顿时乱飞:“我叫紫微,紫微星的紫微,好听吧,而且我快一百岁了!” “嗯,好听。”见这小东西骄傲得很,谢不尘笑着应了一句,又说,“既然准备一百岁了,那你很快就会飞了。” 飞廉百岁便可变换形态,由小而变大,展翼而高飞。 小灵兽高傲地点点头:“当然。” 它如同人一般活灵活现地睨了谢不尘一眼:“我可不像你是个没有灵力不能飞的人。” 原以为面前人会恼怒,没想到他只是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那就好,”谢不尘把它轻轻放在地上,“你很快就会变成和你朋友一样的大灵兽了。” “我该走了,”谢不尘说,“再见。” 小灵兽骤然被放下来,还没来得说话就劈头盖脸地听到了一句告别。 它抬起自己的鹿脑袋,只见这个叫谢二的怪人压低了斗笠,带着春日里的湿冷雨气,匆匆走进了人群里面。它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怪人,身上一点热气都没有,冰冰凉凉的,像个死人。 小灵兽悚然一惊,连忙钻进人群里面去找,但是那怪人已经消失在人群里,连影子都不见了。 谢不尘走走停停,来到河堤边坐下。 雨已经停了,谢不尘摘下斗笠,露出那张平平无奇的假脸。 他微微抬首,朝远处望去。 五百年,许多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雩都变成了白玉城,他养的飞廉“呆呆”也已经在漫长的等待中永远地合上了眼睛。 但仍然有一些东西没变。 比如上清宗那白衣青衫绣回纹仙鹤的宗服,又如在河堤边上就能望见的堂庭山。 上清宗拥堂庭山脉,是蓬莱洲第一宗门。 堂庭山一共七十二峰,连绵不绝望不到尽头,最高峰为苍龙峰,高耸入云,峰顶终年积雪。 是明鸿仙尊鹤予怀的居所,见春阁。 白皑皑的雪覆盖屋檐回廊,整个阁中生机萧索,几乎没有活物,目之所及,也就只有两只雪白的孔雀是活着的。 但五百年前,明鸿仙尊的住所并不在峰顶,也不叫见春阁。 峰顶太冷,明鸿仙尊新收的弟子扛不住这样的森冷,也因为峰顶太冷,白皑皑没有花草树木,显得孤单单调,他整天闷闷不乐,明鸿仙尊便将住所搬到半山腰。 那时还是冬日,半山腰也见不着太多草木,只有梅花绽放,明鸿仙尊便将居所改名见春阁,希望春天赶紧到来。 不过后来,那名小弟子死后,明鸿仙尊最终还是搬回了峰顶。 峰顶灵气浓郁,又宜置雪棺,可修复保存损坏的尸身。 明鸿仙尊鹤予怀一袭白衣坐在雪棺旁边。 若以好不好看来论,明鸿仙尊无疑是好看的。他剑眉星目,英俊冷冽,眼若碧色琉璃,山根两边各有一颗小痣,右眼眼尾缀也有一颗,一头几乎及地的白发以木簪束起。 只是他看起来过于冰冷,不好接触,一副十分不近人情的模样。 金色灵力从他指尖溢出,缓慢地落到棺中人身上。 雪棺中,他的小弟子谢不尘安静地躺着,黑发柔顺地压在身下,如果不是脖子那有一道伤痕,几乎就像睡着了一样。 当年阵法之中,穿胸一剑其实并没有一击致命,致命的是谢不尘一剑横颈,用鹤予怀给他铸的玄渊剑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更决绝的是,谢不尘亲手打碎了自己的魂魄。 他是极纯净的火灵根,天生就适合修炼,十三岁引气入体,十五筑基,十八金丹,二十二岁入元婴,二十八岁进化神,可谓天赋异禀,能堪大用,美中不足的是,他的灵根过于纯净,导致灵力运转到了暴虐的地步。 没有玄渊剑之前,谢不尘的佩剑用一把断一把。 因此,当他横颈自戕,亲手用灵力折断灵根的时候,暴虐的灵力如洪水决堤四泄,瞬间将他神魂撕成碎片,经脉丹田也全部冲断,余波甚至还将玄渊剑折成了四节。 谢不尘死得很难看,死得皮开肉绽,鹤予怀还记得当时抱着他的尸身时,像是在抱一个千疮百孔,四处裂开的破布娃娃。 胸口的剑伤,断绝的经脉和 5.白玉城下 《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全本免费阅读 谢不尘在白玉城逗留了几天。 一来是他没力气走了,二来是想看看相比五百年前,这里有什么变化。 相比于五百年前的雩都,白玉城显然要大得多。谢不尘逛了了四五天,也没逛完十之一二。 不过这里相比五百年前,确实变化颇多,谢不尘熟悉的饼摊和成衣铺已经消失不见,从前经常和朋友下来逛的酒楼也换了招牌……甚至连城墙都变了。 有时候,他会碰见上清宗宗门的弟子——那回纹仙鹤的宗服实在是太过惹眼,想让人忽略都难。 谢不尘白日在白玉城里面四处乱逛,晚上就在河堤旁边坐着休息。看着河里面倒映着的月亮发呆。 身后的街市热热闹闹的,修士精怪混在一起,不是这个要吸人精气,就是那个要替天行道。 轰隆一声巨响,谢不尘抬起头去看,河岸对面的合欢馆被几名修士给打塌了。 灵光四溢,断木横飞,谢不尘侧过身体,堪堪躲过那直朝着他飞来的碎木,谨慎地朝远处挪了挪。 五百年前,合欢馆只是合欢宗的修炼之所。合欢宗向来以双修为修炼之法,且不忌与其他宗门子弟,乃至于精怪一起修炼,因而特设合欢馆便于修炼。 没想到现在变成了各宗门子弟一尝双修之妙的去处,五洲四海各处都开有合欢馆。 谢不尘在第一次白玉城看见合欢馆时实打实地愣了半刻钟,对如今修真界的变化感到十分震撼。 想当年,双修在修真界还被许多修士称为修炼之下下道,没想到现在如此盛行了。 这会儿应该是为了合欢馆中双修之人起了争执,谢不尘坐在河堤边上看了会儿热闹,没想到四五块断木在一阵斗法中全朝他砸过来了! 谢不尘:“…………” 他死前修为在化神境,虽然现在没有躯体,无法运用灵力,但是他神魂境界仍在,这些断木的速度在他看来堪称缓慢。 可惜,身体根本跟不上反应,谢不尘躲了几下,还是被一块碎木头打到了脑袋。 谢不尘“嘶”了一声,心想可别把他的木头身子给打坏。 他站起身离开河堤,想着要离这是非之地远一点。 没走两步,他灰扑扑的衣角似乎被什么叼住了。 谢不尘回头去看,只见前几日见到的那只小飞廉用牙咬着他的衣裳,两只爪子把衣服线都勾出来了。 “站住!” 它含含糊糊地叫了一声。 谢不尘收回自己迈出去的脚,蹲下身戳了一下紫微的脑袋。 “你干什么呢?” “你……”紫微咬着他的衣摆不放,“你到底是什么怪物,为什么身上一点热气都没有!” “…………”原来是为了这个,谢不尘笑了两声,回答说,“若说怪物也不算错,我只是个孤魂野鬼而已,暂时附着在木偶替身上。” 紫微瞪着鹿眼,一副不太信的样子。 然而下一瞬,眼前的人忽然消失了,一个雕刻得活灵活现的小木偶落在了地上。 紫微瞪大了眼睛,它还是只小飞廉,虽有神智,却还远未修炼到能看清神魂的地步,只能隐约看见眼前有一道虚弱的影子,隐隐泛着红光。 而后,那木偶又舒展开来,它倏然变大,长出了血肉肢体。 谢不尘蹲在地上戳这小玩意脑袋:“这下该信了吧。” “………那…那你的身体呢……”紫微目瞪口呆,“我以前在上清宗听那些修士说,没有躯体承载,法器保护,神魂会散的。” 眼前人似乎不是很在乎这件事情:“没关系,散了就散了吧。” “那你不怕……不怕被人抓住练进剑里面当剑灵吗?” “也没事,”谢不尘认真道,“在被练成剑灵之前,我会自己了结的。” 紫微:“…………” 眼见这人又要走,紫微连忙动起四只鸟爪子,扑腾扑腾跟上谢不尘的脚步。 谢不尘察觉到它跟了上来,他顿了顿脚步,最终什么都没说,任由这小家伙跟着自己。 小家伙话多得很,叽里咕噜说个不停,从劝诫谢不尘珍惜神魂说到自己和“呆呆”在雪里面打滚,胡天侃地说了一个时辰。 谢不尘觉得它可能是在平时没人聊天给憋坏了。 “平时没有人听你说话吗?”谢不尘戳它脑袋。 “没有啊,”紫微很委屈,“谁会听灵兽说话啊,在苍龙峰的时候,呆呆经常闷闷不乐的,那个什么明鸿仙尊又喜欢安静,觉得我太吵,不让我说话。” 谢不尘闻言沉默半晌儿。 他安静地听紫微发牢骚,说那个明鸿仙尊简直是要泯灭兽性,哪有修士一天到晚禁兽言的!那个什么见春阁简直安静得跟坟地似的。 又说了半晌儿,它终于困了,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一人一兽在街角处凑合了一晚上,第二天天蒙蒙亮,谢不尘就睁开了眼睛。 紫微睡在他的腿上,谢不尘把它捧起来看了一会儿。 它腹部的盘龙印记隐隐泛着金光,这是明鸿仙尊鹤予怀留下来的法印。 谢不尘盯着那法印看了半刻钟,直到感觉神魂上的伤痕隐隐作痛,他才闭上了眼睛。 他撕下一片衣角,给它垫在身下,起身离开了。 今日他要离开白玉城。 但谢不尘不知道自己离开后要去哪。青洲离这里太远了,他的神识虚弱,恐怕没有办法支撑他再渡一次海。 但是谢不尘还是想要走,去哪里都好,待在这里,伤口太疼了。 谢不尘行色匆匆赶到城门,一片巨大的阴影忽然笼罩下来。 街上众多修士都抬头去看,有人指着天空中那一大片陆地叫道:“玄霄阁!” “玄霄阁这是要去哪?” “去落海吧,”有人说,“这方位看着是往那边走。” “不是说归墟秘境还有三个月就开了吗,玄霄阁里住的都是散修,肯定要趁着这个机会寻宝探秘。” 谢不尘脚步一顿。 归墟秘境? 这地方是各大宗门试炼之处,但自己并没有去过。毕竟在归墟秘境打开前,自己就已经死了。 谢不尘顿觉可惜。 他还没见过秘境什么样呢。 要是有机会能看看就 6.飞来横祸 《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全本免费阅读 归墟秘境在三月后才会开启,谢不尘便跟着薛璧一行先回了崇仁岛。 鹊山脚下有许多灵兽精怪,因此薛璧还在院子里面养了好多乱七八糟的小宠物——几乎都是给它们治伤后赖着不走的。 薛璧心软,也没拒绝,导致这些灵宠越来越多。 谢不尘在院子里面打坐的时候,经常会被薛璧养的灵宠给吞到肚子里面。 一开始,薛璧还会惊慌失措地让它们把谢不尘吐出来,但是后来发现,这群灵宠只是喜欢和谢不尘玩。 这些大家伙小家伙们平日里不敢在薛璧面前造次,因为一旦捉弄薛璧,就会被小黑揍一顿。 但谢不尘就不一样了,他身上没有灵力,不会打兽,又好接触有耐心,灵宠喜欢接近他和他玩也实属正常。 在第七十六次被薛璧养的蛇鲸吞进肚子里面又从嘴里面喷出来的时候,谢不尘一脸无奈地甩了甩自己身上湿淋淋衣服和黏在上面的水草。 他看向一旁的小黑:“抱歉,能帮我掐个诀吗?” 小黑翻手掐了个清净诀,把谢不尘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清理掉了。 “要不我把它打一顿吧,”小黑指了指水池里面那只巨大的蛇鲸,“以儆效尤。” 蛇鲸顿时缩进了水里面。 “不然,”小黑言简意赅,指了指在院子里面活蹦乱跳的天马,巨蟾,还有正随风乱舞的四五株大型食人花与正跃跃欲试的红黑银三头巨蟒,“它们都想啃你。” “算了,”谢不尘摇摇头,用手拍了拍蛇鲸湿漉漉、滑溜溜的脑袋,“它也只是想和我玩而已,打一顿多不好。” 蛇头鲸身,通体漆黑,泡在大池子里面的灵兽只有眼睛是白色的,它这会儿正炯炯有神地看着谢不尘,闻言欢快地喷了好大一口水,哗啦一声,全溅在了谢不尘身上! 谢不尘:“…………” “啊……劳驾,”谢不尘抹了一把脸,“再帮我掐个清净诀吧。” 小黑依言又掐了一个诀。 掐完诀,小黑回头看了一眼,薛璧正在回廊底下练药,药炉被萤绿灵力托起来。 见他并不注意这边,小黑掐了个隔音法阵,谢不尘有些意外地看着小黑,而后听见这恶念说:“其实……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不一定要去找你师父手里的躯体。” 小黑说得认真:“夺舍也是一样的,只不过要找到契合你神魂的躯体,可能要费点时间。” 谢不尘这下知道为什么小黑要掐个隔音诀了,他笑了笑,说:“我没有这个想法,活着或是死去,对我没什么差别。” “更何况,夺舍是逆天之法,”谢不尘摇了摇头道,“若我真的夺舍,那被夺舍的神魂会消散,不入轮回,没有来世。” “这样不好。” “…………”小黑沉默了一会儿,“难怪你和他能做朋友,说的话都那么像。” 他说完这句话,又补充一句:“你不要和他说,我和你说过这些。” “不然他会不理我的。” 谢不尘闻言失笑,赶紧点点头,表示不会。 小黑这才把隔音法阵撤下,化作一团黑雾,又去缠着薛璧了。 谢不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那食人花张大嘴巴,低下头给谢不尘看自己那两排尖尖的锯齿长牙,蛇鲸见状哗啦又喷了一大汪水,把食人花冲得晕头转向,谢不尘又被淋了湿淋淋一身,屈起手指敲了敲蛇鲸硬邦邦的脑袋。 蛇鲸十分欢快地拱他的手,尾巴摇摆啪嗒啪嗒拍出来好多水。 就这么在崇仁岛逗留了两个多月,他们终于启程前往归墟秘境。 薛璧的飞舟不算大,但待三个人是绰绰有余了。 飞舟飞了大概十几天,终于从崇仁岛抵达落海。 归墟秘境的入口盘踞在落海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圈,灵气在光圈处不断逸散盘旋,交织成极其绚丽的灵光。 数不清的飞舟停留在入口不远处,他们到得不算早,被其他宗门庞大的飞舟给压在了后头。 谢不尘便闭眼小心地将神识稍稍探远,总算见到了归墟秘境的入口,不由得感叹道:“好漂亮。” 看了好一会儿,谢不尘满意了,正准备那细微的神识收回,但那突然闯进视野中的飞舟猛地夺去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艘极其巨大而豪华的飞舟,飞舟上刻回纹仙鹤,是上清宗的飞舟。 谢不尘愣了一下,忘了把神识收回去。 飞舟上站着二十来个人,最前头的是带队长老,两男一女,其中一人白发白衣,神色冷淡,立在最前头。 赫然是明鸿仙尊鹤予怀。 谢不尘感觉自己的神识被烫了一下。 他赶紧收回自己的神识,不再去看。 飞舟上鹤予怀和另外两位长老拿出来一叠符纸。 此次上清宗带队的是苍龙峰鹤予怀,花神峰胡霜玉和落霞峰纪知远。 纪知远将这些符纸依次分发给宗门弟子。 胡霜玉负剑于身后,说话掷地有声:“此次试炼,我们虽为带队长老,但也不是事事要帮你们。” “待会儿进入秘境,我们就会四处分散,进去之后,立刻用通音符与长老和同伴联系。但是在试炼之中,还是要靠你们自己去寻宝,找自己的机缘,但若是遇上了没有办法解决的麻烦,有性命之危,就捏碎生死符,它们可以帮你们挡上八成伤害。” “我们三位长老也会立刻过来帮你们,明白了吗?” 弟子们齐声道:“明白!” 胡霜玉满意地点点头。 天演门的飞舟停在上清宗飞舟旁边,天演门一位长老探出脑袋传音道:“此次上清宗竟派了明鸿仙尊坐镇,真是好大的派头。” “……要我说也是小材大用,”有人阴阳怪气道,“不过有明鸿仙尊坐镇,谁还敢和他们上清宗比试……” 声音传遍各各个飞舟,薛璧不由得回头看了谢不尘一眼。 谢不尘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 薛璧松了口气,但还没松到底,一道凶狠的灵力直取他命门而来! 谢不尘猛地回头,只见姗姗来迟的灵华宗飞舟突然向他们这小飞舟撞了过来! “薛璧!我就知道你会来!你这个孽障!将丹苍玉还来!!!” 缠绕在薛璧手上的黑雾倏然消失不见,而后薛璧周身灵力突然变得凌厉,神色也不见往常的温和,反而变得狂肆起来。 “有本事你就抢回来啊 7.故人不识 《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全本免费阅读 白衣青衫的女子面容清丽熟悉,五百年过去,当年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师妹已经褪去看当年的青涩稚嫩,如薛璧所说,她已经是独当一面的一峰长老了。 见人没应声,胡霜玉又重复了一遍:“这位道友,你没事吧?” 谢不尘恍然回神,他站起身给胡霜玉行了一礼:“我没事,多谢仙长相救。” 胡霜玉打量了他两眼,面前这人相貌平平无奇,周身并没有灵流涌动。 她皱起眉头:“这位道友,你没有灵力?” 谢不尘心一惊,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一旦胡霜玉释放神识,就会发现他只是个木头身子,孤魂野鬼。 “仙长,我……我是陵春君薛璧的朋友,是来帮他看着飞舟的,”谢不尘赶紧半真半假地解释道,“我是杂灵根,没有修炼的天赋,自然没有灵力。” “当时陵春君与灵华宗长老斗法,”谢不尘认真道,“我是在斗法中不慎被卷进秘境的。” 见这人刚才丝毫不能反抗妖兽,此刻又话语真诚,不似作假,胡霜玉将准备释放的神识收回,认真道:“归墟秘境此刻已经关闭,现在已经出不去了。” “归墟秘境里面危险,你既然是陵春君的朋友,”胡霜玉在虚空中以灵力画阵,“那我试着帮你找找陵春君。” 谢不尘认出那是传音法阵,连忙点头道谢:“多谢仙长。” 但两人等了半刻钟,也没有人回应。 胡霜玉广袖一拂,法阵消散不见:“陵春君未见回音,估计是有事情要处理,秘境危险,你先跟着我吧。” 谢不尘:“…………” 怕到时候胡霜玉要和鹤予怀他们碰头,谢不尘有心想要拒绝,但是此刻拒绝又显得不识好歹且十分可疑。 谢不尘只好点了点头,道:“麻烦仙长了。” “无妨,小事罢了。” 胡霜玉一抬手,那把青碧色的长剑便从蛇头上拔出,铮一声回了剑鞘。 “我叫胡霜玉,”胡霜玉道,“道友怎么称呼 ” 谢不尘咳嗽了一声,简单道:“仙长叫我谢二就好。” 胡霜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走在前头,谢不尘跟在后面,不由得感叹以前都是师妹跟在他后面,时过境迁,现在变成他跟在师妹后面了。 有胡霜玉在,之后遇见的麻烦都迎刃而解,谢不尘乐得自在,便专心欣赏起了归墟秘境内的景象。 秘境内与外面差别很大。 秘境之中灵气相比外头浓郁了几十倍,草木都长得十分茂盛庞大,妖兽的战力相比外面也强上许多。 也难怪秘境要五十年开一次,任由它们在里面生长而不以修士之力予以干预,恐怕这秘境的妖兽精怪们会在这样灵气浓郁的情况下成批发展壮大,打破秘境里面的平衡。 到了晚上,胡霜玉找了一个洞穴,用灵力升起一堆火。 修士大多不惧冷热,胡霜玉也不例外,这堆火是烧给谢不尘的。 谢不尘安静地坐在火堆旁边,胡霜玉则在另一边打坐。 走了一天,谢不尘的神魂处处都痛,他拍拍自己的脖子,企图让这伤口别再疼了。 但是没什么用,谢不尘在心里面叹口气,他看了一眼胡霜玉,见人正闭着眼睛运转灵力,并不注意自己,这才悄悄掀起自己的袖子看了两眼。 手臂上已经出现了两道裂痕,可以看见里面一圈又一圈的木头纹路。 进入归墟秘境时灵力对冲挤压得太厉害,文茎木承受不了这样巨大的灵流,隐隐有分崩离析之兆。 谢不尘叹了一口气,他放下自己的衣袖,捡了根木棍用火烧了一会儿,借着黑炭在地上画画。 他画了薛璧院子里面那几株风一吹就群魔乱舞的食人花,一天到晚喷水的蛇鲸,和其他乱七八糟的灵兽,再加上一只并不存在的巨大飞廉。 而后他又画了薛璧,还有一团黑漆漆绕在薛璧身边的雾气。 他提着笔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在这画里面添上自己的身影。 胡霜玉睁眼就见这自称谢二的人拿着树杈子在地上画画,火光模糊了他的脸,胡霜玉一晃神,差点以为自己见到了故人。 但很快,胡霜玉就反应过来,面前人并不是自己的师兄。 她有些怅然:“你有点像我一个师兄。” 胡霜玉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谢不尘吓了一跳,下意识捏紧了木棍。 “哈哈啊……”谢不尘尬笑两声,“我像仙长的师兄?” “嗯,”胡霜玉点了点头,面对面前人,她总觉得有一股亲切的感觉,“他也喜欢用木棍子画东西,说是小时候家里没有钱买纸笔,就拿着木棍在地面上偷偷去学别人习字作画。” 谢不尘眨了一下眼:“这样啊……” 胡霜玉又说:“他人很好,就是有时候有点调皮,我五六岁的时候……那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我父亲去找明鸿仙尊,也就是我师叔论事,我也跟着过去,他蹲在我身边用木棍一边画鬼一边给我讲鬼故事,把我吓得够呛。” 胡霜玉笑了笑:“我还记得他讲的是恶鬼爱吃小孩的故事。” 谢不尘:“…………” 他咳嗽了一声,没对自己以前那离谱行径作出评价。 话音落下,通音符忽然泛起灵光,胡霜玉眉毛一拧。 一道少年的嗓音从通音符中传了出来:“霜玉长老!我们在龙川泽碰见了……碰见了红腹白目蛛群!!!” “救……救命啊!!!” 胡霜玉猛地站了起来! 她拔出九鳞剑,欲御剑赶去。 谢不尘松了一口气,想着胡霜玉走了,自己也好离开了,却不想胡霜玉突然回过头将他扔到了剑上。 “道友,你没有灵力,”胡霜玉御剑而起,解释道,“还是跟我一起过去吧!” “你拿着这个,”胡霜玉扔给他一颗隐匿身形气味的避形珠,“一下剑就找好地方躲起来!” 谢不尘被狂风吹得头发乱飘,他看了一眼那避形珠,应了一声好。 龙川泽离他们待的洞穴不远,几乎是转瞬之间,胡霜玉就带着谢不尘到了地方。 身高三丈,腿长五丈的红腹白目蛛们正飞速挪动,追着一群宗门弟子。 谢不尘定睛一看,发现这里面除了上清宗还有其他宗门。 胡霜玉落地便拔剑往前冲! 红腹白目蛛很快被牵制住,这群小弟子简直喜极而泣,就差哭着喊长老了。 无数灵力法阵劈头盖脸朝这群凶猛的蜘蛛身上砸。 谢不尘用了那避形珠,悄悄躲到了一边,生怕这红腹白目蛛看见自己。 这群蜘蛛大约有二十来只,每一只都十分强壮,八条长腿毛绒绒的,屈起的地方缀着一个大大的白点,它们共有八只白眼,头是黑的,身子则形似瓢虫,黑中带红。 若以谢不尘的审美来说,他觉得这群蜘蛛长得很别致,还挺好看的。 如果它们不吃人就更好了。 这些蜘蛛应当修炼有几百乃至上千年,谢不尘趁着混乱稍微放了一点神识,判断出这群蜘蛛修为最高的应当能抵一个元婴期修士。 谢不尘皱起眉头。 这群上清宗的小崽子们修为最高的也就刚到金丹期………哪里打得过,难怪 8.千钧一发 《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全本免费阅读 神识覆盖过来的那一瞬间,谢不尘顶着威压强行让神魂变成一团火红的雾气,并封住了自己的识海,不让鹤予怀的神识探入识海获得自己的记忆形貌。 至少这样做鹤予怀不能直接知道他是谁。 虽然,谢不尘知道这只是徒劳,因为他知道鹤予怀一定会过来抓他。 没办法,尽管封住了识海,这抹神魂仍然能暴露出自己和“谢不尘”非常相像。 谢不尘想起刚醒过来时薛璧说过的话。 “我听说仙尊将你的尸身带回苍龙峰峰顶,以雪棺安置,年年引魂。” 既然他年年引魂,就绝不会放过这抹与他徒弟如此相像的神魂。 他一定会过来亲自确认。 周遭灵流涌动,熟悉的灵力从远处奔涌而来! 他修为极高,自己现在这样根本就跑不掉。 谢不尘有点想死。 正当他想着要不要再次打碎魂魄时,附身的文茎木和神魂周围突然发出极亮的萤绿光芒! 谢不尘:“!” 那是薛璧的灵力,纵横交错组成了一个传送法阵! 在鹤予怀到来的前一刻,传送法阵生效了! 鹤予怀已经很快了。 但是先行生效的传送法阵更快。 谢不尘在一阵萤绿光芒之中看见近在咫尺的那抹极亮的金色光芒中伸出一只青筋凸起的手。 那是明鸿仙尊鹤予怀的手,他的身躯从金色光芒之中探出,意欲抓住眼前人,他的白发在灵流涌动下飘散,竟不像一位仙尊,更像那来索人性命的白无常。 鹤予怀死死看着眼前人,那在薛璧的飞舟上见到的黑衣青年神色在灵流中晦涩难辨,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似乎是没有。 转瞬之间,传送法阵光芒大盛,彻底将那黑衣青年吞没,鹤予怀仅仅慢了一瞬,就抓了个空,连黑衣青年的一片衣角都没抓到。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轰隆一声巨响,龙川泽上空闪电横劈整个天际,照亮半个天空,也照亮鹤予怀惨白的脸。 他胸口重重起伏着,看着传送法阵的光芒渐渐消失,而后突然一弯腰,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惊的,竟然生生咳了一口血出来。 点点血沫落在他的白衣上。 刚才,鹤予怀并没有探进这人的识海,因为他发现这抹与谢不尘何其相像的火红色神魂实在太脆弱了,强行进入会让神魂散掉。 他犹豫了一瞬,最终没有强行突破识海的壁垒。 他不敢。 也正是因为这一瞬,他棋差一着,没有抓到眼前人,看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小徒弟。 所以……到底是不是呢? 当年………谢不尘确实魂飞魄散了。 更何况,这几百年来,其实不乏冒充谢不尘的人找上苍龙峰顶。 鹤予怀杀了一个又一个,杀到最后得整个人都麻木了。杀到所有人都和他说,谢不尘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要他放下执念,要他再收新徒。 可是,这一次真的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 像到不能说像,而是说他就是谢不尘。 那抹火红色的神魂纯粹至极,和当年在上清宗第一次修出神魂,兴高采烈给自己演示的谢不尘一模一样 鹤予怀神色冷冽,他拔剑出鞘,山海剑插入地面,从中心向四方构建起一个庞大的定位阵法。 鹤予怀站在中心,手腕翻转掐诀于眉心,金色灵力光芒大盛,而后他睁开眼睛,灵流自他眼中如火溢出,传送阵法的方向赫然映在他的眼底。 不论如何,他一定要抓到这个人。 另一边,谢不尘在千钧一发中通过传送法阵逃离了龙川泽,约摸过了半刻钟,他落在了一个萤绿灵力构筑起来的柔软垫子上。 刚一落地,那文茎木就彻底承受不住,四分五裂开来,谢不尘的神魂脱出文茎木,从一团雾气变成人形,被薛璧的灵力严丝合缝地保护起来。 谢不尘猛烈地咳嗽着,几乎要把神魂咳散。 薛璧赶紧用灵力修补谢不尘神魂上的裂痕。 “怀雪……咳咳咳,”谢不尘声音虚弱,“多谢你的传送阵……” 薛璧指了指绕在自己脖子上陷入沉睡的黑色雾气:“谢小黑吧,是他看见你准备被秘境吸入,在你身上打了个传送阵。” “这次也怪我们,将你牵扯进来了。我们也昏迷了一阵,”薛璧有些抱歉,“所以没来得及启动传送阵。” “没事……”谢不尘想起刚才的事情,“传送阵很及时。” 但凡没有传送阵,他这会儿已经被抓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谢不尘终于止住了咳嗽,薛璧也已经重新做好了一个木头人偶,谢不尘赶紧钻进去,轻声问:“这里是哪?” “巨野泽。”薛璧回答道。 “这里……”谢不尘叹口气,“这里离龙川泽有多远?” “非常远,”薛璧道,“归墟大约有两个瀛洲那么大,龙川泽在归墟最东,巨野泽在归墟最西。” 谢不尘:“………那我们快走吧。” 这样的距离,对 9.苍龙峰顶 《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全本免费阅读 谢不尘闻言转头去看身后的鹤予怀。 白衣仙尊神色无波,低垂的眉眼无情无欲,恍若一尊石塑的神。 谢不尘直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但是想不起来了。 他只记得一个月前,他还不叫谢不尘,他叫谢二,在东洲武陵一家客栈里面干活。 武陵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来往修士也不算少,于是乎客栈便建了许多。自己早年家人死了个遍,就在武陵一家小客栈里面跑腿,洗碗擦桌端菜拖地,勉强能养活自己。 客栈老板人很吝啬,见自己年纪小,无亲无故,就经常克扣自己应得的灵石和伙食。 里面的伙计也时常因为他年纪小,面黄肌瘦欺负他,不是抢他的钱就是扔他的饭,因而他面黄肌瘦,十三岁的年纪,长得还不如平常人家十岁小孩高。 一月前,他实在受不了客栈老板克扣他的灵石,便顶了几句嘴,结果老板让伙计拉他出去打板子。 那群伙计下手重,十几板子下来,谢不尘后腰血肉模糊,差点被当场打断气。 后来的事情就记不清了,只记得一个白衣身影从天而降,紧接着就是老板和伙计止不住的讨好求饶声。 再醒来,他趴在柔软的棉被上,床前坐着一个身着白衣青衫的仙人。 仙人长得很好看,山根两边各有一颗痣,只是神色看着冷冽,十分不近人情的冰冷样子。 他看着白衣人的脸,不由得往床里边挪了挪。 后腰一点痛都感觉不到了,还凉嗖嗖的,他忍不住伸手去摸,碰到了黏糊糊的药膏。 “别碰,”那白衣人终于开了口,“叫什么名字。” 他有些害怕这人,只得小声回答:“谢二。” “想修炼吗?”那白衣人说,“你根骨不错,适合修炼。” 见他不说话,那白衣人又说:“不愿意吗。” 他语气极其平静地询问,话语的意思是询问,听在耳朵里面却不是这么个意思,谢二感觉要是自己说不愿意,会被扔出去。 “真的……”他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可以修炼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白衣人嗓音冷冽,“我收你为徒。” 谢二讷讷地看着眼前这个白衣人:“做你的徒弟,能吃饱饭吗?” 白衣人显然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眼前的小孩考虑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能不能吃饱饭,而后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缓缓垂下了眼。 “自然,”白衣人说,“自然能吃饱饭。” 说完他问:“你想吃什么。” “想吃……甜糕和烧鸡腿……”说完似乎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他又说,“不要烧鸡腿了,要……可以……可以要一块甜糕吗?” 那天他吃到了从小到大最丰盛的一餐饭,稀里糊涂地成了这白衣人的徒弟。 白衣人还给他取了新的名字。 “你根骨奇佳,绝非池中物。” “以后你就叫谢不尘,”他说,“谢二这个名字,不必再用了。” 