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裙下宠卫》 1. 回京 《公主的裙下宠卫》全本免费阅读 安庆五年,盛京,阳春三月。 五更时分,天方破晓,朱雀大街两侧就挤满了人。 走街串巷的商贩,穿着宽袖的读书人,上至耄耋老人,下至牙牙学语的孩童,乌泱泱挤做一团。 最外层站着盔甲森冷的御林军防卫。 今日天气甚好,当一缕金光从云层里洒出,厚重的城门轰然打开。 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往日繁华的盛京城里,屋檐门栏上都渡上一层金边。 城墙外传来一声混厚的男声:“恭迎公主回京!” 御林军震声重复三遍:“恭迎公主回京!” 声音响彻整个盛京城,几欲传到那巍巍峨峨的皇宫中。 从城门处缓步走进仪仗队,打头的便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苏羡小将军,此次同西苍国决战,苏家军功不可没,皇上更是亲派苏小将军接回公主。 苏羡领着队伍护卫在前,后面是统一宫装的宫女,举着仪仗,行走间衣带当风,步履沉稳。 銮驾缓缓驶过城门,金光洒在轿顶,金丝银线泛着粼粼的光,轿面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仿佛要活过来一样。 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慕青心跳如雷,往日的沉稳淡定派不上半分用场了,她悄悄掀开帘子的一角。 好在外面乌泱泱跪着百姓和士兵,也没人敢抬头。 她仔细打量着目之所及的角角落落,一砖一瓦。 物换星移,五年的时间,京城变了不少。 但这扑面而来的熟悉并不曾减弱半分。 一时间,慕青思潮翻滚,心绪紊乱,心头愈发酸涩疼痛,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慕青慌忙放下帘子,端端正正坐好。 跪拜的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响起“恭迎公主回京”。 等銮驾走远了,百姓才站起身来,议论纷纷。 头上系着一块蓝色巾子的大婶说道:“不知道公主如今是何模样了?” “你还见过公主不成?”旁边的屠户笑讽着。 “怎么没见过!公主十四五岁的时候出行,我见过。” “那眼睛又黑又亮,皮肤白,长得跟个小仙女一样。” …… “哎,那个和苏小将军并排的是谁呀?” 挎着菜篮子的年轻姑娘问,“长得可真俊。” “你这小妮子,光瞅人家相貌了!” 还是蓝色巾子的大婶一副见识多的模样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那是公主的侍卫长,当初公主出嫁时,也是他打前排,头一个护送公主出城的。” “当初公主出嫁的时候,一点也不比这排场差,侍卫宫女乌泱泱的看不见头。”蓝色巾子大婶回忆道。 “唉!我瞧着,公主当初出嫁时带走的人没有几个回来的。” 人群一时一片唏嘘之声。 仪仗穿过朱雀大街,将城门远远甩在身后,人群渐渐散了。 越走越静,慕青甚至逐渐可以听见宫女洒扫和太监说话的尖细嗓音。 转瞬夷为一片安静。 慕青心下稍安,看来已经进入皇宫。 只是不知道皇兄会怎样接待自己这个嫁出去又回来的妹妹? 队伍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还在走,慕青开始不安。 如今应该快要到含元殿了,过了含元殿,再走,就是后宫了。 慕青的心也如轿子般慢悠悠晃荡起来。 “落!”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仪仗队伍停住。 含元殿是正殿,今日朝中数得上的大臣都聚集于此。 轿外传来波涛般声音,大臣的参拜:“恭迎殿下”。 慕青飘摇的心安定下来。 此时日已渐正,含元殿耸立在高高的汉白玉台阶上。 朝臣从阶上排到阶下,已经站了两个时辰,群臣疲惫不堪,但无人敢妄动。 年轻的帝王也站在含元殿门前。 銮驾前的纱帘被掀开一角,递出一只素白修长的手,群臣跪地行礼。 红色宫装旖旎散落一地,公主仪容端庄,满头珠翠高贵华丽,不敢直视。 只有扶着公主下銮驾的晏秋,感受到指尖那头传来的颤动。 慕青仰头看着“含元殿”那三个鎏金的明晃晃大字。 红裙旖旎散落拖行在身后,慕青步履沉稳,一步步走到白玉殿前的台阶。 帝王自阶上踏下,脚步匆匆,随侍的常公公几要跟不上主子的步伐。 天子降阶,群臣俯首。 丝丝缕缕彰显着天子对唯一的同胞幼妹的宠爱。 慕青跪倒在错落起伏的大周宫殿群中,映成绚烂的一片红。 * “岁宁公主周慕青,和亲五年,边关稳固,封长公主,赐居京城,食邑万户。” 常公公笑颠颠的把圣旨送到慕青手上,“公主,陛下恩宠甚重啊!” 慕青从袖中取出一块金子,塞到常公公手中:“公公客气!” 常公公眼明心快,踢了旁边的徒弟一脚,“哎呦这院子一天不扫落了满地的叶子,还不快把陛下赐的侍女护卫叫来扫扫。” 小徒弟机灵的一溜烟跑出去。 皇帝的赏赐如流水鱼贯而入,几乎要堆满整个院子。 慕青却没空闲欣赏一二。 她捏着厚厚一打身契,打量着站了乌泱泱一片的侍女。 这群侍女有从宫里挑出来的宫女,有皇后贵妃太后赐下来的可心人儿,还有她那几个姊妹送来的眼线。 堪堪要把公主府透成筛子。 领头的总管穿着皂色袍子,身材五短,眼里精光闪烁。 一一给介绍着侍女的名字和所擅长的技巧。 “……这位名唤琉璃,她最擅长盘算记账,公主可以留在身边调遣一二……” 终于在他叨叨不停介绍到第六个宫女的时候,被打断了。 慕青素白的指尖揉着额头,扬了扬手中的身契,面无表情道:“身契在的这儿的,留在内间伺候。” “至于没有身契的,都到外院,无召不得擅入。” “公主,这不能够啊!