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夸夸小夫郎》 1、第 1 章 桑定村。 天渐渐破晓,俞安轻声推门而出,手里抬着一盆脏衣服仰头瞟了眼天空,如同玫瑰绽放的朝晖映入眼帘,那样明媚朝气的云彩,他没敢多看,习惯性的低下头朝着远方走去。 “哎,你们瞧,那就是老应家娶的儿媳妇。”一个三十多岁干瘦的妇人朝正在小河边捣衣的俞安努了努嘴,悄声和另外两个妇人嚼舌。 “就是这个呀,看着倒是个可怜见儿的。” “哟,这话可不兴说,小心倒大霉。” “怎么说?” 田婶凑近两人但说话声却不减半分,“那个呀,克亲!” 另外两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田婶见达到意料中的效果,说起话来更加肆无忌惮,“我听说,他的双亲都是被他克死的!他阿爹肚子里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呢!” 听完这话,三人哎呦的一声,默契地连后退了几步,生怕沾上晦气。 “这样的人,老应家敢要啊?” “哼,你以为老应家那个儿子是个好的?把你家闺女嫁到应家你干啊?” “我才不会让我家闺女受这个罪。”妇人连连摇头。 三人就这么视若无睹的在俞安几步开外议论着他。 俞安咬着嘴唇一声不吭,把头低得更低,手上加快洗衣速度,想要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大清早的就在嚼舌根,也不怕下了地狱阎王爷绞了你们的舌头。”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俞安背后传来,“田婶儿,你家那点破事儿说出来我都嫌脏。” 田婶听完瞬间不乐了,撂下手上的衣服,跳起脚的就要开干,另外两人赶紧拉住田婶离开,这说话的人是村长家的哥儿周红珠,她们可惹不起。 周红珠满不在意的朝三人离去的方向撇了撇嘴,从腰间拿出一张绢帕,蹲在俞安旁边浸湿帕子说道:“你咋被骂了都不还口?” 俞安依旧没抬头,只是闷声道谢,动作利索地将洗净的衣物拧干放进盆里,起身匆匆地抬着木盆走了。 周红珠在俞安起身时看清他的相貌,一双杏眼含满水汽,眼尾带着潮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 周红珠望着俞安离去的背影自语:“长得真好看呀,可惜是个软蛋,白白让人欺负这么久。” “这冲喜两日了,有初怎的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俞安晾好衣物进到里屋就听见应财对着当地有名的王神婆说话,他小声的向应财打了声招呼“爹爹。”对方侧头看了眼他,颔首示意。 三人挤在一间二十平米的里屋内,加上床上躺着一个就有四个,屋子一下变得拥挤起来。 王婆子掰开应有初的眼皮观察了一小会,嘴里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手随后在应有初的头上舞动起来,估摸着一盏茶的功夫,王婆子语毕,右手很有仪式感的一掌拍在应有初的额头上。 “急不得,耐心等着便是,今日之内定是能醒的。”六十多岁但中气仍然很足的王神婆说。 应财紧紧地皱着眉头,床上躺着的是他和他亡妻唯一的儿子,怎么能不着急,说要娶妻冲喜,他就忙不迭的托人找未出阁的女子和哥儿,同村未出嫁的人都不愿意嫁给应有初,他只能去隔壁村提亲,几经周转,他才找到俞安。 虽然俞安背着克亲的名声,但他一眼瞧见俞安就知道他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于是就自作主张的替儿子娶俞安回来冲喜了。 可这能试的办法都试了,应有初还是昏迷不醒。 三人看望完昏迷不醒的人移步到堂屋,神婆又叮嘱应财一些无关紧要的注意事项。 “小俞,你去拿些银钱给王神婆。” 三日前俞安嫁过来当天晚上应财就把家里所有的银钱交给他管理,他惶恐推脱,但应财执意如此,他就勉为其难的接下。 他点头走进里屋,直径走到书桌前,打开一个木匣子,从里面拿出十文铜钱,思忖片刻,转头看向床上的男人,虽面色苍白,但俊俏的底子就在那儿,平添几分病弱之美。 又加了五文。 十五文够买一斤猪肉呢。 听见爹爹在堂屋喊他,俞安才回过神,拿着铜钱递给王婆子,王婆子收了钱自然眉开眼笑的,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才离去。 应财出门干活,留下俞安一人在家,想着今日应有初就能醒过来他是即期待又害怕,怀着忐忑的心情坐在织布机上,一梭一梭的打发光阴。 六月份的天,暑热难耐,俞安额头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怕汗水滴落在布上污了布匹,他织布时都小心翼翼的。 日头越来越大,应财也该从地里回来了,俞安停下手上的活起身进灶房开始生火做饭。 等应财回来,饭也刚刚做好。 如今正值农闲,地里没啥活,应财就去山里砍柴。 他放下两大挑的木柴,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应有初醒了没,俞安轻轻摇头,他方才进去看过一眼,应有初还在昏睡。 应财难掩失落,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性子,饭桌上安静如鸡,这顿饭吃得也是没滋没味。 饭后,俞安利索地收拾碗筷,应财开口:“你去给有初喂饭吧,我收拾就行。” 俞安应声“好”,乖巧地转身去灶房端蒸好的米糊,这两日应有初都是靠喝米糊维系生命的。 他进到里屋,快速搅动着手中半透明的米糊,舀一勺吹凉递到应有初的嘴边,见他嘴唇紧闭,放下碗,腾出一只手轻掐他的两颊,迫使嘴唇微启,将米糊喂进他嘴里,需等片刻,米糊才会流进他的食道里。 这么一勺一勺的喂完,半个时辰就过去了,俞安放下碗,用帕子仔细的替应有初擦了擦嘴角,呆呆的盯着他的脸出神。 浓黑的眉毛,立挺的鼻梁,面容清隽一看就是个翩翩书生郎。 这是他的男人。 俞安心中暗想,渐渐地脸上泛起薄红。 晌午太阳毒辣,这种天气去地里干活是会中暑气的,之前村里有人中了暑气晕在地里无人发现生生被晒死,至此,村里的人更不敢大中午的出门忙农活了。 应财饭后看了眼儿子就回自己屋里午睡,而俞安从灶房水缸里打出一盆水放在太阳下暴晒,待水晒到温热,他才端着水进里屋给应有初擦拭身子。 俞安在床边坐下,动作轻柔地给应有初擦完脸和手,接下来是身子,他轻轻地解开男人的衣襟露出细腻的胸膛。 应有初从小读书没做过什么重活,身子虽不如村里天天在地里刨食的汉子健壮,但也是有正常男子的体型,就是没啥腹肌。 手指隔着湿润的帕子上下擦动着,俞安感受着指尖带来的肌肤弹润触感,不知不觉中他的耳朵红快滴血般,心如擂鼓般震动,生怕此刻应有初突然醒来看到他“孟浪”的行为。 草草擦完,俞安看都不敢看一眼躺在床上的人迅速逃离现场。 外头一阵夏风这才吹走俞安面上的燥热,他平复狂跳的心脏后,拿起院子里的背篓出门采桑。 穿过几户人家,俞安走在狭窄的羊肠小道上,两侧是高大浓密的树木,一点也不热,反倒是树下生风,凉爽得很。 昨天俞安已经熟悉过这边,前面不远就有一片桑林,供养着家家户户的桑蚕。 桑林里除去蝉鸣外没别的声音,这里的村民大多都在饭后采摘桑叶,俞安为了避开村民果断选择中午最热的时间来采桑。 现在已经过了吃桑葚的月份,桑叶长得青绿宽大,随便一张就能遮住俞安的整张脸,不过他尽量摘嫩绿的桑叶给他养的蚕吃。 矮处的桑叶都不太好,俞安挑了颗好爬桑树简单的拢起衣袖手脚生疏地爬上去,刚采了几片桑叶就听到身后一阵细细簌簌地奔跑声并伴随着小孩子的嬉笑和狗吠声。 “哈哈哈,大黄,跑慢点。” 身穿褐色衣服的五岁小男孩看见树下放着的背篓,好奇的停下,往树上看去,是一个他没见过的陌生人,于是大声斥道:“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不许你偷我们村的桑叶,大黄,咬坏人!” 树下的狗果然狂吠起来,吓得俞安抱紧树干,连忙解释:“我是前天嫁过来的,不是小偷,快让你家狗停下来。” 大狗没得到主人的命令,不仅没停还试图跳上去咬俞安。 俞安脸色苍白的往高处攀爬,“好孩子,我是应家夫郎,没骗你,不信回去问问你家大人就知道了。” 二柱听后叫停狗子,仰头望着狼狈的俞安哈哈大笑,“哦,原来就是你呀,我娘说你晦气,果然大黄见了你都要咬你。” 他小眼睛一转,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往俞安身上砸,边砸边喊:“去晦气喽,去晦气喽!” 俞安用树干挡住头部,露出的身上被石头砸了好几下,二柱见俞安不骂人不说话,没一会儿便觉得无趣,一脚将俞安的背篓踹倒在地,践踏完里面的桑叶才心满意足的带着狗离开。 俞安坐在树上久久不敢下去,生怕那只大黄狗杀个回马枪。 等俞安回到家后,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应财早就午休结束在院子里做起木工,看到俞安背着满满一背篓的桑叶回来。 “小俞采完桑叶回来了?”应财停下手中的活,关心的又说,“怎么去了这么久?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出门找你去了。” 俞安回想方才的经历,不想让应财担心就说:“路上遇到小孩子,逗了一会儿。” “嗯,你进屋歇着吧,我来喂蚕。”应财将儿媳赶去屋里,自己提着背篓进了养蚕的侧房。 俞安坐在长条凳子上,刚才还委屈到不行,现下又被应财的举动暖心到。 至少公公对他是极好的。 日落西沉,这一天算是过去了,可应有初迟迟不见醒来,站在他床头的两人气氛明显沉重低落。 “小俞,夜里记得仔细点有初,要是醒过来了,一定要喊我。” “知道了,爹。” 应财不舍的看一眼儿子,长叹一口气走向自己屋里。 俞安小心翼翼地爬到床里侧,挨着应有初躺下,夜里为他特意留了盏灯不敢熄灭,他一双大眼紧紧地盯着应有初不敢睡觉。 他怕睡死了错过应有初醒来。 长夜里,红烛时不时的发出轻微的爆破声,烛泪静静流淌在桌面上。 应有初熬夜写完研究生毕业论文,还没来得及爬到床上休息,伏着桌子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好长,好长。 他像是坠入漩涡中,身体跟着旋转不停,不知过了多久,眩晕感好不容易没了,脑袋却突然像针扎一样疼。 应有初缓缓睁开双眼,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昏暗的烛光下,和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对上。 “相…相公…” 一声怯懦的声音传进大脑,应有初瞳孔地震。 你谁?! 2、第 2 章 应有初有个爱看网文的室友,某天,那个室友兴奋地告诉他看到一篇小说里有个和他同名同姓的人物。 他正逢老教授的课冗长又无聊,就让室友发过来瞧瞧。 书中的主角是个皇帝,登基不久但是管不住一颗想要旅游的心,时常打着微服私访的名义带着几行人就四处玩乐。 和他同名同姓的人三十多岁中举,做了个地方官,仗着天高皇帝远就作威作福,贪污受贿,强抢民女,草芥人命,简直无恶不作。 谁曾想,皇帝微服私访到他的地界,他还在天子眼皮下蹦跶,结果可想而知,他被满门抄斩以平民怨。 他懂了,这个反派出现的目的就是给皇帝的民声威望加一的。 那天下课后,应有初一本书敲在室友的头上骂道:“你才是大贪官。” 室友嬉皮笑脸:“以我多年看文的经验告诉你,建议你全文背诵,当心你真的穿书。” 应有初记得当时还骂他有病,现在想来真是后悔,怎么没听室友的话全文背诵呢? 书中这个朝代叫大越朝,一个架空的朝代,这个世界拥有三种性别,除了男女这两种,还有一种是哥儿,具有男性特征却能怀孕生子。 但哥儿的社会地位比女性的低一等,仅仅是因为哥儿不易怀孕,不好生养,所以哥儿一般嫁给没钱的百姓当夫郎或者给有钱人当小妾。 对此,应有初表示嗤之以鼻,他最讨厌性别歧视了。 如今,应有初穿到大越已经三天了,他逐渐接受自己穿书这个事实,无比庆幸自己穿过来得早,原身才十八岁,还没当上贪官,一切都来得及。 原身年幼失母,父亲是村里有名的木匠,凭着一身好手艺赚了不少银钱,才有资本供年幼的原主上学读书,十二岁那年考试上童生,一时名声大噪。 而他听到的夸赞多了,自然也觉得自己是封侯拜相之才,平时对村里的人更是多有讽刺,认为和这些泥腿子生活在一起不符他以后高贵的身份,后来这不满延申到对自己父母身上,觉得是他们没有给他一个世家出身。 然而原身以为自己是天降紫微星,之后读书逐渐松懈下来,这就导致他考了六年都没考上秀才,学堂的夫子拿他做反面教材,用“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来警惕学生。 偏生这句话被村里上学启蒙的小孩传到村里,还给大人绘声绘色的描述夫子这句话的意思,原身觉得丢了颜面,竟设计想要陷害这个小孩子。 不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搭进去了,原身是想推这孩子落水,结果自己先没站稳掉河里了。 这小孩不知道原主想害他,见他落水还找人帮忙救他,救上岸的原身一直昏迷不醒,后面应有初就穿过来了。 应有初长叹一口气,原身真是应了那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相公,外头热,你回屋坐着吧。” 俞安出声打断他的飘远的思绪,应有初抬眼看着站在他面前羞涩的哥儿。 这是他一觉醒来白得的漂亮小夫郎。 应有初本来就喜欢男的,俞安也确实是他喜欢的类型,可这进度跨越得太大,跳过了相识相知相爱,直奔主题,他一时间身份还接受不过来。 他暗叹一口气,自他醒来,俞安总觉得他弱不禁风,对他百般照顾,其丧心病狂程度恨不得吃饭都替他嚼碎了。 “无事,我想看看爹是怎么做夏簟的?” 夏簟类似现代人的凉席,如今天气炎热,应有初是没想到古代的天气竟能这么热,怕是快到四十度了吧。 昨天晚上热得睡不着,他一个人悄悄在院子里纳凉被起夜应财撞见,了解他睡不着的原因后,应财一早就进山砍些毛竹回来给儿子和儿媳做夏簟。 应有初上辈子的父母在他小时候离异,并早早的组建新的家庭,从小作为被父母嫌弃的他没感受过父爱。 或许是他拥有了原身的记忆,并不排斥应财带给他的父爱。 “有初你想来试试吗?”应财给竹子劈开一个小口,顺着口子一撕,两根宽度均匀的竹条做好了。 应财从前是有心想要教一教儿子学木工,不想他在读书一条路上死磕,多一门技术百无一害的事,不过原身并不领情,反而瞧不起父亲做这些低贱的活儿。 “好啊。”应有初点头跃跃欲试。 应财教儿子如何剖篾,俞安则是进屋继续织还未完成的布。 应有初听着屋内传来的机杼声,他在外面和父亲做凉席,萌生出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的感觉来。 “爹,今天就能把凉,不,夏簟编出来吗?” 应有初生疏地撕开竹条,要把着竹条撕到五毫米的宽度,这着实难住他了,他已经撕坏好几根了。 “早着呢,这里弄好后,还要去簧,匀篾,煮篾等等,好几道工序,做粗一些也要三四天。” 应有初惊讶,他以为把竹子撕成条状再编制起来就行了,现在才知道做一床凉席竟这么复杂。 “这也太麻烦了,要不别做了。”应有初劝阻道。 这凉席他也不是非睡不可,只是才穿过来对天气有些不适应罢了,这样劳烦父亲给他做,他良心不安呐。 “左右无事,做张夏簟打发时间也好。” 应有初点头仔细看父亲的动作后,照葫芦画瓢也成功做出两根竹条,虽然他的效率极低,父亲做好十根左右,他才做好两根,但这是他成功的一大步。 应财低着头做竹篾思来想去还是对儿子说:“有初,你知道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应有初摇头,他的记忆里没有父母给他解释名字的缘由,不过在村里孩子普遍叫狗蛋,柱子和翠花,和他的名字显得格格不入。 “当年你娘生下你时正逢一位僧人路过化缘,他见与你有缘,我们也想你受到菩萨的庇佑平安一生,便让他给你起名,当时,高僧看过你后,只说‘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不忘初心,方得善终’,你的名字就是取其中二字而来。我和你娘都是乡下人,不懂什么意思,只希望你平安顺遂就好。” 应有初愣神,若原主能不忘自己读书的初心便不会年满十八也不中秀才,更不会落得书中那样满门抄斩的凄凉下场。 父亲和他说这些,是希望他不要太过于执着功名,过好当下。 可惜,真正的原主已经不在了。 “儿子谨记父言。”应有初郑重承诺,原主做不到的就让他来做吧。 两父子相互剖白后皆是沉默寡言,就坐在院子里的阴凉处专心的做竹篾,直到俞安来喊他们吃饭,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俞安,你过来看,这些都是我做的。”应有初迫不及待地想找个人炫耀一下子。 俞安看着地上一小捆竹篾发自内心的夸赞:“相公你太厉害了。” 应有初瞬间士气大涨,他还能再做一百根! “相公你的手受伤了,我帮你擦点药吧。”俞安执起应有初的手,心疼的说。 应有初倒是不以为意,不过几道划伤,不严重,刚想说没事就看到俞安握着他的手,眼里泛起泪花。 哎!不至于,真的不至于,不知道怕是以为他手断了呢! “哎,哎,别哭,真的没事呀,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有伤呢。”应有初手忙脚乱的安慰道。 “相公的手是用来读书写字的,不用做这些的。” 俞安眼里的泪珠还是没忍住落下来,应有初一下慌了神,一把将人搂在怀中轻声安慰。 应财在一旁一声不吭,但是饭后他做夏簟时就没再让应有初插手了。 这一下从家人嫌弃的对象变成团宠,他还有点不适应。 闲着无事的应有初将原主的书籍搜罗出来,整整两大箱的书,古时候的书最值钱了,随随便便一本就能卖两三两银子。 原身的家庭条件在村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好,家有良田十亩,应财还会木工,时常做些编制品到县城里卖。 科举之路费钱,家里攒下来的钱怕是大部分用在原主读书上了,两箱书就足以看出父亲对他的重视程度,应有初心下暖暖的。 结合原身的记忆,他对大越的科举有大致的了解,本身也有考科举的打算。 可苦了他个理工生,吃完高考的苦,好不容易熬到研究生毕业,以为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老天竟然要他重新来过。 不过原身已经是童生,考秀才是三年两次,今年他轮空,也就是说,下次院试在明年春天,他只有半年多的时间学习了。 时间还是比较紧迫,应有初穿来这三天将原身的知识消化好后,很快就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学习计划。 沉浸式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应有初抬眼看着窗外天色渐暗,夏日昼长夜短,估摸着现在是七点左右。 他起身抻了抻发僵的手臂,写毛笔字真是又累又慢,要是有钢笔就好了。 对呀,钢笔他做不出来,但铅笔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相公,天黑了,仔细伤着眼睛。”俞安进屋提醒他,怕他温书熬坏双眼。 “嗯,不看了。”应有初转头冷不丁的看见俞安的脸颊就笑出声来,原来是俞安脸上不知何时被蚊子咬了个大包。 俞安不明所以,应有初走到他跟前,伸出一个手指戳了戳他有脸上的蚊子包,俞安疼到闷哼出声,伸手一摸,感觉到脸上的异样,杏眼微瞠,眼里尽是茫然和惊讶。 “我脸上长的是脓疱吗?” 应有初听完更乐了,“不过是蚊子咬的一个包,你不要挠它,过两天就好了。” “真的只是蚊子咬的吗?可摸着有点疼。”俞安将信将疑。 这乡间的蚊子比普通的蚊子都要狠毒一些,应有初看着这个包确实大得有些吓人,这要搁现代涂点花露水就好,可这古代哪里来花露水给他。 哎,有了。 应有初拉着俞安来到灶房。 “相公可是饿了,我给你下碗面好不好?”俞安以为应有初是饿了,才带他来灶房的。 应有初没回答他,而是蹲在灶门前抓了一把草木灰,刚想给俞安脸蛋抹上,但一看到他白嫩嫩的小脸突然觉得不妥。 便转身取出一只碗,放入草木灰,再兑点水,一个碱性溶液就做好了。 应有初给俞安轻柔地涂上,俞安不解,“相公,为什么要抹灰水?” “因为蚊子在吸血的时候会释放一些酸类物质,草木灰是碱性的,两者中和一下,这样就能好得更快一点。”应有初耐心的解释着。 “相公你懂得好多呀。”俞安有些沮丧,他都听不懂相公说的什么。 “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应有初飘了。 “那什么是酸类物质?什么是碱性?”俞安好奇。 “呃…”应有初愣住,难道他要说ph值小于7的呈酸性,大于7的呈碱性吗? 那他该怎么解释ph值是什么? “这个你不用知道,相信我不会害你就行。”应有初选择不解释。 俞安点头哦了声。 应有初把碗洗净放回原处,拉着俞安回里屋,“明天我给你做些蚊香,织布的时候点上,蚊子就不会咬你了。” “真有这么神奇的香?相公你好厉害!” 应有初瞬间支楞起来,不过蚊香而已,他夫郎想要那就做它一百个! 3、第 3 章 晨光熹微,窗外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应有初躺在床上无意识的抻展手脚忽然碰到一个温热的物体,他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俞安蜷缩在他怀中熟睡。 难怪这么热,一晚上怀里抱个人能不热吗? 他虽然在心里吐槽,但没舍得把人推开。 应有初低头只能看到俞安的发旋,又不想把吵醒,只能无聊的把玩着俞安黑亮的长发。 昨天他看过家里所有的财产,有五十多两银子,其中还有三十七两银子是俞安这么些年织布攒下的。 虽说在农村平常一家人一年开支二两银子就够了,不说科举之路就是一大笔开销,他如今虚岁十九,俞安虚岁十八,都还处在长个子的时候,父亲平日里干的重活最多,所以家里的营养都得跟上才行。 他估算着自己有一米八左右,俞安平日站着到他嘴唇的高度,应该有一米七二左右,上辈子他可是长到一米九的,这辈子他想继续保持上辈子的身高。 想要改善生活环境就一个办法,赚钱。 结合这几天的观察,他居住的地理位置应该处于亚热带,类似中国南方的气候,具体要靠什么发家致富还得再考察考察。 就在他头脑风暴的时候,俞安醒了,但是他不敢动,因为他相公早上的晨间反应的部位正抵着他的腹部。 他们成亲七天,相公的身体也大好,圆房本是顺理成章的事,可相公却从未主动的表示过有这方面的意愿,难道是相公不喜欢他?不想和他一起? 可白天相公对他很好,不像是不喜欢他的样子。 最后还是应有初垂眸看见俞安红得快滴血的耳朵才知道他醒了,“小俞,你醒了?” 因为是应有初早上刚开口讲的第一句话,声音不免带着点嘶哑,又贴着俞安耳边说的话,热气呼在他耳朵上敏感得一激灵,同时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应有初感受到怀中的人在微微动弹,以为俞安要起床,就敞开手脚放他下床,谁知,下一秒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抚上他的下身。 大脑突然宕机几秒,他立刻捉住那只嫌疑手,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俞安刚刚那个举动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勇气,面对应有初的质问,他的眼泪像是缺口的河堤,猝然崩塌,来势凶猛。 应有初胸口很快被泪水濡湿,他不得不放开嫌疑手,捏着俞安的下巴,强行让他抬头,一张被泪水糊花的脸蛋映入眼底。 他是又心疼又好笑的替俞安擦泪,“你是泪失禁体质吗?” 俞安听不懂他的话,断断续续的呜咽着:“相…相公,你不喜欢我…是不是…” 应有初听完这话,结合俞安刚才的举动瞬间想明白原由。 “没有不喜欢你,只是……”应有初停住话头没再说下去。 俞安泪眼朦胧的盯着他,他又将后半句说完,“只是你还小,现在,不可以。” “不…不小了。”他小声反驳。 他原来的村里哥儿都是十四左右就嫁了人,他被村子里人说克亲,所以没人敢要他,就连嫁给他相公也是冲喜的缘故。 当时他很清楚自己嫁过来会是什么情况,可那又怎么样呢,他太想有个家了,不想再孤独下去。 一方红盖头,自己就这么义无反顾的嫁过来,很庆幸,他相公醒了。 “你会受伤的,别急,再等等。”应有初知道古人成亲都很早,这是普遍现象,可他是个现代人,他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这么做。 “你是我的夫郎,别害怕,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应有初这一刻彻底接受俞安,不仅仅因为是他夫郎,更多的原因是想守护这个没有安全感的哥儿一辈子,怜他,惜他,爱他。 这番话正好安抚到俞安最担心的点上,眼泪是止住了,一双杏眼被泪水浸湿,像一只小鹿的眼睛,黑亮又灵动。 应有初低头吻住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他尝到了淡淡的咸味,正要放开俞安,就瞥见俞安乖巧的仰着头,闭上眼睛任君采撷的样子,心下一动,又在他唇上轻啄一口。 “你再躺会儿,我起了做做晨练。”应有初起身下床。 俞安赶紧掀开薄被,“我去做早点。” 应有初穿过来第一天就和父亲提议了一日三餐,这个吃法应财知道,他之前去县城里听说很多有钱人都是一天三顿,只是平常百姓是一日两顿,想到俞安还小,对这个提议没什么意见,也表示支持。 “我做就行。”应有初当着俞安的面更换衣裳,俞安瞟了眼又迅速别开。 “那怎么行。”俞安蹙眉,他怎么能让相公做饭呢? “听话,你等会儿再出去,不然你这副模样让爹看见该说我欺负你了。”应有初摁住俞安。 俞安脸上的薄红还没褪去又开始泛起来。 应有初来到灶房,舀上一大勺水加一碗米倒进大铁锅中,然后坐在灶门前开始生火。 他打算做个白粥加三个煮鸡蛋就行,别的复杂了他也不会做。 俞安这时也起身来帮应有初做饭,“相公我来吧,你快去温书。” 应有初笑着:“不差这一时半刻,我看水缸里的水快没了,平时都在哪里挑水呢?” “村长家前面有一口井,平时大家吃的喝的水都在那儿打的。” 应有初点了点头,起身说:“小俞你来烧火吧,我去打水。” 正好可以锻炼锻炼身体,他这副身子太弱了,一点肌肉都没有,他决定以后打水这活儿他就包了。 俞安还想劝劝应有初,还未开口,应财就过来了。 “有初这是要打水?”应财问。 “爹,以后打水这活儿就交给我吧,正好我用这个强健身体。”应有初借机提议道。 应财打量着儿子的小身板,觉得他的确该强健一下身体,就点头应许,男子汉大丈夫,打个水没什么,但一转头看见俞安满眼都是担忧,一下心里自我怀疑是不是对儿子不够好? 应有初凭着记忆找到水井,这是一口直径半米左右的深井,井边已有几人围着打水,他放下空桶排队打水。 打水的大多都是妇人或者哥儿,应有初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 “应才子怎么亲自来打水了?你家夫郎呢?”田婶说。 应有初十二岁那年考上童生后在村里自封才子,一直看不起这些地里刨食的农村人,可考了六年还是个童生,现在村里人这样喊他多有讽刺的意味。 根据原身的记忆,这说话的人是田婶,这人最是嘴碎,贪图便宜又喜挑拨是非。 “我家夫郎的手是用来织布的,我心疼他,以后这种粗活我来就行。”应有初在众人面前大大方方的袒护自家夫郎。 大家脸上明显一僵,同时想到自己家里的男人,虽然正值农闲,地里没啥活,天天在家啥也不干就算了,还经常对她们指指点点,多有不满。 “小应呀,你才醒可能不知道,你家那个夫郎可是出了名的克亲!”田婶故作好心的提醒应有初。 “是吗?克不克我不知道,但是娶他回来我就醒了,可见他是我的福星呐。”应有初一脸真诚的回击,“这样一说,那我可得对他更好些了。” 但凡一个受了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不会相信克亲这种鬼话。 田婶见应有初油盐不进,还被他三言两语怼得面上无光,提着半桶水就气冲冲的回家去了。 应有初心情舒畅秉承着他是这里唯一的男子,就上前帮忙打水。 “小应醒过来倒像是变了个人。”应有初正在帮这位老妪打水,老妪笑呵呵的说。 “在鬼门关处走一趟,想明白很多事,人都是善变的。”这是应有初应对所有人的质疑统一回答。 “变了好,变了好。”老妪提着水慢悠悠的走了。 不得不说,应有初帮别人打水这个举动就获得了一众好评。 应有初来来回回跑了三趟,总算把水缸装满了,他的胳膊也算是废了。 俞安和应有初坐在一根长条凳子上,边给应有初揉胳膊边说:“相公辛苦了。” 应财吃完早点坐在院子外编制夏簟,把堂屋让给小两口你侬我侬。 应有初没醒之前应财还担心儿子会不会不满意俞安,现在看着他们感情这么好,他也就放心了。 看着儿子成家,日子也越来越有盼头,他心情愉悦手下动作都跟着轻快了几分。 应有初享受着俞安的按摩吃完早点,戳了下俞安脸上的的蚊子包,“消下去了,只剩下一个红点,过两天就能恢复如初了。” 俞安以为昨天应有初只是逗着他玩,没想到着灰水还真有奇效,他对应有初又多了几分崇拜。 “走,相公带你做蚊香。”应有初看着俞安的星星眼心下软得一塌糊涂。 村里家家户户都有在门楣上插艾草的习俗,用来辟邪的。 辟不辟邪不知道,但肯定是辟不了应有初。 这种插在门上的艾草早就干透了,还省得他晒艾叶这一步骤,他把自家的艾叶揪完,团吧团吧只有一小团,还不够,他正想着怎么向邻居家要点,就听见俞安说,“相公,这艾草都干了,我去给你摘新鲜的。” 俞安知道艾草可以驱虫,但都是新鲜的艾草才有效果,这门上的艾草都挂在这儿风吹雨打过,早就没气味了。 “就要这样的,等着相公做给你。”应有初现在对自己的身份接受得非常良好。 正巧,隔壁家何春芳挎着篮子出门,应有初叫住她,“何婶,去哪儿?” 在应有初的记忆里何春芳人又老实力气又大,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可惜嫁给周大志,他嗜酒如命,喝醉了对何春芳轻则辱骂,重则拳脚相加,是个苦命人。 简单的寒暄几句后,应有初提出想要艾草的要求,何春芳痛快的给了他,毕竟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山上有一大片,等会儿干完农活,回家的路上顺手带点新鲜的回来就是。 何春芳听到应有初的道谢后,她还在纳闷,应有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了? 应有初让俞安把艾叶捣碎成艾绒,他去灶房里取出两块木炭,将木炭研磨成细粉,怕艾草的味道太大,他还加了陈皮粉进去。 俞安蹲在一旁看着应有初手里黑乎乎一团的不明物,“这个蚊香真的可以驱蚊吗?” “当然。”应有初肯定的回答。 应有初将这团混合物擀成一张饼,再切成条,最后卷成蚊香的形状,一个完美的手工蚊香就制作完成。 “为什么蚊香是弯的?”俞安不解。 应有初哑然,由于定向思维,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蚊香就该是弯的,可现在在古代,蚊香做成弯反而不利于摆放。 “它也能直。” 应有初从灶房里掰下几根小木棍,将蚊香均匀的裹在木棍上,这样只需把蚊香插起来,使用更方便,太阳毒辣,一个中午就能完全晒干,傍晚正是蚊子猖獗的时候,到时候点上一只蚊香岂不美滋滋。 他看着一排排直溜儿的蚊香成就感十足。 蚊香做成后俞安开始着手准备中午饭,应有初本想帮着俞安一起做饭来着,应财喊住了他。 “爹,什么事?” 应财一边低头手上编制着夏簟,一边说:“你醒了也有三日,我看你身体已无大碍,是该找个时间陪小俞回门一趟了。” 4、第 4 章 应有初一愣,要不是父亲提醒他完全想不起还有回门一事,忙不迭向应财请教回门该准备些什么给岳父岳母才不失礼数。 应财编织竹篾的手一顿,想起儿子还不知道自己夫郎家的情况,不禁叹气:“小俞是个苦命人,幼时丧父,他阿爹受了打击,第二年病逝,小俞被他奶奶接到他大伯一家过日子,等到了十五岁嫁娶的年纪还无人提亲,就被分家分出来,一个人在村边的小茅屋里安家。” 应有初的心狠狠地揪了下,怪不得他早上去打水的时候田婶说什么克亲,当时他并未放在心上,没想到俞安过得是多么不易。 他记得原著里的应有初妻儿成群,没有俞安这一号人物,只怕是原身不满意俞安,将他早早的休弃了。 一想到俞安被世人所厌弃,软弱被人欺负的画面,应有初心中就酸涩无比,这样美好的人不该被如此对待,他暗暗起誓定要俞安过上安稳的好日子。 应财看着儿子眼眶微红,知道心疼自己的夫郎是好事,轻声安慰着:“现在都过去了,回门的时候你们除了要祭拜小俞的双亲还要给他家伯伯们带上回门礼。” 应有初点了点头,“明日我和小俞去一趟县城,爸…爹,需要买些什么回来?”他嘴瓢喊了声爸,看应财的反应应该没察觉出什么来。 应财给儿子简单的交代几样回门的必备品,“其他的没什么了,你们去县城也给你夫郎买点东西,家里的大钱在成亲的时候就交给小俞了,你找小俞拿吧。” 自从他儿子醒来后就懂事不少,不同以往一般懒散无所事事,把家里的钱交给他们,他还怕应有初乱用,但是看到成亲后有担当的儿子,他现在也能彻底放下心来。 这个时代的回门礼果然都是些肉糖蛋布这类生活用品,想到小俞他大伯家十五岁就将人赶出门不管不顾,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布这种贵重物品重要的是他夫郎一梭子一梭子织出来的,绝不能便宜他大伯家,应有初心中暗戳戳的想。 天气炎热,众人胃口不佳,俞安午饭就做得简单些,用猪油煎了五个鸡蛋饼,锅里剩下的猪油再炒了个青菜,加上米饭配腌菜丝,这就是应有初来古代的伙食水平。 这顿午饭在村里绝对算得上顶配了,普遍人家都不能做到顿顿白米饭,更别说用猪油炒菜。 应有初摊开一个鸡蛋饼放上青菜加腌菜丝再裹成卷,递给父亲,应财瞅了眼儿子油乎乎的手,嫌弃的撇过头,应有初早料到如此,转头乐呵呵递给俞安。 “谢谢相公。”俞安脸蛋泛红低声道。 应有初满意:“嗯,吃完相公再给你卷一个。” “不用给我,我吃这一个就够了。”俞安赶忙说。 “多吃些,才能快点长大。” 俞安听完顿时想到早上他相公跟他说的那些话,脸颊瞬间爆红,一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他家夫郎太容易害羞了,试问这样一个软萌可爱的哥儿在眼前,谁能忍住不逗弄一下。 应财夹在两夫夫中间,眼观鼻鼻观心的吃完这顿饭。 六年前,一场风寒使他痛失爱妻,他不想续弦,便一个人拉扯大孩子,中途因为他管教不当,儿子走了不少歪路,可现在看到儿子生活美满安定,他很是欣慰。 饭后,应有初和俞安在灶房里收拾碗筷,应有初将明天去县城买东西和回门的事同俞安说明,俞安听后感动不已。 应有初心中愧疚,“抱歉小俞,我这么久才知道回门,让你受委屈了。” 村里就十多户人家,平时屁大点事都要传得沸沸扬扬,俞安嫁过来后一直未回门,只怕村中早就风言风语了。 俞安觉得是自己的名声不好,不敢连累丈夫,所以一直未提过回门一事,现在听到相公并没有忘记,还为这件事自责更是泣不成声拼命摇头否认这是相公的错。 应有初把人揽入怀里轻声安慰着,默默感叹,他家小夫郎怎么这么容易感动,幸好遇见的人是他,不然指不定会被别人骗得底裤都不剩。 午间骄阳似火,蝉鸣扰人,应有初坐在书桌前亦是心气浮躁静不下心来看书,干脆出屋寻俞安。 不见俞安在堂屋织布,应有初就猜到他十之八九会在蚕房,蚕房是应财搭在房子右侧的草房,单独的一间只有□□平米,三月到十月左右用来养蚕,冬季给鸡避寒。 果然,应有初来到蚕房就看见俞安正在给蚕房打扫卫生,他远远的看着架子上一排排正在蠕动的夏蚕,俞安养的夏蚕又白又胖已经长到小指般粗壮,用不了几天就可以结茧。 应有初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这种软体动物,光是站在门外哪怕隔着十多米的距离,但还是整个后背发麻,这也就是他这么多天从来都没踏进蚕房的原因。 “相公,找我有什么事吗?我马上就弄好了。”俞安正将夏蚕一只一只的捉到新鲜的桑叶上,他说话时手上的动作不停歇,看得应有初眼皮跳了又跳。 应有初已经听不见俞安在说什么了,注意力都集中在俞安手上左右扭动的夏蚕上。 哦,老天。 得不到回应的俞安疑惑的转头朝应有初走去,手上还有只没来得及放下的蚕宝宝。 应有初待俞安靠近后才如梦初醒般猛地往后一跳,吓得声音劈叉,死死的盯着那只蚕宝宝,“别过来,拿远点!” 俞安瞧见应有初脸色苍白,面露惊恐,一下就明白了,“相公别怕,它不咬人的,可乖了。” 看着应有初连连后退滑稽的样子,俞安“嗤”的一声笑出来,开心的使坏,“你要不要摸摸它,冰冰凉凉的,很舒服的。” 应有初三魂七魄失了两魂五魄,口不择言道:“no,no,no……” 完了,他的乖乖小夫郎学坏了,学会捉弄人了。 俞安见效果已经达到,就不再吓唬应有初,快速地将蚕放好,脚步轻快地蹦到应有初身边。 应有初刚要“教训”一下俞安,一低头就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俞安眼睛笑成一对月牙,似有点点星辰碎在他眼里。 第一次见到俞安笑得这么开心,应有初掐住俞安笑得鼓起来的苹果肌,眼底尽是宠溺,“好呀,胆子大了,敢吓你相公了。” 应有初眼珠一转,想到如何惩罚他的手段,松开掐脸蛋的手转而攻俞安的腋下,没有防备的俞安被应有初挠了好几下,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最后在俞安一声声的讨饶中,应有初才意犹未尽的放过他,带着俞安去洗净双手才牵住他的左手,拉着俞安去河边纳凉散步。 中午太阳当头,两人走在路上没有碰到一个村里人,俞安庆幸的吐了口气,还好没遇到人,不然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和相公携手同行实在是有伤风化。 河边垂柳拂水,微风习习,正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如果没有那尖锐刺耳的蝉鸣就更好了。 应有初穿来这么多天,了解到这个村子的主要收入来源还是土地,俗话说,勤养猪,懒养蚕。 但在这里是家家户户又养猪又养蚕,拥有各种副产业,如今农闲,大家的重心自然而然的放在养蚕上面。 “小俞,你一次大概能养多少只蚕?”应有初问。 “一开始养了五百多只,但是到现在剩下两百只左右了,能成功结茧的大约只有一百多只。”俞安不知道应有初要干什么,还是诚实的回答。 应有初惊讶,蚕的夭折率这么高的吗?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很合理,古代的环境卫生条件跟不上,中途折损也正常,一年中养蚕的时间是三月到十月左右,按照蚕28天的周期来算,每年只能养七到八批蚕,也就是一年能有八百个左右的蚕茧。 这产量还是太低了,该怎样减少折损呢? 应有初一边走一边思考,没留意到迎面走来一个人,感觉到牵着俞安的这只手似乎被突然握紧了几分。 牵了这么久,他掌心开始微微出汗,应有初没有丝毫犹豫的撒手。 俞安愣住一瞬,他知道要是被对面的人看到不好,但应有初这样果断放开他,心里不免黯淡几分。 他还来不及感伤,应有初走到他另一身侧旁,又若无其事的牵上他的右手。 俞安不明所以,望着对面的人越来越近,他不好意思的小小挣扎几下,悄声说道:“刚刚不是松手了吗?”怎么又牵上了? “哦,刚刚那只手出汗了,换一只。”应有初没毛病的解释。 俞安心里乐开花来,但面上不显,小声提醒道:“有人来了。” 听后应有初并没有松手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来人就来人了,他牵自家夫郎的手,有毛病吗?没有。 对面来人大抵是路过,应有初不认识也不在意,只有俞安红着一张脸躲在他身后。 应有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除了做到阴凉通风这种最基本的卫生条件外,还要做到消毒,才能提高产量。 他的目光落在河边深灰色的石头上。 他想,他知道该怎么消毒了。 应有初蹲下拿起一块石头正准备仔细观察时,突然“砰”的一声,他被石头激起的水花溅了一脸。 他抬眼一看,一个身穿短褐的孩童站在与他五米开外的河对面,一脸得意的正要扔第二块石头。 应有初连忙起身拉着俞安避开石头。 这谁家的熊孩子?! 应有初想着小孩子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纪,这时候应该给小孩子一个正确的引导,而不是以暴制暴,于是他勉强扬起微笑,温柔的教导着:“小朋友,你朝人扔石头这个行为是不对的哦,下次不许这样了。” 哪知,二柱根本不改,变本加厉的朝他们甩石头,一边甩一边欠揍的喊:“你这憨子,娶个腌臜货进门,小爷是在帮你去晦气!” 这哪是一个五岁孩童说得出口的话,八成是大人在背后议论,小孩子有样学样罢了。 俞安认出这是那天在桑树下放狗咬人的小孩子,他眉头紧锁,紧张的绞着衣角,不知所措的想。 相公知道他克亲会怎么想? 5、第 5 章 应有初双眸暗沉,结合记忆认出这是田婶家的二柱便出口询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的?”他安抚地轻拍俞安的手,示意他放心。 “我娘告诉我的。”二柱自豪的仰起下巴说。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对付这种熊孩子直接上手打是不行的,田婶又是一个胡搅蛮缠的泼妇,搞不好还惹一身骚。 他猛然想到来小河边的有棵树上有个刚筑巢巴掌大的蜂窝,灵光一闪,语气更加温和:“二柱,怎么你一个人在这边,没有其他的小朋友和你玩吗?” 二柱僵了几秒,表情微妙:“他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不配和我玩。” 看来这个二柱平时就惹是生非,没人喜欢和他玩,这样就更好拿捏这个小崽子,应有初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样哦,我还说刚刚看到一个特别好玩的东西,但是你一个人的话就算了。” 应有初拉着俞安佯装要走,二柱果然被勾起好奇心,“站住,小爷一个人可以的,快说是什么东西?” “你吃过蜂蜜没有?” 二柱摇头,应有初便绘声绘色的描述一遍蜂蜜的口感,小孩子哪有不嗜甜的,古代的糖比油贵,村里的小孩一年当中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可能得到一块糖吃甜甜嘴。 听到蜂蜜比饴糖还要甜上百倍,而且就在眼前二柱眼睛瞬间放光。 见小崽子上钩了,他再添最后一把火,口吻可惜道:“就是在东边的树上太高了,我拿不到,不然我岂会同你说半天。” 二柱觉得应有初真是读书读傻了:“你真是蠢笨如猪,拿一根……”话说到一半,他反应过来,赶紧捂住嘴。 应有初眼底尽是笑意还要忍住把最后一场戏做足:“我和我家夫郎先回去了,等想到办法再来弄吧,真希望到时候蜂蜜还在。” 他们走远后,二柱迫不及待地寻找起应有初所说的蜂巢了。 一路上俞安惴惴不安,反复地问应有初不会出什么事吧。 应有初安慰道:“当然没事了,那是蜜蜂,不是马蜂,而且数量不多,给那个小孩子一个教训罢了。” 他还不至于这么狠毒的要置人家于死地,不过熊孩子收拾完了接着就轮到熊孩子家长了。 “要是他过后报复你怎么办?”俞安担心的又说,“他家有一条很凶的大黄狗,万一他让狗咬你呢?” 应有初不以为然的说着没事,俞安上次差点就被大黄狗咬到,现在都还有心理阴影,急切地情况下说漏嘴道:“怎么会没事,我之前差点……” 虽然及时刹住车,还是让应有初察觉出来,“差点什么?”他紧皱眉头。 俞安闭口不言,但最后抵不住应有初的追问,老老实实将自己采桑叶遇到二柱的事说明,应有初听完气愤不已,这小b崽子竟然敢欺负他夫郎,两次! 幸好他夫郎机智没有被狗咬到,这个世界又没有狂犬疫苗,若是感染上狂犬病放在现代都药石无医。 看他怎么收拾这臭小子。 可在俞安面前他克制住自己的怒气,表面上安慰俞安不要将别人的话放在心上,心里已经在暗暗盘算如何报复田婶一家了。 翌日,天蒙蒙亮,应有初和俞安两人早早起床来到村口处,俞安怀里抱着两匹织好的布拿去城里卖。 昨天应有初仔细回想石灰粉好像在古代是普遍存在的,历史书上也记载过,时疫发生时,古人会全城撒石灰粉以作消毒,防止感染瘟疫。 他小时候还学过一首关于石灰粉的诗,叫《石头吟》。 所以他不用苦哈哈的烧石英石炼制石灰粉,什么诗里的千锤百炼都不需要,只需要进城到医馆里买现成就是。 石灰粉不仅可以消毒还可以作肥料和染布等等,反正用处多多,算了算,今年还可以养四五次的蚕,那至少得买两百斤的石灰粉才够用。 这两百斤他和俞安怎么可能背得回来。 询问应财后知道村长家有牛车,他马不停蹄地跑去村长家借牛车,正好村长家的哥儿想进城购置生活用品,他们几人就约好第二天一同进城。 为表谢意,应有初送了村长家十根自制蚊香。 村长和周红珠已经在村口等着他们了。 “让你们久等了。”应有初说。 “没事,我们也是刚到,还要等等何婶,她昨天听说我们要进城就约着一起了。”周红珠坐在牛车上说。 “哎,我和你说,昨天晚上我试了一下蚊香,就点了一根,直到今天早上都没被蚊子咬,还真神了。”周红珠对格外赞赏。 昨应有初他们也用了蚊香,因为当时做的时候加了陈皮粉,蚊香点燃后的味道不仅不难闻,效果还出奇的好,可能是这个时代的蚊子没感受过科技与狠活的原因。 俞安听到应有初做出的蚊香被夸赞也跟着开心。 “这蚊香你们是怎么做的呀?”周红珠厚着脸皮的打听。 俞安沉默不言,这蚊香是相公想出来的,相公不说的话,他打死都不透露半个字。 “这简单呀。”应有初大方的将配方分享出来,蚊香而已,他又不能靠着这个发家致富,何况只要一个鼻子稍微灵敏的人都能嗅出来,现在说了还能获得一波好感,何乐而不为呢。 聊完蚊香,周红珠早就留意到俞安手里拿着的布了说:“俞安,你手里拿的是布吗?我可以看看吗?” 俞安点了点头,将布递给周红珠看,他对周红珠的印象挺好的,上次在河边洗衣服还是周红珠主动帮他说话。 他现在和相公在一起,也不会像一个人时那般怯懦。 周红珠摸着两匹布料,最后在一匹白色的布上反复打量,“这块布好软呀,又轻又薄,用来做里衣再好不过了。” “这是我用今年的蚕丝加麻一起织出来的绸缎。”俞安解释。 周红珠了然,原来还掺了丝,怪不这么软,他去城里本就是想买两匹布回来做衣裳的,俞安织出来的布丝线紧实手感不比城里的女工织出来的布差,这样一想,干脆说:“俞安,要不你就把这两匹卖给我怎么样?” 村长听到自家哥儿要买布,他也凑近摸了摸,觉得手感是不错,也同意周红珠买,说着:“你要想买就买吧。” 俞安哑然,拿不定主意转头向应有初看去。 应有初看出俞安不反感周红珠,便帮他做主道:“可以呀,不过还是得按市场价给钱,这都是我家夫郎辛辛苦苦织出来的布,平时摸都不让我摸,怕我弄脏他的布。” 俞安无辜抬头,他什么时候不让相公摸了? 应有初好笑的搓了下俞安的头,示意他别说话。 布店的绸缎一般在八百文左右,他这匹是素色,所以便宜些,七百五十文左右,另一匹麻布四百文左右。 周红珠也是知道市场价的,当即爽快的掏出一贯钱加两百文就要塞给俞安。 俞安连连摆手,“不用这么多,我卖到布店也只要一贯钱加五十文左右,你给我一贯钱就好。” “真的呀!安安,你太好了。”周红珠喜不自胜,他总共就这么点钱,全用来买布了,他进城就不能买别的东西了,本来他预算是买两匹麻布就行,可这绸缎实在是太好了,他太喜欢了。 应有初挑眉,他都没叫过安安,竟然让他叫去了。 周红珠将一贯钱递给俞安,抱着两匹布跳下牛车,开心的和村长说:“爹,我先回去把这两匹布放到家里再过来。” 不等村长点头,周红珠撒丫子就跑了,村长只得朝他喊跑慢点。 应有初和俞安悄悄碰了下头低声在俞安耳边说:“正好,省得你抱一路了,是吧,安,安。” 他“安安”两字拖得很长,声音低沉带着晨间的嘶哑,俞安听得脸蛋一下羞红,用拳头轻锤应有初胸口一下。 应有初倏地心软了一块,俞安这一拳直接打在他心巴上,家人们,这种感觉谁懂呀,就像小猫踩奶一样。 要不是有村长在,应有初恨不得抓着俞安啾两口。 不一会儿,何婶提着一篮子鸡蛋到了村口,应有初上前搭话:“何婶,你家鸡还下蛋呢,我家的早就不下了。” 如今气候炎热,鸡都热到不下蛋了。 “没下了,这都是之前攒的。”何婶笑呵呵的回。 等周红珠匆匆赶到出发,天也变得明亮许多,夏天天亮得比较早,现在估计也就五点过,作为现代人,除了刚穿来时不适应,现在他已经是每天八点左右睡觉,早上五六起床,早睡早起的好青年。 村长在前面赶牛车,周红珠拉着俞安一起坐上牛车,何婶将鸡蛋放在牛车上,和应有初一起步行。 去到县城要一个时辰的路程,周红珠性格活泼坐在车上不停地和俞安闲谈,不到十分钟,他两迅速地建立起友谊的桥梁。 “哎,你们昨天听到田婶家二柱的惨叫声没?”周红珠一脸八卦的说,他家离田婶家近,所以昨天二柱的嚎叫声,他听得清清楚楚。 俞安和应有初彼此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 “怎么了吗?”应有初装作不知道的搭腔。 “二柱也不知道在哪儿捅了蜂窝,被蛰得嗷嗷叫,脸上好几个包,你们是没看见,肿得跟猪头一样,太好笑了。” 二柱是村里出了名的蛮横,平时没少招惹别人,家家户户的大人都不让自家的小孩子和二柱玩,生怕带坏自己小孩。昨天二柱被蛰,不少人看笑话。 俞安心虚得不敢说话,一直瞟应有初。 应有初大手按在俞安的小脑袋上,无声的安抚着他不安的情绪。 “是吗,那严重不?”何婶问道。 村里谁不知道二柱是田婶的宝贝疙瘩,儿子被蛰了还不得心疼死。 “那可不,昨天田婶一边骂二柱,一边用童子尿给他擦脸。”周红珠说着说着自己都没忍住大笑起来。 应有初听到用童子尿擦脸也忍俊不禁,大家就这样一路欢声笑语的来到城里。 6、第 6 章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城门,约定好两个时辰后在此集合,接着分开各自采买。 进了城门,应有初拉俞安直奔最近的卖面铺子,走了两个小时的路,他早已饥肠辘辘。 “小二,来两碗面。”应有初找了个空桌坐下,将空竹筐放在自己脚边。 “二位客官,要素面还是肉面?这肉是今天早上刚杀的猪,新鲜得嘞。”小二拿下挂在脖颈上的抹布,意思一下的擦了两下桌子,殷勤地推荐着肉面。 “肉面多少钱一碗?”应有初问。 “肉的七文,素的五文。” “来两碗肉面,”应有初豪气的说完,侧头对着俞安又说:“安老板请客。” 俞安在两人的注视下掏出十四文递给小二,小二接过钱笑嘻嘻道:“二位客官的感情真好,稍等片刻。” 应有初又对俞安说了句“安老板大气。”惹得俞安在桌下直扯应有初的衣角,示意他别说了,他抓住俞安的作乱的手包在掌心。 等面上桌后,应有初将自己那碗面的肉挑给俞安,俞安被他握着手抽不出来,“相公怎么可以把肉挑给我?” “不挑给你挑给谁?我又没别的相好,可不紧着你一个儿疼。”应有初情话张嘴就来。 羞得俞安的脸颊一直红到吃完面都没消下来。 俞安食量小,夹了两筷子的面给应有初,他才勉强吃饱了肚子。 休整片刻,俞安轻车熟路的找到要采买的糖和盐后,看见一个猪肉摊问道:“相公,要买些猪肉吗?” 