至此,他有了新的名字,这个白衣人带着他从东洲武陵离开,一路上帮他添置新衣,购置起居。 兴许是看出来自己有些怕他,这个白衣人还说,再给他些时间想想,如果不想做自己的徒弟,也不用勉强。 行走一月,他们终于来到堂庭山。 “想好了吗,”鹤予怀问,“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过了山门,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谢不尘仰头看鹤予怀,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些奇怪,好像记忆里面,有过如今的场景,但似乎并没有这样的对话。 飞廉灵兽两翼翻飞,底下就是堂庭山,卷卷白云游荡在身边,谢不尘只是疑惑,却并没有犹豫。 他张开双手抱住白衣仙尊的腰,毛绒绒的脑袋靠在白衣仙尊腰上一点。 “师父,”他低低叫了一声,又轻声而满足地说,“我有师父了。” 鹤予怀怔愣了半晌,向来冰冷的神色晦涩难辨。 自此,谢不尘留在了上清宗。 正如鹤予怀所说,他天赋极佳,上清宗宗门测灵石测坏了五六块,才测出来他是极其纯净的火灵根。 上清宗掌门胡不知直言明鸿仙尊找了个好苗子,还意欲将谢不尘收进门下。 在他看来,这个冰冷冷的师弟修无情道已经修疯了,别说收徒,他住的那阁里面能多出来一个除了飞廉灵兽的活物,那都是奇事了。 只可惜,刚测完灵根,还没等胡不知开口,鹤予怀就道:“谢不尘,奉茶。” 奉茶是拜师礼,谢不尘无亲无故,没有人教他这些礼仪,昨夜他还是偷偷去问那只飞廉灵兽,拜师要行什么礼。 他着急忙慌地接过宗门师兄递过来的茶壶,磕磕绊绊地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上给递给面前的白衣仙尊,却又因为紧张没有拿稳,茶泼了鹤予怀一身,浸透那一身白衫。 谢不尘猛地低下头,局促不安地跪着,鹤予怀伸手取过他手里的茶杯,将剩余的茶水饮尽,而后他站起身,将不安的小小少年牵起,带回苍龙峰。 谢不尘的指尖被拢在鹤予怀的手心。 仙尊人冷冰冰的样子,手却是温暖的。 谢不尘亦步亦趋地跟着鹤予怀,将目光落在他们握在一块的手上。 不知为何,他感到一阵难过。 堂庭山七十二峰,各峰景色不同,明鸿仙尊的苍龙峰最冷,因为苍龙峰直入云霄,山顶终年积雪,目之所及满地白皑,冷得彻骨。 谢不尘穿着鹤予怀买的衣服,裹得像个白色的团子,他坐在石阶上,飞廉灵兽巨大的鹿头亲昵地垂下来,轻轻地拱他的脑袋。 “你有没有名字,”谢不尘小心地碰它的鹿角,“师父有给你取名字吗?” 飞廉灵兽歪了歪脑袋,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有名字,”它的声音浑厚而有力量,“我只是只灵兽,仙尊不会给我取名的。” “啊……”谢不尘一下又一下摸着它的脑袋,“那我给你取名字吧。” 他站起身,折了一根梅花枝,在雪地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好几个字。 因为没正经学过,他字写得不好,第一次拿毛笔还是在苍龙峰,结果根本握不稳,写出来的字糊成一团,最后还是鹤予怀握着他的手,引着他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想叫这个,”飞廉灵兽用鸟爪尖指了指雪地上的两个字,“仙尊以前说,我不太聪明。” 谢不尘看着“呆呆”两个字,睁大了眼睛。 “哪有,”谢不尘不赞同道,“你很聪明,你会飞,还会说话,你是我见过最最漂亮的灵兽。” “不过,”谢不尘弯了眼睛,“有时候看着是有点呆呆的。” 呆呆被他说乐了,围着他飞了两圈,又由大而变小,亲昵地靠在他的脚边。 “呆呆,你以前一个兽待在这里,会不会觉得很孤单?” “呆呆……山顶好冷啊。” “这里也没有花,没有草。” “光秃秃的。” 鹤予怀站在廊下,看着小徒弟坐在雪地里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灵兽说话,时不时还打两个喷嚏。 没过几日,上清宗各大峰主和长老就发现明鸿仙尊的住所从峰顶搬到了半山腰,还改了个名字叫见春阁。 < 10.情系一人 《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全本免费阅读 “去休息吧。” 谢不尘听见鹤予怀说。 谢不尘乖巧地点点头,应了一声“好”。嘴上是这么说,他却站在原地看着鹤予怀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是鹤予怀亲自布置的,所有东西一应俱全。 雕花窗棱旁边的柱子上有几道刀刻的痕迹,是每年生辰时鹤予怀拉着谢不尘量的。谢不尘看着那痕迹,用手比划了两下,发现好像又长高了点。 可能再过几年,谢不尘想,就和师父一样高了,到时候和师父一起下山,说不定山下人就不会将他们认成师徒了。 会认成什么呢? 师兄弟……知己,还是道侣? 道侣两个字一冒出来,谢不尘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坐下来,深深浅浅地吸气呼气。 他想起师父挺拔如松竹的背影,又想起师父平日里对自己的照顾,有些羞愧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 师父就是师父,师父怎么可以做道侣? 他们是师徒,是家人,师父是整个修真界自己最亲近、最敬爱、最重要之人,没有师父,他或许会死在棍棒之下,冻死在茫茫原野,没有师父,自己或许不会见到第二年的春天。 但与师父的关系,或许也止步于师徒了。 就算再退一万步,师父可以做道侣,可师父修的是无情道,这辈子也不会有道侣的。 谢不尘想到这,又觉得一阵怅然。 怅然完他猛地摇摇脑袋,怎么净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 他在房间的藤条柜子里面找了两件换洗的衣裳,这些衣裳大都是鹤予怀买的,有好些件还是生辰礼。 其中谢不尘最喜欢一件黑金的,穿起来显得威风凛凛。 放在最底下的都是小了的衣裳,谢不尘舍不得扔,一件一件叠好放在柜子里面。 找好换洗的衣裳,他穿过回廊去灵泉洗澡。 等洗完澡,他给脏衣服掐了个清净诀,又抱着衣服匆匆会房间。 路过走廊时,他见到鹤予怀的房间还亮着。 谢不尘好奇地探了脑袋,发现鹤予怀在看卷轴。 谢不尘想起和师兄弟们聊天时听到的一些八卦,据说明鸿仙尊二十岁时才拜入宗门,再加上灵根品级也算不得最好,只到上下品,所以修炼要比其他同门刻苦得多,平日里不是在修炼就是在修炼的路上。 也似乎因此,并没有什么交好的朋友或是同门。 而后谢不尘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师父这时候不应该在睡觉吗? 另一边,他刚探脑袋,鹤予怀就将手中的书放下:“怎么了?” “没什么,”谢不尘一边摇头,一边进了门,“只是在想师父怎么还不睡。” 鹤予怀闻言道:“习惯了,更何况我修为已至渡劫,不用休息。” “渡劫”这两个字让谢不尘打了一个寒颤。 脑海里面似乎突然多了一段画面,却怎么也看不清楚,脖子处则火烧火燎地疼起来,好似整个颈项要被剑斩断一般。 他艰难地抬起眼,只见坐在对面的师父面色平静地看着自己。 他想起来了。 这里……是过去……是幻境。 这一天,师父根本就没有醒着等自己,他坐在桌案边睡着了,自己胆大包天鬼迷心窍地凑上去,却没有勇气低头亲吻,最后只轻轻用手卷了一下师父那头乌黑的……乌黑的长发。 周遭一切开始土崩瓦解,幻境轰然倒塌,面前的鹤予怀化作一片飞灰,谢不尘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抓住他的衣角,却碰了一片空。 魅的歌声悠扬辽远,骤然响在耳旁,谢不尘神魂上的伤口疼得厉害,几乎要将他撕裂开来,他不由闭眼得咬紧牙关,在心里默念凝神诀。 身旁似乎有东西游荡而过,谢不尘感觉到一片荡漾的水流。 谢不尘想起来进入幻境之前自己坠湖了。 巨野泽有湖曰澎湖,人首鲛身的魅就住在这里。 “咯咯咯……” 魅悠扬的声音响在耳边:“这位公子……怎么不睁眼啊?” 谢不尘没有理会,下一瞬,一股水波劈头盖脸地朝他脸上砸,迫使他睁开了眼睛。 人首鲛身的魅出现在谢不尘眼前,他姣美地面容凑得极近,鼻子几乎要碰上谢不尘的唇。 谢不尘眉眼丝毫未动,安静地看着这只魅。 远处还有几只魅在高声吟唱,一众游鱼追随在他们身后,湖底在他们身下,堆积着无数人骨妖骨。 “真是让魅失望……”那只魅绕着谢不尘游了一圈,“如此鲜美的神魂,竟然逃脱出来了。” “不过没关系,”这只男魅张开双手朝后游去,“这里还有一只……” 话音落下,谢不尘眼睫颤动。 鹤予怀闭着眼,安安静静地躺在湖底。 “这位仙长也是有趣,”魅说,“明明一开始就发现是幻境,却不舍得出来。” 谢不尘沉默不语,那魅游荡了好几圈,轻声道:“既然你已经脱出幻境,我们也不为难你,快离开澎湖吧。” “…………”谢不尘安静片刻,道,“那他呢?” 魅咯咯笑了几声:“当然是能吃掉就吃掉咯。” “公子啊公子,”又有几只魅游过来,仿佛唱戏一般,重重叠叠的吟唱声传过来,“何必关心负心人……” 为首的那只男魅戳了一下谢不尘的心口:“他是无情之人,我们魅构造幻境,要侵入你们的记忆……公子啊公子,他一开始收你为徒,就是打着证道的打算呀……” “那十几年里面,倒不如说是欺骗和代价,你的代价,他的欺骗……” “这么多年,公子啊,您该放下了,何必再管他的死活呢?” “还是说,”魅大笑道,“公子如此慷慨,竟然一点记恨都没有?” 谢不尘仍旧没说话。 五百年,沧海桑田,世间变幻,若是真的是真真切切度过五百年,或许真的能够释怀。可是这五百年,对自己来说只是眨眼一瞬。 说醒来之后,一点也不怨,一点也不恨,一点也不委屈,那是假的。 山海剑刺入自己的胸膛,玄渊在耳边折断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 一开始的不可置信过去之后,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悲哀。 自己和师父,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利用。 那些关怀爱护、细心教导,无一例外都暗含代价。 在这之中生出的爱恋依赖,也不过是棋局中的一环。 可偏偏自己的一切都是鹤予怀给的。 连名字都是鹤予怀起的。 这个人盘根错节地缠在自 11.人不如故 《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全本免费阅读 这久违的声音是如此的稳当,冷静,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有着不容置喙的味道。 和五百年前分毫不差。 然而鹤予怀手中的剑却在颤抖。 是灵力震颤? 还是鹤予怀的手在抖? 谢不尘不知道,在此刻也不想知道,他安静地看着鹤予怀,对鹤予怀口中“谢不尘”这三个字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觉得很累,兜兜转转几百年了,没想到醒来还是遇上。 谢不尘觉得或许是上辈子欠了鹤予怀什么东西没还,所以这辈子注定要和这个人纠缠不清。 纠缠到如今,命没了一条,遇见故友也是相见不相识,连呆呆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谢不尘看向那只被鹤予怀一剑穿胸而死的魅。 这只魅说得真对,自己真是又傻,又可怜,把一个人视若生命,结果那个人就是来要你的命的,所以到最后死的是自己,一无所有的也是自己。 他抬眼看向鹤予怀,五百年未见的师父乌发全白,虽然容貌未变,却也处处是陌生之感。 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另一边,鹤予怀压下喉间翻涌而上的血气,试着向前走了一步。 他从幻境一开始就知道面前的谢不尘不是虚影,而是真的,所以尽管他心痒难耐,尽管他想赶紧把谢不尘带走,但他还是没有第一时间打破幻境。 幻境外的那十几年不乏利用和算计,在幻境内,他想试着弥补一些,纯粹地陪谢不尘过上几年时光。 但是没想到……谢不尘醒得那样快。 也是,镜花水月的幻梦,再怎么样都是假的,又能维持多久呢? 鹤予怀向前走了一步,眼前的谢不尘连连向后退了两步。 鹤予怀全身一僵。他站在原地,不敢再向前走,手中的山海剑震颤得更加厉害,他努力回想着幻境,回想着五百年前自己和徒弟是怎么相处的。 是怎么相处的呢?那个时候,他们师慈徒孝,他从来没对谢不尘说过狠话,从前的谢不尘像只黏人的猫,整天师父师父叫个不停。 他爱赖在自己怀里不走,趴在自己膝头睡觉,出个远门,还要期期艾艾地说自己不想离开师父。 “不尘……”鹤予怀放缓语气,在记忆里摸索着话音的语调,像五百年前那样温声道,“和师父回苍龙峰……” “你的神魂太虚弱,要回到……” 谢不尘闻言低声道:“我不是谢不尘。” “…………”鹤予怀闻言胸膛起伏,拿着剑的手青筋凸起,然而他面上却笑了笑,“好,不是就不是,这个名字你不喜欢,就再取一个新的名字,你先和师父回苍龙峰………” 然而谢不尘再次打断了鹤予怀的话:“仙长,你忘了吗?我没有师父了。” 话音落下,鹤予怀整张脸血色褪尽。 是啊,谢不尘早就不认他了。 五百年前天雷底下就不认他了。 “你不认我了……”鹤予怀低声喃喃,“不认我了……” 是该不认……师父做到他这份上,哪还能称作师父?哪有师父要徒弟的命去铺自己的飞升路?哪有师父亲手把剑插进徒弟的胸膛里? 他确实不配做师父。 所以谢不尘不认自己,鹤予怀心想,也情有可原。 也情有可原。 胸中澎湃的血气越发浓重,灵力隐隐有暴走的迹象,这是因为他根骨有损——这是五百年前他飞升失败的代价。 鹤予怀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想让他们五百年后第一次见面弄得太难看,也不想吓到谢不尘。 “不认……不认……”鹤予怀低声道,“不认也好,你不想认就不认了。” 他那双碧色的眼眸动了动,目光一瞬不瞬落在谢不尘身上,刚才谢不尘往后退了两步,鹤予怀因此不敢再上前,怕谢不尘到时候退得更远。 初次探查到谢不尘神魂时那股不管不顾的劲已悄然退去,鹤予怀感觉全身的血仿佛凝固了一般,从头到脚都僵冷,但是面上还是尽力维持着冷静。 他站在原地,仍然想像五百年前那样温声劝解谢不尘:“你想怎么样都好,你先和我回苍龙峰,神魂裸露在外,你经不住,等到神魂归位,你想去哪里都……” “…………”谢不尘笑笑,目光轻轻落在鹤予怀那把震颤的剑上,没头没脑问了一句,“师父,你得道了吗?” 鹤予怀呼吸一窒。 他们曾经是师徒,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对于对方的了解不可谓不深。 