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守寡失败以后》 1. 第一章 《当守寡失败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水。” 容瑾虚弱地喊着。 没过多久,有人扶起了他,把几乎凉透的水送到他嘴边。 管不了热的冷的,容瑾大口喝了起来,把一大碗水喝光了他才终于有了力气睁开眼睛。 入眼的是个年近三十岁的男人,五官分开来长得都不错,但组合在一起却有种说不出去的丑,容瑾楞楞地看着男人一张一合的嘴巴,混沌的脑袋反应过来了,为什么会觉得眼前的男人眼熟,是因为他的脸上有自己的影子。 “二郎,别怪哥哥狠心,实在是家里面日子过不下去了,只能够收了林家的钱让你入赘。” 男人说到难过的地方,抹起了眼泪,“以前爹娘在的时候家里面供你读书已经很不容易,爹娘没了,哥哥没本事,没办法让你继续读书也没办法养好你的身体,这能够怪哥哥吗,只能够怪你生在了咱这种穷苦人家。” 容瑾张张嘴,疼得欲裂的脑袋让他喘不过来气。 但守在床边的男人兀自嘚吧嘚吧哭诉着自己的不容易,他劝容瑾,“虽然你入赘了林家,但林家厚道,不会亏待了你,你就不要寻死觅活、不吃不喝了,这传出去岂不是说林家刻薄。林家门户大,不能够担这种名声。” 容瑾喘着粗气,静静地消化着脑子里的信息。 消化完之后,他不由地苦笑,自己开夜路去收老乡家养的猪,不过是避让了一条蹿出来的大黄狗,怎么就车毁人亡穿越了啊。 穿就穿吧,穿成了刚刚入赘到林家的病秧子。 原主爹妈一心想要让小儿子出人头地,起早贪黑磨豆腐送儿子读书,长年累月熬下来把身子骨熬坏了,老两口五年前走了,原主性子执拗,认为是自己拖累了父母自此一蹶不振,人郁郁寡欢,身体也跟着垮掉,成了远近闻名的药罐子。 前不久,开酒楼的林家找到了家中,想要原主入赘,原主哥哥不问缘由直接答应,“狮子大开口”要了五十两就把病秧子弟弟打包到了林家。 原主想不开啊,到了林家之后就闹绝食,奄奄一息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着如果自己是个心胸开阔、头脑聪慧的人是不是命运就不同了。 随后就换了同名同姓的容瑾过来。 容瑾忍着耳边嗡嗡嗡跟苍蝇叫唤一样的声音,“哥,你不用劝了。” 容大郎眉头皱了起来,“二郎,你怎么就不为家里想想,家里快要揭不开锅了啊。林家说的,你要是死了,我要把钱还过去。” 容瑾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容大郎吓得要死,连忙扶着他给他顺胸口。 “噗。” 容瑾喷出一口血,喷了容大郎一脸。 吐出来后闷闷的胸口终于松开了,他松了一口气,“哥,你少说两句,吵死我了。你放心,我不会再寻死,会好好地在林家做个入赘夫郎。” 容瑾也发现了,自己穿的这个世界有点不一样,那就是普通男女两个性别外多了个哥儿。 哥儿拥有男人的身子、女人的内在,胸口上有胎里带出的孕痣,但到底不是真女人,有孕艰难不说、生产更是九死一生。 林家是经营酒楼的,生意红红火火,林掌柜就一个哥儿,视为掌上明珠。可半个月前,林掌柜出门见客,拉车的马突然惊怒开始狂奔,车厢被甩了出去。等那处种田的农人到地里的时候才发现倒在沟渠里奄奄一息的林掌柜。 林掌柜被送回了家,未能多叮嘱哥儿就带着浓浓的遗憾离世。 林家毕竟家大业大的,林掌柜走了后家业全都落到了林小哥儿的身上,犹如小儿抱玉,谁娶了林小哥儿谁就相当于一夜暴富,被无数人惦记。 林小哥儿也是个狠人,他为了打消那些恶鬼亲戚的贪念,直接花钱买了个病秧子当赘婿,赶着热孝完婚。 