这于理不合!”总管急匆匆道。 “哦。”慕青瞥了他一眼,捏下身契:“至于白总管,身契不在,也到外间养马去吧。” “这怎么行?公主,我是太后娘娘亲赐……”白总管大声道。 没有身契的侍女也乌泱泱的求着情,哭哭啼啼不愿去外间。 一时间吵闹异常。 连日奔波未曾休息好,慕青只觉得头痛逐渐加重。 她一向没什么耐心,这会儿更觉得烦躁不堪忍受。 终于在白总管再度抬出太后娘娘,哭诉自己往日恩宠时,慕青终于觉得心中压抑许久的那股恶毒破笼而出。 “把他的脑袋削下来挂树上。” 慕青的声音轻柔,淹没在一众哭哭啼啼中,几乎无人听到。 侍女们大多在哭哭啼啼,站在角落的瑞儿呆呆傻傻的不知所措,她仰头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公主,想着公主真好看。 她看见公主似乎说了句什么,但是她站得太远,听不见,忍不住想上前一步听仔细些。 就见公主身边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上前两步,抽出腰侧的刀。 刀刃凌厉如水,一时精光大盛,瑞儿感觉自己什么都还没看清,那刀刃便轻飘飘如落叶一般划过白总管的脖颈。 紧接着刀刃一挑,白总管那颗圆溜溜的脑袋便扬长而去,瑞儿目光不自觉的跟着,见他的发髻刚刚好穿过一根树枝,脑袋稳稳的挂在了树枝上,还上下漾了一下。 太安静了,整个院落寂静无声,听得见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的声 2. 面见太后 《公主的裙下宠卫》全本免费阅读 皇后莫名挨了几句训斥,默默喝着茶,将受气包的角色扮演得入木三分。 却有耐不住的嫔妃互相打着眼色,小声嘀咕:“果真是从荒蛮之地回来的。” “不识礼数。” 皇后苏莺儿重重咳嗽了一声,提醒她们闭嘴。 心里却嗤之以鼻,一群仗都打不赢的没用男人,让一个小姑娘去和亲。 瞧瞧,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要被人嘲讽。 可怜! 眼见就该要传午膳,终于传来一声通传:“岁宁长公主到!” 屋里众人一下子精神起来,那点困倦抛得无影无踪。 谁不好奇这位公主呢? 传闻先皇先皇后在时,岁宁公主受尽宠爱,端得是这宫中的掌上明珠。 可惜先皇后一去,就被迫和亲到了西苍国。 西苍国是什么地方?民风彪悍,斯文全无,和亲的皇子更是出了名儿的手段毒辣。 众人纷纷为小公主拘了一把汗。 却没想到小公主和亲的次年,先皇便重病驾崩了。 更没想到新皇如斯争气,励精图治,短短五年,苏家军挥师西下,一鼓作气收复西十三州,更是占据西苍十之二三的领土。 西苍求和,朝堂由旧的主战主和两派,变成新的主战主和。 只不过议论的焦点变成了继续挥师西下?还是议和? 皇后拂着茶盏,悄悄看着一室人各色的神情。 她和岁宁公主没有什么交集,不过她听说,公主和太后是极不对付的。 真好啊,快来个人整治整治这个老虔婆吧,她快装不下去了,她怕有一天这盏茶会碎在太后脸上。 * 慕青刚跨过大殿的门槛,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妹妹真是贵人事忙,让一众嫂嫂们好等。” 慕青顺着声音回过去:“是啊,皇兄赏赐得太多,我昨晚儿整治到半夜才睡下。” “真羡慕三皇姐就没有这般烦恼。” “你!”周令云气恼,她母妃出身低,攀着当今太后,好不容易熬到出嫁,结果又嫁与只剩光鲜表子的忠顺伯府,使银子上处处受制。 周慕青可算是扎到了她心口子上。 “好了!”太后一拍桌子,“多年未见,你们姊妹便是如此相互挖苦,让人笑话吗?” 慕月抬头,五年未见,当年的皇贵妃仪容依旧,只不过面上到底多了几道皱纹。 也是,阴谋诡计机关算尽,怎会不催人老呢? 慕月顺从的行礼:“参见太后!” “起来吧。”太后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和缓。 周慕月幼时被她皇兄护得紧,极为单纯。 如今和亲回来,不知是什么样的性情心智。 也许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难对付。 太后暗暗松了口气。 慕月站起身,环顾了一圈,才开口道:“儿臣还有件事儿要禀告太后娘娘。” “说吧。” 慕月语气中带着委屈:“昨日皇兄赏赐颇多,另有宫人若干,可谁知有个宫人对我极为不敬,完全不把我这公主放在眼里。” “说是什么……什么总管,好似姓白。” “母后知道他吗?” “哦,宫里姓白的总管太监很多,哀家怎会记得?” “许是宫里不仔细,随便拨了什么泼皮无赖到公主府。” “不妨事。”慕青一幅放下心来的模样,巧笑着道:“这等刁钻奴才,我昨日已命人把他的脑袋削下来了。” “瑞儿,呈给太后瞧瞧。” 瑞儿这才知道锦盒里装的是什么? 颤颤巍巍的双手捧着锦盒,按照公主的吩咐,呈到太后身前的案上,把锦盒打开。 血腥气刹时间溢出锦盒,飘飘荡荡传满了整个宫殿,浓郁的檀香都压不下。 嫔妃们一个个抚着心口干呕起来。 皇后放下茶盏,可实在呕不出来,只好咳嗽了两声。 反倒是让她趁机往匣子里瞄了一眼,只见脖颈处端口整整齐齐,端得是好刀好刀法! 没想到狗皇帝居然有这样一个妙人妹妹! 皇后偷偷看了慕青一眼,结果发现慕青也在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一时只好讪讪的收回目光。 “大胆!” 太后手中瓷盏掷出老远,茶叶混着茶水和白瓷碎片狼藉了一地。 小太监赶紧把锦盒收拾出去,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却挥之不去。 嫔妃们面如纸色,气喘惊恐。 