如今这个天气,猪肉放一天就变质了,买回去的话只能下午自家吃,再说了,俞安家大伯曾经对俞安不好,休想让他买猪肉便宜给俞安家大伯,应有初思忖片刻说:“买一斤回去我们吃就行。” 俞安乖巧的点点头,挑了块猪肉买了放进应有初背着的竹筐里。 应有初说什么,俞安就听什么,他好笑的逗问:“回门礼我都舍不得买猪肉给你的亲戚,你不觉得我很扣吗?” 俞安摇头真诚的说:“相公,你一点也不扣,你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了。” “夹几片肉给你就天下最好了?那可是花的你的钱。” “我的就是相公的。”俞安反驳。 这么乖巧可爱的夫郎,应有初不忍心再逗他,路过一个书肆,俞安驻步不前,他忆起应有初的墨锭已经用得只剩一小截,都不好磨墨了。 “相公,还得买些你读书的用具。” 应有初颔首,确实该采买些纸回去,这个时代的纸张偏薄,墨水很容易浸透到背面,他想双面使用都难,用毛笔写的字也偏大,纸张简直就是读书人的第一大的消耗品。 两人踏进店铺,只有一个掌柜的在柜台专心的打着算盘,连他们进门都没注意到,嘴里嘀咕着:“《四书大全》共七本,一本售价一两七百文,那一共就是……”掌柜的拨动这手上的算盘。 “十一两九百文。”应有初不假思索道。 掌柜的抬眼,见两人一身窄袖短打,就知道是乡下来的,不屑地撇嘴低头继续算刚才的账目,过了一会儿,掌柜拨算盘的手一顿。 还真是十一两九百文。 别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吧,掌柜的又道:“这《五经大全》共四本,一本二两五十文……” “八两二百文。”应有初脱口而出。 掌柜一算,还真是。 “你们是来买书的?”掌柜这才拿正眼瞧他们。 “敢问掌柜的,你刚才说的这两本书是……”应有初问,他只听说过四书五经,难道在这个朝代,四书五经变成大全了? “这可是今年翰林院编著出来的新书,里面除了四书五经外还囊括了各个大儒的注解,是科考必买书籍,这全是印刷出来的,字迹清晰,纸张也是上好,怎么样,你要买吗?” 应有初了然,说这么多,直白点就是官方教材而已。 他将书从掌柜手中借过来翻看,确实有名家大儒的注解,买一本回去看倒也不亏。 俞安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听着,心里暗想,今年新出的?那相公肯定没有,买! “掌柜的,你说的这两本书各拿一本,还要两寻纸,一个墨锭,别的我再看看。”俞安豪气的说完,四处观看着店内商品,想着相公还缺些什么。 掌柜一听来精神了,本以为是两个乡下人,没想到是两个大客户,顿时喜笑颜开,眼角的都笑出好几个褶子,“哎,哎,二位客官请随便挑选。” 俞安一开口,四两多银子就没了,应有初要不是知道家里的真实经济情况,不然真觉得自己不差钱儿。 应有初立马和掌柜的说,先买一本就够了。 在他和掌柜的讨论好只要一本《四书大全》的抄写本就行时,另一边,俞安已经怀里抱着一方砚台,一块镇纸,一个笔架了。 应有初傻眼,这是要干嘛,差生文具多吗? 他连忙按住俞安拿搁笔的笔枕道:“安安,撒手,听话,咱该省省,该花花。”边说边抽俞安怀里的东西。 俞安看着被应有初拿走的砚台说:“相公,你砚台旧了,该换新的了。” “还能用。”应有初没有一丝犹豫的将砚台放回原位。 又被抽走镇纸的俞安撅嘴,“相公你都没有镇纸的。” “爹用剩下的木头块儿我用着很趁手。” 俞安紧紧握着最后的笔架不松手,委屈巴巴的望着相公,“这个可以用来悬笔,很方便的。” 应有初冲俞安咧嘴一笑,然后毫不留情拿走笔架放在桌上,“就一支笔,悬什么悬。” 俞安两眼放光,“那买两只毛笔?” 应有初屈起食指,在俞安的额头上轻弹一下,留下一句“不买”。 最后掌柜含笑送走两位顾客,等他们走远后瞬间垮起个批脸。 还以为是个大客户,结果就买了两寻纸,一个墨锭,一本书,书还是手抄版的,价钱要便宜一半呢! 医馆内,应有初向馆中学徒描述他要买的石灰粉,最后说到是石头烧制后磨练而成的粉末学徒才恍然大悟。 学徒转去后院拿出一包白色粉末递给应有初查看,得到应有初肯定回答后,“早说是石头烧出来的粉末不就行了,这叫散灰,你要多少?” “两百斤。”应有初拍了拍沾有石灰粉的手,轻飘飘的说着。 学徒目瞪口呆,“多少?!” 应有初又耐心的回答一遍,学徒摆手:“我们这里没这么多的散灰,只有半袋,十斤左右要不要?” 如今一没疫病二没战乱,医馆购置散灰也就用来日常消毒罢了,没有这么多的存货卖给他们。 “你是用散灰建房吗?”学徒好奇的问。 古人用散灰加上糯米浆混合后可建房,这样的房屋会更坚固,但是这都是有钱人才这么做,寻常百姓哪里会花这么些钱来搭屋子。 “你们医馆平时都是在哪里置办散灰的?”应有初没有回答学徒的问题,反而问石灰粉是在哪里买的。 他现在还没有试验成功,没有依据摆在眼前,贸然说出去的话只会引来无数人的质疑和嘲讽。 学徒被他成功带跑偏,如实说城外西边三公里处有个烧窑,散灰就是从那里定购的,应有初了然,谢过学徒后和俞安一同去城外找烧窑。 “相公,这散灰真的能用在蚕身上吗?它们吃了会不会毒死?” 昨天应有初就和他和爹说要买石灰粉回来,当时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是石灰粉,听到可以减少蚕的折损都欣然同意了。 但现在他知道石灰粉就散灰,散灰是有毒的,人都不能多吃,吃多了可是要死人的。 “不会,不是给蚕吃的,只是消个毒而已,没事的。”应有初肯定道。 俞安小幅度地点头,算了,相公开心就好,不过两百只蚕嘛。 烧窑离城很近,现在置办完大部分的东西就差石灰粉,时间充裕足够应有初两人来回。 应有初问过路人,确定烧窑的方向后和俞安一起去烧窑,路过一片树林,应有初正巧被树上成熟的果实砸到头。 果实小小的一颗,砸得不疼,要不是没听到鸟叫,他都以为是鸟屎拉到他的头上了呢。 应有初伸手把果子从头上拿下来一看,是一颗黑色椭圆形的果实,他皱眉,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果子,但一时想不起来。 他捏开果实,露出尖尖的果核,多番思考后,他决定尝一下来证实心中的猜测,刚要喂到嘴里,俞安眼疾手快地拦下。 “相公你怎么什么都往嘴里送?这不好吃的。”俞安操心的说道。 应有初哑然,无奈的抽动嘴角,听俞安的话,怎么感觉他像个小孩子似的,还是那种手里有个东西就往嘴里炫的小屁孩。 “你知道这是什么果子?”应有初问。 “这是青果,虽然没有毒,但是又酸又涩,不好吃的,相公呀,下次不认识的东西不能吃哇。” 应有初已经懒得和俞安解释了,确信没毒后大胆地丢进嘴里,一股强烈的酸涩瞬间占满他整个口腔,口水止不住的分泌,片刻就吐了出来。 “看吧,我就说很酸的,你不信。”俞安嘴上抱怨着,手却很诚实的从竹筐里找出一枚饴糖剥开递到应有初嘴边。 应有初吃到糖才慢慢缓过来,深吸一口气。 他猜得果然没有错,这颗黑色的果实是成熟后的橄榄果。 他抬头望着头顶一片片的密密麻麻无人问津的果实,这哪是青果,这是上苍的馈赠呐。 9、第 9 章 老俞挨了几下李梅的打,还是将心中的顾虑说出来,“回门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赶人走,被乡亲看到说不过去啊。” 老俞平时在村里游手好闲,爱和别人打交道,属于既没有本事又爱面子,只敢窝里横的那类人,当初收养俞安也是有这么一部分原因的,当然主要原因还是为了能光明正大的侵占俞安家的田地。 “那你想怎么办?” “要不就让俞安他们吃完饭再走?”老俞试探的说出口。 李梅听完眼珠子一瞪,梆梆又是两拳打在老俞身上,气急:“你还想留他们吃饭?家里的粮食不要钱啊!” 老俞长叹一口气,“这样吧,你去拿张红纸来,我包个红包打发他们算了。” 这样就算外人看到他老俞没留人吃饭也是给了红包的,也算说得过去。 李梅还想说什么,但也无比了解枕边人,不情愿的同意,末了又问:“包多少?” 老俞想着反正包在红纸里也看不出来,没必要包多了,到时候送他们出门再当着村里众人前给出去,这样一来,他面子里子都有了。 “五文。”老俞回道。 李梅扭头轻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去拿红纸给他。 应有初在堂屋等得快睡着了,老俞和李梅才堪堪出来,并且,李梅手中并没有端水。 “伯孃,我们的水呢?”应有初明知故问。 李梅不耐烦地瘪了瘪嘴,没好气敷衍的说,“才想起来家里没杯子。” 应有初也不恼,“哦,那好吧,”他转头看向老俞,“老丈人,明年我又可以考生员了,相信我,这次一定中,到时候当官发财指日可待,你家田地还可以挂在我的名下,这样就不用交国税了,所以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老俞心道,你小子果然是来借钱的,等你考中,还不如将希望寄托在我孙子上。 “你有这份心是好事,可我们这种在地里刨食的能有几个钱,”老俞随意找了个借口说:“时间不早了,昨天张家找我们还有点事,就不留你们吃晚饭了。” 俞安终于等到大伯下逐客令,他暗暗松了口气。 应有初知道俞安在这里坐立不安,也没打算多捉弄老俞,顺水推舟的和俞安起身简单的拜别几句就打算放过他们了,但是老俞非要送他们到门外,他就知道后面还有一茬等着他。 一打开大门,外面果然不出应有初所料,有好几个凑热闹的人,其中就有他来时打过招呼的大妈们。 这时候,老俞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大声的说:“哎,小俞你们来这一趟也不容易,大伯家没有别的,这个红包你们一定得收下。” 说着,老俞就往俞安身上塞,俞安讶异他大伯怎么突然大方起来,但这么多人看着,他肯定不能收的,正想着如何推拒,红包就被应有初拿走了。 “哎,这怎么好意思呢。”应有初进入战斗状态,和老俞开启极限拉扯来。 一来二去,红包的纸本身就薄,“一个不小心”纸被撕破,里面的五文钱随之掉落出来。 众人皆是低头去看地上的五文钱,谁也没说话,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应有初猜到红包里的钱不会多,所以故意和俞安家大伯打太极的,可是,俞安的大伯只舍得放五文钱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最后,应有初捡起地上的五文钱,拍在老俞手心,真诚的说:“实在多谢大伯好意了,您还是留着这五文钱给家里添置几个杯子吧,不然以后家里来客人了,连口水都没得喝。” 说完,不顾老俞的反应,应有初牵起俞安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老俞在众目睽睽之下独自凌乱。 应有初和俞安回到家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应财将饭做好,等他们回来就开始炒菜。 中饭吃得简单,一个水煮白菜加上昨天没吃完的葱炒猪肉,配上白米饭,应有初饿了一早上,这会儿吃什么都觉得香。 炒猪肉的香气飘到隔壁何婶家,她此时正在灶房给一家老小做饭,一锅地瓜粥加上腌菜丝这就是他们平时吃的饭菜。 她五岁的儿子乖巧的坐在灶门前帮娘烧火,闻见肉香,不禁咽着口水奶声奶气的对着何婶说:“娘,我想吃肉。” 何春芳用锅铲搅动着地瓜粥,哄着儿子:“栓子乖,娘明天给你吃鸡蛋好不好?” 栓子虽然五岁了,但由于发育不良看起来像只有三四岁大小的孩子,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栓子年纪小,却也明白肉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明天能吃到一个鸡蛋他就很开心了。 何春芳看着这么容易满足的儿子,心中说不出来感动和酸涩。 当她将地瓜粥端上饭桌后,恭恭敬敬的请丈夫和婆婆出来吃饭,大家显然都闻见应家的肉香了,再一对比自家的饭菜,丈夫周大志脸色更是不虞。 周大志坐在桌前,一脚抬起踩在凳子上,端着地瓜粥喝了两口,这熟悉得让人快吃吐了的味道布满整个口腔,闻着肉香,看着百年不变的地瓜粥,他一下气愤到顶点。 “粥粥粥,天天都是地瓜粥,昨天去县城怎么也不见你买点肉回来!”周大志吼道。 何春芳埋头喝粥不语,面对这样的喊骂她早已习惯。 “说话!整天像个闷嘴葫芦一样!” 何春芳轻轻放下粥碗,语气没有起伏的说:“栓子的衣服该换了。” 栓子的衣服还是两年前的,她缝缝补补,改了又改,勉强穿到现在,早就该换新的了,可她连儿子的衣服都买不起,哪里还有钱买肉吃。 周大志见她敢顶嘴,猛地将筷子甩到她脸上,力道大到让何春芳偏头,栓子见娘被打了哇的一声哭出来,伸手想要抱住娘。 何春芳捂住火辣辣的脸颊,红着眼眶强忍着眼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儿子轻声温语说:“栓子乖,和奶奶出去玩一会儿再回来吧。” 这时,婆婆眼见情况不对,起身一把拉过栓子,沉默不语的抱起孙子往外走。 栓子奋力地挣扎着想要找娘,但奶奶动作熟练地将他固定在怀里,他眼泪模糊地看到爹爹正骑在娘身上挥动着拳头。 应有初和俞安饭后,正准备去采桑叶顺便消消食再回来看书,走在院子里听见隔壁隐隐约约的哭声,叹口气,自言自语:“这天天打孩子也不是个事儿啊。” 他见过栓子两次,小小一个,沉默寡言的蹲在门口玩泥巴,应有初主动和他打招呼也不说话,拿饴糖给他吃也不接,还撒腿就跑。 天天这么打孩子难怪孩子性格内向,他想着什么时候遇见何婶得好好说一下关于孩子教育的问题。 俞安才嫁过来半个月不到,对隔壁也不是很了解,就没发表任何意见。 应有初和俞安采了两大筐的桑叶回来,两人将背篓放在一旁,俞安掏出手帕用水浸湿后一边替应有初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说着,“相公辛苦了。” 应有初捞起俞安的手放在嘴边轻啄一口,感叹道,这就是有老婆的日子,真好啊! “相公,昨天买回来的散灰要怎么用?”俞安问。 “薄薄的撒一层在蚕身上就行了。” 应有初想到生石灰伤手,于是找出一块纱布,将生石灰粉包起来,递给俞安。 俞安接过走进蚕房,抖动着纱布,石灰粉就均匀地洒在蚕上,蚕接触到石灰粉没有出现任何剧烈的反应,他惊奇的说:“相公,蚕居然不怕这散灰耶。” 他都做好蚕碰到散灰就化成水的准备了,但是蚕并没有奇怪的反应。 应有初站在蚕房外,远远观望着俞安的操作,解释道:“这散灰主要是让蚕保持干燥并消毒的,预防蚕生病的,这样折损率降下来了,产量自然就高了。” 俞安很快就将散灰洒好了,应有初继续场外指导:“把之前我们准备好的滤网铺在蚕上面,拿孔最大的那张。” 应有初和俞安之前准备了几款大小不同的滤网,他家的蚕已经长到最后一龄,再过个两三天就能结茧了,所以肯定要用大的那张。 俞安铺好滤网等待应有初下一步指示,“然后呢?” “然后把桑叶均匀的铺上去,等过一个时辰左右,蚕基本都爬上来吃新鲜的桑叶了,这时候只需要提起滤网就能轻松快捷地给蚕除沙换座,你就不用像之前一样一只一只的捉了。” “哇,相公你好聪明呀!”俞安不吝夸奖道。 应有初听了很受用,傲娇的仰头说:“那是,也不看看你相公是谁。” 一个时辰后,俞安记得应有初的嘱咐,该给蚕除沙了,但滤网很大,他一个人没办法提起来,想着相公害怕虫子就没叫他。 俞安就叫了应财帮忙,应财分别捏住滤网的两角,配合着俞安一起将蚕换了个干净的地方。 “你这除沙的方法不错,能省不少时间。”应财以为是俞安想出来的主意,夸赞着他。 “爹,这是相公想出来的。” “是吗?”应财诧异,这是居然是他考五年秀才都没考上的蠢儿子想出来的? 得到肯定回答的应财想到他儿子最近的确喜欢捣鼓出一些奇奇怪怪但又很实用的东西,看来是成亲后突然开窍了吧。 俞安将漏网之蚕捉住放到桑叶上,忽然想到应有初害怕蚕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并和应财分享此事。 应财听后,疑惑的挠了挠头,他曾经也喂过一段时间的蚕,那时候应有初虽然没有帮着做过什么,但也没有表现出害怕蚕的样子。 这难道是他们夫夫之间的小情趣? 10、第 10 章 应有初清晨去挑水已经有好几天了,锻炼初有成效,手臂的肌肉更紧实外,他的腹部也有了薄薄一层肌肉,再也不是一片大白肉了。 由于这几天他从不缺席挑水这项运动,经常帮大婶或者上了年纪的哥儿打水,获得了村里妇女哥儿的一致好评,成功打入村中情报组织。 从她们口中,应有初知道了,二柱前两天教唆着大黄咬路人,结果碰上硬茬子,路人不仅反揍了二柱一顿,大黄也被路人杀了吃了。 应有初唏嘘,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 还听说他隔壁的周大志最近和几个外村人打得火热,染上赌博,差点把自己家的大铁锅卖了,还是他老母亲出手才拦下来的。 应有初再度唏嘘摇头,他就住在周大志隔壁,这些事情他居然都不知道,这里不亏是情报组织中心啊。 他家的夏蚕很快就要吐丝结茧了,为了效率更高的养蚕,他趁着帮打水的功夫向她们征集一些蚕卵,然后他用蚊香作为回报。 应有初给她们详细的讲解了用法和功效,还将蚊香的做法教授她们。 一下子,桑定村全村人家家户户都用上了蚊香。 蚊香广受好评,也让应有初获得了全村人的欢迎,他的地位有了质的飞跃,从一开始的人见人嫌的“应才子”变到人见人夸的妇女之友。 俞安沾了应有初的光,某天他如往常一般去河边洗衣服,平时避他如蛇蝎的人居然主动和他搭话,还帮他一起洗衣服,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受宠若惊。 他不知道的是,应有初不仅替他洗清克亲的骂名,还顺便给他加了个旺夫的名声。 两天后,夏蚕陆陆续续地开始结茧,这批夏蚕除了个别不吐丝结茧外,都成功的活到吐丝,折损率几乎为零。 俞安和应财皆是惊讶,原来撒散灰真的有这么神奇的效果。 “相公你是怎么知道撒散灰有这般奇效的?”俞安崇拜的星星眼看着应有初。 应财也很好奇应有初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为什么之前不告诉他养蚕要用散灰? “咳,这是我偶然间在书中看到的一个方子。”应有初随便胡诌了个借口,他想了想趁这个机会又说:“这书上还记载了散灰别的用处,把散灰撒在地里,现在这个季节最好撒在旱地农作物里,比如花生或者地瓜,这样既可以消毒,又能增加土地碱性。” 俞安和应财两人又茫然的望着应有初。 “相公,我听不懂什么是碱性,你上次就没告诉我。”俞安想起之前他脸上被蚊子咬了,应有初给他擦草木灰水也说过碱性一词。 应有初面上一僵,显然也想到上次没和俞安解释清楚碱性的事。 “啊,碱性就是,就是,”应有初努力想着该如何通俗易懂的让他们明白,“打个比方啊,我在地里倒一点醋,然后这块地就是呈酸性的,而酸性的土地一般不适合大多农作物生长,这时候就得用碱性的物质中和一下,就是用散灰,使土地呈碱性,农作物就不容易生病,长得比较好。” 应有初乱七八糟的解释一通,怎么办?感觉自己头好痒,要长新的脑子了。 “是碱性让庄稼更健康的意思吗?”俞安似懂非懂的说。 应有初放弃挣扎的点了点头,也勉强能这么理解吧。 俞安了然的“哦”了声,又说,“那我希望爹和相公越来越碱性!” “……” “小俞也要碱性。”应财颔首补充道。 “……” 应有初痛苦的扶额,累了,真的累了。 家里的夏蚕在结茧,新的蚕卵还没孵化出来,俞安便不用出去采桑叶,饭后,他拉住应有初的手商量道:“相公,我今天早上碰到周红珠,他约我去他家一起做衣裳,我可以去吗?” “嗯,那你想去吗?” 俞安小幅度地点点头。 应有初双手扶住俞安的肩膀,看着俞安的眼睛郑重又认真的说道:“安安,你记住,你虽然是我的夫郎,但你首先得是你自己,每个人都是独立且自由的,我希望你能事事从心,你嫁给我,但这不能让你就成为我的附属品。” 在这个朝代,女子或者哥儿小时从父,嫁人从夫,夫死从子,他们一生都被世俗束缚,被世人审视,最后他们逐渐变得畸形,开始认同,然后成为世人。 应有初不希望这样,他一个人改变不了一个时代的想法,但他不想俞安也成为这样,他们是平等的。 他早就想和俞安聊这个话题了,但奈何一直没找到切入口,今天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相公,你是同意我去的意思吗?”俞安一双单纯的眼睛眨呀眨。 应有初暗暗叹了口气,“我刚刚的意思是,安安,你想不想去是你自己的事,你不用来问我,我也没有权力干涉你的决定,知道吗?” 俞安摇头,“可我就是想问相公,相公不让我去,我就不去。相公说什么,我听什么。相公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语毕,俞安自己把自己说委屈上了,一把搂住应有初的腰,埋进他胸膛,可可怜怜的又说:“你叫我事事从心,可我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呀。” 应有初无奈,摸着俞安的脑袋,慢慢来吧,要是以后俞安还是这样,那他多少带点m的属性。 他哄好人,俞安又开开心心的出去找周红珠玩了,他则是坐到书桌前,拿出一大叠纸,将自己记得的现代知识写下来。 知识虽然都在他脑子里,但谁知道以后时间长了会不会遗忘。 上到兵器的制作下到食物的烹饪方式,只要这个朝代没有的,应有初通通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有备无患嘛。 这一写,他从中午写到下午俞安叫他吃饭才停笔,足足两大扎的手稿,还有一些没写完,应有初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明天再继续吧。 由于他握毛笔的姿势维持太久了,吃饭的时候,夹菜的手都止不住的抖动。 俞安碍于应财也在,只是帮应有初不停的夹菜,要是应财不在的话,怕是要一口一口的亲手喂给应有初吃。 饭后,天色渐渐暗下来,应有初简单地冲了个凉水澡回到里屋,见俞安在鬼鬼祟祟地藏着什么东西。 “你在干什么?”应有初好奇地凑上前。 俞安猛地被他吓一跳,迅速地将柜门关上,慌慌张张的说:“没,没什么,什么都没有,我就是,整理一下。” 他赶紧挽住应有初的手臂,将人拉到床上坐下,“相公今日看书辛苦了,我替你揉揉。” 说着,他半蹲在应有初跟前,开始给他按摩。 应有初眯着眼睛享受了几分钟后说:“我烧了水在灶房,现在估计热了,你快去洗澡吧。” 俞安离开后,应有初立刻站起来,走到衣柜前上下打量着,他心里像是猫抓一样好奇,俞安藏什么东西了? 他要不要趁着人不在的时候偷偷看一眼? 应有初心里开始天人交战,最终,他没打开那个衣柜。 原因无他,就是中午的时候才说过那番话,说不干涉他,现在要是偷看,岂不是打脸了。 俞安洗漱完后,进屋子的第一件事首先瞟了眼衣柜,发现没有被打开的痕迹后倏然松了口气。 应有初姿势慵懒的坐在应财编好的夏簟上,背靠床头,手里捏着一本书边看边等俞安,见人来了,他就将书合上,拍了拍旁边空出来的位置。 俞安乖巧的面对面坐到他指定的位置,应有初从旁边拿出干巾罩在俞安的头上,轻柔的擦拭着俞安的湿发。 “怎么不擦干头发?”应有初问。 俞安心系衣柜中的东西,随意的擦了几下就进来了。 应有初擦完头发,拿开布巾,俞安的头发被他蹭得毛毛躁躁的,像只炸毛的小猫。 他好笑的俯身整理着俞安乱糟糟的头发,他低头的顷刻间和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对视上,俞安微微仰着头,坦然的接受着应有初的注视。 应有初瞧着他黑亮的眸子,只觉整个人都要被他吸进去,眼睛下方是精巧立体的鼻子,唇形漂亮且饱满,水艳艳的嘴唇亲启,似乎在等人采撷。 他眼神越发暗沉,终于低头吻住那两瓣唇。 俞安整个人都被应有初包裹着,捏住的下巴让他躲闪不及,沉溺在应有初一发不可收拾的吻中。 俞安大脑一片空白,唇上的触感变得越来越清晰,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少,直到应有初轻声在他耳边提醒道:“呼吸。” 他这才反应过来吸上一大口空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应有初又急切的压了上来,这回他的舌头一并就攻城掠地的闯进来。 一吻结束,俞安不知怎么的就坐在应有初的腿上,气喘吁吁脱力的搂着应有初,耳边是他如击鼓般的心跳声。 应有初血气方刚的年纪,喜欢的人又在怀中,很难没有别的冲动。 俞安埋在他的脖颈处和他肌肤相贴,轻声道:“相公,让我帮你。” 应有初的脑子刹那间炸开了花儿,压着俞安齐齐倒在床上。 11、第 11 章 昏暗的烛光下,俞安散发依在应有初怀中,衣衫褪到臂弯处,露出大片大片洁白耀眼的肌肤,殷红的痕迹交错在他胸膛上,如同一副红梅落雪图。 一脸餍足的应有初左手揽着俞安,手掌握住他小巧圆润的肩头来回摩擦着,就算热到大汗淋淋也没舍得松开俞安,揽着俞安有一搭没一搭的亲吻着他的脸颊。 俞安似乎想起什么来,微微撑起身子,伸出左手在应有初肩上一下一下的比划着,应有初捉住那只纤细修长的手,声音低哑的问:“你在做什么?” “我量下相公的肩宽,今日和周红珠做衣,可我都不知道相公身量。” 俞安抽出手,一本正经的继续在应有初身上丈量着。 一开始还好,等到应有初的腹部时,他下意识的绷紧自己的肚子,在心里暗自庆幸这几天把腹肌练出来了,虽然不是八块腹肌,但至少能隐隐约约的看出六块腹肌的轮廓来,还不至于丢人。 其实他不知道是,在他穿书昏迷那会儿,俞安已经知道他没腹肌了,只是那会儿俞安心不在焉,没太留意他穿多大的衣服。 慢慢的俞安开始量到他的腿,看到他有反应后,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应有初怀疑俞安是故意的。 “相公,还要我帮你吗?”俞安十分真诚的问。 应有初一把将人拽进怀里,将俞安的脑袋按进胸膛,“恶狠狠”的说:“帮什么帮,明天你想和我一样吃饭都手抖是吗?” 俞安轻笑一声,声音闷闷的说道:“那相公,你这样会难受吗?” “先起来收拾收拾吧。”应有初掐了一下俞安的脸蛋说道。 应有初替俞安换好干净里衣,两人悄声来到灶房打水,俞安是个不易出汗的体质,他用布简单擦拭一下就行。 应有初自己就比较麻烦了,伺候完俞安后,让他先回屋睡觉,他自己则是再洗了个冷水澡。 平静完心火后,应有初进屋发现俞安已经睡着了,烛火摇曳,灯光在俞安精美的脸上轻微晃动,这一瞬,他终于能明白古人为什么这么喜欢灯下看美人,真的是氛围感拉满。 应有初俯身给了俞安一个晚安吻后上床,片刻后熟睡中的俞安精准翻身躺进应有初的怀里。 吓得他还以为俞安是醒着的,毕竟偷亲这种事还挺难为情的,他观察了半晌,发现俞安没醒,可能是他刚洗了冷水澡,身上带有凉气的缘故,让俞安无意识的投怀送抱。 虚惊一场。 应有初搂着俞安也很快地进入梦乡。 翌日,应有初醒来俞安已不在床上,他洗漱后在灶房里找到俞安。 此时俞安正在做烙饼,一勺面粉糊均匀的倒在热锅中,只听“滋啦”一声,热油四溅,俞安躲闪不及,手背被溅到几滴热油,倾刻间,细嫩的肌肤泛红起来。 应有初连忙执起俞安的手查看,还好,没有起泡。 “没事的相公。”俞安满不在乎的说,做饭哪有不被油溅的,他都习惯了,说完,他抽出手拿起长筷伸进锅里就要给饼翻面。 应有初皱眉,夺过筷子说:“你快去用冷水冲一下,这里我来弄。” 见应有初执意如此,俞安也就顺从他的意思,舀了一勺冷水冲手,面对应有初的关心,他心里暖暖的。 接下来的烙饼的工作顺理成章的落到应有初的头上,于是今天早上他们吃的就是几个奇形怪状的烙饼。 “爹,你知道谁家有鹅吗?”应有初问。 应财将烙饼边缘焦糊的地方撕掉说:“周大志家就有,怎么了?想吃鹅?” “不是,我想要一根鹅毛。” 应有初本来是想做铅笔的,奈何没有石墨粉这个原材料,前些日子他试着做炭笔,做是做成功了,但写出的字太容易晕开,不利于保存,也不行。 那只能退而求其次,做个鹅毛笔,做法简单取材也容易。 应财叹口气,这焦黑的烙饼他实在不想吃了,于是把手中的烙饼放下道:“你去问问他能不能卖一只鹅给我们吧,也是有些日子没见荤腥了。” 他只当是儿子馋嘴找的借口。 “买一只吧,相公近日看书辛苦,也该补补。”俞安附和。 应有初有理说不清了,欲哭无泪,他真的只想要根鹅毛而已,在现代的时候天天吃肉,所以他现在并不馋肉。 “有初,你昨天说,这散灰可以撒在花生地里,是真的吗?”应财问道,之前他本不相信应有初说的话,可家里这批夏蚕就是撒了散灰后少病的,可见这散灰确实有用。 但事关粮食,眼看大家马上就种第二波花生了,应财得问清楚些再做决定。 “爹,是真的,种花生前十天左右在地里均匀的撒上散灰并翻耕一下就行了,一亩田撒一百到两百斤就行,这样不仅能消毒杀死地里的害虫,还能给花生提供钙,如此一来产量也会增多。” 应有初还没穿越前,他住的混合宿舍,其中有个室友就是学农业种植的,有年那个室友的期末就是种花生,室友白天在地里捣鼓完,晚上回来还有精力给他们叭叭如何种花生,还说技多不压身,他们以后要是在社会上混不下去了,还能回家种田。 所以他才对怎么种出高质量的花生这么熟悉,现在他想感谢室友的先见之明。 后来室友考完试后,他们宿舍接着一周天天吃花生,生花生,煮花生,炸花生等等,凑齐花生的一百种死法后,他就不爱吃花生了。 “撒这么多,这能行吗?等我种下花生种会不会被烧死呀?”应财眉头紧皱。 “不会的,爹您放心,要是担心会烧死的话,就撒一百斤就好了。” 应财觉得保险起见,先用一百斤试试水也好。 “之后就不用再撒散灰了吗?”应财问。 应有初回想了一下说:“在出苗前也可以撒上一点在田埂四周和洼的四边,防止害虫吃苗,不过得注意一点,不要撒在花生苗上,小心烧苗烧叶。” 应财见应有初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的,不禁发自内心的询问:“有初呀,你每天看的书还有讲怎么种地的吗?” 应有初哑然,尬笑道:“农桑也是国家大事嘛。” 应财了然,原来这圣人写的书也有种地的,他突然觉得那些圣人也没那么神圣了。 “嗯,这种书好,你多看点。”应财起身拍着应有初的肩膀鼓励着,又说:“我赶紧去田里撒散灰了,得提前十天呢,昨天我就看到田家开始种花生了。” 说罢,应财轻轻松松的一手一袋散灰扛在肩上往田地里去了,尽管应有初知道应财的身体强健,但这扛起两袋五十斤的石灰粉还能如履平地的走路,让应有初着实惊讶了一把。 他持有怀疑的态度试着提起一袋石灰粉,能提起来,但是绝对做不到像应财那样一手一袋还脸不红气不喘。 俞安在一旁看出应有初有些挫败的神情,宽慰道:“相公,没事的,你虽然力气小但你足够聪明,而且,你的手没恢复好,还有点抖,这样都能提起五十斤很不错了。” 应有初怨幽的转头看着俞安,没有哪个男人在被人说了力气小还能笑得出来的。 他“凶巴巴”拉过俞安,在他白嫩的脸颊上轻咬一口,听到俞安闷哼了声才松口,俞安左脸上赫然出现一个清晰的牙印,“等着吧,明天我让你手抖!” 俞安捂住脸颊疑惑,他说错了吗?可相公是读书人,本来就不用做农活,力气小也没关系啊。 俞安抬眼看着应有初,从应有初铁青的脸色猜测出他的确有些生气,于是乖乖仰起另一边脸蛋,“相公,这边还可以咬。” 应有初被俞安这副样子逗笑说:“傻不傻,还送上门给我咬。” 他捧住俞安的小脸,看到牙印有些泛红,懊恼自己刚刚下口重了些,又在牙印上亲一口,被亲的俞安瞬间眉开眼笑。 应有初在心里暗想,他夫郎怎么能这么可爱。 接下来他暗暗加强自己每日早晨的锻炼计划,今天他照例挑完水后还围着村子跑了两圈才罢休。 运动完的他满头大汗,俞安贴心的为他擦汗,短暂的休息后,两人来到何春芳家。 何春芳拿着锄头正要去田里,应有初他们就过来了。 “何婶,你家喂了几只鹅?我们想买一只。”应有初说。 何春芳听到是来买鹅的,心下高兴,如今天气炎热,鸡鹅这些家畜都不下蛋,养着鸡还好,放出去能自己找食吃,可这鹅就不一样了,吃得多,就算放出去找食还得每天再喂一顿,实在是养不起了。 她放下锄头热情的领着两人来到后院说:“养了两只,你们全要吗?” 本来是养了五只的,其他三只被周大志捉去县里卖钱,至于卖鹅的钱自然被他拿走赌去了,她也不敢找他要。 现在卖给应家,她还能从中偷偷藏点攒起来栓子买衣服。 应有初表示一只就够了,何春芳爽快的答应,麻利的捉住应有初指定的那只大肥鹅,用称一称,八斤三两。 “城里鹅肉二十文一斤,大家都是邻居,你们给我一百六十文好了。” 何春芳扼住鹅的脖子伸手递给他们,应有初接过时看到留意到何春芳的手臂上有不少青紫的淤青。 顺着应有初的目光,她显然也注意到手上的伤痕暴露了,神色慌张地用衣袖遮盖住。 “安安,我银钱没带够,你回家再取一些过来。”应有初支开俞安说道。 待俞安走后,应有初皱紧眉头才开口:“何婶,你手上这些伤是周大志打的吗?” 13、第 13 章 应有初反应过来后轻挑眉头,有情况。 “安安,拿出来,我看看。”应有初温声细语的哄着俞安。 俞安脸色煞白,如同拨浪鼓般摇头。 “没事的,我又不会说你什么,给我看看好不好?”应有初继续诱导。 俞安还是摇头。 应有初好奇什么东西这么见不得人?他微眯着双眼,瞧着反应剧烈的俞安,心中一个念头浮上来,莫非…… “唉,夫夫之间应该相互信任才对,可是我的夫郎有自己的小秘密了,我这个丈夫当得太失败了。”应有初佯装伤感道。 俞安不忍他诋毁自己总算开口说道:“相公,我没有不信任你,只是…只是你真的不能看这本书。” 俞安的声音越来越小,感觉后半句就是嘀咕给自己听的。 应有初不动声色地靠近他,待俞安反应过来后,应有初已经近在咫尺。 “为什么不能给我看?难道说…这本书少儿不宜?”应有初几乎贴着俞安的身体说着。 俞安被突然凑近的应有初吓一跳,猛地抬头,眼神犹如受惊的小兽。 “看来我说对了,这是……小黄文?”应有初试探。 “什么,什么是小,黄文?”俞安磕磕巴巴的问。 “就是一些不正经的文。”应有初捏住俞安的下巴,让他无处躲闪。 俞安垂眸不敢看应有初的眼睛,小声的为自己做最后的辩解:“相公忘了我不识字?” 应有初突然福至心灵道:“哦,那就是小黄图了?” 俞安直接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呜咽声,应有初俯身压着俞安毫不留情地伸手抽出那本藏在身后的书。 应有初随意的打开一页,一副具有强力视觉冲击感的图映入眼帘,旁边甚至细心的配有文字解说,看得他额头青筋直跳。 他迅速合上书,屈起食指“狠狠”地弹了俞安的额角一下,逼问:“这是谁给你的?” 俞安双目紧闭,承受完应有初弹他的额头后,垂下头颅,正好抵在应有初的胸膛上,闷不吭声。 应有初一边被自己夫郎的这番行为可爱到,一边义正言辞的质问他,“不说?那我没收了。” 俞安听后一激灵,抵着他的胸口闷声闷气的回答:“周红珠。” 应有初就猜到是这个周红珠带坏他家夫郎的,俞安嫁到桑定村就只交到周红珠这么一个朋友,不是他还能是谁,“什么时候给你的?”他接着追问。 “上次,上次去他家做衣的时候。” 此时俞安的声音已经带有轻微的颤音,而应有初一门心思扑在小黄图上根本没注意到俞安的异常,还在问:“那天你们都做什么了?他为什么要给你这个?” “那天,我去他家做衣,可是开始裁衣了我才想起,我不知道相公你的尺寸,周红珠就问我,我,我不好回答,然后他就猜到我们没有,没有圆房,他教要我主动点,接着就给了我这本书,我还只看了一页,哇!!就是这样。” 俞安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砸,应有初的胸襟瞬间濡湿一大片,阵仗大到惊人。 “哎,哎,没怪你,没怪你。”应有出甩开那本书,想要将人拉开点距离方便给他擦眼泪,但是俞安埋在他胸口死活不起来。 他没办法,只能搂住俞安轻拍他的后背安抚着:“我就是问一下,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良久,俞安虽然止住了哭声,但应有初能明显的感受到他还在哭,因为他的衣服又湿了一点,“别哭了好不好?”应有初叹出一口气又柔声道:“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凶你的。” 俞安说不出话来,只在他胸口处摇了摇头,接着一声吸鼻涕的声音传来,应有初又是暗叹一口气,这次他强势的撑起俞安的额头,一张眼泪交错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应有初认命般用衣袖轻轻擦干俞安的眼泪,最后连着鼻涕也一起擦掉。 俞安在他胸口处憋久了,脸颊和鼻子都通红通红的。 “像个小花猫似的。”应有初宠溺的刮了刮俞安的鼻头说道。 俞安现在才慢慢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感到羞耻。 “走吧,出去吃饭了。”应有初牵着俞安到堂屋吃饭。 俞安低着头默默的扒拉着饭,不说话也不夹菜,应有初给他夹什么,他吃什么。 应有初存心逗弄他,故意夹了块没肉的骨头放进俞安的碗里,想看看他什么反应。而俞安默不作声的将骨头推到碗边边,继续吃饭。 一时之间,应有初摸不清俞安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了。 天擦黑后,应财从田里回来发现家里安静如鸡,俞安整理着今天抽好的蚕丝,而应有初则在一旁摆弄着织布机。 气氛很是不对劲,应财又说不上哪儿不对劲。 “爹,你回来了,还要吃饭吗?”应有初打破安静的局面问。 应财将装饭碗的篮子放在桌上说,“不吃了,小俞给我带的饭正正好,我吃得很饱。” 俞安放下手中的蚕丝,拿起篮子里的碗筷一言不发的去灶房收拾。 “你们怎么了?”应财小声的问。 应有初对着应财无奈的耸了耸肩,然后像个跟屁虫一样屁颠屁颠的跑去灶房,留下应财一人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应财耕地累了,也懒得管两夫夫的事,早早的睡下。 洗漱过后,两人板板正正的躺在夏簟上,留下桌上的一灯如豆,应有初默默乜了眼两人中间还能再躺下一个人的距离,轻轻扭动着身体朝俞安贴近。 俞安默默的向后挪,直至整个人都贴在墙壁上。 应有初忍了好久此刻终于爆发,伸出手一鼓作气的将俞安拉进怀里,俞安微微挣扎着,但他两只手像是铁钳子般不松手。 “安安,你要一直这样吗?不和我说话就算了,现在也不让我抱你了?”应有初问道。 俞安听后不再挣扎,支起的脑袋也乖乖趴回应有初的胸膛。 应有初抚上俞安的脑袋,心里暗哼,这样才对嘛。 软玉温香在怀,他又联想到方才看到的那幅图,为了固定俞安不要乱动的那只手逐渐变了意味,开始不断的向四周摩擦起来。 俞安耳边是应有初的心跳声,手指慢慢攥紧应有初的衣襟,一动不动,任由应有初为所欲为。 “这次怎么不主动了?”应有初呼吸中带着炙热朝俞安耳朵说着。 俞安沉默不答,腮边早已泛起红晕。 这次,应有初如愿以偿的让俞安手抖了。 翌日清晨,应财吃过早点后又急忙地到田里翻耕,俞安在院子里处理蚕丝,而应有初则是一个人在书房。 他拿出昨天从俞安那里没收过来的书,开始新的学习,毕竟这个世界和现代不同,多了一种哥儿的性别,他得先研究研究,这样以后才能保证不伤到俞安。 事实证明,俞安不出现在他眼前,他就能做到心如止水的看完整本书,甚至还细心的做了笔记。 应有初看完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淡然的合上书籍,将书放在书箱的最下面后,他再出门把在院子里的俞安叫过来。 “昨天说好教读书的,现在开始吧。”应有初说。 俞安略带着兴奋的点头。 应有初拿出《千字文》等用具,俞安刚启蒙,不宜一来就用毛笔,重要的是他只有一支毛笔,幸好昨天做好了五只羽毛笔。 “相公,这羽毛笔好漂亮。”俞安转动着羽毛笔道。 “上课时间,请叫我夫子。”应有初一板正经的说。 “好的,夫子。”俞安正经危坐。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一个时辰结束,应有初宣布下课的时候,两人直挺的肩膀不约而同的放松下来。 教书果然是一件耗人心力的事情。 “千字文要全文背诵,明日我来抽查。” 不过让人全文背诵的确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俞安惊讶得瞪大眼珠子,捏着《千字文》问道:“全部都要背诵吗?” “注解不用背,只需要背诵正文即可。”应有初揉了揉俞安的脑袋,面带慈祥的说。 俞安垂头丧气的心想,正文也有好多个字呢。 “可是相公,里面很多字我还不认识,可不可以宽限我两日。”俞安抬头可怜巴巴的说。 应有初想起现代将《千字文》编成一首朗朗上口的歌谣来记忆的,于是说:“亲我一下,我教你怎么背。” 俞安没有一丝犹豫的起身在应有初脸颊上来了一记响亮的亲亲。 应有初咳嗽两声清嗓:“既然死记硬背不行,就可以用唱的,听好了啊,我只唱一遍。” 应有初音色低哑有磁性,随口哼唱带着慵懒的气息,意外的好听。 俞安听得入神,被应有初轻敲额头才从歌声中缓过神来并不吝啬的夸奖道:“相公,你唱歌好好听。” 应有初被夸得脸上泛红,俞安第一次看到应有初不好意思,觉得很新奇,继续夸赞:“相公你不仅聪明,还会唱歌,你好厉害,能再唱一遍吗?” “够了够了,再说就假了。”应有初推开凑近的俞安,“快去背书。” 俞安“哦”了声悻悻地出门,应有初一个人偷偷用手背摸了摸发热的脸颊,看来唱歌这种事他还是得少干。 缓了片刻,他拿起羽毛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开始写写画画。 昨天他仔细观察了家里的织布机,猛然想到他没穿过来前,他曾经在一处少数民族的地方旅游。 那里记载了很多关于丝绸的发展文化史,他就被其中一台改良过的织布机所吸引,现在他正尝试着仅凭记忆能否将那台改良后的织布机图形还原出来。 15、第 15 章 回到家,应有初远远的看见二柱正追着栓子跑,边追边喊:“栓子,你和我说句话呀。” “相公,你说这样能行吗?”俞安瞅见栓子很快就被二柱追到,然后霸道的拦住栓子不让走。 应有初耸了耸肩,“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放心吧,二柱不会霸凌栓子的,毕竟他明天还得找我讨糖吃呢。” 俞安乖巧的点头,两人进屋后,俞安开始准备给幼蚕第一次食桑,他将桑叶切碎,然后拿出两个纸包,一个纸包大约装了五百多个蚕卵。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第一个纸包,里面数条细小的幼蚕随之露了出来,应有初在俞安身后忍不住好奇的瞟了眼。 黑麻麻的一小团,还在不停的蠕动。 应有初万分嫌弃的“咦”了声,就看这一眼,他瞬间整个人都麻了,止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相公要给蚕宝宝喂桑叶吗?”俞安转头邀请应有初一起,眼里亮晶晶的带着戏谑。 应有初连连后退,“哒咩!” 俞安知道应有初是拒绝的意思,转过身拿起旁边的鹅毛笔,用带有鹅毛的一端轻轻将挤在一起的幼蚕摊开。 “哎,安安,你怎么能用鹅毛笔弄呀?”应有初眼尖的看着自己的鹅毛笔被用来扒拉蚕宝宝去了,有些崩溃的说道。 “可家里大一点的鹅毛都给相公你做笔了,我只能这么用了,用完还能写嘛,不影响。”俞安真诚的说道。 “等会儿那支笔你拿走啊,以后你就用那只鹅毛笔写字了。”应有初赶紧说。 要是他用着用着突然有只蚕宝宝落到他手上,他可能会直接原地飞升。 “对了,相公,你还没告诉我刚孵出来的蚕宝宝要不要用散灰呢。”俞安不再逗应有初问道。 “刚出来的蚕宝宝先不用撒散灰,可以等它第一次蜕皮的时候再撒。” 俞安“嗯”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把细细的桑叶轻柔的撒在幼蚕上,嘴里兀自的嘀咕着:“蚕宝宝,蚕宝宝,快快长。” 应有初又多看了会儿俞安才回到书房开始学习。 下午,俞安端着一碗凉透的绿豆粥进书房,“相公,我做了些绿豆粥你快尝尝。” “谢谢安安给我送来爱心下午粥。”应有初接过小碗,用小勺喝了一口,绿豆煮得软烂,口感香甜,还带有绿豆特有的沙沙感,一口下去,像是心里干涸的土地上流进一股清泉,绿豆粥果然是解暑神器。 应有初边喝边给俞安竖大拇指夸赞,“安安,你手艺真好。” 一个绿豆粥而已,根本不需要太多的厨艺,俞安还是被夸得脸颊微微发热,心里却甜滋滋的。 应有初舀起一勺绿豆粥凑在俞安嘴边,“你也吃。” 俞安刚想说他等下再吃,结果一开口,应有初的勺子就怼进他嘴里,他不得不接受应有初的投喂。 两人很快分食完这碗粥。 俞安俯身收拾着碗具并询问是否要第二碗,他摇了摇头,见俞安因低头而垂顺在腮边的发丝,他轻轻替俞安别在耳后,盯着近在眼前白白嫩嫩的俞安,他心下一动。 一手拉下俞安,一手抚上他纤细的腰身,给了俞安一个绿豆吻。 俞安乖顺的任由应有初攻城掠地,直到应有初的手悄然伸进俞安的衣内,他才惶恐的扼住应有初的手,气喘吁吁的说:“相,相公现在是白天。” 应有初觉得现在自己就像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看到心上人就心猿意马。 哦,不,他这副身体还没到二十岁,实岁十八,放到现代他还是一个高中生,怪不得他每天都这么热血沸腾加精力旺盛。 “那我先预约好安安宝宝今晚的右手。”应有初声音低哑的说。 俞安听后,身子一激,脸颊腾一下烧起来,语无伦次道:“相公,你,你说什么呢。” 应有初猜得没错,俞安果然对“宝宝”两个字很敏感,又吸了口俞安腮边的软肉,“再不走我可就要……” 话音未落,俞安利索地推开应有初还不忘拿起桌上的碗落荒而逃。 俞安走后,应有初向下撇了眼,男高中生嘛,正常,不用管。 他拿起书本开始继续看书,半响,他浮躁的将书丢开起身出门,他看了一圈发现罪魁祸首不在家,应该是给应财送绿豆粥了。 他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瞎溜达,耳边除了惊叫蝉鸣外,似乎还有夹杂着别的零碎声音传入应有初的耳朵里,他静心仔细辨别着,像是争吵声。 应有初眉眼一冷,这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 他推开门出门便看见,周母(周大志的母亲)抱着栓子往外走,栓子一脸木讷在周母怀中看着渐渐远去的家。 应有初本想叫住周母,但何春芳家猛然传出一声巨响,接着就是一个重物击打在身上的闷声,他顾不得那么多了,照周大志这种打法迟早要出人命的。 但也不能硬闯,思忖片刻,他疾步走到周大志家大门前,深吸一口气后,哐哐一顿砸门,终于引起屋内人的注意。 此时,听到敲门声的周大志悻悻放下高高仰起的木凳,冲着门大喊:“谁呀?” 应有初调整自己的语气,接着用怒不可遏的声音回吼道:“吵什么吵!做什么这么大动静,打扰到老子看书了!再吵老子砸了你家门!” 吼完,他仔细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发现安静下来了,应该是周大志暂时被他唬住没再动手,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要是周大志没停下来,他真的要破门而入了。 看来这招有点效果,但治标不治本。 应有初走之前末了还冲着门吼一句,“崽种,别让老子再听到。” 他回到家沉下心来细想,他能阻止周大志一次两次,但次数多了,这招就没效果了,而且他不能时时刻刻都关注着隔壁的动静。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他不管怎么想都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在这个时代背景下何春芳难以自救,周大志又本性难易,怎么都是无解的。 难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何春芳被家暴吗? 根据律法,何春芳主动和离比较容易实现是,丈夫犯法这一条。 他通过村口的情报组织知道周大志最近染上赌博,但赌博构不成大的罪名,而且何春芳举报丈夫犯法也是要受牢狱之灾的。 这是什么狗屁律法,应有初在心里骂娘,他想得头疼,暂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应有初扭头一看,是俞安提着篮子回来了。 俞安见相公在院子里坐着就搭话:“相公,我刚刚回来的路上看到栓子和二柱一起呢。” 应有初想到栓子不是被周母抱出去的吗? 就问:“栓子没和他奶奶一起?” 俞安回想一遍,“他奶奶好像在旁边和别人说话,现在栓子和二柱就在水井旁边的大树下玩呢,相公你料事如神了,小孩子果然更好说话些。” 应有初了然的点点头,回想周母抱着孙子出去没多久,何婶就遭到家暴,不难猜出周母是知道自己儿子一直都家暴媳妇的,她非但不阻止儿子打人,还在周大志要打人前把孙子带出来,方便周大志下手。 他在心中暗自叹气。 村口水井边。 二柱拉着栓子蹲在树根旁,一人手握一根小木棍,二柱兴奋的和栓子分享着这个他新发现的蚂蚁洞。 “栓子,别干看着啊,快帮忙捅捅。”二柱催促着。 栓子眼神呆滞,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二柱瞧着四处窜逃的蚂蚁快爬到栓子的脚上了,他还一动不动,二柱一着急就推了栓子一下,栓子心不在焉的摔了个屁股蹲,这一下他也回了神。 “你在想什么?刚刚问你都不说话。”二柱说。 栓子继续蹲着,拿着棍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戳着,“在想我爹爹。” 二柱见他终于肯跟自己说话了,高兴的顺着他的话问:“你爹怎么了?” 栓子抬头看着二柱,他瘦弱的脸颊显得眼睛格外的大,眼里透着清澈和不解:“我爹爹很奇怪。” 这一下勾起二柱的好奇心,“怎么奇怪了?” 栓子想了好半天才组织好语言,“我爹爹很喜欢打我娘,但我娘和我说他们只是在玩,”他停顿几秒后强调一遍:“爹就是在打我娘,我不想我娘再被打了,我该怎么办呢?” 五岁左右的孩子心智虽然不成熟,但也能分辨出是非。 二柱挠了挠头,“你爹爹好坏哦,我的大黄就是被他打死的。”他附和着。 两个小孩在这件事上达到共识,栓子的话也多起来。 “嗯,坏,可是我打不过他怎么办?”栓子丧气的垂下头,有一次,他娘被打的时候,他上前抱住他爹爹的腿哭着不让他打娘,结果他被踹飞好远。 “你打过我爹爹吗?”栓子想到二柱平时这么厉害,便问道。 二柱叹气摇头,“我打不过。”他要是打得过早就找他报仇了。 两小孩边捅蚂蚁窝边叹气,二柱无心的说出:“要是你爹不在就好了。” 对呀,如果爹爹不在了,娘就再也不用挨打,他也不用这么害怕爹爹了,栓子想。 “怎样才算不在了呢?”栓子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便问二柱。 二柱一副深沉的表情说:“死了就是不在了,我的大黄死的时候,我娘就是这么给我说的。” 死了…就不在了? 栓子在心里反复的想着这句话。 16、第 16 章 翌日,清晨的熹光洒进内室,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中金光闪闪的浮动。 俞安醒来后发现自己贴墙而睡,应有初侧卧对着他熟睡着,他轻手轻脚的爬进应有初的怀里。 他静静的瞧着应有初的面容,越瞧心中越是欢喜,忍不住用手勾勒着应有初俊美的眉眼。 应有初脸上痒痒的,以为是蚊子,手一挥碰到一个温热的物体,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正一眼不错的盯着他。 他忙伸手盖住那双眼睛,大早上的,差点吓到他。 应有初清醒过来后,掐住俞安的脸颊,“看我作甚?” 