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落个岛儿》 1. 第 1 章 《跌跌落个岛儿》全本免费阅读 第一章 秀惪学校对面的早餐街已经被学生占领，每家店总有几个背着双肩包的学生在埋头吃早餐，生意好的店更是像学校团建，清一色的年轻长相。 几个从隔壁社区来吃早饭的大爷一进店门，脱口而出一声：“喔嚯！” “喔嚯！”杨后骏忍了这么久，最终还是对飘来的油条香动了真情，他抚摸自己圆滚的肚子，故意引导身旁的人，“阿潍你看那里，他们在卖油条卷麻糍，是不是挺香的？” “你又饿了？”听懂言外之意的曲潍从袋子里拿出一块米饼，“那你吃吧。”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杨后骏反而不好意思了，将米饼推回去，再用手指抹自己的肿泡眼，一副悲情剧老家长的模样，“诶唷，还是我们阿潍好啊，换成那几个人，准说我越吃越胖。” 曲潍拍拍杨后骏的后背以示安慰。 “你说要是分班也能像刚刚一样巧就好了，”杨后骏抬头又说，指自己与他，“我们俩一个班。” 杨后骏所说的“巧”，指的是他们俩在早餐店门口碰到这件事。 正当杨后骏站在馄饨店门口纠结“到底吃馄饨还是隔壁的油条”时，揣着米饼的曲潍从隔壁早餐店走了出来。 于是乎，不仅早餐定下了，陪同的人员也定下了。 “最好的配置是，我、你还有七九、陈sir都一个班……算了，这个要求太高了，我们俩同班就不错了。”杨后骏念道的这几个也是曲潍的老熟人，都是初中玩的好的。 曲潍指向天空笑道：“你要不冲老天爷许个愿，说不准能实现呢？” “笑死，我都不知道我开学考啥情况呢还许愿，”杨后骏撞击曲潍的胳膊肘，“你觉得你考的咋样？要是我们分数差不多，是有概率能在一个班的。 “都多少天前的事了我怎么会记得……”曲潍踉跄一下，低头一看，鞋带散了，他将塑料袋给杨后骏，“骏哥帮我拿一下，我系下鞋带。” “哦好，”杨后骏拎过袋子，他怕自己挡到光线，贴心地往后倒退一步，“对了，听温畅说他们那儿九月八号才开学，羡慕死我了。” “咻刷——” 杨后骏话音刚落，一道残影从他眼前掠过，随后右侧传来“呯”的一声。 ……？ 啥玩意飞过去了？ 两秒后，杨后骏呆愣愣地转身，他看见一位女生背朝他们站着，而她的周围空无一物。 结合刚才的那个黑影和声音，杨后骏的大脑重新运转。 紧接着，他跟这个女生几乎同时发出声音。 “卧槽！你干嘛呢！” “卧槽！好完美的跳马！” 待女生转身，看见面容后的杨后骏愣住了。 他也能算是个社交达人了，不管哪个年级都有认识的人，可他即便见过那么多同学，竟想不起有谁跟这位女生差不多的。 一眼让人记住的，就是她的小麦肤色，其次是她标志的五官。比这女生黑的，没她长得俊俏；比这女生白的，没她有精神漂亮。她眼里那炯炯的光，像是炭爆出的火花那样。身量苗条，却不是一碰就折的瘦，短袖外的手臂线条弯曲有劲。 干净利落的马尾在脑勺后轻轻晃荡，女生手腕上的针表“滴滴答”地按逆时针方向倒转。 时间倒回五分钟前。 晨曦惊扰在窗檐上跳动的麻雀，远看像刚炸出来的爆米花，扑着翅膀落到电线上，吱吱呀呀叫着。 此起彼伏的声儿就像远山勾勒的连绵淡彩，两旁的黄山栾早已是准备开花的模样。 作为一所高中，坐落在堪比风景区的漂亮地方，先不提排课对学生友不友好，至少对学生的眼睛是很友好的。 公交车在人行道前缓慢停下。 小南山市的房屋本就不高，无论走路还是驾车，开阔的视野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四个小朋友在大人的带领下开开心心地过马路，左右摇摆手里的风车。风儿那么一吹，彩色叶瓣由慢变快地转动起来。刚好车内的广播坏了，洗发水广告里传出的荒唐电音与那些呼呼吹的风车配合得正正好。 “连五路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带齐您的行李物品，从后门下车，连五路站到了……” 司慧黎招呼前面的阿姨来她这里，等车门停稳开门，她让座下车。 公交车开走后，不远处的红灯开始倒计时，司慧黎连忙抬手看表，快速计算时间。 嗯…… 用最快的速度跑，应该可以掐在绿灯时过马路吧？ 说干就干。司慧黎双手握住书包带，“倏——”地从站台跑上人行道，将好几个学生甩在身后。 司慧黎本来还挺得意的，心想自己算的挺准。结果没高兴半分钟，走在她前面的男生突然停下脚步。 他将手里的塑料袋递给旁边稍胖的男生，然后……蹲下系鞋带。 “卧槽！”来不及刹车的司慧黎发出一声低叹。 脑子还没想好该怎么绕开的她，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 她双手朝下，接近男生后背时身躯前倾，掌心摁在男生的衣背中央，身子下沉的瞬间小腿与手臂同时发力，抬高身体起跳后，双脚向外。 她，像跳马一样跳了过去。 一旁的路人还有在门口抽烟的小卖部老板都张大嘴巴道：“真牛啊……” 平安落地的司慧黎也没想到自己会跳的这么完美，反复翻转自己的双手惊喜道：“卧槽！好完美的跳马！” 同时，身后传来满是怒气的吼声：“卧槽！你干嘛呢！” 司慧黎立马转身。 胖男生嘴唇微张，瞳孔地震，一手拎着袋子，另一只指着她的手不停颤抖：“你，你谁啊？干嘛突然跳过去啊？！” 这位男生说话有种莫名的扁桃体肿胀感，就像公交车上的广告，能听清，但很奇怪。 司慧黎双手合并，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刹不住车就跳过去了，我也没想到我会做的这么完美，对不起啊同学……” 系鞋带的男生没有说话，他慢慢站起来，从胖男生手里拿回塑料袋。 司慧黎这才看清他的脸。 相比其他转身就忘的人，他属于一眼难忘的长相。脸上仍有青春期还未消散的肉感，不过可以想象他将来会是什么俊朗模样。一双半开扇双眼皮介于杏眼与桃花眼之间，眼眸深棕清澈，就是冷漠了一点。耐不住他鼻额角转折明显，衬的眼睛像是从骨头里面挖了一块，深邃有余。 为什么要说挖了一块骨头，因为司慧黎的语文实在不好，一时想不到其他形容词了，反正就是很“靓”的眼睛。 女娲造他的时候大概说了一句“这么漂亮的眼睛当然得多来点睫毛”，于是这位男生的睫毛漂亮到让她这位短睫毛星人羡慕。 “笃——” 汽车急促的鸣笛声响破上空。 “算了算了，你走吧，”胖男生冲司慧黎挥挥手，示意她赶紧走，另起一只手检查睫毛男的后背，“阿潍你没事吧？” 睫毛男没吭声地摇头。 “抱歉抱歉，那我先走了，”司慧黎不好意思再待在这里，她在跑路之前再次跟睫毛男低头道歉，“真的不好意思！” 睫毛男轻嗯一声，司慧黎火速逃离现场。 跑到马路对面后司慧黎不再着急，低头慢步，回想起睫毛男那颗恰好在下嘴唇的痣。 “跟薇薇的好像啊。”司慧黎自言自语道。 薇薇是司慧黎的儿时玩伴，特别漂亮可爱的一个小姑娘。 她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小区沙地里。五岁的她还以为薇薇刚吃完芝麻饼，摸上去才发现那是颗痣。薇薇没笑话她，甚至摸摸她的脑袋，理解她的误会：“没关系的，有很多人这么说的。” 要知道，小区里的大部分小孩都是“疯子”，滑个滑梯都能叫出过山车的气势，说三句话就能给对方一拳头。如今出现这么温和的小姑娘，司慧黎怎么可能忍住不亲近？于是她一有机会就会假借“玩累了”的名义跟薇薇坐在一起。长此以往，她们的关系也就越来越好了。 再后来，薇薇在司慧黎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搬家了，司慧黎也没有薇薇家的电话，两人的关系就这么断了。 “不知道她现在上哪个高中啊，要是高中没遇到，在大学里遇到也不错……”司慧黎自言 2. 第 2 章 《跌跌落个岛儿》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章 “跳马美女，哈哈哈哈——哈哈……” 小胖子重复着重复着，笑出了声。 他一手搭在“曲唯”的肩膀上，眼神由质疑转为敬佩，敬佩眼前这位女生光明正大的自恋。 他与“曲唯”交谈，看上去像耳边私语，但声音大到司慧黎都听得见：“阿潍，她太逗了！咱们坐她后面吧！” 司慧黎眼见这两位比她魁梧的人一前一后向她走来，她多少有点紧张。 方才聊天的那几个人正站在原地看好戏，在沸反盈天的教室里，他们的默然显得格外不同。 “你们不会想校园霸凌我吧？”司慧黎用书包保护自己，警惕地盯着两人，“我告诉你们啊，我可不怕你们哈。” “曲唯”坐在里面，也就是她的正后方。他坐下后瞄了她一眼，从包里拿出纠缠成乱麻的耳机线，说了她听到的第一句话：“看出来了。” “笑死了，谁要霸凌你啊，别瞎说好吧，”小胖子指着自己，又指着“曲唯”，“我们俩纯纯好人。” 司慧黎不说话，眯起眼睛。 小胖子不乐意了，一口气呼出来：“你这眼神啥意思啊？有意见啊？我们都没问你要精神损失费你还敢有意见？” 对方一提这件事，司慧黎就没办法回嘴了。 毕竟这件事儿确实是她不对。 “好吧，你说我怎么做你们才能消气？”司慧黎想不出办法，摊手摆烂，“要不我蹲着，你们也跳一次？” “你是真敢说，”“曲唯”戴上一边耳机，“你也不看看你和他差多少，他要是跳不过去你直接骨折。” 司慧黎点头：“有道理，那还是算了。” 小胖子：“你这人还怪听劝的嘞。” “那或者，我请你们俩喝奶茶吧，”司慧黎又提议，“车站旁边有个奶茶店。” “行啊，”小胖子点头，“我要喝那个全家福，一大桶。” 司慧黎没带手机，只能问他们俩：“全家福多少钱？” 小胖子：“二十二。” 司慧黎：“……” 司慧黎：“要不你还是跳一次吧。” 小胖子：“？” “唉……”旁边的“曲唯”叹气，推了推小胖子的胳膊肘，“你就别逗她了。” “行行行，不耍你了，，”小胖子摸着双下巴问她，“跳马美……噗嗤，女，你叫什么名字？以后都是同学了，熟悉熟悉。”说着伸出一只手。 “司慧黎，智慧的慧，黎明的黎，”司慧黎挺直腰板，赶紧与他来了一个世纪握手，“你好你好。” 小胖子笑眯眯地自我介绍：“在下杨后骏，后天的后，马字旁的骏。” 司慧黎盯着他们俩相握的手，期待地问：“那咱们这就算和解了？” “我跟你是和解了，但当事人跟你……我就不知道了。”杨后骏眼睛往“曲唯”身上飘，眼神示意她。 司慧黎立马明白，双手握住“曲唯”的左手。 “同学，就原谅我吧，”司慧黎满脸堆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握着那只手，“今天这一握手就算和解了，以后不准提了，知道吗？什么跳马美女，以后也不准说了。” “跳马美女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杨后骏乐呵呵地插话。 他高兴是因为曲潍的表情太好笑了，震惊中夹杂着惶恐，惶恐中耳朵还红了半边。 可惜啊可惜啊，他还没拿出手机拍照，曲潍的手就抽出来了。 司慧黎虽然已经听过几遍人名，但出于礼貌，她还是问了一句：“那同学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啊？” “曲潍，”曲潍用书包背面擦了擦左手，“潍河知道吗？那个潍。” 司慧黎一愣，笑道：“啊，知道，当然知道了。”说完在心里嘟囔：妈呀，原来叫曲潍啊，她一直以为是唯一的唯。幸好没有抢答，不然又丢人了。 “好好好，那我们这就算和解了吧，你们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去趴会儿了，回见。”司慧黎了结心事，立马犯困，转身趴在桌上打瞌睡了。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杨后骏跟曲潍聊初中的事。 “刚刚没说完呢，你为什么要来秀惪啊，你文科这么好应该去二中啊，”杨后骏不解地问曲潍，“陈建南这狗玩意都能去二中，你进去不得秒杀他？” 耳机里随机播放着自带的歌单，跳到了一首都是脏话的英文歌，曲潍不满意地轻皱眉头，换下一首。 课桌轻轻动了一下，前面趴着的人挪动上半身，紧挨手臂的脸换了一面。 之前只看到正面，以为就是一件淡蓝渐变白色的短袖，一看后背，竟有垂落两根带子，就好像背带裤没扣好掉下的。 这个设计挺精怪的，倒符合她给人的第一印象。 这么吵都能睡着？曲潍觉得神奇。 他是一个需要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下才能睡觉的人，有一点动静都会惊醒。医生说是神经敏感，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什么原因。 曲潍放低音量回答：“二中对文科是友好，但管的太严了，我觉得那不是我能待的地方。家里就够我受了，再来个学校，你是嫌我命长吗？” 