慕青施施然站在正中间,不慌不忙说道:“本宫在西苍这样的荒蛮之地待久了,一时没缓过来,想来太后娘娘不会同我一般见识。” * 宫中的妃嫔早有耳闻太后同皇上兄妹不睦,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 除此之外,对岁宁公主既有好奇,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优越感。 公主又如何呢?金尊玉贵之躯,可不还是被迫嫁到蛮荒之地任人欺负? 反倒不如她们命格顺遂。 虽然五年前西苍能逼迫大周和亲,可在她们眼中,西苍仍是野蛮的,文明败落的存在,是不如大周的。 不止嫔妃们这样想,京中贵女多是如此想法。 在慕青犀利的目光下,她们的想法似乎无处遁形。 * “皇妹,且稍等。” 出了慈宁宫,皇后苏莺儿及时拦住要离开的慕青。 “皇妹,已时至中午,我宫里的小厨房膳食做得极好,不如先用些?” 宫女嫔妃从慈宁宫鱼贯而出,人人脸上面带惊恐,还有几个胆小的妃子需要人扶着才能走,出了门就狂吐不止。 无一例外,恨不得离慕青远一些再远一些,纷纷绕着慕青走。 自己这个皇嫂会拦着她,在慕青意料之内。可她不仅笑意盈盈,还用午膳当借口,倒是让慕青另眼相看。 真不愧是将门之女。 “那就多谢皇嫂。”慕青欣然接受。 皇后居住在长阳宫,是离天子居所最近的宫殿。 宫内静悄悄的,并不喧闹。 长阳宫分正殿和皇后寝宫,正殿招待妃嫔和贵女。 寝宫更像是一个独立的私人院落,慕青随着苏莺儿踏入宫殿大门,眼见寝宫的布置极为简单,除却左侧有一个小亭子,院落空荡荡的。 右侧植着一树桃花,春季和暖,桃花开了一树,落了一地。 桃树周围是宽广的一片空地。 “快把新做的糕点果子拿来,还有桃花酿。” “另外让小厨房赶紧做饭,捡拿手的多做几道。” 苏莺儿进了宫殿左右吩咐,态度殷殷极为热情。 “今日天气很好,就到亭子里坐坐吧,皇嫂。”慕青看着院子里的光景,干干净净的院落令人心生好感。 苏莺儿自然无有不应。 宫女捧出糕点果子摆了一桌,又端出一坛桃花酿。 “尝尝这桃花酿,是我亲手做的。” 苏莺儿给慕青斟了一杯,酒色清冽,桃花的芬芳迎面而来,和着酝酿的酒气令人沉醉。 * 3. 卫连城 《公主的裙下宠卫》全本免费阅读 慕青从西苍回来时,除了晏秋,其实还带了一个人。 ——西苍国的三皇子,卫连城。 慕青回府时,卫连城正襟危坐在正堂。 他穿着素色的长衫,在初春这乍暖还寒的时节显得单薄。如他这个人,看着病歪歪的,削瘦体弱。 冬儿在旁边伺候茶水,见慕青回来,好似看到了救星。 他此来是要求寻一个住所。 “本王毕竟跟着你千里迢迢而来,公主也该尽尽地主之谊。” “把意春院收拾出来给驸马爷住。”慕青毫无波澜的吩咐道。 冬儿吃了一惊。 意春院不算偏远,离公主的主卧也只隔了一个院落。 可意春院荒废多年,如今院里仍是杂草丛生。 偌大的公主府,在慕青回来前就早早修葺一新了,唯独意春院例外,院名寓意虽好,可院子几任主人或落水,或投井,或上吊,没一个善终。 早在十几年前,这院子就封了,连丫鬟去打扫都是草草了事。 “那院子名头好,正好治治你那病歪歪的身子。” 对比,卫连城表示质疑:“公主还有这番好心?” “当然!我向来不欠人分毫。”慕青不欲再废话,直接唤道:“冬儿,带驸马去。” 卫连城按着桌子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瞧见站在慕青身侧,寸步不离的晏秋,又停下来。 他拍了拍晏秋的肩膀,语出惊人:“兄弟,本王的妻子就麻烦你照顾了。” 晏秋眸中瞬间闪过冷光,站在他面前的卫连城在这一刻切实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意。 “滚!” 晏秋一掌将他推出十步开外。 “咳咳咳咳。”卫连城抚着胸口艰难站起身,从胸腔里爆发出一阵笑声,悠悠晃晃的离开。 冬儿恨不得将头低到地里去,此时她无比羡慕瑞儿,这个傻子一脸迷茫,整一个大写的看不懂。 真好啊!不像自己,已经开始担心什么时候脑袋会从脖子上离开了。 * 春日的天说变就变,中午时还晴得让人燥热,下午突然阴沉起来,狂风大作。 瑞儿小心翼翼的把在外面晒太阳的几盆花搬到屋里,仔细检查一番,幸好□□没被吹折。 公主歪在椅子上摆弄着两本破破烂烂的书,编线又黄又干,真怕一不小心给弄散了。 瑞儿搬完花儿,坐在门槛外边看看天,阴阴沉沉的,衬得公主府更没一点儿生气了。 她托着脸蛋想,公主府里还是很不错的。只有一位主子,只要做好日常的事情,其实比在宫里轻松多了。 公主看着吓人,但从来也不会为难她们,最主要的是月钱也很高。 天色渐渐黑了,又一阵风吹来,打得窗棂发出簌簌的声响,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飞速落下。 瑞儿和冬儿轮流睡在外间守夜,今夜该轮流到冬儿。 冬儿心思细腻,睡得也格外浅,夜间风雨大作,她总觉得心慌。 “啪!”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传来,冬儿一个激灵坐起来。 可室内一片寂静,除了风雨,再无别的声音。冬儿怀疑自己是梦里幻听,可那声音又实在真实,她进退两难。 冬儿最终大着胆子唤了一声“长公主”。 没有回应,她只好忐忑不安的坐在塌上。 慕青的寝殿里,炉里的香不知何时灭了,只一个华丽的错金螭兽的香炉空荡荡的摆在那,寸缕寸金的澄水帐无风微漾。 锦被下,床上的人平躺着,四肢也规规矩矩的摆放,似乎陷入深深的熟睡中。 可她眉心蹙得紧紧的,豆大的汗珠从白皙的皮肤滚落,不一会儿洇湿了枕头。 西苍,亦是这样风雨大作的夜。 慕青居住的偏僻,是离三皇子居室最远的一间屋子了。 慕青穿着白色的锦裙,一点点把一支鲜妍的香雪兰花从发髻上取下。 “公主公主,快起身!”