鹤予怀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山海剑,又重复一遍谢不尘的话:“我得道了吗?” “你以为……”鹤予怀竭力维持的平静裂开了一道缝,“你以为,我让你和我走,是为了飞升吗?” “你以为……我是要杀你,所以要带你回去吗?” 谢不尘安静地看着鹤予怀,缓慢道:“我不知道,仙长想要怎么样,我从来都猜不到。” “但我……不想再信你了。” 话音落下,鹤予怀周遭灵流陡然混乱,金色的灵力从指尖和双眼逸散! 异变陡生,谢不尘愣了片刻。 与此同时,一道结界法阵骤然升起,金色灵流构起来的墙将谢不尘和鹤予怀隔开。 谢不尘猛地反应过来,他看向山海剑,那剑血光大盛,金色灵流紊乱地旋转在鹤予怀周身,鹤予怀那一身白衣迅速染上了血色。 这是……灵力暴走! 但很快,紊乱的灵流就被鹤予怀强压下来,他将山海剑收回剑鞘中,灵流迅 12.大梦已醒 《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全本免费阅读 传送法阵在三瞬之间将谢不尘和小黑传到了几百里之外! 谢不尘的神魂狼狈地被传送阵弹出来,另一边,一团黑雾奄奄一息地从传送阵里飘出,化作一条黑色的带子,缠绕到薛璧清瘦的腕骨上。 谢不尘擦了擦神魂上的血,不知为何,他觉得这血有点奇怪,他使劲搓了两下,好不容易才把这些血搓掉。 而后他开口问薛璧:“小黑怎么样?” 渡劫期大能的剑招不是开玩笑的,谢不尘刚才亲眼看见小黑直接被打散了。 “他没事,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不会有事。只不过还是受了些伤,”薛璧小心地拍拍手臂上的小黑,把自己的灵力缓缓渡过去,“估计要睡上好几天。” 谢不尘有些愧疚:“……这次实在是对不起你们。” 自己与师父的纠葛连累无辜之人受伤,这不是谢不尘想要看见的。 薛璧摇摇头宽慰道:“没事,你是我们的朋友,况且这次是我们将你牵扯进了秘境,不然你哪会遇见仙尊。” “你当时跳下剑,”薛璧想起当时的境况,仍觉心有余悸,“我都要吓死了,本来想直接御剑下去找你,但是小黑觉得太过危险,不让我下去,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明鸿仙尊……”薛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自隐兄,你和仙尊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记得你们的关系明明很好,”薛璧皱着眉头,“我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有一把随身不离的剑,是明鸿仙尊亲自取来玄铁,找了最擅炼器的清微派,又找了最好的炼器长老做的。” “我记得你当时每一套衣物都是仙尊买的,你也总是会给仙尊买礼物。” 薛璧说着想起上清四十四年那场仙门大比。 当年那场仙门大比正好轮到瀛洲正一门来办,也正是那年薛璧认识了谢不尘。 谢不尘那时是第一次来瀛洲,帮着薛璧料理了几名意图袭击他的妖兽。 但他不太识路,恰好薛璧又在此地长大,为了报答他,薛璧就带着谢不尘在离正一门不远的几个镇上闲逛。 谢不尘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稀里糊涂被商贩忽悠着买了好些东西,什么簪子、手镯、玉佩、发带、禁步、还有一大堆瀛洲盛产的一些灵果……薛璧曾好奇问过谢不尘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谢不尘弯着眼睛说:“买给我师父,说不定他会喜欢。” 所以……到底为什么呢?为什么这样一对师慈徒孝的师徒,会走到这个境地?薛璧百思不得其解。 谢不尘闻言沉默了半刻,最后只道:“他有他想要的,我有我想要的,但我们想要的东西南辕北辙,所以,我们注定分道扬镳。” “明鸿仙尊修无情道,斩七情六欲,渡一百二十七劫,”谢不尘道,“最后一劫,是情劫。” 薛璧愣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你是说……你是他的……!” 最后那两个字薛璧愣是没敢说出来。 原来竟是! “情劫。” “我是他的情劫。” 谢不尘平静地补充了薛璧的话。 他眉眼微微朝下垂着,轻声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他的情劫。” “剩下的事情……” 谢不尘笑了笑,脸上那两颗对称的小痣翘起来:“你应该都能猜到了。” “那次渡劫,也确实是渡劫,”谢不尘轻声道道,“只不过我并不是被雷劈死的。” “其实如果他一早就告诉我,他是为了渡劫才收我做徒弟,才会对我好……我或许就只将那几十年时间当做一段交易,毕竟如果没有他,我也许会死得更早,并且什么也得不到。” “也会答应他所说的渡劫后送我轮回,上辈子在遇见他之前,我对人间确实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东西,那时的我既没有亲友……也没有牵挂,只是挣扎着活下去罢了。” 谢不尘说完这句话,垂下眼笑了笑,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中。 薛璧从他的神情上读出一股难过的味道。他不太会安慰人,这会儿也只好陪着谢不尘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谢不尘似乎缓了过来,他摇了摇自己的脑袋,道:“不说这些事情了,都已经过去了。” 薛璧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文茎木所做的身体已经损毁,”谢不尘道,“上辈子在上清宗藏书阁翻阅古籍,书里说归墟秘境长野崖底有一种玉,名为留魂玉,我想找到那种玉,给自己塑一个躯体。” 留魂玉聚天地之灵气而生成,能承载、稳固神魂,保住神魂不散。 “沉到湖底与他见面后,我想明白了一些,好不容易再醒过来一次,”谢不尘道,“总得活得长一点,我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 至于上辈子的事情,就当是一场梦吧。 他想起那只魅的话。 “为一人哭,为一人笑……将一生系在了一人身上……都未曾为自己活过,一旦将那人拉出你的命,连活都活不了呢。” 上辈子,师父就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师父开心自己就开心,师父不悦自己也不悦,他在自己的生命里面占据了太过重要的位置。 自己的眼里面,除了师父,几乎容不下别人了,包括自己。 谢不尘想,他既是自己的师长,教自己修炼、生存与礼义廉耻、君子之道;他又像是自己的父亲,十三岁以前缺少的关心爱护,都在他那里加倍得到了。 除此之外,他又是自己的心上人。 尽管谢不尘也明白,这段感情或将无疾而终。 但是,前世的谢不尘觉得无疾而终也没有关系,喜欢可以悄悄藏起来,他的愿望很简单,只要能够一辈子待在师父身边就好了,至于是什么样的身份,徒弟还是道侣,他不在乎。 师父是那样的……那样的重要,重要到上辈子谢不尘完全不能想象没有师父的日子。 他感激他,尊敬他,信任他,爱戴他。他觉得世上不会有人比师父对自己更好,就算全修真界的人对自己刀剑相向,欺骗自己、利用自己,师父也不会。 所以知道一切都是算计,自己即将被放弃的时候,才会那么痛苦……那么绝望。 才会一剑横颈,才会打碎魂魄。 “我想多去别的地方看看,”谢不尘道,“为了自己 13.千里一线 《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全本免费阅读 月明星稀,暖风吹拂,上清宗十几名小弟子窝在河谷底下,正用火烤刚刚从水里面捞出来的鱼。 修士要到金丹期才能辟谷,他们这一行中还有不少修为未至金丹的弟子,因而一日三餐还是少不了。 杨云带着另外两名弟子去摘灵果,一回来就闻到了烤鱼的香味,立时觉得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贴到分餐的师长身边,低声问:“秋师姐,鲁师兄,能吃了吗?” 秋将晚用长刀分鱼,闻言爽朗道:“再等会!” 说完她又道:“待会儿你和几个师弟师妹先拿些吃食灵果给长老们吧。” 虽说长老们不用吃东西,但是礼数还是要做到。 杨云拍着胸脯道:“好的!秋师姐,包在我身上!” 但在谁给明鸿仙尊送吃食这件事上却犯了难。 明鸿仙尊看着就不好接触,感觉一站到他身边就会被冻死…… 再加上明鸿仙尊曾经兼任过执法台长老,当时的上清宗可谓风声鹤唳,众弟子上下都夹紧了尾巴做人。 这对明鸿仙尊的形象简直是雪上加霜! 众弟子们害怕他害怕到不行,简直到了望风而逃的地步,一见到他就脚底抹油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恨不得钻到地底里面去。 几名弟子商量了好一会儿,没商量出个章程,最后只能抓阄,谁抽到长签,谁就去给明鸿仙尊送吃的。 几个人视死如归抽签,杨云闭着眼睛都摸了一根签,结果老天不开眼,他抽到了! 杨云崩溃地看着那根长签,差点要哭出来,他安慰了自己半刻钟,战战兢兢地拿着灵果凑过去了。 鹤予怀看着这全身发抖的小弟子,还有他呈上的吃食。 杨云声音抖如糠筛:“鹤……鹤长老……这是我们弄的晚饭,您要不要尝点?” 鹤予怀垂眼看着那灵果一会儿,脑中回忆起一道清脆而又尚显稚嫩的少年嗓音。 “师父师父!吃不吃灵果!” “这是……”那少年咬了一口果子,“好苦……” 他委屈地把果肉吞下去,把剩下的灵果收起来:“师父,是苦的,老板明明说是甜的………” 鹤予怀碧色的眼眸微动,他抬起手,从硕大的叶片中捡了两颗红色的灵果。 “多谢。” “啊?”杨云受宠若惊地抬起眼,一对上仙尊的目光又立刻怂了,连忙低头道:“不用谢!不用谢!长老喜欢就好!” 他说完撒腿就跑,迅速远离了鹤予怀。 鹤予怀坐在原地未动,远处弟子们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胡霜玉和纪知远被弟子们围在中间,正说说笑笑聊着天。 鹤予怀转了转手中的灵果,悄无声息结了一个法阵,而后闭眼进入了识海。 识海之中一片荒芜,只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蹲坐在其中。 那少年明眸皓齿,赫然是谢不尘的模样。 但他只是个捏出来的假人,只要鹤予怀不施加自己的意识和回忆,他就不会说话,也不会动作,安静地坐在识海中央。 鹤予怀看了他一眼,少年“谢不尘”便动了起来,微微弯着眼睛叫道:“师父!” 叫完,他又恢复了呆滞的模样,如人偶一般一言不发地看着鹤予怀。 鹤予怀胸膛微微起伏着,低声问这假人:“不尘,喜欢师父吗?” “谢不尘”歪了歪脑袋:“喜欢,不尘最喜欢师父了!” 话音落下,鹤予怀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师父,你得道了吗?” 这一声宛如惊雷,鹤予怀猛地抬起眼,手上青筋暴起! 那假谢不尘说完话就是一副呆滞的模样,此刻仍保持着歪脑袋的姿势。 在过去五百年,这个在识海里面的“谢不尘”是鹤予怀难得的慰藉。 但这个“谢不尘”只是一个虚假的人偶,他所说的话,所做的动作,都由鹤予怀来施加,心随意动,他只会说出鹤予怀想要的话,也永远不会离开鹤予怀的识海。 就算捏得和谢不尘一模一样,他也不是谢不尘。 倒不如说这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鹤予怀从创造他的第一天就对此心知肚明。 真正的谢不尘……已经不会说出“不尘最喜欢师父了”这样的话了。 他只会恨自己,鹤予怀想,怨自己,哪还会喜欢自己。 真是痴心妄想啊。 鹤予怀深吸一口气,苦笑一声,看向识海中一动不动的“谢不尘”。 见到了真的,活着的,哪里还能忍受一个自己捏出来的人偶? 他广袖一拂,那五百年来待在识海中的“谢不尘”像一阵烟,无知无觉地消失在识海之中。 而后他抬起自己的手,低声道:“以灵为媒,以血为引,千里一线,开!” 手中骤然浮起一道细细的红线,向远方延伸而去,它不停地动荡着,渐渐在半空中勾勒出一个半人高的水镜。 若是胡霜玉或是纪知远在此,便可以认出,这是修真界一种禁术,名叫“一线牵”。 “一线牵”,是施术者以灵力结出法阵,再以精血,最好是心头血为引,将被施术者的神魂与自己牵在一起。 这样施术者便可无时无刻观察被施术之人,被施术者一举一动皆在施术者眼皮底下,施术者甚至可以以此悄无声息进入被施术者的识海。 不过若施此法,神魂牵系一起,施术者极易被反噬,若被施术者遭到伤害,也往往会应到到施术者神魂上,而神魂就像修士薄弱的命门,一旦受损后果不堪设想。因而极少有人会用此法。 连一些相恋多年的道侣都不敢贸然用“一线牵”,久而久之,此法便也成了一项禁术。 在一线牵勾勒出的水镜中,鹤予怀终于看见了真正的谢不尘。 水镜中,小纸人趴在草丛里面,几只翅膀光彩夺目,绚丽十分的蝴蝶在月光下环绕在纸人身边。小纸人抬手拨开比他高得多的叶子,一只蝴蝶飞进草丛中,合起翅膀落在小纸人的手臂上。 小纸人没有五官,只是白花花一张纸,身上沾了点草屑和泥巴。 虽然显不出表情,但是神魂牵系,鹤予怀感觉得到谢不尘很开心。 紧接着,水镜里面传来一道声音:“谢兄!” 而后小纸人被一只修长白皙,细腻如凝脂的手抄了起来。 鹤予怀愣了会儿,本来有所缓和的面容重新变成毫无表情。 水镜之中,抄起谢不尘的人长得温柔好看,耳上缀着一条黑色的长链,垂落在脖颈旁边。 鹤予怀辨认一会儿,认出来这是陵春君薛璧。 薛璧,他暗中嚼着这个名字,想起来这个人在五百年前,是谢不尘的好朋友。 谢不尘一醒来,就和这个人有联系了吗? 鹤予怀心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他的碧色眼眸动了动,面上仍然是一片冰冷,心中则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 14.亦真亦假 《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全本免费阅读 “咻——” 谢不尘扒开草丛往外看,只见望长淮哈哈大笑着被扔到了河里面。 薛璧看着那一道完美的曲线,和飞溅的水花,语气微讶:“小黑,你把他扔得好远。” “哼,就是要扔得远,”小黑毫不客气,咬着牙道,“他竟敢调戏你,不知死活!若不是他算得上你半个朋友,我早就杀了他!” 不过这么一扔,洞穴内倒是清净不少,黑雾绕着洞穴转了一圈,从雾气里伸出一只手,响指一打,明亮的火焰便烧了起来,将洞穴内照得极其亮堂。 穴内洞壁上全是未干的血痕,是白天他们发现洞穴,出手绞杀妖兽时溅上的。 