杨后骏不知道为什么要在如此吵闹的教室里轻声讲话，但也跟着低声说话：“诶，别说这种话，什么命不命的，我这不是瞎聊天嘛……不过秀惪确实松，我都担心我到时候懒癌犯了咋办。” “人是很容易被他人影响的，”曲潍示意杨后骏四处看。是有很多人在聊天，但也有好几位看书做题的同学正皱眉思考，“所以放心吧，骏哥，即使你犯懒了，从众效应也会让你这种环境下跟着学习的。” 杨后骏紧闭嘴唇，环顾一圈，若有所思地回头，凝噎道：“嘶——确实。” 曲潍：“对吧。” 杨后骏：“那个人铅笔盒挺好看的，咱们俩放学买铅笔盒去？” 曲潍：“……行。” 不知过去多少个三分钟，离五百万只差兑奖的司慧黎被急匆匆的掌声惊醒。 她浑浑噩噩地坐起来，讲台上站着一位套了件黄棉毛衫的女老师，没过眉的斜刘海，黑眉杏眼，不怒自威。想来应该是他们班的班主任了。 女老师身后的黑板已经没了之前那段“DHG大sb”，取而代之的是“黄水莲”三个大字。 名字的下面是电话号码和Q/Q群号。 司慧黎偷偷一瞥，原本空白的同桌位坐着一位戴着眼镜的女同学，一讲话就会露出兔牙。 她还真是睡死过去了，教室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都没发现。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待会大家排队下去拍校牌照片，之后领校服。回家别忘了整理军训七天要换洗的衣服，军训服明天会发，”黄水莲声音很稳重，她看了眼手表，“排成两列，从矮到高……” 司慧黎也没有完全睡懵，从剩余的对话中了解到秀惪高中今年军训是在校内进行。 也是，秀惪高中的操场足够大，宿舍也够用。因为是开学前军训，也不会吵到高三的。 总之，校长很会时间管理。 黄水莲又讲了十分钟的注意事项，其中包含校规和班规，特别强调关于手机的事情。 “课间和中午是可以拿出来看看的，其他时候要是被任课老师发现玩手机那就对不起了，只能等放学了再还给你们。放心，讲台这个柜子我会上锁，不会被人偷的。”黄水莲特地拉开抽屉柜，向大家展示手里的钥匙。 有个同学举手喊：“那老师，上晚自习可以看手机吗？” “这种事就别问了，你问我我肯定回答不可以，但你们肯定有人会偷看，这里该宽松的地方宽松，该严苛的地方还是严苛的。大家上学是为了学习，不是来看手机，你要是想玩，谁能拦得住你们，”黄水莲用“你们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的眼神扫视班级，“我只能告诉你们，晚自习不一定是我和任课老师管，要是被年级主任发现了，那不仅仅是放抽屉里这么简单了。” 虽未见这个年级主任 3. 第3章 《跌跌落个岛儿》全本免费阅读 第三章 为了让大家精神饱满地参加明天的军训，分发完校服后就放学了。 秀惪高中总共有三套校服，夏装秋装和厚重的冬装，每套都是两份替换装，要是真的全拿回去，一个书包完全装不下。不少同学是身上穿着一套秋装，其他校服用塑料袋装在一起拎回去。 司慧黎也是如此，来的时候书包干干瘪瘪，回去的时候鼓成一个山丘。 司慧黎因为被黄水莲留下填写数学竞赛和物理比赛的报名表，所以走得比较晚。等她坐上公交车，车上就她一位任谁看都知道很苦逼的学生。 有位推着购物袋车的白发老人忍不住站起来让她坐。这哪使得啊？司慧黎连忙摇头婉拒：“不用不用，您坐就好了，我快下车了。” 好不容易走到家楼下，望着还得爬的楼梯，司慧黎书包放在地上，喘了两口气，抱着这些东西一鼓作气爬上四楼。 她没手敲门，只能冲里面喊：“耀哥！开个门啊！” 没过几秒，里面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随后门开了。 司光耀见宝贝女儿回来了别提多高兴。他一看有这么多衣服，赶忙帮忙拿着，半埋怨道：“怎么这么多东西，重不重啊？你怎么不给我们打电话啊？” “我以为不能带手机，就没带，”司慧黎换上白色的拖鞋，包随手丢在椅子上，人往沙发上一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这些东西其实不重的，就是没有握把很难捧，很容易掉。” 司慧黎家所在社区是小南山几处老小区之一，每户面积不大，最大的也只有七十平方，最小的便是现在已经拆了的大棚子。司慧黎家这栋楼每户大约六十多平方，中规中矩。 社区年年有人装修，他们家在一年前也重新装修过。家里哪儿都变了，墙壁刷白，家具都换成新的。那些破旧的小玩意儿都给了收废品的孤寡奶奶，换来的钱自然是给了司慧黎。这可美了她好久。 要说司慧黎最喜欢的家具，那就是客厅占地面积最大的这床沙发，柔软适中，底下搬出来还能拼成一张床。暑假的时候她在这上面睡了一晚，也被蚊子咬了一晚。 “妈妈今天加班吗？”司慧黎拔下在充电的手机。 她想起曲潍听着歌的样子，早知秀惪允许带手机去学校，她就不把手机留家里了，她该和他一样听歌的。 “啥加班啊，她早回来去买菜了。”司光耀从包里拿出衣服，“这么多衣服啊……哟，这冬装还挺厚。”司光耀拿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长短。 “买菜？她今天不上班啊？”司慧黎翻了个身，刘海被掀上去也不管，给初中好友骆琪发消息。 对方发来两个星星眼，内容是：“宝儿你来啦。” 司慧黎不禁扬起嘴角。 “上班啊，请了个假，听说你中午回来吃中饭，她就回来烧了。”司光耀去厕所拿大盆，准备把这些衣服都洗一遍。 他们家是做家务与做菜轮着来的，今天谁做菜，那另一个人就做其他家务。司慧黎本来也是此活动会员之一，自从打碎了栾朝霞最爱的碗后，他们就不让她参与了。 听到亲妈请了假就为了给她烧顿饭，司慧黎立马坐起来说：“啊，这也太麻烦了吧？我都高中了，你们可以不用太管我，我到时候出去吃啊怎么的都行。” “没事儿，她菜买都买了，你只管吃就行了，”司光耀又搪塞她，“一天到晚在外面吃也不大好，有时间还是得在家里吃饭，对身体好。” 他们家有些特殊，司慧黎是早产儿，一生下来就被医生抱进氧仓里。两岁的时候又因为高烧住院，人差点烧没。 她烧了四天，栾朝霞陪床哭了四天，哭到最后眼睛都疼。后来司慧黎身子好了，司光耀看着母女相拥的画面一时感动，愣是在看望她的亲戚们面前流下泪水，大家都看傻了，十几个人轮番安慰司光耀。 司慧黎没有那时的记忆，这些都是她小时候听舅舅栾鹤年说的。 所以等司慧黎能吃流食起，他们家一等一的大事就是“做菜”。 他们怕她饿着又怕她厌食，于是在合理配菜的同时变着花样做菜。好在小司慧黎也算给面子，完全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连苦瓜都能吃两口，所以他们家有段时间跟菜场一样，什么上海青、莴笋、芋头、白菜、杏鲍菇等等，数十种蔬菜肉类摆在冰箱里。司慧黎指哪个，他们家就吃哪个。 后来复查，医生说司慧黎生长发育很好，可以适量运动起来了，司光耀和栾朝霞便给司慧黎报了个少儿柔术兴趣班。 他们本意是“强身健体顺便学学防身”，结果老师都夸司慧黎有运动天赋，司慧黎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只要能动就绝不闲着。 到了小学二年级，司慧黎主动让司光耀和栾朝霞报名国武班，于是司慧黎的运动量和食量同步增大，个子窜的飞快，永远都是队伍的最后一个。 连班主任都说她看着瘦，但比班里的小胖还能吃。 十六个年头过去，司慧黎已经懂事，她努力不让自己成为他们的负担，除非有特别重要的事，其他时候都不会叨扰他们。 她当然喜欢黏着他们，但她更希望他们有自己的生活，不用一直围着她转。 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为了她的午饭跟公司请假，这像话吗？ “爸爸，我只希望你们能过的轻松点，你们干自己的事就好了，不要为了我去改变计划。”司慧黎小声说。这些话她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可他们老是忍不住舍弃休息时间帮她。 司光耀坐在司慧黎的旁边，语重心长地说：“小梨啊，你看啊。学习这块儿，高考是你考，我们帮不上什么忙对吧。那其他的事，像家务事，就让我和你妈管一管吧，不然难道家里就你一个人拼命读书，我们在那儿看电视吗？” “可是……” “我们啊……” 司慧黎还想再说，被司光耀打断了。 上一次父女谈心还是在小升初的时候。才过去四年，父亲已经留有一瓶黑色染发膏都遮不住的白头了。 “我们啊，看了一些新 4.狐狸与兔子 《跌跌落个岛儿》全本免费阅读 第四章 栾朝霞会认识薇薇的妈妈并不奇怪。 虽然多数时间是舅舅带她去楼下玩，但栾朝霞也带她去过几次。 小区的游乐设施不多，也就一个滑梯，一堆沙坑，两个秋千。正因为地方不大，家长们才不待在这里，除非是特别小的小孩需要陪同一下，其他时候他们都坐在旁边的凉亭里远远看着他们。 栾朝霞与薇薇的妈妈应该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在司慧黎的记忆里，薇薇的母亲身材偏胖，但五官特别漂亮，睫毛浓密自带眼线，她的嗓门很大，很多时候都是先听见她喊“薇薇啊回家了”的声音，再看见穿着花裙子风尘仆仆跑来的她。 司光耀也知道司慧黎有薇薇这么个朋友，顺嘴说了一句：“他们搬回来了啊。” “也不是搬回来了，他们家离这里两站路吧。因为咱们这菜场是这附近价格最便宜的，她就过来买菜了，今天刚巧就碰上了，这么多年过去她是一点都没变，我一下子就认出她了，”栾朝霞清清嗓子，她很喜欢被女儿关注的感觉，挺着身子开始炫耀情报，“我问他们家当年为什么突然搬走了，她说有一天他们不在家，大概是房子太老还是什么原因，天花板掉下来了，然后房子不就拆了吗？后面他们先在他们舅妈那里住了几年，等新房子拿到手后就搬进去了。” 司慧黎像是听说书一样，光顾着听故事，没吃几口饭。 要说小区里拆掉的房子，就只有用车棚改造的那片老房子了。现如今是社区停车场。 那堆房子拆得很快，司慧黎过完寒假回来，那边已经是空旷的平地，从打上拆字到变成废墟，拢共不到三个月。 司光耀问了她想问的问题：“哦哟，天花板怎么掉下来的啊，有没有人受伤了？” “就是啊，你说倒不倒霉，偏偏那天就小孩一个人在家，好像天花板掉下来的打着了立式的柜子，柜子不稳，直接压在小孩身上了，还好那柜子不是特别重，孩子又年纪小骨头好得快，现在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也不跛脚，能跑能跳的。就一点不好，他们当时为了复建，学习跟不上了，干脆休了一年，他现在本来应该读高二的，”栾朝霞思忖片刻，又像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哦对了，慧黎，你猜你那个小伙伴在哪儿上高中？” “哪儿？”司慧黎猜不到，“二中？一中？” “错啦，也是秀惪，”栾朝霞又夹了一把青菜，模仿对方炫耀孩子的语气，最后一声扬起来，“你们之前不是开学考了吗？人家文科特别好，如果没问题的话，语文、英语应该都是年级前十。” “不错啊，不过我们家梨梨中考的时候理科也不差的。”司光耀得意地说。 她家的家长永远能从话语中找到炫耀她的缝隙。 比如买两个蛋都能说“你看这四个蛋，好像我家孩子考了双百的试卷”。 司慧黎此时对夸赞并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如果薇薇在秀惪，那她们就能再见面了！ 想到这里，司慧黎不停地在栾朝霞面前挥手，企图把她从分数上拉回来：“霞姐！妈妈！Hello！你看看我！你有没有问阿姨薇薇是几班的啊？” “这我当然问了，”栾朝霞眼睛一瞥，表情仿佛在说“怎么能质疑我的办事效率”，“在六班。” 司慧黎的手臂滞空了。 六班？ 那不就是她的班级吗？她咋不知道这个事啊？ 司光耀也指向司慧黎：“哟，这不是你在班级吗？” “真的吗？那你们应该见到了啊？”栾朝霞疑惑地问她。 司慧黎捂着太阳穴，在脑子里把今天见到的同学都过了一遍，喃喃自语：“没啊，没见到，我看过班表了啊，班里没有带薇字的……” 司光耀立马笑道：“那是人家小名，怎么可能有人姓薇啊？” “可我不知道她全名啊，我们都是叫小名的。”司慧黎无辜地戳米饭。 他们这些小孩的交情就像关系好的网友，从不告诉对方叫什么名字，只称呼小名。 比如她的小名是慧黎，但小孩子们不识那么多字，只知道吃的梨，于是管她叫小梨或者梨梨，有时候干脆用“梨子”的图形作为她的代号。 每天相聚的两小时里，他们也从不过问对方的学习情况、住在哪里。毕竟没人在乎，他们只在乎今天去哪个角落撒野。 要是运气好见到对方的家长了，他们打个招呼后就跑了，也没必要特 5.