因在孝中,一切仪式精简到几乎没有,原主是被一顶软轿抬进的林家,进了林家后就一直卧床不起,食水不进。 林家不想落下苛待赘婿的名声,就请了原主的哥哥进府劝说原主。 林家要的是赘婿可以死,但最好病死不是饿死。 一脸血的容大郎嘴角哆嗦,他怔怔地看着嘴角流着血道子的弟弟,颤抖着嘴唇说:“二郎啊,你想通了?” 舒服多了的容瑾说,“是啊,想通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啊……” 喷出一口血的容瑾脸上亦带着血,因为绝食脸上那点肉刮个干净,凹陷的眼眶里黑洞洞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容大郎,“给家里挣点钱,嘿嘿。” 容大郎吓得扔开弟弟,他一个没坐稳,重重地跌在了脚踏上。 容瑾,“……” 这么禁不住吓,怎么做出亏心事的? 他挣扎着坐起来,垂着视线看容大郎,“哪有娘家人待这么久的,哥哥不用顾着家里面的豆腐摊子?” 容大郎干干地笑了两声,他埋着头一点也不敢看容瑾,“时间不早了,我回去,这就回去,你好好养身体,不要瞎想八想的啊。” “知道了。” 容大郎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脚步匆匆地往外走,走到门口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后,当场吓得瞪大了眼睛。 目送哥哥出门的容瑾勾起嘴角朝着容大郎挥挥手。 容大郎倒吸一口气凉气,头也不回地跑了。 守在门口的小厮迭声喊着,“舅老爷,舅老爷,给你准备的东西还没拿啊。” 林掌柜刚刚入土,林家上下布满缟素,容大郎一路走一路看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就算是给他九条命都不敢在这儿多待,东西那是更加不敢要了。 小厮转身进了屋子,嘀咕地说,“奇了怪了,来一趟恨不得刮走地皮的人竟然连东西都不拿就跑了。” 他看到床边有血,忙跑过去,“郎君,郎君?” 不会死了吧?! 容瑾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痛苦地说:“饿。” 真饿,快饿死了,烧心挠肝的饿啊。 这身体五天没吃没喝,把自己熬死了,现在换了芯子,感觉要是不来点续命要接着饿死了。 冬子吓了一跳,不过没容大郎那种做贼心虚,他说:“郎君,我给你弄点吃的去。” 容瑾气若游丝地说:“快。” “哎哎哎,马上就来。” 冬子去端粥。 因为容瑾闹绝食,威逼利诱都不肯吃,林家没法子就弄了个炉子放在厢房,上面煨着粥,容瑾什么时候想吃了就随时都有。 冬子端来了粥,坐到床边扶起容瑾喝粥。 入口温度刚刚好,容瑾感动,开始小口小口喝了起来,身体上有了点力气就自己抱着碗开始大口大口地喝。 “郎君你慢点,别着急,炉子上还有。” 冬子看起来十三四,还是个不会隐藏情绪的少年人,被管家分来照顾入赘的郎君,他一开始还挺高兴,毕竟从厨房里的烧火小子变成了行走内宅的小厮,身为家生子,这就是一步登天啊,说出去都体面。 但郎君绝食,他的好日子就成了沸水油锅了,没一刻不焦心的。 还被管家三天两头的骂,冬子又难过又烦躁,一会儿狠狠地想着郎君死了算了,一会儿又求着郎君好歹吃一口。 现在看郎君似乎是想通了,冬子那叫一个高兴啊,少年人敦实的身体里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等郎君终于吃完了,他腾地就把郎君抱了起来安置在窗边长塌上,用一张被子把郎君裹着。 “郎君,你好生在这儿坐着,我给你打水洗洗脸,我再把床收拾好。” 容瑾,“……” 裹着被子的时候他脑子还是懵的,他竟然被个小学生抱起来了?! 冬子手脚勤快,很快就打了水来给容瑾搽脸,但他毕竟不是接受内务培训的,以前烧火更是养出了一身力气,给容瑾擦脸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脸皮被刮掉一层,火辣辣疼。 容瑾顶着红彤彤的脸皮,裹着被子看冬子干活,感叹现代当小皇帝的年纪的冬子手脚真是利落啊,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上下被子给换了,顺带擦了脚踏、拖了地。 “冬子,多大了?” 提着水的冬子说:“十一。” 容瑾,“竟然比我想的还要小点,我以为你十三四了。” 冬子咧嘴憨憨地笑着,“就因为我个子高、力气大、看着大,才被管家挑中来照顾郎君的。郎君,可还要水啊?” “要!” 这下冬子更高兴了,多好的郎君啊,以前怎么就想不开呢。 这身子骨毕竟虚得很,稍微折腾就出了一身虚汗,容瑾一开始是拒绝再被冬子抱回床上的,但身体实在是撑不住,只能够忍着成年人被公主抱的羞耻再次享受了一把腾空。回到床上,他脑袋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了半下午,错过了午饭,上午喝的那锅粥也早就消耗得一干二净。 冬子真的是一直守着郎君,见他醒了就忙过来扶他坐起,在他身后塞了个大靠枕。 被人这么用心地伺候,容瑾都不好意思一直病着。 没想到冬子转身出去,回来时手上端着汤药,“郎君,你睡着的时候管家请了大夫来给你把脉,大夫说了你是什么郁郁在心、胸什么难解,主要是心病,其它没大病,要你想开点,多吃吃多喝喝,就会好的。” 容瑾点头,原主就是郁郁寡欢、终日闷闷不乐,精神气被掏空了。 “大夫开的药,我一直温在炉子上,我扶你喝。” “我身上有点力气了,我自己来。” 容瑾伸出手后,他看到自己露出来的腕子细得吓人,关节都因为消瘦怪异地膨大,如果照镜子估计和骨头架子差不多。 汤药入口,温度也是刚好合适的,他仰头一口喝干,来不及咽下的药顺着嘴角往下滑落。 拿来手巾的冬子感叹,“郎君,你看着真好看。” “我这么瘦,还好看啊?”容瑾逗着小孩。 冬子肯定地点头,“对啊,也好看,不过养出点肉就更好了。诶诶诶,公子你干嘛,你还虚着不能够下床啊。” “不能躺着了,再躺我更加没力气了。” 容璟坐在床边,他有种力量正慢慢充盈身体的感觉,这身体底子其实挺好的,不然一个病秧子熬不了五天水米不进,早就嗝屁了。 “而且我饿了,我想弄点吃的。” 冬子不赞成地鼓着脸颊,“我可以给郎君端粥。” “我不要喝粥,本来嘴巴里就淡,再喝粥嘴巴里要淡出鸟了。” 冬天挠头,“那咋办?” “扶我去厨房,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冬子毕竟是个小孩子,经不住容瑾的忽悠,两三句就带跑偏了。他给容瑾拿了衣服,本来合身的衣服现在穿起来空落落的,容瑾只能够扎紧了裤腰带,不然动两下就要掉□□了。 在冬子的搀扶下,他试着慢慢走,容瑾很肯定,他的确在康复,大概这就是穿越大神给的恩赐,让他在短时间内恢复康健,而不是缠绵病榻做个药罐子。 那个苦药汤子,是真特么难喝。 “大厨房远着呢,郎君我扶你去小厨房。” “成。” 林家一片清素,骤然没了当家人,整个家就和被抽调了精神气一样,空荡荡的。