俞安任由应有初掐他的脸,反正也不痛,“相公,我,我想和你商量一个事。” “什么事?”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嘶哑。 “就,就是,那本小黄图能还给我吗?”俞安支支吾吾的说出目的来,“周红珠找我要书了。”俞安后半句小声的说。 应有初抽出被俞安枕着的手臂,自己撑着头看着俞安说:“你不提这个我还差点忘了,周红珠一个未出阁的哥儿怎么会有这种书的?” “他过完年就要嫁人了,这书是他大哥儿给他的,说是哥儿嫁人前都得看,这样成亲后才能更好的服侍夫君。”俞安解释着。 “你嫁给我之前也看过?”应有初心直口快的逗他,说出口就觉得不对了。 俞安摇头,“没看过,我没有家人给我准备这些。” 应有初深感愧疚,“对不起安安,我不该说这些的。” “没关系,我已经有新的家人了。”俞安凑近应有初埋在他的胸膛上说。 应有初环住俞安,用温柔的语气说:“书可以给你,”反正他都已经看完了,“但是,你个小孩子,以后不许再看这种书了。” “可周红珠比我还小。”俞安闷声反驳。 “别人我管不着,你,必须满十八岁才可以。”应有初坚定的说。 “我已经满十八岁啦。”俞安昂着头,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应有初说。 “我说的是实岁,不是虚岁。”应有初捏住俞安小巧的鼻头摇了摇。 俞安捂住鼻头,在心底哀嚎,要等到十八岁,那就要明年三月份才行,还要这么久啊。 吃过早餐后,应财去地里完成最后的收尾,俞安则是在书房晨读,等着应有初挑完水回来授课。 应有初回来后一进书房就看见俞安板板正正的坐在书桌旁,他倚着门框轻咳一声,俞安扭头对着他乖巧的喊道:“夫子好。” 他挑眉,俞安角色进入得挺快。 他上前拿过《千字文》开始抽查俞安的背诵情况,俞安都很好的一一回答完毕,他书本一合,大手一挥揉了揉俞安的脑袋,“真棒,今天上数学课。” “什么是数学课?”俞安疑惑。 应有初从书桌旁抽出一张纸递给俞安道:“上了你就知道了,这是我给你制定的学习计划,七日为一周,一三五上语文,二四六上数学,最后一天嘛,就上自然与科学。” 俞安拿着课程表懵懵懂懂的点头。 “上数学课之前我们先学习一种数字,叫阿拉伯数字……” 俞安的领悟很高,百以内的加减法都很快的答上来,前半个时辰教他基本的运算法则,后半个时辰应有初便教授十以内的乘法运算。 课末,应有初写下九九乘法表还有一堆算术题。 “你今天的家庭作业就是把这张乘法表背下来,还有做完这些算术题,明日早上上课的时候交给我。” “好的,夫子。” 应有初低头在俞安唇上印下一个吻,“下课了,我的安安。” 俞安回亲了应有初一下,“相公把书给我吧。” 应有初将书拿出来强调俞安不许偷看,俞安捧着书忙不迭的点头,然后愉快地一缕烟似的跑走去找周红珠了。 他一个人收拾着书桌心中暗想,作业还是太少。 这两日,应有初和应财研究着改造织布机,不能织布的俞安有大把空闲时间,他就天天跑去找周红珠家做衣裳。 于是他和应财都喜提一件新衣。 中午,俞安喂完蚕后又去了周红珠家。 周红珠的房内,床上放了一张大桌子,两人坐在床上,周红珠在对面绣着自己的喜服,俞安趴在桌上给应有初做衣。 “哎,你不是已经给你丈夫做好了一件秋衣吗?这次怎么还是给他做?”周红珠问。 “我想给他做件冬衣。”俞安认真的回答着周红珠。 周红珠白了俞安一眼,“你都不给自己做一件?” “等这件做好了再说,我相公长得好看,就该穿得漂漂亮亮的。”俞安一边裁衣一边得意的说。 “你这是把你相公当女人打扮了?不过你相公长得确实和村里的这些壮汉不一样,看着文文弱弱的像个……”城里的书生郎。 后半句周红珠还没说出口就被俞安打断:“我相公一点儿都不文弱,他可厉害了!”俞安维护着自家相公。 “嘿,我是想说他像有钱人家的读书公子,”周红珠打趣着他又说:“你们都没圆房,你怎么知道他弱不弱?” 俞安重重的放下剪刀,义正言辞道:“我相公,一,点,都,不,弱。” 他现在手还在抖就能证明应有初很强。 “好好好,不弱不弱,你得感谢我给你的这本书,不然你还没开窍呢。” 周红珠当他已经顺利的和他丈夫圆房,又说,“你长得这么好看,稍微主动点,哪个男人把持得住?” 俞安没将小黄图被应有初发现的事告诉周红珠,现在他憋着通红的一张脸,心里暗想,他开窍早着呢,就是他相公不让他开窍。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这种事还是得少做点。”周红珠凑到俞安耳边悄声的说:“毕竟一滴精,十滴血。一滴血,十碗饭呐。” 俞安听后瞪大着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周红珠,“你个未出阁的哥儿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不是和你说过吗?我未来的丈夫可是在府县开医馆的,有次我去医馆找他,当时他正在给一个男人看诊,我就在帘子外面等他,哎哟,你是不知道,那个看病的男的,面色蜡黄,就像是被妖精吸食了精气一样,啧啧啧。” 周红珠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就听白哥说,让那男的少干点那事儿,说,一滴精,十滴血,不节制的话迟早死在那上面,又开了好多补气血的药给他。” 此时俞安的嘴已经惊讶得可以塞个鸡蛋进去,喃喃道:“真,真的?” “那还能有假。”周红珠没好气的说。 之后俞安恍恍惚惚的从周红珠家回来,当即让应财帮忙杀了一只老母鸡给应有初煲汤喝。 在往后的几天日子里,应有初一旦将他压倒,他就极力推脱,实在推脱不了了,他第二天都会给应有初炖汤喝。 短短几天,应有初家的鸡正急速减少中。 这天清晨,应有初一如既往的去村口挑水,提着木桶的他老远就看见水进旁围着一大圈人,正沸沸扬扬的讨论着什么。 应有初凑上前听八卦。 “真卖了?那十多亩地说卖就卖呀?”田婶惊讶的说。 “那可不,人家带着打手亲自上门收的田锲,我就说前几天老看见有人在周家的田里转悠,估计就打这个主意呢。”一个老妪说。 “哎哟,田都没了,何春芳一家怎么过哟。”有人唏嘘着。 “谁让周大志欠赌场钱呢,银子拿不出来只能用田来抵押了,可怜栓子还这么小,摊上这么个赌鬼的爹。” “你说这周大娘也不兴拦着点,任由儿子这么造,这下好了,地都没了。” “她也要拦得住呀,我听说今天赌场的人上门收地,周大娘眼睛都哭肿了。” “她哪敢拦周大志,这么混不吝的一个人,之前就有人说,周大志平时对何春芳经常打骂。” 大妈们一人一句将周大志送上村里八卦热搜第一,众人纷纷激情讨论着他家的情报。 听了一圈,应有初大致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周大志欠赌场的钱,又拿不出银钱还,只能被迫卖掉田地。 这时,刚刚还热闹非凡的众人突然噤声,应有初回头一看,原来是何春芳来打水了。 “哎,小应,前两天我看你爹在地里撒散灰,一问他,他说是你的主意,你真在书上看到这法子能肥地?”朱家大娘转移话题问应有初。 “能是能,但你家都种下花生了就不能撒了,现在撒了容易烧苗,可以等花生开始结果的时候撒上点散灰,实在不想买散灰的话撒点草木灰也行。”应有初回答着。 “哟,草木灰还有这作用呀,那过一久我试试。”朱大娘为人爽快,之前应有初给她们蚊香就用着挺好,她决定听应有初的方法试一下,反正这草木灰这种随处可见的东西撒在地里也没啥问题。 应有初边帮她们打水,边给她们讲解撒草木灰的作用,大家的注意力也都被应有初吸引过去了,没再讨论何春芳的事件。 周家把地卖得只留下半亩田,一家四口就靠着那半亩田紧巴巴的过日子,周大志也因此事件老实了一段时间。 但赌徒又岂会轻易收手呢?没多久周大志又开始频繁的去往县城。 梅子青,梅子黄。菜肥麦熟养蚕忙。时间很快来到七月中旬。 应有初家的织布机成功改造好,大大提高了织布的效率,俞安每天只需用中午的时间就能织出一匹布来,现在卖布就成了他家最大的收入来源,仅用了半个月就挣了二十两银子。 这天清晨,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哀嚎,接着就是不停的吵嚷声,应有初推门而出想看看发生什么情况就听到,“周大志死了啊?”朱大娘问。 “真死了,脸刚好砸在石头上,哎哟,血胡拉丝的一片,头都凹进去一块。”田婶绘声绘色的讲着。 17、第 17 章 何春芳家被闻声赶来的村民围得水泄不通,“周大志死了?怎么死的?”刚赶来的村民问。 此时,俞安和应财两人也相继出门,俞安找到应有初跟在他身旁。 应有初自然的揽住俞安的肩头,将俞安圈进怀里,避免他被别人挤到。 田婶在周家门口又一次讲述起来,“就在桑林外的那个坡,周大志踩空摔死的,摔下去的时候头着地,脑浆都砸出来了。” “桑林外边那坡能摔死人?踩空也应该是滚下去的吧?”有人质疑道。 “是从坡侧面摔下去的,那边可是陡得很,下面又是石头,摔下去肯定没命了,我家那口子发现的时候人都凉了,那脑浆都砸出来了能活得成吗?” 田婶家离桑林不远,也是她家汉子发现周大志尸体的,所以她掌握了新鲜的一手八卦资源。 坡的侧面没路,一般人都也不会往旁边走,几乎没人注意到侧面的坡很陡峭。 “你说,这人好端端的往那边走干什么?” “这谁知道,别是中什么邪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周大志整天早出晚归的,说不准真在外面惹到什么脏东西附身。 “要这么说就能说通了,周大志不可能无缘无故会走到坡侧边摔下去了,我猜是鬼打墙,肯定是遇到鬼打墙了。”那人笃定的说。 “周大志是早上五更天摔死的,那会儿鸡都叫了,那还有什么鬼的。”有人反驳。 “要真是鬼的话,它附在周大志身上,大白天出门都不怕,还会怕什么鸡叫不叫。”那人坚持自己的观点说。 这人说完后竟然得到不少人的赞同,“嗯,我觉得也是这样的,等回去我得请王神婆好好驱驱邪,我家还有个小孩,可不能沾到脏东西。” 这玩意儿,谁也不想沾到,众人纷纷表示也要给自己家驱邪。 全程只有应有初未发表一言,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的他肯定不会相信这些鬼神之说,于是他开口问道:“你们发现周大志坠落身亡的时候有没有其他人在现场?” 田婶回想着说道:“有倒是有,当时周大志的儿子栓子就在旁边,哎哟,那孩子都吓傻了,坐在地上不动又不说话的,瞧着可怜呀,小小年纪就没了爹。” 应有初听后不禁皱起眉头,他记得之前就看到过栓子在坡侧边蹲着玩,他还和栓子说过,那坡摔下去是会死人的。 可栓子才五岁,以他的力量来说,的确不具备推动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但如果周大志是处于喝醉的状态,本身就站不稳,可能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推力就能使他坠下深渊。 应有初不语,这只是他的猜测,他也不想栓子小小年纪犯这种傻事。 “可怜啥呀可怜,栓子有这么个卖地赌博的爹才可怜,等他长到二十岁成家后又能分到十亩地,以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朱大娘耿直的说。 众人想到前不久周大志卖地的事,纷纷赞同朱大娘的话,这周大志死得蹊跷,但确实活该。 周母老来丧子,看见儿子遗体抬进门那一刻,哀恸到晕厥,何春芳和几个嫁人了的哥儿将人搬进内室躺下。 何春芳从内室出来,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栓子,他蜷成一团坐在地上,静静的看着何春芳,不哭也不闹。 她走到栓子面前,摸着他的脸柔声说道:“栓子乖,你不要怕,你爹爹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罢了。” 栓子一双漆黑的眸子,眼里毫无波澜,“娘,我不怕,他们都说爹死了,娘,爹死了就是以后都不在了的意思吗?” 何春芳点头,“以后你还有娘在你身边,娘哪儿也不去。” 得到何春芳的肯定答案后,一直面无表情的栓子在此刻咧开嘴笑了起来,“太好了,爹终于不在了,娘你以后不用再挨打了。” 何春芳愣住看着栓子,表情变得微妙起来,脑子里猛地闪过田婶和她说是如何发现周大志的。 田婶说先看到栓子就在周大志坠下的坡上蹲着,他们上前询问,栓子就重复着一句话,“爹下去了”,他们感到疑惑,往坡下一看,真有个人趴在下面。 “栓子,你告诉娘,你爹掉下去的时候你都干了什么?”何春芳变得紧张起来。 “我没干什么呀,爹没站稳,自己摔下去了。”栓子不解何春芳为什么这么激动。 “是你爹自己摔下去的?” 栓子点了点头,何春芳长吁一口气,事后开始懊恼自己怎么会这么想孩子,将栓子抱进怀里,“没事了,栓子,你以后也别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周大志在栓子眼前摔死,虽然栓子还小,但始终对他以后的名声不好,被有心之人传出去说成不孝子都有可能。 但何春芳不知道的是,田婶那个大嘴巴早就在她家门外把事情的发生与经过都添油加醋的讲了个遍。 栓子还小,现在周母又晕倒了,家里就剩下何春芳一个人主持大局,她抱起儿子放在堂屋的长凳上,交代他两句不要乱跑就出门应付村民了。 何春芳一出来,好事的村民顿时涌进院子内,默契的在周大志的尸体旁围成一个圈,应有初也在当中。 应有初看着地上一具用白布盖严实的尸体,尸体头部位置的白布还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手脚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姿态。 他特意的靠近尸体嗅了嗅,并没有酒精的味道。 看来周大志的死的确是一个意外。 栓子坐在凳子上,正对着院子里的尸体,他愣愣的看着乌乌泱泱的人围着一动不动的爹,思绪逐渐飘远。 时间回到今日清晨,天蒙蒙亮,何春芳如往常一样带着栓子去地里干活,他在田里没多久就兀自跑远了。 何春芳转头发现栓子不在田地里,想到栓子经常一个人跑去玩,就在村子里也不会出现什么大事,就没太在意。 栓子一个人来到桑林侧坡上坐下,从这里能俯瞰整个村子,平时在他眼里高高大大的房子在这里都变得矮矮小小的,他还收集了一堆圆润的石头放在身旁,等着一会儿丢着玩。 这个地方很少有人来,就像只属于他一个人一样。 对于栓子来说,这个地方比家还能给他归属感。 灰暗的天空渐渐破晓,这时,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出现在栓子眼中,喉咙里嘟囔着囫囵不清的骂人话。 听着熟悉的声音,栓子立马猜到这人是他爹。 只见周大志一瘸一拐的走着,今天他刚开始的时候手气好得不得了,一下就赚了五十两,后面却慢慢输起来了,他不甘心这到手的五十两打水漂,结果就是他将卖田剩下的十两银子全输光了不说,还倒欠赌场五十两。 他赌了一夜还想翻盘,结果赌场不乐意了,逼着他拿出欠下五十两才肯让他继续赌,他拿不出来,就被赌场的人打了一顿赶了出来。 他的腿就是这个时候折了。 “他娘的,老子下一把就能翻盘了,敢瞧不起老子,等老子有钱了砸死这帮不开眼的龟儿子。”他骂骂咧咧的往家的方向走。 “爹?” 一道小小的声音猛地传进周大志耳朵里,吓得他一跳,转头一看,是他儿子。 “小兔崽子,站在那儿吓人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扶老子回家!”周大志吼着栓子。 栓子愣在原地不动。 “听没听见!耳朵聋了!”周大志输了钱心情暴躁的喊着。 见栓子还是不动,他一下气急败坏上前想要教训儿子,在巴掌落下之际,栓子闪身躲过,转头朝后面跑去。 周大志见栓子躲开,瞬间气炸忘记自己腿脚不便,大步上前,结果踩到一颗圆滚滚的石头失去平衡向坡下倒去。 栓子听到动静后跑回来,低头一看,周大志正死死地抓住野草,脚悬空在下面找不到任何落脚点。 “你个杂种,还不快点拉老子上去!”周大志咬紧后槽牙说道。 栓子听到周大志骂人本能的想躲,往旁边跑了两步发现周大志没追上来,又回到原处。 “愣着干什么,快点拉我上去!”周大志手上紧紧的攥着纤细的杂草。 栓子脑中闪过应有初和二柱说的话。 那边很高,掉下去是会死人的。 死了,就不在了。 爹死了,就没人打娘了,死了,也就没人骂他了。 “快呀,快拉我呀!或者你赶紧去田婶家叫人来!”周大志一声声的喊着。 栓子回过神来,喃喃的对着周大志说:“你死了,就没人打娘了。” “小兔崽子,你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还不快去叫人!”周大志喊着。 栓子看着周大志的眼睛,眼里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淡淡道:“爹,你去死吧。” 周大志不可置信,目眦欲裂:“拉我,快拉我,栓子快拉爹上去,我保证不打你娘了,快拉我呀!!” 栓子漠然的看着周大志无动于衷,周大志开始害怕了,撕心裂肺的喊道:“栓子,求你了,快拉我一把……” 栓子静静的看着周大志做垂死挣扎,耳边已经听不到周大志骂人的怒吼,求人的哀声,求救的呼声,只听见周大志手上的救命稻草正一根一根的绷裂声。 哒哒哒…… 随着最后一根草的断裂,周大志急速的下坠。 “砰”。 18、第 18 章 正值三伏天,周大志的遗体不易久放,加上家里拮据,何春芳想着一切从简,停灵一天便安排下葬。 可周母死活不同意,在众人面前又哭又闹,甚至开始诋毁何春芳的名声,说她克死了丈夫,这克夫的骂名一出,彻底绝了何春芳改嫁的路。 何春芳还有栓子要照顾,本就无心改嫁,便没和周母计较。在她多次劝阻无果后,只能听周母的话停灵三天再安葬,接下来就是采买纸钱,香烛和纸人等等一系列丧葬用品。 可周家的钱早就让周大志败光了,何春芳一文钱都拿不出来,周母被迫拿出自己攒下的棺材本,加上各家出的份子钱,才勉勉强强的够用。 流水席仅仅办了一天,第二天就没人来周家吃席了,原因无他,周大志臭了。 据当天守夜的村民说,周大志在第一天晚上的时候开始发臭,第二天甚至有黑水从棺材缝滴落,简直恶臭熏天,在这样的环境里,谁还吃得下饭。 腐臭在第三天达到了登峰,应有初一家挨着周家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一家人全跑到村长家避难。 应有初和应财在堂屋坐着和村长等人说着话,俞安和周红珠在里屋,时不时的传出一阵阵笑声,惹得应有初频频朝里屋探头。 这几日俞安对他似乎冷淡了许多,白天的态度一如既往,但到了晚上,他刚搂搂抱抱一分钟不到,俞安就会推开他,然后避他如蛇蝎。 他严重怀疑是周红珠给俞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好想限制俞安和周红珠的来往,但这是俞安的人身自由,他一没权力,二不忍俞安伤心。 可他来到大越都没有一个朋友,他只有俞安,现在还多了个周红珠来抢俞安。 气。 到了晚上,应有初一家不得不回家睡觉了,好在再坚持一晚,明天周大志就下葬了。 “相公你怎么了?”应有初从村长家出来就板着一张脸,明显的不高兴,俞安关心的问。 应有初瞅了眼应财,还有爹在,他不好说,便继续板着一张脸道:“没事。” 俞安眼里尽是担忧,可应有初又不说怎么了,他心里开始着急。 回到家,应有初他们都默契的各自回屋紧闭房门,点上蚊香隔绝臭气。 今日中午,俞安和周红珠一起做了两个香囊,一个给应财,另一个挂在他们床头,悠然的香气徐徐从香囊中散出,这下总算闻不到那股腐臭了。 俞安挽着应有初的手臂坐在床边,体贴的问:“相公,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应有初转过身子,面对面的盯着俞安认真的说:“有,可烦了。” “什么事?相公说说看。”俞安急切的凑近应有初询问着。 应有初垂眸看见眼前面容昳丽的俞安,轻蹙眉头,眼间流露出担忧之色,红唇微启。 他低头先轻啄一下俞安的红唇,感受到柔软后,衔住双唇攻势猛烈。 突如其来的热吻把俞安的支吾声都堵进嘴里,双手抵在应有初的胸口处,紧紧的攥紧他的衣襟,大脑开始眩晕。 良久,一吻毕,两人额头相抵,气氛旖旎,应有初身下的炙热正狂烈的表达着对俞安的爱意和想念。 “安安,你帮我。”声音低沉带着诱惑。 俞安面露难色,拉开一点距离,小声说道:“相公,不行的,你再忍忍。” 家里只有三只鸡了,不能再杀了! “为什么?”应有初不解,他之前主动的安安哪里去了? “就,就是不……”话还没说完,就被应有初的嘴堵在喉咙里。 应有初强势压倒俞安。 不行什么不行?男人不可以说不行! 俞安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应有初热烈的吻落在身上,他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便双手搂住应有初的脖子,轻声:“那就一次,一次不能再多了。” 应有初才不管,听到可以后,立刻埋头享用。 烛火摇曳,忽明忽暗,床上俞安哼唧着推搡压在身上的应有初,带着点点哭腔:“好了,相公,一次够了。” “宝宝,再来一次。”应有初可怜巴巴的说。 “宝宝”一出,俞安又立刻软下去。 应有初扬起得逞的笑容,“宝宝”就是他的必杀技! 事后,应有初吹灭蜡烛,重新上床搂着俞安,在他额头上轻柔的一吻,“晚安,宝宝。” 俞安支起眼皮喃喃一声“晚安”,他到现在都不明白,明明没有真正的圆房,他为什么会这么累! 陷入熟睡前俞安还在想,三只鸡还得少一只。 第二天清晨,在一阵敲敲打打中周大志的尸体被抬上山,应财还去帮了一下忙。 应财回来说,尸体放太久了,没人愿意帮忙抬,最后是何春芳加价,然后又将棺材用遮雨布裹严实了才有人抬的。 毕竟谁也不想尸水滴落在自己身上,那样也太晦气了。 周大志的死终于告下一段落,村里又恢复平静。 本来应有初坐在书桌上安安静静的学习,骤然听到自家院子里传来一阵不正常的鸡叫声。 他出门查看情况,发现应财正在磨刀霍霍向母鸡,俞安在一旁提着开水等着。 最近怎么老吃鸡肉?这个月已经杀了五只鸡了。 “爹,您这是要杀鸡?”应有初疑惑。 应财点了点头:“这不是明摆着嘛。” “怎么又杀鸡?再杀家里就没了,这鸡再过十来天又能下蛋了,留着吧。”应有初劝阻道。 应财抬头深深的看了应有初一眼,然后果断的结束了鸡的生命,提着鸡头边放血边说:“没了就再买,有初等会儿多喝点鸡汤。” 应有初哑然,他怎么觉得应财别有深意呢? 特别是看他的那个眼神,像是同情,又像是恨他不争气。 真是奇怪。 到了晚饭时间,俞安端来一碗浓浓的鸡汤递给应有初,“相公快趁热喝。” 应有初捧着碗,低头看着手里的鸡汤,淡黄色的鸡汤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光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增,他在两人的催促下喝下一口。 俞安事先给鸡汤去了油,喝起来味道香醇而不腻。 “好喝相公?” 应有初点点头,“你们也喝,味道很好。” 他将鸡汤先递给应财,应财摆手,“你喝就行。”他再递给俞安,俞安也不喝。 他望着这碗鸡汤,上面还漂浮着几颗橘红色的枸杞,陷入了沉默。 再迟钝的人都该反应过来了,这三天两头的鸡汤,像极了产妇后的月子餐。 应有初心情复杂的放下碗:“俞安你跟我出来,我有话问你。” 俞安听到应有初直呼他名字,心里刹时慌张起来。 应有初不由分说的将俞安拉进里屋,然后关上房门,独留应财一人在饭桌上,他瞅着鸡汤,摇头啧啧两声。 “你老实交代,你都和爹说了什么?”应有初双手扶住俞安的两肩,眼睛正视着俞安审问道。 俞安偏头躲闪着应有初的目光,心虚的说:“没什么呀。” 应有初固定着俞安的头,眯起双眼狐疑道:“没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最近频繁的杀鸡,还煲汤给我喝,还说没什么。” “相公看书辛苦,给你补身子用的。”俞安不敢看应有初的眼神,小声的说。 “撒谎,还不实话实说?嗯?” 应有初最后威胁的“嗯”一声,俞安暗暗咽口水,“也没完全撒谎,反正就是给相公补身子的。” 他皱起眉头,“给我补身子?需要这么频繁的吗?” 俞安肯定道:“需要!”末了还小声的嘟囔一句,“这还不是怪相公你自己。” 应有初更是不解,“哈?怪我?我干什么了?” “你说你昨晚都干什么了。”俞安声音越来越小。 应有初大脑飞速旋转,想到昨晚推到俞安的一幕,顿时灵光一闪,将之前的事联系起来,发现还真是,他前一晚上和俞安温存,第二天必定有只鸡牺牲。 这时候他怎么还会想不明白,俞安这是在间接的表达他身子虚。 应有初气得咬牙切齿,“所以你是在暗示我身子不行?” 俞安连忙摆手,肯定道:“没有没有,相公你行,你很行!” “还说没有!”应有初气得胸口上下剧烈起伏,拉过俞安在他脖子上重重的咬上一口。 俞安闷哼承受住,还拍着应有初的背,替他顺顺气,心想,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干脆一鼓作气劝劝应有初。 “相公,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以后你还是节制点吧。”俞安语重心长的说。 “不是,请问,你那只眼睛看出我虚了!!”应有初咆哮。 “我们得未雨绸缪不是?”俞安将他新学的成语用上。 “谁会从十八岁就开始绸缪的?” 应有初冷静下来,回过神一想,俞安是最近才开始这种行为的,以前俞安都很主动,他意识到肯定是有人和俞安说了什么才会这样。 “等等,安安,你是怎么知道做完这些事要补身子的?”应有初问。 俞安也不瞒着应有初了,直白的说:“大夫说了,一滴精,十滴血。一滴血,十碗饭。所以相公我还想和你长长久久,你一定要保重身子!” 应有初深吸一口气,保持微笑,“大夫说的?你什么时候看的大夫?” 他危险的眯起眼睛,挑起俞安的下巴,语气平稳轻缓的说道:“还是说,是周红珠说的?” 19、第 19 章 这天晚上,应有初用身体力行告诉俞安,周红珠说的都是错的。 第二天早上,应有初手拿戒尺轻轻打在俞安发抖的右手,严厉的说:“手不准抖。” 俞安委屈巴巴的抬头,“相公,我…” 应有初“嗯?”一声,俞安立马改口:“夫子,我抄好了。” 他拿过俞安递过来的纸,认真的看了起来,其实就是满篇的“血性男儿”,他心满意足的放下说:“再把‘人中之龙’,‘一柱擎天’和‘持才傲物’各抄十遍。” 俞安惊讶:“啊?”他才学字不久,每个字要写正确且标准都非常艰难。 应有初悠然的躺在竹椅上,淡淡道:“怎么?有意见?” 俞安垂下脑袋丧气的说:“不敢,我这就写,夫子。” 应有初优雅的执起茶杯,轻啖一口,身心舒畅。 折磨,不,教学完俞安后,他又布置了一堆家庭作业才放过俞安,他相信经此一事,俞安肯定印象深刻,不会再质疑他的能力。 之后,他们又去县城买了八只小鸡仔回来补上前面的空缺。 织布效率的提升让应有初一家的经济有了跨阶级的飞跃,应有初之前舍不得用猪油做肥皂,有钱后,他总算可以试着把肥皂做出来。 基本的步骤他都明白,可关于比例他还不是很清楚,只能慢慢的尝试。 应有初搬出小炉子开始生火,打算熬制碱性溶液,应财路过看见问了一句,“要杀鸡吗?” 前几日,俞安都是用这个小炉子小火慢炖鸡汤的,导致应财出现条件反射,一看见这炉子生火就以为要炖鸡汤。 “爹,不杀鸡,还有我身体好得很。”应有初无可奈何的说。 应财却说:“没事的有初,改明儿我去县城给你抓点药,咱有病看病啊。” “爹,我真的没事,你要相信我!” 应财以为伤到应有初的自尊心,便敷衍的说:“好好好,如果要杀鸡的话就等我回来,早上我在山里还挖了几味药草,到时候可以一起加进去。” “……” 完了,他有理说不清了。 应财说完就扛起锄头出门,这两天花生苗已经长出来了,他闲来无事去地里除除草。 留下应有初在原地气到牙床都在抖,“俞安!” 在堂屋里织布的俞安立即停下手上的动作,小跑着出门,然后乖巧的在他身前站定,“什么事?” 眼前这个罪魁祸首还用这么无辜的眼神看着他,他沉沉的说:“过来,给我亲一口。” “?” 突然挨亲的俞安一脸莫名其妙。 “行了,回去吧。”应有初气消了。 俞安捂住被亲的脸蛋,看着蹲在地上生火的应有初,自告奋勇道:“我来生火吧。” 应有初便让俞安帮忙生火,他则是去灶房装了一碗草木灰,出来的时候,俞安已经将火生好了。 他把盛有清水的罐子放在炉子上,将草木灰倒进罐子里,用筷子搅拌均匀。 俞安和他蹲在一起,好奇的问:“相公,你被蚊子咬了吗?” 上次应有初用草木灰水给他擦蚊子包,他印象深刻,现在还以为应有初被蚊子咬了。 “没有,我打算做些肥皂用用。” “肥皂有什么用?”俞安歪头枕着手臂,盯着应有初的侧脸,在他眼里,应有初专心致志做任何事的时候都像是会发光一样,变得好迷人。 “肥皂可以去除油污,用来洗手洗澡洗衣服都很方便。”应有初答。 “可你说的这些皂荚也能做到呀。” 应有初停下搅拌的手,扭头对俞安说:“安安,你是在跟我抬杠吗?” 俞安不解:“我没有抬杠呀,我都没有动欸。” 应有初“噗嗤”一声笑出来,“好,你没有抬杠。”他将空出来的手掐了下俞安白嫩嫩的脸蛋,邀请道:“要和我一起做肥皂吗?” 俞安欣然应允。 应有初见碱性溶液熬制得差不多了,两人再用纱布过滤掉杂质,他将事先准备好的石灰粉加进碱性溶液里搅拌均匀后再次过滤,得到混合碱性溶液。 “安安,帮我把灶房里的猪油拿出来。”应有初指挥着。 俞安听话的小跑着拿猪油,天气炎热,猪油呈液体状态,应有初捧着猪油罐子一点一点的倒进混合碱性溶液里面。 “相公,你不是说肥皂去油吗?怎么还要加油进去?这样难道不会越洗越油吗?”俞安疑惑的发出三连问。 “不会越洗越油的,因为,可以用魔法打败魔法。”应有初正凭手感加油进去,注意力都在手上,对俞安的问题他脑子怎么想就怎么回答出来了。 “魔法?”俞安略略激动的说:“是法力的意思吗?哇,相公你还会魔法,好厉害!” 应有初觉得差不多了,便放下猪油罐,捏住俞安的鼻头,好笑的说:“对,我会魔法,你想要什么?相公给你变一个出来。” 俞安还真是一个他说什么都会信的小笨蛋。 俞安真的开始认真思索起来,良久,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现在的状态就很好,他什么都不缺。 “没有想要的吗?那这次魔法可要作废喽。”应有初抓了一小撮盐放进去,朝着一个方向快速搅拌着混合物,使脂肪和碱液充分的发生皂化反应。 俞安嘴唇张张合合半天都没想到要什么,在应有初催促下,他又不想浪费这个机会,瞬间不过脑子的脱口而出。 “我想要圆房!” 应有初愣住一秒,没想到俞安会这么语出惊人,然后开始爆笑,笑得双肩发抖,“想这么久,就是想要这个呀?” 俞安脸颊爆红,羞涩得不敢看应有初。 “这个简单呀。”应有初漫不经心的逗弄着俞安。 俞安听到这个回答果然眼神“嗖”的亮起来,这么说,应有初是同意和他圆房了? “真的吗?那今晚我……” 俞安话还没说完就被应有初无情的打断道:“明年三月份你满十八岁就可以了。” 他刚刚兴奋起来的情绪又立马跌回谷底。 “快来帮我搅拌一下,我手酸了。”应有初说。 俞安“哦”了声,从善如流的接过筷子,开始搅拌,“为什么要一直搅拌?” “这样能够充分的发生皂化反应。”应有初解释。 “什么是皂化反应?” “就是能让这团糊糊变成肥皂的一个过程。”应有初指着这团混合物说。 俞安似懂非懂的点头。 两人轮流着搅拌了好久,最后这团糊糊开始出现水油分离现象,应有初就知道这次做的肥皂失败了。 他总结这次失败的原因,可能是石灰粉放得不够,没能充分的发生皂化反应。 然后,开始下一轮的实验,两人一中午都在捣鼓着如何做肥皂,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饭都是应财回来做的。 终于在天擦黑时,这团混合物不再是水油分离状态,而是丝滑的奶油质地,应有初放下筷子,转动着发酸的手腕。 “终于成功了。”应有初感叹道。他赶紧将刚才的配方比例记下来。 俞安弯腰仔细观察这团肥皂,的确和之前做的不太一样,看上去软乎乎的。 他听到应有初说成功也高兴得不得了,从中午开始他和应有初轮流搅拌,现在他的手腕也是酸软无比。 应有初将混合物倒进模具里,“等它凝固好了就能切块,再静置半个月就能用了。” “还要这么久才能用,做这个好复杂哦。”俞安感叹道。 “做出来后,你会发现一切都是值得的。”应有初摸着俞安的脑袋说。 俞安点点头,不管做什么,只要是和应有初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半个月后,这个时候的肥皂呈现出淡黄色,应有初拿出一块肥皂实验。 俞安充满好奇的站在他身边,看着他浸湿双手后拿起肥皂轻搓几下,很快就出现丰富的白色泡沫。 “哇!”俞安惊讶,“这泡沫比皂荚还多呢。” 应有初又将带有油污的衣裳打上肥皂,双手搓动着,没一会儿,油渍便洗净,过一遍清水后,他展出一件洁白如新的衣裳。 “哇!真的干净了,相公好厉害!”俞安赞叹道。 要是应有初身后有小尾巴恐怕早就被俞安夸得翘上天了。 “这肥皂可用作日常清洁,但洗脸和洗澡还是少用。”应有初说。 “为什么?” “因为做得还是比较粗糙,洁面的话可能会过度清洁伤了皮肤,到时候你变成敏感肌就不好了。”应有初掐着俞安的脸蛋说。 他可真是太爱掐俞安腮边的软肉了,软软嫩嫩的,手感贼棒。 “什么是敏感肌?”俞安被应有初掐得口齿不清,含含糊糊的说。 “敏感肌就是皮肤变得很脆弱,不稳定的意思。” 俞安的脸被掐得微红,他捂住脸蛋笃定的说:“那我肯定不会变成敏感肌。” 应有初“嗯?”一声,等待他的下文。 “因为相公天天掐我的脸蛋,现在我的脸已经快长出茧子了。”俞安控诉不满。 “是吗?”应有初凑近俞安,盯着他的脸看,“我看看长没长。” 应有初在俞安的掐红的地方嘬了一口,“还没长,看来我得再接再厉了。” 俞安气急败坏的打了一下应有初,“相公!” 被打的应有初不恼怒,反而呲个大牙在一旁乐,“好了,不逗你了,等下次给你做个能洗脸的香皂。” 应有初已经想到做什么香皂了。 他看前几日俞安给蚕茧缫丝,一旁的小框里放着从蚕茧上剥下的乱丝,这些乱丝做不成丝线,数量又少,连给衣服加棉也不够,俞安还舍不得丢。 现在应有初给这些乱丝想到一个新的归宿。 做成蚕丝皂。 20、第 20 章 蚕丝皂的制作需要用到橄榄油,应有初之前看到的橄榄果总算派上用场了。 如今八月份,橄榄果大多都成熟,成熟后的橄榄果出油率更高。 应有初之前去县城的时候就打听好了,在城西有一家木榨的油坊,很多农民都会将自家的花生拿出一部分来榨油,而榨过油的花生渣农民还能回收二次利用,自己吃也行,喂猪也可。 当天晚上,他和俞安商量第二天去城里用橄榄榨油。 “相公,青果真能榨出油来?” 古代榨油都是用脂肪含量高的种子榨油,从没有听说过果实还能榨出油来的。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应有初肯定道。 俞安一想,还真是,应有初总能做出让他意想不到的东西来。 翌日清早,两人一人背一个竹篓出门采橄榄果,俞安背着小竹篓和应有初并排携手而行。 “相公,你怎么会做这么多好东西的?”俞安开心的甩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闲聊着。 “这都是我在书中学到的知识。” 现代人穿越到古代,这本身就是一种作弊,但以后他能用上这些前人总结出来的智慧来造福百姓,也算是功德一件。 “我也学了快两个月的书,怎么感觉我学的和相公学的不太一样。” 应有初轻声一笑,“你才学两个月,读书是急不得的,你呀,一天到晚少想一些有的没的,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 俞安瘪嘴,“我想什么有的没的了?” 他只不过想早点和应有初圆房罢了,这可是夫夫之间的正经事! 有人陪着一起闲聊,路上也不会太无聊,很快两人来到城边的橄榄树林里。 两人齐齐的昂着头,望着参天大树,俞安喃喃道:“相公,这树太高了,爬上去会很危险的,我们捡点地上的就好。” 说完,两人又同步的低下头,看着地上被路人践踏坏了的橄榄果,沉默了。 “我去找根长棍。”应有初放下背篓说道。 不一会儿,应有初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长竹竿,“我负责把青果打下来,安安你负责捡,对了,多捡一些黑色的青果,黑色是成熟了的,这种出油率比较高,但是也得捡一些青色的,这样榨出来的油颜色更好看点。” 俞安听话的点头说“好”。 应有初执起竹竿对着橄榄树就是一阵霹雳啪啦的敲打,橄榄果“簌簌”的掉在地上,俞安立刻蹲在地上捡。 由于蹲得太近,俞安被掉下来的橄榄果砸得“哎哟”叫好几声,应有初好笑的说:“安安等我打完这边你再捡,本来就不聪明,别再砸坏了脑子。” 俞安撅嘴不满,反驳道:“我哪有不聪明。” “是吗,那昨天是谁把‘草菅人命’读作‘草管人命’的?”应有初揭穿他。 “那只是偶尔。” “哦,‘脍炙人口’读成‘绘炙人口’,‘阿谀奉承’读成‘啊谀奉承’,还有很多,要我一一数下去吗?”应有初打趣着。 俞安收回捡橄榄的手,抱住双膝气呼呼的说:“我不捡了,相公你一个人捡吧。” 应有初好声的哄道:“好好好,我错了。” 他近来很喜欢捉弄俞安,看着俞安每每因为生气而流露出鲜活的表情,他就发自内心的为俞安感到高兴。 这不由得让他忆起俞安刚嫁到他家时,他怯懦不安的样子,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出门都自卑得不敢抬头。 在应有初潜移默化的开导下,俞安正慢慢变得开朗,哪怕是现在路人对他们收集橄榄果感到疑惑而他们背后议论纷纷时,他也能坦然面对,不再害怕了。 他还交到一个好朋友,周红珠,虽然应有初很不满意俞安的这个好朋友,但不可否认这的确是俞安成长的一大步。 很快两人就捡满两背篓的橄榄果,应有初怕俞安累到,将俞安装得满满的小背篓倒出一些橄榄果到他的背篓中。 两人边走边聊的来到城西的油坊,一个四面大开的亭子里面倒放着一根两人合抱粗壮的树干,树干内部中空,横梁上悬挂着约两百斤重的巨石,旁边还有一台笨重的石碾子。 应有初两人踏进亭子,环顾四周没见到人,便走到亭子后面的房屋前,门楣上有一块“李记油坊”的门匾。 “有人吗?我们想要榨油。”应有初冲着屋内大喊。 “来了,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回道,伴随着屋内几声驴叫。 木门被推开,一个身形彪悍的男人和一个妇女并排走了出来,两人身穿棕色短褐,皆是最平常百姓的穿着。 “来榨油的?快先坐。”妇女领着他们来到亭边的座位上,并热情的介绍,“这是我丈夫,叫李二,你们管我叫李氏就好。” 如今还没到花生丰收的时候,小两口的油坊生意冷淡,这半个多月了才盼到有人来榨油,不由得喜形于色道:“不知二位要榨什么油?花生油还是菜籽油?” 李氏看了半天没看到要榨油的种子。 “我们榨青果的油。”应有初指着俞安脚边的背篓道,俞安赶紧点头附和他的话。 李氏两人看着这两背篓的青果,李二皱紧眉头,语气带着不耐:“你们这是在玩儿我们?” 李氏脸上的笑意也有点挂不住了,“二位可别开玩笑了,这青果能有什么油。” 应有初好言解释着,他们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就是想榨青果的油并可以按照市场价来支付李氏报酬。 这时李二还想说些什么,被李氏一把拽过身,小声的劝导李二,“他们榨青果也好,蓝果也罢,只要给钱就行,我们可是半个月都没开张了。” 李二也不再纠结,便将丑话说在前头,“先说好了,只要是用了我的木榨,就要收三十文,要是用我的驴子拉磨就得加二十文,想要我来撞木楔子,就得再加五十文。” 应有初了然的点头,李氏见他们不像是开玩笑,就问道:“这青果我们还是第一次榨,不知二位要怎么榨?” “和榨花生油没差,只需要去掉炒熟这一道工序即可,如果果核太硬不好碾碎就把它挑掉。”应有初答道。 “你们这点青果还不够,我这木榨一次最少放三百斤。”李二看了一眼这两背篓又说:“这里最多五十斤,还得再摘一些来。” 应有初没想到还有最低数量限制的,便商量着让李氏他们先把青果碾压碎,他和俞安再去摘一些回来。 但李氏怕他们不认账,就要求留下俞安在原地。 “不行,我不能让相公一个人干活。”俞安首先反对,他说着都要掏出钱给李氏二人打消这种顾虑了。 “这样,我叫我三个儿子帮你们摘青果吧。”李氏说着就将她三个健壮的儿子叫了出来。 应有初看着李氏的三个儿子,个个年轻有活力,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他再转头看着俞安,细胳膊细腿的,形成一个强烈的对比。 带着俞安,凑够三百斤最少跑三趟,但和李氏的儿子们就不一样了,一趟就能搞定,应有初果断的选择李氏的三个儿子,“安安,你就在这里等我,很快就好。” 俞安哑口无言,坐在亭子里眼巴巴的看着应有初等人远去。 等应有初回来时,俞安正和李氏有说有笑的做着坯饼。 “聊什么呢?”应有初放下背篓问道。 “她在给我传授带孩子的经验。”俞安答。 应有初愣住,“带孩子?安安,你还小,跨度别太大,别太离谱。” “小什么,我在俞安这个年纪都当两个孩子的娘亲了。”李氏直爽的说。 应有初生怕她教坏俞安,赶紧转移话题,扣流程,“这些青果够了吧?” 李氏点点头示意差不多了,接下来他们就将这些青果用石碾子压碎,装进坯饼中,再将坯饼放入木头中间,李二来回的甩动着巨石撞击木楔子,橄榄受到挤压,挤出来的水油混合物便从木头的另一端导口处流出。 三百斤的橄榄果挤出不到一百斤的水油混合物。 一百斤也挺重的,应有初带不走,便说:“这样,我们多加十文钱,先让青果的汁水寄放在这里一天,明日我们再来拿。” 一百斤的水油混合物,能出三十近橄榄油就不错了,将水油混合物静置一天,油就会飘在上面,即时,他只需带走上层的橄榄油就行。 放在这里一天就能多得十文钱,李氏两人欣然同意。 他们早上出来的,榨完橄榄油应有初估摸现在也到了中午十二点左右,回去吃饭肯定来不及了,他决定带着俞安进城下馆子。 两人找了一家看上不错的酒楼,小二十分热情的迎着客。 小二将应有初两人引导二楼的窗户边,哈着腰询问道:“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应有初问了几个招牌菜,小二熟练的开始报菜名:“本店的招牌菜有,芙蓉鸡……” “不要鸡。”应有初听到鸡肉条件反射的拒绝道,他现在吃鸡肉快吃出阴影了。 “还有,金齑玉脍,节节高升,蟾宫折桂,白玉金边……” 应有初扭头和俞安对视一眼,两人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迷茫。 “相公你点什么我吃什么。”俞安立马机智的将问题抛给应有初。 应有初硬着头皮凭着直觉点了三个菜,等小二吆喝着将菜一样一样的抬上桌。 “节节高升。” 猪排骨,还好。 “蟾宫折桂。” 桂花糕,饭后小甜点。 “白玉金边。” 应有初傻眼了,他们居然能把醋溜白菜帮子叫白玉金边?! 22、第 22 章 “这田家一开始是有个哥儿的,后来说是生病夭折了,她们请没请王神婆我就不知道了。”应财说道。 他一个农家汉子,一直本本分分的种着自己的地,根本就不关心那些村中琐事,请王神婆也是因为应有初出事了,别人举荐,他才知道有这号人物的。 应有初听到田婶家的哥儿夭折后,震惊了一秒,再结合着在朱秀红家听到的消息,稍加联系就能推测出王神婆肯定给田婶家出了一些不好的法子。 不过,此事过去良久,且事不关系到应家,他没有资格去过问田婶和王神婆。 对于王神婆诓骗应财帮他娶夫郎冲喜这件事始终令他耿耿于怀,但他的确是在冲喜后清醒过来的,他们无可指摘。 而且重要的是要是没有王神婆让他冲喜,他也无法娶到俞安,这样算来,王神婆还是他们的半个媒人。 “爹,以后不要相信神鬼之说了,那都是骗人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应有初劝导着应财。 得到应财的肯定答复后,应有初才低头查看手中的蚕丝煮得差不多了,将其捞出加入做肥皂时用的混合碱性溶液,蚕丝遇到碱液很快就融化了。 就是这融化的过程散发出的刺鼻臭味真的很难闻,直接熏跑了在院子里的应财。 他再倒入适量的羊奶,将其搅拌均匀后,倒进已过滤好的橄榄油中,接下来就是不停的搅拌使其充分的发生皂化反应。 这次做蚕丝皂他明显熟练很多,一次便成功了,他将还是液体状态的蚕丝皂装进模具中,等静置三天后切块再放在阴凉通风处半个月就能使用了。 金秋十月,朔风渐起,秋叶铺满地,农忙时节,村民刚收完稻子又迎来一场新的收获,秋花生。 应有初家的花生种得比大家的晚,因此村民们都挖好花生了,他家还得再过几天才能挖花生。 现在他家的花生已经成了村里的重点观察对象,因为只有他家种花生前在地里撒过散灰,后面还陆陆续续地撒过几次。 当时村民都纷纷劝说着应财不要听应有初的话,说应有初一个没干过农活的人,那里会懂庄稼的事。 面对众人的质疑,应财依旧无条件的选择相信自己的儿子。 现在马上到验收成果的时候,各家各户都翘首以盼着应财能翻车打脸。 “昨天我又去应家的地里看了一遍,那花生藤还没有我们种的一半高,这次老应听他儿子的话,怕是肠子都要悔青喽。”田婶比划着应财家花生藤的高度说。 花生长在地里,是好是坏也看不到,大家只能从花生藤的长势来判断。 “才这么高点的花生藤,这地下的花生能好到那里去,当初我就劝过老应,可老应不听能有什么办法。” “我家那婆娘就是听了应有初的话,前几个月非要在地里撒草木灰,还是老子骂回去了,她才没敢动的,应有初那小子懂什么庄稼事,不过是做出了蚊香就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在种庄稼这方面有谁比得我们更行家的。” “那肯定的,种庄稼自然还得是我们在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应有初家的花生地贬得一文不值。 “你们这话说得不对,我家的地就是听了小应的话撒了草木灰,今年收的花生不仅个大又饱满,还比去年多了整整一石。”朱秀红为应家打抱不平。 “先不说你家那块地本来就是出了名的肥田,你家隔几天就给那花生浇屎尿,真当大伙儿眼睛瞎啊。”田婶抬杠。 “我家往年也是这么做的,可唯独今年花生收成多了,不是撒了草木灰的作用还能是什么,我看你们呀,就是嫉妒应家。”朱秀红不甘示弱的回击。 “哈,嫉妒?好笑得很,我嫉妒他家什么?那俞安嫁过来这么久肚子里都没货,只怕是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呸。”田婶语罢还朝应家的方向啐了一口。 “自然是有的人看到俞安织布赚了钱,眼红了,才在背后诋毁人家。”朱秀红一语道破真相。 俞安织布赚钱在村里早已不是秘密了,他三天两头的就抱着好几匹布去县城里卖,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胡说!你这么护着应家,是他家养的狗吗?”田婶气急口不择言的骂道。 朱秀红听了亦是气得火冒三丈,两人顿时吵得不可开交,田婶骂得太过难听,甚至连着她刚出生的孙女一同骂了,朱秀红气不过,上去就要动手撕烂田婶的嘴。 田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迎面就要和朱秀红对干,村民们见势头不对,连忙上来拉架,两人被村民团团围住双方不能撕起来,但嘴还没死,一个比一个更不饶人。 就在双方交战火力最激励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 田婶晕了。 村民一下慌神,反应过来后,大家才手忙脚乱的将倒在地上软绵绵的田婶抬回她家,请到村里的赤脚大夫给田婶瞧病。 赤脚大夫把完脉后说,田婶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加上这次急火攻心才晕倒的,只要好好修养几日并无大碍。 田家因此不依不饶的讹上朱秀红,非说是她把人打晕的,让她赔一百文钱。 虽然两人并未真正的打起来,但确实是朱秀红和田婶吵的架,在场的村民多数向着田家,可朱秀红家又不甘心就这么被人摆一道,将村长请了出来,最后还是朱秀红家赔了三十文才作罢。 应有初一家人都没有参与到这场事件中,但他家却贯穿了整场闹剧,无疑给他家增加了不少的关注度。 事后几天,俞安去找周红珠,周红珠就将那天的事从头到尾的和俞安说了一遍。 “哎,你家那花生地到底怎么样?那散灰真的能让花生变多?”周红珠都忍不住打听。 俞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我相公。”语气坚定。 “现在可全村人都盯着你家花生地呢,你们打算怎么办?” 俞安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们什么时候挖?” “明天。”俞安答。 总算有一个知道的了。 周红珠瞧着俞安小脸一脸愁容的样子,“要不明天我叫上我爹一起去你家花生地?有我爹在,这些人应该也能收敛点。” 俞安想着明天来他家花生地应该不少人,多村长一个也不算啥,就点点头同意了。 他从周红珠那里回到家后,立马找到应有初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相公,爹明天是不是就要挖花生了?要不劝劝爹,过几天再挖?”俞安忧心仲仲的问。 这花生挖出来,要是好的话虽然能堵住悠悠之口,可也容易招人眼红,要是不好的话,应有初便会变成众矢之的。 简直左右为难。 应有初好笑道:“傻安安,难道推迟几天就打消别人的好奇心了吗?而且这花生不可能永远不挖出来。” 俞安委屈的撅嘴,丧气道:“那要怎么办?” “以不变应万变。”应有初宽慰着俞安,“如今大家可都盯着我们,我们自己不能乱了阵脚,放心,万事有我。” 本来俞安还心绪不宁,万分惆怅的,听到应有初的话后,他心安了不少。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应财拿起锄头准备出门,应有初紧跟着说:“爹,我跟您一起去挖花生吧。” 应财并不想让应有初跟着一起去,这几天发生的事他多少知道点,为了避免应有初被人嘲笑,他打发着应有初:“你在看书就行,跟着我干什么?” 应有初揽过应财的肩膀往外走,不容应财拒绝,“今天说什么我也要一起挖花生的,我好歹是个幕后主使,这种场面怎么能少得了我。” 俞安虽未说话,但也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人的后面。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 这天应有初家的花生地出现了罕见的热闹,一开始村民还装作路过的样子偷偷打量他家的地,随着人数的增加,大伙儿变得肆无忌惮起来,直接坐在田埂上边唠嗑边看应有初一家人挖花生。 除了俞安有些无所适从外,应有初和应财面对别人的眼光都能做到视若无睹,他甚至还能和对面的村民聊上两句。 “安安,你回家一趟,提壶茶多拿几个碗,再拿些瓜子来。”应有初看出俞安的不自在便贴心的支走他。 等俞安将东西拿来后,应有初接过俞安手中的篮子,径直走向村民,村民本来热热闹闹的唠嗑见应有初迎面走来,一下都噤了声。 应有初面带笑容,语气亲和的说:“各位,我看你们都坐在这里这么久,想必定是口渴了,我给大家准备了一壶茶还有些瓜子,你们快喝点水,不用客气。”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明明是来看应家笑话的,以为应有初过来是赶人的,结果突然给他们送起瓜子和茶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打破僵持的是一个村民,他接过应有初手中的茶水喝了起来,接着村民开始陆陆续续的接受了应有初的好意。 