狐狸与兔子 《跌跌落个岛儿》全本免费阅读 第五章 当晚，司慧黎做了一场难以言喻的梦。 梦里，一位八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薄蓝银线穿花旗袍坐在池边用叶片吹声。墨黑长发用花枝盘过头顶，卷起白色里裤，赤脚拍打水花。眼神如丝，举手投足温婉极了。 见她来了，女生放下那片叶子。她那从四分一处才逐渐开扇的双眼皮窄而长，黏在偏圆的眼睛上带着一丝俏皮，嘴里那颗痣似乎都在笑。 可是一开口，却是极其板正的男声。 “司慧黎。” 这是变声期过后稚嫩与成熟交叠的少年音，司慧黎再一看，女生的五官逐渐变换，脸型逐渐硬朗，身子慢慢变化，慢慢地，慢慢地…… 变成了曲潍！ 司慧黎大惊失色，连连倒退，掉进了荷花池。 一声哀嚎后，她醒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手机震动前醒过来。 司慧黎坐在床上，脑子里都是穿着旗袍翘起二郎腿的长发曲潍：宽肩拉紧丝绸旗袍，服帖地黏着他的肌肉。他的双眼比小时候斜长一些，好看是好看，可眼里全是冷漠与疏离，嘴唇拉着一条直线。 那颗痣是点睛之笔，让他像民国大红大紫的女演员。 不对，是男演员。 “救命啊，什么男演员女演员的啊，我干嘛还思考起来了！”司慧黎用枕头蒙住自己的脸，又倒下了。 她沉闷一会儿后扔掉枕头，换上一件短袖，套上校服，趿着拖鞋去洗漱。 整理好东西后，她轻手轻脚地开门，拖出行李箱，再悄悄关上门。 楼道的灯一盏盏亮起，又一盏盏暗下。 司慧黎打着哈欠前往学校，在早上七点准时出现在学校门口。 她点开Q/Q群，群里叽叽喳喳聊了许多，将黄水莲提醒他们在宿舍楼集合的消息推到很前面，司慧黎翻了好久才翻到。 她跟着黄水莲发的学校概览图走，顺便回复骆琪的信息。 [骆小琪]：妈呀，我笑了三分钟，现在在打电子木鱼积德，+1+1 [司慧黎]：嘤 [骆小琪]：你真是绝了，我感觉你你见到他的时候会崩溃大哭 [司慧黎]：不至于，你当演电视剧呢是吧 [骆小琪]：我觉得你这人迟早被漂亮妹妹骗 [司慧黎]：我才没那么好骗好吧，是那家伙太有迷惑性了 [骆小琪]：《你这家伙的真嘴硬》 [司慧黎]：好吧我就是傻瓜 [司慧黎]：世界上少了一个美少女，多了一个傻瓜 如果只是普通的朋友从女生变成男生，可能她只会觉得“原来是我误会了”。 可这位是薇薇啊！ 当她像往常那样等薇薇却得到她搬走的消息时，知道她难过了多久吗？夜夜以泪洗面，觉得自己再也遇不到这么温柔漂亮的姐妹了。 结果现在告诉她，她们压根就不是姐妹，过去、现在乃至未来都不可能住同一个宿舍，上同一个厕所，穿同一条裙子？！ 这换谁谁不急啊？ [司慧黎]：服了 [司慧黎]：越想越难受 [骆小琪]：难受就看看我们家大美女顾一柔的照片【图片】【图片】 [司慧黎]：天哪，顾姐美神降临 聊着聊着，司慧黎走到宿舍楼底下。 秀惪宿舍墙体通白，衍伸出的柱子却偏百草霜色，相比食堂的复式结构，这里倒像江南那边新设计的汉风民宿。男女宿舍楼间隔着三棵香樟树，因为是封闭走廊，只有楼道口和通风口有窗户，压根看不到里面。 香樟树下站着许多人，三三两两堆在一起聊天。 司慧黎蹲在只有一鞋跨宽的花坛外延，从包里拿出眼镜盒，戴上黑框眼镜，接着看手机。 [骆小琪]：不过说真的，奇了怪了，你一次都没怀疑过？ [司慧黎]：没有，他那个时候长得真的巨牛逼，巨可爱，换你你也分不出来。就像你上次来我家看我的照片，你不还以为那是男孩子吗？ [骆小琪]：哦对哦，你小时候长得也分不清男女 [司慧黎]：而且家长叫他的时候一直是第一声，我还以为他叫薇薇！ [骆小琪]：结果喊的是潍潍哈哈哈 [骆小琪]：我知道了，这件事是小南山方言的锅哈哈哈 [司慧黎]：你别笑了呜呜呜 [司慧黎]：我的小美女呜呜呜 [骆小琪]：那这个薇薇现在长残了吗？你抛开先入为主，客观评价一下 司慧黎认真思考起来。 小时候就雌雄难辨的人长大后特定是两性综合的最佳体，曲潍要真是女生，应该真会是个小美女。 毕竟曲潍不管眼睛鼻子还是嘴巴，都长得漂亮。 不过男女骨骼还是有差别的，现在的曲潍一眼便知是男性，再加上浑身散发着一种古代背手吟诗的文人气，所以“漂亮”二字并不恰当，应该是“俊秀”。 [司慧黎]：帅的 [骆小琪]：那不就得了，跟帅哥做姐妹，也不亏 [司慧黎]：但我还是想要美女呜呜呜 司慧黎发完这句后手机屏被一抹阴影覆盖，她听见熟悉的卡嗓子音：“这么可怜啊？一个人蹲在这里……哟，还戴眼镜了。” 司慧黎一抬头，来者果然是杨后骏。 杨后骏手里除了拉杆箱，还有一袋散发肉香的包子。 在早餐店吞下十二颗大馄饨的司慧黎还是馋这一口肉，但她不想站起来，揉着肚子回答：“是啊骏哥，我很可怜啊，你可怜可怜我，施舍点吃的给我吧。” “你才可怜可怜我吧，你这手机都能买几百个包子了。”杨后骏两眼盯着司慧黎的手机，要是嘴巴再张开点，这表情说是“垂涎欲滴”都算文雅。 “一年也就这么一次而已……”司慧黎嘟囔着。 司慧黎的这部手机是舅舅对她中考超常发挥的奖励，今年最新款，据说还挺贵。 虽然说千金难买学习的本格，但有钱确实能让她这位土狗感到快乐。 “司慧黎！” 司慧黎听到声音立马站起来，从杨后骏的耳侧望去。 她站得高，视野更清晰。她看见换上校服的曲潍向他们走来。 秀惪的校服右侧绣着三朵群青与水蓝渐变的祥云，让今天的曲潍比昨天多几分雅气，如同清茶般平淡柔和。曲潍的衣服拉链拉到锁骨中央，衣领趴开敞着，袖长刚好遮到他的手腕。 此人眉头微皱，中央川字拧在一起，紧握行李的手指肚发白。像有什么烦心的事。 你瞧瞧，这自古多情无自恨的脸，像谁不好，偏偏要跟她记忆里的薇薇合在一起。 等 6.狐狸与兔子 《跌跌落个岛儿》全本免费阅读 曲潍并不算很白的皮肤，只不过司慧黎是正统小麦色，二人一对比，色差还是很明显的。曲潍的手指比司慧黎大一些，温温热热。 司慧黎左右摇摆交缠的小拇指，美滋滋地念着口令：“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对方小弟。” 曲潍松开手，站起来说：“你除了长相有点变化，性格一点也没变。” 司慧黎的视线跟着曲潍，头都往上抬了。 曲潍从她身边经过时，身上有一股洗衣液的味道。 司慧黎跟着他走出楼梯间，她摸着自己的脸，无辜地回答：“哪有，我长相也没变多少吧，跟小时候一样漂亮。” “你往脸上糊泥巴的时候怎么不说这句话？”曲潍睨了她一眼。 “那叫童心，懂吗？”司慧黎哼一声，快步跟上他。 司慧黎小时候的黑历史很多，这是其中一件。 她觉得栾朝霞晚上敷面膜的样子挺有腔调，于是专门搞来一个盆子，往里头倒沙子加水，搅和在一起往脸上抹，最后还是曲潍拉着她去公共厕所的洗手台洗脸。 诶，你说那时候怎么就没想着顺便上个厕所呢？ 司慧黎正回忆童年，对方字正腔圆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司慧黎看过去，曲潍明显心事重重。 她倒是疑问起来：“对不起什么？当时的不辞而别？” 曲潍僵着脸点头。 “这事啊——”司慧黎扬起声，“虽然呢，对当时的我来说打击是很大，我还以为我被你讨厌了，不然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她顿住，偷看一眼对方的表情。 曲潍的脸色果然越来越凝重，嘴唇微张，似乎准备再说一次“对不起”。 司慧黎却很坦然。 其实她早就想开了。 他们当时都是小孩子，哪有什么话语权，对方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才突然离开的。 只是没想到她这个“被放鸽子”的人放下了，曲潍却没有放下。 “但是，后面我就想明白了，当时的你也只是个小孩子，你有什么权利左右家长搬家呢，”司慧黎忍着笑，不疾不徐地说，“而且现在看来，你并没有忘记我，所以我啊——在你想起我的那刻就彻底原谅你了。” 司慧黎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观察着曲潍的一举一动。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曲潍蜷成拳头的手掌慢慢摊开，垂在他的口袋两侧。 “其实我后来有回去找过你，去了好几次，但你每次都不在，”曲潍的声音说任何一件事都像在讲故事，平静，但有轻重缓急，“我以为你不想见我了，后面就没有去了。” “怎么可能啊！”司慧黎直呼冤枉。 她怎么可能不想见“薇薇”啊？！ “我是因为你不在，我觉得那里没什么意思，就去上兴趣班……”司慧黎顿住了，一拍手掌，“这么说，我们本来在那个时候就可以遇到，但硬生生错过了？” 曲潍愣愣道：“是这样吗？” 司慧黎立马笑起来，两眼弯弯的：“要真是这样，那我们更是谁都没错了，你也不用再说对不起了，你觉得呢？” 她将答案的选择权再次抛给曲潍。 虽然司慧黎的最后一句话是反问句，但语气是肯定句的语气。 曲潍心知肚明，点头回答：“好。” 司慧黎满意地笑了，换个话题聊：“我刚刚一直想问你。你怎么回事，怎么长这么高的？偷喝牛奶了？！” 她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与他的差距。 “你也不矮啊，”曲潍回答她，“女生里算高的。” “这个我知道，但我的目标身高是你这样的，”司慧黎眼睛一亮，“你快说说你怎么长高的？我学学？” 曲潍瞥了她一眼，将视线挪向天空，在司慧黎期待的眼神中回答三个字：“看命吧。” 司慧黎：“……？” 司慧黎：“谢谢你的提议。” 曲潍：“不用客气。” 没聊两句，他们走回了起点。 杨后骏蹲在司慧黎先前蹲的地方玩手机，三座行李箱在面前立成一排。光看背影，真的很像火车站门口卖行李箱的大叔。 曲潍拍拍杨后骏的后背，亲切地唤道：“谢谢骏哥。” 杨后骏见他们回来，赶紧从台子跳下来，震地声忒响。 “你们俩终于回来了，干吗去了？”杨后骏说得委屈，时不时瞅瞅司慧黎。 “没什么，就是想起我们曾经见过，他欠我五块钱，”司慧黎胡诌完，感觉肚子一阵难受，弯下腰跟他们俩打招呼，“哦不行了，你们帮我看下行李，我去上个厕所。” 司慧黎就这样风风火火地跑了。她的外套被风吹起鼓包，又在她停下的时候贴着后背，跳出的几根乱发随之摆动。 曲潍看司慧黎的跑步姿势，心说她应该接受过训练吧——步伐很宽，双手不自主地就会摆动起来，脊背姿势特标准。 曲潍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也许是在看垂垂要落的香樟树叶什么时候能掉到那个人的头上。 7.狐狸与兔子 《跌跌落个岛儿》全本免费阅读 熟啊。 怎么不熟。 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仙管的天气，不是秋天了吗？前两天不是还大阴天吗？怎么今天的太阳这么猛？人都要烤熟了！ 操场上，十几个班列方阵站立。 六班选了个好位置，离主/席台的棚子很近。司慧黎算过，如果他们一直站在这里，那从下午三点开始她就晒不到太阳了。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好好站！谁让你们动的？喊报告没有？你，出列，十个俯卧撑。” 教官负手而站，训完话，重新绕着队伍巡视。 一个倒霉蛋畏畏缩缩地走到最前面，双手撑地两脚绷直，开始做非常不标准的俯卧撑。 其他同学板着脸，脑袋不动，只敢用眼睛往下瞟。 “其他同学坚持，再站五分钟，我们休息！” 教官声音大如雷，嗓门沙哑，视线在他们之间游弋。 刚刚说过了五分钟就休息，结果现在还有五分钟，到时候又来五分钟。 司慧黎心里嘀咕。 “……9！10！报告！做完了！”做俯卧撑的同学直到教官回答归队才站起来。 他的脸颊通红，豆大汗滴沾湿衣襟，后背黑乎乎的一片。 司慧黎也热的不行，脖子、手臂都变得黏黏糊糊，嘴唇却干的能扒拉下一层皮。 这可比训练要难忍多了。足球队训练好歹都在动，这里连挠痒都不行。 在大家被阳光晒到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有个人坐在阴凉处与撑伞的黄老师说话。 此人正是曲潍。 因为身体原因，教官允许曲潍先休息。 曲潍穿着相对宽松的迷彩服，长裤裹着他朝前伸直的小腿，裤脚扎进靴子。他跟黄老师交谈时满脸盈盈，也就出了一两滴汗。 司慧黎在心里嚎了好几声“好羡慕”。 好不容易熬到休息，大家跟焉了的大白菜似的齐刷刷躺下，这时候谁还会嫌地上脏啊？有的躺就不错了。 司慧黎躺了一分多钟才起身寻找阴凉处。 她走到曲潍面前，单手插着裤兜，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曲潍双手撑在地上，他的表情很平稳，像是料到她会来找自己。 司慧黎擦掉鼻尖淌的汗，开口叫人：“曲潍。” “怎么了？”