谢不尘刚才研墨,身上沾了不少墨水,这会儿下半身黑漆漆又湿哒哒的,忍不住靠火堆近一些,想借着火把自己烤干。 小黑落在他身边,由黑雾变为一条黑色长蛇,蜷缩在火堆旁。 薛璧在小黑身边坐下,刚坐好,小黑便缠上了他的腰,蛇尾勾着他的手腕。 蛇头则对着谢不尘。 他吐了吐蛇信,开口道:“谢不尘,其实你可以考虑和望长淮双修。” 刚烤干一条腿的谢不尘昂起自己的纸脑袋:“啊?” 小黑有理有据道:“望长淮说的没错,你的神魂碎裂,以双修之法滋养、修补,确实是最好,也最不会出错的法子。” “虽然并不像望长淮所说的那么夸张,可以修补到完好如初,但也可助你稳定神魂,减轻很多痛楚。” “…………” 谢不尘尬笑两声,道:“小黑,谢谢你的提议,但是双修这事……” 他安静一会儿,轻声道:“还是要和道侣一起才好。” 小黑吐了吐蛇信,开口道:“那有什么,我和薛怀雪还不是道侣的时候,就………” 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薛璧一把捏住了嘴! 小黑蛇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眼见此景,谢不尘忍不住笑了出来。 薛璧耳尖微红:“小黑……说话就是没轻没重。” “你不要在意,”薛璧红着脸把蛇脑袋往自己袖子里面塞,“不过,他说的倒也不算错,双修对你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 “五百年前,双修是修炼下下策,”薛璧嗓音清润,话语真诚,“但如今时过境迁,已与其他修炼之法别无二致了。” “不过我也觉得,双修还是和道侣一起为好,等你找到心悦之人,结为道侣,”薛璧道,“再说这件事情也不迟。” 谢不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当务之急,”谢不尘道,“还是要赶紧去到长野崖。” “快了,”薛璧挥手在半空中展开一副地图,“我们已经过了千秋河谷,以现在的脚程,还有两日就可以到长野崖了。” “今夜我们好好休息,”薛璧结了一个法阵,以免有妖兽误入洞穴,“明日继续赶路。” 谢不尘点点了头,表示明白。他蹲在火边半刻钟,终于烤干自己湿漉漉的纸片身子。这时有颗火星向他飘过来,他赶紧离远了些,退到了石壁边上。 此刻夜已经深了,外头的月光探入洞内,撒下满地光华。谢不尘挪了挪自己的身子,到月光底下坐着。 神魂遁入识海,谢不尘在识海正中坐下,开始凝神打坐,养养自己的神魂和神识。 识海之中还算得上丰富多彩,里边有许多小玩意儿,还有一只巨大飞廉的身影,那只飞廉透明得几乎只剩影子,在识海之中不知疲倦地飞舞。 飞舞之间,它双翅摆动的声响不疾不徐落在谢不尘耳边。 谢不尘闭着眼,静静地感受天地之力在周身萦绕。 忽然,一阵清风吹拂面容,谢不尘微微皱眉,但没有作出任何动作,仍旧岿然不动地待在原地。 周遭一瞬间静下来,谢不尘没有听见飞廉双翅震颤的声响,耳边浮起一道刻意压低的低沉声音。 “不要和别人双修……” “不要和别人结为道侣……” 谢不尘猛地睁开眼睛! 睁眼那瞬,他眼底映出来一片荒芜的灰暗。 这不是自己的识海! 谢不尘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声音却卡在了喉咙,怎么也发不出来! 禁言咒! 谢不尘抬手想要解咒,双手却被控住动弹不得!双眼也立刻被蒙住,他瞬间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骤然袭来的黑暗让谢不尘微微慌乱,视线被桎梏在黑暗之下,其他感官就变得异常灵敏。 他觉察到有一团雾气缠了上来。 雾气掠过四肢百骸,缠绕着他的手脚和腰肢。 “嗬……”谢不尘胸膛起伏,下意识挣扎起来,但对方的修为境界比自己高得多,根本就挣不开! 甚至于在对方的逼迫下,谢不尘自己也化为了一团雾气! 谢不尘化作的火红雾气在识海内四下奔逃,但他此刻仍然看不见,只能像没头苍蝇一般乱蹿,还没跑两下,迎面撞上了那不知名的雾气! 他转身要逃,却直接被那团雾气吞了! 谢不尘大脑顿时一脸空白,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漫上魂魄! 很陌生……但是很…… 谢不尘羞愧地把“舒服”这两个字给赶出自己的脑子。 紧接着,谢不尘猛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是神交! 神交!!! 识海之中,两团雾气本来还好端端地融合在一起,可那红色雾气却突然暴起,慌张地在识海中逃窜,企图寻找一个庇护之所。 奈何这识海简直荒芜到没边,除了两团雾气什么也没有,根本找不着躲避的地方。 那金色浓雾追着那团火红雾气,不由分说又将火红雾气吞进肚子里面! 火红的雾气拼命挣扎,但是几乎没什么用,纠缠之下,两团雾气互相倾轧,看着倒不像神交,反而像是要把对方弄死。 谢不尘神魂颤抖至极,几乎要晕过去。神交本就是激烈之事,在加上他的神魂境界明显要比对方低得多,此刻反抗无法,没两个回合就就任人宰割了。 到底是哪里来的…… 哪里来的混蛋!!! 可他又骂不出来,禁言咒压住了他的喉咙,他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不尘一边只觉得一口老血 15.温柔小意 《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全本免费阅读 跋涉几日,谢不尘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长野崖。 长野崖崖高百尺,陡峭险峻,崖底瘴气丛生,毒雾浓郁,毒虫毒兽多如牛毛。 那留魂玉就生于长野崖崖底,需得几百年才能生出一小块,而留魂玉所在之处往往毒气浓郁,众多毒虫猛兽便也乐于在留魂玉周边搭窝。 崖底昏暗不见天日,薛璧戴一顶幕篱,左手提着小黑所变的一个通体漆黑,两面透风的灯笼。 纸人坐在灯笼顶上,左看看,右看看。 这里只是长野崖的入口,按理来说不是毒气最浓郁的地方,但已经毒虫遍地了。 谢不尘看着那咯吱咯吱嚼着毒蛛,全身都是紫黑黏液的千足虫,忍不住恶寒。 好在有小黑这个恶念在,暂时没有毒虫敢接近他们,看见了也是绕道而行。 但是长野崖实在太大,又迷雾重重,这般无头苍蝇似地找下去,不知要多久才能找到留魂玉所在。 谢不尘托腮沉思一会儿,最后道:“崖底妖兽毒虫横行,自然也要到毒气、灵力浓郁之地修行。” “跟着妖兽行进的方向走,或许能找到。” 于是乎一行人便盯上了一只硕大的毒蝎子,朝长野崖深处走去。 薛璧为此还特意施了个隐形诀,以免崖底深处强大的妖兽发现有修士进犯,狂暴起来打人就不好了。 荧荧烛火照亮前方的路,他们跟着蝎子走了两个时辰,在一汪黑泉前停下。 黑色泉水不断涌出,泉心处闪着一点金黄色的荧光,随着泉水涌动忽明忽暗。 谢不尘灯笼上跳下来,谨慎地看着这一汪泉水,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 这般天生地养的宝贝,周围一般有大妖守候,这里为何如此安静? 那泉水涌动声忽然大了起来,谢不尘一愣,只见那黑色泉水疯了般乱喷起来数十具被啃干净的骨头架子随之从泉眼处飞出来! “闪开!”谢不尘厉声喊道。 黑雾顿时腾空而起,包裹着薛璧往后退,谢不尘驱动神识,闪开那飞溅的泉水,落在草丛里面。 可那邪门的泉水却落到了离谢不尘极其近的甲壳虫身上,那甲壳虫正在啃食腐肉,泉水一落,它坚硬的壳子立时就被腐蚀开来,只听惨叫一声,紫黑粘液从身体里面爆开,哗啦啦溅到谢不尘身上! 谢不尘:“………” 白纸人变成了黑纸人,恶臭气息萦绕周身,谢不尘差点被熏晕。 好在小黑看见纸人快栽了,连忙给他掐了个清净诀。 小纸人立刻变得干干净净,谢不尘一下子从地狱回到了人间,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对那对那毒虫退避三舍。 两人一纸正想往后退,忽而地动山摇,狂风大作,周遭沙石遍天,谢不尘被吹得飞到了半空之中,眼见着一只黑色长蛟从那泉眼中腾空而出! 那金黄玉石正镶嵌在黑蛟眉心! 这黑蛟身长十几丈,矫健有力的身躯大约有四人合抱那么粗,身上的甲皮极其粗硬,游走之间巨石粉碎,硬木腰折。 它那双湿润,又如琉璃的萤绿兽瞳竖起,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发出一阵暴烈的嘶鸣! 阵阵声浪带着裹挟着飞沙走石劈头盖脸砸向他们! 刚落地的谢不尘感觉长针入脑,神魂要被这声浪撕碎! 腥臭气息迎面而来,谢不尘几欲作呕,内心崩溃道,这黑蛟得有几百年没漱口了? 谢不尘挥着纸手,看向黑蛟两眼正中镶嵌着的留魂玉。不知为何,他觉得这玉的颜色纹路有些眼熟。 但如今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将这玉拿到手里面。黑蛟自不会大发慈悲将留魂玉送给他们,接下来恐怕要有一场恶战。 那黑蛟紧盯着这些不速之客,咆哮之后又摔动长尾,如游蛇一般席卷而来! 谢不尘轻巧飘起躲过一击,身后崖壁被黑蛟凿出一个大窟窿,那黑蛟猛地回过头,愤怒地吼叫着! 忽然,它的蛟尾朝着谢不尘和薛璧抄过来,意图把他们拍死在崖璧上! 千钧一发之际,黑衣青年从黑雾中挣脱而出,将薛璧和谢不尘护在身后,那落雪剑霎时出鞘,格挡一击! 然而在坚硬甲皮的保护下,这黑蛟竟然毫发无损。 小黑不信邪,重新起剑,几击之下,竟像给黑蛟挠痒痒,一点用都没有。 黑蛟发出桀桀怪笑,鳞片忽而炸开! “等等……”谢不尘喊道,“小黑,闪开!” 黑蛟鳞片之中竟然暗藏着如蛛丝一般的细线,意图缠绕它的猎物们。 小黑闪身躲过一击,落地又化为黑雾,而那细线以剑竟斩不断,落雪剑被细线缠绕起来,猛地拉入黑蛟身下! 小黑气得差点要跳起来。 谢不尘朝后对意欲上前帮忙的薛璧喊道:“怀雪,别过来!保护好自己!你没事,小黑就没事!” 薛璧想要上前的脚步猛地一顿。 “小黑!”谢不尘对黑雾喊道,“给我起个化形咒!” 萤绿灵力打在纸人背后,迅速转为一个复杂的法印。 谢不尘由纸人化为青年,黑蛟长尾横扫过来,他腰肢一弯,折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长尾一击不中,从他腰侧擦身而过。 “怀雪,”谢不尘在躲避间隙又朝后对薛璧道,“以我为阵眼,起聚灵阵!” “谢兄……”薛璧的声音通过神识传过来,“没有丹田灵根,若是你神魂承不住灵流……” “无妨,”谢不尘道,“当务之急是脱困,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薛璧见实在劝不动,只好抬手结阵,萤绿灵力以谢不尘为中心,构建起一个庞大的聚灵阵法! 小黑一脸震惊:“你要干什么?不要命了!” “打妖兽,”谢不尘一把将小黑薅下来,“走,我们去把落雪剑抢回来。” 黑蛟猛地袭来,谢不尘点地而起,在半空中翻滚一圈落到地上,聚灵阵法已经起效,他现在就是阵眼,源源不断的灵流从四面八方汇至神魂。 这感觉宛如涤荡魂魄骨髓,几近撕裂之感。 神魂没有办法储存灵力,所以灵力不断汇聚至神魂又在不断冲撞之下沿着阵法纹路向外扩散,如此不断循环往复。 但谢不尘作为活的阵眼,自可取用这些灵力。 一把灵剑在他手中成型。 黑蛟长尾一震,黑泉顿时飞溅,于半空中凝成数千根冰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谢不尘和小黑攻去! 谢不尘在化形为影,穿梭在漫天箭雨之中,手中灵剑向前横斩,剑气横生,劈碎面前大半箭雨,而后他起剑于眉心,剑身映照出他一只漆黑如墨玉的桃花眼。 而后汹涌灵流腾空而起,在 16.似曾相识 《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全本免费阅读 谢不尘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 耳边隐隐传来噼里啪啦的雨声,他费尽全力睁开眼睛,看见头顶有一片约摸八丈长,六丈宽的巨大叶子。 雨水淅淅沥沥打在叶片上,顺着叶尖淌下来。 谢不尘看着那一抹绿色,脑中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居然没死。 谢不尘感叹,自己可真能活啊。 八字也是够硬。 谢不尘动了动身体,感觉神魂被碾过一般地疼。 薛璧察觉到被萤绿灵力包裹的人动了,先是一愣,而后又惊又喜道:“谢兄!”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谢不尘的声音在灵力的阻隔下显得极其轻微:“我没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谢不尘终于被薛璧从治愈阵法中放了出来。 他神魂极弱,此时连人形都维持不了了,所变的雾气也没有那么火红,只剩下拳头大小的一团,焉了吧唧地飘出治愈阵法。 小黑此时也是雾状,正趴在薛璧怀里面,这会儿看见谢不尘,不由得道:“你也变成雾了。” 谢不尘苦中作乐,他叹口气道:“是啊,被打回原型了。” “这是哪?” 谢不尘飘了一圈,落在草丛里面。 “长野崖附近的山谷,”薛璧道,“这里花草树木都极为庞大。” 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头顶叶子连接着的茎干。 “倒是便宜了我们,可以暂时休整躲雨。” 谢不尘闻言打了个滚,火红雾气在湿润的地面上翻了几圈,满意道:“挺舒服的。” “对了,”薛璧从储物袋里拿出那块留魂玉,“玉在这里。” “谢兄,你先进玉里休养生息,”薛璧道,“等到神魂稳固了,再以玉为身化形。” 谢不尘闻言飘了几下,贴到留魂玉上。 留魂玉发出淡红色的光芒,谢不尘的神魂被吸入玉中。 玉中十分温暖,留魂玉是天生地养的灵物,自会源源不断吸入灵力稳固神魂。 谢不尘躺在玉里面,没一会儿就困了,沉沉睡了过去。 他睡了七八天,终于将神魂养得好了些。 神魂在留魂玉的帮助下有了实体承载,谢不尘终于能够脚踏实地,不会再被风刮走了。 但他仍然没有用自己的脸,而是用了之前附身于文茎木时所用的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蛋。 三个人离开长野崖,沿着从长野崖流出的一条小溪往回走去。 偶尔还会碰见些散修或是些宗门的弟子,若是碰上他们有什么麻烦,还会顺手帮些忙。 一路下来还算收获颇丰,薛璧采了许多秘境外难以找到的灵草灵药,小黑大多数时候还是化作各种各样的饰品,挂在薛璧身上。 谢不尘没什么要找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留魂玉的原因,老是会被各种各样的灵兽或者妖兽缠上,不是被喷一脸黏液,就是被追得满地乱跑。 走了七八日,他们又回到了千秋河谷。 原来栖身的山洞还未被新的妖兽占领,他们便暂时在山洞内休息。 谢不尘刚躺下,忽然听见山洞外有打斗的声音。 