村民在这里坐着很久了,早就口干舌燥,这时应有初来送水,简直就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他抿嘴一笑,直言道出众人的想法,“我知道你们都在关心我家花生的收成,不过还得大家耐心等待两三天,待我家花生悉数挖出,我们肯定会如实相告,毕竟这是要收税的,我们也没这么大的胆子作假。” 村民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大多数人也不再这里干耗下去,纷纷开始离去,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吃着瓜子还坚持到最后。 应有初也不赶他们,继续回到田里刨花生。 村长在一旁将应有初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周红珠扯着他爹的袖子道:“爹,你要不要上去把这些没走的人统统赶走?” “不用了,小应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件事他会处理好的,他已经成功处理好一半了。”村长转身边走边说。 周红珠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就处理好一半了? 他撵上村长语气不满的说道:“他这是收买别人,而且这些人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东西就被收买了,别到时候引起群愤连累了安安。” 他没说完,在心中暗想,换作是他才不会给那群人送吃食,高低得骂几句,把人骂得不敢再来看热闹。 村长笑而不语。 23、第 23 章 就这样接下来的两天,应有初都会在旁边的田埂上备上茶水和瓜子这类小零嘴儿。 三天后,花生全数挖出,应有初当天召集了村民来到他家,大大方方的将自家的花生展示给他们看。 足足二十六个大袋子的花生堆满了他家院子,一袋姑且算作五十斤,这里就有一千三百斤左右的花生。 一亩地竟然种出十一石的粮食!近乎是他们收成的两倍!! 应有初见人看得差不多了,适时出现大声的说道:“相信大家都看到了,这二十六袋花生是在你们监督下挖出来的,不可能存在作假。” 众人心道,就是知道没有作假才更气人呀!谁能想到这散灰真能增加花生的产量。 大家都在各自讨论,乱作一团,应有初叫了好几声“安静”都没人理他,为了更好的凸显自己,他搬出凳子,踩在凳子上,高声叫停,众人才开始安静下来。 “乡亲们,我有几句话要说,希望你们能安静的听我讲完。” 接着应有初开始他的演讲,“我知道在之前大家都不相信我说的肥田的法子,但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我偶然在书中看到的肥田法子成功了,等一会儿我也会将具体肥田的方法说给大家听,这不仅仅是撒散灰这么简单,里面还要有很多的窍门。” 此时场面鸦雀无声,村民们没有谁再说话,皆是抬头望着应有初等着他说出肥田的窍门。 谁知,应有初一秒变脸,换作一副大义凌然的面孔,站在凳子上的他仿佛站在演讲台上,像极了在学校卖书演讲的销售,然后开始了他的表演。 “还记得几个月前,我初次看到这个法子的时候,亦是对它充满了质疑……(此处省略两百字)然后,我毅然决定用自己家的田来验证这个肥田的法子,若是这个法子不行,我将损失几百斤的粮食,这可是粮食啊!咱们老百姓的根啊!” 应有初慷慨激昂的说着,下面站着的村民被他带入到情绪里,民以食为天,粮食对农民有多重要大家都知道。 他们脸上很是动容,只有俞安和应财在下面听着应有初说的话表情渐渐变得很复杂。 “有初当时真的有这么纠结过?”应财疑惑的小声和俞安说。 俞安摇头,“我没看出相公纠结过,但……说不定在心里纠结过?” 他现在有点看不懂他相公了。 “期间,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将这个法子透露给大家过,但是你们都没选择相信我,即时,我就知道,这条路上必定充满荆棘和孤独!好在我顶住压力坚持过来了。” 应有初握起拳头,表情严肃声音拔高一个度又说,“这里我不得不感谢一下的父亲,应财,是他给予了我无条件的信任,这才成就了今日的丰收。” 应有初大手一挥,村民目光随着他的手齐齐的看向了应财,应有初带头鼓起掌,然后村民纷纷鼓起掌来。 应财脸上明显的僵硬,勉强的扯出一丝笑容,“呵呵……” “好,回到正题,接下来我将肥田的法子事无巨细的告诉你们。” 应有初又用了十多分钟讲解石灰粉该如何正确的使用。 “最后,我相信只要你们按照我说的方法去做,明年肯定会是一个丰收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好!” 人群里不知从那个角落里蹦出一声“好”来,接着众人像是受到了启发,开始拍手称好。 村民们被应有初一番言论说得心潮澎湃,激动得满面红光,仿佛已经看到了来年的丰收。 众人出了应家还在和同行的人交流讨论着肥田的内容,全然忘记自己今天是抱着嘲笑应家而来的,现在不仅被狠狠打脸,还对应有初多有赞赏。 “该说不说,小应这孩子是真实诚啊!” “是啊,为了验证肥田的法子有没有用,就真的拿自己家的田实践,难得的好孩子呀。”一个村民附和着。 “现在还无条件的把法子说出来,小应的气量就是这个。”这人说着还比出个大拇指肯定应有初。 “唉,我们做得也有不对的地方,幸好小应大度,不然哪里能知道这个肥田的法子。” …… 短短不到一个小时,应有初让舆论的风向开始偏向他们一家,并且还对他感恩戴德起来。 人群中有一个至始至终都没有讲话的身影逐渐朝着田家的方向远去。 众人散去,俞安才问出心中的疑问:“相公你当初真的有这么痛苦纠结过吗?” 应有初跳下凳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以为然的说:“有啊,不过刚刚夸大了一点。” 俞安默了,怕是不止一点点吧。 “安安,通过这件事,你发现没,这世上的人是多种多样的,就有那么一种人,他们只希望你过得比他们差,哪怕自己生活一地鸡毛,但还是会观察着别人的一举一动,发现别人不堪的时候,或者过得比自己好的时候,就开始猛烈的攻击别人,以此达到情绪上的满足。” 俞安和应有初排排坐,头轻轻的倚在应有初的肩上,说,“所以那帮人是因为看到我们家在慢慢变好而不满?” “也可以这么说,毕竟我们家的手艺人很厉害。”应有初执起俞安的手亲了口说。 俞安抬头看着应有初,眼里尽是崇拜,“相公才厉害,三言两语就将这件事解决了。” 现在应家从原来被排挤的对象,一下变成众人吹捧的存在。 应有初挑眉,三言两语?他口水都说干了好吗。 “光是靠说肯定是不能解决的,前几天的茶水不是白送的。” 俞安联系起来一想,顿时恍然大悟,“相公这是看准了他们会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嗯哼,人性大多数都是贪婪的,先施以小恩小惠,减少大家对我们的敌意,最后找到他们真正想达到的目的,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简单很多了。”应有初说。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给村民送上免费的茶水零食的原因,他需要先表示自己无害,再稍加施以小恩小惠,继而打消众人的顾虑,给自己立好大公无私的牌坊后再将肥田的法子公布与众,也就是最能打动人的核心利益。 最后一步就是给他们画饼。 拉高他们对明年收成的期待值,这样一套下来,谁听了谁不迷糊。 当然,应有初也没有骗他们,石灰粉确实能肥田,他做这么多,不过是不想自己的家人处于舆论中心罢了。 毕竟人言可畏,谁知道这些人会因为嫉妒做出什么事情来,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田家。 “什么?你说应家的花生真有二十六袋?你确定没看错?”田婶原本坐在凳子上休息的,听到这个消息的她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 “这么多人看着的,怎么可能有假,”刘二狗将田婶小心翼翼的重新扶到凳子上坐着,又说道:“应有初还把这肥田的法子说给全村人了。” 田婶坐在凳子上低声喃道:“二十六袋,二十六袋,怎么可能……” 她回过神后,意识到这是多么令人心动的收成,神色激动的抓住刘二狗的手臂说:“他真将这肥田的法子说了?这法子难道不是只需要在地上撒散灰这么简单吗?” “说了,说得可仔细了,我都听完了,这撒散灰得分时候,分庄稼,是有技巧的,不能乱撒。” 刘二狗将今天去应家的所见所闻都和田婶汇报,“他还说会将这个法子上报给村长,明年让村长带着大家一起肥田。” “没想到呀,没想到,这应有初竟然真的肯将这肥田的法子说出来。”田婶语气带着一丝不甘。 “是呀,我从应家出来的时候,路上没有人不夸应有初。”刘二狗说道。 她本以为这次鼓动全村人看应家的笑话,好好的杀一杀应家的威风,所以她在全村人面前公然诋毁应家。 但没想到应家的花生收成这么多,如今反而是她成了全村的笑柄。 这让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可现在应有初将肥田的法子说了出来,她想做些什么都不会得到村民的认同,还会被人说成居心叵测。 田婶气得胸口剧烈的起伏,手掌一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刘二狗立马心疼状的捧起田婶的手轻轻吹着,“娘子,别动气,你现在是有孕在身,千万不要因为别人气到自己。” 在刘二狗的安抚下,田婶逐渐平复自己的心情,这时刘二狗谄媚的说着:“娘子,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田婶沉沉的问。 “你这胎要是儿子的话能不能让他跟我姓?”刘二狗揉着田婶的肩膀说。 刘二狗是入赘到田家的,所以二柱是跟田家姓的,现在他也想自己家的香火能延续下去。 这几天他都对田婶无微不至,有求必应,只为有个和自己姓的儿子。 田婶避而不答,指示着刘二狗,“你去把王神婆请过来,让她给我瞧瞧。” 刘二狗忙不迭的出门请王神婆。 24、第 24 章 应家秋花生大丰收,村长亲自上门收税并告诉应有初,这次他家花生的产量太过于惊人,可能会引起官府的注意,即时会排官府的人来了解情况。 一亩地竟然能产出别人两倍的花生,这想低调都难。 应有初了然的点头,表示他已经做好被官府嘉奖的准备了。 村长听后哈哈一笑,他被应有初这份坦然逗笑,官府上门调查这种事要落在寻常人家头上,恐怕早就惶恐不已,就连他都有些忐忑,哪里会像应有初这般淡定。 他果然没看走眼,应有初并非池中之物。 收完秋花生后,大家地里除了种一些当季的蔬菜,便没啥活了,人一旦闲着,就会自己给自己找事做。 这几天总有村民来应家找应有初,基本都是问肥田的事,一开始他还能应付,还给他们支招,把秸秆在田里焚烧也能肥田。 后来这些村民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离谱,什么玉米秆能不能肥田,把家里的柴拿去田里烧能不能肥田,搞得应有初看书的时间都没有了。 他干脆在自家门口张贴一张公告,“肥田之事已全部告诉村长,可去村长家咨询,本人需备考生员,请勿打扰。” 可他忽略了村民都不识字,村民还是一如既往的来找他。 最后还是村长出面,这些村民才收敛。 不过人多也有个好处,他听到了好多八卦。 比如,田婶一家的事就闹得沸沸扬扬的,说田婶三十多岁了还要生,是老蚌生珠,又说她家最近老是请王神婆,估计是还想要个儿子。 有人反驳,田婶家要是只是看是性别的话,请一次王神婆就够了,没必要请这么多次,怀疑是她家中邪了,请王神婆驱邪的。 流言越演越烈,甚至说,田婶业障太多,被小鬼缠身,要投胎到她肚子里,所以才找王神婆驱鬼的。 反正说什么都有,不过最近确实没见到田婶出门。 这日,应财烧完秸秆扛着锄头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从田家出来的王神婆。 王神婆看见应财顿时想起田婶说的话,现在的应家有钱又有名,她垂眸眼珠一转,对着应财喊道:“等一下,应财。” 应财莫名其妙的停下看着王神婆,“有什么事吗?” “我刚刚观你面相,乍一看以后是大富大贵之相,可你这眉宇之间泛着淡淡的黑气,过不了多久,家中恐有变故横生。” 应财牢记应有初和他说的话,就没信她,轻轻的“哦”了声,转身就要走。 王神婆见他不信,语气变得急切道:“你这是寡亲之相,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家的儿媳俞安本就是克亲之人,如今他的煞气已经开始隐隐的蔓延到你身上了。” 应财皱眉,这王神婆咒他就算了,还要连着他的家人一起咒,他生气的说:“还请王神婆慎言。” “我这老婆子说的话从来就没有错过,那俞安嫁到你家快半年,可见他有孕?他命带孤煞,这辈子难以怀孕不说,还可能波及到应有初身上,若现在不请我驱邪,你老应家是会断子绝孙的。” 这下应财彻底愤怒了,放下锄头大骂道:“你这疯婆子,在这里胡诌诌什么,小俞这孩子好得很,就算这辈子不能怀上,也不是他的错!”那是他儿子的错!! 应财没说出后半句,为应有初保留了最后的尊严。 王神婆愣住,她没想到还有人不在意自己有没有后一代。 她看着应财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既然这样,那就别怪她无情了。 俞安正在院子里给今年最后一批蚕茧缫丝,看到应财气冲冲的回家将手上的锄头往地上狠狠一丢,到灶房喝着凉水冷静一下。 他察觉到不对劲立马停下手中的活,上前关心的问道:“爹,您这是怎么了?” 应财听到俞安关切的声音,逐渐冷静下来,温声道:“无事,路上遇到一只疯狗。”他不想俞安知道这些难听的话,于是撒谎道。 俞安小声的惊呼一下,上下检查着应财,“爹可被咬到了?” “没有,被我骂跑了。”应财安慰道。 俞安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应财本以为这只是个小插曲的,没想到第二天就流言四起。 应有初早上一如既往的去水井打水,刚到就被一众大婶围住,她们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他都听迷糊了,就说:“你们一个一个的说,不然我听不清。” “哎呀,小应呀,我听王神婆说俞安命带孤煞,以往那些闲言碎语你们不信就罢了,但这可是王神婆亲自算出来的,听婶一句劝,赶紧把他休了另娶吧。” “是呀,是呀,这俞安嫁到你们家这么久都没个一儿半女的,不是孤煞还能是什么,趁着现在还来得及把人休了,再找王神婆替你家去去晦气。” “你是个好孩子,可千万别被俞安连累了,你肩上可是担着应家香火的责任的。” 应有初越听越觉得奇怪,他之前不是已经替俞安洗清了克亲的名声了吗? 现在怎么又传出一个孤煞来了? “等等,婶婶些,你们是都是听王神婆说的?”应有初抓住问题的关键。 “嗯,昨天王神婆在村口当着我们的面给你家算了一卦,说你家犯孤煞,若不早早休了俞安,迟早要殃及家人啊。” 应有初拧紧眉毛,骂道:“她有病啊,给我家算什么卦?” “王神婆说,远远的看见你家房顶上冒着黑气,就给你家算了一卦。”一大婶解释道。 “黑气?她瞎话怎么张嘴就来。”应有初不爽。 “王神婆说的怎么可能有假,她生来有一只阴阳眼,是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之前好多人家的病都是她看好的,就连你都是她看过之后才醒的。” 王神婆右眼天生看不见,还没有黑眼球,看起来挺能唬人的,她这些年就是靠着这个四处招摇撞骗的。 应有初护短道。“婶婶们,你们得有自己的主见,不能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她说俞安命带孤煞,但我和我爹现在都好好的不说,日子还越来越好了,可见俞安并不是孤煞之人,” 他义正言辞的又说,“而且,当今圣上可是最厌恶这些江湖术士了,过几天官府的人会上门调查肥田一事,要是我和官府的人禀明此事,你说这王神婆会怎么样?” 众人一听有官府的人来,一下就被震慑住。 “还有,俞安之所以一直不曾有孕,这都是我的原因,不是他的问题。”应有初水也不打了,拎着空桶就回家了。 “!!” 还想让应有初把俞安休弃了,再把自己的女儿嫁到应家的人默了。 “这,这看不出来啊,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唉。” “他说的是真的吗?别是骗我们。”想要嫁女儿的大婶痛心的说。 “这很难说,但你们觉得哪个男人没事会说自己有问题的?这多半是真的了。” 大婶们一下就忘记俞安的事,转而议论着应有初的身体。 应有初不惜用自己的尊严守护住了俞安的名声。 这笔帐他记在王神婆身上了。 他怕俞安听到什么不好的话,回家后他特意交代俞安这几天没事就不要出门。 俞安也不问为什么就乖巧的答应了。 这天中午,朱秀红带着刚满月不久的孙女还有李木来应家串门,襁褓中的婴儿瞬间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满月后的小孩,没有刚出生的绯红,变得粉粉嫩嫩的,不哭不闹,看到人还会咧开没牙的小嘴“咯咯”的笑。 “好可爱呀。”俞安轻轻的碰了碰她的小手,她咿咿呀呀的握住俞安的食指。 俞安惊喜的望向应有初说:“相公快看,她在握我的手!” 应有初眼神带着宠溺的说:“看见了,她很喜欢你。” “这堂屋敞开的,当心吹到囡囡,小俞你带着李木和囡囡进里屋吧。”朱秀红提议道。 两人带着囡囡进了里屋,剩下应财父子两人和朱秀红在堂屋。 “今天我过来是因为听到了一些不好的闲言碎语,就是想提醒你们一下。”朱秀红开门见山的说道。 “朱大娘也听说了?这流言蜚语传得挺快的嘛。”应有初说。 “什么流言传出去了?”应财骤紧眉头,该不会是昨天王神婆说的话吧? “关于王神婆说小俞命带孤煞的事。”朱秀红说。 “这老婆子,真是不要脸。”应财气愤得想拍桌子,但又怕俞安听到。 “朱大娘想要提醒我们什么?”应有初问,朱秀红过来肯定是知道点他们不知道的事。 朱秀红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千万别信王神婆的话,这件事,我还是才知道不久的,还是我妹子告诉我的。” “一个月以前,我妹子来我家,那时候你和小俞也在,我妹子说到王神婆知道一个可以生男子的一个偏方,当时被我打断了不让妹子继续说下去,是因为我隐隐听到有人说过这个偏方有损阴德,直到李木生下我孙女后,我妹子又来看我,就和我说了这个偏方。”朱秀红徐徐说道。 “田家也是用了这个偏方生下二柱,从此,王神婆的名声大涨。” “这偏方可是和田家死去的哥儿有关?”应有初问。 朱秀红微不可查的点头。 “这偏方就是将出生后的哥儿或者女子虐待致死,让ta的哭声越大持续得越久越好,这样哥儿和女子便不敢再来投胎,那么下一胎必定是男子。” 25、第 25 章 七年前,田家。 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生了,生了,是个小哥儿,长得漂亮,哥儿痣也红,以后肯定好生养!”接生婆笑得一脸褶子,嘴里不停地说着吉祥话,生怕主人家听到是个哥儿就克扣她接生的红包钱。 但不管接生婆怎么说,田家一听到是哥儿,脸瞬间垮下去。 “什么?你可看仔细了?”田母阴沉着脸问。 “这,这确实是个哥儿……不过,我瞧着模样端正,将来肯定能嫁个富贵人家。” 接生婆看着这一家人的脸色,恐怕是没有红包能拿了。 真是倒霉,生了个哥儿,连累她的红包钱都没了,接生婆在心里暗自咒骂。 “怎么可能!?我自从怀孕后,口味变得爱吃酸的,肚子也是尖的,这明显就是儿子啊!”田婶躺在床上逐渐变得激动,声嘶力竭起来。 “把孩子抱过来!我自己看!定是你这婆子老眼昏花了!”田婶挣扎着要坐起来。 田母已经看过这襁褓中的婴孩,在他手臂上看到醒目的红痣。 “没用的东西!”田母留下一句,转身就走了,连紧闭房门在她离开的时候都没想着关一下。 冷风呼呼的吹进里屋,田婶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她原本是有个哥哥的,但哥哥在她还小的时候病逝,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孩子,于是,为了田家的香火,父母苦了大半辈子只为给她招一个上门女婿,延续香火。 是她不中用,不能一举得男。 她跌躺在床上,任凛冽的寒风吹在她脸上,旁边的小哥儿被人丢弃在桌上哇哇大哭,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门外站着的刘二狗听到是个哥儿后也没什么表情,生什么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他就是个工具人,不过他离开的时候顺手将敞开的房门关上了。 田婶生了哥儿后,得不到家人的重视,心中郁结,越加怨恨自己生的孩子,对他也是不管不问的。 小哥儿时常被饿到大哭,田婶一听到这个孩子的哭声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将怨恨强加在一个刚出生的婴孩上。 在这种不受重视的环境下,小哥儿坚强的活到了半岁多。 直到有一天,田母请了一个神婆来给田婶算命。 那神婆号称自己通阴阳,算无遗策,最重要的是她能让女子或者哥儿生男孩。 王神婆长相怪异,右眼天生没白眼球,故而用阴阳眼来掩饰自己的缺陷,从小就会装神弄鬼吓唬别人,长大后发现她这个缺陷却能让别人更加信服自己说的一些胡话,于是慢慢走上神婆这条路。 “想要下胎生男孩,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王神婆坐在堂屋,端起面前的水小口慢喝着。 “王神婆,只要我下胎能生儿子,不管什么代价我都愿意!”田婶似中了魔怔一样疯狂。 她这半年一直活在无尽的愧疚和自责当中,父母对她的态度也大不如从前,她真的受够了。 “什么代价都能接受?”王神婆“啪”的一下放下水杯,声音低沉道:“就算是用你亲生的骨肉来换,你也愿意?” 田婶一下愣住,呆呆的说:“什么,意思?” “用你的亲,生,骨肉来换。”王神婆双眼直视着田婶。 田婶被她的白眼珠瞧得寒毛竖起,一时不能开口说话。 “愿意,当然愿意!”田母见田婶迟迟不回答,她连忙替田婶回答。 王神婆勾起嘴角笑了一声,“那就准备一些雄黄酒,三寸长的铁钉九枚,符纸,生鸡血。” 田母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好,今天我就去买回来。” “买回来后用雄黄酒浸泡铁钉三日,在十六日晚子时取出。” “敢问神婆,这铁钉是要做什么?”田婶小心翼翼的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王神婆一脸高深莫测道。 田家按照王神婆交代的去做,待到十六日晚,天刚擦黑,王神婆如约的来到田家。 王神婆抬头望着升起的月亮缓缓说道:“可以开始了。” “请问神婆,需要我们要怎么做?”田母问。 “我再问一次,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就算是用你亲生骨肉来换,你也愿意是吗?”王神婆死盯着田婶,语气格外严肃。 田婶狠下心点头道:“愿意!”她已经被田母说服。 “很好,把他抱出来吧。”王神婆意指田家的小哥儿。 小哥儿在襁褓中熟睡,今天他难得的吃了一顿饱饭,就算被外面的冷风吹醒也不哭不闹,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抱着自己的母亲,咯咯一笑。 田婶看也不看一眼的将他放在院子外摆放的一张长桌上,刚想退到一旁,就被王神婆叫住。 “你不能走,做为他的至亲,这最重要的部分必须你亲自完成。”王神婆悠悠说着。 “要我做什么?”田婶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在施法的时候,你就在这里用这把小刀慢慢割他的皮肉,记住,一次力度不能太大,血不能流太多,不然他坚持不到子时。” “什么?!”田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失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能让他痛痛快快的走吗?” “本就是要哥儿的哭声越大越好,加上我从中做法,告诫亡灵,这样才不会有哥儿和女子投胎到你家,若是中途断了,你们之前做的一切也就没用了,前功尽弃。” “不…不,我做不到……”田婶吓得失神,重复的喃喃道。 “做不到?那就算了,我这就走了。”王神婆无所谓的说,作势要离开。 一旁的田母着急地拉住王神婆,“别,别,可以做到,可以的。” 王神婆停住,双手抱胸,老神在在的等着田婶的回答。 田母心急,冲上去狠厉地扇了田婶一耳光,“你今天不做也得做,做也得做!你没得选!” 她被打偏头,正对着她生的哥儿。 看着躺在案桌上的小哥儿,眼泪瞬间掉下来,生在她家,注定得不到幸福,既然这样,不如就早点重新投个富人家。 田婶接过那把小刀,走到小哥儿面前,紧闭双眼,握刀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手起。 刀落。 小哥儿的哭声骤然响彻夜空。 月儿高挂。 手舞足蹈做法的王神婆抬头望天,觉得时辰到了,便喊住田婶,“可以了,把长钉取来。” 此时的田婶早已麻木不仁,听不见其他的声音,机械的重复着手上的动作,小哥儿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田母进屋抱出一坛雄黄酒,揭开酒封,拿出长钉,递给王神婆。 田母见田婶双眼失神,呆呆傻傻的样子,一掌打掉她手上的刀。 田婶仿佛被抽干,一下卸力瘫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抱头痛哭直到晕厥。 王神婆边念咒语边将八根长钉钉在小哥儿的四肢关节处,最后一根直直的从头顶的百会穴插入。 小哥儿直到死都没有一个属于他的名字。 第二年,田婶怀孕,产下一男子,名,二柱。 26-30 第 26 章 应有初陷入沉思, 他知道在古代特别是农村,人们有些封建迷信是正常的,但这样的真实事例发生在他身边, 才会清楚人的愚昧会有多可怕,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随意的牺牲, 只为换一个未知的答案。 “我和你们说这些, 不是因为我和田家有仇,而是不想你们轻信王神婆的话, 真的对小俞……” 朱秀红没说完, 但大家都知道她想说什么。 “不管别人怎么说俞安,我都会无条件,无理由信任我的夫郎。”应有初无比坚定的说。 朱秀红点点头,又说道, “那就好,小俞是个好孩子。” 她家李木在孕期的时候, 去小河边洗衣多有不便,还是俞安发现并帮他一起洗了,此后, 俞安经常那个时辰去洗衣, 只要是遇到李木,都会伸以援手。 她听到应有初的答案后放下心, 刚直起身子准备走,听见应有初又说:“朱大娘, 我还有一事想想问问你。” “你说。” “最近田婶时不时的找王神婆, 是不是有别的原因?”应有初怀疑的问。 如果是简单的算腹中胎儿性别的话, 是不可能这么频繁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别人说, 田婶似乎在给家里驱邪,我也有好些日子没看到田婶出来过了。”朱秀红摇头道。 “驱邪?”应有初皱着眉头,又说:“不会是因为害怕第一胎的小哥儿报复吧?” “不会吧,事情都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现在才开始害怕?”朱秀红不解。 “有些事情压在心底就不代表不在了,如果有朝一日爆发出来,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应有初说。 “你是说田婶她请王神婆驱的邪是……”朱秀红说。 应有初微微点头,“嗯,感谢朱大娘来告诉我们这些。” 朱秀红起身带上李木等人回家了,俞安念念不舍的看着李木怀中的宝宝,还悄悄的塞了个小红包给她。 应有初揽着俞安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么喜欢小孩子呀?你以后想给我生几个?” 俞安羞臊的推开应有初,没注意到旁人便脱口而出,“生几个?我一个人怎么生?” 哪知这句话被朱秀红他们听见了,她和李木对视一眼,皆是沉默不语。 传言说俞安怀不上是因为应有初不行,看来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周红珠听到有关于俞安的流言蜚语,也不管避嫌不避嫌了,当天中午就气冲冲跑到应有初家来。 正好俞安在织布,耳边的机杼声让他没听到敲门声,应有初在院子里坐着思考一下事情,他听到敲门声就起身开门,见来者是周红珠。 应有初礼貌的向他点头示意,“来找俞安的?” “嗯,你快让开,我有话跟他说。”周红珠急切的说道。 “是俞安的传闻?”应有初又说,“你最好还是不要和他提这件事,不然只会给他徒增烦恼罢了。” “为什么不说,难道就任凭别人这样诋毁你的夫郎吗?”周红珠说。 “我会好好处理的,你这段时间就多过来看看俞安,让他少出门。” 周红珠用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他,最后还说:“凭你以伤敌一千自毁八百的方式?” 应有初无奈的扶额:“你先帮我稳住俞安,他听到这传言会伤心的,我会尽快处理的。” 周红珠轻哼一声,暂时答应了他,就直奔俞安而去。 应有初回头看了一眼,俞安和周红珠两人正手拉手的往里屋去。 他心中轻叹一口气,他的安安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呢。 应有初摸了摸袖袋里的三两银子,心里还有点虚,他还第一次拿家里的银子,希望俞安知道了不要骂他,不,以安安的性子不仅不会骂他,还会问他够不够,这种会使他负罪感更强烈。 他关上房门,直径往王神婆家去。 王神婆一个人住在两个村的中间,美约其名,与世隔离,其实是方便她好在两个村子来回捞钱。 不到半个时辰,应有初就找到了王神婆的家,一个简单的青石屋,外面用暗红的矮篱笆围出一个小院子,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矮篱笆上泼上了血,应该是什么牲畜的血。 应有初不想摸这个篱笆,一脚垮了进去,走到门前,看着门栓,上面抹着漆黑不明物,他深吸一口气,总算知道为什么别人都是请王神婆,而不是到她家里了。 他曲起手指轻扣房门,没一会儿,“嘎吱”一声门开了一个小缝,门缝里露出一只黑色浑浊的眼睛。 “哦,原来是应家小子,进来吧。”王神婆声音沙哑,像锯木头一样难听。 拉开房门,光争先恐后的涌入堂屋,一股淡淡的腐臭萦绕在他鼻尖,他不着痕迹的皱眉,走进堂屋,和王神婆对面而坐。 “找我有什么事?”王神婆依在椅子上,老神在在说。 应有初掏出一两银子拍在桌上,开门见山的说:“关于你说我夫郎命中带煞这这件事,我希望你好好想想再说。” 王神婆看见银子,两眼放光,她当初说俞安的本意也是想要讹钱的,现在目的达到了,她自然欣喜,伸出手就要去拿钱。 “俞安虽然命中带煞,但是经过我做法改变,现在已然是有福之人。” 应有初将银子收回:“谁要经你做法了,我要的是你在全村人面前,给俞安道歉,说你自己看错了,俞安本来就没有克亲之相。” 王神婆顿住,脸瞬间垮下来,“你这是要我自毁招牌?” “你能有什么招牌,凭着一张嘴就胡说八道,真要论说起来,你自己还命犯孤煞!上无老,下无小!” “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我这是窥得天机所付出的代价!” 应有初懒得和她扯,作势要揣回银子,王神婆赶忙拦住:“等等,我知道你是不满我说你的夫郎,这样我们都各退一步,要我自砸招牌是不可能的,我可以将这命中带煞说成是别人的,怎么样?” “你要说成是谁的?”应有初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俞安不是还有个大伯吗?我可以说是他大伯带给他,现在俞安已经没有这孤煞了!” 王神婆不愧是来往于两村之间,她对两村的人际关系倒是清楚得很,她显然是知道俞安和他大伯的关系并不好。 应有初挑起唇角,“这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要得是,这些不好的名声至始至终都和俞安没有关系。” 王神婆连忙点头,“那是当然,俞安一看就是有福之人。” 应有初将银子缓缓推给王神婆,她迅速拿走揣进怀里,生怕应有初反悔,这可是一两银子呀,她要去跳多少次大神才赚得回来。 见王神婆喜滋滋的收下银子,才开始道出此行的真正目的,“王神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和田家有些恩怨的,我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当然,这不是白问的。” 应有初意指田婶撺掇村民诋毁他家花生收成这件事的恩怨。 他慢悠悠的又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王神婆财迷心窍,忙不迭的点头道:“你问,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田家是不是用了一个哥儿作为牺牲,才换来下一胎生男子的?” 王神婆挑眉,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丝得意,这可是她的成名之作,稍微一打听还是能知道的,她也没必要瞒着。 “是呀,这有得必有失,都是她们自己做的决定,我不过给她们提出了这样的一个选择而已。” “最后那个小哥儿是怎么处理的?”应有初沉沉的问。 “当然是给田家自行处理喽,埋了,丢了,可能早就被野狗吃了。” 应有初盯着王神婆的脸,“不可能,只要你说出那个小哥儿的下落,我再加一两银子。” “你要他做什么?”王神婆眯起一只眼睛问。 “田家先对我们不仁,也别怪我们不义了。”应有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你想用他来报复田家?”王神婆大悟,又道:“你大可不必如此,现在田婶惊吓过度,胎像不稳,小产是注定的。” “田婶为什么会惊吓过度?” “当然是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了。”王神婆嗤之以鼻,仿佛这件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不理解田婶在害怕什么,她这些年间接害死人多到数不清,要是像她这样胆小,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儿了。 “把那个小哥儿的下落告诉我,这二两银子可都是你的了,不说的话,那就算了。”应有初继续追问。 二两银子可是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王神婆怎么能不心动,反正和他说了也没什么,便小声的和应有初交代了。 应有初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再逗留,返回家中。 当天下午,他一个人借着饭后消食的借口来到王神婆说的地方。 这里离村子的入口很近,每天都有很多人从这条路经过,他走进路边的树林,找到王神婆说的那棵槐树。 树下还有一摊灰烬,从没烧尽遗留下的黄色纸张,不难看出这烧的是钱纸,看来就是这里了,这堆灰烬说明有的人害怕了。 风吹树摇,金灿灿的黄昏透过层层树叶形成一个个光斑在地上跳动着,一个小生命正长眠于此。 第 27 章 应有初回家的途中想到, 周红珠家就住在村口附近,他的这个计划周红珠或许能帮上忙。 他回到家中,俞安正在将床上的夏簟收装起来, 天气开始转凉,夏簟确实不需要了。 两人一起将床铺好, 应有初刚抱住俞安想温存一下, 俞安轻轻推了推他,说道:“相公, 我还要去给爹送一床被子。” “等一会儿, 让我抱抱。”应有初拥着他不想松手。 俞安乖乖的让他抱着,但他比应有初矮很多,他埋在应有初的胸口处很快就喘不过气来,费力将下巴扬起来, 磕在应有初的肩头上。 “相公,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俞安轻轻侧头, 在应有初耳边说道:“我刚刚清点家里银钱的时候,发现少了三两,相公, 是你拿的吗?” 应有初从刚刚闭眼享受表情, 一下睁开眼睛,瞬间起身, “我去给爹送被子!” 俞安纳闷的看着应有初抱着被子急冲冲出去的背影,他又不会说相公什么, 他只是想问一下够不够, 要不要多拿一点? 应有初敲响应财的房门, 应财听到是自己儿子的声音就让他进来了。 “爹,这是俞安让送来的被子, 现在天气转凉了,爹你注意点别着凉了。” 应财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应有初站在屋里没动,“爹,我和你商量一件事。” 应财坐在床上,“什么事?” “今天我拿了三两银子出去给王神婆,刚刚俞安问起来,我不想他知道外面那些不好听的话,所以这三两银子的去向我不好解释,爹,我能不能说,这三两银子给你了?” 应财皱紧眉头,抓住重点,“你给王神婆钱做什么?” 那婆子这么坏,故意捏造是非,为什么还要给她钱? “为了套她的话,找到小哥儿的下落,这可是关键证据,王神婆贪财,比较好切入,虽然多加观察田家也能找到,但容易打草惊蛇,直接找王神婆还能将俞安的谣言从根源上解决,一举三得。” 应有初噼里啪啦的一通解释。 应财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找田家小哥儿的尸体做什么?” “我想尽我所能去给大家一个真相,告诉大家,怪力乱神不可取,脚踏实地才是真的。”应有初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应财问。 “我已经有计划了,爹你别担心。” 应财知道拦不住自己的儿子,自己也是看不过田家和王神婆,便说:“你自己拿主意就好,行了,你回去睡吧。” 应有初听话的退出房间才意识到,他来这里的目的是让爹背锅的,怎么现在就出来了? 他回到里屋,俞安已经躺在床上了,他褪去外衣躺了上去,俞安顺势靠在他胸上,没再继续追问那三两银子的去向。 “相公,周红珠年后就要嫁去府县了,我以后是不是都不能再找他玩了?” 俞安有点郁闷,现在已经是十月中旬了,再过三个月,周红珠就要嫁人了。 应有初顺毛摸着俞安的小脑袋,安慰道:“唉,要是四月份我考上秀才了,岂不是也要去府县上官学,这样一来,你们又能在一起玩了,真是令人头大。” 俞安支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应有初,“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考上秀才,难道会留你一个人在村子里吗?” 俞安开心道:“太好了,那我们可以住周红珠家附近吗?” “安安,你是不是对周红珠过于上心了?你对我都没这么上心过。”应有初半眯着眼睛。 “怎么会?我最喜欢相公啦!”俞安连忙哄着他。 应有初“嗯哼”一声,歪着脸示意俞安主动点,俞安哪里会看不懂,从善如流的“吧唧”一口亲上去,应有初搂住俞安的腰,顺势调转两人的方位,对着艳红的嘴唇亲了上去,俞安搂住他的脖子开始温柔的回应着他。 第二天,周红珠来到应家,应有初借机让他简单的帮个忙,他听后皱着鼻子问应有初:“真的要这样吗?” 应有初点了点头,周红珠看在俞安的面子上答应了。 几天后,关于俞安的谣言基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村口小儿夜啼的八卦。 “你们听见过吗?就村口那条路,最近每天晚上都会有小孩子的哭声。” “我听到过,就那种半岁左右的小娃娃,可瘆人了。”那人说得像是真的一样。 “你们说为什么突然会这样?是不是谁家做了什么缺德事,这报应找上门来了?” 大家都在激烈的讨论着,只有人群中的田婶一脸煞白,仿佛风一吹,就摇摇欲坠。 “你们都在瞎说什么?这村子里哪来的半岁小孩。”刘二狗厉声呵斥道。 众人噤若寒蝉,皆是转头看向他们两人,“又没说你们,你们激动什么个劲儿。”人群中一人大胆说出来。 田婶的脸色又苍白一分,她现在怀孕已有三个月,但她现在不胖反而瘦了不少,三个月大的肚子显得格外的大,她这几天已经感觉到她的肚子开始有隐隐下坠的疼痛感。 刘二狗看着田婶的脸色,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赶紧将人搀扶回去,他们身后的人似乎不满刚刚刘二狗的行为,还在后面补道:“至于这么矫情吗?谁没大过肚子呀,天天找神婆看,怀个孕,不像是祖宗,倒像是怀个讨债的!” 田婶听到“讨债”一词后一口气没提上来,气晕过去,幸好有刘二狗在一旁扶着才没摔在地上。 田婶晕倒后,做了一个梦,梦见她的肚子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肚皮被撑大得像一张薄薄的纸,两个小手掌印赫然出现在她的肚皮上,下一个瞬间,她的肚子被里面的孩子撕开,爬出一个半岁大又血肉模糊的小哥儿,正大声哭泣着,她缓缓举起双手,发现手上鲜血淋漓。 “啊!”田婶惊醒。 同时,她感受到了下身如撕裂般的疼痛,低头一看,原本凸起的肚子像个气球一样瘪下去了。 “你别乱动,你刚小产,好好歇着吧。”田母语气冷冰冰的说着。 “小产?我小产了?”田婶神情恍惚,“是个什么?是个哥儿?!” “这么小,红痣都没长出来,谁知道,只看出来是个带把儿的,你别激动。”田母按住挣扎的田婶。 田婶听到带把儿的更激动了,嘴里不停地叫喊着,“是他……是他…一定是他回来了!啊…” 田母实在受不了田婶这幅要死要活的样子,仰起手掌如同那天晚上一样,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然而,田婶却不同那天晚上一般听话的安静下来,反而情绪更加激动。 “啊啊啊…不要,不要,我也不想这样的…不是我…都是他们逼我的!”田婶抱着被子语无伦次的说道。 田婶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终于体力不支晕睡过去。 应有初听到田婶流产的消息后,往村口的方向看去,轻轻叹了一口气。 破了田婶心里的防线后,有利于后续的审问,他早就知道以田婶的身体状况,根本不能生下这胎来,可在听说田婶流产后,他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怅然。 “相公?”俞安歪头温声喊道。 应有初回过神,扭头摸了一把俞安的头,嘴角在看到俞安时已经开始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来。 “怎么了?”应有初轻声问。 俞安摇了摇头,他刚刚只是觉得应有初有些不开心。 应有初牵起俞安的手,两人温热的手紧紧相扣着。 他原来还有些犹豫不决,现在已经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明天一早就去县城衙门举报王神婆和田家一家人。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明天去衙门,今天中午官府的人就找上门了。 当时,村长气喘吁吁的跑到各家各户挨个通知到村口集合,并严肃的要求衣着整洁,在村口行跪礼。 “什么事呀?这么大阵仗!”周母手拿木盆正要去洗衣,不想去村口集合。 “县令大人来了!还不快去村口跪着迎接!”村长着急忙慌的说。 据消息,县令大人马上就要到了,他还有好几家没通知到。 吓得周母手中的盆一下就掉在地上,“县令大人?!天爷哦…” 像他们这种平常百姓,几辈子都不见得能见一次当官的人,平时在街上看到衙门的人都要低眉顺眼避让三分,更别说是县令大人了! 那可是土皇帝! 周母哆哆嗦嗦的捡起木盆,腿脚发软的返回家中带着何婶等人去村口迎接。 应有初一家接到通知也匆匆赶到村口,已经有不少的人在地上跪趴着了,头低俯在手背上,互相悄声的交流着。 应有初牵着俞安在后面找了一处空地,让应财跪在前面,然后跟随大流掀开外衣没有一丝丝犹豫的跪了下去。 他现在只是个童生,见官还不能免跪。 村长通知完毕后,赶到村口看着村民跪得歪歪扭扭,不少人还在交头接耳,一点不成规矩,急得他满头大汗。 他大吼道:“不准讲话!都给我规规矩矩的趴好了!等会儿县令大人到了,都给我一起说‘恭迎县令大人’!还有就是,一个都不准抬头看!那是贵人,不是你们能正眼看的,都给我老老实实趴好了!” 村长想了会儿,又交代着:“若是大人点名问什么,回话前要加个回禀大人,要是惹到大人,你们全家一个都跑不了!” 村长一吼,众人瞬间噤声,他又踹了几个跪歪的人,最后环顾一遍觉得没问题了才跪趴在前面。 众人俯首跪趴在地上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听到地面上传来阵阵马蹄声和车轴压路声。 “南宁州知府大人,桑佑县县令大人到!” 一声洪亮的男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知府大人? 太守也来了? 第 28 章 村长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没人告诉他,太守大人也要来呀! 他脑中顿时空白一片,呼吸急促起来, 狠心咬了一口舌尖,疼痛感让自己清醒过来, 开始高声呼道:“恭迎知府大人, 县令大人!” 后面的村民没经过训练,趴在地上跟着村长喊也是稀稀拉拉的一片, 好在太守等人不在意这些。 “应有初是何人?起来回话。” 俞安侧过头悄悄看着应有初, 他给俞安一个安抚的眼神,便起身对着太守等人鞠了一躬,不卑不亢的回:“正是草民。” 陆景时来之前听手下说,应有初还是个没到弱冠之年的男子, 他本身就在桑佑县处理公务,心下好奇便和县令一起来看看这个还未加冠的年轻人。 以为应有初生在寒舍长得会又黑又壮的, 今日一见,应有初身形颀长,面容俊朗, 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书生气息。 陆景时对应有初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应有初起身才看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停在村口, 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五官端正,身高七尺的男人, 身穿青色便衣,站在人群最前端, 这大抵就是知府大人了。 没想到太守这么年轻。 陆景时左边站着五十多岁的县令大人, 后边跟着一众师爷和仆人,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引起了应有初的注意,那人身形微胖, 眉眼间与他有几分相似。 看他站的位置,应该是一位师爷。 应有初很快收回打量的眼神,回答陆景时问他的几个关于花生收成的问题,他都一一作答完毕,陆景时微微点头,对他很是满意。 应有初心下明了,这就是因为花生收成的事,他以为顶多是官府的人来随便口头表扬一下,没想到惊动了太守等人。 陆景时在全村面前嘉奖完应有初,并给了他二百两白银以作奖励。 村民听到二百两银子时,大家都不约而同的低声抽气。 那可是二百两银子呀,别说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挣到这么多钱,要是没有应有初估计这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钱! 应有初不过是碰巧在古书看到了肥田法子,此时他们都恨不得是自家孩子看到这本古书。 人人都开始在心里谋划让自家孩子去学堂识字读书,然后再像应有初那样多看些古书,最好能多找到几个类似肥田的法子。 一盘银子有一百两,两个官兵手上一个端了一盘银子,皆是由红布盖上,应有初揭开其中一块红布,露出码得整整齐齐白花花的银子来。 应有初看到银子,嘴角都要裂到耳朵根儿了,这可是他穿到书中,第一次凭自己赚到这么多钱,怎么能不高兴。 他接过一盘银子,然后飞速的转身将一盘沉甸甸的银子交到俞安手里,“安安拿着,都给你。” 他又将另一盘银子拿过来抱在怀中。 “相公,这么多钱,我们都要了,是不是不太好?”俞安小声的和应有初嘀咕。 “好,怎么不好,这可都是智慧的结晶。”虽然不是他的智慧,但结晶给到他就好了。 给俞安看够了后,应有初转身将手中的银子交给身后发愣的应财:“爹,你先拿着,太重了,安安拿着手容易酸,我帮他拿。”说着,他将银子从俞安手中接过来。 “……”应财。 “知府大人,除了花生收成外,草民还有一样东西,相信您一定感兴趣的。”应有初说。 “哦?什么东西?”陆景时好奇,敢在他面前说一定感兴趣的人可不多。 “回禀大人,此物现在就在草民的家中,不宜移动,还请大人随草民一同前往。” 陆景时应允,乌央一大群人跟着去不方便,他便退避大部分的随从,带着三四个人就和应有初一家步行前去。 留下村长等人跪在地上暗自咂舌,他们光听着应有初和陆景时对答如流,又对应有初佩服得不行,最后他竟然还敢将太守大人邀请到自己家中。 来到家中,应有初也不卖关子,直接将人领到堂屋,带他们参观改良版的织布机。 自打进屋后,陆景时的眼睛就立刻黏在织布机上,很是好奇。 “这是经过草民改良后的织布机,它织布的速度是传统的织布机的两倍不止,可以让草民的夫郎演示给大人看。” 见陆景时点头后,俞安坐在织布机前熟稔的操纵起来。 他拉动绳索,受到木块撞击的梭子飞快的穿梭于经纬线之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布。 “善!大善!”陆景时激动得拍手称快,若是将这织布机大力生产出去,日后老百姓岂不是都能过上有衣穿的日子了。 “这真是你改良织布机?” “回大人,这的确是草民亲自设计改良的,草民愿意将这改良的法子分享出来。”应有初回道。 “你已考取童生,不用再自称草民了,”陆景时又说:“你的肥田方子和改良版的织布机若是推广出去,都能很好造福百姓,现在这二百两银子的奖励倒是配不上你了,说吧,你还想要什么?只要是在本太守能力范围内,本太守都可以满足你。”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两样东西,一下就解决了老百姓“衣食住行”中的“衣”和“食”两大难题,随便哪一样都是了不起的政绩。 “草民一切安好,不需要什么奖励,”应有初掀开外衣挺直的跪下又道:“不过确实有一事想让大人做主。” 俞安他们见应有初跪下也跟着跪着。 “起来吧,本太守允许你以后见了我不用跪,我说到做到,说吧,什么事?”