曲潍淡定回应，“你的眼镜呢？” “换成隐形眼镜了，不然跑步不方便，倒是你……”司慧黎问。她没说清楚句子，但她知道曲潍懂她在说什么。 曲潍突然抓住胸口的衣服，眉目一皱，吐出几个字：“我的心脏——” “真的假的啊？你还有这病！？”司慧黎瞪大双眼，猛地蹲下，手掌攀在自己的膝盖上，仔细观察曲潍胸口的状态，“啥，啥时候得的？” “我说什么你都信？”曲潍松开手，又笑靥轻浅，手指指着自己的膝盖，“我就只是腿有点问题。” “这个我知道，我以为你还有别的病呢，”司慧黎有点蹲不住了，干脆坐到曲潍旁边，来回瞄他的长腿，“不是说已经好了吗？” “好是好了，但做不了剧烈运动。短时间的还行，但像军训这样长时间跑步、长时间蛙跳，那就不行了。”曲潍回答。他本来都可以不参加的，但想想还是参加吧，在家里也没意思。 “那岂不是不能爬山了？真可惜。”司慧黎惋惜地嘟囔。 曲潍却无所谓，轻描淡写地转移问题：“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的腿有问题？我似乎没有提起过吧？”他只说过他住过院，从来没有说过他是因为什么住院的。 司慧黎听到曲潍的声音，抬头回答：“阿姨跟我妈说过了。” “果然，”曲潍带着冷漠的沉吟，听起来不大高兴，“她真是什么都说。” 曲潍的声音没被变声期荼毒，不像气泡音那样低，也没有多增像漏电广播的沙沙音频。 如同破碎的玻璃在沙地画一幅画，余音不留痕迹。 司慧黎注意到曲潍的表情不是很好，她耸肩道：“你不喜欢提这事，那我以后不说了。”反正她对这件事也不是很好奇。 “不，你没有关系。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个人……”曲潍顿了顿，低头向下，看着自己的手腕，“我有点固执。” 司慧黎立马想到坐在凉亭里的那几位爷爷奶奶，那边是小区的情报中心。 大到谁家离婚，小到谁家狗得病，他们全都知道。他们闲暇之余就是坐在棋牌室里搓麻将讲八卦。 她每次路过棋牌室时都能闻到从里面散出来的，带有喧嚣与嬉笑的烟味。 “这其实不算是固执吧？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正常啊，有人喜欢成为话题的中心，自然也有人不喜欢，”司慧黎笑嘻嘻地说着，“我呢，属于想了解一个人，会听他亲口说事的那种，毕竟听第三方说话完全没有可信度，你说是吧。” “嗯——”曲潍屈膝，右手手肘撑着膝盖顶，手背搭脸，直直凝望司慧黎，“所以你想从我这里确认什么，问吧。” “哟，”司慧黎挺起腰板，真没想到曲潍这么快就听明白了，“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问你？” “呵呵，”曲潍浅笑一声，掰着手指数，“不去好好休息，突然来找我聊天，又顺着我说‘亲口说事’的问题，这不是摆明了有事情要问我吗？你就直说吧。” “行，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司慧黎四处张望，身体往曲潍的位子挪近几厘米，“有人跟我说，你初中的时候跟别人打架了，真有这事？” 曲潍沉默几秒，司慧黎听到空空一声：“有。” “你跟曲潍熟吗？”贾箐箐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耳朵红的彻底，真怕她说着说着就爆炸了。 司慧黎一愣，她跟曲潍啊，怎么说呢…… 以前很熟，现在不大熟。 她现在都不知道曲潍住哪里。 她想了想，回答道：“算认识吧。怎么了？你很关心他？难道——你喜欢他？”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贾箐箐立马摇脑袋，大声否认完后声音也就比蚊子大 8.狐狸与兔子 《跌跌落个岛儿》全本免费阅读 第八章 晚餐过后，又练了一个半小时，第一天的训练才算正式结束。 教官临走前叮嘱他们不要乱跑也不要偷玩手机，但感觉没几个人听进去的，大家的眼里只有澡堂。 七点半的澡堂门口大排长龙，男生这边的速度明显比女生快，等曲潍洗完，男生澡堂门口已经空空荡荡，而女澡堂门口还有二十几个人在排队。 曲潍抱着衣服和学校发的脸盆回寝室，杨后骏跟他一个宿舍的，所以两个人一起走。 他们回到宿舍时，先洗好的两个室友正围着小桌子埋头写军训日记。留有胡渣的那位叫高应伟，弓腰较瘦的那位叫朱一清。 杨后骏放好脸盆，撸起袖子加入这场战役。 隔壁宿舍在大谈特谈自己初中发生的英雄事，他们这里却寂静无声，只有笔触与魔方板块碰撞的声音。 杨后骏实在编不下去了，双手一摊，看到坐在床上摆弄魔方的曲潍，不禁羡慕地嘀咕：“真羡慕你啊阿潍，不用写这玩意。” 其他两人疯狂点头。 “苍天啊，真不公平，我们四个人里唯一一个语文好的不用写——”高应伟看上去才思泉涌，奋笔疾书，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满页都是为凑字数而重复的病句。 曲潍不在意这些人的艳羡，玩着越拼越乱的魔方，问了一句全场无人能反驳的话：“我在那里坐了一天，能写什么？” “也是……”杨后骏眼睛顿然一亮，抱着他的本子走到曲潍面前，音调故作扭捏，“阿潍，我看你坐在那儿挺无聊的吧？” 曲潍审阅本子上的内容。 【在晴空万里，万里无云，云层甚少的炎炎烈日下，不管是列队还是站军姿，亦或者是跑步，汗水从我的光亮额头流淌至下鸽角，】 曲潍手里的魔方是高应伟的，他打散了重新拼好，打散了重新拼好，就这样来来回回玩了半小时。 也就是说，在这漫长的半小时里，杨后骏就编了五十几个字。 下颌角的“颌”字甚至还是错别字。 曲潍的视线落在最后的逗号上，三秒后，他抬头望着假笑到要起鱼尾纹的杨后骏。 杨后骏：“嘿嘿。” 曲潍：“……” 曲潍慢悠悠地站起来。 杨后骏以为曲潍答应了，正准备开心：“你同意——” 曲潍却把魔方放在枕头上，拍拍杨后骏的肩膀说：“既然我在你们会容易心烦，那我出去好了。” “出……出去？”杨后骏眼睁睁看着曲潍踏出门，这才后知后觉地喊，“不，我不是这意思！诶，阿潍！” 坐在位子上的两个人差点把笔掰断。 “杨后骏，你把我们唯一的希望给‘请’走了。”朱一清咬牙切齿道。 杨后骏坐回位子，心虚地嘟囔：“我又不是故意的。” 朱一清开玩笑道：“他突然出去不会是去摇人了吧。” 杨后骏对这个玩笑毫不当真：“开玩笑，曲潍除了我们还能找谁，陈sir也在写日记。” 却有一个人仔细思考一会儿，把笔一放。 “哪里没有人，我今天还看见他和班里一个女生在聊天呢，态度还特别好，有情况。”高应伟回忆起休息的时候。 他分明看见曲潍跟那个挺漂亮的女生坐在那儿聊天。 “啊，你说的是司慧黎吧。”杨后骏其实也看见了，不过他觉得这两个人说不定是在谈论曲潍什么时候还钱的事，于是就没在意。 “你也认识？你们以前一个班的？”朱一清也没有写字的想法了。 灯光微黄，照在他们身上特别有讲故事的氛围。 两个人期待着能从杨后骏嘴里听出什么故事，结果杨后骏想了半天却说：“我不清楚。” 高应伟发出一声“啧”。 杨后骏不解了：“啧我干嘛？” 朱一清拍拍他的肩膀，像是一切都在不言中：“知道你仗义了，我们不问了行吧。” 杨后骏赶紧解释：“我不是故意要瞒着啊，我是真不知道，你们听我解释。” 可惜根本没人听杨后骏讲话，都在埋头写字。 “诶朱一清，你这儿写什么啊？” “管他呢，随便写得了。” “你们俩别无视我啊，我真不是守口如瓶的人，我是真不知道——” 男女寝室中间有一坛延长的花坛，大约十几米长，好多学生来这里消磨时间。 女生们挤在一旁的长椅上分着护手霜；男生围着两根杆子你追我跑，跑累了便停下来观察天竺葵下的蟋蟀。 曲潍绕过中央，来到宿舍楼的背面。 秀惪总共有三个门，一个是正门，最大最宽广；一个是让教师开车进入的门，刚好能容纳一辆车进入；还有就是供住宿生进入的、靠近宿舍楼的这扇门。 宿舍的这扇门最近几天都是关闭的，防止有同学在军训途中跑出去。 他倒是觉得校长大可放心，秀惪的围栏很高，最上方有像扑克牌上草花的尖角，底下黄木香野蛮生长，完全没有落脚的地方。除非有人刀枪不入，否则真不会去冒险。 “咔哒咔哒咔哒……” 学生只能从树叶的缝隙看到外面街道的情况，简直又隐秘又安全。 “咔哒咔哒咔哒。” 曲潍的目光从大门扭转到蹲在黄木香前拿铲子挖土的人身上。 “咔哒咔哒……” “唉……”曲潍轻叹一声。 他本来想当没听见的，但这么大的声音，真的没办法不在意。 他盯着司慧黎的后脑勺问道：“你在干什么呢？” 司慧黎蹲在花坛前，用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小铁铲捣鼓土壤，她的右脚旁边有一个纸袋，里面已经装有一些泥土。 她套着淡紫色的睡衣睡裤，外面披着恐龙样式的薄衣，绿色恐龙帽搭在她的后背上。 随着她的动作，恐龙尾巴也在晃动。 司慧黎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扭头一看是曲潍，便挥动干净的手打招呼：“曲潍，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儿？” 曲潍：“我先问的，你先回答我。” 司慧黎：“我在挖土。” 曲潍：“……这谁看不出来？” 曲潍走到司慧黎的旁边，蹲下与她平齐，重新问了一遍：“我的意思是，你挖土要干嘛？” 这次司慧黎听明白了，她低头看了眼餐巾纸，眨着眼睛轻快回答道：“准备做法啊。” “哦，原来是做法……”曲潍差点被这么坦荡的语气给忽悠了，细想几秒后觉得不对，立马抓住司慧黎的手腕。 因为太过震惊，他的声音都颤抖了：“做法？做什么法？” 说是“做法”，也不完全说错。 准确地说，那应该叫“求雨”。 这得追溯到十五分钟前。 司慧黎抱着脸盆回到寝室，发现亲爱的室友们都围在一号床边。 床上摆着一条写满字的黄色宣纸，王萱莓面对宣纸盘腿正坐，双手搭在膝盖上作莲花指状，而贾箐箐与蔡欣则围在床边观望着她。 司慧黎目瞪口呆，关上门后扯扯贾箐箐的衣服问：“这是……在干嘛呢？” “啊慧黎，”贾箐箐本想热情地欢迎，但想到现在在做的事，声音不由地放低了，甚至对司慧黎做出噤声的手势，“我也不知道，我一来她们就说准备要求雨。” “求雨？”司慧黎正纳闷着，蔡欣拉住她们的袖子，将她们两个带到角落。 司慧黎扫视围绕在王萱莓周围的一切，小声询问蔡欣：“你说她在求雨 9.狐狸与尾巴 《跌跌落个岛儿》全本免费阅读 第九章 如果走进宿舍楼，你可以听见不少人求雨的声音，只是像王萱莓这样“专业”的鲜少。 王萱莓嘴里念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接着手将用司慧黎挖来的东处泥土堆成小山，将方才放在床上的宣纸丢入左边的水盆里。 室内其他三人不敢打扰，挤在贾箐箐的床上安静围观。 王萱莓双手做手势，嘴里念道：“太元浩师雷火精，结阴聚阳守雷……” 司慧黎双腿斜着垂地，脚尖因为拖鞋撑着，只差一厘米就能碰到地面。 她忍不住模仿起王萱莓结印的手势，结果手指抽经了，靠贾箐箐才掰回来。 司慧黎捂着大拇指感叹道：“哇，有点东西啊。” 贾箐箐小声问：“我一直想问，这些毛笔、石墨、宣纸是哪里来的？” 蔡欣：“她带的。” 贾箐箐：“……为什么会带这些东西来军训啊？” 蔡欣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她初一军训的时候也这样，习惯就好了。” 贾箐箐：“……” 到底该怎么才能习惯啊？ 贾箐箐转头问司慧黎：“小黎，你觉得会下雨吗？” 司慧黎思忖几秒，应答道：“我觉得吧，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 蔡欣震惊了：“你也信这个？” 司慧黎摇头回答：“不是我信，是我在交手机之前看天气预报了，这几天是会下雨的，就是不知道明天下不下。”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敢和曲潍打赌。 可惜曲潍没上当。 曲潍听她说完后就站起来问她是不是看过手机，她不擅长撒谎，干脆如实回答了。 诚实的结果就是被曲潍笑话不会撒谎还妄想打赌，并且需要自己写日记。 “唉，错失了一个好机会。”司慧黎松开手，躺在床上喟叹。 “什么机会？”贾箐箐逆着灯光看她，即使是这样的死亡角度，贾箐箐依旧像圣光下的仙女。 “一个可以不劳而获的机会。”司慧黎撇嘴。 贾箐箐不解地歪头，司慧黎抚摸贾箐箐背后的长发，笑而不语。 过了几分钟，王萱莓把手套脱了，对快要睡着的她们说：“好了，我求完了。” 三个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到“求完了”，便懵懵懂懂地鼓掌起来。 老天爷真给王萱莓面子，零点一过就开始下大雨，直到正午才转为中雨。