五月明明是开花的季节,种在院墙边的茶花已经颓靡,可正当季的月季竟然也跟着蔫哒哒的,真是物似主人型啊。 容瑾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湛蓝的天,流云丝丝缕缕。 他在阳光下微微眯起了眼睛,感受着纯天然的没有尾气的空气,含氧量是真的高,他真的穿越了啊。 “你家公子在家吗?” 容瑾问。 冬子摇头, 2. 第二章 《当守寡失败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大病初愈,身子骨终究还虚,急急跑两步容瑾就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胸膛上下起伏,恨不得心肝脾肺肾都搅成一团。 追上来的冬子给容瑾又是拍胸口又是拍背,“郎君别急,少爷回来了你哪能见不到的,我等等就去找少爷身边的春夏哥,托他给少爷递个话。” 容瑾捂着心口呼哧呼哧喘息,他说话夹带着气音,“咳咳,好,好的。” 待要走回厨房,从月洞门外走进来个十四五岁的小哥儿,身板秀气,长相也秀气,说话客客气气的,“郎君。” “春夏哥。”冬子眼前一亮,“郎君,这就是少爷身边的贴身侍从春夏,春夏哥,我家郎君能起了,还吃了一大碗面。” 容瑾微笑,努力把自己的胳臂从冬子的手上抽出来,小子你别太激动,你手劲儿太大了! 春夏见容瑾面带笑容,整个人是由内而外地舒朗了不少,提着的心又是高兴又是纠结,情绪带到脸上笑容跟着变得干巴。 “春夏哥,郎君想见少爷咧。”冬子快言快语。 春夏暗地里叹了口气,他说:“少爷知道郎君身体好了不少,让小的来就是叮嘱郎君好好养着,不用急着见面。少爷还说,以后是一家人,什么时候见都可以的,不用急于一时。郎君好好修养。” 容瑾脸上的笑容大了不少,要不是情况不对他都要哈哈哈了,小春夏脸上的表情别提多纠结了,看他能够直挺挺站着,一方面挺高兴,赘婿进门几天没把他养死了,林家名声无碍;另一方面,找个病秧子入赘就是盼着他早点死…… “烦劳春夏小哥和少爷带个好,我今天就不去烦劳他了。” 春夏走时又看了一眼站在院中的男子。 容秀才少年得志,初次下场就得了秀才功名,不是那四五十岁还在当童生的能比的,可谓是颇有才名、未来可期。 但容秀才清高自傲、目下无尘,考中秀才后竟然辱骂了府台大人,得罪了现管当然吃不到啥好果子,被府学排挤那是轻的,春夏听少爷的意思,他们这位郎君想要继续科考连个保举的人都没有。 传闻中容秀才气量狭小,心高气傲却命比纸薄,爱钻牛角尖,不是个长寿之相……事实也的确如此,一过门就闹绝食,生生要把自己饿死。 可,春夏再次看向郎君。 心头浮现上疑惑,明明郎君看起来是个挺开朗明净的人啊,虽然清瘦,但长身玉立、温雅可亲,要是、要是这样,和少爷在一起也未尝不是好事儿。 触及到容瑾看过来的视线,春夏连忙转头,可是心里面又不服气,他怕赘婿做什么,于是又看了过去,可惜郎君视线已经移走,和冬子转身去厨房了。 回到厨房,面已经有点坨,但不妨碍吃。 这可是细粮,搁古代是最金贵吃食了。 容瑾吃了一大碗面,在冬子搀扶下溜达回去,刚好消食,倒头就能够睡觉。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睡觉最能够补充能量,一觉醒来便是第二天的日上三竿。 容瑾伸了个懒腰,明显感觉身体比昨日好了不少。 “冬子。” “来了郎君,我给你端了水,你洗漱呀。” 趿拉着拖鞋的容瑾站在面盆前,他披着的内衫敞开露出了单薄的胸膛和瘦得凹陷的肚子,下半身穿着一条亵裤,肥肥大大,下面是两条麻杆一条的腿。 