取到一半,惊呼声吓得慕青手下一个哆嗦,发丝扯乱了两缕。 她就被柳叶一把拽了起来,“扑通”一声,比脸还大的瓦片从天而降,砸在她简陋的梳妆台前。 直到凉凉的雨滴打在脸上,慕青才回过神,心有余悸。 这偏院年久失修,刚来时草都长了半人高,蚊虫鼠蚁数不胜数。 柳叶和芷兰打扫了十多日,才堪堪住人。 漏些雨通些风也属正常,可斗大的瓦片砸下来,岂不是要人命? “晏秋!晏秋!快把屋顶补补。” 黑衣的少年抱着剑从天而降,闻言两三步攀上屋顶。 可画面一转,柳叶被几个侍卫按着,趴在地上,棍棒狠狠落下。 不一会儿就变得血肉模糊。 “冤枉啊!我没有!” 凄厉的声音贯穿整个神经,慕青手掌用力抓住被褥,猛然睁开眼睛。 眸光凌厉如刀,许久才缓和。 * 京城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岁宁公主还朝的消息还正是沸沸扬扬议论的焦点,太后的母族就在朝堂上公然参了她一本。 “岁宁长公主枉顾人命,肆意打杀宫人,不敬太后,恐吓嫔妃,实在有损公主之尊。” “庆国公直言进谏,朝臣纷纷附和。” “然后呢?然后怎么说?” 酒肆里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捻着本就没几根的胡须道:“欲知后事如何,客官可有银子打赏?” “切!” 众人不屑,却有人耐不住从袖里摸出几枚铜钱,丢到说书先生案板前。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庆国公再开口,苏老将军便上前一步,道明原委。” “原委是什么?”吃瓜的众人心思又被吊了起来,纷纷把身子转向说书先生。 “原来是公主府里有刁奴,欺上瞒下,对公主大不敬。” “咦——~” 吃瓜众人发出唏嘘声,“每次都是这个套路,毫无新意!毫无新意!” “跟上个故事有什么区别?上次是户部张小姐,上上次是侯府王小姐。” “退银子!” “还钱!” 说书先生见势不妙,也不慌神,微微一笑:“诸位可知万岁爷是何回应?” “万岁爷体谅公主受了委屈,又赏良田千顷,黄金万两。” “啊!” “苍天呐!” 趁着众人还在唏嘘羡慕,说书先生卷起铜板,拿着说书的家伙什,一溜烟跑路了。 一边跑一边还在暗自发愁,京城月余没甚新鲜事儿,他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实在要编写不来了! 再这样下去他只能翻翻老底儿,讲些精怪故事了。 * 议论归议论,朝臣贵妇眼里看得清清楚楚,当今皇上对岁宁长公主,真是宠爱至极。 无论他们心里或清高,或不屑,身体却很实诚。 宫宴踏春赏花宴,若能邀请到长公主亲临,便是极大的光彩。 各色请柬如流水一般送进公主府里。 是日春光和暖,花草初长成,树木也抽出了绿芽。 “公主应了宁国候夫人的请,今日到西山踏春。” 慕青刚刚醒,坐在塌边晒太阳。 冬儿撩起帘子,小心提醒道。 “嗯,记起了。” 慕青依旧很是困倦,懒懒的应了声,瑞儿唤了洗涑伺候的丫鬟,给公主装扮。 坐到马车里,冬儿看着慕青百无聊赖的神色,小心询问:“公主可想听听近些年京城里流行的传闻?” 慕青有点兴趣,道:“那就讲讲吧。” 冬儿就捡近几年京城里有意思的传闻讲了起来。 西山是片风景秀宜的小山头,属于宁国候府的私产,每到春日,便会广邀各府的女眷们踏春散心,交好往来。 宁国候府在京中并不得势,岁宁公主能应了邀约,实在出乎众人意料。 宁国候夫人更是觉得有天大的馅饼砸在了头上,虽然不知道公主为何独独应下了她家的邀约,却不妨碍她忙不迭给府里几位小姐扯布料做衣服打首饰,免得失了颜面。 今日应邀而来的女眷们,慕青多半都不认识,宁国候夫人颇为殷勤的同她一一介绍。 西山山势平缓,溪水潺潺,幽静的小道长出了不 4. 晏秋 《公主的裙下宠卫》全本免费阅读 事情闹得越大,李家与礼部尚书的隔阂就会越深。这样的好机会,慕青岂会错过? 她当即就随了李小姐的心意,打了个手势,两名暗卫不知从何处来,一人拽着一个,就要送往大理寺。 几位夫人看慕青的眼色瞬间就变了,李二小姐确实不懂事儿,可若今日轻轻放下,这件事儿总归可以遮掩一二,不至闹到明面上。 可长公主这样大张旗鼓的把人送去大理寺,做事儿过于不留余地了。 自古以儒学治天下,女子要温柔宽厚,可长公主行事儿,果真如传闻,手段过于狠硬。 刘夫人更是惊惧不已,险些要跌倒。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她心里自然一清二楚,李玉娇何曾说谎? 倘若真是闹大了,自己儿子可是难逃罪责。 “长公主,长公主……” 她哆哆嗦嗦到慕青面前,深深行了一礼。 “长公主,毕竟是内宅私事儿,请您高抬贵手,留些颜面吧。” 慕青冷淡的瞧了她一眼:“倘若真如李二小姐所言,这可不是什么内宅阴私。” “刘夫人还是趁早教好自己的儿子才是。” 慕青似乎看透了众人所想,淡声道:“各位夫人还是引以为戒的好,好好教育家中子女。” 这些贵妇,个个瞧着光风霁月,可哪个手上不沾着几条人命?现在做慈悲状,惺惺作态。 公主府的夜向来寂静如水,丫鬟小厮早早歇下,院里除了巡守的侍卫,不见一点人影。 檐下挂的灯笼,烛火忽明忽灭。 寝殿内却灯火明亮,夜明珠散着柔白的光,照得室内纤尘可见。 因着这几日有多雨连绵,骤然冷了下来,屋里的地龙又继续烧着。 慕青卸了钗粉,穿着素白的单衣站在案前。 她俯身,有几缕漆黑的发从肩上滑落,略微遮住了侧脸,身姿纤秾映在窗前。 毫尖捻过墨砚,落在纸上,绘成一张画像。是一个扎着双髻的小丫头,手里持着一只团扇,在花丛里追着扑蝴蝶。 眼波流转,俏皮灵动。 瑞儿把画挂起来,慕青往后走到一个合适的距离,看了一遍,懒懒的呢喃道:“这次倒不错。” 门被扣响了三声,瑞儿一惊,是谁擅闯公主的院落?竟已到了寝殿门口。 