因为这场大雨，所有班级都在体育馆进行军训，不知有多少学生在高兴。 窗外乌云密布，虺虺其靁。 原本体育馆就会有回音，这些雨声像是有穿靴子的猫在屋顶上飞跃，劈啪作响。 其他同学照常训练，曲潍被安排到墙角休憩，顺便照看同学们的水杯和外套。队伍后排的司慧黎斜眼盯着无聊到开始把玩手表的曲潍，心里一阵后悔。 早知道这么快就下雨，说什么都要让他答应那个赌啊。 “全体都有！趴下！每个人二十个俯卧撑！做完休息！” 教官的怒吼声将司慧黎飘忽的灵魂打回身体。 队伍顿时叹息声四起，但没人敢不服，全都乖乖地趴下做俯卧撑。 他们的唐教官性格不算差，不会无缘无故惩罚他们，但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惩罚了，正所谓一个人株连全班。罪魁祸首就是这位在教官脚边做俯卧撑的男生——吴魏龙。 吴魏龙又黑又壮，比杨后骏还要“宽大”，他每次都跟唐教官顶嘴，理由还千奇百怪。这次顶嘴的理由是觉得休息时间太少，没说几句就跟教官大眼瞪小眼。 最后的结果也都看到了：大家一起做俯卧撑。 妈呀，要她说，真为班级着想就闭上嘴。本来早就能休息了，现在不仅没的休，还得多做俯卧撑。 司慧黎边做边想。 这点俯卧撑对她倒是洒洒水，在足球队训练时都是二十个起步。 可其他女生哪有她这样训练过，能做十五个标准的就已经很厉害，做到最后压根就撑不起来，教官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了她们。 几分钟后，大家陆续做完俯卧撑，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位子，分散着休息。 司慧黎拿起自己的水瓶，打开盖子吨吨下肚，一口气喝了一半。 曲潍望着她，问道：“做俯卧撑累还是写日记累？” 司慧黎“哈”了一口气，拧上盖子，想也没想地回答：“当然是写日记了，我的脑细胞都编没了。” 曲潍轻笑两声，视线向下一扫，提醒道：“你的手黑了。” 司慧黎抬起手掌，掌心黑了一圈，怒气一下子上来了。 “当然黑了，被踩了那么多次的地板能干净吗？”她靠墙坐下，坐下后就开始抱怨，“你说为什么总有人喜欢跟教官顶嘴啊，我初中军训也有人跟教官顶嘴，结果全班罚跑一圈。安静点不好吗？”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性格。你把他们当做在表演就行了，不用在意也不用给予回应。”曲潍温声答道。 “你说的这类人……我在电视剧里见过，”司慧黎仰头回忆，“电视剧里总会有双手插口袋拽了吧唧从人群里走出来的f4，跟老师顶嘴逃课后还会骂别人干嘛看他，一堆人围着他们叫什么王子、什么少、什么哥的。” “你……”曲潍笑得眼睛都弯了，“这类电视剧没少看啊。” “不，我其实更喜欢悬疑推理剧，这种的我多半是奔着女演员去的，”司慧黎搓着手掌，见曲潍一脸困惑，得意地提起下巴，“你不懂了吧——这类电视剧的女主角基本都是小小、软软、矮矮的，要么就是那种像贾箐箐那样温温柔柔的女生，讲话温温吞吞，特别可爱。” 曲潍上下打量司慧黎，露出笑窝：“那你是喜欢看呢，还是想要当那样的女生呢？” 司慧黎啧啧两声：“当然是喜欢看啊，谁不爱看美女啊，难道你不喜欢？” 而且她要怎么“当”这类女生呢？ 她怎么看都不属于“小小”“软软”“矮矮”这三个词里的任何一个吧？她顶多是女主们的几个好闺蜜的其中一员。 “你现在的表情，真的很像古代剧里那些穿花蛱蝶的配角。” 伴随着曲潍这句话，一张湿巾纸出现在司慧黎的眼前。 干干净净的手掌垫在下面，大拇指的指甲像是修过好几次的样子，非常整齐，一点多余的白色都没有。 曲潍左手拿着一整包湿巾纸，见她没反应，又轻轻抬了抬手腕，说：“拿着吧，靠搓是搓不干净的。” “哦，谢谢。”司慧黎接过纸巾，视线却没有从曲潍脸上挪走。 曲潍感觉莫名其妙：“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东西？” 司慧黎擦拭手掌，表情认真，说出一句令曲潍摸不着头脑的话：“如果我是那个配角，那你就是男二号。” 曲潍觉得莫名其妙，笑问：“什么？” 司慧黎如实说出自己想法：“性格、气质，都完美符合男二标准。” 一般剧情里，男二的性格像是为填补主角生活所空缺的砖头。谁需要安慰，他就往哪里搬。 当然，悬疑剧的男二除外，悬疑剧的男二到后期会黑化成反派。 不过这点没必要补充，反正曲潍能理解的。 曲潍单手撑着下巴，像是在思考。几秒后，他轻轻摇头，回答一句：“ 10.狐狸与尾巴 《跌跌落个岛儿》全本免费阅读 第十章 晚饭后，大雨虽然停了，但还是云迷雾锁，渺渺茫茫望不见山顶。 司慧黎跟同一桌吃饭的女生们结伴走回宿舍，除了羞涩的贾箐箐，其他人有说有笑的，认识好久似的闲谈八卦。 挽着王萱莓的蔡欣说：“萱莓你有点东西啊，今天还真的下雨了。” 贾箐箐附和道：“对啊，真的下雨了。” “我怎么可能真是会这些。我就是摆着随便玩的，下雨了也只能说是运气好，刚巧给我碰上了，”王萱莓平静地回答，“哦对，老师找我说事，我先走一步。” “好。”蔡欣松开王萱莓的手臂，王萱莓快步离开了。 郑晓安望着王萱莓离开的身影问道：“她一个人去没关系吗？” 蔡欣挥挥手说：“没事的，萱莓是独行侠，一个人惯了，” “对了小黎，你的胃口还真是好啊，打了两次饭，”贾箐箐见识到司慧黎吃饭的本事后，不由担心起她待会儿能不能接着训练了，“待会儿会不会吐出来了啊。” 司慧黎摸摸肚子，估量一下道：“放心吧，我现在差不多八分饱。” “才八分？”姚思彤震惊了，“你可真能吃啊。” “还好吧，我从小胃口就很好，”司慧黎摘下眼镜，用衣服擦了擦，“你们是没见过初中的我，踢完足球后吃的比这还要多。” “足球？你是足球队的啊，难怪我看你不管是做俯卧撑啊、仰卧起坐啊还是跑步都很轻松诶，”郑晓安的目光停到司慧黎的胳膊上，“你有肌肉吗？” 司慧黎举起胳膊，大方地说：“随便摸。” 于是几个女生彻底停住不走了，大家的手就这样摸上来，连容易害羞的贾箐箐也禁不住诱惑出手了。 一捏上去，还真的硬邦邦的。 “真的有真的有！” “诶，那你是不是还有腹肌啊。” “我作证是有的，我在浴室里看到了。” “天哪，你啥时候洗澡啊？我也想看看。” “你这句话说出来怎么那么变态啊？” …… 被围在女生中间的司慧黎内心别太爽，嘴角按捺不住地上扬。 这是什么桃花源吗？！好开心啊！ “你们堆在这里干嘛呢？” 不存在于这些女生里的粗糙男声，让司慧黎笑着的嘴角停在了一处。那些手也脱离了她的身体。 蔡欣最先转身叫名字：“吴魏龙？还有杨绽？” 站在最前面的这位杨绽是典型的下三白眼，上睑下垂，天生自带没睡醒的状态。他的迷彩服开着领口，里面是黑色的衬衣，单手插口袋，浑身透露着懒散与桀骜。看着又闲又拽。 曲潍离队后，这个人就成了男生第四排的尾巴。 跟在杨绽后面的，正是今日罪魁祸首吴魏龙，也是他喊的声。 吴魏龙手里握着吃了一半的馒头，衣服大敞开，他的小肚腩在白花花的内衣下欲盖弥彰。 与他们认识的郑晓安掐着嗓子阴阳起来：“诶唷，不就是让咱们班多跑步的罪人吗？吃饭的时候怎么不跟教官唱反调了啊~” 吴魏龙挠了挠后脑勺：“啧我错了，下次真不会提了。” 郑晓安不信地“切”了一声：“那不一定，说不定你过几天又发癫呢？” “我再多说一句话我是你们儿子行吗？” 蔡欣和郑晓安一起摇头，两人纷纷说。 “别，我们做了什么孽啊要当你妈。” “就是就是。” 杨绽全程没有说话，就那么站着不动，都是吴魏龙在讲话。 “那你们聊，”司慧黎跟蔡欣郑晓安打招呼，“我们先走了。” “嗯，拜拜。”蔡欣挥挥手。 司慧黎左手拉着贾箐箐，右手挽着姚思彤，走之前看了眼杨绽没翻好的衣领，视线再往上挪，与杨绽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她也不慌，冲杨绽点头以示打过招呼了，而后转身离开。 “怎么我们刚来她就要走啊，嫌弃我们？”吴魏龙不满地撇嘴。 郑晓安丝毫不给情面，直接怼了回去：“得了吧，人家有事你不让她走，地球又不是围着你转的。” “开个玩笑嘛，”吴魏龙推推杨绽，“你看我就说，有些人就算上了高中也还是咄咄逼人，是吧杨绽。” “这也是你这个罪人该说的？”郑晓安挥了挥拳头，“我还没找你算俯卧撑的账呢。” “她叫什么名字？”杨绽看着远处的人群，“你们不觉得她长得像周琏涵吗？” “她叫司慧黎，初中是昭中的，”蔡欣指着吴魏龙，“诶，人家可是有腹肌有肌肉的。吴魏龙，学着点。” 吴魏龙摸着肚子嚷嚷：“我也有腹肌好不好，一块也是腹肌。” “周琏涵？啊，就是你粉的那个女明星？”蔡欣问。 杨绽嗯了一声。 “是有一点点像，但我觉得慧黎要更阳光一点，眼睛更亮一点，而且还年轻，还漂亮，”郑晓安说。 “对，我也觉得，”蔡欣点头，“而且小黎真的有意思，性格也很好。” “那是你们没看见，”杨绽指着自己的眼睛，回想起刚才那一秒，与他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如出一辙，“她刚刚瞪我的那一眼，跟周琏涵一模一样。” 一群人漫步到操场，趁教官没来，几个班混在一起聊天。贾箐箐、姚思彤都被人拉走了，留下司慧黎一个人在人群的空隙游走。她扫视一圈，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曲潍。 有几个男生围着曲潍讲话，但很快就离开了。曲潍独自一人站着，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他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非常冷静。 不熟悉他的人要是看到现在的他，大概会以为他是一个不爱笑的人吧。 司慧黎穿过三三两两的人堆，蹦到曲潍旁边，问道：“终于找到你了，你们俩那个时候怎么了？什么他们你们的？” 在曲潍对杨后骏说完那些话后，她本来想问怎么了，可刚说一个字，教官就喊大家集合了。之后又是整队吃饭，到现在才有时间聊天。 曲潍耸耸肩，十分自在：“没什么啊，我就是提醒他如果是帮别人问的，那有点没必要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帮别人问的？”司慧黎问。她一直以为是杨后骏自己好奇，完全没想过“帮忙”这个可能。 曲潍语气轻缓：“我了解骏哥，如果他只是自己好奇，那么他会单独问我，而不是问我们两个人。” “所以……”司慧黎定定看着曲潍，“你生气了？” “我？我那样子像生气了吗？”曲潍垂眼反思，随后摇头，“我没有生气， 11.狐狸与兔子 《跌跌落个岛儿》全本免费阅读 第十一章 如果换做别人，在听到陌生人提出这个问题的瞬间，想的应该是：这么突然？ 但司慧黎不是别人人。 她有着连栾朝霞和司光耀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自信。 即使她从来没有演过戏，甚至连幼儿园的晚会都没有上过场，在她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想到的是：难道我高超的演技被发现了？！ 曲潍斜睨一眼眼睛逐渐放光的司慧黎，抢她一步先问杨绽原因：“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杨绽挠挠下巴，平静地回答道：“因为我觉得她像一个女演员。” “谁啊？”司慧黎还高兴着呢，语气特别活泼。 “周琏涵。”杨绽回答。 “周琏涵？”曲潍总觉得这名字熟悉，“好耳熟啊。” “啊，就是那个，”司慧黎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悄声告诉曲潍，“就是去年很火的那个反派。” 曲潍想起来了，难怪他觉得熟悉：“哦，她啊，我有看过她的那几个片段。” 司慧黎得意道：“我妈最近在追她演的《日落西山》。” 周琏涵是一位不算很火的女演员。她最开始是以歌手身份出道的，除了一首《想问你》，其他的歌都不大出名。二零一三年起，她开始走演员路线，不过演的都是一些龙套角色，没有多少水花，微博粉丝数甚至没有一些探店博主多。 去年年末，周琏涵在大热剧《年年岁岁如今朝》里饰演反派。这位反派的人设相当有趣，再加上她演技也不错，于是屡屡登上微博热搜。自此一角成名。 这部《日落西山》是她第一部主角戏，司慧黎虽然没看过，但听栾朝霞讲过大致剧情，听上去蛮有意思的。 “哦……”曲潍若有所思，上下打量司慧黎，“像吗？” “在特定的角度上很像，”杨绽莫名其妙指挥起来，“你把眼睛眯起来，然后不要笑，下巴也往后缩一点，然后怒视着……对，就这样。” 司慧黎虽然觉得变扭，但还是照着做了，她保持这个姿势转向曲潍：“像吗？” 