对此,容瑾自己很不满意,但饭不是一顿吃完的,肉不是一天长出来的。 需要时间。 冬子说,“郎君啊,你瞧着比昨天好了不是一星半点,看着更俊朗了。” 容瑾哈哈笑着,心想他这个小厮怕不是个容吹了,他不管圆扁都是好的。 “郎君啊,早晨喝粥吗?” 刷着牙的容瑾点头,他拿着的牙刷很是精巧,完全不亚于现代的工艺,沾的是洁牙粉,有淡淡的薄荷香。 刷了牙,漱了口,再把自己穿利落了,容瑾就着小菜喝了一大碗粥。 这也是细粮,搁寻常庶民之家吃不到的好东西,也就是林家家大业大,能够养得起病人。 容瑾感慨之余,就有点坐不住,又带着冬子去了厨房。 小厨房的人比昨儿个见到的多,容瑾还看到刘妈妈在处理一只鸡。 刘妈妈说:“郎君,少爷说让你进点荤食养身体,问你愿不愿意吃?” 容瑾刚要说不是在孝中吗,脑子里就翻出了相应的知识。 还好没问出来,不然读书人的人设要崩了。 按照守孝的仪制,亲生子女服的是斩衰,孝期三年;赘婿从妻,服齐衰,一年。但这种丧仪达官贵人或者有意做官的读书人家会服从,麻衣丧服、哀恸三年,老百姓日子不过喽,对于平头百姓来说,林少爷孝期一年,身为赘婿的容瑾孝期三个月便可。 如果容瑾是原主,有意官场,以他教条板正的性格,这只鸡绝对不碰,林少爷把鸡放到他跟前,他更会心生恼怒,自己去生闷气。 现在的容瑾可不是,他看到鸡两只眼睛就差冒绿光了。 “愿意愿意,多大的小公鸡?” 愿意那就好。 刘妈妈高兴得眉眼都扬起了,“不大,半年都不到,正嫩着呢,炖汤给郎君喝。” “好好好。” 容瑾搓搓手,看着刘妈妈把洗净的整鸡放铁锅里炖…… “等等。”容瑾大喊。 刘妈妈吓了一跳,“咋啦咋啦?” “刘妈妈,你放开那只鸡。” 刘妈妈,“……” “取个砂锅来,再拿个小炉子。” 容瑾撸袖子,这文人雅士居家穿的道袍实在是太麻烦了,宽袖薄带是为风雅,但走路的时他觉得自己时时刻刻要捞袖子,干活更是不便。 刘妈妈见他忙忙叨叨和袖子过不去,瞧着没了文化人高居云端的清雅,毛毛躁躁的一下子没了距离感,“郎君别忙了,你说,我来做。” 容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松开袖子,抱着双手说:“刘妈妈你用滚水浇淋鸡皮一遍,然后再放进砂锅里,砂锅里放姜三片即可。” “不需要放葱吗?”刘妈妈询问。 “不需要,这只鸡新鲜,放了葱反而添了杂味,汤味不美。” 刘妈妈若有所思,她说:“老爷以前好像也这么跟我说过。” 她叹了口气,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人说没就没了。 刘妈妈收拾了心情,开始按照容瑾说的做,等鸡下锅了,容瑾就搬了一张小凳子坐在炉子旁边,他反正没什么事情,还不如守着这口锅,时不时看一眼炉子里的火,需要添碳了就添一个,又惬意又打发时间。 厨房里其他人暗暗打量着这位赘婿,听刘妈妈说是一回事儿,亲眼看到是另外一回事儿。 当真是和传闻的不大一样。 读书人不都拽那个“君子远庖厨”,表姑少爷就是,自从老爷故去,时不时来家中骚扰少爷,见少爷进了厨房,就嘀咕了这么一句之后站在外面等,怕油烟伤了他自己的风雅。 家里穷得表面光,恨不得外面绸子、里面补丁这样过日子了,还搬出那副样子,看了真真恶心。 “表姑奶奶天天来找咱们家奶奶,想结亲。” “表姑少爷不也是嘛,跑过来献殷勤。” “少爷都要烦死了,每次都说不在家,但表姑少爷就和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知道少爷成亲了,他才不来的。” “哈哈哈了,说什么呢,表姑少爷是苍蝇,那咱林府、咱少爷是什么。” “嘿,我打嘴打嘴,总之表姑少爷不是个好的,老爷在的时候他们看起来不错,老爷一走当真是什么面孔都摆出来了。” 