陆景时伸手将人扶起来说。 “此事还得从本村的田家说起……”应有初将王神婆的事托盘而出。 “大人,田家听信王神婆的谗言,残忍的杀害自家小哥儿,其尸体就埋在村口老槐树下,王神婆讹言惑众,是导致田家小哥儿死亡的直接原因,此类事件恐数不胜数,还望大人明察秋毫。” 陆景时听后蹙眉,当今圣上最忌讳巫蛊之术,京城内只要是官员,都不敢拜神求佛,只有寻常百姓家敢去寺庙烧香,更别说有人装神弄鬼来谋财害命了。 没想到在京城外的地方,巫术盛行到如此地步。 “来人,按应有初说的,挖开槐树。”陆景时吩咐下属道。 村口的村民仍然跪伏在地,没人敢起来。人群中的田婶刚小产完,跪在地上时间久了,脸色变得苍白。 有的村民胆大,在太守等人走后就悄悄抬头打量着村口屹立的官兵,看到这些官兵一身腱子肉,腰间还佩戴着一米长的大刀时,又害怕的将头埋在地上。 直到听到一个官兵大声的喊着要挖开槐树地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村民又开始偷偷打量着正在挖地的官兵。 这时,应有初和陆景时等人也回到村口,静待消息。 田家听到要挖开槐树地下时,犹如被闪电击中,脑中想起轰鸣声。 田婶本就精神失常,听到有人要掘开槐树地下后,像是触及到什么令人恐惧的事一样,大白天的冷汗直冒,身体抖成筛子。 “不,不,不可以挖开!他…他会跑出来的……”田婶大叫,她挣扎着要起身阻拦正在挖地的官兵。 在田婶就近的一个官兵听到动静后直接抽出大刀,明晃晃的刀身悬在田婶头上,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又吓得跌坐回地上。 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挖出一个成人手臂大小的酒坛子,坛口用符纸封住。 官兵不敢擅自打开,抱着酒坛子走到陆景时面前,双手呈上。 陆景时向后使了一个眼神,他的手下立刻看懂,上前接过坛子轻置地面,从腰间取出一把小刀,撬开酒封。 开封的刹那一股浓浓的霉臭扑鼻而来,待到臭味散去,应有初和陆景时两人同时探头看向酒坛里面。 一具小小的骷髅蜷缩在里面。 陆景时命人将其取出,骨头一节一节的从坛中拿出来,再在地上拼接完成,坛子里还倒出八枚铁钉,还有一枚插在头颅上。 俞安在应有初身旁,直面这悲惨的一幕,手不禁抓紧应有初的衣袖,眼泪瞬间蓄满眼眶。 应有初侧头轻轻揽过俞安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用手掌遮住俞安的眼睛,“别哭,沉冤得雪,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俞安鼻音很重的“嗯”了声。 田婶瘫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坛中倒出的铁钉,脑子里浮现出小哥儿在她手下一刀一刀的哭嚎,以及这几枚铁钉插入小哥儿骨肉里场景来。 “啊!不是我!不是我杀的……”田婶嘴里不停地哀嚎着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但她体力不支根本站不起来,只能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缓慢地的爬行着。 此时田母的脸色铁青,也不顾不上大人不大人了,硬拉住田婶死死的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出别的话来。 “何人在喧哗?”陆景时沉声问道。 “这就是我说的田婶。”应有初解释着。 “拿下。”陆景时声音冰冷的说。 几名官兵应声将田母和田婶按倒在地,田婶脸颊被压到地面,头正好朝向地上的小骷髅,她忽然大笑起来,神色疯癫道:“报应!这都是报应!!哈哈哈哈……” 眼泪和着尘土粘在她脸上,整个人狼狈不堪,完全不复往日那般神采飞扬。 刘二狗在一旁将尽量的将自己缩小,不叫别人发现,他心头打鼓,害怕得很。 “为什么抓我娘?!快放开她!”二柱看到自己的娘亲被欺负,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冲上前对着那名官兵开始捶打。 官兵平白无故被这小蛮子打了好几下,心中恼火,一脚将二柱蹬出几米远。 刘二狗听着二柱摔地上的闷响,牙关紧咬最后还是没忍住,爬着过去把嚎哭的二柱搂在怀中,悲声哀求道:“大人,手下留情啊,幼子何辜,放过孩子吧!” 田母看到自己的孙子被一脚踢开,如同弃履般,也意识到自己根本无力向官府抗衡,认清自己的田母跪在地上朝陆景时不停地磕头道:“大人,求求您饶了我孙子,他还小,你们要抓就抓我吧,要审问什么,我都招啊!” 田母爬在陆景时面前,双手摸着他的鞋面,不停地磕头。 陆景时厌恶的蹙眉,抽回鞋子,语气冰冷:“这地上的白骨也是你的孙子,你们杀害他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有点怜悯之心。” 最后,二柱被何春芳强行带走,田家一家人皆被官兵押走。 陆景时通过应有初了解大致情况后,结合田家人的反应,还有小哥儿的尸体作为物证,他直接下达命令缉拿王神婆归案。 应有初决定和陆景时等人一同去王神婆家,由他来带路。 俞安本想跟着去的,应有初说:“安安,你先回去,我去去就回。” “那相公你小心。”俞安眼里都是担忧的嘱咐道。 应有初笑了,“又不是什么穷凶恶极的犯人,不过是个老婆子,能有什么危险,我就是去带个路而已,你在家乖乖煮好饭等我回来好吗?” 俞安点头,应有初得陆景时的青睐,特别允许他和陆景时同乘一辆马车。 俞安目送着他们远去,直到看不见马车为止,回头一看,发现应财正和县令大人旁边的一男子站在一起说话。 应有初和他说过,这人应该是县令大人招募的师爷。 “弟弟,别来无恙呀。”那人说。 第 29 章 应有初和陆景时同乘一辆马车, 陆景时上了马车后不再摆官架子,热情的招呼着应有初坐在他身旁。 “你再仔细给我说说如何肥田的?”陆景时脸上挂着笑容,整个人看起来温和亲切了不少。 但应有初没有因为陆景时态度的改变而懈怠下来, 对待陆景时的态度仍然是规规矩矩的。 两人在交谈中陆景时对他也是越来越欣赏,陆景时估计也听说了他十二岁考上童生后一直没能考中秀才的事, 交流中陆景时会暗暗的考察应有初的文学功底, 而他都能很好的回答上来。 “看来今年小应终于能有望成秀才了。”陆景时赞叹着他。 应有初先是谢过陆景时的夸奖并表示这考中秀才的事还不能保证。 不知不觉中,两人就到了王神婆住的地方。 彼时处于正午时分, 王神婆家房门紧闭, 本就是缉拿她,所以官兵也没跟她客气,见房门关着的,就直接一脚大力的踹开。 然而官兵在屋内搜寻半天都没看到王神婆的踪迹。 “可能出去跳大神了吧。”应有初说着。 陆景时疑惑的挑眉, “什么跳大神?” “回大人的话,就是神婆做法时跳的舞, 也叫请神舞。”应有初解释道。 陆景时“嗤”了一声,对巫术表示不屑,“既然王神婆不在, 那便留下几个练家子在这里守株待兔吧, 其他人就先回衙门审讯田家。” 应有初环顾四周,皱着眉头, 他总觉得王神婆是察觉出什么,畏罪潜逃了, 可看屋里的陈设又没有多大的改变, 没有卷款出逃的痕迹。 等等, 卷款出逃? “你们快找找她家值钱的东西还在不在?”应有初急忙说道。 官兵们看向陆景时,他摆了摆手示意赶紧去搜, 众人才开始新的一轮搜寻。 “禀大人,没有找到细软一类的物件。”一官兵抱拳汇报着。 应有初心咯噔一下,王神婆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察觉出不对劲来,果然是混迹社会的人精。 “这王神婆多半是跑了。”应有初道。 他们是来抓人的,却扑了个空,这事放谁身上都不好受,陆景时亦是觉得自己被戏耍了一般,脸色顿时黑了下来,“赵县令,这人可是在你管辖的地界上潜逃的,你还不快点封锁城门将人抓回来。” 赵县令一把年纪了,还佝着腰好声好气的回,“是,我这就去办。” 不管人抓没抓到,应有初带路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和陆景时等人先行告辞,陆景时也承诺一定将王神婆缉拿归案,绳之以法。 应有初表示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桑定村找他后,才分道扬镳。 今天的桑定村着实热闹,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就有两个惊天动地的事发生,一个是应有初被太守大人嘉赏,另一个就是田家一家人被官府抓走了。 应有初的事很快就沸沸扬扬的传到隔壁村都人尽皆知的地步,全村的人都来应家贺喜。 这些村民见应有初能得到太守的嘉奖,纷纷来巴结应家,等应有初从王神婆家回来后,来道喜的人也走完了,留下一些村民硬塞的礼物。 应有初看着屋子里堆着的鸡蛋和花生只觉得头疼,这么多,他们就算顿顿吃,也吃不完,想了想和应财俞安两人商量,干脆就办个一天的流水席请全村的人来吃饭。 他刚得了二百两银子,请客也算情理之中。 这样一来,既能消耗村民送来的贺礼又能堵住悠悠之口。这提议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 晚上,应有初和俞安两人相拥在床上,俞安轻声的问着:“相公,官府的人能抓到王神婆吗?” “当然能。”应有初肯定道。 虽然古代不如现代这样信息化,但县令下令封锁城门,王神婆又没有马,肯定还在城内,那么抓住她只是时间问题。 就算万一王神婆逃出城,她没有路引,任何一个县城她都进不去,在古代的乡郊野外,野兽横行,想活命都难。 应有初简单的给俞安解释了一遍,俞安听懂的点点头。 说到王神婆,俞安直起身子认真地看着应有初说道:“相公,你早就知道王神婆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还是今天才知道的,原来前几天王神婆就四处说我是孤煞星。” 他说着说着又觉得委屈起来,他不是委屈别人骂他是孤煞星,这些年,他听过的脏言秽语还少吗? 他早就不在乎了,他委屈的是应有初瞒着他,偷偷将这件事解决了,说不感动是假的,可他还是希望应有初不要对他有所隐瞒,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对不起安安,这件事是我欠考虑了,原本我是害怕你听到这些话会伤心才瞒着你的,可刚刚看到你这样子,我就知道我做错了。”应有初跟着坐起来,和俞安平视着说。 “以后我都不会瞒着你了,你以后有什么事也不能瞒着我,我们夫夫一体,不管未来是好是坏都要一起承担。” “嗯,那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俞安扑进应有初怀中,如同乳燕投林般。 “对了,相公,今天你和太守走后,我看到一个男人,他和爹说话,还叫爹‘弟弟’,”俞安听着应有初的心跳声慢条斯理的继续问道:“相公,爹还有一个哥哥吗?” “是不是今天站在县令旁边的男人?”应有初问。 俞安点点头,“就是你和我说,他是县令招募的师爷那个。” 应有初想起那个人的眉眼的确和应财有几分相似,但原身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一号人物,这难道是什么蝴蝶效应吗? “我也不知道,明日我问问爹。”应有初说。 如果应财真的有一个哥哥,还是一位在县令身边当师爷的人,那么他很大概率是一名秀才,可这样一位人物为什么从来没听到应财提过? 翌日,应财在院子里准备改造织布机的部件,昨天,应有初向陆景时推荐了他,让他去教其他的木匠如何改造织布机。 这当然是有报酬的,所以,应财对这件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好不给自己的儿子丢脸。 “爹,不用这着急准备的,太守三日后才会派遣木匠来找你学习。”应有初今天早上吃过早点后一直在应财眼睛旁晃悠,书也没去看。 “你有什么事直说。”应财又不是傻的,这么明显的反常他还能看不出来? 应有初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试探的问:“爹,昨天我在县令旁边看到一个人,他和你长得还有几分相似,你说这巧不巧?” “不巧,”应财刨着木头闷头又说:“他就是你的亲二伯。” 短短两句话就惊掉应有初的下巴,“亲二伯?”他艰难的开口道,“意思是我还有个大伯?” 应财继续刨着木头,没说话。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应有初问道。 “你不知道是正常的,当时还没有你,我们就分家了,”应财换了个方向刨木头,又说,“大概有二十多年没联系了。”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在县令手下做事。”应财说。 “那我大伯呢?”应有初问。 “哦,昨天他和我说,你大伯在县令家当管事。” “爹,你们又是为什么这么久都没联系的?是当初发生了什么吗?”应有初有强烈的预感,当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让应财二十多年都没去联系过自己的两个亲哥哥。 应财放下刨木头的工具,从胸腔里叹出一口浊气,认真的看着应有初缓缓道:“你真想知道?” 应有初点了点头。 第 30 章 应有初坐在院子的椅子上, 做好洗耳恭听的姿势。 “其实没什么特别大的原因,当年我二哥考上秀才,他前途一片光明, 那年我认识你的娘亲,很快我们就成亲了, 一切都很顺利, 可,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你娘的爷爷曾经做过皂吏, 于是家里开始劝说我, 让我休了你娘。”应财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皂吏是在衙门里做的差役,属于贱役,若是家中出了一人是皂吏,那便是三代人都不能参加科举。 “是因为怕我娘影响到二伯的仕途吗?”应有初问。 应财点头。 “可, 这只是我娘那边的直系亲属三代以内不能科举,并不影响二伯呀?”应有初疑惑。 “这个科举制度是官家上任时才制定的, 按道理的确不能影响到我二哥,可这个事情被传得人尽皆知,就算做是一个污点, 那时二哥在府县上官学, 有了这个污点,他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 自行退学,回来后, 逼迫我休弃你娘, 我不同意, 我们闹得十分不愉快,于是, 我们就分家并告知所有人他和我们恩断义绝,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和他没关系,大家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事情远不是应财说得这么轻松,当年他的母亲以死相逼让他休妻,一边是父母,一边是妻子,最后没有办法他只能选择分家。 因为二哥是秀才,是全家的希望,所以大家都向着他,除了明面上的土地是均分的,其他家中的财产他一分都没有。 分家后,他们卖掉自己那部分的土地一起带上家里所有的钱财搬到县城,应财一家独留在村中,当时,村里的人都在说他傻,不知道休了妻子跟着家里人一起去县城里享福,说不定去了县城还能娶一个城里人的良家女子。 关于这些说法,应财一概不理,因为只有他知道,就算没有他妻子的原因,他也不会跟着二哥去县城的。 家中大哥虽然懒散,但为人圆滑,见风使舵,又是长子很得母亲疼爱,小的时候,母亲让他两个哥哥都去学堂读书,独独不让他去,小小年纪的他就肩负全家的农活,大一点后,他赚的钱财也悉数上缴不曾私藏一分,可以说是他把二哥供出去的。 可是在分家的时候不留一点钱财给他时,他就已然看清,这个家,他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一旦成了后腿,没有人会帮他,他们只会竭力摆脱他。 “爹,没事,有些人的人性本身就很凉薄,但您现在有我们了,我们都很爱您,所以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最重要,就让陈年旧事都成风而去吧。”应有初安慰道。 应财本来还是有点伤感的,但一听到应有初说他们都很爱他时,老脸一红,挥手赶人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屋看书吧。” 应有初见应财是真的没事后,才回到里屋,他坐在书桌前,心中复盘着应财说的话。 他娘亲的爷爷是皂吏这件事只是个导火索,就算没有这件事,分家的结果也是必然。 二伯考上秀才意味着他将从士农工商中的“农”脱离出来,迈向“士”,一旦形成个体实力的偏差,按照应财说的,能看出他二伯是个重面子的自私人,而全家也偏袒二伯,所以他们老死不相往来只会是必然的结果。 二伯现在在县令手下做师爷,看来分家二十多年他都没中举,依然是个秀才。 应有初轻叹一口气,这次肥田的事情他大出风头,只希望二伯能坚定自己之前的说法,老死不相往来,不要找上门来就好。 又过了几天,到了十一月初,一个官兵奉县令的命令来到应家,向应有初汇报了一个好消息,王神婆被抓到了,今天中午就会在衙门由县令大人亲自开堂审讯。 应有初和俞安两人都决定去衙门围观一下,应财表示他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等他们看完了回来和他说也是一样的。 两人来到衙门,发现威武堂已经被围观百姓层层包围住了,他们只能站在外面听听里面的动静。 “好热闹呀,今天这是什么案子,怎么这么多人来看?”有人问道。 “哟,你还不知道呢,这是太守大人亲自下令调查的,我有个亲戚在里面做事,他和我说,这堂下跪着的老婆子是个巫女,妖言惑众,蛊惑别人把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杀了,啧啧啧。” “虎毒还不食子呢,怎么会有人杀自己的孩子?” “刚才不是说了嘛,是这个老巫婆子妖言惑众的,听说,她害了不止一个,有好多家都着了这老巫婆子的道。” “那还挺可恶的,这种会怎么处罚?” “这我哪儿知道,且看着吧” 只听一声县令一拍惊木,原本哄闹成一团的围观群众瞬间噤声。 “堂下王氏,你可认罪?”一道严厉老成的声音传来。 应有初个子高,能看到威武堂的状况,王神婆伏在地上,还有田氏一家人跪在一旁。 短短几天,田婶就消瘦下去,她趴在地上背上的脊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俞安没应有初这么高,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前面那个人的后脑勺,他轻轻扯了扯应有初的袖子,低声说:“相公我看不见。” 他的本意是想让应有初换个两个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应有初听后,冲他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俞安刚想转身,另觅他地,下一秒就被应有初抓着胳肢窝拔地而起。 应有初就像抱小孩一样的抱着他,从县令大人的角度看去就是,俞安缓缓地从人群中升起,十分突兀,然后他和县令大人对视上了。 俞安的脸轰的一下变得绯红,他急切地拍着应有初的肩膀,示意放他下来。 应有初却又会错了意,“再高点?” “……”高你个头。 俞安罕见的在心里骂了句应有初。 “可是应家的夫郎?”县令大人记得他。 县令大人一发话,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就集中到俞安身上,他认命的点了点头。 众人默契的往两边散开,露出应有初和俞安两人,县令大人见是熟脸便说:“来人,赐坐。” 应有初顿时喜笑颜开,谢过县令大人后,拉着俞安坐上这两把新添的椅子上,招呼着:“快,安安,来坐。” 俞安顶着众人猜疑的目光,艰难的坐上椅子,应有初还悄声在他旁边耳语,“怎么样,安安,这回视野够好了吧?第一排耶。” “相公别说话了,严肃点。”俞安制止道。 应有初点头,注意力又回到公堂上。 县令又拍了一下惊木,堂下一片寂静后,又发文,“王氏,你可知罪?” “草民何罪之有?”王神婆死不认罪道。 “现田家已然招供,对谋害田家哥儿的事情供认不讳,又在桑定村里发现尸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县令大人高声说着。 “大人冤枉呀,草民顶多是说说而已,这杀人的事草民可没做过,都是田家自己动的手,草民手上何曾沾过鲜血?”王神婆哭诉着。 “胡说,明明是你说要我们折磨他致死的,在青天大老爷面前还敢狡辩!”田母怒斥着王神婆道。 “是呀,你自己都说了,是你们折磨他的,又不是我,和我有什么关系?”王神婆反驳着。 “要不是听了你这疯婆子的话,我们也不会折磨他,罪魁祸首就是你!”田母不甘示弱道。 “说话可得讲良心,当初是你们求着我来帮你们的!现在来反咬我一口。”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不可开交,县令蹙紧眉头,“啪啪”拍了两下惊木,“肃静!”县令不耐烦的说道。 两人总算止住话头,像个鹌鹑一样低垂着头颅。 “王氏,你确定不认罪?” “草民无罪!”王神婆咬死了无罪。 “带下去,审问清楚了再上来。”县令右手两指轻轻挥动着,示意将人带下去。 两个官兵立刻上前将王神婆像拖只死狗一样拖走,王神婆还在大叫着,“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这是要屈打成招!我冤枉呀!” 应有初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原来县令大人办案这么简单粗暴吗? 于是,中途休息一个时辰,等王神婆在后面招供了再继续。 谁能想到王神婆死不承认,哪怕人证物证俱在,她就是咬死自己没动手杀人,只是给她们提供了方法而已。 就在办案的进度瞬间僵住不前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道中年妇女的声音。 “大人,我可以作证!” 一位身穿粗布衣裳的女子走了出来,她手上还牵着一个三岁大小的孩子。 “哦?你展开说说。”县令道。 女子对着县令磕头行完礼后,才娓娓道来:“我自己就深受这老婆子的毒害,我嫁到夫家,第一胎生下一个女儿,谁知夫家不满意,趁我不在,将我三个月大的女儿害死,等我回来她已经是尸体一具,其死法和田家的哥儿别无二致,但我和离不了,后来,我又怀孕了,这次生下一个哥儿,我害怕他会像我前一个孩子一样惨遭毒手,所以生下他后,我一刻都不敢离开他,生怕他步我女儿的后尘,但我夫家找不到时机下手,于是狠心将我休弃,不过幸好,他们不要的哥儿,我要。” 她凄然的道出自己的经历,最后有了她的作证,王神婆被定罪,妖言惑众,致多人死亡,择日斩杀。 田家的田母和田婶因听信妖言,导致哥儿的死亡,田母仗打三十,田婶因自己上手凌虐哥儿,行为恶劣,判仗打四十,流放边疆。 被王氏蛊惑行不义之事的人都论罪处罚。 30-40 第 31 章 田家经此一事元气大伤, 田母身子还算硬朗,但被仗打三十后,从臀部以下都被打得皮开肉绽, 血肉模糊,在床上养了一个月, 伤势才好转, 但双腿已废以后再也走不了路,恐只有在床上了此残生。 田婶小产还没恢复, 身体本就虚弱, 被仗打了二十几棍就断气了,由于死得不光彩,田家不敢大张旗鼓的办丧事,草草的埋了了事。 这下原本好好的一家人, 现在四分五散,只剩下刘二狗, 田母和二柱三人,他们在桑定村呆不下了,卖掉财产举家搬迁别处。 后来听说, 刘二狗将二柱的姓氏改做父姓, 人们不禁唏嘘,这田家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什么都没捞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田家的事情也逐渐被人遗忘, 很快被新的事物取而代之。 新年过后, 周红珠终于要踏上他的新婚之路, 成亲当天,俞安和周红珠两人执手相望, 两人眼里泪眼婆娑,互诉告别。 只有一人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就是应有初。 周红珠走了,以后就没人和他抢安安了!哈哈! 俞安站在村口目送着周红珠踏进新婚的轿子,周红珠想和俞安挥手做最后的道别,一回头就看见应有初正搂着俞安,呲个大牙在俞安看不见的头顶处嘎嘎乐。 周红珠鼓起眼睛瞪了眼应有初才坐进轿子。 新婚队伍在一阵吹吹打打中远去,俞安眼睛早已湿润,应有初扳过俞安,用指腹轻轻擦拭着俞安脸上的泪珠,温声道:“又不是见不到了,等我们去了府县,你们一样可以团聚,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别哭了。” 应有初安慰着俞安,看着他止不住的泪水,他心里也觉着酸酸的,重要的是,这泪水不是为他流的。 “我也不想哭,可是我看着这个场景真的忍不住。”俞安小声抽泣着。 应有初把人抱在怀中,感受着怀中人的情绪,一下一下的替他顺着背脊,心中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二月初,春寒料峭,大地吐绿。 这天,应有初揣上他之前偷偷和应财在外教人改造织布机的外快,加上俞安时常给他的零花钱,带上他的全副身家,一个人来到了县城。 他先是来到了秀坊,这几个月他和俞安时常来这里买线锭,对秀坊也算轻车熟路,他找到秀坊里最好的绣娘,也就是当初教俞安织布的那位绣娘。 “孙二娘,有件事还得拜托你。”应有初先是向孙二娘作了一揖,礼貌的说着。 “何事?”孙二娘停下手上的绣活问。 应有初先是一阵夸奖孙二娘的绣工如何精美,最后,孙二娘无语,直言道,“有话直说。” “我想请孙二娘帮我绣一套婚服。”应有初道出真正的目的。 孙二娘蹙眉,“你要婚服作甚?你要纳妾?” 应有初连忙摆手否认,“不要瞎说,我和安安好着呢,我是想给安安和我做一套婚服。” “都老夫老妻了,做婚服干嘛?”孙二娘打听着。 “年轻人的世界,你不懂。”应有初故作玄虚道。 孙二娘不满的“啧”了声,应有初又立马改口:“是我喜欢瞎折腾。” “多久要?”孙二娘问。 “最好赶在三月份十号前做好。”应有初回,毕竟,俞安的生日在三月十二号。 “你怎么不再晚点来?”孙二娘没好气的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做两件婚服,工期很赶。 应有初听出孙二娘说的反语,“早点不是没凑齐钱嘛。” “现在还有谁不知道你得了二百两的赏赐,怎么可能没钱。” “这不都上缴给安安了嘛。”应有初直言。 孙二年哑口,她触不及防的吃了口狗粮,让人报了尺码赶紧将人赶出去。 应有初也不恼,出了秀坊直奔白玉堂。 向白玉堂的掌柜表明来意后,掌柜带着他来到制作首饰的工作间,里面有三个师傅正慢悠悠的做着饰品。 经掌柜的介绍,一位老师傅接了应有初的单子,当他将自己苦心设计的图纸拍到老师傅桌上。 老师傅拿着设计图纸,一脸不解,“这是什么饰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能做出来吗?”应有初只关心能不能做出来。 “能到是能,就是看着怎么怪怪的?” 应有初听到可以做出来就放心了,“多久能做好?” “这个简单,五天过后就能拿了。” 应有初了然的点头谢过师傅,这个两件事情搞定后,接下来的就简单多了,只需等到俞安生日前一天出来采买就行。 他带出来的银子也花得一分不剩,空着手愉快的回家了。 等到家时,俞安看着两袖清风的应有初好奇的问:“相公你不是去县城了吗?怎么什么都没买就回来了?” “对呀,我就看看,不乱花钱。”应有初捧住俞安的脸,将俞安的两颊都挤做一团,对着他红艳艳嘟起来的小嘴猛亲了两口,然后乐颠颠的回里屋看书去了。 留下俞安愣在原地不知所云。 阳春三月,俞安的生辰这天清晨,应有初特意醒了个大早,他轻手轻脚的将怀中的俞安放到枕上。 俞安还是感受到他的动静,迷迷瞪瞪的睁眼,语气软糯似在撒娇般,“相公,你醒了?” 两节如白藕的手臂又重新缠上应有初的腰间,俞安睡得粉嫩嫩的脸蛋又凑到他胸前,像只小猫一样,无意识的蹭了蹭,应有初心都快被俞安萌化了。 他抑制自己的冲动,又忍不住在俞安脸上轻啄一口,柔声道:“乖,你再睡会儿。” 俞安昨天被他缠着胡闹到半夜,现在正是困顿的时候,听到应有初让他继续睡,他也就歪头沉睡过去。 起身后的应有初又坐在床边欣赏了几分钟自己夫郎的盛世容颜才出去给俞安做长寿面。 当他端着一碗面条出来的时候和坐在桌上前的两人面面相觑。 “安安,快尝尝我亲手给你做的长寿面。”应有初将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俞安眼前。 俞安在他期待的眼神下夹起面条吃了一口,应有初又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好吃吗?” 他点了点头,乖觉的说:“很好吃,相公你……” 俞安还没说完,应有初听到俞安说好吃的一瞬间就喜笑颜开,“我还怕不好吃就先尝了尝咸淡呢。” “……”应财无语,哪有人做面给别人吃还自己先尝尝咸淡的? “相公,你就只做这一碗是吗?”俞安小声问,“那你们想吃什么?我去做。” “怎么可能,前面还有三碗失败品,我和爹吃那个就行。”应有初道。 “……”应财。 真是他的好大儿。 吃过早餐后,应有初不停地朝应财使眼色。 【爹,快带安安出去。】 应财无奈的瘪嘴回了应有初一个白眼,意思很明显,【我知道了,包在我身上。】 “小俞,等下你和我一同去村长家,我听说,周红珠寄了些东西给你,我们一起去拿一下。”应财喝完最后一口黏糊糊的面汤说道。 俞安应允,应有初暗中给应财竖起一个大拇指。 确定俞安他们走后,应有初将藏在应财房中的东西拿出来,整整一大包新婚用品,他快速的布置起房间来。 待到黄昏,俞安他们才堪堪回来,应财怕应有初时间不够,所以又忽悠俞安和一起去了趟县城。 俞安刚进家门就被眼前的这番景象震惊到,四处挂着红布,桌上摆满了花生糕点,堂屋中间张贴这一个巨大的双喜,成亲的气息十分浓郁。 “这是……”俞安有些不知所云的看向应财。 “这是为你准备的,小俞不想去看看?”应财笑得一脸慈祥。 “给我准备的?”俞安惊讶,瞪大着双眼,手都激动得开始颤抖。 这时,一个身穿大红喜服的男子出现在门口,他身型颀长,红丝绸轻束墨发,衬得他温润如玉,一阵微风吹过,衣袂飘飘,发丝轻舞。 “安安,来。”应有初缓缓抬起左手。 俞安痴痴的望着他,不自觉的走上前,应有初执起他的手,将愣住的俞安牵进里屋。 床上用品也替换上大红喜被,挂上红布,点着红烛,一切都变得喜庆洋洋。 应有初亲力亲为的将俞安的衣服褪下,再换上准备好的同款喜服,俞安自回来那一刻就懵到现在。 应有初看着呆呆傻傻的俞安,捏着俞安的鼻头晃了晃,嗤笑出声,“怎么了?傻了?” “相公,这是要干嘛?我们不是成过亲了吗?这是要二婚?”俞安说得乱七八糟,语无伦次。 “傻安安,那个时候我还在昏迷,没办法和你拜堂,难道你不想和我拜堂吗?” “想的。”俞安急切的回答道。 “那就对了。”应有初按着俞安坐在书桌前,替他重新挽发髻,俞安透过铜镜定定的望着应有初,看着他垂眸温柔绾发的样子。 俞安眼眶一热,眼泪不知觉的滚落下来。 应有初手脚生疏的绾好头发,抬头一看,俞安已经哭成泪人,他扳过俞安的脑袋,低头温柔的吻走俞安脸上的泪珠。 嘴里泛起淡淡的咸味,又轻轻吻住俞安颤抖不止的眼皮,哑声道:“大喜的日子,别哭。” 俞安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声。 应有初拿过一旁打好水的脸盆,浸湿帕子,轻柔地给哭花脸的俞安擦脸,打趣道:“哎哟,这是谁家的小花猫哟。” “相公家的。”俞安闷声回道。 俞安看见桌上还准备着一些女子哥儿用的脂粉,别人出嫁最少也要画个花钿图喜庆,但想到应有初那一言难尽的画画技术,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动手。 他将应有初支出去,一个人对着铜镜细细的描绘着额间的花钿,偶然在镜中看到自己眼里掩盖不住的笑意,又羞涩的低下头来。 第 32 章 两条红色的喜绸子被扎成一个花球, 应有初和俞安各执一端,牵着盖好盖头的俞安缓缓来到堂屋。 应财也换上暗红色的衣服端坐在高堂上,旁边摆放着三个灵牌, 分别是俞安的父亲,阿爹和应有初的母亲。 “一拜天地!”应财高喊着。 两位新人转身对着门外如火如荼的夕阳三鞠躬。 感谢天, 天作合;感谢地, 地成美;感谢天地为媒,佳偶成, 愿天长地久。 “二拜高堂!” 谢生养恩, 愿父亲,四季安康,长寿百年。 “夫妻对拜!” 今朝喜结良缘,共建家园, 愿夫夫二人,恩爱到永远。 “礼成!送入洞房!” 应财看着他们缓慢地进入里屋, 当初俞安嫁到他家什么仪式都没有,总觉得亏欠,现在也算了了他的一桩遗事, 他心满意足的退下。 俞安坐在床沿眼前被一片红雾遮住, 模模糊糊的看到应有初的身影在四处晃动。 应有初头一次成亲,按着他做的功略, 下一步是出门应付宾客,但他们没有宾客, 就跳过这一步。 那这下一步就是入洞房了, 应有初有些紧张, 手心都在冒汗。 “相公?”俞安见应有初迟迟没有动静,于是轻声呼唤提醒道。 应有初悄悄深呼吸一口, 为自己加油打气,然后一鼓作气地伸手捏住红盖头的一角,缓缓掀开。 哪怕此人和他朝夕相处许久,今日一见,仍然会被他的容颜所惊艳到。 俞安低垂着头颅,两颊泛起绯红,鸦羽般的睫毛垂顺在眼睑处,随着应有初掀开盖头的刹那,他平缓的抬眼,朝着应有初莞尔一笑,那双黑溜溜的杏眼仿佛坠满星辰,正熠熠生辉。 额间的花钿犹如神来之笔,衬得俞安艳而不妖,媚眼如丝。 应有初抚上俞安的脸颊,温润的触感传到他手心,如摸一块暖玉般细腻。 “安安,你真好看。”应有初有些懊恼,他竟然一时间找不到赞美的词来夸他的夫郎。 俞安贴上应有初的掌心蹭了蹭,应有初喉头发紧,不自觉的滚动两下,抽出手来,拿起桌上的合卺酒,一杯递给俞安,一杯自己拿着。 “现在我们该喝交杯酒了。”应有初严格按照自己做的攻略,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来。 交缠的手臂,两人仰头喝着合卺酒,应有初的视线从进门起就没离开过俞安,看着俞安喝酒仰起细小的脖颈,还有那颗上下滚动的小喉结,觉得俞安身上没有一处不好看,不可爱。 辛辣的酒液入喉,俞安从没喝过酒,深感不适的掩唇轻咳一声,然后无意识的抿了一下嘴唇。 水艳艳的红唇饱满且漂亮,应有初尝过多次,知道那两瓣唇亲吻起来有多舒服。 应有初快速地拿过酒杯,随手放在桌上,酒杯都没放好,在桌上摇摆几下歪倒下去,斜斜地滚落在地,却无人在意。 因为应有初已然将人扑到上床上,俞安被这强有力的冲击到仰躺在床上,顿时感觉腰间被一个圆溜溜的东西膈了一下,生疼。 “相公,等一下,”俞安蹙紧眉头,面露痛色,拍着应有初的肩头说着,“床上有什么东西,膈到我了。” 应有初抬起头,和俞安对望着,他太急不可耐了,忘记床上还有他撒的花生核桃大枣这类寓意吉祥的小东西。 他忙将人拉起来,想到刚刚他那一下的饿狼扑食,担心的问着俞安:“疼不疼?有没有磕到?” 还隔着一床被子,俞安起来后感觉好多了,便轻轻的摇头,“没事,床上的是什么东西?”他疑惑的问。 “你摸摸看。”应有初说。 俞安伸手,探进被子摸出一个圆溜溜的东西,拿在眼前一看,是颗大枣,他不由得轻笑出声,“相公费心了。” 应有初“哗”的掀开被子,俞安侧头一看,满床的花生大枣。 应有初拿过俞安手中的大枣,甩在地上,然后三下两除二地将床上的闲杂物品扫落。 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横过俞安的肩头,将人拦倒在床,继续他的洞房花烛夜。 吻如暴风骤雨般地落下,俞安的呼吸也跟着急促了几分,想到这是他自己梦寐以求的洞房夜,他激动得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徐徐伸到应有初的衣襟处,想要解开应有初的衣扣。 但抖动不止的手指总是做不好,半天了才解开一个盘扣。 应有初抓住俞安乱动的手,对着修长漂亮的指节啄了几下,指尖瞬间变得粉红。 他声音低哑,“安安别撩了,已经憋不住了。”他现在体内像是有一团火,在里面烧得劈里啪啦的。 “谁让你憋了,”俞安脸上的红晕又多了几分,变成酡红色,又说,“那相公,你自己来。” 应有初没有松开俞安的手,反而抓着他的手放在原先一直解不开的盘扣处,指引着俞安一颗一颗的解开喜服,褪下的喜服被应有初丢弃在一旁,身穿一件雪白的里衣他也抓着俞安的手慢慢地撑开衣襟。 俞安的手被按在应有初精壮的胸膛处,感受着他跳动不已的心跳和烫人心扉的温度。 “安安,我想最后再确定一下,你真的愿意和我成亲吗?过了今天,你这辈子就再也没机会反悔了。”应有初郑重的问道。 俞安本来是被他这番动作弄得羞涩偏过头的,但听到应有初的问话,立马对上他的眼眸,认真的回答:“相公,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嫁给你,我从来没后悔过,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俞安学着应有初的样子,拉过他宽大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心脏处,跳动如擂鼓的心跳正热烈的表达着对他的爱意。 “安安,我爱你,最爱你,只爱你,遇到你,此生足以。” 两人互刨心意后,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流淌出来的爱意。 衣衫尽解,芙蓉帐暖度春宵。 俞安眼睛半睁着眼,望着红帐晃动,只见应有初拿出一盒自制的橄榄膏,用骨节分明的指尖挖出一大坨橄榄油来,遇上指尖的温度后在手上化作一滩油水,无色无味,绿色健康的很。 俞安侧过头不敢再看,眼睛盯着旁边的大红喜被,默默地感受着应有初手上的试探。 良久,待应有初觉得可以后,红烛都燃了一半,烛泪顺着蜡烛滑落,有了烛油的滋润,整个红烛看起来油亮亮的。 异样的感觉传到大脑,俞安蹙着眉,疼得闷哼出声,两鬓的头发被汗水浸湿,湿漉漉的粘在脸颊上,他轻启红唇,声音断断续续道,“相公,你快亲亲我,我……疼…” 他仿佛是一尾跳上岸边的小鱼,没了水,剧烈呼吸都牵扯到每一根神经变得疼痛起来,只得小口小口的吸气。 “安安,宝宝,相公疼你。”应有初俯身含住俞安的双唇。 俞安被吻住,小鱼逢上甘霖,他蹙起的细眉有了平缓下来趋势。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上方形成一股急切的水流,猛地将刚刚上岸的小鱼冲进一方小水洼里,水洼很小,很浅,小鱼在里面游不动,逃不掉。 它瘦小的身子颤颤巍巍的承受着暴雨的拍打。 铺天盖地的雨水倾柱而下,水洼里的水越积越多,等雨水终于积到一定的深度后,小鱼终于可以自由的翻身,它在水洼里轻轻地摆动着鱼尾,带着点畅意,和骤雨嬉戏起来,慢慢地游呀游。 红烛燃尽,骤雨仍然不停歇,在浓浓的黑夜中,小鱼在水洼里很快没了力气,鱼尾也没了生气,湿哒哒的贴在水洼边,再一次的任由骤雨击打在小鱼的身上。 这雨,下了一次又一次,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骤雨才渐渐势小了些,乌云散尽,藏在云后的月亮总算露面了,皎白的月色投进窗中,映出屋外的树影交错。 应有初赤脚重新点上新的红烛,屋内又是重新恢复一片暖光。 他恍然间瞟到地上滚落的四盒橄榄油,随后面不改色的将它们踢到一边。 屋内早就置好泡澡的木桶,应有初将灶房里的热水又热了一遍,随即一桶桶的提进里屋,热水倒进木桶,整个房间热气氤氲。 他轻轻地将累到昏睡的俞安抱起,温柔地放进水温适宜的木桶内。 俞安感受到热水的包裹,舒服得细哼一声,撑开沉重的眼皮,热气缭绕间盯着正给他清洗身子的应有初。 “相公……”俞安喃喃道,他声音沙哑听起来尤为可怜。 应有初心疼的擦了擦俞安眼角因困顿而出来的生理泪水,柔声,“安安乖,马上就好了。” 他快速地清理好俞安,再把凌乱的床上用品换掉,将俞安抱上干爽的床上,拨开他额间的发丝,俯身亲了口俞安的额头,悄声道:“宝宝,晚安。” 俞安无意识地呓语了声什么,然后沉沉地睡去。 应有初就着俞安的洗澡水随意的清洗了下,上床搂着佳人,亦是沉沉地睡去。 只有应财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附耳贴在门上,听着应有初这么晚了才打水的动静,心中狐疑起来。 所以,他的儿子,是行呢?还是不行? 第 33 章 晨光熹微, 经过一夜春雨的洗礼窗外景色就跟换新了一样,郁郁葱葱的。 俞安被透进来的阳光晃醒,他拧起秀气的细眉, 无意识地抬起左手挡在眼前,眉骨上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举起左手一看。 一枚小巧精美的银戒正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银色的光芒。 这是什么? 俞安刚开口就感觉喝了一口风进去,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一咳嗽就牵动着全身,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咳得他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身上好疼呀,特别是某个地方。 在堂屋正和应财说话的应有初听到里屋的动静,立马起身快步走进里屋。 只见俞安半坐在床上,一手撑着床沿, 一手掩唇的咳嗽着,脸上还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似蹙非蹙的眉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应有初见状又赶紧去外面倒了一杯温水进屋,走上前从背后搂住俞安, 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 伸手替他顺气。 俞安回眸带着刚刚咳得潮红的眼角看着应有初,期期艾艾的道了一声, “相公。” 此时,应有初心中默念:我不是禽兽, 我不是禽兽…… 他清心后, 拿过桌上的温水递到俞安的嘴边, 俞安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温水入喉,俞安总算缓过来了。 “相公, 这是什么?”俞安举起自己的左手说道,“是小扳指吗?” 应有初伸出自己戴有同款戒指的左手,包裹着俞安的小手,解释着:“不是小扳指,这叫戒指,戴上它就意味着,你已经成亲有夫君了。” “我嫁过来后一直把头发束上去的,别人都看得出来我有夫君。”俞安声音带着微哑认真的说。 应有初默了,不再和俞安讨论这个话题,“好看吗?安安。” 银白的戒指戴在俞安的无名指上,衬得手指如葱白般修长细腻。 “相公你戴上这个戒指,别人看到也会认为相公成亲了吗?”俞安问出心中的疑问。 这婚戒是现代人才有的说法,在这个架空的古代自然没有戴上戒指就能知道成没成亲的说法。 “当然,如果别人不知道,我就解释给别人听,直到所有人都知道我娶了一个漂亮的夫郎为止。” “倒也不必如此,别人问了,相公你再解释就好。”俞安面上发红,小声的说。 应有初搂住俞安的细腰,轻轻地晃动着享受惬意的时光,“饿没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现下是什么时辰?”经过昨晚的折腾,他早已饥肠辘辘,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猜到自己可能起晚了。 “现在巳时末了。”应有初估摸着现在是早上十点过。 “什么?已经这么晚了?”俞安诧异,赶紧掀开被褥就要下床。 哪曾想,脚刚沾到地,腿一软,又跌回应有初的怀中。 “别急,你今天就在床上好好的休息,什么也别干,”应有初末了还加上一句,“早上我起床的时候看过了,还肿着,都怪我,我下次会小心的。” 俞安面上腾红,不可思议道:“你……你还看过?” 应有初觉得做都做过了,看看也没什么,便轻声安慰着:“嗯,不过没事,我已经替你擦过药了,好好休息一下就行。” 俞安深吸一口气,怪不得他觉得那里有点凉凉的,原来是抹了药膏的缘故,一想到早上是应有初对着他那处又看又抹药的,他顿时羞涩难当。 应有初就看到俞安轻轻扒拉开自己的搂着他腰间的双手,然后倒在床上,拽过喜被将自己整个蒙住。 “相公别说了,你快出去,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俞安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子传出来。 他的安安怎么能这么可爱! 应有初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面了,语气带着笑意和宠溺,“好,等会儿吃饭了我再给你端过来。” “我自己出去吃。”俞安闷声回着。 “嗯,”应有初应着他,起身要走了还扯了扯俞安的被子,“别一直蒙着,小心闷到自己。” 俞安捂到脸上的被子被应有初扯到眼下,露出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等到应有初退出房间后,他翻过身,抱住被子,发出一声细哼。 太丢人了。 应有初满面春光的从里屋走出来,还贴心的将房门关上。 “怎么样?小俞醒了?要吃东西吗?”应财坐在堂屋关切的问。 “醒了,没事,等吃饭的时候再喊他。” “那他想吃什么?”应财问。 “清淡一些,我做就行。”应有初想着自己做些简单的就好。 应财不自然地咳了声,声音也小了点的问,“要不要下午杀老母鸡?” 应有初抬头,一下对上应财略有深意的眼神,“杀了给谁吃?”他半眯着眼睛盯着父亲。 “你……觉得你们两个谁吃比较好?”应财将问题推回应有初,语气里满满都是试探。 应有初趁着这个机会他一雪前耻道,“这还用说,当然是给安安吃!” “你确定?”应财迟疑,毕竟认知里这么久的事情,突然改变,他还是秉持着怀疑的态度。 “确定以及肯定!”应有初眼神坚定的回答。 应财一拍桌,“好!”他转身就去后院逮鸡了,现在杀了腌上,吃完饭就能炖上了,这小火慢炖的效果最好了。 在里屋躺着的俞安听到一阵鸡飞蛋打的声音,随后院中传来一声鸡的悲鸣声,他忽地深感不妙。 考虑到俞安的身体情况,中午以清淡为主,清粥小菜再配了个萝卜炖排骨。 做法简单难不倒应有初,于是他和应财两人蹲在灶房,一个做饭,一个给鸡拔毛。 等吃饭的时候,应有初体贴的在俞安坐长凳上放了个软垫。 哪怕俞安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软垫的瞬间又破防了,“相公,我没这么……”娇气。 俞安还没说完,就被应有初按在软垫上坐着了,坐上后感觉确实不耐,就没再说了。 “安安,这些都是我做的,你快尝尝怎么样?”应有初殷勤地把碗筷递给俞安。 俞安接过碗筷,他早已饿极,很快地吃了起来,“相公做得很棒!很好吃。”他不吝夸赞道。 两人在饭桌上视若无人的聊了起来,应财一个人埋头吃饭,他偷偷瞟了一眼俞安,见俞安眼下泛青,但面色红润,举止间尽是温情。 他儿子还是行的。 应财在心里默默肯定着。 饭后,俞安不肯在床上继续休息,应有初只得又在织布机前加了个垫子,才同意俞安织布。 织布的时候需要用到腰腹力量,所以今天他织得格外得慢。 应有初听着堂屋传来缓慢的机杼声,从昨天就开始激动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拿起一本晦涩难懂的古书啃了起来。 如今已是三月中旬,再过十多天他就要前往府县参加院试了。 一开始他将话说得很满,完全没意识到作为理科生的自己,作诗填词这项技能简直是稀烂。 应有初还给俞安承诺过会搬去府县让他和周红珠团聚,现在也有点担心自己做不到怎么办? 不过他的焦虑还没持续到第二天就被俞安缓解了。 下午开饭前,应有初盛好一碗鸡汤,徐徐地交到俞安手里,并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安安,趁热喝,炖一天了。” 俞安滞住,他为什么觉得,应有初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相公,要不这鸡汤你先喝?”俞安小声的问。 “不,这是特意为你炖的,你辛苦了。”应有初推开黄澄澄的鸡汤。 “还是相公比较辛苦。”俞安回。 应财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暗中观察这碗鸡汤到底谁喝。 最后,两人一人干了一碗鸡汤才作罢,应有初回头瞅见应财一脸遗憾的表情,立马倒了一碗鸡汤给应财。 夜,应有初搂着俞安躺在床上,两人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着。 “安安,过几天我就要参加院试了,要是考不中,到时候你做不成秀才夫郎怎么办?”应有初说。 “相公考不上也没关系,现在这样也挺好。”俞安抱住应有初的手臂,只要有相公在,他也就别无他求。 “你不想去府县和周红珠团聚了?” 俞安抬眸,俏皮道:“还是想的,那相公你还是再努力一些吧。” 应有初单挑一眉,掐着俞安白生生的小脸蛋,“还说喜欢我,我看你心里只有那个小闺蜜吧。” 应有初的现代词汇俞安听得多了,也知道闺蜜是什么意思,他扣住掐自己脸蛋的手道:“相公不要担心,就算你这次不能考上秀才,下次也能再考,不管你考多少次,我都是支持你的。” 应有初感动的将俞安搂紧,两人温存片刻,兀然听到头顶的应有初说:“所以你还是没回答我,你心里到底是我重要还是那个周红珠重要?” 俞安嗤笑出声,“相公最重要!” 应有初鼻哼一声,满足的继续抱住怀中的软玉温香。 三月底,这天俞安正收拾着东西同应有初一起前往府县,陪同应有初参加府试。 应有初四处溜达着查看俞安收拾行李的进度,“不用带这么多衣物,给我带一套换洗的就成。” 说罢将手上的东西丢进行李中,俞安定睛一看,三盒橄榄膏。 “相公,你是去考试的,你不能带这个。”俞安义正言辞的将橄榄膏拿出去。 “怎么不能带,家中常备橄榄膏嘛。” “家中常备,考试又用不着,不准带。”俞安语气带着警告,“不许背着我偷偷带啊。” 应有初拿出三盒橄榄膏揣进袖袋里,小声嘀咕着:“家中常备,考试必备。” 第 34 章 清晨辞别父亲后, 两人踏上去府县的路,坐上村长家去往县城的牛车,到了县城后, 去府县的路比较远,有六七十公里。 两人一合计, 决定去租马车行, 租一辆马车代步。 租车行现下生意火爆,多得是去府县赶考的童生, 应有初环顾一眼, 发现还有五六十岁的老童生在其中。 “哎,你们也是要去府县参加院试吗?”一位身穿宽袖长衫的人上前搭话,身形消瘦,脊背挺得正直, 显得长衫下空荡荡的,“我也是去考试的, 我们正好能共乘一辆马车,这样也能省点钱。” 应有初看着都怕一阵风把他吹没了,拒绝他的拼车邀请, “不了, 我怕生,还是算了吧。” 那人听到应有初的婉拒, 只得转头找下一位拼车小伙伴。 应有初悄悄偏头和拉着他手的俞安小声说:“咱不差钱,租一辆马车只拉我们可以吗?” 