曲潍微微歪脑袋，食指点在他的痣上，退一步后眉毛一扬，点头确认：“这个样子是有点像了。” 司慧黎：“真的吗？” 曲潍：“像她杀人的时候。” 杨绽：“对吧。” 司慧黎：“……这是什么个像法？” 而且还有一点。 她有对杨绽做过这种表情吗？ “你不会是周琏涵的粉丝吧？”司慧黎听见曲潍这样问。 “是，”杨绽不假思索地点头，“所以你能不能用刚刚那个表情，说一句‘我要是死了，你也得陪葬’？” 司慧黎摇头道：“我不要。” 杨绽的眼神很坚定：“就一下。” 司慧黎也同样坚定地拒绝：“不要。” “你……”杨绽刚要抬腿，被曲潍按住了肩膀。 “你这样有点过了，”曲潍的语气与平时差不多，只是眼神犀利认真了一些，“她说了不想，那就不做，逻辑听得明白吗？” “对对对。”司慧黎站在曲潍的身侧，附和地点头。 杨绽沉默几秒后低下头，声音变小许多：“我知道了，对不起打扰了，再见。” 杨绽道完歉，利落地走了。 “我还以为他会再缠一会儿，没想到挺好说话的诶，走得也挺干脆，”司慧黎盯着杨绽的背影说，“所以他过来到底是干嘛的？看我演戏的？” “你看着还挺开心的啊？”曲潍瞥了司慧黎一眼，她的开心属实一眼就能发现，眼角纹都要笑出来了。 “当然了，有人夸你像女明星你会不开心？”司慧黎捂着脸颊得意，“羡慕吧，姐也是撞脸过女明星的人了。” 曲潍：“撞脸杀人犯吗？” 司慧黎：“？” “啧啧……你果然变了，小时候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附和我呢。”司慧黎露出惋惜过去的表情。 曲潍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我是在附和你啊。” 司慧黎惊了：“这算附和？”这算哪门子附和？ “那你想让我怎么附和你呢？”曲潍突然想到一件好玩的事，他故意将声调往上扬一点，“像小时候那样叫你吗——小，梨，老，大？” 司慧黎瞬间惊恐，捂住耳朵连连后退，“你不要过来啊——” 曲潍非但没有走，还故意往司慧黎的方向靠过来，眉毛一皱，声音都有些委屈似的：“不是你让我们这么叫你的吗？那个时候我们不这么叫你，你还会生气啊。” “那时候是那时候，今夕不同往日知道吗？！”司慧黎往后退，“你打住，以后不准这么叫了，知道吗？！” 年少不怕中二病，只怕有人帮你回忆。 司慧黎小时候特别喜欢一部叫《神探妙算》的动画片。特别是其中的主角小羊，破案时又聪明又威风，司慧黎喜欢的不行，这位主角的设定又恰好是一个小团体的老大。于是她便照猫画虎，逮着谁便让谁喊她老大，就连社区的保安大叔也不放过。等别人喊她“老大”后，她开着她那辆都没有走路快的四轮自行车潇洒离去。 司慧黎自然也纠缠过曲潍，不过曲潍喊了两次就不喊了，她还因此生过“薇薇”的气。 现在的她不仅不生气，甚至想给当年的曲潍一个大拇哥。 太有先见之明了，太智慧了。 曲潍眉头舒展，不再靠近，但也不说话，只是露出得逞的笑容。 司慧黎捉摸不透对方的表情，心有芥蒂，捂着耳朵警告他：“真的不准这么叫了！” 曲潍：“……” 司慧黎：“你快回答！” 曲潍：“哦。” 与曲潍讲和后，司慧黎又开始担心另一件事——她会不做之前那样“薇薇变性”的噩梦。 为了杜绝出现噩梦的可能性，司慧黎决定今晚熬大夜。不过她忘了自己是三秒睡体质，脑袋刚碰枕头就昏了过去。 幸好这次的梦很普通，司慧黎醒来后就不记得了。 坐在床上的司慧黎暗暗庆幸：“果然天不负我！” 12.狐狸与鸡米花 《跌跌落个岛儿》全本免费阅读 第十二章 时光如细细流水，经过这几天的训练，第五天的检测圆满结束，六班最终夺得第二名的好成绩。教官大喜，在一圈同学的起哄下唱起当红流行歌曲，只是他声音沙哑，有点点不好听。 第六天训练结束后便是晚会，司慧黎印象最深的是一位独舞的女同学。 那天月明星稀，她站搭建在操场中央的舞台上，悠扬的古典舞曲渗透众人的骨脊，山头的太阳还没落下，这边已经能看到半抿明月。 数百人坐在塑胶板凳上，等待清风落幕。 军训到了最后一天。下午一点，两辆大巴车开进操场。 平日跟教官顶嘴、对教官不满的同学，现在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着昨天的晚会有多开心，就连经常嘴硬的吴魏龙都悄悄抹了一把眼泪。 实话实说，吴魏龙的变化是最大的，后面那几天他已经不顶嘴了，也不知道是真想开了，还是有人提醒过他。 曲潍在一旁安静站着。他对军训没有多少参与感，流不出眼泪。 也有像曲潍这样没哭的人，他们扎堆聊着天，曲潍一眼就看见杨绽，他比那些人高出了一个头。 曲潍记忆力很好，但凡教官喊过的名字，他都记得。围在杨绽身边的，除了他的朋友陈瑟，其他都是女生，一个叫郑晓安，一个叫姚思彤。 “吴魏龙哭得也太丑了吧，笑死我了哈哈哈哈——”郑晓安捂着肚子大笑。 “诶晓安，你和杨绽还有吴魏龙他们都是一个初中的？”陈瑟问。 “嗯，”郑晓安擦了擦笑出的眼泪，“我和杨绽还是一个小学的。” 一旁的杨绽点头。 姚思彤惊讶道：“那你们算是青梅竹马啊？” “千万别这么说！”郑晓安立马摆出嫌弃的表情，离杨绽远了半步，“什么青梅竹马啊，怪恶心我的，我们俩顶多算邻居加熟人，更何况我小学都不找他玩的。” 杨绽又点头。 陈瑟：“为啥啊？” 郑晓安：“因为他傻。” 一直点头的杨绽猛地刹车，开始摇头。 “你看我说的对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郑晓安爽朗的笑声一时遮住了好多人的泣声。 青梅竹马……曲潍看向不远处的司慧黎。 司慧黎到现在也会做一些让他摸不着头脑，但她自己却理所当然的事。就像小时候玩捉迷藏，他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她。 他总说司慧黎没有变，不是指外貌，更多的是给人的气质，大概也正是因为“没有变”，他才感觉亲切。他们虽然相隔很久才见面，但相认后又像昨日才分别。面对她，他总会不自觉地吐露心里话。 让他意外的是，他以为会跟着一起哭的司慧黎，却跟他一样选择静静看着。 于是曲潍默默走过去。 “你没想法？”曲潍好奇地问。 “我哭不出来，七天对我而言实在太短了，要打比方的话，大概就是咸菜还没腌入味就问我咸淡，”帽阴盖着司慧黎的眼镜，她耸耸肩，“每个人泪点不一样，大家哭出来也是可以理解的啦。” “说的你泪点很高一样。”曲潍笑道。 不过在他记忆里，司慧黎确实没有哭过。 有一次司慧黎从树上摔下来，那个高度连站在地上的他都觉得疼，但司慧黎也只是拍拍屁股站起来，然后拉着他去荡秋千了。 司慧黎倒是回答得很认真：“我的泪点算中等吧，除非是认识很久的人啊动物啊离开了，我看那种电视剧会哭。其他时候我一般不怎么哭的。” 曲潍不再笑了。 他突然很想知道一件事，即使答案可能会让他落空，但他真的很想问。 曲潍看着司慧黎的鼻尖侧脸，问道：“那么我走的时候，你有哭吗？” “当然了，”司慧黎回答地不假思索，“哭得可凶了。” 知道“薇薇”走后，她抱着他们俩互换的玩偶难过了好久，第二天起来眼睛都哭肿了，舅舅给她捂了好久的眼睛才消下去。以至于她去上学的时候，老师还以为她被家暴了，围着她问了好几句，知道缘由后才放心下来。 司慧黎不过随意说了一句话，却让旁边的人呼吸一滞，而她刚好没有察觉。 在嘈杂而吵闹的欢送小道上，她听见极轻的声音：“谢谢你。” 司慧黎转头，曲潍不像说过这句话的样子。 他伸出手，像军训最开始那样理她的帽子。 他低头微笑道：“那我去找骏哥了。” “哦……好。”司慧黎应了一声，挠了挠自己的后脖颈。 哭也算值得感谢的事吗？ 军训结束后，理好行李的学生们在花坛前面集合，将叠好的衣服地还给班主任，班主任再把手机还给他们。 轮到司慧黎的时候，黄水莲接过衣服，提醒道：“司慧黎啊，名我已经帮你报上去了，到时候别忘了考试。” “好滴，谢谢老师。”司慧黎捧着手机，乖乖在纸上签字。 等最后一个同学拿走手机，黄水莲拍拍手，示意大家看向她：“待会校长再讲几句话，大家就可以回家了，回家的时候小心点。” “好——”六班的同学们齐声回答。 司慧黎坐在行李箱上，碰到手机第一件事是找骆琪报喜。 [司慧黎]：宝~我拿到手机了，军训终于结束了 [骆小琪]：宝~我来了 [骆小琪]：我的补习班也要结束了~ [司慧黎]：那我们什么时候约个饭——我想来你家摸朵朵了—— [骆小琪]：好呀好呀~我接下来双休日都有空~ [司慧黎]：可以啊！ [司慧黎]：我想吃芥末奶酪炸鸡 [骆小琪]：你的口味真的够了 “嘿嘿，嘿嘿嘿。” 坐在行李箱上的女生发出痴痴笑声，全然没注意到有人在看她。 “曲潍啊，待会去练歌房吗？” 曲潍收回视线，偏头看向在前面喊他的杨后骏。 杨后骏从昨天就在组人去练歌房，现在已经拉拢八个人了。 曲潍摇头拒绝：“我不去，我要回家。” “好吧。”杨后骏惋惜道。 杨后骏后面的高应伟笑道：“你干嘛叫曲潍啊，他看上去对这个又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杨后骏瞪大眼睛，这群人说什么呢，“谁说的，阿潍唱歌老好听了好吧。初中的时候我们几个有空没空就去唱歌，不信你问陈sir。” “哇，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他不爱出去呢。”朱一清往后看了眼曲潍。 曲潍就那样安静地站着，双手搭在拉杆上。曲潍的校服外套绑在杆子上，现在穿着自己的灰色短袖，能看见他的胳膊肘上有一颗小痣。 这人的气质明显跟他们这群野疯子不是一个门派的，看上去像喜欢宅在家里的类型，没想到也是外出党。 “闹呢，我们以前老出去玩，”杨后骏用手机搜索附近的练歌房，“他反而不喜欢待在家里……要不就这家？” “行啊，我都可以。” “诶，我待会想点歌水果盘，你们有没有要拼单的。” “别了吧，练歌房的水果盘巨贵，我们路上一人买一个苹果得了。” “聪明啊，我再买一瓶冰红茶。饮料都免了。” …… 曲潍犹豫再三，斜睨司慧黎的侧脸，还是叫了名字：“司慧黎。” “啊？”司慧黎先应声再抬头。 曲潍挠了挠下巴，神情不是很自然：“你待会儿直接回家吗？” “是啊，”司慧黎看着他，用手机敲敲鼻尖，“怎么了？你要跟我一块走？” “嗯。”曲潍应了一声，“我在齐二站下车。” “齐二站？我家前面两站？”司慧黎想了想，“行啊，反正也顺路。” 校长是一位地方口音特别严重的男人，滔滔不绝地讲了很久，八月末的下午三点又特别燥热，好多人都听困了，坐在行李箱上摇头晃脑。 司慧黎则望着校长那颗在光下发亮的脑袋，开始担忧自己的头发。< 13.狐狸与鸡米花 《跌跌落个岛儿》全本免费阅读 第十三章 司慧黎最后选了一家卖炸串的店。 “老板，我要一串薯塔，还有里脊串、年糕、再来个鸡米花，都加辣，”司慧黎看向曲潍，“你呢，你要不要？” 曲潍盯着老板手里串好的一圈圈土豆，他虽然想吃，但一想到家里…… 曲潍便摇头道：“我就不用了。” “怎么了，”司慧黎掏出她的钱包，那是一只裹着绿色绒毛的钱包，看上去跟抹茶麻糍一样柔软。司慧黎拿出两张十元，递给店员，“爸妈不让你在外面买东西吃？” “差不多。”曲潍说。 “那你想吃吗？”司慧黎又问。 “挺想的。”曲潍耸耸肩。 “哦……”司慧黎指着土豆串，“那老板，再来一串，不加辣的，给他的。” 曲潍没想到司慧黎会帮他点，连忙按住司慧黎的手：“啊？我不用。” 两个人僵持了几秒，最后还是让司慧黎挣脱出来了。 曲潍没想到司慧黎的力气会这么大。 曲潍转动自己的手腕，听到司慧黎浅浅短短的嘟囔：“一串而已，离吃饭还有这么久，想吃就吃呗。要是你爸妈说起来，就说我是给你的谢礼，谢谢你送我回家，刚好跟他们证明你送我回来了。” 他错愕地注视她，面色骤然凝重：“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你只是单纯地顺路，就没必要特地问我，也没必要特地下车陪我，更不需要全程心事重重的，”司慧黎数着零钱，塞进她的绿色钱包里，语气波澜不惊，“让我猜猜，是阿姨让你放学送我回家的吧？看你这个表情，我应该猜对了。总之呢，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我都要谢谢你，不然我一个人挺无聊的。” 曲潍低头不语，司慧黎也没有再说话。 气氛骤然急降，锅里的油却热得咕咕冒泡。店员捞起烤串分开装袋，司慧黎兴高采烈地接过，将其中一份递给曲潍。凝重的空气这才舒缓一点。 难道是因为自己刚刚说破了所以觉得尴尬了？但他明显是故意送她回家的。可能是阿姨要求的，那她也没说错啊……诶，算了，不管了。 司慧黎懒得思考，专心吃里脊串。 这一站离司慧黎要下车的那站就是过个马路拐个弯的距离，他们走到社区门口时，司慧黎的东西也吃完了。 “那我走了，”司慧黎握着行李箱，跟曲潍说再见，“拜拜。” 曲潍挥手说：“开学见。” “哦对了，”司慧黎又折回来，在曲潍面前伸出拳头，“这个给你。” 