厨房是消息集散地,容瑾态度亲和,始终笑模样、没什么架子,拉着刘妈妈开始聊天后就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来,说着东家长、西家短,拉拉杂杂的消息灌了一耳朵,容瑾对林府的了解也更加多。 一句话概括林家,祖上阔过,家道中落,到林老爷这儿又起来了,但就起来了他这么一支独苗苗,族里面依旧穷。 林老爷在的时候尚能压制住族里那些贪婪的家伙,等林老爷一走,魑魅魍魉都跑出来了。 一开始打着给林老爷治丧的名头,要入主林家,被林少爷的舅家给赶了出去。 后来说林老爷这一支不能无后,要让林太太从族里面过继一个孩子。 “算盘珠子都快蹦我脸上了。”说话的管事妈妈歪歪嘴,一脸嫌弃地说:“挑出送来的孩子,不是族长的孙子就是族长他弟的孙子,他们那一支想要霸占家产的心已经写在脸上了。” “后来呢,送来的孩子还在?”容瑾追问。 “怎么可能,咱少爷可不是那等任人拿捏的小哥儿,他们大人前脚刚走,后脚就用马车把孩子全送回去了,哈哈,听拉车的说他们到乡下的时候,那些大人还没到家呢。” “咱少爷是有主见,但架不住是个哥儿,要是男子,怎么会出这么多乱子。” “找人入赘一样,要是赘婿死了,哥儿当了寡夫名正言顺地顶门立户……” 说话的妈妈立刻闭上了嘴巴,讪讪地笑笑。 赘婿·容瑾笑了笑,抓起一把炒胡豆跟大家一起卡蹦卡蹦吃豆子。 炒豆子里面约莫放了一点大料、香叶等辛香料,豆子虽然干,但越嚼越香,越吃越上头,这就是大齐的瓜子啊,不知道向日葵传进国内了吗? “妈妈说的没什么错处,未婚哥儿和女子一样想要掌家实在是太难了。”容瑾安抚地朝着那位妈妈笑笑,随后唏嘘地说。 那位妈妈是园子里负责洒扫的,闻言立刻找到了知音,觉得入赘的这个书生是个敞亮人,和他那个哥哥完全不一样,那个哥哥来一趟走到时候园子里开的好的花都要摘一朵走。 “郎君莫怪,我是个粗人,说话糙了点直了点。”张妈妈说。 容瑾笑着摇头,完全不怪,他更欣赏林家的小哥儿,有胆量有魄力走这条艰难之路,很不容易的。 “郎君看着身体大好,那请一定要继续好下去。”张妈妈走出来对着容瑾福身行礼,“老爷不在,太太忧心太过一直病着,哥儿既要操办丧事,又要照顾家中,还要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已经非常劳心了。请郎君日后好好待咱家哥儿,寡夫这条路太难走了,我们都盼着哥儿能够夫妻和睦,有个人能够帮到哥儿。” 刘妈妈和其他几个妈妈看了看彼此,也跟着朝容瑾行礼。 她们都是林家的老家人了,有跟着林太太来的陪嫁,有林老爷起家后买来的,无论是谁都绑在了林家这条大船上。她们是看着哥儿出生,看着哥儿长大的,也盼着哥儿日后能够好好的,就如张妈妈说的,寡夫这条路太难走,她们更盼着哥儿能够找个体己人,一路和和美美走下去。 换容瑾麻爪了,他连忙把这些妈妈扶起来。 “各位妈妈,我容瑾保证,只要我在一天,就好好待少爷一天,绝无虚言。” 几位妈妈满意地笑了。 容瑾虚虚地叹口气,真是姜还是老的辣,他以为自己东拉西扯打探林府消息,未尝不是这些妈妈故意透出来的口风让他知道。 现在把他架起来,真是不答应都不成。 容瑾看着炉火笑了起来,不管这些人私心里是什么,但大面上就是为了林少爷好,有这样的下人,未尝不是林家之幸吧。 鸡是临近中午炖的,午饭肯定吃不上,就随便在大厨房吃了一口。 