俞安忙点头, 他也不想一路上和陌生男子同乘一辆马车。 于是, 应有初拉着俞安挤到前面, 找到租车行的小二,问两人租一辆马车去府县大概多少钱。 “一公里两文钱, 一辆马车可坐四人,你们确定就坐两个人?”小二问道,毕竟选择拼车要划算很多。 得到确定的答案后,小二将两人带到一侧,让他们选择要哪辆马车,应有初查看了一圈,要了一辆相对干净的马车。 他盯着马车的轮子出神,马车的车轮上面安装了两个大小不一的齿轮,一个小齿轮紧靠着大齿轮,车轮转动带动小齿轮,大齿轮转动一圈就会传到一个木锤上,木锤下面放了一面小鼓。 “车夫,这木锤每敲一下是多少公里呀?”应有初好奇的问道。 车夫正解开马车上的缰绳,回头看了一眼应有初说的什么,回答道:“这走了一公里就敲一下,等到了府县,按照敲击次数再算钱。” 应有初了然的点头,他没想到古代已经有这么严谨科学的计价器了,还挺方便。 两人上了马车,内部结构比想象中要好一点,车厢两侧勉强可以缩着腿侧卧下。 车夫询问好两人是否坐稳后,牵着马踢踢踏踏的上路了。 应有初打开装行李的包袱,拿出一床小毯子,对着俞安说:“安安,来补个眠,这到府县还得一天呢,昨天你都没睡好。” 俞安从来没出过远门,他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头一次去府县,他还有些紧张,昨晚兴奋得一直没睡着,应有初也跟着没睡好。 俞安就提议到,“要不相公,我们一人睡一边?” 应有初不满的“啧”了声,将俞安拉入怀中,“分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分床睡。” 两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挤作一团睡了起来。 俞安倒身靠着应有初的大腿,脸颊挨着应有初的手侧,一个硬硬的物品硌着他,他仔细一看,是应有初的袖袋,正一小团的堆积在他脸侧。 “……”俞安沉默了一会儿,“相公,你袖袋里装得是什么?” 应有初身子僵硬一瞬,他反应过来立马将手挥到身后,“没什么,一些小玩意儿。” 谁知他挥手的幅度过大,袖袋里的东西撞到车身,发出“铛”的一声。 “是我想的那个东西吗?”俞安突然福至心灵抿嘴问。 “可能是的。”应有初诚恳的回答。 “相公!你怎么出门考试还带这种东西!”俞安有点气急,声音就大了些。 坐在车外的车夫都侧过耳朵,鞭子也不挥了,什么东西?我也想听听。 俞安不可置信的撑起身子望着应有初,他早该知道的,今天早上看到应有初两个袖子鼓鼓囊囊的垂在一旁,那时候他就有所察觉只是碍于应财在场没多问。 “没事的,这不会影响到我考试发挥的。”应有初顺毛哄着俞安。 俞安面上已有可疑的绯红,“你把它拿出来放到包袱里面。” “我就这样揣着吧,不重,没事我不累。”应有初说。 俞安轻轻推了他一下,“谁管你累不累,它硌到我了。” 应有初只得将袖子里的东西掏出来,一罐,两罐……六罐橄榄膏。 俞安看到他拿出第六罐的时候,额角的青筋都跟着跳了跳,他恨恨的闭眼,不想再看到面前这个人了。 “没了,就这么多。”应有初抖着两个瘪瘪的袖口说,“这回不会硌你脸了,来吧,靠着接着睡。” “相公,这样真的不会影响你考试吗?”俞安发自内心的问。 “当然不会影响到我,我又不是只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俞安看他的眼神,仿佛就想在说他就是那种人。 应有初伸手捂住俞安的眼睛,将人重新搂入怀中,他垂眸瞟见怀中人的耳垂已经红到滴血,想笑又怕惹恼了俞安,只得憋住什么都没说,轻轻顺着他的背脊安抚着人。 等到了府县天色已晚,他们赶在关城门的最后一批进城,差一点就要露宿野外了。 应有初推开车窗,打量着府县,此时大概在晚上七八点左右,马车行驶在青石街道上,两边的商贩陆陆续续的撤着摊子准备打烊。 俞安也好奇的从他胸膛挤出一个脑袋,看着四周,应有初伸手摸了摸俞安的脑袋,扬声对着车夫说:“麻烦将我们送到离考场最近的一家客栈。” “好嘞!”车夫赶了一天的路,此时终于到目的地了,现在也有些精神气,挥着马鞭往客栈去。 “不去周红珠家借宿吗?”俞安侧过头问道。 “嗯,不去了,时间太晚了,怎么好去叨扰别人。” 俞安点了点头。 车夫将人带到一家叫中元的客栈,从侧方拿出脚凳,应有初搀着俞安下了马车。 “客官,这响了七十一下,给您算七十下,您给小的一百四十文就好。”车夫完成他的任务说道。 应有初颔首,从俞安的袖中掏出银钱递给车夫,车夫数过铜钱后,连连鞠躬道:“谢客官,祝您一举高中!” 俞安听了高兴,就又多给了五文钱,车夫乐得找不到北,将两人的行李大包小包的搬进客栈,都不用他们自己动手。 临近考试,府县的客栈多多少少都跟着涨价,这中元客栈距离考试的地方最近,涨价也最狠。 一晚上就要一百文,俞安听了直咂舌,“这么贵?” 小二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弯着腰笑着对两人解释道:“特殊时期嘛,这附近的客栈都在涨价,等明天再来住,又要涨十文了,小店还提供吃食和热水呢,二位看是否要下住本店呢?” 应有初打量着大堂,客栈有三层,周遭看起来还算干净明朗,城内马上就要宵禁了,他拍板决定道:“就这里吧,我们先定两日的客房。” “好嘞。”小二热情的将两人迎进客房。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客房,房间比较简陋,十多平米的样子,屋子里有一张床榻,一个案桌,还有一些小物件就没别的了。 应有初询问俞安要不要吃点东西,俞安摇头,在马车上他们吃过干粮了,一整天几乎没怎么运动,他现在并不饿。 应有初也没饿,就没要吃食,让小二提两桶热水上来洗漱,又要了一壶开水。 俞安走到床榻上,伸手一摸,被褥还算干爽,想到最近天气都是阴雨绵绵的,这被褥应该是店内的人烤过的,心下好受点了。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两人简单的洗漱一番后,将家里带来的小毯子盖在下面,和衣而睡。 “相公,明天你就要进去考试了吗?”俞安白天睡多了,这会儿睡不着。 “明天还不是正式的考试,只是做一次观风。”应有初闭着眼睛回答着。 “什么是观风?考试前还有看看风大不大吗?”俞安来了兴趣,支起脑袋看着应有初问道。 应有初抿嘴一笑,“傻安安,观风是学政大人为了了解当地童生的知识水平而制定的一场小测验,测验懂吗?” 俞安懂了,自从和应有初学习后,他就三天两头的给俞安测验一次。 “但观风和测验还是有一点不同,学政出几道题由童生或者秀才等人自由作答,就是可以在任何地方做题,不用进考场都行,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将答卷交到学政手里就行。” “这样不怕别人作弊吗?”俞安问。 “作不作弊无所谓,又不纳入科考成绩,这只是学政了解我们这个地方考生的文化水平的一个手段罢了,考题肯定也不会太难,到时候安安也答一份?”应有初睁开眼睛问道。 他教俞安也有好几个月了,俞安学得挺快的,会写不少的字,对一些事物逐渐有了自己的见解,现在又有一个机会和广大学子一起做测试,这相当于一场免费的大型联考,机不可失。 “我?可我是个哥儿,我可以吗?”俞安诧异,让他和几百位秀才童生一起答题,他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当然可以,这么多份答卷,他们不可能一份一份的检查,到时候你的答卷,我拿着一起上交了就是。”应有初越说越觉得可行。 俞安也被说得有几分心动,就应了下来。 翌日清晨,客栈的大堂闹哄哄的一团,应有初被楼下的说话声吵醒,他穿好衣服起身往楼下大堂一看,估摸着有二十多个学子正在堂下的饭桌上高谈阔论。 “朱兄作的这首五言绝句甚妙呀!”一个身穿长衫的年轻人正拍着他对面人的马屁,那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子弟。 “要我说,吟诗作赋还得是罗平,当时那句‘尘又飞,故人归,枯树寒鸦朔风吹’惊艳了多少人。” “罗平的诗确实不错,可人就不行了,你看他考了三次都未中举,这夫子都说他这辈子可能都与仕途无缘喽。” “唉,可惜了,一身的才华却没法施展。”其余几人也跟着附和着。 应有初双手撑着栏杆听着楼下的人交谈,不免对这个罗平产生好奇心,不过是才科考三次,怎么就能让这里所有人都一致认同他科考无望了呢? 要知道科考十多次仍不中举的大有人在。 “客官,您醒了?”小二上前殷勤的讨好着,这几天入住的客人可都是读书人,谁都不知道他下一个遇上的人,以后会不会走上仕途,所以他一律按照对官老爷的态度接待每一位客人。 “客官,今日学政大人观风,出的题已经出来了,您要不要来一份?我们小店可以给您提供消息。”小二狗腿的笑着,“只需十文钱,就能得到所有题目,到时候您择一题作答即可。” “五文,不行就算了,我去明伦堂看也一样。”应有初砍价。 小二立马应下,转身去给应有初拿题。 应有初痛心的扶手,这小二答应得这么爽快,早知道他应该说三文钱才对的。 俞安一出客房就看到应有初一脸惋惜,“相公,你怎么了?” 应有初抬头,“安安,你来得正好,给我五文钱!” “?” 拿到题目的两人快速的浏览起来,总共有三个大题,分别是经题,作诗,论题,三题中选一题作为回答即可。 这三题出得比较简单,应有初拿出纸笔,选了其中一道有关论题作答,俞安看了半天决定选了经题。 这经题恰好是应有初教过他的部分,其他的论题和作诗他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两人伏案作答完毕后,应有初偏过头想看俞安写得怎么样,俞安大大方方的递给应有初看,反正他都是应有初教出来的,他有几斤几两,应有初最清楚不过。 “真不愧是我一对一教出来的,安安作答得很好,要是再加上……”应有初拿着试卷开始给俞安分析讲解,最后问道:“安安你要改吗?还是就这样交上去?” “就这样交上去吧,改了就不算是我自己作答的了。”俞安回。 应有初点头,两人携手将两份答卷交到收卷的官府处。 “相公,什么时候出成绩呀?”俞安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样了。 “这种卷子都是当场评阅的,最快今天下午,最晚明日就能知道了。” 俞安了然的点头,开心得回客栈的脚步都轻快几分,能和应有初一起答题的感觉真好。 “下午饭后,我们再来看看有没有张贴公告,没有的话就是明天才出成绩了。”应有初说。 难得来一次府县,两人都没打算在客栈里闷着,本来俞安还想着陪应有初在客栈温书的,但应有初却说出去玩是考前放松。 俞安想了想觉得也是,往日应有初在家看得够多了,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 府县和县城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街道的小商贩比县城明显多了不少,有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两人应接不暇。 “相公,你看到没,刚刚那块浮光锦在阳光下竟然会发光!就是好贵呀!掌柜的还说宫里的娘娘也穿这种锦缎呢!”俞安感叹着在府县最好的一家布行里瞧到的镇店之宝。 应有初刚想说贵也没关系,你喜欢我们就去买下来,结果俞安立马接着说:“要是我也会织就好了,这样能卖好多好多钱了!” “你喜欢吗?喜欢我们就把它买下来。”应有初豪气的说。 俞安瘪嘴摇头,“那料子也就看着好看了,我悄悄摸了一把,还不如我织的蚕丝布柔软,那浮光锦穿着肯定不舒服,还不透气,宫里的娘娘真的会穿吗?” 应有初见俞安眼里带着嫌弃,看来是真的不想要了,轻笑出声,“宫里的娘娘穿的肯定会有更好的料子,是那家布店想借着噱头而已。” 俞安蹙眉:“这不是在唬弄顾客吗?” “也不算,他们没见过好的浮光锦,自己学个四分像就拿着当招牌了。”应有初说。 “要是我开个店,定然不会像他们一样,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特色!”俞安随口说着。 “安安你想开店?”应有初问。 “没有,我只是随口一说,要是开店的话,我就成了商籍,这样岂不是断了相公你的仕途?”俞安说。 应有初抬眉,还说没想过,连开店有什么后果都想到了。 “安安要是想开店的话也不是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应有初故意这么说。 俞安果然来兴趣了,扯着应有初的袖子央求着他将法子说出来。 “这办法很简单,找一个远方亲戚替代你就行。”应有初言简意赅。 俞安不语的看着应有初,末了说一句:“相公,你说我们两家的亲戚有谁能担此大任?” 应有初想到俞安家的大伯,又想到自己家的大伯和二伯,顿时噎住,“好像是没有。” “想要开店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我们从长计议。”应有初安慰着俞安。 俞安并没有受到大的影响,开店这件事,他本来就不报多大希望。 两人就在府县逛了一下午,中途回了一趟客栈放下买好的东西,又接着在外面瞎溜达,直到在外面的酒楼吃过下午饭后,两人才慢悠悠地到公示处。 此时张贴公示处的地方挤满了人,几乎都是今年来参考的童生。 “这第一名果然又是罗平。” “只要他交卷,他拿第一完全没有悬念的事。”有人感慨道。 “也是,每次都是他第一,看来看去都没新意了,看看今年排在罗平后面的倒霉蛋是谁吧?”有人探头问道。 “今年第二名……”挤在前排的童生看着公示念道:“应有初,有谁知道这个倒霉蛋吗?” “……”应有初。 倒霉蛋正站在你后面。 “啊,相公,你居然是第二名!”俞安惊喜道。 然后刚刚还在讨论倒霉蛋是谁的众人齐齐转过身来,看真人倒霉蛋。 “原来你就是应有初呀,方才都是玩笑话,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其中一人朝他作揖道歉道。 这些应有初倒是不在意,他现在对罗平的好奇程度一下就到了顶峰,“敢问兄台,这罗平是何人物?让你们如此感叹。” “你居然不知道罗平?”众人惊疑,随后七嘴八舌的向他解释道,“这罗平也算是一位传奇人物了,他十岁中了童生,十二岁就考上了秀才,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仕途平遂时,在十五岁那年考乡试,本来都录用了的,听说有位大官见了罗平本人后,以貌丑刷下来了……” 说到这儿,那人还作惋惜之态“啧啧”了两声,又继续道:“后面又考了两次,两次那个大官都是见了罗平又将他刷了下来。” “……” 短短几句话,让应有初震惊多次,虽然大越的确有这种另类的看脸规定,甚至开始盛行白面书生,为此很多书生都很注重自己的形象。 但一般只要是看得过去,对于那些有才华但貌若无盐的人来说更看重他们的才华呀。 罗平是长得有多丑,才能让那个大官三顾茅庐,却次次拒之门外啊。 “以色侍人,是不是有点不严谨呢?”应有初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应兄,你未见过罗平,就不要急着这么快发表自己的言论。”那人好心的劝阻道。 应有初噎住,他也知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但他觉得一个这么有才华的人却因为长得丑而无法实施自己的抱负,真的很可惜。 罗平三次不中举,这些当官的人都不怕寒了天下学子的心吗? 但这件事,应有初也无能为力,他还没有这个权力去改变这个现状。 两人开始寻找俞安的排名,在公示处,应有初在末尾找到了俞安的名字,这次观风有六百多名童生和秀才参加,俞安排在四百八十九名,已经是个不错的成绩了。 “真棒安安,你已经打败了一百多个童生了哦,说不定这里面还有秀才呢。”应有初夸赞道。 俞安都以为自己肯定是倒数了,但没想到是四百多名,虽然他选的那道题是应有初给他讲过的,但答题完完全全是自己写的。 他眼里放光,欣喜若狂,“四百多名耶,太厉害了吧!” “是呀,你太厉害了。”应有初摸着俞安的小脑袋,鼓励着他,“以后再接再厉,会取得更好的成绩!” 俞安狂点头。 此时已经有人对他们投来异样的眼光了,不过是四百多名,有什么好高兴的? 两人看完成绩就回客栈了,他们逛了一天,现下身子也有点疲惫,应有初找了小二要了木桶、热水和烈酒来。 “相公,你要烈酒做什么?”俞安疑惑。 他不解,前两样还好理解,用来泡澡的,可烈酒又是拿来干嘛?难不成应有初晚上还要喝酒? “先给木桶消消毒,这样我们用着才放心。”应有初回。 作为一个现代人,出门在外总是有那么些奇奇怪怪的小洁癖,比如餐具一定要用沸水烫过才肯用,这泡澡的木桶也一定要用烈酒消过毒才行。 俞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反正应有初做什么都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两人都洗过澡后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俞安虽然身体很累,但脑子很兴奋,在应有初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相公,我居然真的能考四百多名。” “嗯,你真厉害。”应有初听这句话都快起茧子了。 “相公,你是第二名呢,这次院试你肯定能过,你别紧张。” “嗯,我知道。” “相公,你说以后你上官学了,留我一个人在家怎么办呢?” “你把爹忘了?”应有初说 “哦,对哦。”俞安恍然。 虽然俞安说的很多都是废话,但应有初还是每句话都不厌其烦的回答着俞安。 “相公,今天下午我们去看公示,那个罗平好惨哦。”俞安这会儿的思维比较发散,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长相并不能成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说起这个应有初还是有些唏嘘。 “嗯,”俞安赞同着,“可他因为长得丑就三次乡试不中,那相公,你长得这么好看,会不会因为长相而中状元呀?” “安安,长得好看中的是探花。” “哦,我之前去县城听到一个酒楼里的说书先生,他讲了一个长得好看的书生考上进士就被皇上看上,逼着当驸马爷,那个书生为了迎娶公主,还把自家的发妻休了,相公,你要是被皇上看上了怎么办?” “你放心,没有这个可能性。”应有初直接说。 “为什么没有?相公你这么好,被皇上看上,或者被公主看上也是有可能的。” 应有初无奈的看着俞安说;“要是我考上进士,那也只是个九品芝麻官,皇上怎么可能舍得将自己的女儿低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寒门子弟跟着受苦呢。” “可书里都这么写的,这叫空穴不来风。”俞安反驳。 “安安,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再说了,书上写的大多是这些书生想要抱得美人归又能一步登天的美梦罢了,这根本就没有可信度。”应有初耐心对俞安说。 “万一呢?” “没有万一,安安,你知道当今圣上多大了吗?皇上最小的公主都三四十岁了,早就有婚配了,没有这种可能。” “那要是宰相的……”女儿呢? 俞安话还没说完就被应有初以吻封缄。 应有初心想,这个话题怎么还没完没了呢? “既然安安你还不想睡,那我们就做点别的事吧。”应有初不给俞安反抗的机会,低头翻身压上。 俞安扭头躲过应有初的急吻,应有初又吻上他的敏感发烫的耳垂,激得俞安浑身一抖,声音也变了调:“相公,不行的,明日你得去考场,不能做这事。” “明日只是去考场,后天才正式考试,不碍事的。”应有初嘴唇擦过俞安漂亮的锁骨,断断续续地回答着俞安的问题。 俞安说不过应有初只得放任他在自己身上四处点火。 两人很快陷入情动中。 “相公,灯……灯太多了…你…去熄灭几盏。”俞安征求着应有初的意见。 而应有初表示不愿意,“就这样,你都不知道你现在有多美。” 俞安浑身发散着热气,没有一处不是粉红的,就连圆润的小脚趾都那么可爱诱人。 应有初摸出他考试必备的橄榄膏,挖出一大坨,放进俞安的手心里,强迫他自己来。 俞安眼里噙着泪动了两下就摆烂不干了,应有初从善如流的接过他的活,继续做着。 这天晚上毫无预兆的又下起大雨来,雨势猛烈,拍打着客栈的窗棂,窗棂似乎因为年久失修,禁不住这么急切的拍打,吱吱呀呀的响个不停。 这雨持续到半夜才有所缓和。 应有初披上衣物,推开窗,听到窗户的不自然的响声,勾起嘴角一笑。 雨后的空气总是格外的清新,窗户一开,就争先恐后的涌进内室,很快,屋内的异味散去,应有初关上窗户,叫来小二,要了几桶热水。 应有初温柔的抱着他,替他擦洗着秽物,打趣着他,“现在困了吗?” 此时的俞安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疲惫的半耷拉着眼皮,一副被欺负狠了的可怜样儿。 应有初疼惜的亲了亲俞安的眼皮说:“累了就睡,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俞安闭上眼睛,偏过头不想理他,应有初将这小动作收在眼里,好笑的吻了吻俞安的额头,没再打扰他睡眠了。 经过一番折腾两人都很快入眠。直到卯时末,应有初听到屋外的动静,睁开双眼。 他该出发了,早上有一场由学政主持的宣读活动,作为本次参加院试的童生都要准时到庙中进香宣誓,他不能迟到。 于是应有初小心翼翼地抽出被俞安压住的手臂,蹑手蹑脚的整顿好自己,想了想,用鹅毛笔写了一个留言放在桌上,怕被风吹走,他还用一个杯子压住纸条。 最后在俞安熟睡的脸庞上轻轻吻了下,听到俞安的呓语:“不,不要了。” 应有初笑得一脸餍足的出了门。 等俞安醒后,已经日上三竿了。 他茫然的坐在床上,身上的里衣穿戴完好,显然是应有初帮他弄好的。 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家,而是在府县的一家客栈里。 此时应有初早就离去,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顿时心中一阵失落涌上心头。 俞安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圾着鞋子下床,瞟见桌上有一张纸条,他不用想也知道谁写的,忙不迭的拿起纸条仔细的看起来。 “早上要去庙里宣誓,不忍心叫醒你就先走了,午后归来,已替你叫好了午餐,记得好好吃饭。——爱你的相公” 一张平平无奇的纸条看得俞安面红耳赤的,想要将其扔掉,却又舍不得,最后他仔仔细细的折好放进胸襟处的口袋里。 这边早早起床的应有初来到寺庙里,看着成群结队的且统一穿着长衫的人,他就知道没走错。 仪式很快开始举行,他们排着队轮流给孔子上完香后,就到了最后一步,学政大人出面带领着众人宣誓。 冗长乏味的誓词,大致意思和现代的高考承诺书大同小异,无非就是承诺不舞弊之类的誓言。 这项仪式举行后给了大家两个时辰,用来收拾等下进考场的用具。 时间很充裕,应有初回了一趟客栈,见俞安正乖乖的坐在桌前看书写字。 俞安听到身后的动静,惊喜的回头,果然是应有初回来了,他张开双臂被应有初搂了个满怀。 “相公,你回来了,吃饭了吗?”俞安关切的问道。 “还没有,上来的时候叫了小二送饭上来,你呢?吃了吗?” 俞安靠着他的肩上点了点头,嗅着应有初身上去寺庙染上的香火气息,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进考场呀?” 来之前应有初和俞安说过,院试要考两场,一场为一天,也就是现在一别,想要再见到应有初就得两天后了,自从他们成亲后,就没分开过一天。 俞安还有些舍不得。 “给了我们两个时辰收拾,时间来得及,我把你送到周红珠那里,我再进考场。”应有初说。 他一走就是两天,让俞安一个在客栈他是不可能放得下心的,唯有将人放到周红珠那里才能安心些。 应有初在吃饭之余,俞安帮着给他收拾进考场所用的东西,考场查得严,连衣服都不能有夹层,能带的东西不多,现在还有一些春寒,俞安很是担心应有初在里面会不会染上风寒。 毕竟这是一个医疗条件很差的古代,随随便便一个小病就能死人。 “相公,你带这么薄的衣物晚上真的不会受寒吗?”俞安语气里充满关切。 “当然没事了,你相公身强力壮,昨天晚上不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吗?”应有初打岔道。 果然,俞安被他这么一带跑偏,也没这么紧张了。 饭后,应有初将俞安带到周红珠丈夫所开的医馆。 此时周红珠正在帮他丈夫碾药,看见门外的俞安,丢下手中的碾子撒开腿的往俞安处奔去,猛地抱住俞安开心的大叫道:“安安!你总算来了,想死你了我!” 俞安被周红珠扑得一个踉跄,还是应有初在后面拖了他一把,他才堪堪稳住身形。 周红珠的丈夫柳南听到动静很快掀开帘子出来了,见到是自己夫郎心心念念的朋友来了,也露出真心的笑容接待他们。 “这次叨扰你们了,我去考试要走两天两夜,没你们在府县,我还真不放心。”应有初对着柳南作了一揖道。 “对了,这是我带的一些薄礼,还请收下。”应有初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递给柳南。 柳南客气的推拒着,两人一来二去,周红珠看不下去了,直接拿过礼物说道:“又不是烫手的山芋,拿给我吧,我要。” 顿时两人都爽快的笑了起来。 “祝应兄旗开得胜,一举夺魁。”柳南诚心的祝福着。 应有初谢过柳南后赶着要去考试,就没有多待,辞别周红珠夫夫二人后快马加鞭的奔赴考场。 此时应有初还不知道他送柳南的礼物里面有他精心调制的三盒橄榄膏。 他早早的准备了一些肥皂香皂等小物品在里面,但没想到早上俞安起来后收拾东西,看到桌子上剩下没用的橄榄膏,联想到昨天晚上的画面,他一时羞愧,随手将橄榄膏塞进一个盒子里。 他塞得匆忙,没太注意,然后就被应有初拿着当礼物上门了。 应有初来到考场门口,门外两排官兵把手着,考生规规矩矩的排着队,等着门口的官兵搜查,整个过程中无人说话,气氛森严。 经过层层检查,应有初总算进到考场,跟着带他进门的官兵找到自己属于的考场。 他看着狭小的空间,心中长叹一口气,这就是他接下来要度过两天两夜的地方,还好离厕所比较远,不然伴着浓郁的厕所味道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度过。 考试的内容繁琐且要求的字数又多,一天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答题上,由于是院试,属于科举的第一道门槛,考题相对简单很多。 主要以默义和论述题为主,这些应有初答得都比较流畅,唯有一题,他真的是抓破脑袋的挤字数。 那就是一道做出五言六韵的诗。 虽然他从小到大背得诗句有很多,这也是个架空的时空,没有李白杜甫这些有名的诗人,他完全可以随便抄袭一首上去,绝对的千古名诗。 可他不会这么做。 一来是冒用别人的才华很容易被人发现,名诗总有用完的一天,到那时他又该如何自处,二来他还是有一些读书人的清高在身上,这种靠捷径得来的功名他不屑要。 于是他从平仄,章法,押韵,对偶,等多个技巧上考虑,终于挤出一首酸巴巴的诗出来。 两天后,应有初从考场出来,远远的就看见俞安和周红珠等人在考场外等着他。 他疾步走上前和俞安短暂的拥抱了一下。 “相公,考得怎么样?”俞安眉眼弯弯的问着应有初。 应有初想到自己做在考场里生不如死的挤酸诗过程,十分沉重的说:“过程很曲折,简直不堪回首。” 俞安还以为应有初考得不好,一下噤声,往后的等着放榜的五天日子里,他都不敢提考试相关的字。 放榜需要五天,应有初和俞安一合计,决定先回家,拜托周红珠夫夫留意放榜的消息,不管是什么消息,都请他们修书一封寄到桑定村。 柳南欣然答应。 应有初等人小聚了一天后又踏上回家的路,这次出来考试来来回回共用了五天,想必家中的应财也是等急了。 又过了七天,柳南的书信终于寄到了桑定村,村长将信交到应有初手里,俞安抱着他的手臂紧张的看着他拆信。 三个脑袋都凑到信纸上了,应有初的,应财的还有村长的,俞安身高不够凑不到,只能紧张的等待着应有初说出消息来。 应财不识字,村长识得的字也不多,应有初都不知道他们凑这么近干什么。 当气氛组吗? 应有初简单的看完整封信,放下手,一抬头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他。 “唉。”他叹了口气,俞安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儿。 “中了。”应有初马上接着说道。 第 35 章 原本安静的桑定村倏然传出一声尖叫声, 树上的鸟雀被惊得腾飞起来。 “啊!考上了!相公你太棒啦!”俞安激动得一把将应有初抱住,两只脚都控制不住的在原地跺了起来。 应有初猝不及防的被俞安拱了一下,还好他核心力量很稳, 顺势单手搂住俞安的细腰腾空转了一圈以作庆祝。 他低头和俞安对视上,看着俞安兴奋得小脸都红扑扑的, 眼里亮晶晶的, 勾起嘴角轻笑一下。 俞安慢慢地回过神来,才想起还有应财和村长在场, 开始有些不好意思的从应有初的怀中起来, 不自然地撩了一下鬓角的碎发道:“我来看看信上都写了什么?” 应有初将信纸递给他,他马上埋头看了起来。 “相公这上面说,你中了廪膳生员,这和生员有什么区别吗?”俞安问道。 “廪膳生员简称廪生, 是一等的秀才,只有廪生官府才会每个月发放粮食和银两作为补贴。”应有初欣然解释着。 考完试出来他心中就有底了, 中秀才是意料之中,但中了一等的廪生他是没想到的,不由得喜从中来, 亦是满脸笑容。 “哇!好厉害!”俞安捧场。 一旁的应财听到儿子这么争气, 露出欣慰的笑容,眼里似有水光, 他一掌拍到应有初的肩上,“很好, 不枉你寒窗苦读多年。” 村长适时送上真心的祝福后, 识趣的退场, 将这喜悦之刻留给他们一家人。 应有初回想了一下,加上原身读书的时间, 他的确是读了六年左右才考上秀才。 “今日早上我就听到屋檐上的喜鹊在叫个不停,就知道会有好消息,哈哈哈。”应财喜不自胜道。 “爹观察细致,不亏是秀才爹。”应有初开着玩笑说。 “这么好的消息,快,你赶紧给你娘上炷香,告诉她这个喜讯。”应财一拍手道。 应有初点头应允,三人脸上皆是洋溢着笑容出门的。 这天,三人分别给应有初的母亲和俞安的父亲和阿爹都上了香,告知他们应有初考上了秀才。 三人这么浩浩荡荡的出行,每逢路过的村民,应财都要将这好消息说上一遍,不厌其烦的通知到每个村民,恨不得路过的狗都要唠上两句。 在应财这么不竭余力的宣传下去,不到一天,隔壁村的人都知道了应有初考上秀才这件事了。 “听说没,应家那小子考上秀才了。”隔壁村的大婶聚在一团聊着最新的八卦。 “哪家?能考上秀才是不得了了。”有人问。 附近的村子已经有十多年都没出过秀才了,现在出了个秀才,就算是个惊天的大消息了。 “哎呀,就桑定村的应家,上次还陪俞安来回门那个呀,当时我就看应家那小子斯斯文文的,以后肯定能成大器。”大婶说道。 当时应有初礼貌性的对她作了一揖,她记到至今。 这时俞安家的大伯正扛着锄头路过,就被一众大婶喊住。 “老俞哟,你家出了个秀才你知道了不?” 老俞纳闷,他家并无人读书呀,于是回道:“你怕是年纪大记不住事,我家就没人读书,哪来的秀才。” “我看你才是老得脑子都不好使了,你家俞安嫁的那个应家,就是应家小子考上秀才了。”大婶回怼。 老俞听到后连锄头都没扛稳栽倒在地上,急忙问:“应家?可桑定村的应家?” “不然呢?小俞还能嫁给哪个应家。” 得到肯定回答的老俞不禁喃喃自语道:“考上了…应家那小子真的考上了…” 大婶们看到他这副呆傻的样子哂然一笑,“是呀,人家考上了,和我们这些泥腿子不一样了,应家那小子以后就算这辈子中不了举,在府县当个启蒙夫子每年收点束脩都比你家强上百倍。” “你现在赶紧去巴结巴结应家说不定还来得及,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这回的红包可不能只包五文钱了啊。” 此话一出,大婶们顿时哄笑作一团。 大婶暗指上次俞安回门老俞家竟扣扣嗖嗖的包五文钱作为回礼的事。 老俞捡起地上的锄头愤然离去,回到家后将锄头使劲一砸,制造出巨大的响声发泄自己的不满。 “怎么了这是,拿锄头出气,摔坏了你拿钱再买啊?”李梅梅没好气的说,锄头上头的铁可是贵得很。 出来一看到老俞垮着一张脸,如丧考妣,“出什么事了?” “应家那小子考上秀才了。”老俞沉沉地说。 “是俞安嫁的那家人?”李梅皱着眉头问。 老俞不语,表示默认。 “竟真的让他考上了。”李梅搓着手,眼珠子一转又说,“你说这读书还真管用啊,上回应家得了官府的奖励,当时叫你去贺喜你不听,现在人家又考上秀才了,这可怎么办呢?” 她皱着眉头想着,这应家眼看就要发达起来了,她们得上前攀攀关系才行,这样以后说不定能在应家捞到不少好处。 “考上就考上了,能怎么办,又和我们没关系。”老俞说。 他只是听到应家好事连连单纯的不高兴,心里不平衡,但并不想和应家多接触,毕竟上次红包事件让他在全村面前丢了好大的一个脸。 “怎么没关系?这俞安可是我们一手养大的,这嫁到应家去了,我们就是俞安的娘家人,现在应有初考上秀才,我们理应去贺喜一番。”李梅竖着眉毛瞪着眼睛道。 老俞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拆穿她,“俞安在我们家的时候你是怎么对他的,你都忘了吗?每日不过是给他碗馊饭,保证饿不死罢了,素日里不是让他干活就是对他动辄打骂,现在见人家嫁得好了,这会儿想上去巴结,人家会领你的情吗?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呢。” 老俞心里都很清楚他婆娘是个什么德性,“笑话,还去给人家贺喜,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出来,当初应家上门的时候,你连口水都舍不得给人家喝,现在整这出,要去你去,我丢不起这张老脸。” 李梅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的朝老俞身上捶打了几下,用尖锐刺耳的声音骂道:“你这是嫌我丢人了?当初我嫁给你的时候你穷得饭都吃不起,要不是我帮你把俞安家的地争过来了,你早就饿死了,现在嫌我丢人,你良心让狗吃了!” 大战一触即发,两人吵得喋喋不休。 桑定村。 应有初辞谢完来道喜的村民,疲惫的瘫坐在长凳上,俞安上前替应有初捏肩,“相公你考上秀才是大事,这两天恐怕还会有源源不断地人来家里道喜。” “好累啊,要不我们尽早搬去府县吧。”应有初只想逃避。 而应财精力旺盛得很,他还想出去溜达溜达再炫耀一遍他儿子考上秀才的事。 应有初叫住要出门的应财,“爹,我们来开个家庭小会吧。” 应财悻悻的收回迈出去的腿,坐到桌前问:“这次什么主题?” 一旦家里有事,应有初都会开一个家庭会议,大家一起来讨论解决问题,应财现在已经能清晰的记住会议的流程了。 “主题是:府县地图的开启。”应有初一秒坐正,面上严肃的说着,“俞安,你现在将家里所有的现钱拿出来。” 俞安用力地点头,听话地跑去里屋拿钱。 等俞安将两个装钱的小木匣子抬出来,沉甸甸的木匣子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 应有初打开木匣展示着里面的银钱道:“爹,俞安靠着织布这半年来挣了近百两银子,上次太守大人赏赐了两百两银子,加上原来的积蓄,昨天我和安安数了数,这里一共有三百二十六两银子。” 应财听到这庞大的数额,呼吸都滞了一瞬,感叹道:“竟有这么多了?!” 应有初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现在我考上秀才想让全家一起搬到府县去,毕竟我去上官学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上完的,这是一个持久的事情。” 应财在农村干了大半辈子,乍一听到要搬家下意识的想拒绝,“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府县就行,我在村里还能种种地,编编竹篾,到了府县什么也干不了,太难受了,我就在村里给你们挣点钱,等你们过年了,或者官学放假了再回来看看我就成。” 他摇头想也没想的拒绝着应有初的提议。 “爹,在村里能挣几个钱,而且,我去上官学不能随便回家,留俞安一个人在府县,您能放心得下吗?他一个哥儿,手无缚鸡之力,遇到点事情可怎么办?”应有初打着感情牌。 “我知道爹您放心不下家里的田地,我们可以让何婶来照看,她家正好没地,每年收一些地里的粮食作为租金,这样一来,我们到了府县也不用买米了,这样多好。” “而且,我是廪生,官府每月月初都会发二两银子和粮食作为补贴,吃的方面,爹您完全不用担心。” “这……我也…”应财哑口无言。 应有初见有效果就继续说:“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怎么分开呢?我们都很需要您。” 第 36 章 应财架不住两夫夫的轮流劝说, 败下阵来摆着手说再考虑考虑。 应有初适时的止了话头,他看得出应财已经动摇了个七七八八的。 晚上,两人相拥在床上规划着未来的蓝图。 “等搬到了府县, 我们就租一个带院子的房子,这样爹平时没事就做些木工打发时间, 房子最好离书院近些, 方便我上学,我也能多睡会儿懒觉。”应有初垂眸又问, “安安, 你对房子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离红珠家近些。”俞安抬头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应有初答道。 应有初暗自叹气,他就不该问,就知道俞安和周红珠好得都快穿一条裤子了,奈何他又实在不忍心拒绝俞安的要求。 “那我们先去看看他家附近有没有院子出租, 没有再找别的。” 俞安甜甜的道了一声“好”。 应有初抚着俞安的背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拍着,“我们搬家的日程得抓紧些了, 去官学报道是有期限的。” “那我们明天就动身收拾吧,争取后天出发?”俞安问。 应有初颔首同意,“明日还有得忙, 早些睡吧, 安安你若睡不着,我可以帮你。” 俞安一惊, 拿开应有初抚上他腰间的手,伸手拉紧被子, 紧闭双眼, “睡得着, 睡得着,相公夜安。” 应有初被他如此行云流水的动作惹笑, 抱着软香的美人闭上眼睛,轻柔道:“夜安,宝宝。” 不知道是得知自己考上廪生太过兴奋的原因还是别的,应有初闭上眼睛良久都毫无睡意,这会儿他的脑子就会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一些不起眼的往事。 应有初猛然睁眼,悄声道:“安安,我去府县考试那会儿带了六罐橄榄膏,只用了三盒,还有三盒哪儿去了,你知道吗?” 他想起来考完试出来那天晚上他还找过,后来没找到才作罢的,现在突然忆起。 俞安不知道相公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他也跟着回想了一遍,“不知道,我记得我好像收起来了,具体放在哪儿我忘了,明天找找?” “现在找?”应有初撑起身子,完全不困的说。 俞安沉默的看了一会儿应有初,见他一脸兴奋,神色复杂的说道:“相公,你是不是想要了?” 应有初挠头一笑,“哎呀,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很明显好吗?俞安心中暗道。 然后俞安张出双手,衣袖松垮垮的滑到上臂,粉白的胳膊对着应有初招了招手,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应有初“嗷”的一下扑上去。 夜深人静,红烛摇曳,烛泪缓缓地流淌在桌面上,形成一小摊莹润的烛油。 翌日,应有初和应财在堂屋商量着土地的事。 “爹,廪生可以免除二十亩的田税,去除我们自家的田地还剩一些,我想让您做决定,您想把这剩下的免税名额给谁?”应有初说着。 在这个架空的时代里,一般的秀才并不能免田税,只有廪生才有二十亩左右的免税名额,但若是中举了,那就不一样了,光是免田税都是几百亩起的。 不过只要是考上秀才都能免除劳役,和见了县令不跪的特权外,还可以当私塾老师,考上秀才相当于拿到了现代的教师资格证。 “这么好,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应财思索着,他和村长家的关系要好些,但朱秀红家近来也帮过他家不少忙,他就在这两家抉择不下的时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应有初前去开门,见来人是一位妇人,颧骨高凸,怀里还抱着一个一岁大点的小孩子。 他觉着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是谁,就礼貌的问道:“请问您是?” 李梅刚拧起眉头,又想到今日来的目的,咧开薄唇笑着说:“应相公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去年你还来过我家回门的,今日怎的就忘了我这等穷亲戚了。” 相公算是对秀才的一种尊称。 她的声音尖锐,听着就让人觉得她尖酸刻薄,特别是她话里话外都表露出应家有出息了就忘了穷亲戚。 应家现在是村里的重点关注对象,李梅又是一路问着村民找到的应家,于是聚集了好些村民在附近,他们见有戏看干脆不走了,在一旁光明正大的围观。 应有初被她这么一说瞬间想起,这位就是去年陪俞安回门的大伯娘。 “原来是俞安的大伯娘呀,有失远迎,快请进吧。”应有初将人请到屋里,故意敞开大门让这些好事的村民看着。 李梅抱着孙子,扭着屁股进了应家。 应财听到门口的动静,也知道这是俞安的亲戚来了,遂客气的起身,刚想开口请人坐下,李梅就一屁股坐上主位,侧身将小孙子放在自己腿上。 应财尴尬的合上嘴巴,朝应有初望去,应有初回递了个“交给我的眼神”。 他读懂了然后放心的坐回凳子上。 李梅从一进屋就四处打量着应家,见他家整洁有条,家具崭新,比一般的农村家要精致许多,连桌上用的杯子都带有青色花纹,不似她家用的粗糙大碗。 她心中顿时泛起滔天的嫉妒,这次来应家本是想要讨好的,但一看到俞安过得这么好,很是不快,一下就忘了自己的目的。 “都说人一旦出息了就忘了本,我还不信,”李梅故意扬起声音的说,“这回我可算信了,要不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你考上了秀才,我们俞家怕是要一直蒙在鼓里,怎么说也是我们俞家将俞安养到大的,生恩不如养恩大,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但是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的忘恩负义。” 应有初容不得半点别人诋毁俞安,不客气的反击道:“此言差矣,当年俞安家里的十多亩地可是全都给了你家,况且俞安在才十五岁就被你们赶出家门,你现在来说这些不羞吗?” 屋外的村民同意的点头,一个年幼的孩子能吃得了多少粮食,多养一个孩子就能多拥有十多亩田地,这谁占谁便宜,一目了然。 李梅噎住,涨红着一张脸,她早就见识过应有初能说会道的本事,她今天真是一进门冲昏了头,忘了本意。 “俞安人呢?长辈来了,也不见他出来打个招呼,真是没大没小。”李梅转移着话题。 “俞安身体不适,你有什么话和我说吧,毕竟俞安现在嫁过来了就是应家人。”应有初回着,俞安昨天累着了,现在还在屋里睡着呢。 李梅拍着怀里的孙子,道出她今天来的真实意图:“我听说你们一家马上要搬到府县去了,想来也不用种地了,这田空着也是浪费,不如给我们,我们帮忙照看着。” 应有初冷哼一声:“你这算盘珠子都蹦到我脸上了,这是我家的田,该怎么处置就不劳你费心了,要是真给你了,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门外的村民听到应有初不客气的回怼都笑出声来。 李梅咬着牙,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但嘴上的语气不得不放软了几分,“你也看到了,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全家靠着那一亩三分地,如今田税繁重,一家人过得紧巴巴的,方才在门外听到你有二十亩的免税名额,能不能给我们,就当给你以后的科考之路积德了。” 应有初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她的变脸,听她说完,哂笑道,“给你们?可以啊。” 此话一出,应财都不敢相信的猛地侧头看着应有初,见儿子一脸淡然,又将头转回去了,他差点忘了,他的儿子在俞安的事上从来都没含糊过。 李梅面露喜色,要到这免税名额也不枉此行了。 “不过,”应有初话锋一转,“想要免税也简单,这免税的田地都要在官府那里登记造册的,你把你家的田地都转到我的名下就可以了。” 应有初抱拳老神在在的看着李梅,等着她的回答。 李梅笑容滞住,什么?免税竟然是这样免税的,这跟把自家田地拱手送人有什么区别?这可使不得。 她忙摇头拒绝着,称不要这免税名额了。 李梅环顾着应家,总想捞点东西带走,不然她这趟不就白来了吗? 她还没开口要,就听到应有初语气淡淡的说:“既然,大伯娘你都知道后生考上了秀才,你作为长辈,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吧?” 门外的村民跟着起哄道:“是呀,家里出个秀才多光宗耀祖的事,这不拿点钱出来是说不过去了啊!” 村民纷纷开始让李梅拿钱,李梅面上的微笑肉眼可见的僵硬,内心却不停的骂娘。 “这次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带,改天,改天就包个大红包。”李梅咬牙切齿的说道。 “别啊,择日不如撞日,也不用你包红纸了,谁知道你红纸里包的是不是五文钱。”应有初直截了当的说。 李梅被所有人架在上面,不出点血都下不来。 就这样,应有初不仅送走来打秋风李梅,还从她手里扣了三十文的贺礼钱。 钱不多,但能看到李梅吃瘪,应有初心里就说不出来的畅快。 “有初,这免田税真这么麻烦啊?”应财关上门问道。 要是真的要把别人的田地改到他家名下,他觉得这免税名额还是别送了,这种名额送人,人家也不会要。 应有初扒拉着手上的三十文铜钱,头也不抬的说:“不麻烦啊,到时候我去官府把田地挂在我免税名下就行,一句话的事,简单得很,爹您想好免谁家的田税了吗?” 应财:“……” 他差点就信了自己儿子的鬼话。 第 37 章 最后应财决定将剩下十亩的免田税均分给朱秀红家和村长家, 而他家的田地则是租给何婶家,每年给他家地里两成粮食作为租金就行。 应有初算过,有了肥田的法子, 地里的庄稼一亩能产一千多斤粮食,他家有十二亩田地, 一个成年男子一年大概能吃六百多斤的主粮食, 他家一共三人,俞安的食量小些。 所以每年两成的粮食绰绰有余。 何婶家知道应家可以将田地租给她家时欣喜万分, 在听到只收两成的租金更是感动到落泪。 要知道外面的地主租土地给佃农都是五五分的, 有些黑心的地主甚至是三七分,地主七,佃农三。 正因如此,何家就算只剩下半亩土地也不敢去租地主的地, 要是遇到黑心地主一年白干不说,人估计陷进去也出不来了。 可人活一辈子不是只有吃, 还有衣住行,尽管再节省,何家现在也快撑不下去了, 这时, 应家此举无疑是雪中送碳。 感激涕零的何婶牵着栓子就要给应家一家人跪下,被应有初眼疾手快的拦住。 处理好这些事后, 一早上就过去了。 应有初他们紧赶慢赶的开始收拾东西,明天就前往府县, 幸好村长愿意用牛车送他们, 正好他也顺道去一趟府县看看周红珠过得怎么样。 衣物这些还好, 最令人发愁的是织布机,体型庞大又十分笨重。 若是带走的话, 牛车就装不下别的东西了,不带走的话,俞安平时织布又要用,况且这台织布机是用他父亲的遗产购置的,陪伴他走过人生中最孤独的时光,然后又是改良成功的第一台织布机,它具有非凡的意义。 “安安,不管你是想留下它还是带走,我都支持你。”应有初看着俞安一眼不错的盯着织布机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带走也不麻烦,到时候我请人过来搬一趟就好。”应有初说着。 俞安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声道:“不搬了,它老了。” 上次他嫁过来时从隔壁村把它搬到这里就已经拆卸过一次,织布机本来就是他二手购置的,它禁不起第二次拆卸了。 应有初从善如流的说:“那就留它在这里养老,顺便还能给我们看家,两全其美。” 俞安听后露出笑容,欢喜的看着应有初点头表示赞同。 翌日,应有初一家和村长吃过早饭才慢悠悠的出发。 虽然从桑定村的到最近的县城只需要两个小时的路程,但从县城到府县坐马车都要一个白天的时间,他们坐的牛车,脚程要慢些,而且也不方便在荒郊野岭外露宿。 那他们干脆决定在靠近府县的一个县城里歇一晚,第二天再早早的出发。 如此一来,他们也就不急着赶路了。 在县城要了两间客房,应财和村长一间,应有初和俞安两夫夫一间。 次日天不亮四人就出发前往府县,赶在城门关之前终于进了城 应有初在周红珠附近找了一家客栈,然后又将村长送到周红珠家,应财留在客栈里看东西。 柳南的医馆已经关门了,周红珠他们住在医馆后面的房子,应有初拍着大门,高声:“柳兄!开门!你爹来了!” 喊完他顿时觉得又不太好,于是换了说法:“柳兄,我把你爹带来了!” 为什么怎么喊都怪怪的? 好在柳南很快来开门,乍一看,他爹真的来了。 “爹,您快请进。”柳南侧身让道。 应有初默默地将踏进门的一只脚收了回来,让村长先进。 “爹?”周红珠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村长眼里尽是惊喜。 他自从嫁到府县后就很少回家了,懵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爹!您怎么过来了?太好了!” “我来送应财,顺道来看看你。”见到儿子,村长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周红珠和村长父子团聚,应有初就不过多的打扰,便提出告辞。 周红珠想了想道:“要不今晚安安留下和我睡,让柳南和爹睡一间?我还有好多话要和安安说,这样一来,你们住客栈要一间房就够了,还能省点钱。” 俞安扭头看着应有初。 两道声音同时响道:“不行。” 应有初和柳南默契的对视一眼,开始劝着各家的夫郎。 “安安,明天我们还要去租院子,你留宿在这里不方便。”应有初顿了一下,“而且,晚上我不抱着你睡,我会睡不着的。” 他一脸委屈的样子。 俞安听到应有初说不抱着他睡会睡不着他心里还挺高兴的,但应有初在外面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他脸上泛起红晕,悄声道:“相公,不要在外面说这些。” “我说的都是事实。”应有初俯身对着俞安的耳边说起骚话:“我们现在新婚燕尔,都这样的,不信你问周红珠他们是不是天天搂,夜夜要,一宿一宿不睡觉。” 