曲潍不明所以地盯着拳头，“什么东西？” “你别管，张开手就对了。”司慧黎扬扬下巴，视线向下。 “哦。”曲潍伸手张开。 两块用玻璃纸包着的糖果掉在他的掌心。 他一愣，抬头想问时，司慧黎已经后退几步，眼眸弯弯，声音清脆欢快：“拜拜啦。” 留下曲潍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两颗糖，是橘子薄荷巧克力味道的。 曲潍紧攥拳头，将这两块糖放进口袋里，转身走了。 司慧黎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正巧遇上要去丢垃圾的司光耀。 穿着围裙的司光耀看到女儿来了，开心地不行，黑色垃圾袋丢一边，先大声招呼：“诶唷诶唷，这谁啊，这不是我们家大宝贝嘛——” 司慧黎大气还没喘两口，司光耀一把捏住她的脸。 司光耀拿她当橡皮人，左右端详：“嗯……感觉有点晒伤了，以前是小麦色，现在是小麦中还带着红。” 司慧黎好不容易等到司光耀喘口气，赶紧提醒道：“爸——爸——能不能先让我把鞋子换了。” “哦哦。”司光耀立马松手。 司慧黎换完拖鞋，去洗手间洗手，顺便闻着从厨房飘来的香气，好奇问道：“晚饭吃什么啊？我刚刚吃了点东西，不过应该吃得下！” “你要吃的那肯定都有啊，鸡翅鸡腿的，肯定管够！”厨房里传来栾朝霞的声音。 司慧黎耳朵一竖，倏地拉开厕所门，奔到厨房拥抱栾朝霞，撅起嘴巴：“哇，霞姐——你在啊，快让我亲一个，么一个。” “都周日了我肯定在啊，诶诶诶，在切菜呢，别乱动”栾朝霞嘴上嫌弃，但笑得花枝乱颤，拍拍司慧黎的胳膊，“好了好了，你先把你的行李箱理干净，到时候好吃饭了。” “好哦，”司慧黎兴致勃勃地回答，“对了，你们有没有觉得我像哪个演员啊？” 她在栾朝霞面前做作地转了一圈。 “明星？嗯……哦！那个周琏涵吧，我看电视剧的时候就觉得她年轻的时候有点眼熟，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像的，正脸往下的时候特别像，”栾朝霞回忆电视剧里周琏涵的画面，“怎么，有人说你长得像演员啊。” “有，就是有人问所以我才来问你的，好了，没什么事了，我先回房间啦——”司慧黎最后抱了一下栾朝霞，开心地跑走了。 栾朝霞笑着摇头，“这孩子……诶！对了！别急着玩电脑，桌上水果端了过去吃！” “好咧！”司慧黎顺手捞起桌上的苹果盘，一蹦一跳地跑进卧室。 司慧黎打开电脑游戏《连城之争》，等着游戏更新。 《连城之争》的等待界面是主角站在星夜当空的天台上注视着万家灯火。 天台因为没人打扫，有几潭飘着土灰的水留在角落，倒映着闷色天空与半个栏杆。一切是那么空空荡荡，只有两把椅子倒在地上，连风声都安静地像休眠了、从来没有过。 陈旧的平房在苍茫暮色下灯火光亮，黑色轿车紧跟前面的电瓶车驶出小巷，混入川流车道，消失于艳红色的尾灯中。 手机屏幕将远方错落的房屋尽数收进。 突然，画面中间出现“电量不足百分之二十，是否进入省电模式”的红色提醒。 曲潍选了确定，关上手机。 他又站在天台上吹了一会儿风，开门走下台阶，锁了门。钥匙圈随着手指晃荡着，在打开另一扇门前，他已经听到从里面穿来的声音。 曲潍仰头，下定决心后，拉开门。 争执声从客厅传来。 女声说：“你说说人家，听说中考数学考老高了，而且她还没上补习班。” 男声说：“诶，没必要比，我们家潍潍文科好啊。” 明明提到了自己的名字，曲潍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默默地脱下鞋子，放进鞋柜里，经过围坐在餐桌的二人，去阳台边的茶几上倒水。短短几米的客厅，像走了十几分钟那样漫长。 “文科好，文科好有什么用啊？理科就业前景大。而且说起文科，他是所有文科满分了？不也还是错了那么十几分吗？”女人点了一根烟。 “十几分也不错了。”男人的声音明显弱了一点。 “十几分不错了？曲庆国，你能不能别说的那么轻松？你平时上班是不管这些成绩，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女人恼火了几分，声音都扬了起来，烟灰扑簌簌地落下，染在烂黄的烟灰缸里，“一分就能差一个操场，十几分还不错？再加上他中考体育直接按及格分算的，又差了十多分！” “诶，别的好说，体育分是咱儿子不想得的吗？那不是有原因的吗？”曲庆国本不想多接话，但听到体育考试这分，他坐不住了，也是他到现在位置有底气反驳的事，“而且高考又不考体育，你这担心的。才高一呢就这么急……” 可这反驳，很快又被商来珍的眼神压了下去。 商来珍点着烟，目光如炬，两根头发丝粘在头皮上，看上去凌乱无章，手指离桌上剩余的菜盘十分近。 “是啊，高考不考体育，咱们才更要在文化课上抓紧了！不然你说我为什么让他跟他们家小姑娘搞好关系，让他放学送送人家。以你儿子的性格，我不说他肯定不会去做，平时闭了个嘴，问他他什么也不说，还得靠我们。你说我到时候再 14.狐狸与鸡米花 《跌跌落个岛儿》全本免费阅读 第十四章 高中与初中不同的一点，是要学的东西更多，时间更紧凑。不过秀惪会在上午多排一节自习课，这对走读的同学来说是个特别好的消息。 司慧黎本以为自习时会有人吵闹，事实却恰恰相反。大家都在写试卷，教室特别安静，就连最令人担忧的吴魏龙也专心忙活自己的事，声音并不大。 再说她那块角落，除了的曲潍与杨后骏，其余都是在军训时一起聊过天的女生。 比如她的同桌江珊言。 江珊言是财务委员，为人爽快，问她借什么东西，只要是她有的，她都会借。 司慧黎经常看见从其他班来的女同学在门口等江珊言一起上厕所，江珊言说是那是她初中闺蜜。 每当这时，司慧黎就会想骆琪。 她跟骆琪现在只能靠手机联系，而且骆琪所在的华附中还不像秀惪这样可以带手机上学，管的特别严格。这一来二去，致使她们俩连麦写作业时跟办公一样，一句废话都没有，全都是学习的问题，就怕浪费时间。 秀惪的晚自习与初中也多有不同。走读生可以选择不上，不像初中那样强制所有人留下来上晚自习。 每当黄昏一落，余霞成绮，放学铃声响三声，司慧黎就背上书包跟曲潍走了。 有时候公交车抢不到座位，他们俩就握着同一个竖杆站着，曲潍每次都会被晃动的手把打到脑袋。要是有座位了，他们俩就坐在那儿背书、讲书写，或者看手机，聊一些有的没的。 那天的沉默似乎从来没有过出现过，谁都没有再提。 再说明显不同的，就是秀惪连通三栋教学楼的天梯在第四层。 也就说，每次去办公室都得先往上走一层楼梯才能到二号楼。这点运动量对司慧黎倒是没什么，但一想到下课赶不及去，刚到达就打铃，那个心态才叫爆炸。 学生们都苦中作乐，更有甚者拿这个打赌，看谁能在上课前回来，班级里一时很热闹。 时光不似水，倒似绵绵柔云。 看上去在做微观运动，实际上已经挪了十几公里。 周五早上，晨光熹微。 司慧黎从车站出来，打了一个哈欠。 她路过学校的围栏时，遇到了杨绽。杨绽像是被螺丝钉固定般停滞不动，双手插在敞着的校服口袋里，抬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杨绽？你干嘛呢？”司慧黎走到他旁边，与他一起往上看，可她只能看到从围栏里渗透出来的绿叶。 “周琏……司慧黎，是你啊，”杨绽瞥了她一眼，“我在等人。” 司慧黎：“……” 司慧黎沉默了。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叫错名字。 “等人？现在？”司慧黎看了眼手机时间，还有十分钟就记迟到了，“干嘛不进去等，你不怕迟到了？” “我进不去，”杨绽提了提自己胸口衣服，“我没戴校牌。” 司慧黎：“那你借一块不就好了。” 杨绽：“所以我在等吴魏龙来，我的校牌落在他家了。” 司慧黎：“他要是一直不来，你就一直等着啊？” 杨绽：“嗯。” 司慧黎：“你不会问其他人借吗？” 杨绽：“郑晓安已经进去了。” 司慧黎：“其他的男同学呢？” 杨绽神情冷漠地回答：“不熟。” 司慧黎：“……好像是哦。” 其他同学好像都绕着杨绽走，同他说话的，要么是郑晓安要么是吴魏龙要么是蔡欣，一个新同学都没有。除非是要收作业、或者有初中同学在，新同学才会跟他讲几句话。 司慧黎视线一瞄，瞄到从远处走来的曲潍。 曲潍极快地打量杨绽，转头问司慧黎：“你们两个在这里吹热风呢？” “他没戴校牌，在等吴魏龙。”司慧黎简明扼要地回答，顺势往下看曲潍的校牌。 校牌上贴着的照片，是那天她觉得拍胖了的那张。 不过因为全都收到这小小的牌子里，照片宽度收缩了，曲潍的模样又变正常了。 她还没看几秒，一只手就挡在了校牌前面。 “切。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司慧黎不满地扭头。 曲潍挡着校牌问杨绽：“你为什么不找别人借？” “诶呀，其他人见了他就跑，也不知道为什么……”司慧黎帮忙回答。 曲潍这次认真打量杨绽。 杨绽的眼睛大概因为熬夜，下垂眼下有一些黑眼圈。他平时喜欢抿着嘴，没见他笑过几次。 曲潍突然想起自己在体育课上听到别人提起过杨绽。 他没太在意，就没仔细听。 说了什么来着……哦，说杨绽好像打过架、抽过烟，爸妈是□□的，背后都是纹身，所以长着一张不错但不好惹的脸。 不过都是他们的一面之词，一听就是看脸得出的结论。 司慧黎眼睛一亮，想到答案：“我知道了！” 曲潍凝着司慧黎眨巴的眼睛，杨绽也看向说话的她。 司慧黎：“他们都太内向了。” 曲潍：“……” 杨绽恍然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曲潍：“？” 曲潍突然意识到。 站在他面前的这两个人，脑子是同频的——都很抽象。 突然，两位抽象派作家不说话了，曲潍这才发现这两个正盯着他看，他甚至从杨绽的下三白眼里品味出了“坚定”两个字。 “曲哥发发善心吧。”司慧黎笑眯眯地说。 杨绽也直直盯着他看。 曲潍在炯炯目光下，叹了一口气：“好吧，只有这一次。” “耶，”司慧黎顿时开心，跟杨绽说，“我说曲潍是好人吧。” 杨绽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司慧黎与曲潍先进入学校，司慧黎再趁着值日生不注意跑去拐角的围栏那儿，将曲潍的校牌递给杨绽，曲潍则站着把风。 眼见杨绽进来了，他们俩才跑进教学楼。 到了班里，司慧黎还在说这件事。 早自习前的班级热闹非凡，音量不亚于菜市场。 收作业的在喊收作业，补觉的在趴着补觉，也有人晃着手机炫耀游戏 15.狐狸与鸡米花 《跌跌落个岛儿》全本免费阅读 第十五章 “曲大哥！你也来倒热水啊！” “曲大哥这边走，我们去那边吃饭。” “曲大哥吃好喝好啊。” “曲大哥——” 在杨后骏第二十次叫“曲大哥”时，曲潍忍无可忍。 他放下筷子，怒瞪面前装蒜的杨后骏，发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杨后骏，你再叫一次这个名字，看我这个礼拜……” 曲潍还没说完，杨后骏已经右手放在额头开始忏悔了：“不叫了不叫了，我的错我的错，你别气……” 谁料下一秒，朱一清和高应伟从桌边路过，冲他们轻快地喊：“哟，曲大哥坐在这里吃饭呢。” 曲潍：“……” “噗……”杨后骏本想笑，看见曲潍的黑脸后立马憋住了，摆手撇清关系，“这可不是我说的哈。” 曲潍没有说话，“倏”地站起来，端起空盘子就走。 杨后骏一愣，回神后赶紧跟上，唤着前面的人：“诶等等我！别走啊！” 曲潍径直往前走，他现在不是很想搭理杨后骏。 托杨绽那一声“大哥”的福，认识曲潍的人都拿这件事调侃他。杨后骏更是“曲大哥”“曲大哥”地喊了他一个上午，连在食堂吃饭都不安生。 他也没到生气的地步，只是他现在的心情与过节时被家长要求表演节目不差一二，太……太羞耻了。 杨后骏好不容易跟上，嘴里念念不忘：“你知道现在他们怎么说你的吗？说你能让杨绽喊你曲哥，你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曲潍选择沉默。 能有什么过人之处，他就是借了个校牌而已啊。 而且要钻牛角尖，那个杨绽也应该叫司慧黎为大姐啊，怎么就叫他一个人？？ 曲潍来到放碗筷的回收箱前，刚把碗丢进去，司慧黎与贾箐箐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 “诶，我也去过那个地方诶，说不定，我，我们两个以前就见过哦……”贾箐箐微笑着说。 “要是这样的话也太好了吧……”司慧黎定睛一看，发现是曲潍与杨后骏，便很开心地打起招呼，“骏哥，曲大——” 她的“哥”字还没喊完，手臂被杨后骏拽着往后拉。 杨后骏这个前车之鉴提醒她与贾箐箐：“嘘——别这么叫，阿潍现在生气了。” 司慧黎眨着眼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咋了？