瑞儿抬眼,却见公主毫无惊讶之色,反而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她动手把画卷上下轴一折,便看不得内容了。 “进吧!” 那门没有迟疑的被推开,似乎门外人也习以为常。 夜里的寒凉浸了进来,瑞儿低着头,匆匆扫了一眼屏风上挂着的外袍。 她步子很快的走过去,取下袍子搭在慕青身上,拢了拢,将它拽平整。 来人是晏秋,瑞儿很怕他。或者说整个公主府里,没人会不怕晏秋。 瑞儿识趣的退出门外。 烛火映衬下,慕青面色如白瓷,透着好看的光泽。 眉目流转间,多了几分欲语还休,与平日的狠厉大不相同。 晏秋离她有几步远,低下头。 “有丫鬟往意春院传递消息,被扣住了。” 意料之内,卫连城这个人,除非变成画像挂在墙上,否则一天都不会安稳。 当然,慕青也并不怕他不安稳,反而隐隐有种期待。 卫连城越折腾越好,她倒要看看最后鹿死谁手? 在慕青开口前,晏秋突然重重跪在地上,沉声道:“属下失职,传递消息的侍女应为两名,另一个……” 他咬咬牙,吐出两个字:“跑了。” 晏秋的脸色非常难看,因为失手黑了脸,似乎又觉得愧疚丢人不好意思,面上红红的。 线条分明的俊朗面孔变得狭促,又无处隐藏。 慕青闻言,惊讶的“哦”了一声。倒不是因为办事不利生气。 她对晏秋,向来与对别人标准不同。 只是以晏秋的缜密程度,素来做事极少失手,这让她有些意外。 “好了,起来吧。”慕青并未生气,语气甚至比之白日和软了不少。 看晏秋愧疚的模样,她开玩笑似的,有意逗弄他道:“便是你一个抓不住,我也不会生气。” 从大周到西苍,这些年,她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个离开,信任的人都为她而死,只剩下晏秋还在。 无人能体会慕青的感受,撕心裂肺,极致的愧疚,有时看着黄铜镜子,她都觉得里面住着一个怪物。 有晏秋在,她偶尔还能想起自己曾经无忧无虑的日子。 哪怕现在已经是种奢侈。 晏秋这人素来刚毅却不知变通,慕青如愿看到他脸色更红,甚至耳朵尖尖都变得红红的。 慕青顿时心情大好。 晏秋告退,行至 5. 大理寺 《公主的裙下宠卫》全本免费阅读 晏秋盯着凌风看了片刻,他只是不习惯于人情世故上深想,不是不通透。 “你不服我?” 是在询问,但却是确定的语气。 凌风哑然,大哥你才看出来啊。 “既然如此,我们明日就比试一场,若你胜了,今后暗卫由你统领。”晏秋缓缓说。 凌风闻言,面色又不好看,自己似乎幼稚又咄咄逼人。 可他内心确实非常想同晏秋比试一把,无论输赢。 晏秋不想理他,说完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 慕青今日无事,本想提审昨夜抓到的人,但过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见晏秋。 她靠在椅子上,挥手召来今日当值的一名暗卫,问道:“晏统领今日在做什么?” 暗卫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所知答出,利落道:“晏统领今日上午告假,要同凌风暗卫比试。” “哦?竟然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事儿?” 怪不得昨日任务没完成好,原来症结在这里。 慕青换了个慵懒的姿势,继续倚在椅子上。 她转了转手里的一根簪子,眼眸流转,含笑问面前的暗卫:“说实话,你觉得谁能赢?” 暗卫脸一红,低下头,他觉得公主应该是偏心晏统领的,毕竟晏统领跟了公主很多年。 但是暗卫向来只会训练,没有修习说谎这门课程。作为一个诚实的暗卫,他抬起头说:“属下不知晏侍卫的深浅。” “所以让你赌一个呀!” 暗卫咬咬牙,心一横道:“属下与凌风是同期训练的,他天赋卓绝远超众人,又极其刻苦,连师父都夸他是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好苗子。” 慕青了然,颔首道:“那确实是很厉害。” “所以你压凌风了?” 今日没什么日程安排,于是起了些玩弄的心思。 “这样吧!我们来赌一把。” “我出一千两银子压晏统领,若你们赢了,我再许三天假期,如何?” “你去通知,所有暗卫都可参与。只有一点,赌局不可让晏统领与凌风知晓,免得影响两人心绪。” 暗卫的办事效率诚不欺人,很快他便回来了,将手里的一张单子呈于慕青。 慕青打开一看,长长的一串记录,每个暗卫的名字,后面是所压之人,及其数目。 慕青看了一眼,便将单子丢在案上:“瑞儿,取银票来。” 瑞儿拿着布将一套琉璃盏的器物擦拭干净,闻言赶紧走到妆台边,从匣子里取出两张银票。 瑞儿将银票拿上,咬着唇,犹豫了会儿,突然怯怯问:“公主,我能赌吗?” “好啊,压谁?”慕青百无聊赖的问。 “我,我压晏统领。”瑞儿小声说,“十两银子。” 她倒不是贪银子,瑞儿娘亲重病,她正寻思着同公主告假,还没来得及张口。 若是赢了,她便可以有三天假,回家探望娘亲了。 * 演武台紧挨着暗卫的住所,慕青到的时候,两人已经上台了,台下站着一圈暗卫。 慕青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坐下。 凌风用的是剑,他的速度很快,出剑极为凌厉。 剑走龙蛇,光影重重,确实令人防不胜防。 慕青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意。有点东西,怪不得这小子如此狂傲。 反观晏秋,面对凌风的攻势,只做防守。 一刀一剑,短兵相接,击出铿锵的碰撞声,泠泠冲击众人的悬着的心思。 众人看得心惊。 然而台上,凌风却不似他表现得那般游刃有余,占尽优势。 为了能够赢得漂亮,他一开始就用了十成的攻势,然而无论他怎样攻击,对方总能非常及时的化解。 