送去主院的饭菜几乎没动又给端了回来,刘妈妈忧心忡忡,“太太又是只吃了几口,唉,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呀。” 这就不是容瑾能够插话的了。 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林太太骤然失去丈夫,整个人都垮了,只有她自己想明白才行。 鸡汤炖了半下午,香味从小厨房往外飘,勾得人肚子里馋虫叫唤。 待在厨房里,味道就更加浓郁了,冬子跟小狗一样蹲在容瑾身边不挪窝,眼巴巴地看着锅子,“好香啊,郎君你真会做。” 容瑾可不敢居功,“哪能是我的功劳,是这只鸡新鲜,是刘妈妈处理得好。” 他嗅着空气中馥郁的鸡汤香气,真的好久没有闻到这么好的鸡汤味了。 现代市面上能够见到的大多数长得快、肉量多的白羽鸡,四十多天就可以出栏了,老品种的家养鸡这个时候还叫做童子鸡呢。 速成鸡无论是味道还是肉感,都下降了不少,没办法满足容瑾自己和餐厅里老饕客们的舌头,他采买的是竹林走地鸡、山里跑山鸡……一只长成的鸡两三百,味道和速成鸡比是好了不少,但不知道为何就是少了股幼时味道,始终是容瑾心中的缺憾。 现在他知道了,变的不是鸡的味道,是心境啊。 要不是身体虚、肠胃弱,鸡汤上面那层晶莹透亮的黄色油脂,容瑾一定不会撇掉! 喝了一口鸡汤,容瑾满足地微闭上眼睛。 “舒服啊。” 煮好后的鸡汤撒上细盐,就是如此美味~ 啃着鸡腿的冬子不住点头,“好吃好吃。” 在厨房的,多少都分到了鸡汤和鸡肉,要不是情况不对,真的是每个人都要喜笑颜开了。 吃饱喝足,容瑾再次溜溜达达从厨房走回他所在的菡萏院。 “冬子,我觉得自己好了不少。” 洗漱完后躺在床上,容瑾说。 冬子睡在脚踏上守夜,“是的呀,郎君,晚上回来你都没怎么让我扶,差不多是自己走回来的,好不少了。” “就是走回来出了一身虚汗,还是要养养。” “肯定的啦,郎君,毕竟小病一场。” 容瑾翻了个身,够着脑袋看了一眼躺在脚踏上的冬子。 睡的这张床是他在博物馆里才见过的千工床,一个床就相当于一个小房间,脚踏也大,冬子铺了床被子又盖了一床,五月的天气不会太冷,更大的千工床里头是床,外面还有专为值夜的丫头准备的小卧榻。 让这么大的孩子睡地上值夜,作为现代人的容瑾做不出来,几次开口让冬子回去睡,他不需要人守着睡觉,但拗不过冬子,冬子说了,等郎君大好了他就不值夜了,现在可不大放心郎君一个人睡,晚上要吃的喝的尽管开口。 容瑾躺了回去,不一会儿旁边就传来了冬子小小的鼾声。 年轻的身体就是好,沾枕头就睡。 他脑子里思绪多多,一会儿想着穿越了,以后日子咋过;一会儿又想着林家少爷,想怎么和他开口。 想着想着,容瑾也睡着了。 ··· 一身素淡的林未从母亲院子里出来,站在月洞门外,两侧修剪得宜的月季花在风中摇曳生姿,碗口大的花被灯笼里晕黄的光照着依旧不减明艳。 大概是心境不同,以前他觉得树好看、花好看、院子好看、夜色也是美极了,而现在,林未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母亲吃不下饭,他忧心;得味楼重开三天,生意萧条,他忧心……太多的事情压在这个十七岁小哥儿的肩头,失去父亲的悲伤好像就那么茫茫然然过去了。 看到院中梧桐树下的秋千,林未愣了好久。 “少爷。”春夏小声地喊着。 林未应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他擦了擦眼泪,走到了秋千旁边扶着上面的绳索,耳边似传来了父亲殷殷暖语。 “爹爹的小哥儿长大了,爹都推不动你了。” “怎么办啊,爹的小猪竟然要嫁人的年纪了,爹真是舍不得。” “爹会给小猪找个天底下最好的男儿,让他疼你爱你,他要是对你不好,爹就打断他的 3. 第三章 《当守寡失败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郎君,那个堂哥我知道,没脸没皮的破落户,老爷刚走他们家就冒头要住进来,说是太太寡妇带哥儿不安全,他不放心要进来陪着一起住。” 冬子呸了一声,恨不得直接啐那个堂哥脸上。 “后来喊过继喊得最凶的也是他,他们家那个儿子七八岁了还挂着大长鼻涕呢,竟然好意思说聪明,是神童,已经识得几个字,再过几年就可以帮着少爷掌家管账。” 容瑾扶着墙走得不快,背上出了一层虚汗。 “不知道这次来干嘛?可以直接不让他们进门啊,眼不见心不烦的。” “所以才说是没脸没皮的破落户,不让他们进,他们在门外又哭又闹的,恨不得解了裤腰带吊死在咱家门口。” 容瑾抽抽嘴角,当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走到前院,还未到花厅,容瑾就听到个干净温和的声音口齿清楚、不卑不亢地说:“族爷爷,我家夫郎虽然身子不好,但有秀才功名,是个妥妥帖帖的读书人,容不得你们言语欺辱,一口一个病秧子、早死鬼,我听不得。” “他活着,是我的入赘夫郎。他死了,我就给他守寡。” “林家的家业不能后继无人!”老头提高了声音,就和被掐着脖子的公鸡似的。 “族爷爷,今天我的话就撂这儿了,你们再来我家,我就断了供应族中族学的费用,收回五十亩祭田。” 容瑾竖起手指在嘴边,示意冬子别出声。 “你敢!” “族爷爷,今天我尊敬你为长辈喊你一声爷爷,我不仅敢,我还已经做了,从下半年起给族学的费用减半,有里正、族中三位长辈做见证,这是契书。” 林未从管家手上拿过一张纸在族长和隔房堂哥面前虚晃了一下。 “你们再来,我就还减半。” 族长和一个黑脸的庄稼汉子脸色变得很难看。 “一个哥儿,一个哥儿,真是翻了天了,要不是当年给你爹那块饼,你爹早死了,哪里来的你,啊!” 老头气得哆嗦,枯枝似的手指头指着林未的鼻子。 “你不孝不悌,都是你爹没教好,祖坟那块好地方他不配!” “威胁我?”林未嘲讽地轻笑,“祖坟都是我家花钱打理的,我停了出资,你猜老祖宗会不会半夜爬起来趴你床边问你好。族爷爷,你年纪大了,应该好好养身子,族里面的事情又多又杂,不能让你受累了。” 意思很明显,他有钱,他要让族里面换族长。 一块准备喂狗的馊饼喊了二三十年了,够了。 他爹抹不开情面,还念着族里面一些人的好,这么多年一直接济,那是爹亲缘重,可他不是! “目无尊长啊,真是狗东西,我要去衙门告你不孝。”老头色厉内荏地喊着。 林未轻笑,“族爷爷,我爹一直教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天我就报恩,林叔,把东西给族爷爷抬上来。一块馊饼劳您惦记二十多年,是我们不应该,我今天一百倍报答你。” 两个小厮端来了一箩筐的饼子,又重又沉。 林家做事终究没有做绝,不然直接把饼子给塞他们嘴里现吃下去才得劲。 听得容瑾两只眼睛睁大,觉得太特么痛快了,难怪能做出找个病秧子夫郎入赘的事儿。 他扶着月洞门走了进去,眼中划过茫然,怎么就一个干吧老头、一个矮黑的庄稼汉子和一个五大三粗但明显把好衣服穿出来的年轻男人,他们被一群小厮围着。 院子里就是不见刚才还在说话的林少爷。 “少爷呢?”容瑾问。 容瑾发出声音,站在院中的众人才发现门口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