语文课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语文课的时候她还问曲潍要了一只水笔呢。 那个时候曲潍态度挺好的啊？还问她是不是啃水笔了，怎么脸上都是水笔印。 “就是这个名字的事儿，现在只要有人这么喊他，他就会发飙。”杨后骏承认他有点添油加醋。不过大差不差，这么说也没毛病。 司慧黎思考着：“不应该啊，曲潍不是那么容易急的人啊。是不是有人故意这么喊他，他被喊烦了？” “不知道啊，谁啊，谁这么缺德。”杨后骏说完后看起了天花板。 司慧黎：“……” 贾箐箐：“……” 杨后骏用东北口音说：“这小灯儿造得挺好的，你说是吧。” 司慧黎：“就是你吧。” 杨后骏：“啊？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聋了？” 司慧黎大拇指朝下，眯眼鄙视杨后骏：“你个重大事故嫌疑人，曲……诶，曲潍呢？” “他早走了。”贾箐箐指向食堂宽敞的大门。 “啥？卧槽，怎么不等我？”杨后骏丢了翻盘，急匆匆地跑了。 “可惜了，我还想帮他报仇呢。”司慧黎把碗筷扔进箱子里，跟贾箐箐说，“箐箐，我们也走吧，待会还要看社团呢。” 贾箐箐轻轻点头。 司慧黎所说的社团，指的是每周五下午第一节课“社团课”。 秀惪的社团算是一大特色，不是名义上的子虚乌有，而是切切实实有社团，并且还有团建。 因为他们是新高一开学，所以九月第一个礼拜的社团课都是社团招募。 司慧黎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发现有好多人在操场上摆弄帐篷。 等午休结束后，班里基本没人，全都跑到操场上看热闹。 司慧黎拉着贾箐箐在操场上到处跑。司慧黎没什么问题，她向来爱蹦蹦跳跳的，贾箐箐可没这体力，一圈跑下来脸都开始泛红看，再加上她本身就白，这红晕看着跟高反一样。 贾箐箐拉着仍旧有余力的司慧黎，喘着气央求：“等，等，小黎，我们喘……喘一喘！我要累死了。” “啊，”司慧黎一直处于兴奋状态，贾箐箐的话将她稍微往回收了点，“对不起啊，我太开心了。” 她们俩坐在奶茶店门口的长椅上休息。 司慧黎没坐几分钟又站起来了。 “你真的好开心啊。”贾箐箐捂着肚子，嘴上依旧是微笑，“第一次看你这么兴奋。” “因为我第一次遇到社团招新诶！”司慧黎的眼镜闪着光，她兴奋地坐回贾箐箐的身边，“箐箐，你们初中有社团吗？” “有，但都是学校老师组织的，很普通很没意思，大家都不感兴趣。”贾箐箐喝了一口西瓜汁。冰冰凉凉的西瓜顺喉管往下，在累的时候来这么一口，无疑是救命良药。 “真好啊，你们好歹能选择，”司慧黎晃着长腿，最后躺在椅背上，望着蓝天，“我的初中连选择的机会都不给我们。” “你不是足球队的吗？”贾箐箐温柔地梳理司慧黎那黏在一起的刘海，将它们捋平。 “嗯，校招的，”司慧黎闭上眼睛，“但我那届之后足球队就解散了，因为有家长投诉说打扰孩子学习，我们就被强制叫回了。” 贾箐箐不容易嗔怒，她只会皱起淡眉道：“怎么这样，好遗憾啊。” “是啊，好遗憾啊。”司慧黎缓慢地睁开双眼。 天空蓝得不像话，好似千只万只张开双翅的蓝铜鹟在古殿壁画里飞，卷起淡淡蓝的微风却是木槿花的红热。 初三那年的某一天，也一定有这样蓝到让人心痒痒的天空，只是谁都没有注意。 司慧黎的初中采用军事化管理，前面两年还算正常，一到初三，班级便分三六九等，A班类、B班类、C班类。 A班收入开学考时预计能考市前三的所有学生。他们的任务就是学习、学习和学习，早操时嘴里要念古诗，吃饭时要看书，跑步时要规整如一，下课时要有笔在写题，就连放假的时候也得去补习班补习，不然下个学期就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枯燥，乏味，郁闷。 那些天，天空都是晦暗无光的，试卷如同竹叶青产下的蛇卵，毒液渗透每一位触摸试卷的考生。 他们还记得蛇如何果腹吗？他们会说当然记得。 可笑的是，蛇从未果腹。 老师们的口号是：为了中考，为了将来的高中，为了将来的高考，为了将来的大学。 同学们用黑色的瞳孔注视着题目，对窗外的笑声嗤之以鼻，却为了装作自己“轻轻松松”就考得这样的好成绩，每个人都得撒“我休息的时候都在打游戏”的谎，可他们却是最看不起游戏第一的人。 他们班自然也有“天才”。那些天才更不屑与他们这群努力惯的人同舞，叛逆逃课的剧情也单单存在小说里，天才早就跳级进了少年班，成为老师口中的一段“神话”，开口闭口就是“我曾经教过一个学生，才十三岁就……” 她与这个氛围格格不入。 她自由散漫惯了，被拉去A班后连午睡都不得安宁，总感觉有数双眼睛盯着她看，她只能硬着头皮跟他们一起写作业。 那一幕幕被网友怀念的“初中时的壮丽日落”，在她的眼里只不过是黯阴阴的烛火。 如果不是骆琪会串班找她玩，如果不是还有阳光下的球场，她可能就要憋死在黎明的教室里了。 每当在球场上奔跑时。 她才想起，他们才不到十五岁。 所以她报考志愿的时候立誓，一定要找一个不分三六九 16.狐狸与鸡米花 《跌跌落个岛儿》全本免费阅读 第十六章 司慧黎心想这小子还挺厉害，慢慢地挪回原位。 贾箐箐等到司慧黎来了，连忙问：“看到了吗？谁啊？” “杨绽，”司慧黎回答，“啊，他过来了。” 杨绽还完弓，打开了等待室的门。因为司慧黎与贾箐箐在后面，杨绽似乎并没有看到他们两个。 杨绽脱下护指与护臂，与收东西的同学说了一声谢谢。正要穿过人群，一位学长急匆匆地打开门，一把抓住杨绽的胳膊。 这位学长比杨绽要矮一点，杨绽停下后他立马松开手，诚恳地邀请道：“学弟，你很有天赋，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社团？” “不用了，”杨绽回复的声音很平静，“我只是听说有零食才过来的试试的，而且我已经有想加的社团了。” “他也好直白啊。”贾箐箐望尘莫及地感叹。 “完了，他又开始了，”迎新学长叹了一口气，对此似乎见怪不怪但又无能为力，“刘天启这货平时还好，一遇到天赋型选手就会抓着不放，老师都管不住他，而且讲话会变得……怎么说呢……很中二。” 迎新学长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激昂的声音：“你真的没想法吗？你的能力天赋不该被埋没，你知道金子为什么被发现吗？你知道千里马常有为什么伯乐不常有吗？！那是因为，你没遇到像我这样慧眼识珠的人！” 迎新学长：“为什么问了这么多问题最后自己回答啊？” 贾箐箐：“……” 她好像明白他“中二”在哪里了。 等了三秒，无人回答，声音再次响起：“同学，以你的天赋加上我的指导，我们一定可以制霸全国高中的！” 迎新学长：“我说够了，除了你没人想制霸高中。” 贾箐箐也遮住耳朵企图不听：“我听不了这种，我鸡皮疙瘩会起来的。” 司慧黎两眼放光，非常兴致的样子：“我的天呐！好燃啊！” 贾箐箐：“？” 迎新学长：“？” 司慧黎：“嗯？你们怎么了？怎么用这个眼神看我？” 大家本就因为杨绽那张“心情不好”的脸而对他避让三分，经学长这么一吼，他们离得更远了。 十几平方的房间，硬生生为杨绽让出了一条两米宽的道。 “所以不考虑一下吗？”学长期待地看着杨绽。 沉默很久的杨绽终于冷冰冰地开口了：“我不要。” 司慧黎静静观望，得出结论：“杨绽的脸色不大好。” “被人缠上心情肯定不好吧，”迎新学长望向里面朝他们走过来的指导老师，“马上有人来救他了。” “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贾箐箐愣是没有看出和平时哪里不同。 司慧黎眼睛倏地一亮：“我知道了。” 贾箐箐连问：“怎么了？” 司慧黎：“他是不是想上厕所啊？” 贾箐箐：“？？” “同学，我们社团真的很好的，你加了哪个社团？它们肯定没有我们这样的好设备吧。” 学长依旧没有想让杨绽走的意思，一直在宣传自己的社团。 杨绽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一言不发，只是一直摇头。 司慧黎看不下去了，转身低下头，用手掌捂着嘴巴，故意把嗓子夹起来喊：“学长！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啊！能不能快点呀！赶时间呢！” 众人听到这个问题，一下子回过神来了，七嘴八舌地抗议起来。 “对啊，别聊了，啥时候轮到我们啊！我们都等了五分钟了！” “有事就去边上讲嘛！挡着排队了真的是……” “就是啊，而且他不想加就不加咯，拉他干嘛啊？” …… 学长在这些抗议声中无奈地松开了抓衣服的手，当他想再拦住杨绽的时候，杨绽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出门了。 来往学生盖过他远去的背影，指导老师将那位学长拉到一边开始教育。 贾箐箐和迎新学长齐齐看向司慧黎。 “同学，够可以啊，”迎新学长拍拍司慧黎的肩膀，“他是你们朋友？” “同班同学。”两个人异口同声。 “没别的意思，我们就跟他聊过几句，”司慧黎补充道，“现在还不大熟。” “我懂我懂，”迎新学长笑道，“刚入学没多久嘛。” 又等了几分钟，终于轮到司慧黎和贾箐箐了。 贾箐箐因为力气小，箭飞到一半就往下掉，学长特意再给她一次机会，最后一次终于碰到了靶子。 司慧黎的力量不用说，管够，准度嘛……她在小学的时候经常打弹弓，还喜欢拿玩具枪射易拉罐，也没什么没有问题。 只是她第一次用这种半机械弓，没想到要这么大力，第一发才射了五环，之后调了一下角度和手感，逐步稳定在七环八环。 那些学长学姐对她的成绩很满意。 刚才被杨绽拒绝的学长也找上她了，左一言右一言地想将她拉入社团。司慧黎本来就对这个社团以及学长的中二演说感兴趣，在听到他们说学长学姐在市区比赛结束后不管赢不赢都会去旅游时，她立马答应了。 最后，由迎新学长与射了九环的学姐送她们出门。 “那就先这样了，我们有事会在群里说的，非常谢谢你能加入，慧黎。”学姐微笑着握了握司慧黎的手。 司慧黎一整个心花怒放，直到走出体育馆，她还看着自己的手，满心欢喜：“那个学姐真的好有气质啊，人又爽快。” “你刚刚射箭的时候也很有气质。”贾箐箐发自内心地夸赞道。 “是吗？”司慧黎更开心了，紧紧抱住贾箐箐，贾箐箐身上有一股栀子花的香味，“我的宝，你真的太好了，一直在鼓励我，你该不会是天使吧？” “啊……”贾箐箐一愣，但很快回抱住司慧黎，脸颊轻轻靠在她的肩上，“我应该不是吧？” 司慧黎不过一抬眼，就看见手里握着奶茶的杨后骏和什么也没拿的曲潍。 “司慧黎？贾箐箐？你们俩在这儿干嘛呢？”杨后骏边说边拿出手机，“你们先别动，让我拍一张。朗朗乾坤，橘势大好——啊。” 他刚打开拍照软件，一只手挡住了摄像头，按了关机键，屏幕一下子黑了。 黑色屏幕再次亮起时，相机画面是杨后骏边走路边自拍的脸。 “阿潍，你说我这脸，是不是瘦了。”杨后骏放下手机，喝了一口奶茶。 曲潍刚要回答，杨后骏“嘘”了一声：“算了，别说了。不管你说真话还是假话，我都会当你在骗我的。” 曲潍：“那你还是挺了解你自己的。” 曲潍看了眼手机时间，提醒道：“你再走慢点就真的赶不上了，还有十分钟就下课了。” 杨后骏听别人说弓箭社蛮好玩的，直言要去看看，拉着曲潍就来了。 “你当我不想快点吗？”杨后骏不满地回答道，“这已经是我最高行驶速度了，再快我可就走不动了。” 曲潍无奈应答：“好好好。” 为了快点到弓箭社，他们绕了近路，直接走的小路。 这条小路旁边就是围栏，能从枝繁叶茂的间隙看到外面行骋的车辆，时不时传来电瓶车的暗哑笛声。 今日风光正好，阳光也算明媚，围栏外的行人与此时的他们相背而行。 “要是轮不到，那我就看看呗，反正我就图个热闹。”杨后骏心态很好，他本来就是来玩的，加不加入又有什么意义呢。 “而且说不定会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我擦。” 杨后骏停下脚步，双眼瞪大。 当他们走出小路的时候，看到的不是来往人群，而是两个抱在一起的人。 而且还是熟人。 “司慧黎？贾箐箐？你们俩在这儿干嘛呢？”杨后骏喊完名字，想起这么个大好场景得留纪念，又赶紧拿出手机，“你们先别动，让我拍一张。朗朗乾坤，橘势大好——啊。” 他刚喊完，手机镜头被曲潍伸出来的手挡住了。 曲潍斜睨杨后骏，顺势摁下关机键，他悠悠道：“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好好好，我不拍。”杨后骏明白他的意思，悻悻地收起手机。 司慧黎与贾箐箐对他们俩的到来一点也不惊讶，司慧黎松开手，蹲在花坛前面说：“原来是骏哥和曲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