甚至,他能感觉到对方化解得很轻松,就像很熟悉他的出手技巧一样。 但怎么可能呢?这套剑法是他自己改良过的。 久攻不下,再拖下去于自己不利。凌风歇了攻势,滑开几步远。 他尚未站定,晏秋突然动了。身影以一种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如鬼魅般飘然而至。 肝胆欲裂! 只一招,晏秋的刀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腕便被扭曲了一个角度,剑从手里滑落。 “你输了。”晏秋淡淡说。 丢下浑身僵硬的凌风,收回他的刀,转身跳下演武台。 慕青终于看完这场闹剧,满意的起身,把赌注单子塞到瑞儿手里:“恭喜你赢了!放三天假。” “还有,记得把赌注收过来。” 刚刚她可看了,这群暗卫有点资产,五十两八十两的往上压。 * 用过午膳,凌风自己来领罪。 慕青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眸底幽深,闪过令人心惊的寒意。 “不自量力,以下犯上。” “你说,我该怎么罚你才好?” 她说得很慢,但声音带着无形的压迫,更兼说话并不委婉,凌风跪在地上,逼出一身的冷汗。 直到此刻他才清醒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他怎么敢去质疑一个和主子出生入死过的人?心高气傲使他犯了大忌讳,更使他忘了天外有天这句话。 他将头埋得更低:“凌风认罪,请主子责罚。” 就在此时,冬儿匆匆来报:“公主,大理寺卿求见。” 大理寺卿毕竟是朝廷官员,慕青没有不见的道理。 慕青冷冷瞥了凌风一眼,对着旁边暗卫道:“传令下去,所有下注的暗卫,未来三个月俸银扣去九成,只发一成。” 凌风如此,其余人也不遑多让。 公主府俸银不薄,一个个却目无遵纪,肆意嬉闹,不知安分。 * 大理寺卿张征坐在正堂焦急不已,倒不是等得久了,而是此事的难办程度过于令他上火。 他押了口茶,看公主不至,起身焦急踱了两步,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唉!” 他身边跟了个青袍的年轻官员,是大理寺新任的评事,名唤裴桢。 见他端端正正坐着,如块木头不动如山。张征踱到他面前,恨恨道:“这会儿你倒是沉得住气。” “大人稍安勿躁!” “我怎么勿躁!啊,敢情事情不是砸在你头上。”他气愤的用颤抖的手指向裴桢:“你说说你,手怎么就这么快?你不接这 6. 宴会 《公主的裙下宠卫》全本免费阅读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卫连城哪怕失势,依旧有不少追随者。 慕青才不信他当真是一个人被孤零零的带来京城。 在肃清他的势力之前,慕青只能将他放到小院里。 抓到的那个所谓替他传递消息的侍女,竟然是公主府里的丫鬟。 原本只是在外院做些洒扫的活,不知怎么就被卫连城忽悠了。 “奴婢真的没有说谎,驸马说他受了寒,托我带床棉被给他。” “公主,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丫鬟头发油乎乎的一片,贴在脏兮兮的脸上,狼狈不堪,趋步爬到慕青脚下:“公主求求你放过我吧!” 冬儿拉开她,生气道:“你这话说的,仿佛公主欺辱你一般。明明是你不守规矩,擅自私联意春院。” “怎么还好意思求饶!” 既然分配到外院,便是没有身契在手的。 这侍女罪不至死,却也万万不能放她出去公主府。 侍女只觉得一道犀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整个人仿佛被看透了。 慕青道:“如此,你便去意春院服侍吧,也算圆了你的心意。” * 阳春三月,曲水流觞。 大周民风开放,每到这个时节,常有有头有脸的人家举办宴会,赏玩游乐,交好往来,还有为儿女相看亲事。 今日的宴会是由中宫皇后所办,热闹非凡,各家夫人更是把家中适龄的儿女都带了去。 苏莺儿只露了个脸,就回了凉亭里同慕青聊天。 她出身将门,幼时在边关长大,将要及笄了才回到京城,因此在京中没有什么知心好友。 但她与慕青很是投缘。 今日宴会各家夫人带着女儿相互恭维着,唯有太后母族的李家显得格格不入。 李二小姐如今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连累了家中姊妹的名声,哪里还有人敢同李家攀亲? 况且,李家如今可不是先帝在时锦绣富贵了,如今的李家,离没落又能差多远呢? 李夫人气得手帕都要绞烂了,她本就不愿来,可小女又劝她,不来显得她们好似心虚。 这李玉娇又不是她们一脉,她是大伯兄的独女。大伯兄及其夫人早早离世了,没想到却留了这样一个祸害在。 看着往日娇俏讨人喜欢的小女如今只能落寞的陪在自己身边,李夫人更恨得无以复加。 李夫人多少待不下去,就要带着小女告退,一转身就见刘夫人匆匆赶了过来。 “李夫人留步。” …… 方才皇后宫里的宫女传信,说宫里有事儿,把苏莺儿叫走了。 慕青独自坐在凉亭里,就看见李夫人和刘夫人谈得很热烈。 “呦!我这侄女儿看什么呢?” 一道调笑的声音传来,慕青回头一看,来人已经拾阶而上。 是晟阳公主,慕青的姑姑。 晟阳公主夫婿早早去世,夫家又管不住她,她养了几个面首在府里,过得十分恣意。 先帝在时,她给先帝送了不少美女,获了封地和金银。皇兄即位后,她虽然不如当年得宠,但身为长辈,又有封地,依旧过得潇洒。 “姑姑快请坐。”慕青看上去很热情,并给晟阳公主斟了一杯果子酒。 晟阳接过酒满意的点点头,岁宁还是懂事儿的。如今皇帝再宠她,见到自己这姑姑,还是得客气三分。 想到这儿,她对于要说的事情就有了底气。 