俞安原本只是脸颊有些发烫,现在热气腾的一下涨红脸蛋,轻推了一下应有初,“相公你不能自己这样,就这么想别人。” “是呀是呀,我就是要和你一宿一宿不睡觉”应有初恬不知耻的说。 柳南那边,之前俞安来他家借宿两天时,他就是一个人睡的,他现在也不愿意一个人睡了。 周红珠心不在焉的听着柳南说话,听到俞安那边说明天要出去租院子,他立马探个脑袋出来大声道:“安安,你们是不是要租房子?” 周红珠从知道应有初考上秀才后每天积极的打听府县要出租的院子,特别是他家附近的房子,他都重点打听。 “我昨天看了两处院子,都很不错,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周红珠大声道。 俞安推开俯下身压在他肩头的应有初,扭头带着两颊的粉红回应道:“对,那我们明天一起去看你说的院子好吗?” “好!”周红珠又道:“你今天不和我睡吗?” “不了,我们客栈都要了两间,退不了啦!”俞安回着。 “那好吧。”周红珠遗憾。 应有初牵着俞安火速告辞。 第 38 章 应二伯应朝恭恭敬敬的站在县令大人旁边, 在县令大人处理好手上的公务后,应朝垂头将未批阅的折子递上案桌。 县令大人向后瞟了他一眼似想起什么来,语气懒洋洋的聊道:“应朝啊, 恭喜你呀,我听说应有初考上廪生了, 你们应家还真是读书人家, 都出两个秀才了。” 应朝身子一僵,瞳孔不可置信的放大, 脸上恭维的表情绷了一瞬, 但他很快调正好自己的情绪,没让县令大人看出破绽来。 “是,多谢大人夸奖了。”应朝面带微笑的回着。 县令大人拿过折子一边翻阅一边说道:“能研究出肥田的法子和能改善织布机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蠢笨之人呢, 只是没想到应有初竟这般聪慧,中了个廪膳生员,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感慨:“注定不是池中之物啊。” 说完这句话,县令特意朝应朝看去, “应朝可要和他多多联系联系, 以后说不定还得仰仗他。” 县令大人这话别有深意,似在提醒应朝对应有初别太过了。 应朝跟在县令身边也有十年左右了, 这些年他虽然恪尽职守,但县令也知道他和应有初一家并无联系, 县令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便好心提醒。 应朝嘴角没控制住的抽动两下, 藏在广袖下的右手紧握,用力到手指发白, 指甲深嵌掌心。 “大人说得是,这次岁试去府县,我定会好好祝贺他一番。”应朝面上克制自己风轻云淡的说。 回到家中的应朝,饭也不吃,一回家就将自己关进书房,前来查看的妻子在书房门外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一声巨响,妻子又讪讪地放下手,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去。 应朝双手撑在案桌,宽袖沾有数颗墨点,地上是被他泄愤扫倒的笔砚等物,他眼底布满血丝,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怎么会? 应有初怎么会考上廪生的? 他明明有将应有初的答卷故意誊错好几题,这样怎么可能考上秀才? 难道是他誊错了? 不,不,不可能,这么多次,他一次都没错过,这次怎么会记错? 应朝前十多年一直未能中举,生活所迫,他投身到县令的门下,做起了幕僚。某年他听说桑定村出了个神童,再一打听,竟然是他最瞧不起的弟弟的儿子。 自那以后,他每每想起这件事总会觉得心堵不快,这份不快逐渐在心底不知不觉的成长起来,他会下意识的关注应有初,起初他只是单纯的留意应有初的院试成绩。 直到他那年被县令委派到给考院试的学子誊录答卷。 虽然他拿到手的答卷已经被糊过名字等信息,但凭借着这么多年的关注,他还是一眼认出应有初的答卷来。 那时应有初的答卷一看就不能过,所以他并没有动手脚,慢慢的随着应有初的精进,他也开始拿不准应有初到底能不能过了,为保万无一失于是他在誊录应有初答卷时故意写错几个词的意思。 做了手脚后,他才意识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这举动被查出来不仅会断送他的仕途,还会让他身败名裂。 按照大越律法,在考生答卷上动手脚的他是要被革除秀才的身份,然后游街示众,再关押二十年之久。 他当时惶恐不安,生怕有人查到他,结果,他等到放榜之日都没动静,而应有初如他所料的落选,那刻,他心放回了肚子里。 院试只是漫漫科举之路上的第一步,在誊录方面监管不严让应朝钻了空子。 这么多年来,应朝都不竭余力,想方设法的翻阅同僚要誊录的答卷,只为了找出应有初的答卷,然后自己誊抄。 今年他一如既往地这么做,明明他都改好了,但为什么应有初还是中了秀才? 应朝仔细地回想当时他誊录的那份答卷,他也想起那份答卷确实和应有初之前的字迹有细微不同。 可它是最像应有初字迹的一份答卷,怎么会弄错呢? 打死应朝他也想不到,其实是因为应有初换了芯子,来自现代的应有初,他的字迹怎么可能和原身一样。 应有初的字不仅和原身的不一样,他和整个大越的都不一样,他的毛笔字结合了这个架空时代没有的字体,瘦金体。 所以他的字可谓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存在。 考上的秀才答卷最后会回到学政手上,然后一一对比他们之前考上童生的答卷,看这些学子是否出现替考的现象。 但,应有初当初十二岁考上的秀才,当时的字迹稚嫩,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反倒学政大人被应有初这扑面而来的霸道字体俘虏,特批为一等秀才,廪膳生员。 一大早应有初一家人在周红珠的带领下动身前去看院子。 第一处看的院子在周红珠医馆前面一条街,这条街位于闹市,商贩居多,所以房子都是前面给人居住或者做成铺面,后面才是一个小院子。 “我这套房子可以说是这方圆十里最划算的了,可以自住,又可以做个小生意,你看,这人来人往的街道,做个小吃食肯定稳赚不赔!”房东卖力的介绍着自家的房子。 众人推开木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堂屋,看着还是挺宽敞的,房子两侧是里屋,后面还有两间相对小一些的房间,设施一应俱全,采光也不错,但就是后院比较小,大概只有三十个平方左右。 比起桑定村的家,这院子还没有他家原来的三分之一大,这点面积应财随便搭一个工具房就不剩什么了。 “多少钱一年?”应有初问。 “不敢欺瞒这位小相公,我家有好几套的房子,现在就剩这套空闲下来了,你要诚心想要,我给你一个实诚价,一年二十两银子就行。” 应财在一旁听得瞪眼睛。 就这点破地儿居然要二十两银子,还只是一年的租金。 应有初亦是皱紧眉头,“太贵了,我们先去别家看一下。” “整个府县就这条街最繁荣了,别家只会更贵,我急着出租,你要是能定下来,价格方面好商量嘛。”房东见人要走急切地说。 “老板我上次问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你这房子低价出租,我才带我朋友来的,你现在报价这么高,明摆着想坑我们。”周红珠道。 “哎呀,这附近都是这个价,你们去问问就知道了,我这套房子最低十八两一年,少了这个数我也不租了。”房东道。 应有初走出房子道:“我们先去别处看看,如果需要会再来找你。” 房东点头,“那你们要是想要就得赶紧做决定了,我这套房子很抢手的。” 众人便离去看下一套房子了。 出了那条街道人流量果然要小很多,但他们租房子主要目的是为了居住的,那条街位于闹市,买东西虽然方便,但平时也吵,容易打扰人休息。 他们又看了两套,还是不满意,不是太小就是太破。 只剩下最后一家了,众人抱着这家不成就去找府县里的牙人。 牙人相当于现代的中介,不过牙人不单单是介绍房子这一项,他们负责房屋,田地,商铺的出租,还有买卖奴仆的交易。 最后一处相对前面的几家比较偏僻,但往前走个十来分钟就有一个类似菜市场的地方,做饭比较方便。 里离周红珠家的医馆大概要步行二十多分钟,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 这家给他们看房子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小哥儿。 房子从外观看着有点陈旧,但走进去房子里面一看,四处干干净净的,家具齐全,院子在房子前面,比第一家要大上一半左右。 正房一共有三个房间,分别是堂屋和两个里屋,还有两个侧房分别是一个灶房,一个茅厕。 这布局和应有初原来的家有些相似,房子整体看上去还不错。 房东小哥儿打开房门让他们自己看后就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并没有像前面几家这样卖力的介绍自己家的房子有多好多好。 这样安安静静的反而让人更有好感。 “这房子租下来的话一年要多少钱?”应有初问。 “十四两一年,您们若是租得久,两年以上就可以便宜点,一年十三两就行。”房东小哥儿如实回答道。 应有初点了点头,侧头看着应财和俞安,无声的询问怎么样。 他们两人在有前面几家的对比下,觉得这套房子还不错,俞安便轻轻的点头,示意还行。 应财:“这边安静些,也方便你看书。” 众人都觉得不错,应有初问了柳南从这里到书院的距离是多少。 “这里离书院要近些,走路只需要一刻钟就够了。”柳南如实说着。 应有初了然,综合下来,就这套房子最合所有人的心意了,于是商量下来决定一口气交两年的租金。 房子就这样定了下来,房东听到应有初是秀才后有些惊喜,毕竟将房子租给一个秀才还是一件能说得出去的事,以后就算应有初家不租了,也方便后续的出租。 于是房东又给他们少了半两银子。 房子定下来后,众人便可以回客栈搬东西了。 “安安,你上次给我们带的礼,我有一东西不明,这蚕丝皂和肥皂我倒是用过,可那小盒子里的东西我着实不知干嘛用的。”周红珠问着俞安。 周红珠拉着俞安走在前面,边走边聊天,应财和村长走在中间,柳南和应有初缀在后面,完全听不到俞安他们说的话。 “什么小盒子?”俞安疑惑,他不记得上次有送过小盒子的东西给周红珠呀。 “就这样的,”周红珠伸出手来比划着大小,“我还让柳南看了,他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我还扣了一点在手上,一下就化作油了,摸着滑叽叽的。” 俞安顿住。 他们失踪已久的橄榄膏突然攻击他。 第 39 章 “有三盒?”俞安咽了一下口水试探的问道。 周红珠点了点头, 又道:“那是什么东西?是你相公新研制出来的吗?用来做什么的? 他好奇得很,毕竟应有初做出来的蚊香、肥皂这些东西都很实用。 “就…嗯…不好说。”俞安支支吾吾道。 在这大街上,他怎么开得了口。 俞安越不说周红珠越好奇, “为什么不好说?你说嘛,我们这关系, 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周红珠一脸委屈, 一副你居然背着我有小秘密的样子。 俞安被周红珠缠得没法,吐出一口热气, “你附耳过来, 我告诉你。” 周红珠笑嘻嘻的侧耳,在听到俞安的答案后,眼睛缓缓瞪大,张着嘴巴呆滞的望着俞安。 “这…这真是做那种事情的东西?”周红珠惊讶得声音都有些劈叉。 俞安脸颊微红, 轻轻颔首。 一时之间两人都沉默了,齐齐走了一小段路后周红珠面不斜视正经的问道:“好用吗?” “你今晚试试?” “咳, 那我…试试?”周红珠不自然道。 租好房子,村长家的牛车再一次派上用场,将客栈的行李都运回新家, 周红珠和村长留了下来帮忙一起收拾, 柳南还有医馆要照看,就先回去了。 忙活了一天, 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应有初便提议一起下馆子, 几人叫上柳南后, 由周红珠带路, 去找了一家经济实惠的饭馆。 饭后大家都累了,便各自回家。 回到家后, 天色渐晚,应有初明日还要去书院报道,他们早早的烧好热水开始轮流洗澡,应财洗好就回自己的里屋睡下了。 应有初和俞安两人为节约时间就一起洗,他们木桶买得很大,两个人相对而坐,腿脚相缠,在这热气缭绕的房间里,俞安的小脸被蒸得红扑扑的。 不,不止是脸颊,他全身被热水浸泡后,变得粉白,看起来十分可口诱人。 应有初看着看着眼神就变味了,于是他明目张胆的骚扰着俞安。 他的腿紧贴着俞安的大腿内侧,小幅度的摩擦着俞安的软肉。 俞安一开始装作不在意,他打算随应有初折腾,他就是不理。 应有初懒散地斜靠在桶壁,右手随意的搭在桶沿,左手在水下捏着俞安盈盈一握的脚踝,不轻不重的把玩着。 在应有初不断地撩拨下去,他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道:“相公,今天好累哦,”他捉住应有初四处捣乱的脚,摁住它,又说:“你明天卯时一刻就得起床去书院,你不累吗?” “累啊,可是它好想要,它有自己的思想,不由我控制。”应有初此时像极了无赖,又说,“谁让这两天都在赶路,憋坏它了。” 俞安蹙起眉头,“我像以前那样帮你?” “你今天搬这么多东西手不酸吗?”应有初勾着嘴角,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坏笑道:“你坐过来点。” 俞安警惕:“相公,我好累。” 他竟然试图用卖萌来唤醒应有初的良知。 “我就蹭蹭,不进去。”应有初道出渣男的经典语录。 俞安狐疑,满眼的不信任。 应有初不得不使出杀手锏,拉住俞安的脚往上一放,声音低哑的说着:“你自己感受,要炸了。” 俞安脚被烫得一缩,但脚踝被应有初死死扣住,他收不回去,小脸皱作一团,悄声道:“那要怎么办?” 应有初见得逞,继续诱哄道:“你靠近些,我都抱不到你。” 俞安内心挣扎了一番,最后被等不及的应有初长臂一捞,等俞安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在应有初腿上了。 这骑虎难下。 俞安自知躲不过,认命的往应有初身上一趴,摆烂道:“反正我累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我不想动。 应有初掐着俞安的细腰,轻嗅着俞安特有的味道,“我帮你洗。” 木桶内水波荡漾,映着烛光,泛起点点暖光碎在热气氤氲的水里。 应有初信守承诺,连橄榄膏都没用,只是简简单单的发泄出来后就没再折腾俞安了。 他看了看,俞安只是大腿内侧磨得有些发红。 应有初意犹未尽的抱起俞安,擦干他身上的水,怕他着凉又立马替他穿好衣物,在床上环抱着俞安拿着干布给他擦头。 俞安背靠着应有初的胸膛,半眯着眼,享受着应有初的擦头服务,像一只高贵的布偶在主人怀里犯懒。 “相公。”俞安轻声低语。 应有初停下手上的动作,应着:“嗯?”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俞安声音懒懒的。 应有初宠溺的笑了一声,“马上头发就干了,很累吗?” 俞安摇了摇头,他不累,只是这会儿他老想粘着应有初,哪怕应有初就在身后给他擦头,但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和应有初更近一点。 应有初放下干布,将俞安塞进被窝里,抚着俞安的额头摸了两下,俞安握住他的手仰起小脸像小猫一样的蹭了蹭。 “我把房间收拾一下,马上就来。”应有初温声道。 待应有初弄好上床发现俞安强撑着睡意等着他上床一起睡觉。 他刚躺进被窝,俞安就熟练的钻进他的怀里,他顺势搂住俞安轻声道:“快睡吧,夜安。” 俞安埋在应有初的怀里小声嘟囔道:“相公夜安。” 两人相拥着沉沉睡去。 当晨光洒进内室,鸟雀落在窗前轻唤还在熟睡的人儿。 应有初缓缓睁眼,瞧着窗外的天色,他该起了。 他轻轻地抽出被压麻的手臂,呲牙咧嘴的下床穿戴着衣服,是俞安亲手制作的一套宽袖长袍,青色的外衫,领口是雪白柔软的蚕丝布料。 俞安睁眼就看见应有初低头扣着纽扣,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衣物上跳动着,看着就赏心悦目,他悄悄地花痴了一会儿。 一身普普通通的长袍穿在应有初身上,像一个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 应有初抬眸看见俞安醒了,“再睡会儿,现在还早。” 话还没说完,俞安赤着脚就下床来,应有初眼疾手快的捞起俞安,将人放在他的脚背上,“别不穿鞋子就乱跑,小心着凉。” 俞安双手环着应有初的脖颈,替他将掖在里面的衣领整理好了才说:“相公,我去给你做早饭吧,你吃了再走。” 应有初搂着俞安的腰说:“不用了,吃了早饭就来不及了,我洗漱好就走,在路上买点吃地就好,你再去睡会儿,等我下午回来。” 他快速地整理好自己出门步行前往书院。 晨雾朦胧,随着青石阶梯往上看,一座高大的书院立在最上方。 应有初望着长长的阶梯心中悲戚,从他家到书院只需要一刻钟,但爬完阶梯到书院大门怕是都要十分钟。 现在时候不早了,四周有数人穿着蓝袍长衫,头顶浅蓝方巾的学生,他们皆是神色急切,脚步匆匆。 应该是快要迟到了。 应有初也跟着加快步伐,他今天第一天报道,还是不要迟到了的好。 到了书院大门,应有初抬头一看,高高的门楣上挂着一块厚重的巨匾,龙飞凤舞的写着南宁书院四个大字。 门口站着两名年龄较大的老者,穿着庄重的灰色长袍,手拿戒尺,看着应有初一身青色常服,夫子脸色顿时不好了。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统一着装?”一名夫子上前厉声询问着应有初。 应有初并未被震慑住,先对着两名夫子规规矩矩的鞠了一躬才说:“学生是这次院试过了的生员,现来报道。” 夫子皱眉打量着应有初,问了一些关于院试的信息,见应有初都一一回答上来,然后说道:“嗯,你跟我进来吧。” 应有初跟着这名夫子进了书院,留下一名夫子在门外继续检查着学生的仪容仪表。 穿过几处回廊,夫子带到他来到类似教务处的地方,夫子交代了他几句便返回大门。 教务处里的夫子核对好应有初的信息后,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套校服,又递给他一个铁牌,正面刻着他的名字,背面印有整个书院的图像。 像一个校牌,书院的学生就是靠着这个进出的。 教务处的夫子对他还是挺负责的,详细的介绍了书院的构成和授课方式。 整个南宁书院由四个部分构成,分别是教学区、祭祀区、藏书区和斋舍区。 明伦堂就是教学区,它是书院最大的一处建筑,有一个讲堂最多可容纳五百人听课,一般是有夫子做大型教学演讲的地方。 但整个书院总共有两百多位生员,平常夫子讲课用不着这么大的讲堂,一般都是在侧边的小讲堂上课的。 整个书院没有分班,所有学生都统一授课,早上由夫子讲课,下午让学生自学。 主打的就是一个自觉。 祭祀区几乎是每座书院必有的,是一个开山鼻祖的儒家庙,用来学生祭祀儒家的。 南宁书院的藏书区叫经书阁,这里有海量的书籍,是每个学生待得时间最多的一个区域,学生下午基本上都是在这里自学的,也会有夫子时不时的巡查。 斋舍区是学生吃饭睡觉的地方,南宁书院有一部分学生住宿,书院住宿条件并不好,是三十个人挤在一间,睡的大通铺。 所以大部分的学生选择走读,但走读的学生每天早上进了书院要到下午才能走,所以走读生最少也要在书院里面吃一顿午饭。 应有初了解过后,默默地叹气,这南宁书院和他想象中的学校差得太远了,为什么有两百多个学生却不采用分班教学? 上岸率这么低是有原因的。 但他来不及过多的感叹,因为早上的夫子教学马上就要开始了,他得赶紧去听一下现在的教学进度到哪儿了,希望不要落下太多。 60-70 第 61 章 店铺前本就围了几十个人等着开店, 请了杂耍团后无疑是锦上添花,精彩的表演又吸引了一众不明所以的观众,原本宽敞的街道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 应有初昨日已经提前请向夫子告假一天, 今天新店开业,所有人都来齐了, 他之前定的一块匾也装在门楣上, 用大红色的绸布包裹着。 他们一行人站在店铺门前,俞安虽然知道这次的宣传效果很不错, 开业前也做足了心理准备, 但实实在在的看到这么多人,内心还是有一点小胆怯,频频朝应有初投去目光,想寻求安慰。 应有初看到俞安脸蛋泛着薄红, 眼神飘忽不定,对他了如指掌的他, 一看就知道俞安此时肯定害羞了,于是温柔的朝他一笑,身子微微靠近他, 手悄悄探进俞安宽大的袖袍中, 勾起俞安的尾指,轻轻的捏了捏。 有袖袍的遮挡没人发现他们的小动作, 大庭广众之下,俞安有些羞涩, 但有了应有初的肢体触碰, 他突然没这么紧张了。 应有初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罗平等人推上C位, 于是他不得不上前讲两句:“感谢各位来宾的捧场,今日容妍精品铺子正式开业!” 底下的观众一片掌声, 他将匾上的垂下来的红绸递给应财,“爹,您来揭开。” 应财也不推拒,用力一拉,红布掉落下来,门匾露出真面目来,是应有初用瘦金体写的六个大字“容妍精品铺子”,字体遒劲有力,落笔锋利,在整条街上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围观群众中不乏有识字的人,“这字…怎么有股扑面而来的霸气?不知出自哪个书法大家之手?” “确实不曾见过这种写法,看来这个店铺还真是藏龙卧虎呀。” 但大多数人都看不出来,只是觉得这匾上的字挺好看的,和别家不同。 “为庆祝开业,自今日起到后天,三天时间店内所有商品全部打八折,另,所有商品买满两百减二十文,满三百减五十,而且只要你买我们就送不同价位的试用装!多买多送!” 应有初此话一出,底下一片哗然,纷纷觉得这掌柜就是散财童子,开业打折他们都能理解,但没想到买满固定的金额还能再减,听到有这么好的福利大家都跃跃欲试。 “安静!我们还有好礼相送!”应有初拍了拍手,周红珠和俞安两人从店内抬出一个大转盘摆在众人眼前,大转盘被划分为不同大小的区域,每个区域里面都写好了对应的奖品。 他上前介绍着:“凡是购买五百文以上的顾客即可上前转一次转盘,一千文可转两次,以此类推。” 应有初清了清嗓子,继续高声道:“最低的奖品是随机香味的香皂一块!最高的奖品是马车一辆!转到什么送什么!顾客亲自转,我们绝不插手,绝对的公平公正公开!”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最高奖品是一辆马车耶! 要是运气好转到马车,倒手一卖,最少都能纯赚五十两! 应有初抿嘴满意的看着台下人的反应,他猜得没错,马车作为终极奖品没人能抵挡得住,那可是马车,在古代可是车中路虎的存在。 罗平对应有初投去佩服的目光,最近几日他和应有初相处不多,今日才知道他想出这么多新奇的点子。 这些活动看似顾客占了不少便宜,实际却是让他们欲罢不能,买到两百文时想着再买一点凑够三百文就能减五十文,买到三百文时又会想,何不买到五百文还能转一次转盘,万一转到大奖呢。 应弟才是真正的“奸商”呀。 罗平在心里感叹着。 店内生意爆火,大家分工明确,俞安和周红珠两人负责收款,应财负责从家里补货过来,柳南开业完后回自己的医馆坐镇,应有初和罗平就负责店内事务,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有的顾客一来就要上百块肥皂香皂,应有初怕他们买这么多是为了拿出去再度倒卖,而且他家的存库也经不起这么这几回售卖,于是他又实行限购。 每人限购十块肥皂,一种香味的香皂五块,其他的也都做了限购处理。 目前为止,容妍精品铺子售卖的产品有肥皂、香皂、蚕丝皂、口红、莹肌如玉液还有一些布匹,因为要开店,需要的布匹量很大,俞安一个人织不过来,所以现在在店内售卖的布匹都是从秀坊里买来二次创作的。 应有初对布匹进行扎染,还有不同花色的豆染,当然,豆染所需要的花色由应有初负责提供想法,他口头描述了好几种现代元素的图形,由罗平代笔画出来,再让应财拿着图纸制作拓板。 这样染出来的布匹颜色鲜亮,图案新颖,特别是用豆染做出来的无数小簇花朵组成的碎花布匹,更是吸引得一众年轻小姑娘和小哥儿移不开脚步。 基本上只要是进店的人,没有一个人能空手出去。 他们一直忙到中午饭点,店内的人还只增不减,付款的柜台处还排着长长的队伍,大家只能轮流去吃饭。 未时一刻,大概是中午一点过左右,他们店铺还是门庭若市,一辆装潢精致的蓝色马车停在路旁被拥挤的人群堵得驾驶进不去。 “苏公子,前面人太多了,马车开不进去,只能停在这儿了。”车外的小厮对着车内的人汇报着。 小石头掀开车帘探头一看,前方确实人挺多的,苏楠也微微偏头察看,只见里面有一家店铺人满为患。 苏楠轻蹙眉头,低声自语着:“这么多人,看来是不需要我去捧场了。” “那我们掉头回去?”小石头心直口快。 苏楠平静的看着小石头半响不语,最后他暗叹一口气,“来都来了,就进去瞧一眼吧,正好我也该买块蚕丝皂了。” 他说罢便起身下车,小石头纳闷的想,蚕丝皂?罗秀才不是才送了不少给公子吗?用得这么快? 小石头没往深处想,提起苏楠给罗平准备的开业礼物,急忙跟在苏楠身后跳下了车。 想着今日是来贺喜的,苏楠特意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衫,衣间绣着暗纹,行于在阳光下有细闪的银光浮动,一步一生辉。他快步走进店内,俊美的容颜一下就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他的出现将店内的平常百姓衬得黯然失色。 给商品补货的罗平此时怀里抱着一堆肥皂,看到苏楠来店里时,明显一僵,差点没拿稳,他赶忙将怀中的肥皂丢在指定的位置,也不码整齐,屁颠屁颠的跑着过去。 “苏公子,你怎么来了?”罗平咧嘴开心的说。 “不是你说今日店铺开张吗?我来给你送贺礼的。”苏楠平静的说,他白拿了罗平这么多好东西,现在人家店铺开张,理应前来贺喜。 小石头从苏楠身后出来,递上包装好的贺礼道:“祝贺罗相公开张大吉。” 俞安去吃饭了,所以由应有初顶替他收款的位置,他刚收完一个人的账,听到“砰”的一声,抬头一看,是罗平丢下肥皂,任由肥皂乱七八糟的散落在柜台上,跑着去和另一个顾客说话。 罗平魁梧的身躯将人挡得严严实实的,应有初没看到真面目,只看到罗平笑得眼睛都没了的样子,心生疑虑,边结账边观察着那边的一举一动,见罗平迟迟不归,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可能就是把罗平迷得五迷三道的头牌。 应有初低声对结账的客人抱歉的说道:“不好意思,您稍等片刻,我过去看看情况。”说完,他走出柜台,悄声来到罗平的身边。 终于见到此人的真面目,长得确实不错,属于浓颜美人那一款,侧头再看一眼罗平那不值钱的笑容,立马笃定眼前这位就是青楼的头牌,苏楠。 坚定自己的猜测后,应有初用标准的微笑对着苏楠说道:“苏公子你好,欢迎来到我们的店铺,请随意挑选,给你打员工价,七折哦。” 罗平这时才发现应有初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旁,听到应有初说的话后,罗平和应有初迅速开启眼神交流。 罗平:七什么折,苏楠要什么拿什么,不许收钱! 应有初半虚着眼瞟了一眼苏楠方向:不收钱可以,那你上次去青楼的饭钱一笔勾销。 罗平微微颔首同意,然后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出言给苏楠介绍着,“苏公子,这位就是我的好朋友,应有初。这家店基本上就是他开的。” “应公子好。”苏楠微笑着问好,看完两人挤眉弄眼的全过程,他觉得很有趣。 应有初暗中打量着苏楠,他现在的身高大概有一米八七,苏楠只比他矮了半个头,估计有一米八左右,比俞安高出不少,在哥儿中绝对算高的,但和罗平一对比就显得矮了点。 他以为青楼的头牌是电视剧演的那种柔弱不能自理,我见犹怜,娇滴滴的让人心生保护欲的人,今日一见苏楠,打破了他的固有思维。 苏楠生得最美的是那双桃花眼,俗话说生得桃花眼的人十之八九都多情,但苏楠看人的眼神很平静,并没有勾人多情的感觉。 不得不承认,苏楠的外表的确有当头牌的资本,不过在应有初眼里还是他家俞安最好看,那一双圆圆大大的杏眼,黑亮的眼珠就像是戴了美瞳,时时刻刻都是水灵灵的。 应有初看着苏楠心里想着俞安出了神,俞安匆匆吃完饭赶回来换应有初去吃饭的他一进门就看到自己的相公正盯着一个陌生哥儿看得出神。 霎那间心中泛起铺天盖地的酸涩来。 俞安气得脸颊微鼓,快步上前挽住应有初的胳膊,两人肢体亲密的相贴,然后宣示主权说道:“相公,这位是谁呀?” 话是对着应有初说的,但俞安的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苏楠,可看到苏楠相貌的瞬间,心中一咯噔,他长得好好看哦。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俞安罕见的投怀送抱,应有初单挑眉峰,猜到俞安是吃醋了,心情愉悦的顺势搂住俞安的腰,不由分说地将人扣进怀里,不要脸的说道:“这是我的夫郎,俞安,他比较粘我,让你们见笑了。” 俞安只是想挽着手而已,没想到应有初会当众抱他,一下把他干懵了。 应有初低头对俞安说道:“这位是羡仙院的苏楠,苏公子。”他又低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他就是罗兄喜欢的那个人。” 俞安在怀中一愣,自知误会了面上一热,不好意思的从应有初怀里挣脱出来,客客气气的和苏楠打了招呼后,逃似的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留下应有初继续不要脸的秀恩爱:“我的夫郎很可爱是不是?” 罗平、苏楠:“……” 第 62 章 托苏楠的福, 现在羡仙院上上下下的人都用上了他家的产品,派人按时来容妍铺子采买,基本上一个月就是上百两银子的大单, 这样稳定客户资源必须得牢牢把握住。 应有初本想亲自为苏楠介绍他家新品的功效和用法,可转头一看, 罗平正在瞪着他, 他头一次在罗平那双小眼睛中看到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于是,他便将这个献殷勤机会给了罗平, 他退居在一旁, 看着罗平一个壮汉弯下腰细声细气的和苏楠讲话的样子十分发愁。 瞧罗平那没出息的样儿,就知道他对苏楠是认真的。 自上次罗平对苏楠一见钟情后,他三天两头的往羡仙院跑,借口不是替羡仙院写词就是对诗, 但他也不是每次都能见到苏楠,因为罗平这么频繁的找他, 司马昭之心昭然可见,苏楠身在风月场所这种人他见得多了,怎么会看不出罗平的心思来。 他有意拒绝罗平的见面要求, 想着罗平不过是被他的美貌所惑, 晾他几日就会像他其他的追求者一样知难而退,谁知道, 罗平越挫越勇,对他的热情不减反增。 苏楠昨天不知怎的, 总是想到罗平说今日店铺开张的事情, 他脑子一热, 鬼使神差的还备好贺礼上门来了。 店铺的后方还预留了一个大概十平米的临时储物空间,应有初从里头挑选了一匹豆染的青色丝绸, 他抱着这匹布递给俞安。 “安安,等会儿苏楠要走的时候,你把这匹布送给苏楠作为谢礼吧。” 苏楠好歹帮他们完成这么大一个单子,送点礼品给代言人也是应该的,况且,他是罗平喜欢的人,他也应该给人家最好的待遇。 俞安了然的点头,“好,相公,现在没这么忙了,你快去吃饭吧。”他心疼道,应有初就吃了一顿早饭,新店开张,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去指导处理,一直忙到现在都没顾得上吃饭。 应有初点头,然后凑过去小声的和俞安说:“安安,你多注意点罗平和苏楠,等回家了和我八卦。” 俞安:“……” 苏楠逛了一圈,基本什么产品都拿了一些,店内人有点多,还有不少小姑娘和哥儿看他拿什么就跟着拿什么。 把苏楠当作时尚风标。 他不习惯有人盯着他买东西,罗平好像也看出来了,于是默默的用他庞大的身躯将苏楠挡的牢牢的,不让旁人看去一分。 苏楠并没有制止罗平的行为,挑好东西后,他走到结账的队伍中,自觉的排队等着结账,罗平拉住他的衣袖柔声道:“你不用付钱的,我已经和应弟说好了的。” 苏楠蹙着眉,言简意赅的拒绝道:“不行。” 然后,就这么简单一句拒绝,罗平就不敢说什么了,像条乖顺的大狗狗一样站在他身旁等着一起结账。 正在收钱的俞安远远的看见苏楠在周红珠那边排队结账,他想了一下,和周红珠换了位置,等到苏楠的时候。 他拿出一个礼盒将苏楠买的东西装好后递给他说:“苏公子,你都帮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不能再收你的钱了。” 苏楠不擅长和别人拉扯,只会干巴巴的强调着,“要付的。” 俞安抿嘴一笑,眉眼弯弯,整个人看上去又乖又可爱,“你还是罗平兄长的朋友,我们肯定不能收你的钱啦,对了,”他说着弯腰下去拿出一匹包装好的丝绸,又道:“这是我们店铺送给你的谢礼,你一定要收下。” 苏楠愣神,有些不解,他是来贺喜店铺开张的,结果买东西一分不花,反倒还要送他礼物。 等他反应过来,俞安已经将礼物一股脑的塞到他怀里了,而他后面的顾客顺势上前结账,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默默记下,想着日后再慢慢还上。 小石头很有眼力见的将苏楠怀中的东西分担一些。 “对了,苏公子,今日下午你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吃个饭?”俞安看到苏楠还愣在原地,他挺喜欢这个长相好看又有才华的哥儿,于是热情的邀请道。 应有初没有和俞安说过罗平的身世,所以,得知罗平有喜欢的人,他想撮合一下,毕竟,罗平这么大的年纪了,有个喜欢的人不容易,虽然他们从长相上来看一点都不般配。 俞安想到自己还处在服丧期,不好明说,便对苏楠招手,示意他进到柜台里面来。罗平自然希望俞安劝说苏楠一起吃饭,他殷勤的拿过苏楠手上仅剩的商品,方便他过去和俞安说话。 苏楠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柜台里面,正好顾客刚结完账,俞安趁着顾客放商品到柜台上的空隙和苏楠小声咬耳朵道:“我家现在还在服丧期,不好明目张胆的聚在一起吃饭,所以等打烊后偷偷去红珠家吃火锅庆祝开张顺利,你肯定没吃过,一起来吧。” 说完,俞安就继续给客人结账,苏楠听到俞安他们还在服丧期,也不敢大声的婉拒他的邀请,毕竟,在服丧期聚众庆祝任何事情都是不被允许的,不过民间管得不严,只要不被人举报,官府一般对这样偶尔聚在一起吃个饭是秉承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他从罗平那里知道应有初也是个秀才,为了不被人诟病,他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下,他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下说出来,这样会害了俞安一家,他想着等着人少了再拒绝也不迟。 苏楠就站在柜台里面,正巧一个顾客买了很多商品,俞安出现手忙脚乱的迹象,苏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自然的上手帮忙,他将商品归类,再一样一样的报给俞安听,然后再算账。 在苏楠的帮助下,俞安很快算出最终价格,他探出头对着罗平说:“罗平兄长,你带这位顾客去转转盘,然后和爹说一声,香皂快没货了。” 转盘是由应财在那里守着,现在需要他再回家补点货过来,俞安这里走不开,只能麻烦罗平帮忙传话。 罗平虽然舍不得离开苏楠,但现在店里就他一个人闲着,于是他带着那位顾客去门口转转盘,有很多的客人买完了东西但为了看别人中什么奖品选择留在外面围观。 街道上围着一群看戏的顾客也带动很多不明所以的路人进店消费。 等应有初吃好饭回来一看。 嗯? 苏楠怎么和他的夫郎一起收款?他们三个人还有说有笑的。 他好奇的去问罗平,“你是怎么说服苏公子来帮我们店里的忙?” 这可是青楼头牌,多少达官贵人豪掷千金都不一定能见到他一面,现在居然在他店里打工?! 他可开不起苏楠的工资。 “我也不知道。”罗平也不理解,他之前费了多大的力才能见苏楠一面,谁能想到,俞安几句话就让苏楠心甘情愿的帮他,幸好俞安也是个哥儿,不然他真的会醋死。 “哎,我现在非常严肃的问你啊,你对苏公子是认真的?”应有初以前还将希望寄托在罗平只是一时兴起上,但都十多天了,罗平对苏楠的态度依旧,现在他很担心罗平是来真的。 罗平偏头看着应有初,“从一开始就是认真的。” 应有初听完拧紧眉毛,“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以后怎么办?先不论他还是贱籍的问题,你的家里会同意你娶一个出身青楼的哥儿吗?” 他可不觉得像苏楠那样的人愿意给罗平做妾。 而且,他有着现代人的思想,坚信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理念,所以,他不想自己的好友是个拥有三妻四妾的人,哪怕这个朝代就是这样,但也想尽可能的影响自己周围的人。 “如果你只是想娶他为妾的话,我劝你还是算了,别嚯嚯人家。”应有初语重心长的说。 “我当然不是,一直以来,我都不敢想苏楠会和我在一起,”罗平黯然伤神的说,“他这么好的一个人,是我配不上他才对。” 说到底,罗平的相貌被世人诟病多年,他在苏楠面前一直都是自卑的,自觉貌丑配不上他,可是心中又十分欢喜他,总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去找他,就算苏楠对他避而不见,他坐在羡仙院觉得离他近一分,他就多一分的满足。 “你说的那些困难是要他愿意和我在一起才会有的,如果他愿意和我在一起,那这些困难都不算什么,我会尽我所能对他好,不会让他受到半分委屈,就算家里不同意,我也绝不会放手。” “我想,就算他不和我在一起,我也不会另娶他人,”罗平回头望着店内的苏楠,呐呐道:“哪知初会许平生。” 应有初心头被重重的一击,他还担心个毛啊。 罗平一副非他不可的样子,让他考虑两人以后要面临的困难,结果这货的重点是,什么?苏楠和我在一起? 只怕两人在一起了,罗平也只会觉得这么问题是甜蜜的负担罢了。 就无语。 算了算了,他也不会插手,随其自然吧。 到了下午,终于有一个客人转到大奖,一辆马车。 应有初信守承诺的将准备好的马车交给客人,趁机再做一波宣传。众人见真的送马车,不是说说而已,于是不少的客人将此事奔走相告。店铺的口碑一下就起来了。 到了酉时,容妍精品铺子开始打烊不再迎客。 忙了一整天,大家累到浑身酸痛,但精神头却很好,特别是看到这满满的两抽屉银子瞬间成就感十足。 几人在店内数钱,最后数完,仅仅开业的第一天就赚了一百七十多两银子! 除去成本和今天送出去的马车钱,大概还赚九十多两! “天爷呀!我们这是要发了呀!”周红珠咂舌道,他自应有初被嘉奖后再一次看到这么多银子。 应有初在心里默默的算了算,他们前期的宣传成本投入得比较高,请戏子表演广告,还有给各个茶馆酒楼,说书先生的打点钱,还有杂七杂八的房租,除去这些,他发现,居然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把本赚回来了! 众人欣兴致高涨,纷纷前往柳南家吃庆功宴,此时柳南已经在家弄好火锅只等他们的到来了。 第 63 章 一行人中最茫然不知所措的还是苏楠, 他只是礼貌性的帮助俞安,没想到店里的客人一直处于火爆状态,根本腾不出空闲时间拒绝俞安的邀请。 打烊后, 他又稀里糊涂的被俞安等人拉着一起去吃所谓的火锅。 应有初很诧异苏楠竟然愿意和他们一起去吃火锅,当然最高兴的还是罗平, 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 还好有苏楠在, 不然就罗平一辆马车,他们一共六人根本坐不下, 现在他们哥儿坐一辆马车, 应有初等人坐罗平的马车。 “罗兄,你苦苦追求人家这么久没一点进展,结果我家安安一出马,就轻轻松松约到一起吃饭了。”应有初坐在马车里自豪的说着, 仿佛是他将人约到手一般。 罗平此刻也有点激动,这是他有史以来和苏楠相处最久的一次, 等会儿还要一起吃饭,光想想他心都在砰砰直跳。 “是,这次多亏了俞安, 事后一定好好感谢他一番。”罗平说。 “我和他夫夫一体, 谢我也成。”应有初厚脸皮的说。 一旁的应财听着他们的对话,一头雾水, “你们在说什么?谁苦苦追谁?”他问道。 应有初看了一眼罗平,反正他喜欢苏楠这件事他也没想瞒着谁, 于是, 应有初解释着:“是罗兄对苏公子很有好感。” 应财瞟一下罗平又回想了一下苏楠, 再将他两结合在一起想了想,应财微不可察的摇头, 怎么说呢? 这很难评,祝他成功吧。 应财侧头真诚的看着罗平,“人总是要有梦想的,试一试也好,万一成功了呢。” 罗平原本还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听完这话脸顿时僵了下来。应有初瞬间破防,笑出声来:“罗兄,你加油,说不定苏公子哪天想不开就答应你了呢。” 罗平:“……” 他不想和这个人坐在一辆马车了怎么办? 应有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现在想想之前的担心纯属多余,罗平能不能将人追到手还不一定,要是两人真的在一起了,他们两人也一定会共同克服千难万苦,哪怕没有走到最后,也不枉有这么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容妍精品铺子和柳南开的医馆就在一条街,几人很快就到了,应有初下车之际对罗平说了一句话,让他愣神很久,心中又充满力量。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应有初作为罗平的知心朋友当然不会只是一味的嘲笑他,就像两人关系很好的人,一人摔倒了,另一人虽然会笑对方,但最后还是会将人仔细搀扶起来是一个道理,他损完罗平,最后还是会鼓励罗平勇敢追爱。 罗平跳下车几个箭步走在应有初旁边,怼了他一下道:“让你作诗的时候半天挤不出一句来,怎么突然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诗来?你是不是故意藏拙?” 应有初对罗平翻了个白眼:“藏个屁,我那是有感而发,而且那也不是我写的。” “就说嘛,”罗平点头认同道:“那是谁写的?”他很好奇。 应有初想了想,继续用古书来背锅,“我偶然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罗平的嘴微张,知道他要问什么,他立马堵住他的话,“别问,这本书我也不记得叫什么了,书也找不到了,你要是感兴趣,我以后可以默写一大本名诗给你看。” “应弟,发生在你身上的巧合也太多了吧,你总是能看到一些你看完就销声匿迹的古书。”罗平随口一说。 应有初“啧”了声,“别问,问就是,我是那个天选之子。” 他可不就是天选之子吗,穿书这么离谱的事都让他遇到了。 众人来到柳南家,周红珠热情的领着苏楠进了家门,小石头亦步亦趋的跟在苏楠后面。 这次依旧是两个锅底,一个菌汤的,还有一个卤味的,可惜应有初一家在服丧期,不能吃肉,所以他们三人只能吃菌汤火锅。 苏楠简单的认识柳南后,他的位置就被安排在罗平旁边,他左边是罗平,右边是俞安,至于小石头本来是想和苏楠坐在一起的,但被周红珠硬拉在和他们坐在一起,等火锅里的菜熟了后,小孩子吃到好吃的就专心吃饭去了,瞬间把主子忘到一边。 罗平殷勤的向苏楠介绍着火锅,但他不好意思替苏楠夹菜,怕苏楠嫌弃他,俞安倒是没这个顾虑,主动替苏楠夹菜。 “嗯,好吃,这是怎么做?”苏楠吃了一口煮熟的猪肉,味道鲜香,一双桃花眼都瞪圆了,什么山珍海味,美味佳肴他没吃过,但他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的汤菜。 “这叫火锅,是应弟研究出来的一道美食。”罗平解释道。 “哦,我记得精品铺子里的东西也是应公子研制出来的对不对?”苏楠欣赏的说。 “是的,应弟的确很厉害,”罗平点头认同,但末了还补充一句:“他已经有夫郎了,他们很恩爱。” 苏楠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知道呀。” 罗平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头。 此时,应有初和俞安两人正在咬耳朵没注意罗平那边的情况。 “安安,我们都吃素这么多天,你都瘦了,要不今天你吃点肉吧,这里都是朋友,不会举报我们的。”应有初心疼的看着俞安,他好不容易才把俞安养胖点,脸上终于有点肉了,结果现在又回到解放前。 俞安:“相公你吃吧。” 应有初确实很想吃肉,吃这么久的素,他嘴里都要淡出鸟儿来了,可一旦开了这个先例,往后他肯定也坚持不下去,吃肉的次数多了,被人发现有损读书人的名声。 他权衡后痛苦的摇头,“不吃了,我能做到的,比起馋肉,我更馋别的。” 俞安疑惑:“馋什么?”只要是不过分,他偷偷给相公吃上一点也没人知道。 应有初盯着俞安,眼神仿佛一头恶狼盯到猎物一般,好似还冒着绿油油光,“你。”说完他还咽了咽口水,“我们都好久好久没同……” 俞安眼疾手快的将他的嘴堵住,“这么多人在,你别胡说。”他紧张的四处张望,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应有初不要脸的伸出舌头舔一口俞安柔软的手心,有些微咸,俞安像触电般的收回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在一旁得逞的笑着。 于是,俞安选择不理他,扭过头和苏楠说起话来,他们同为哥儿,话题自然比较多。 应家正在服丧期间不易饮酒,他们一桌人边吃火锅边讨论着店铺的事情。 “店铺的生意很好,我们得尽快招几个跑堂的伙计才行,我和罗兄平日要上学,柳兄也有自己的医馆要照看,就只有俞安、爹和周红珠三个人看店,店里的事情都忙不过来,更别说还要做肥皂这些了。”应有初说道。 “可现在也没时间找牙人呀。”周红珠说道。 他们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以为他们三个人看一个店就足够了。 “我可以让我家的两个下人过来帮忙。”罗平说着,“等忙完开业再慢慢招跑堂的。” “我们用了你的人,你家里要紧吗?”应有初问。 罗平摇头,“他们就照顾我一个人,平时闲得很,正好你们缺人,你们先用着,回去我就和他们说,让他们明天过来帮忙,店内招人这种事急不得,慢慢找合适的。” 众人觉得可行,于是都同意了。 “这几天我上完早上的课就告假回来吧,正好家里橄榄油用完了,明日再去榨一些回来。”应有初边吃边说。 “相公,你还是以学业为主,别老告假,开店的事我们来操心就行了。”俞安劝阻道。 应有初无所谓的说:“无事,反正下午也没课,等忙完这一阵,店铺步上正轨就不告假了,再说了,你相公这么厉害,就算是一年不上课也能赶上夫子的进度。”他夸张的说。 自上次岁试成绩出来后,他保住了自己廪生的身份,又能再领国家补贴这件事让他得瑟了好久。 柳南在一旁自动忽视应有初后面几句自夸的话,“应兄,你榨完橄榄油要做橄榄膏吗?” “不做。”应有初没有一丝丝犹豫的拒绝道,“我又用不到,做它干嘛?” “要不你做一些卖给我也行。”柳南提议着。 “你上次不是才从我这里拿走这么多橄榄膏吗?这么快就用完了?”应有初不信。 柳南轻咳一声,“没有用完,就是未雨绸缪一下,毕竟你离服阙还有两个多月,你给我的那些肯定是坚持不到两个月的。” 应有初憋屈的答应了,他自己都不能用,结果还要做给别人用,这对他而言实在是太残忍了。 苏楠听着好奇低声问俞安:“橄榄膏是什么?” 是精品铺子都没售卖的好东西吗? 对于还没有嫁人的苏楠,俞安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给他解释这个东西,“呃,这个东西你还没到用它的年龄,等你成亲的时候就能用到了。” 应有初在一旁好笑的听着俞安蹩脚的解释,插嘴逗他,“安安,你到了用它的年龄,之前怎么也没看你积极主动的用过?” “你别什么都往外乱说,小心带坏别人。”俞安说。 苏楠听得一头雾水,侧头问罗平,“你知道橄榄膏是什么吗?” 罗平摇摇头,“不知道,他们不告诉我,我只知道用那个东西会伤精元,应弟和柳兄他们经常使用,我推测这个东西会上瘾,看应弟的反应还不好戒,我们还是不碰的好。”他一本正经的劝告苏楠。 “咳咳咳……”正在喝汤的应有初听到后,猛地呛到自己。 俞安忙不迭地给应有初顺背,他呛得满脸通红,怨恨的看着罗平,手指着他但说不出话来。 你小子以后最好别找我要! 第 64 章 这场聚餐吃到快宵禁众人才兴尽而归, 火锅的确很好吃,就是吃完后一身火锅味,应有初他们回到家后赶紧烧热水沐浴更衣。 一桶桶热水倒在浴桶内, 应有初伸手进去探了探水温,温度正好, “安安快过来洗澡了。” 俞安放下手中的账本, 室内烛光昏暗,虽然他就在烛边看书, 但现在眼睛还是有些酸涩, 他起身边朝浴桶处走去边抬手揉眼。 应有初放下掺冷水的桶将俞安揉眼睛的手抓住,“别揉,手上脏。” 可俞安的眼睛还是被他揉得通红,卷翘的睫毛被生理泪水打湿, 黑黝黝的眼珠子上蒙了一层水汽,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相公, 眼睛疼。”俞安低声软糯的说道。 应有初俯身亲了一口俞安的眼皮,“现在知道眼睛疼了?让你不要在晚上的时候看书,你不听。”话虽这样说, 但他的语气带着宠溺, 一点威严都没有。 “你先洗澡,我给你弄块热毛巾敷一敷。”应有初贴心的替俞安宽掉外衣后才出门去灶房打热水。 等他回来后, 俞安已经在浴桶中泡着了,他将白巾置于滚烫的热水中, 再小心翼翼地拧干, 用自己的手背试了一下温度, 微烫。 “仰头。”应有初对着俞安说。 俞安乖乖的将脑袋仰起来,后脑勺磕在浴桶沿上, 应有初将热毛巾敷在他的双眼上,热热的温度传到双眼处,他舒服的“唔”了声。 应有初知道俞安身体是很敏感的,但没想到这样简单的敷眼睛都能激起俞安的反应,他瞟了一眼水下,轻笑出声,“舒服了?” 俞安的脸颊也不知道是被热水熏红的还是羞红的,他知道自己的反应,所以不好意思开口回答应有初。 “我还可以让你更舒服一点。”应有初贴近俞安的耳朵说着话,低哑的声音传进俞安的耳朵里,他的耳尖轻轻一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应有初觉得好玩,干脆一口含住。 他的双眼被热毛巾盖住,眼睛看不见后其他的感官就会无限放大,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应有初水下的动作,甚至能辨别出是他用的是那一只手在四处挑拨。 由于俞安仰着头,嘴唇会“不受控制”的打开,露出红艳的小舌来。 这无疑是便宜了应有初,他都不用撬开齿关就能轻松的触到最柔软的地方。 敷在双眼的热毛巾慢慢的滑落,应有初怕光晃到俞安的眼睛,果断的伸出湿淋淋的左手覆在俞安的眼睛上,俞安的脸太小了,他一只手就盖住一大半。 手上的水珠顺着俞安的脸庞滑落在两人嘴边,滑到下巴滴进浴桶时,水珠变得粘稠还带着一点点拉丝。 本来打算俞安洗完澡他再洗的,结果最后他还是没忍住洗了个鸳鸯浴。 “安安,我难受。”应有初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相公,不行。”