他与薛璧连忙站起身探出洞外,只见一白衣人执剑而立,一只如小山大的狼妖在他面前轰然倒地! 而后那人将剑收起,似乎注意到有目光环绕,他回过头,与谢不尘对上了目光。 谢不尘愣了一下,尬笑一声道:“道友好。” 那白衣人形貌干净,气质彬彬有礼,温柔可亲,闻言回了一句:“二位道友好。” 他取出那狼妖的妖丹,放入储物袋,语气十足温柔:“我是个散修,偶然路过这里……现在夜也深了。” 这白衣人笑了笑:“不知可否能与二位借宿山洞一宿。” 谢不尘转头和薛璧对视一眼。 两人皆轻轻点了点头。 白衣人紧了紧手中剑。 薛璧弯着眼睛看向那人,语气带笑:“承蒙道友不弃山洞粗陋,自然是可以的,道友请进。” 山洞宽敞,容纳三人不再话下,这白衣人踏进洞穴,轻声道:“我名玉丹歌,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我叫谢自隐,”谢不尘开口作答,“他叫薛璧。” 薛璧轻点头,表示是的。 “请坐。” 谢不尘把自己当垫子睡觉的巨大叶片让出去。 “多谢。”玉丹歌点头致意。 三人围坐一起,谢不尘借着月色和火光,看清了这名叫玉丹歌的散修的脸。 这位玉姓人士人如其名,气质温润如玉,面容也是温柔可亲,不见凌厉之处,可谓毫无攻击力,只是这眉眼和气质之间,总让谢不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道友,”玉丹歌突然出了声,看向谢不尘,“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谢不尘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这举动确实略有失礼,他尬笑两声,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大大方方道:“对不住,我看道友觉得有点眼熟,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玉丹歌眼里升起一点笑意:“原来如此。” “不过……”谢不尘道,“我们确实没见过,可能是你面善,所以有眼缘吧。” “我看道友也觉得亲切非常。” 谢不尘听见这玉丹歌温声细语道:“看来我们确实是有缘分。” “不知……”这玉丹歌脸微微红了一些,“不知道友现下可有道侣?若是没有……觉得我怎么样?” “…………”谢不尘闻言有种想逃的冲动,他干笑两下,未免生出事端,只道,“我已经……已经有道侣了。” 薛璧微微侧目,有些讶异,谢不尘连忙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便没有说话。 “是这位吗?”玉丹歌微笑着看向薛璧。 “啊……不是,”谢不尘连忙道,“我的……道侣,他……” 撒谎对于谢不尘来说简直难于上青天,他顿了两下,最后叹气道:“他死了。” “原来如此,”玉丹歌道,“可那不就是没有道侣了。” “我对他情根深种,”谢不尘沉痛道,“发誓今生不再与他人结为道侣。” “原来如此,倒是我唐突。”玉丹歌歉意道,“还望道友不要在意。” 几个人又随意聊了一会儿,便决定要休息。 玉丹歌在 17.无门无派 《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全本免费阅读 日光在此时爬山青峰,谢不尘抬手遮眼,暖黄的光透过指缝,映照在他的脸上。 身后传来玉丹歌的声音:“谢道友醒得好早。” 谢不尘转过头,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对着玉丹歌笑笑:“道友醒得也很早。” 两人不冷不热寒暄片刻,薛璧也醒了,黑色针头化作一根簪子,挽起了薛璧的头发。 几人休整片刻,玉丹歌看着谢不尘,语气和柔:“道友们接下来准备去哪?” 谢不尘道:“薛道友去哪我就去哪。” 这话倒是不假,毕竟谢不尘进秘境实属意外,拿到留魂玉之后就没有其他想要的了,而且他没来过秘境,根本就不认路,再加上也没法用灵力,只能跟着薛璧走。 玉丹歌闻言微笑着看向了薛璧。 “我们要去赤霞山,”薛璧道,“我想去那里找一味药。” “真巧,”玉丹歌眉眼弯弯,“我要去青尸滩,正好和赤霞山同路。” “青尸滩?” 薛璧有些讶异:“道友去那里干什么?” 谢不尘也不由得看向玉丹歌。 青尸滩,谢不尘在上清宗听长老讲学时听过,它是归墟秘境诸神混战的古战场遗迹之一,凶险异常,少有散修单独前去,也不会让宗门弟子去往那里探秘。 去那里寻机缘的,几乎都是宗门修为极高的长老。 “去寻些铸剑要用的法宝,”玉丹歌道,“替……” 他顿了一会儿,说:“替友人铸一把剑。” “路途漫漫,不知可否与二位道友同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不尘和薛璧自是不会拒绝。 谢不尘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玉丹歌言笑晏晏:“多谢二位道友。” 几个人客气地说了会儿话,御剑从山洞离开。 谢不尘没有剑,就乘薛璧的落雪剑,剑御半空,谢不尘从高处往下看,只见云雾缭绕,青峰绿水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他想起少年时乘着玄渊,载着不是剑修的师弟师妹出去玩,从上清宗堂庭山山门飞出去,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大约飞上半刻钟,他们就能从堂庭山飞到雩都,不,现在该叫白玉城了……飞到白玉城的上方,他们从剑上跳下来,嘻嘻哈哈走到人群里面。 玄渊已经没有了。 那些师弟师妹……五百年过去了,应该也不记得自己了。 谢不尘看着剑下的青山绿水,感到一丝难过。 耳边传来玉丹歌的声音:“道友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谢不尘动了动眼珠,轻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景色不错,随便看看。” 说完谢不尘便陷入了沉默,气氛一时冷寂下来。玉丹歌喉结滚动两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们又飞了半日,最后在一条小溪边停下休整。 薛璧打坐休憩,玉丹歌则是完全不累的模样,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谢不尘晃了一圈,最后在溪边坐下,将腿放入溪水中。 黑色衣摆浸入水中又漂浮起来,环绕在谢不尘周身,他挽起自己的袖子,将手臂也伸进水里面,没过一会儿,两条鱼吧唧一下咬上了他的手指。 谢不尘:“………” 他有些好笑地把手提起来,两条小鱼鱼尾摆动,水花飞溅。 谢不尘下意识将头一偏,微微闭上眼睛,但溪水还是溅了他一脸。 “唉……”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小鱼从手上取下,双手捧着放回了水里面,“小鱼,别捉弄我啦,回家吧。” 游鱼在他手心摆动,却没有急着走,而是用鱼嘴碰了碰谢不尘的手心。 身边的野草微微一动,谢不尘转过头,看见一袭白衣的玉丹歌坐在了自己身边。 “道友似乎很招它们喜欢。” 玉丹歌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柔顺。 谢不尘回忆了从小到大的经历,有些不好意思:“似乎确实比较招灵兽和妖兽喜欢。” “……我当年应去学御兽,”谢不尘戳了戳鱼脑袋,叹口气道,“这样或许会轻松快乐很多。” 玉丹歌怔愣片刻,轻声问:“那道友是……” “我是剑修,”谢不尘眨了眨眼,“以剑入道。” 玉丹歌沉默半晌,问:“你后悔学剑了?” “………”谢不尘安静片刻,坦言道,“……有过后悔。” “后悔”两个字落下,谢不尘没有注意到,玉丹歌的身形晃了晃。 “但是后来想想,”谢不尘道,“以剑入道,做剑修,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些日子虽然辛苦,但交到了要好的朋友,有了很重要的人,过得还是快活的。” 尽管后来这些几乎都失去了。 谢不尘看向远方,慢慢说,“所以,后来也不觉得后悔了。” “但是,有时候想起来,”谢不尘笑了笑,“还是会觉得难过。” 至于为何会难过,谢不尘没有多说,他一节手臂浸入水中,在夕阳下明晃晃地像一节玉——说玉也不算错,毕竟他现在确实由玉塑身。 “那要是再给你一次机会,”玉丹歌低声问,“你还会选……” 他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叫声。 “陵春君前辈!!!” 谢不尘转头看过去,只见身着上清宗白衣青衫宗服的几名小弟子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了。 于是他从溪水中起身,衣衫湿淋淋淌水,贴在身上。 “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谢不尘回过头看向玉丹歌。 “……没什么,”玉丹歌道,“先过去吧。” 几名弟子跑得近了,谢不尘认出来其中一名正是自己附过一次身的少年。 “怎么只有你们几个?”薛璧站起身,“其他人呢?” 秋将晚向薛璧行了一礼:“前辈,长老说我们不能老聚在一起,所以让我们以四人为一队,分头行动。” “没想到能遇见前辈!”杨云道,“上次见前辈,还是霜玉长老邀您来讲演堂讲治愈术。” 杨云说着看向薛璧身边两个人:“前辈好!” 薛璧转 18.糖衣炮弹 《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全本免费阅读 “散修呀,”杨云转了转手中的笛子,“散修也很好,像陵春君前辈这样,自由自在的,多快活啊!” 谢不尘点头同意:“是啊,想去哪就去哪,过得随性自在,确实很快活。” “好了,”谢不尘点了点杨云手中的烤鸟,“别说话了,快吃,不然待会儿要冷了。” 杨云赶忙咬了几口烤鸟,囫囵吞枣把鸟肉吞了,噎得满脸通红,谢不尘看得好笑,连忙给他递了一叶子水。 吃过晚饭,众人便在溪边休息。 修士们一般没什么讲究,再加上现在在秘境内试炼,幕天席地更是常事,因而大家便各自找了一小块地方或躺,或打坐。 谢不尘躺在草地里面,此时正值春日,新草冒头,有些扎人。 往上看去,星斗轮转,白月清晖。 谢不尘闭上眼睛,溪流叮咚作响,柔和的夜风拂过面容,他轻轻喟叹一声。 身边传来一点细微的响动,谢不尘睁开一只眼睛,只见长身玉立的白衣人微微一动,坐在了他身边,曳地的白袍落在他手边。 是玉丹歌。 谢不尘将手放到肚子上,又合上眼。 神魂遁入识海,谢不尘落在识海正中央。 神识在识海中四处游走,谢不尘冷静地审视识海各处。 没什么异样。 谢不尘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苦笑起来。 其实神识探寻识海各处也没什么用,谢不尘想,那人的修为已至渡劫境,整个修真界渡劫境的能有几人? 自己只有化神境,那人要想侵入自己的识海,自己也拦不住。 谢不尘静静站在识海中,最后还是以神识布了几个阵法。等布阵完毕,他深吸一口气,将神识收回,席地而坐。 他凝神静心,一动不动地在识海中坐了半个时辰。 就在谢不尘以为今夜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时,识海忽然震荡了一瞬! 谢不尘立时睁开眼睛,往右边一闪,一只苍白的手从他腰间错身而过! 交错那一瞬,一抹金色流光倒映在谢不尘眼底,他抬手向抓向那金色流光掩映下的苍白人影! 这是他的识海,因而动作之间异常迅猛,那金色流光掩映下的人影回转过身,却没有躲开谢不尘的手! 五指上扣,谢不尘在瞬间掐住了那人影的脖子! 他愣了一刻,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笑,随之而来的是一句夸赞:“做得好。” 十分熟悉的夸赞。 当年在苍龙峰,白衣仙尊也经常这样温声夸奖自己的弟子。 “不尘,做得好。” 下一刻,谢不尘的肩膀被一只手牢牢扣住! 谢不尘手腕反转,抬手格挡闪过,身躯在半空中翻转一圈,手中凝出一把剑,向前横斩而去! 一击不中,那不速之客并未显出形貌,只露出一个白茫茫的虚影,他执剑飞身向谢不尘而来! 两剑相撞,铮铮之声响彻整个识海! 转眼之间,两个人过了数十招! 虽然是在自己的识海,可是对面那白影的境界太高,谢不尘逐渐不敌,神魂也震颤不已,差点就拿不稳手里面的剑。 谢不尘不由得想起少年时鹤予怀陪自己练剑。 冬日大雪纷飞,梅花凌寒盛放,香气悠悠萦绕整个见春阁,自己穿着带白毛领的披风,师父握着他的手,一招一式亲自教授,一剑驭风,一剑斩雪……等自己学会了,就面对面过剑招。 自己初学乍练,自然比不得师父,总是过上七八招就败下阵来,蹲在梅树底下画圈圈。等画明白了,又兴致勃勃站起身,拉着师父再练。 长剑袭来,剑刃相接,谢不尘双眼离剑身极近,雪亮剑身映出他半张脸。他咬了咬牙,抬眼看向那白茫茫的人影。 那人影顿了一瞬,谢不尘忽然发力! 白影手中长剑顿时被谢不尘挑飞! 那剑在半空中寸寸碎裂,谢不尘手中那把由神识凝出的剑也随即弥散,他看向那白色虚影,声音很轻,很浅,像是自说自话的呓语,不仔细听,就会消散在风中。 “仙长,何必?” “你进我的识海……修补我的神魂,”谢不尘道,“何必?” 那白影静默不语。 “我知道仙长应当不是为了飞升,单单为了飞升,何必这么麻烦,强行带回去,杀了就好了。” 谢不尘笑了笑:“所以,仙长是因为愧疚,是因为想要补偿?” 那白影终于开口:“是。” 那冰冷声线无比熟悉,随着音节落下,那白影缓缓显出自己的形貌,赫然是鹤予怀。 他环顾一周,最后将视线落在谢不尘身上。 从进识海的那一瞬,他就知道识海内有阵法,知道谢不尘已经察觉不对。 但鹤予怀还是踏进了识海。 谢不尘安静地看着对面一袭白衣的故人。 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受。识海之内的一场斗法,和五百年前苍龙峰内,见春阁中何其相像。 只是现在……早已物是人非。 谢不尘低笑一声,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仙长,我不需要什么补偿,仙长也不必愧疚,那一死,就当割肉剔骨还了仙长十几年的师恩。” 谢不尘轻声道:“从今往后,我与仙长两不相欠。如果仙长真想补偿什么,那能不能就此放过我。” 鹤予怀全身一颤。 “放过我。 这三个字仿佛洪水猛兽,劈头盖脸将鹤予怀砸得压不住指尖的颤抖。 谢不尘要自己放过他。 是什么样才会让谢不尘说出这三个字?是因为忍无可忍实在厌烦,还是小心谨慎怕自己再利用他飞升?亦或是不想与自己有任何纠葛? 还是说几者皆有? 鹤予怀冰冷的面容罕见龟裂,他知道谢不尘不想认自己是师父了。