晟阳公主敛了敛衣袖,压低声音说:“我听闻侄女把李家二小姐送去了大理寺?” “嗯,她要状告礼部家的刘公子强抢民女。”慕青坦然回答。 “她们两家的事儿,你何苦蹚这一趟浑水呢?” 晟阳公主佯做惊讶的看着慕青。 今日李家的人求到了她这里,有岁宁公主压着,这案不审也得审。 求她劝岁宁公主不要插手。 “姑姑说哪里话,既然见了这样的不平之事,我岂能坐视不理?” 慕青这样说了,晟阳公主当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斟酌的看向慕青,见她完全不为所动,也就明白了,自己在这个侄女面前,只算个陌生的长辈。 自己独善其身久了,在后辈面前也就只剩个名头,也无可奈何。 但她到底是没忍住心里的想法,劝道:“可是李家势大,你既然好不容易回来,好好当个公主不好吗?何苦这样折腾,不给自己留后路,以后可怎么办?” 慕青捻了一块糕点递过去,“姑母,这椰蓉酥不错,尝尝。” 慕青悠悠说:“姑母,我本就是没有后路的,哪里还有留不留的说法呢?” 晟阳公主知道这事儿没戏了,也不再提,把话题转到京城一些新鲜事儿上。 她是耽于享乐的人,说着说着话题就跑偏了。 就在慕青昏昏欲睡,被迫了解青楼和南风馆等京城繁华之地的知识时,岸边突然传来惊呼声。 一群夫人小姐和宫女太监往岸边跑,然后就听到跳水的声音。 “许是有人落水了。”晟阳公主慌忙站起身道:“去瞧瞧。” 岸边围了个水泄不通,见两位公主来,才让出 7. 偏宠 《公主的裙下宠卫》全本免费阅读 还有些人并不识得晏秋,但也觉得这女子的行径过于咄咄逼人,人家方才救了你家孩子,现在却对人这般辱骂恐吓。 有人开口劝道:“夫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夫人,这侍卫也不过是救人心切,并非有意伤害贵公子,您何必这般计较?”一名绿衫女子挣脱阿娘拉着的手,好言相劝。 “在下略通医术,这就帮公子接上可好?” 女子见别人纷纷劝自己,似乎感觉甚是自得,嘴上却依旧不松口:“这些奴才,若不治他们的罪,今后……” “今后如何?”慕青自人群中走出来,微蹙了眉头,眼神冷冽的问道。 “今后只怕更加妄自尊大,无法无天。”女子得意的说道。 “是吗?”慕青看了眼依旧躺在草地上,面色苍白的孩子,睫毛颤了颤,道:“我本想将这孩子手腕接上,依旧扔回水中。” “但稚子无辜,不该替你受责。” 慕青骤然提高的音量,怒声道:“来人,将这个目无尊长,冲撞了本公主的女子扔到水中。” 众人噤声。 小太监七手八脚的按住这女子,捂住她的嘴,往岸边拖去。 小太监给女子腰上系了根绳子,“扑通”一声,将她整个丢到了水中。 女子撕心裂肺喊叫挣扎起来,一口一口的呛水,眼见她就要沉入水底。 慕青站在岸上,冷声道:“拉出来。” 小太监拽着绳子将她拉出,拖到岸上,女子面色苍白,珠钗尽落,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小太监按着她腹部,吐出了水,眼见稍缓过来。 慕青又道:“继续丢下去。” 如此往复了三遍,直至那女子气息奄奄,瞧着只剩一口气吊着了,才算作罢。 站在岸边的贵女们只觉得双腿发软,惊恐得几乎站不住。 传闻长公主残忍狠厉,果然如此。 宴会到这里,再无人有心思继续了,纷纷告退,离宫而去。 出了宫门,走到自家的马车边,一名穿着暗姜色外衫的夫人扶着马车,才算松了口气。 “杏儿,方才吓死为娘了。” 她旁边的女儿,便是身着绿衫的裴杏,左右一看,见夫人们还在陆陆续续往外走,也不接话,提醒道:“阿娘,先上马车。” 坐在了马车里,裴杏赶紧给阿娘倒水。 喝了两盏茶,裴夫人才缓火神来,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那公主也凶了,当真是吓死人。” 左右无人,裴杏这才不满道:“阿娘说的不对!” “我说的怎么不对了?” 裴杏往嘴里塞了个果子,俏生生道:“阿娘,师父说,为人医者,对待病人不分高低贵贱,要一视同仁。” “今日那女子只管自家孩子性命,本也是人之常情。可她却对侍卫太监动则打杀,完全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儿,实在过分!” “更何况,那侍卫分明是她孩子的救命恩人。她毫无感谢之意,是个恩将仇报之人。” “这种人,师父说,要离得远远的!” 裴夫人被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只得喃喃道:“可公主行事也太过了,只怕要遭人恨。” 裴杏反驳:“我倒觉得公主行事很是大快人心!” “若非兄长考上科举,咱家还被人挤兑呢!那时我可恨不得有公主这样的人替咱出气。” 裴杏一说,裴夫人想起前些年的往事,一时生气,竟也觉得女儿说的很有道理。 确实如此! “罢了罢了,我是说不过你,可你今后行事不能这般莽撞了。” “万事以保全自己最重。” 裴杏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不知听进去没有。 * 此事最终惊动了帝后,皇上派人送女子及那孩童回家,并口谕斥责那女子德容有失,冲撞公主。斥责家中家风不整,礼教不修。 满朝文武,欲弹劾岁岁宁长公主的,只得默默将折子按了下去。 经此一事,众人心里都明镜似的,皇帝不仅是宠爱长公主,甚至已经到了偏颇的地步。 * 长阳宫。 苏莺儿翻着账本,哗啦啦的拨算盘珠子。 屋外宫女正在洒扫,还有风声呼啸个不停。 天气阴沉沉的,瞧着也不是个好天儿,苏莺儿往外看了一眼,烦躁的将账本并算盘推到一边。 周慕寒从卧房走出来,见她手支着下巴,一脸遮掩不住烦躁,打趣问了句:“皇后这是又怎么了?” 他不问还罢,话一出口,苏莺儿就仿佛窗外被惊飞的鸟雀,简直要跳起来。 