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谢不尘就说:“我没有师父了。” 他叫自己仙长,说自己不是谢不尘,说自己无门无派,是个散修。 他想要摒弃前尘的一切,摒弃自己给过他的东西,名字,身份……他什么也不要,包括自己这个师父。 鹤予怀当然知道,当然明白。谢不尘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他把谢不尘从皱巴巴又胆怯的小不点养成开朗活泼的青年,十几年朝夕相处,谢不尘在他面前从不掩饰,全然依赖依靠,他当然了解谢不尘。 造成现在这样的场面,是自己咎由自取。 可是,全然知晓是一回事,全然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识海内陷入一片寂静,谢不尘和鹤予怀沉默地对峙。 鹤予怀的目光落在谢不尘脖颈的那道伤痕上。 而后他忽然动了,谢不尘抬起眼,看着鹤予怀退了一步。 鹤予怀说:“好。” “不尘,”鹤予怀又说,“当年的事情,过错在我。” “师父不求你能原谅,”鹤予怀摸索了一会儿,尝试寻找五百年前做师父时的感觉,“师父答应你,不再打扰你。” 只是不知是不是他五百年来向来冰冷,此刻要变得温柔可亲有些困难,谢不尘竟然觉得那神情有点不伦不类。 “自隐,”他叫了谢不尘的字,“最后一次见面了,让师父好好看看你 19.强人所难 《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全本免费阅读 谢不尘睡了个安稳觉,醒时天蒙蒙亮,身边的玉丹歌不知什么时候就醒了,正安静地着看他。 视线相触,两个人同时说了句“道友早”。 玉丹歌微微笑了:“道友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谢不尘有问必答,“这里风水不错,好久都没睡得这么安稳了。” 玉丹歌还是笑:“如此便好。” 两人说话之间,众人陆陆续续都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杨云四人向他们辞行,说是要往北去瞧瞧,就不打扰前辈了。 谢不尘看着几名小弟子并肩而立,渐行渐远,杨云还回过身,手里握着笛子招手:“谢前辈!薛前辈还有玉前辈!下次见!” 谢不尘看着他们小小的背影,心里不知为何升起点羡慕来。 或许是羡慕他们少年意气吧。 他叹了口气,心里有点怅然。 与此同时,一个浪荡无比的声音忽而从远处传来:“小纸人~陵春君~” 谢不尘:“…………” “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望长淮嘻嘻哈哈从树上跳下来,花蝴蝶似的朝谢不尘三个人扑过来,“我们真是有缘分,又遇见了啊!” 眼看他就要扑到自己的身上,谢不尘眼疾手快,折柳为剑。那柳枝细嫩,上面还沾着露珠,他手腕一抖,露水四溅,柳枝就如软剑搬弹了出去! 与此同时,玉丹歌的剑已然出鞘,雪亮的剑尖直指望长淮的脖子! 望长淮轻巧一避,堪堪躲过,立在了柳枝和长剑中间。 “哎呀……美人们何必如此无情,”望长淮叹气,“这位白衣美人是从哪来的?还有小纸人……你怎么换了一副皮囊?” 他说着就想伸手去握谢不尘的手。 “虽说小纸人你换的这张脸相貌平平,但我望长淮从来不在乎……” 话音未落,玉丹歌的剑猛然一动! 那剑极快,望长淮反应不及,喉咙差点被戳个对穿,而后他执伞格挡随之袭来的下一剑,飞速往后退,脖颈处隐隐显现出一条红痕。 “登徒子。” 谢不尘听见玉丹歌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人太柔和,就算是生气,玉丹歌的声音也没什么威慑力。 “啧,”望长淮被割伤脖颈也不生气,“道友此言不妥啊,双修嘛,修真界多少人都这样,怎么就是登徒子了?” “何况我望长淮向来不强迫人,不像有些双修者毫无道德之心,”他笑眯眯地朝谢不尘看去,“小纸人要是不愿意,我肯定不会强人所难。” 谢不尘一抖柳枝,对望长淮坦言道:“我不愿意。” “哎呀为什么嘛?” 望长淮又兴致勃勃凑上去,刻意错开了那执剑的白衣人,他虽不怕这人,但也不愿多生事端。 “薛璧和他夫君情比金坚,我又拆不散,不然早就……”望长淮意有所指,“小纸人你孤身一人,何不及时行乐?” 一旁听了全程的薛璧和小黑:“…………” 好不要脸的家伙! 谢不尘叹了口气,两指并拢别开玉丹歌指着望长淮的剑,坦坦荡荡和望长淮对视:“我只和我喜欢的人双修。” “长淮道友,”谢不尘笑了笑,“你并非我心上人,我自然不会和你双修。” 望长淮闻言可惜道:“好生古板的小纸人。” 随即他又眼睛一亮:“不过按你的说法,只要你喜欢我,那我就可以……” 他话没说完,那玉丹歌似乎已经忍无可忍,长剑又横了过来,望长淮早有防备,轻巧一闪,躲过了那把剑,还不忘嘀咕道:“道友怎么回事?我同小纸人有商有量,碍不着道友吧!” 他撑伞从半空中落地,啧啧几声道:“你不会也喜欢小纸人吧?” 玉丹歌没有答话,他将剑一收,回头对谢不尘认真道:“谢道友,此人行事放荡,不可为友。” “诶诶诶!你不要挑拨我和小纸人的关系——” “此人想拐骗你双修,只是为了自己的修为长进,绝不可轻信,”玉丹歌温声道,“谢道友切勿被他骗了。” 谢不尘总感觉玉丹歌说这话时有点似曾相识。 那边望长淮闻言瞪大眼睛,撑着伞叫着要和玉丹歌“切磋”。 另一边玉丹歌也拔了剑,整个人难得冷眉冷眼,放话让望长淮尽管放马过来。 薛璧、谢不尘:“…………” 两个人头都大了,在从中拉架劝阻了半个多时辰,竭力避免一场恶战发生。 好不容易把两个人劝完,四个人坐在溪水边休息,薛璧口干舌燥,正吨吨吨喝水,谢不尘坐在玉丹歌和望长淮中间,以免两个人再吵起来。 这两人相看两厌,恨不得把对方摁到水里面淹死。 谢不尘抬眼看向望长淮:“道友是准备去哪?” 望长淮闻言道:“也不去哪,随处乱逛,碰到喜欢的就试试看行不行呗……” 他一边说,一边给了谢不尘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谢不尘:“…………” 他就多嘴问这一句。 望长淮礼尚往来:“你和薛道友准备去哪?” “我们要去赤霞山,这位玉道友,”谢不尘转眼看向玉丹歌,“他准备去青尸滩。” “青尸滩?”望长淮有些讶异,“倒看不出这位道友有这样的本事,敢孤身一人去那危险之地。” “…………”谢不尘看了一眼玉丹歌,对望长淮道,“玉道友很厉害的。” “嘁。” 望长淮不置可否 “那我们倒是不同路,”望长淮道,“我要去苍梧山。” “听说苍梧山那边千岁的九尾狐妖,”望长淮喜滋滋道,“我想去看看~” “你们去赤霞山,是去找药吧。” 谢不尘点了点头:“怀雪要找一味药,只赤霞山有。” 苍梧山和赤霞山一个在东边,一个再西边,确实是不同路。 几个人短暂相遇一会儿就要各奔东西,望长淮笑眯眯道:“小纸人,下次见面,希望你能……” 他挤眉弄眼表达自己的意思。 谢不尘:“…………” 这人还真是执着啊。 谢不尘身后,玉丹歌的脸又冷下来。 送走望长淮,三人继续向赤霞山和青尸滩赶过去。 另一边,望长淮撑着伞,走走停停向苍梧山方向而去。 夜晚到来,望长淮找了个地休息,刚把伞搁下,一把长剑悄无声息落在了他 20.心有余悸 《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全本免费阅读 “没什么。” 谢不尘回答道。 玉丹歌闻言便笑:“谢道友是不是不喜欢我?” “啊?”谢不尘一愣,“道友何出此言?” 他嗓音柔和,仿佛沐于春雨之下:“谢道友似乎不怎么愿意和我说话。” 谢不尘闻言连忙解释:“没有,玉道友误会了,我只是话比较少。” 玉丹歌却不信,他叹口气:“可是你和薛道友却有很多话说。” 还不等谢不尘回答,玉丹歌又轻声道,“不过想想也情有可原,毕竟道友和薛道友是多年的朋友了,自然更亲近些。” 他看起来有些难过:“我是比不上的。” 谢不尘被玉丹歌一连串都不带喘气的话给砸得有点懵。 他愣了半晌,开口道:“玉道友,你人很好……” 玉丹歌认真地看着谢不尘:“我人真的很好吗?” 谢不尘点了点头:“是啊,玉道友人很好。” 他说完这句话,看着玉丹歌那张柔和的脸,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件旧事。 那是十三岁,还是十四岁时候的事情?谢不尘记不太清楚了。 他只记得那是一个秋日,见春阁草木凋零,枯叶洒落一地,呆呆落在见春阁的屋檐上舔身上的羽毛,师父坐在窗前,手里捧着一卷书。 谢不尘记得自己当时刚从掌门的院子里面回来,怀里面塞满了师长们塞的吃食灵药。 掌门的院子和见春阁很不一样。掌门所住的主峰,院子很大,很热闹,许多师兄师姐围在里面说说笑笑,掌门坐在他们中间,给他们讲学,其他峰的长老也经常来找掌门聊天,几个人高高兴兴坐在廊下,或坐而论道,或赏景下棋。 见春阁却人安静非常,除却掌门偶尔拜访,便只有自己和师父两个人。上清宗内许多人知晓自己是见春阁明鸿仙尊的弟子之后,都对他恭恭敬敬,甚至还有些惧怕讨好的意思,总之不亲近,生怕他不高兴。 谢不尘有心想问为什么,但是问出口,也没人给他解答,都是期期艾艾不敢说话,顾左右而言他,随便说两句糊弄过去。 那时的谢不尘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见春阁那么冷清,为什么师父不像掌门那样有那么多朋友。 师父明明是个很好的人,谢不尘想。 他对自己那么好,无微不至地照顾,一字一句地教导。 他还记得刚来见春阁时睡不着,又受不住峰顶的冷,一连生了好几场大病,师父整夜整夜陪在自己身边,一下又一下拍着自己的后背。 名字是师父握着手教着写的,衣服是师父拿软尺量好身量一件一件定做的,修炼心法温声细语掰碎了同他讲,几乎每天晚上,都站在廊下等自己回来…… 师父明明是全修真界最最好的人。 谢不尘记得自己抱着那堆吃食灵药回了见春阁,哗啦啦堆在藤条编制的圆桌上。 “师父,我回来啦。” 谢不尘一边含含糊糊说话,一边小短腿扑腾扑腾跑过去。 鹤予怀将书放下,抬手揉了揉谢不尘的脑袋。 他身量还未抽条,鹤予怀坐在藤椅上,和站着的谢不尘差不多高。 鹤予怀温声问:“玩得开心吗?” 谢不尘腮帮子鼓起来,他嘴里面还有没咽下去的糕点,闻言重重点了头。 “师父,”谢不尘把脑袋靠在鹤予怀膝上,“掌门的院子里面,有好多人,为什么我们这里没有?” 他是童言无忌的年纪,又因为鹤予怀宠爱,对人全然依赖,从来就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鹤予怀闻言,摸着谢不尘乌黑头发的手一顿。 他语气十足温和:“因为他们惧我、怕我,所以不敢见我。” “为什么?”谢不尘猛地站起来,“师父人很好啊,为什么要怕师父?” 谢不尘至今记得鹤予怀闻言忽然笑了,语气耐人寻味:“你觉得我很好?” 谢不尘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鹤予怀拍拍小徒弟的脑袋,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风吹走:“我不是个好人。” 后来几天,谢不尘记得自己还因为鹤予怀说了这句话,和鹤予怀闹了好几天脾气,鹤予怀好声好话哄了谢不尘好几天,谢不尘才消气,消气完还委屈地抱着鹤予怀哭了好久。 没想到,谢不尘想,那竟然是一句真心话。 玉丹歌善解人意的话响在耳边,打断了谢不尘的思绪:“道友,别在意我刚才说的话,是我有些钻牛角尖,毕竟我们也是刚认识,没那么亲近也实属正常。” 谢不尘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玉丹歌身上,觉得玉丹歌这神情气质,简直像极了从前的鹤予怀。 谢不尘一时有些恍惚,总算明白为什么一开始会觉得玉丹歌似曾相识。 原来是像鹤予怀。 “道友?”玉丹歌语气带着点不确定,“你在看我?” 谢不尘回过神,语气坦荡,带着点抱歉:“对不住,我……觉得玉道友有点像我一位故人,一时看得久了些。” “故人?”玉丹歌微笑,柔和道,“我像谢道友的故人?” “嗯,”谢不尘点了点头,“像我以前的师父,不过,也不是很像。” 玉丹歌但笑不语。 “他是个……”谢不尘忽然卡了壳,不知要怎么形容鹤予怀,“是个……” 谢不尘试图形容,但是想不到合适的词,只好作罢,只道:“算了,不提他了。” 玉丹歌轻笑一声:“那,假若现在你还没有拜师,我和你那位师父都想让你做自己的弟子,你会选谁?” “…………”谢不尘沉默一会儿,最后只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这句话一字不落落在了青尸滩内,鹤予怀本体的耳边。 他周身灵流暴走一瞬,又被强行压制,附近的草木巨石枯萎碎裂,妖兽尖叫着跑走的声音响彻云霄! 不知道…… 不知道!! 鹤予怀面色苍白如纸。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谢不尘犹豫了。 这模棱两可的答案,像是一根针,扎入鹤予怀心口,拔不出来,也吞不下去。 他握紧手中山海剑,有一瞬间想瞬移至谢 21.祸从天降 《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全本免费阅读 谢不尘缓了小半个时辰,才从这场噩梦中醒过来。 等薛璧和玉丹歌从睡梦中醒过来,他们又继续往赤霞山方向赶去。 彼时他们离赤霞山已经不远了,再御剑三个时辰便可到赤霞山脚下。 谢不尘坐在落雪剑后方,薛璧站在前方御剑,小黑化作脚链箍在薛璧脚踝上,有一搭没一搭和谢不尘聊天。 两个人在天上用神识传音。 小黑问:“所以你有没有发现你身边有脏东西?” 谢不尘摇了摇头:“暂时没发现。” 小黑说:“那就好。” “不过,其实望长淮同我说后,”小黑补充,“我就在想,会不会是你的师父。” “毕竟……明鸿仙尊宠爱弟子这件事情,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算你死了五百年……” 小黑说:“这件事还是广为流传。” “毕竟……几乎每过几年就有人宣称是你,而后被上清宗接上苍龙峰,最后在搜魂后被他干脆利落地杀掉。” “还有灵华宗那边,居然还改颜换貌让自己的儿子得变和你很像,意图让他拜入明鸿仙尊门下,最后那家伙是被明鸿仙尊扔出苍龙峰的。” 小黑语带可惜:“要不是你们上清宗掌门拦着,他就死了。” “不过他们也是蠢,妄想走捷径想疯了。” “所以除了明鸿仙尊,”小黑很认真,“我想不到你还能碰上哪个修为高超,能把望长淮吓得慌张的人。” 谢不尘闻言一愣,而后道:“他应当……没有这么闲。” 小黑摇摇头:“那可说不定。” 风声呼啸,谢不尘把乱飞的头发捋了捋,岔开了话题:“对了,你们怎么想着要去赤霞山寻雪银草?” 雪银草生于赤霞山的峭壁上,几百年才长成一株,极为宝贵,修士们会用它炼药来稳阶或突破。 谢不尘问:“是因为怀雪要突破了吗?” “不是,是因为我化形不稳,”小黑叹口气,“所以要找雪银草炼药稳形。” “我是恶念,同你们人不一样,”小黑说,“恶念起初只是一种心绪,一个念头,随着人心变恶而逐渐胀大生出实体,有些恶念会生成和宿主一模一样的心魔,有些则在生成心魔前会被宿主斩杀。” 小黑慢吞吞说:“我差点就能变成心魔了,但是,我自己把自己从他身体里面拔出来了。” 谢不尘微微张大眼睛,轻声问:“为什么?” “灵华宗的人欺负他,”小黑语气很不满,“他又反抗不过,我再不出来帮他,他就要被欺负死了。” “恶念不像心魔,能修出形貌,大多数时候只能是一团不伦不类的雾气,”小黑叹气,“我修炼几百年,好不容易能修出人形,但是不能维持太长时间。” “难怪你总是变成各种各样的东西,”谢不尘闻言想起小黑变成的多种多样的装饰品和工具,“以及,执剑时也只从雾里面伸出一只手。” “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小黑说,“所以四处找药。” 谢不尘闻言微微叹了口气:“你和怀雪也不容易。” 两个人说话之间,落雪剑已经飞到了赤霞山上空。 谢不尘从云端往下看,只见一座赭红色的山屹立在青翠山水之间,显得十分突兀。 山上几乎不生草木,而是乱石丛生,陡峭非常,因为极为高耸,峰顶上还落着一层薄薄的雪。 薛璧御剑落在峰顶,谢不尘从剑上跳下来,回头一看,玉丹歌也从剑上翩然落下。 “玉道友,”谢不尘问,“你不是要去青尸滩吗?” “不着急,”玉丹歌笑道,“找雪银草也不是易事,我想看看,还能不能帮上你们一些忙——” 他话音未落,四周忽然腾起一个巨大的法阵! 十几名灵华宗弟子显出身形,执剑向阵法的边角而去! 阵法顿时光芒大盛,纹路向四面八方展开,闪烁着红光,而谢不尘和薛璧正站在阵法中心! 这是七杀大阵! 七杀阵阵如其名,是杀阵,阵出必见血光,不是布阵人死就是阵中人亡! 阵内灵流四通八达,牢牢困住阵中几人,谢不尘身形僵硬动弹不得,他转头看向薛璧,他已然变了副神情,手里的落雪剑闪烁着萤绿光芒! 谢不尘听见“薛璧”咬着牙说了两个字。 “混蛋。” 灵华宗长老的声音在上方响起:“薛璧!我就知道你会来找雪银草!” “将丹苍玉还来!” 长剑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他们袭来! 薛璧拔剑应战,两剑相撞,灵力从中心爆开,两刃相触一瞬就被暴烈的灵流冲开,晃荡余波朝外震荡,谢不尘闪身躲过灵流,抬头时只见七杀阵内寒芒骤起,从阵法周围朝中心联结起绞杀的灵刃! 谢不尘:“!” 他下意识将薛璧推出灵刃的攻击范围,那几十道灵刃直朝他冲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从他身侧闪过,不由分说将他扯到身后,紧接着寒光四起,剑气浩荡如山海,瞬间劈散那几十道灵刃! 谢不尘猛地看向那道人影。 玉丹歌,修为有这么高吗? 几名灵华宗弟子遭到剑气殃及,纷纷呕出几口血来! 长老更是大骇,哪里来的人物! “这位道友!”灵华宗长老威慑道,“这是我们灵华宗的家事,道友可不要插手!不然我们灵华宗可不会放过你!” 话音落下,谢不尘听见玉丹歌冷笑了一声。 极其熟悉的语调。 “灵华宗?”玉丹歌语气轻蔑,“哪里来的破落宗门?” 话音落下,灵华宗长老登时大怒! 他们灵华宗虽然比不上五洲中的那五个大宗门,却也绝不是这个无名修士口里面的什么破落宗门! 五大宗门之下!他们灵华宗名号也排得到前面! 岂能让这无名修士嘲笑! 无数剑气阵法符咒和各种各样的法术攻击铺天盖地袭来! 谢不尘眼见玉丹歌双手起了剑阵。 而后他脸色倏然一白。 脑子里有一根线灵光一闪似的联结起来,又猛然断掉。 悬浮于空中的长剑瞬间分化为数不清的剑影,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22.泪如雨下 《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全本免费阅读 谢不尘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不动。他不看“玉丹歌”,他涣散的目光没有焦点,不知落在了何处。 “玉丹歌”的手顿了一瞬,最后还是落到谢不尘的额头上。 淡金色的灵力注入谢不尘的额心。 “道友说什么?”他一边输送灵力,一边开口,“我怎么听不懂?” “鹤予怀是谁?我明明是玉丹歌呀。” 谢不尘闻言甚至有点想笑。他手指动了动,用了点力气偏过自己的头,避开那淡金色的灵力。 金色灵流因此停了一会儿,而后挪了挪方位,继续输送。 谢不尘见躲不过,干脆也不躲了,他偏过眼,看向“玉丹歌”。 “师父……仙长,”他下意识叫出这个称呼,然后又很快反应过来,改了口,“不要骗我了……” “玉丹歌”表情一僵。 他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什么,而是静静坐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谢不尘听见他的声音:“怎么认出来的?” 语调已不是“玉丹歌”那样温柔可亲的声音,而是显得冷寂,平静,像是覆上了一层寒霜。 谢不尘眼皮一合一张,轻轻舒了一口气。 “仙长……”谢不尘轻声道,“我虽然愚笨,但好歹也当了仙长十几年的徒弟,不至于连仙长的剑阵都认不出来。” 他们在一个屋檐底下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曾经是对方最最亲近的人,谢不尘所学的一招一式都是鹤予怀亲自教的,他们了解对方,就像了解自己一样。 所以,当谢不尘听见那熟悉的语调,看见熟悉的招式,自然能认出来。 自己应该早点认出来的,谢不尘想,丹歌……丹歌,不就是鹤的别称吗? 鹤予怀闻言没有说话。 天地之间,两个人一坐一躺,沉默地看着对方。 在这一刻,他们谁也没说话,只静静地对视,仿佛在这一瞬间,两个人还在苍龙峰见春阁,那些桎梏龃龉都还未产生,他们仍然师慈徒孝,没有任何嫌隙。 谢不尘躺了一会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浑身湿透,头发淅沥沥滴水,几缕发送贴着他的面庞,身上洇透的衣裳沾着泥土和草屑。 看起来很狼狈。 长风掠过山川吹拂谢不尘的面庞,他抬起手扫去身上的草屑。 等拍干净了,他转头就要走。 “谢不尘。” 鹤予怀忽然叫住了他。 谢不尘回过头,对上了鹤予怀的目光。 鹤予怀仍然顶着那张温柔可亲的脸,语气也下意识放得柔和:“你不能一个人走。” “这里是青尸滩,”鹤予怀说,“赤霞山上的漩涡是天生地养的传送阵,它将我和你送到了这里。” “你一个人走太危险。” 青尸滩是古战场,妖兽遍地,机关陷阱残余法阵层出不穷,谢不尘现在没有灵力,仅仅靠化神境的神识自保,再加上他没有来过这里,根本不认识路,若是误入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没过两天估计就连渣都不剩了。 谢不尘闻言却笑了笑。 他毫不在意:“无妨,仙长,若是真碰上了危险,死了也是我的命。” “而且你说过的,你答应过……会放过我。”谢不尘的声音很低,“你要食言吗?” 如今这境况,倒真应了那句“师不必贤于弟子”的古语。 鹤予怀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当年在上清宗苍龙峰,身为师父的鹤予怀教给谢不尘的第一课就是明德守礼,一诺千金。 话音落下,谢不尘头也不回地转身,踉跄着要离开这是非之地,是非之人。 然而下一瞬,谢不尘感觉到一阵风从身后袭来! 他猛地转过身,只见鹤予怀已经到了他的面前,谢不尘下意识抬手格挡,但无济于事,金色的光芒映在他的眼底,而后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鹤予怀扶住谢不尘的肩膀,将人带进怀里面。 他掐了一个清净诀,把谢不尘身上的草屑泥土还有湿哒哒的水珠全部清理干净。 谢不尘无知无觉靠着鹤予怀的肩膀,鹤予怀抬手讲他额边鬓发捋到耳后。 昏睡着的人十分乖巧的样子,鹤予怀低下头,顶着“玉丹歌”的脸亲了亲谢不尘的额头。 谢不尘不知道自己混了多久,醒时睁眼便见一片灰黑色的混沌,偶尔有点依稀的亮光透进来。 谢不尘摸索着站起身,而后被脚下的东西狠狠绊了一跤,摔倒在地还滚了好 23.恩断义绝 《成为仙尊的白月光之后》全本免费阅读 鹤予怀从来没见过谢不尘哭成这样。 谢不尘算不得爱哭,在鹤予怀的记忆里,小时候的谢不尘乖巧又懂事,极少有落泪的时候,即便真哭了,也只是委屈地掉些眼泪。 后来长大了一点,从皱巴巴的小团子长成少年后,就再也没有哭过了。 他更爱笑,笑起来也很好看,桃花眼弯弯的,双眼下两颗小红痣翘起来,真真应了人面桃花一词,漂亮得不像话。 鹤予怀再也没见过小徒弟的眼泪,就连当年渡劫时,谢不尘也没有掉眼泪,他只是红着眼眶看自己,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泪光,像是已经不会哭了。 或者说,已经哭不出来了。 于是长剑之下,飞溅的血代替了眼泪,落在谢不尘那张洁白如玉的脸颊上。 鹤予怀记得自己从半空中飞身抓住谢不尘如飞雪般轻飘飘落下的身躯,单手按住谢不尘脖颈上那道血如泉涌的伤痕。 温热的血液从鹤予怀的指缝之间汩汩流出。 天道判定谢不尘已死,九天雷火劈在鹤予怀的身上,疼得他近乎恍惚,他低头去看谢不尘,竟见谢不尘的脸上,似乎隐隐带着一点不明晰的笑意。 但现在,谢不尘哭了。 他的眼泪源源不断从眼眶中涌出来,像是要把五百年里面积攒的泪水通通落了下来。 鹤予怀下意识抬起手。 他想像很久以前那样,用指腹擦去软乎乎小徒弟脸上的泪水。 但是谢不尘恶狠狠拍开了鹤予怀的手。 “别碰我!” 鹤予怀一愣。 谢不尘胡乱用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但是越抹掉得越多。 他擦不干净自己的眼泪。 鹤予怀再次抬起手,然而同样被谢不尘拍开。 他皱起眉头,不解地看着谢不尘,嗓音仍然没有起伏:“别闹。” 说完察觉自己的话太过冰冷生硬,鹤予怀顿了顿,试图缓和自己的语气:“怎么哭了?” 在面对谢不尘时,鹤予怀难得挤出一点耐心,继续问:“是因为不喜欢待在储物袋吗?” “…………”谢不尘闻言苦笑一声,嗓音沙哑:“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呢?” “你是我徒弟,”那微弱的声音被鹤予怀捕捉到,他回答道,“也会是我的道侣。” 话音落下,四周陷入一片难言的寂静。 徒弟?道侣? 谢不尘听得几乎想笑出声来。 真是荒唐啊。 谢不尘抬眼看向鹤予怀。 风霜未能在明鸿仙尊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仍然和五百年前初见谢不尘时那样年轻,除却那一头乌发变白,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任何变化。 谢不尘又感觉到了一股深重的悲哀,弥漫在他的心头,这悲哀,比之五百年前自刎时更甚。 至少那时,他以为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他唇角动了动,声音微乎其微:“我不是你的徒弟,也不会做你的道侣。” “我们之间,已经恩断义绝了。” “我已经……”谢不尘哽咽着,“……我已经还给你了!我全部还给你了!” “这是你自己说的,以命还师恩,我还了!我已经还了……” 鹤予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五百年前,雷劫之下,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以命还师恩,待为师渡劫成功,会给你找个清白富贵的人家转世,也算不得亏了。” 那时的鹤予怀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谢不尘又开了口,打断了鹤予怀的思绪 “你后悔了,你愧疚了,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无关,”谢不尘道,“你有你想要的东西,我也有我想要的。” 鹤予怀闻言沉默着看谢不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你抓我不比摁死一只蚂蚁难多少,”谢不尘喘着气,“全修真界没有几个人能从你手底下逃出去。” “我累了,”他擦干自己的眼泪,“我不想逃了……” 鹤予怀瞳孔猛缩,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出了手! “谢不尘!!!” 谢不尘向来不缺去死的勇气,如果死是一种更好的解脱,那他愿意这么去做。 化神境凝聚起的所有神识极为强大,粉碎一个受伤的魂魄不在话下。 鹤予怀闪身想要阻止,却不料谢不尘的神识锋芒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鹤予怀的命门重重击去! 在修真界里面,境界低的和境界高的修士硬碰硬是完全在找死。但也不乏越级杀人的修士。 鹤予怀只觉得神魂震荡一瞬,随即眼前一黑。 谢不尘看着鹤予怀的动作停顿一瞬,而后倒了下来。 他也随之脱力,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按理说,谢不尘一个化神境修为的修士,连灵力都没有,单凭神识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根本不可能将一个渡劫期修为的大能震晕。 若是这样硬碰硬,最后的结果往往是被渡劫期大能按在地上摩擦。 但是……谢不尘还是赌了一把。 赌鹤予怀对他不设防。 谢不尘赌赢了。 赌赢这一把,谢不尘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只觉得,真是荒唐啊。 他抹了一把脸,通红的眼睛像是要滴血。 但这一击就算打的是命门,也仅仅只能把鹤予怀震晕而已。 并且……没过多久,鹤予怀就会醒。 来不及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谢不尘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打开鹤予怀的储物袋,从里面拿了一颗避形珠。 避形珠在身,至少可以躲避不少的妖兽了。 而后谢不尘站起身,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转身就走。不知走了多久,他下意识回转过头,鹤予怀的身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