苏莺儿忍了好几日,觉得自己简直要憋炸开了,如今可算寻到发泄口,也忘了什么尊卑礼仪,忍不住质问道:“你不觉得你给慕青撑腰太过了吗?” 周慕寒 8. 铺子 《公主的裙下宠卫》全本免费阅读 镇国公李端下朝回家,刚一踏进家门,守在门口的小厮就急忙来报:“老爷,夫人她病了,你快去瞧瞧吧!” 李端同妻子感情深厚,闻言马上急匆匆的径直走到夫人院子里。 屋里弥漫着一股子药香,案头还放着一只瓷白的碗,里面剩小半碗漆黑的药。 向来娇宠的小女儿坐在母亲床边神伤,娇俏的脸蛋上还挂着几滴没来得及擦拭的泪珠。 李端心里一沉:“这是怎么了?” 小女儿不理他,转过身去,俯在案上抽泣。 李端转身盯着夫人身边服侍的大丫鬟,怒道:“说!这是怎么回事?” 丫鬟身子颤抖,扑通一声跪下,眼中含泪,将在宴会上的场景一五一十说来。 …… “往日交好的夫人,如今见面只匆匆打声招呼便走,还有人当面议论说……” “说什么?” “说二小姐不守规矩,水性杨花……连带着小小姐也没脸了。” “夫人气不过,出了宫门就咳嗽晕厥了。” 小女儿听见这话,将将止住的泪又禁不住落了下来。 李端猛然拍了一把桌子,脸上肌肉崩得发紧:“这个孽障!” 孽障骂的是李玉娇。 许是受了惊动,李夫人悠悠转醒。 李端慌忙走到床边,摸摸尚有余温的汤药,用汤勺盛了一勺,送至夫人嘴边。 药苦,夫人一口一口喝完,眉头都皱了起来。 李端取了蜜饯,却被夫人阻止了。 夫人面色苍白,稍微一动,冷汗就涔涔出来。 但她仍挣扎着抬起头,附在李端耳边说道:“老爷,当断则断。” 李端沉默良久,面色凝重的给夫人掖好被角:“夫人放心休息,我会好好考虑的。” 当断,指的是李玉娇。 李端在书房中来回踱步,他思虑的同夫人不同。 若是李玉娇执意继续在大理寺闹下去,倘若大理寺真就顺着追查下去,刘公子被下狱,甚至是被流放,那这梁子便结下了。 礼部刘尚书向来同李家交好,此举无异于自断一臂。 李玉娇是兄长唯一的子嗣,虽然是个女儿家。他本想好好送其出嫁,如今也顾不得了。 想到这儿,他唤来贴身的小厮,吩咐了几句。 * 考虑到李玉娇官家女子的身份,裴桢寻了一间值班时休憩的空房给她住。 白日里大理寺人多口杂,李玉娇并不出门。 是夜,月色黯淡,天色昏昏,有人扣响了李玉娇的门。 “小姐,小姐,我是桂香。” 李玉娇听到声音,慌忙拉开门,把她拽进屋子里:“你怎么来了?” 主仆相聚,相拥而泣。 桂香是偷偷跑出来的,她擦擦眼泪,将李府最近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给李玉娇听,又从包袱里拿出衣服和食物:“小姐,我给你带了换洗的衣服,和一些吃食,你要保重。” 李玉娇泪眼婆娑的送走了桂香,关上门,却瞬间变了脸色。将衣服和吃食丢到一边,冷笑一声。 “李二小姐素日的伪装甚好,差些将本宫也瞒过去了。” “谁!”李玉娇脊背一僵,惊恐的转过身去。 慕青悠悠从帘子后面走出来。 “长公主殿下。”李玉娇看着慕青道。 慕青不接话,只是含笑看着她,“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的还要多。” 李玉娇就僵硬的站在那,很快反驳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慕青并不在意她的想法,只坦然的陈述一个事实:“李家还会继续动手的,下次就没有这么容易逃过了。” “你现下告发刘公子,并不是一个好时机。你好好想想吧,满京城里除了我,谁敢护你性命?” 慕青走近她一些,轻声说:“谁又能替你达成所愿?” 裴桢等在门外,见公主出来,赶紧跟在身后,听她吩咐:“被害女子亲人已经寻到了,刘家公子,务必判死了。” 裴桢拱手应是。 此时已夜深,晏秋护在慕青左右,扶她上了马车。 驾车到公主府的时候,晏秋唤了两声,无人应答。 他掀开帘子一看,公主不知何时睡着了。 公主素来睡眠不好,今日许是累了,竟然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睡着了。 睡容难得恬淡,只是发髻有些松散了,珠钗倾斜,欲坠不坠。 许是马车颠簸了一路,又骤然停下,一只牡丹花纹的金钗竟当真从发丝间慢慢滑落。 在它将要落地的那一瞬,晏秋手比脑子更快,先一步将金钗握在了手里。 他刚收回手,慕青也惊醒了,处在刚刚初醒时的挣扎,迷迷糊糊问:“已经到了吗?” 晏秋低下头,应了一声。 * 大理寺那边果然也很快又了结果,此次不负众望,人证物证俱在,不仅坐实了刘公子逼杀民女的行径,还一并判处了他当街纵马、强占民田等罪责,数罪并罚,判处死刑,于月后午门抄斩。 礼部侍郎刘大人家风不正,教子无方,降职罚俸。 据说刘夫人得知消息后哭得晕厥了过了,醒了便要寻李家拼命。 而百姓纷纷拍手叫好,京中纨绔子弟尽被家中关了起来。 李玉娇叛出家门,改为母姓,自嫁于那书生,随其往偏远之地为官去了。 李玉娇出京城的那天,凌风呈上一个有些老旧的木匣:“公主,这是李小姐托我转交给你的,说这是你要的东西。” “放下吧。” 凌风恭敬的将木匣放在桌上。 此次任务完成的很好,凌风及同行的几名暗卫都免除了惩罚,恢复俸银。 * 这日,冬儿在给慕青挽发髻,在桌案上寻了两遍,小声嘀咕道:“奇怪,公主那只雕着牡丹纹的金钗怎么不见了?” “有日出门,赏于他人了。”慕青缓缓道,细听声音里还有说不出的戏谑。 “公主,好了。”冬儿寻了支刻梅花纹的金钗簪上,发髻便梳理好了。 镜中人云鬓堆积,雪肌花貌,真如神仙中人。 公主府占地极大,正是春日草木茂盛之时,泉水叮咚,鸟鸣声声。 公主寝殿东侧有个人工湖,湖水荡漾,慕青踩着青石板的小径,绕过湖水,走到意春院门前。 门口侍卫恭敬行礼,叩着锈迹环绕的铜环,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