俞安口上拒绝着,但还是心疼应有初,因为他知道应有初此时有多难受。 “再忍忍,再忍两个多月就可以了……”俞安自己说着都觉得太久了,他纠结着,“要不,你……进来?” “你不那个在里面的话,应该不会有的。”他支支吾吾小声的说。 应有初温柔的将贴在俞安脸上的湿发撩开,“傻安安,这样也是会有概率中的,你能这样说我已经很满足了。” 唉,蹭蹭也不行,他恨专家。 憋太久的应有初不是这么好搞定的,一个时辰过后,两人才收拾干净躺在床上。 应有初搂着俞安,轻轻的给俞安发红发烫的手心吹气降温。 “相公,罗平兄长什么时候才能追到苏公子呀?”俞安趴在应有初身上闲聊着。 今日相处下来,他觉得苏楠是个很好的人,相貌美,会诗词,能弹琴,简直是没有一点缺点,罗平年纪也大了,早该成亲了。 虽然罗平长相差了点,但家世不错,为人耿直又仗义,一看就是会疼人的,嫁给他的人肯定很幸福。 “这个不好说,他们之间比较复杂,他们要是在一起话,还有不少的障碍,让他们顺其自然吧。”应有初餍足的说道。 “能有什么障碍?难道就是因为苏公子是乐籍吗?”俞安问。 “这只是一个方面,但确实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 “那想办法让苏公子脱籍就可以了。”俞安天真的说。 “脱籍哪是这么简单的事,乐妓受官府管制,想要脱籍最少需要知府的首肯才行。”应有初说。 “是要陆大人的同意吗?”俞安记得知府是他见过两次的陆景时。 应有初“嗯”了声,“所以脱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想,要是罗平的父母愿意帮忙的话,苏楠倒是有可能成功脱籍。 可惜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俞安有些伤感,“相公,你说罗平兄长成功入仕后,那他是不是可以亲自给苏公子脱籍?” “那也要做到四品以上的官职才行,或者还有一个方法。”应有初说道。 “什么方法?”俞安抬起头,星星眼的问。 “就是获得皇上的首肯。” 俞安砸回头颅,“还不如直接让陆大人替苏公子脱籍来得简单些,等罗平兄长做到四品官员,人都半老徐娘了,让天家首肯更是不现实。” “道阻且长,一切都得看他们自己,我们能帮则帮。”应有初感叹道。 俞安埋在应有初的胸口上点头,感叹别人的同时庆幸自己和相公之间没有这么多的阻碍。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幸运,忍不住抬头亲了应有初一口,然后埋头缩进应有初的胸膛睡觉。 翌日,应有初去南宁书院上学,罗平今日没来上学,应该是带着他的家丁去店铺帮忙了。近日他们少有一起来上课,在外人看来就是,他们友情破裂。 以前偶尔几次罗平不来上学,他们只是猜测,现在他们基本上能肯定两人的友情出现危机,特别是吕仁康,他不知从哪里听说,罗平现在不来上学的原因是去逛青楼。 他四处散播谣言,如今整个书院的秀才都认为是罗平见识过青楼的大世面,便不和应有初这种出身低微的泥腿子玩了。 “应兄,最近怎么很少看到你和罗平一起上学了?你们……是不是?”吕仁康上前和应有初打探着消息。 “是不是什么?”应有初不解。 “前几天,我听我堂哥说,他在羡仙院遇到了罗平,”吕仁康小声的故作神秘的和应有初耳语,“他是不是有红颜知已,然后就瞧不上咱们了。” 他虽然说的是“咱们”,但实际只暗喻应有初一个人。 应有初挑眉,他是没想到书院竟然这么快就知道罗平逛青楼的事情了。 “那是罗兄自己的事,我们管不着,别瞎操心。”应有初说。 这话听在吕仁康的耳朵里就是别一个意思了,他坚定的认为,罗平和应有初就是闹僵了。 他心中暗喜,这下他可以趁机接近罗平,然后和他称兄道弟了,罗平都能去羡仙院这种一掷千金的地方,想来他的家世也不会差,再加上他的才华,罗平入官是板上钉钉的事。 应有初倒是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想的,他现在还在想怎么维持店铺现有的热度,如何将这热度发挥到最大的效果。 早上下学后,应有初收拾好书包,找到类似书院教务处的地方,向夫子请了五天下午的假。 他出书院回店铺的时候路过醉仙居,思忖了一会儿,迈腿走进大酒楼,现在到饭点儿了,他正好可以点一些菜打包回去和大家一起吃。 如今店铺生意极好,他们也不用像之前一样这么拮据,他点了大概六个人吃的饭菜又和店小二说打包带走。 他在酒楼中等菜的过程中,听见大堂说书先生刚好说完故事的一个回合。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说书人拍了一下桌面,又道:“容妍精品蚕丝皂,洗尽铅华,还你靓丽肌肤,卿佳人之姿,纵享美丽生活。” 头一次听到自己写的广告标语,还有点小羞耻呢,应有初想。 “小二,刚刚说书先生说的是什么东西?”应有初故意喊来小二问道。 “客官您还不知道呢,刚刚说书人讲的是城西开的一家铺子,他口中的蚕丝皂是用来洁面的,很受女子和哥儿的欢迎呢,您可以去买一块试试。”小二热情的介绍着。 “哦?那你用过没?”应有初调查行情。 “我用过试用装,用它洗过脸后,皮肤干净不少呢,就是有点贵,小的买不起。”小二笑着说,“不过那铺子里还卖得有香皂,那个也不错,还便宜。” 应有初了然的点头,看来他家店铺目前的口碑还是不错的。 他喜滋滋的提着一大堆饭菜前往店铺去。 容妍精品铺子,现在处于饭点,店里的顾客相对要少一些,应有初提着饭菜进店看到俞安和周红珠在柜台收账,罗平的一个家丁在店里当服务员,应财在大转盘那里守着。 “罗兄不在店里吗?”应有初问着俞安。 “罗平兄长带着一个家丁去城郊摘橄榄果去了。”俞安说道,“听说苏公子不知道橄榄果是什么,跟着一起去了呢。” 应有初意外的挑眉,看来他两的进展挺快嘛。 两人视若无睹的聊了一会儿天,反正外人也不知道橄榄果是什么东西,只有他们几个人才知道橄榄果就是青果。 “开饭了,爹,先吃饭吧,这会儿应该是没人来转转盘。”应有初先叫应财。 他将饭菜提到店铺后面的一个小房间,这里堆着满满的货物只余留两张饭桌的空间,他快速的用木板搭起一个简易的饭桌。 几人轮流吃饭,周红珠和应财还有一个罗平的家丁先吃,他们夫夫两人最后再吃。 这时,一辆马车停到店铺门口,马车旁边站着两个梳着相同发髻的小姑娘,车帘被丫鬟拉开,一个体态端庄的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踩着脚蹬下了马车。 第 65 章 陆夫人听闻容妍精品铺子开张了, 她试用他家产品这段时间下来,惊喜的发现脸上的肌肤细腻白皙了很多,于是亲自前来店铺看看。 一进店琳琅满目的商品看的她眼花缭乱, 她想也没想什么都拿了一些,基本上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尤其是一款印有无数朵小花的绸缎, 颜色夺目,上手一摸, 绸缎轻薄透气, 很适合当前的季节,她都开始脑补这绸缎最后做成衣裳的样子了。 中午店里的客人还不多,应有初瞧着陆夫人在豆染的碎花绸缎上停驻良久,于是便上前解说道:“这匹绸缎全部都是用的上等冰蚕丝所织, 再用豆染做出碎花的图案,这款绸缎, 不说南宁,就是放眼整个大越都是独一无二的。” 众人皆知冰蚕丝织出来的布不仅面料柔软舒适,而且用它做出来的衣裳, 冬暖夏凉, 在这炎炎夏日是不可多得的料子。 当然这么好的料子,价格也不会便宜, 一匹布就是五两银子。 陆夫人好奇:“豆染?” “用磨碎的豆子加上散灰拓出图形,再放入染缸制作而成。”应有初简单的解释, “制作复杂, 成本也高, 虽然贵但这种染布只有容妍精品才有,这可是本店的爆款, 夫人您要是想买可得抓紧了,现在只剩下不到十匹。” 陆夫人一愣,价格都不问直言道:“我全都要了。” “不好意思,夫人,这款绸缎本店限购两匹,多了不卖。”应有初微笑着回答。 陆夫人拧紧眉头,一旁的丫鬟厉声道:“大胆,你可知眼前这位是谁?区区绸缎竟敢不卖给我家夫人。” “住口,休得胡言!”陆夫人呵斥奴婢,转头对应有初抱歉的一笑:“家中奴婢不懂事,让你见笑了,既然这是你们店里的规矩,那这绸缎我就要两匹吧。” 除了这款绸缎,陆夫人基本把店里所有的商品都买了个遍,最后连转盘都不去试一下就豪爽的坐上马车离去。 “相公你知道这位夫人是谁吗?”俞安好奇。 应有初摇头,“不知道,但看她的穿着打扮,随行还有仆从来猜测,她应该是官家女子。” 此人身穿绫罗锦缎,头戴玉簪珠钗,大越商人不能穿丝绸,所以肯定不是商贾人家,那只能是官家女子,连她身边的丫鬟都这么嚣张,看来家世还不低。 俞安听到是官家女子也没有表现出惧色,只是由衷的感到自豪,连当官的家属都慕名光顾他家的店铺呢。 陆夫人回到家中后立即命人将这两匹绸缎赶制出衣服来,几天后,她穿着新做出来的碎花衣裳去赴茶花会。 碎花状的裙摆在陆夫人行走间流动起来,小小的花朵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瞬间惊艳众人。 自这场茶花会后,碎花裙子彻底在贵太太圈里流行起来,几乎只要是见过陆夫人穿过的人都要问上一句这衣裳怎么得来的。 后来容妍精品铺子的碎花料子短短一天内就被贵太太一抢而空,还有不少的贵妇人没有买到,只得抱憾而归,而已经抢到碎花料子的人则是沾沾自喜。 豆染做出来的碎花布匹也能量产,但物以稀为贵,大部分的人都想要与众不同些,而且豆染这项技术只有他们会,别人想模仿也模仿不来,于是,应有初决定将碎花绸缎定为限量版,每个月只卖五十匹。 这个消息放出去瞬间吸引了更多的人来他们的店铺消费,只为了抢得一匹碎花料子。一时间各大聚会活动上,人人以穿碎花裙子为荣。 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容妍精品铺子成了南宁府县最具有争议和最受欢迎的店铺。 七月中旬,又到了蚊子猖獗的季节,容妍精品铺子又推出新品蚊香,蚊香也有分好几款,加了香料进去的价格就稍贵一些,主要卖给富人,没有加香料的经济实惠,很受老百姓青睐。 除了刚开业的那三天赚得比较多外,之后的销售额慢慢趋于稳定,一个月下来,除去成本店铺基本平均每天能盈利二十多两银子,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他们净赚七百多两银子! 这收益好得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这日,他们店铺打烊后一起到应有初家开会,他们定在每月十五号结算分成,罗平入股三成,柳南家入股一成。 算下来,罗平这个月能拿到两百三十两左右,周红珠能分到七十七两。 “我做梦都不敢想,我竟然一个月能挣七十多两银子!”周红珠怀里抱着银子感叹道,这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呀。 “是呀,这么多钱,我现在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俞安也飘飘然的接话。 “心慌什么,我们又不是去偷的,是我们正正经经靠劳动和智慧赚来的,这每一笔收入都是有凭有据的。”应有初合上账本道。 “这个月赚得多,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在我们才刚开业,老百姓对我们店铺有着较高的好奇心,等下个月就不可能有没这么高的收入了,毕竟一块肥皂少说也能用大半个月,我们卖的产品使用周期长,之后的收益肯定会有所下降。”应有初复盘这一个月的业绩说道。 俞安了然的点头,“现在能赚这么多其实也挺好的了。” “是呀是呀,以前觉得一个月有能挣一两银子就不得了了,现在一看,已经超出我的预期好多好多了。”周红珠点头如捣蒜。 应有初“啧”了声,“既然咱们高开,就不能低走,要高开高走才行。” 他的志向远不止于此,他可是有老爹老婆以后还有孩子的人,怎么说也要给孩子在京城买套学区房! “先定一个小目标,”应有初起身挺起胸脯,气势如虹的说道:“挣它个五千两!” 应财前半辈子在地里刨食,突然乍富萌生出不真实感来,听到儿子的壮言更是诧异,恍然觉得自己的儿子已经不是前两年那个被村里人指指点点骂不学无术的闲散人,现在应有初能独挑家中大梁,日子也越过越好,这个家会逐渐不需要他了吧。 他现在也帮不了什么忙了,刚开业那会儿他还能做些简单的力气活儿,给店里运货什么的,结果开业三天后,应有初和俞安就火速找了三个帮手,两个店小二,还有一个给他们洗衣做饭的林婶儿。 这下好了,他什么都不用干了。 想到这儿,一阵失落感涌上心头。 应有初和众人商议完店铺以后的经营模式,将大家高高兴兴的送走后,扭头一看,应财两眼无神空洞的望着他,眼底闪过伤心和失落。 “爹,”应有初想到可能是这段时间忙于学业和店铺之间,对应财就有些许疏忽,冷落了应财,“您怎么了?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应财听到儿子在和他说话一下回神道:“没事,我没事,店里我也帮不上忙,你们就多辛苦点。”他用平常的口气说道。 应有初敏感的察觉到应财的情绪不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应财已经起身回房他只好作罢。 晚上他和俞安聊起此事。 “安安,白天的时候你有发现爹哪里不对劲吗?”应有初问。 俞安沉思一会儿回答道:“没有呀,自从招了小工,爹就在家做做木工,闲来无事的时候会来店里看看,是爹怎么了吗?”他满眼关切的问。 应有初低声喃喃几遍“闲来无事。” 他想他知道爹情绪这么低落的原因了。 俞安不解,着急得支起身子询问道:“是爹出什么问题了吗?” 想通后的应有初展颜一笑,一把揽过俞安顺势翻身压倒,“没什么问题,我很快会搞定的,现在闲来无事,我们做点别的。” 说罢,他低头精确的含住俞安柔软的嘴唇,将他的话堵在嘴里。 翌日,应有初将现代旋转口红盒的概念阐述给应财听,旋转口红盒的原理并不难,只要将可以旋转的螺形内胆做出来,再套一个外壳就行。 不过这要求木匠师傅的手艺精湛才能将内胆做好。 当初他做口红的时候就想做个旋转口红的,但奈何当时临近开业,一堆的事情就耽搁了,现在正好让应财研究打发打发时间。 “爹,您能明白我说的这个旋转口红该怎么做了吗?”应有初问。 应财摇头,光是听应有初口述很难复刻出他所谓的旋转口红盒。 最后,两人在书桌前,应有初拿着鹅毛笔边画边解释,要是他的画的原理图不配上他的话术,应财很难听懂他说的什么。 好在经过一番解释应财基本了解旋转口红的原理了,他皱着眉毛,拿着应有初鬼画符一般的图纸道:“应该是能做出来,但要是做出像你说的两根手指大小,可能有点难度。” 口红内胆中的螺旋轨道本就考验木匠的雕功,还要做到小巧就更考验人了。 “爹,这口红主打的就是一个小巧方便,要是再做得精美些就更好了,所以太大的话就吸引不到顾客,”应有初又道:“爹您先试试,要是成功了的话,我们店铺就能上新了,您知道的,现在店铺的盈利正在下滑,能不能涨上去和超过开业前三天的收益再创辉煌就靠这一次了。” 应有初表情严肃,眼神坚定,“爹,您一定可以的,这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店铺新品,它还关乎店铺的存亡,和以后您儿子的儿子的生活水平,我想您一定是希望您的孙子能有个不愁吃穿的好日子对吧?” 应财拿着图纸愣愣的点头。 “这个家就靠您了,没有您这个家都得散。”应有初继续说道。 应财垂眸看着乱七八糟的图纸,紧抿嘴唇。 为了给他素未谋面的孙子或者孙女一个好的生活环境,他一定会将这什么鬼的旋转口红壳子做出来! 应有初看着应财充满斗气的背影,心中暗叹,这个家没我肯定散。 第 66 章 七月中旬的南宁府县没有他们在桑定村那样炎热, 以应有初感觉出来的体感温度大概是在二十多度快三十度的样子。 应有初每天习惯抱着俞安睡觉,现在要是没有一个人压在他胸膛上他晚上都睡不着,虽然温度还算适宜, 但两个人抱着一起睡的话就太热了,往往第二天一起来不是满头大汗就是浑身粘腻。 况且二十岁的应有初像个火炉似的, 俞安有时候半夜被热醒就偷偷的翻身到床另一侧睡觉, 一般这种情况,还没等他睡熟, 在睡梦中的应有初就会很快精准的找到他, 然后,抱住。 有一天晚上他热得实在受不了了,于是掰开应有初的手臂后自己悄悄挪到一旁睡,没一会儿应有初无意识的寻着热源跟过来, 接着就是他挪,他追, 最后俞安抵到墙壁退无可退,被迫禁锢在应有初的桎梏中。 应有初第二天起来还会疑惑自己为什么睡在墙角。 自知改变不了他的习惯后,俞安认命不再抵抗, 于是他们每天都要早起洗个澡才能出门。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 驱散空气中的几分暑气,应有初和俞安难得的相拥睡了个好觉。今日书院沐休, 两人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差点擦枪走火, 想到俞安等会儿还要去开店, 应有初只得及时停止了动作, 两人清清爽爽的起床。 清晨虽不再下雨,但天空还是一片阴暗, 暮霭沉沉,黑云低垂,总觉得云里正酝酿着一场滂沱的暴雨。 “看这天空,今日必定大雨,这种天气最适合宅家了。”应有初仰望着天空说着。 俞安点头附和,“正好今日相公沐休,你就在家好好休息一日。” “安安,你也休息一日吧,你都忙了两个月没好好休息了。”自从容妍铺子开业后,俞安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店铺上,至今还没休息过。 俞安摇头,一想到这是他们自己开的店铺,现如今还这么挣钱,他就一点都不想休息浑身充满干劲,“我不累,看店又不是什么很累的活儿。” 他家请了林婶,家里没什么活,他们都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俞安很享受现在的生活状态。 “这样吧,看今日的天气店里的顾客肯定不多,让周红珠一人在店里也忙得过来,再说了,店里还有两店小二呢,累不着他,等会儿,我陪你一起去店里和周红珠说一声,然后我们再回来。”应有初提议道。 俞安皱眉,总觉得留下周红珠一人看店不太好,但他们两个人同时不在店里看着又不放心,这两个店小二才到他们的店铺没多久,为人的秉性还不清楚。 “要不安安今日我们在家调制几个新颜色的口红,等爹的口红盒子做出来就能用了。”应有初用回家口红来打消俞安忙里偷闲的负罪感。 俞安抿嘴思忖一下,店里用瓷罐装的口红对于南宁人也算新颖,但目前就出了三个颜色,卖得不温不火的,确实该出一些新的颜色了。 “我们也是为了店铺的长久考虑,周红珠会理解的。”应有初看到俞安明显动心,于是继续劝道。 最后俞安颔首同意了,两人开开心心的吃过早饭携手一同前往店铺,怕中途下雨,应有初还细心的带上一把雨伞。 俞安将店铺的门打开迎客,没一会儿,周红珠和另外两个店小二也准时到店。 “今日好像要下大雨呢。”周红珠进店就和俞安闲聊,偏头一看,应有初也在店里,“哟,什么风把应秀才也刮来了?” 周红珠已经和俞安一家太熟悉了,今日来店中看到应有初便开玩笑说着。 “可能是书院沐休的风吧,等会儿还要把安安一同刮走呢。”应有初得意的又说,“今日就辛苦你一人看店了,安安要和我回去研究口红的新颜色。” 周红珠愣住,一大清早给他吃狗粮就算了,居然还要带走俞安,那今日他将无人和他聊天八卦了。 “不行,俞安要和我一起看店!你一个人研究也未尝不可。”周红珠果断拒绝着。 应有初揽过俞安的肩膀:“可是安安已经答应我了,今天一整天都要和我呆在一起。” 他拉俞安就要往外走,反正该交代的也交代了,“下午打烊的时候记得把门锁好!” 周红珠连忙扯住俞安另一边的衣角委屈的说,“安安你忍心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看店吗?” 俞安觉得是自己背叛了友情,一脸为难的看着应有初。 应有初上前用力拔出俞安的衣角:“哪里孤零零了?店里不是还有林哥儿和李二吗?” 这两个人是他们招的店小二。 林哥儿是林婶的孩子,林婶的丈夫去世后她唯一的儿子为实现自己的抱负当兵去了,在他们没找到应家这份工作前两人都是做一些杂活养活自己。 李二是个小伙儿,家里穷,所以十六岁就出来挣钱了。 都是为生活奔波的苦命人,应家瞧着人踏实又有干劲儿就聘用了他们。 “红珠,今天我回去给口红调几个新色,明天就来陪你,我给你带了肉干,你无聊的时候就吃这个吧。”俞安从怀里掏出一包肉干递给周红珠。 周红珠叹气接过肉干摆手道:“行了,你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调色也不急。” 应有初乐滋滋的牵着俞安的手回家,刚回家没多久,狂风大作,风声呼啸,树枝被吹得剧烈晃动。 “马上就要下雨了,还好我们回来得快。”应有初说道。 两人又帮着应财把放在院子里做木工的工具搬进堂屋,然后应财在堂屋继续做旋转口红盒子,他不仅要做口红盒,还要做口红装模的道具。 一切准备就绪后,应有初和俞安两人开始在堂屋调色,他将基本的口红调色方法告诉俞安:“我们做的口红比较简单,一般都是用玫瑰花和洛神花来做色粉,想要改变口红的颜色不仅可以改变添加多少的色粉,还可以改变口红的酸碱度。” 俞安认真的听应有初讲解,虽然应有初之前解释过什么是酸性碱性,但他对应有初口中的酸碱度还是处于一知半解的程度。 “没听懂也没关系,我先示范一遍你就会了。”应有初拿过用开水消过毒器具说道。 他将红色的花粉倒进已经隔水加热的融化的橄榄油和蜂蜡的混合物中,“色粉加得越多,口红的颜色就越浓,除此外,加一点酸的柠檬汁进去不仅能固色也能改变口红的颜色。” 应有初手握半个柠檬挤了几滴柠檬汁进去,刚刚红艳的颜色突然变得有点粉,并且逐渐趋于芭比粉,俞安惊讶的盯着这一变化,不由得感叹道:“真的变了,你好厉害呀,相公!” 俞安眼里尽是崇拜。 应有初被俞安的眼神看得心痒痒,想按着他的脑袋就地亲两口,奈何应财还在一边用小锉刀做口红盒,他只得惋惜的作罢。 “你来试试吧。”应有初让俞安自己动手尝试,他起身的时候看了一眼自己做出来的新颜色。 嚯,粉粉的,还挺好看。 可惜现在装口红的模具没做出来,不然他高低弄几支这种颜色的口红放到精品铺子里售卖,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粉红佳人! 他不知道自以为好看的颜色,在俞安心中却十分的嫌弃。 好丑的颜色,这种颜色的口脂上嘴肯定很灾难吧。 夫夫两人其心各异的想着。 羡仙院。 苏楠身着一套浅蓝的衣裳在羡仙院大堂中央演奏完一首古琴曲,神色淡然的冲着观众微福身子在一片吹捧和掌声中离场。 走的时候他悄悄瞟了一眼坐在角落的罗平,两人视线短暂的交会,罗平察觉后,立刻冲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但他没有过多的表情给罗平,只是眼神冷漠的移开,毫不留情地离去。 苏楠对罗平的感情很复杂,一开始他很欣赏罗平的才华,但接触多了,他慢慢了解到罗平为人,罗平虽然看起来很糙,但实际内心却很细腻。 罗平近乎每天都来羡仙院,但每次见到了又和他保持一定舒适的距离,这样小心翼翼的人,时刻为他着想的人,实在让他生不起厌恶来。 而且罗平的好友对他也很好,不会嫌弃他贱籍的身份,甚至一有好东西就会和他分享。 他现在身上的衣饰都是容妍精品铺子的,所以他也会尽量穿店铺的衣服表演,希望这样能给店铺带来一点收益。 今日天气不佳,他不知罗平今日是否还会来羡仙院看他,他在雅阁辗转思虑良久,最后临时决定去大堂演奏一曲,看看人在不在。 老鸨对于苏楠突如其来的要求表演感到诧异,要知道苏楠自名声打出去后就不会轻易演奏,现在主动演奏是她始料未及的,但这能给她的羡仙院带来收益,她自然是高兴的。 苏楠弹完一曲后什么话都没说就离席,老鸨也不恼,安抚完躁动的客人她就来到雅阁找苏楠谈话。 “苏楠你今日怎么有雅致弹琴了?”老鸨问候道。 苏楠坐在楼阁边,倚着扶手看向黑压压的天空,轻声道:“想弹便弹了。” 老鸨走近看着苏楠,总觉得苏楠现在眼里带着淡淡的伤感。 苏楠十三岁就进了教坊,她也算是看着苏楠长大的,心中把他当半个儿子看待。 “流光易逝,说起来你来羡仙院都有八个年头了,”老鸨同样看着天空感慨的说道:“苏楠,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我这里,做我们这一行的就这么几年的看头,花期短,趁着尚在花期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苏楠作为羡仙院的头牌,还有太傅赞赏过的名声,哪怕是贱籍,择个商人或者老实点的平民百姓嫁了,也能做正妻,这样至少以后不受欺压。 苏楠眸光微闪,不知想到了什么。 第 67 章 “最近天天都来羡仙院的那位罗相公还不错, 长相平平,但胜在有才,家世看着也还不错, 苏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罗相公?”老鸨提议着。 她回想着近日追求过苏楠的人,然后自顾自的说着, “之前的那些追捧你的贵公子就不行了, 特别是郭小少爷,追你的时候什么情话都说得出口, 出手也确实大方, 可家里老子一插手,他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多月了,到现在都没看到郭小少爷的人影。” “这种没才情没本事又没骨气的人要不得, 罗相公倒是这么久了还能一直来羡仙院,可见他家里的人要么不介意你的身份, 要么就是他自已能独当一面,这两种情况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好的。”老鸨头头是道的分析着。 “哎呀,以罗相公的才情, 你嫁给他以后, 他要是考中进士什么的,你就能做官夫人了, 即时他替你脱籍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老鸨拍掌欣喜的说。 “青姑,别说了, 你也知道罗平他是要考取功名的, 我万不可拖累他。”苏楠严词道。 “这怎么是拖累呢?趁他现在还只是个秀才就该牢牢抓紧他, 要是他考不上,你们踏踏实实过日子也不差, 但要是考上功名,那就是荣华富贵一生呀,而你又是从他还是个小秀才的时候嫁给他的,他定然不敢随意休弃糟糠之妻。” 青姑不死心的继续劝着:“你虽贱籍,但也是个清白又有名气的哥儿,你和他在一起,传出去也是一段才子佳人的美谈,何必如此贬低自己。” “古往今来,这青楼女子和状元郎的故事还少吗?民间都喜欢这样的话本子。” 青姑越说越觉得他和罗平相配,但她还未说完,就被苏楠打断,“青姑,你不要再说这些无稽之谈了,你先出去吧,我乏了。” 青姑这才看到苏楠一脸疲色,面色苍白,长叹一口气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青姑缓缓退出雅阁,苏楠长吁一口气,目光呆愣的看着翻滚的黑云。 疾风忽起,一时间风吹满楼,室内纸张翻飞,细小的物品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小石头正急忙地收拾。 半盏茶的功夫,大颗大颗的雨霹雳啪啦的砸在青石板上,没一会儿地面就全湿透了。 苏楠轻声呼唤道:“小石头。” 蹲在地上的小石头抬起头来等着苏楠的吩咐。 “你去拿把伞送给罗相公。” 小石头应声出门,待她回来时,苏楠依旧独坐廊前,风夹杂着雨水染湿他的衣衫,他却视若无睹。 “苏公子,快进屋吧,您衣衫都湿透了。”小石头出言提醒。 “伞给他了吗?他走了吗?” 小石头立在苏楠身后乖巧的回答着:“给了,这么大的雨应该马上回去了吧。” 苏楠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对了,罗相公还让我带了一样东西给您,他说,方才看您脸色不佳,怕您没休息好,所以拿了一个有安神作用的香囊给您。”小石头双手将香囊递给苏楠。 苏楠接过一瞧,一个浅青色一点刺绣都没有的素香囊,想到罗平家中无女主人,平时身上携带帕子都是素帕。 香囊里是一些安神的药材,散发一股淡淡又持久悠远的清香,确实有安神之效。转念一想,这香囊很有可能是罗平从周红珠家丈夫那儿白嫖而来的。 罗平和他的好友相处的方式很新奇,他们会时常去对方家里打秋风,还管这种打秋风的相处方式叫白嫖,罗平和他说过,这一切开始的源头就是应有初。 说是打秋风,但真实的情况是他们互相帮助,相互交换和给予对方。这种真性情的相处方式,让他很羡慕罗平,他会不知不觉间想要靠近罗平,从他身上汲取温暖。 苏楠手指轻轻摩擦着素囊,脸上自己都不知道何时挂上了笑容。 昨天下了一场暴雨,今天早上起来后发现天空万里无云,被雨水洗后的晴天更加湛蓝。 休息了一天后的应有初精力充沛的来到南宁书院,到了教室一看,罗平今日也在。 “你今天怎么想起来书院了?不去羡仙院吗?”应有初放下书包随口问道。 罗平面带喜色,“我来是想讨教一下应弟的。” 应有初单挑眉头,嗯?他身上还有只得罗平可学习的东西吗? “说来听听。” “昨日不是下大雨吗?在羡仙院的时候,苏公子昨天竟然主动给我送伞了。”罗平激动的说。 不就送个伞吗?至于这么兴奋吗? 应有初不解,但嘴上还是说着恭喜。 “你快帮我想想,我下一步该怎么做?”罗平讨教着,他看应弟平日里和俞安的感情这么好,在感情方面肯定能教教他。 “呃……” 应有初卡住,他穿书之前从来没有追过任何人,一穿书就白捡了个漂亮夫郎,他和俞安属于先婚后爱类型,反而这正常的恋爱流程还没走过。 不过他没走过正常的恋爱流程,但不妨碍他理论知识丰厚呀。 于是,他将教科书般追人方式一股脑的说给罗平,最后,“其实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付出真心才能打动对方,还有就是要坚持不懈,俗话说,舔狗……不是,烈女怕缠郎,你要是能一直保持你现在对苏公子的热情,他迟早会被你打动的。” 他想说的是,舔狗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应有初一本正经的教罗平如何追苏公子,结果身后蓦地传来一道声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并伴随着一声嗤笑。 他们回头一看,此人正是吕仁康。 “你有病啊?笑什么笑,你爹没教过你偷听别人讲话很没有礼貌吗?”应有初厌恶的皱眉怼他。真正让他生气的还是吕仁康说的那句话。 吕仁康被他突如其来的骂,一下哑口无言,而罗平听到他的那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后顿时感到难堪。 “自己也长那副挫样,好意思说别人,亏你还考上了秀才,圣贤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应有初连珠带炮根本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等吕仁康想好回击的词后又上课了。 罗平听到应有初维护他的话后心里的不适感也逐渐消失殆尽。 早上夫子上完课后,夫子通知着众人,“明日将上六艺中的御,刚开始这几天的课程比较简单,所以你们当中会的骑马的人后面五天可不用来上课,不过,六艺在岁前也是要纳入考核中的,你们最好别想着偷懒,明白了吗?” “明白了,夫子。”众人齐声回答着。 下课后,吕仁康也没再挑衅他们,只是瞪了他一眼就离去了。 应有初回想之前吕仁康对他们的态度,虽算不上好,但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冲突,他疑惑的问罗平:“这吕仁康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对我们这么有敌意?” “可能是前几天我在羡仙院遇到了他,然后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原因。”罗平淡然的说着。 “发生什么了?”应有初问道。 “就是他对苏公子满口污言秽语,我制止了他,可能就因为这样记恨上我了吧。”罗平无所谓的说,吕仁康记恨他也无所谓,反正他打又打不过他。 应有初了然的点头,他还说呢,之前吕仁康还一直对罗平示好,今日怎么突然嘲讽起罗平了,原来是他们在羡仙院发生了口角。 苏楠可谓是罗平的雷区,吕仁康敢在罗平的雷区蹦跶,他被骂了也是活该。 事情并不是应有初想的只是发生口角这么简单,那天吕仁康央求自己表哥好久了才同意带他去一次羡仙院。 他以为去了就能见到苏楠弹琴的,结果他在羡仙院花了大半年的积蓄,连苏楠半片衣角都没看到,这让他很气愤。 就在他烦闷之时,他偶然看见在二楼雅间的罗平,他欣喜万分,想着罗平果然如他听到的一般,爱逛青楼又有钱,那可是二楼雅间,至少花了上百两银子。 于是他立马上楼找罗平攀谈,罗平对他的态度很冷漠,但他为了接触罗平也就继续自顾自的说话讨好罗平,无意间他扯到了羡仙院头牌的苏楠身上。 他心里还憋着一股气,于是开始贬低苏楠:“不就是个妓子吗?有什么可拽的,见他一面除了要花钱还要对上他的诗句,不满意还不见,真是当了婊子还立牌坊,装什么清高,指不定在背后对多少人岔开过大腿任人……” 他话还没说完,罗平端着茶杯喝茶的手,“砰”的一声拍在桌上,力道大到杯子都拍碎了,不等吕仁康反应过来,他就被罗平一拳打到在地。 吕仁康和罗平这么高大威武的身形对比下,他像个小鸡崽儿一样,只有挨打的份儿。 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对着罗平放狠话,“你给我等着,老子回家让我爹弄死你!” 吕仁康显然不知道罗平的家世,他回家找他爹告状,想让他爹给他出气,他爹当场也同意了,结果两天后,他又遭到他爹的一顿毒打,骂他惹了不该惹的人。 他问他爹罗平的身份时,他爹也不清楚罗平的真实身份,只知道罗平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吕仁康的没能报仇,心里也就记恨起罗平来。 但他不敢拿罗平怎么样,只敢在口头上过过干瘾。 应有初想到吕仁康说罗平是癞蛤蟆的话,这句话真的戳到罗平的痛点,他曾经因为相貌三次科举不中,以至于他现在喜欢苏楠但因为长相的原因而自卑到不敢明目张胆的表达自己爱意,只能在背后默默付出。 都快卑微到尘埃里了。 他宽慰了罗平几句,“不要容貌焦虑,你现在已经脸上大好,印子都看不见了,身材又这么优越,吕仁康他这种人就是找不到别的缺点来抹黑你才故意这么说的,没必要将他的瞎话放在心上给自己添堵。” 罗平点了点头,但他无可避免的还是在意起自己的容貌来,心情郁闷的他直接回家了。 应有初看着罗平的背影暗暗摇头。 他不知道的是,吕仁康惹不起罗平,于是他将恨意转移了,还转移到应有初身上。 第 68 章 南宁书院这几日都在教授基本的御马术, 书院不会骑马的学生只占总人数的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二都是家中富有早就会骑马不用学的。 这样一来,书院提供出来的马匹虽然紧张, 但没了大部分的学生后,基本上每个学生都能上马实操一番。 只要不让应有初学水墨画和乐理这种课, 其他的他一点就通, 御马术他仅学了两三天就能独自骑着马在书院的马场驰骋。 应有初策马奔腾,疾风从脸上呼啸而过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以至于他忘记自己还是个初学者, 骑马的时间不宜过久。 等他兴致勃勃的骑完马回家后才发现自己的整个大腿被磨得一片鲜红,大腿内侧属于重灾区,不仅磨破皮还沁出血珠,然后干了的血又粘在亵裤上脱不下来。 应有初看到鲜血的那一刻自己都吓一跳, 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是察觉到自己的大腿内侧有点疼的,但属于还能忍的范围内, 于是他就忍着疼痛回了家。 他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细细回想可能不是他能忍,而是他的大腿已经痛到麻木。 应有初好似猛地想到什么, 打了一个激灵, 迅速捡起刚刚丢在地上的外裤,抖开一看, 发现外裤上没有血迹后,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落了下来, 他长呼一口气。 他回家的这条路来来往往这么多人, 还好还好, 外裤上没有血迹,要是有的话, 他总不能说自己来大姨夫了吧,那他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安安,你快进来帮我一下。”应有初自己一个人肯定脱不下裤子,他只能求助俞安。 俞安闻声进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应有初屁股上一片鲜红。 “相公你这是怎么了?”俞安满眼的诧异。 应有初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不想告诉俞安真实原因,但在俞安的再三追问下,他还是支支吾吾的说了实话。 “伤成这样了,相公你都感受不到疼吗?”俞安责怪应有初但语气又十分心疼,说着他就蹲下来帮相公脱裤子,但伤口黏着亵裤,他再怎么小心翼翼还是会扯疼应有初。 “相公不行呀,这里一大片都黏住了,根本脱不下来。”俞安眼里尽是担忧,特别是刚看到应有初亵裤上的血迹时他心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应有初从马上摔下来,摔伤了屁股,结果一问才知,是他自己骑马磨破皮,然后太兴奋忘记疼痛。 他顿时不知道该说应有初什么好了。 “要不安安你欻地一下脱下来?”应有初提议。 他想,只要速度够快,疼痛就追不上他。 俞安被他这么一打岔又心疼又好笑,“这怎么行,相公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打盆热水来,把裤子弄湿后应该会好脱一点。” 应有初乖乖岔着腿坐在床上等俞安回来。 院子里的应财看见俞安跑到灶房打热水,随后抬头望了一眼尚且明亮的天色,摇了摇头又继续做木工。 灶房里的林婶已经烧好热水准备等应家吃完饭后洗碗用,看见俞安进来灶房便说道:“小东家,饭已经做好可以开饭了。” 俞安拿着木盆边舀热水边说道:“我们还有点事不急着吃饭,今日你先回去,碗的话,等下我来洗就成。” “哎哟,这怎么能行,您们吃完后放着就好,我明天一早来收拾。”林婶赶忙说着。 她每个月拿着六百文的薪水,每天还包中午的一顿饭,平时就做做饭洗洗衣服这类轻巧的活儿,她怎么好意思让东家亲自洗碗呢? 俞安忙着去帮应有初脱裤子,打好热水“嗯”了声就往里屋赶去。 林婶看他这副匆忙的样子刚要开口问需不需要她帮忙时,俞安就急冲冲的走了,只得作罢,她脱掉围裙准备提前回去。 她拿好自己的东西刚走到大门口时,猛地听见里屋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她吓得一哆嗦,突然想到俞安打热水时急不可耐的表情,她意味深长的瞟了一眼里屋的窗子。 正巧看到两人一高一低的剪影,特别是低的那个影子还在高的影子□□动着。 哦呦!大白天的玩这么花?! 林婶抓好自己的包袱火速跑出应家。 应财听到自己儿子在里屋吱哇乱叫,手上的锉刀一歪,他刚做好的螺旋形的轨道一下被挫出一道口子,他来不及心疼口红盒,起身直径走到应有初他们房门口,敲门急问。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此时俞安正对着应有初的伤口吹气,“好了好了,成功脱下来了。”他安慰着应有初。 “没事,别进来!就是今天骑马磨伤了,没什么大问题。”应有初疼得呲牙咧嘴的高声回应着应财。 应财听到儿子说没事,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听话的走开了。 屋内应有初抬着自己的命根子,岔着大腿让俞安替他上药,他低头仔细看了看松了一口气,庆幸道:“还好没伤小小初。” 俞安听到这话眼神不自觉的向上瞟了一眼,不知为何,看到相公这副狼狈的样子,他顿时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应有初被感染到,也觉得自己好好笑,便跟着一起笑,刚刚还充满惨叫声的屋子,霎那间又欢声笑语起来,坐在堂屋等着开饭的应财对他们表示不理解。 应有初大腿受伤不能再骑马,于是拜托罗平替他请了三天病假,好在他已经学会骑马了不去上课也没什么大的关系。 他呆着家中养伤很是无聊,只能做点肥皂和香皂这些东西打发时间。 现在正处于夏季,昼长夜短,街道的店铺多数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有他家的店铺与众不同,开店的时间最晚,打烊的时间却是最早。 精品铺子的林哥儿和李二经过这段时间考察和培训已经熟悉自己的业务,店铺也就不需要这么多人守着了,俞安和周红珠两人商量了一下。 他们决定轮流看守店铺,一人三天的轮着来,这样他们既可以休息,又可以在这三天中做做肥皂之类的后勤活儿。 如果存货多的话,那就想休息就休息,不想休息也能来店里帮帮忙。 两人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俞安首先休息三天,他正好可以在家照顾行动不便的应有初。 “相公,今日有个商人想从我们这儿购置一批货运到南杭去卖,我们要卖给他吗?”俞安一边和应有初做肥皂一边询问着他。 “他主要是要些什么货?”应有初问。 俞安回想着说:“肥皂要得最多,要一千块呢!其他的香皂这些贵一点的就要得少。” 应有初垂眸思忖片刻说道:“不如我们直接将做肥皂的方子卖给他,让他自己做。” 俞安停下切肥皂的手,惊讶的看着应有初,“卖方子?那要是他也开个肥皂店铺抢我们生意怎么办?” 他们精品铺子为什么能盈利这么高,全靠的是整个南宁就他们一家会卖这些新奇的商品,别家想复刻都复刻不出来。 “别急,你先听我说,如果我们做一千块的肥皂给他,让他再拿出去卖,那有了第一次必定会有第二次,其他的商人见状肯定也想来我们这儿进货,但我们就这么点人手,根本做不过来。” 应有初接着说道:“要是不卖,那我们又错失了赚大钱的机会,谁会嫌钱多?而且,我们要是一直处于一家独大的地位很容易遭到别人觊觎,既然这样,干脆把肥皂的方子卖出去,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俞安恍然大悟的点头,“那其他的方子要卖掉吗?” “其他的方子先不卖,肥皂性价比较高,受众广,卖掉方子对我们的店铺影响不大,但其他的方子卖掉的话,影响就大了。”应有初解释:“明日问问那个商人要不要买我们的肥皂方子再做决定。” 俞安点头如捣蒜,“不愧是我相公,太厉害了,明天相公要和我一起去店里和那位商人详谈吗?” “明天一起去。”应有初答。 他大腿上的伤才过了一天,不过好在只是擦破皮,现在已经结痂了,走路慢点的话应该看不出来。 他要是不去的话,俞安和周红珠两个涉世未深的哥儿,怎么会是那些走南闯北精明商人的对手。 第 69 章 买肥皂倒卖到南杭是北方的一个商人, 他在南宁亲眼看着容妍精品铺子是如何一步一步的做大做强,他也在从中嗅到商机。 应有初在和商人一番交谈后,最终以两百两银子的价格把制作肥皂的方子卖给了商人, 商人本来还想买下其他商品的方子,但被应有初婉拒, 只得作罢。 商人出了店铺后转念一想, 他既然有肥皂的方子,那他是不是也能照着这方子研究出香皂和蚕丝皂来, 到时候香皂什么的岂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应有初却完全不担心商人会不会研究出香皂来, 虽然香皂和肥皂都是由油脂和碱性溶液发生皂化反应得来的,但商人肯定猜不到他做香皂是用的什么油。 除了他们开店的几个人还有榨油坊,谁又能想到青果能榨出油来呢? 榨油坊的人就算知道青果能榨油,也不会知道这绿油油的油是用来干嘛的, 毕竟他们又不知晓方子是什么。 光凭这点,应有初就有恃无恐。 卖方子的银子周红珠和罗平这两家没想过要分一杯羹, 毕竟这肥皂的方子是应有初一人想出来的,这银子自然也就只属于应有初一个人。 应有初则是一分不留的将银子交给俞安收好。 他在家养伤的三日里,不仅将店铺下个月的存货都做好了, 还和应财商量着将旋转的口红盒做出来了。 原本三指宽的口红盒经过改良后现在只有成人的两指宽, 木制的口红外壳上还有精美的雕花图案,再刷上一层桐油, 口红盒瞬间看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 目前为止,应财只做出五支口红盒, 应有初就迫不及待地将口红芯装上去实验一番, 当三人看到口红成功的旋转出来时, 俞安忍不住欢呼,“哇, 这也太棒了!” “安安你快试试,看怎么样?”应有初将口红递给俞安。 俞安依言坐在铜镜前,轻轻旋出口红,对着镜子涂起来。 口红膏体滋润顺滑,一抹成色,和口红纸相比不知强了多少倍,毕竟就算是做工再好的口红纸,在上嘴时不仅容易抿到嘴唇以外的地方还会出现上色不均的问题,而且用口红纸像嘴角这样地方很难照顾到。 而口红完全不用担心这些的问题。 重点是它小巧易携带,随时随地都能拿出来补涂。 “相公这么好用的口红我们定价多少钱一支呀?”俞安仰头问着应有初。 “二两银子怎么样?”应有初想了一下道。 俞安愣了,“这会不会太贵了点?” “贵吗?”应有初不觉得贵,这口红可是应财一刀一刀的雕刻出来的,算上手工费,研发费用,他还嫌卖得便宜呢。 “正好现在只做好了五支,我们先拿出两支口红给苏晓晓那边帮我们先打着广告,看看效果怎么样,然后剩下的三支口红你、周红珠和苏楠一人一支怎么样?”应有初说道。 送一支给苏楠,让他免费替他们宣传新品。应有初在心里想着。 “按照爹做口红盒的速度,一个月最多做一百五十支口红盒,但我想着口红干脆也和碎花布匹一样,做成限量款,每个月只售卖一百支,然后再加上个噱头,终生包替换芯。”应有初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每个月售卖一百只,应财应该能做出来,这样一来,应财能一直有事情做,当成为维系店铺运转的一份子后,他就不会有之前的消极情绪了。 “终生包替换芯?是用完了后可以免费换一个新口红芯的意思吗?”俞安问道。 应有初颔首,“是的,但只能替换口红原本颜色的口红芯,不能替换成别的颜色,这样一来,只要我们的口红颜色够多,就不愁没人买。” 俞安思忖了一会儿,觉得可行,主要是终生包替换芯这个条件太诱人了,肯定有不少的人觉得咬咬牙买一支就能管一辈子的想法。 其实不然,先不说这口红芯的成本就要不了几个钱,往后他家还要继续出新的颜色,这怎么可能让人忍得住不剁手。 应有初算是将这些女子和哥儿的心思拿捏得死死的,试问有谁真正的用完一支口红呢? 决定上新品后,苏晓晓那边的广告也不再是乳液,而是容妍店铺的新品口红。 苏楠也拿到最新品的口红,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用,就被羡仙院的一众女子和哥儿传看,并俘获了他们的芳心,纷纷都说等店铺正式售卖了一定要买上一支。 七月底的时候,容妍精品铺子终于在万众瞩目中上新,他们店铺忠实的买家听说有新品,更是提前好几天就来店铺预定。 一百支口红一共有五种口红颜色,竟然在两天之内就全部售罄。 并且还有不少人没有抢到。 这个月的销售额再一次直线上升,这使得众人干劲十足。 八月初,南宁书院课程进展到骑马射箭。 这日清晨,罗平和应有初在马场有说有笑的聊着天等着新来的夫子上课。 “罗兄,你都追苏公子这么久了,现在有什么进展吗?”应有初打探情况。 罗平挠头,他现在每次去羡仙院找苏楠也能一起聊聊天,弹弹琴,写写词什么的,但两人的关系也就仅限于此,从未越界。 倒是苏楠和俞安周红珠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苏楠闲来无事经常去俞安家和他们一起做做口红。 “现在这样也挺好。”罗平满足现状,能时刻见到苏楠,然后互为知己,离他这么近,他就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 应有初抬手拍了拍罗平的肩膀安慰道:“加油,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罗平好笑怼了他一下道,“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 应有初转移话题,“你说今日新来的夫子会不会是个武举人?” 罗平讶异,“你不知道吗?今日来教我们骑射的夫子是府尊陆大人。” “陆大人居然会骑马射箭?”应有初不可置信道。 “当然会了,陆大人年轻的时候在京城打马球可是一绝,后来当上知府,他也会每年来书院开讲堂教学,我也没想到今年会来教我们骑马射箭。”罗平一本正经的说道。 应有初愣了一会,猛然想起罗平是一个四品大官的儿子,他知道陆大人的事情并不奇怪。他和罗平玩久了,时常忘记罗平还是一个京官之子的身份。 说着,陆景时一身劲装从马场入口走来,大家看到他后瞬间噤声,自觉的排排站好,等着陆景时发言。 陆景时前段时间忙着肥田和改良织布机的推广,直到现在,他才在各个县上推广完毕,这才腾出时间来书院教学。 在他来之前,书院的学生已经有了骑马和射箭的基础,现在只需要将这两者联系起来就行,他简单介绍完自己后,接着就利落的翻身上马给学生们演示了一遍,然后就让学生分批次练习。 轮到应有初练习时,陆景时对他教学尤为认真,简直就是手把手的教导他,见到应有初做得好的时候,还会不吝夸美他,在众多学子面前夸奖他。 看到如此不同的对待,有些学生开始在下面窃窃私语,揣测应有初和陆景时的关系。 一番耗时很长的教学后,应有初退到一旁和罗平站在一起等着所有人练习完。 “哎,你认识陆大人?”罗平问。 “你怎么会这么问?”应有初反问。 “陆大人教别人的态度和教你的态度显然不同,你没发现后面好多人都在猜测你和陆大人的关系吗?”罗平偏头小声的说。 主要是陆景时偏爱应有初太过明显,罗平本身会骑射,轮到他时,他刚上马就被陆大人叫了下去,说他会骑射就不要耽误其他学子的上马练习的机会,于是,他在马上屁股都没坐热就下去了。 “我之前在桑定村的时候见过陆大人一面,后来又在衙门见到过,其他没了。”应有初和罗平低声耳语,“可能是陆大人看我长得帅就多教我一会儿吧。” 罗平不满的“啧”了声,忽略应有初最后一句自恋的话,抓住重点道,“你在桑定村为什么见过陆大人?” “当时我搞了个肥田的法子和改良的织布机,陆大人亲自来嘉奖我的。”应有初微不可察仰起头颅,一副傲娇的样子看了很讨打。 罗平知道是怎么回事后,嫌弃的“咦”了声偏过头颅不再理他。 应有初装杯成功,在一旁得意的“咯咯”笑。 他不知道的是,他身后的吕仁康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变得晦暗不已。 所有人都练习完毕后,陆景时又让点出一些学得不太好的学子出来继续练习,应有初和吕仁康就在其中。 应有初觉得自己练习得挺好的,他怕练久了自己的大腿又被磨破皮,但还是不敢辜负陆景时的美意,于是翻身上马,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拿着弓。 他身穿书院统一发的短打,但不知为何,穿在他身上就是比旁人更耀眼些,看上去就是一个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少年,他高束墨发,轻扯缰绳,马开始小跑起来,初晨的阳光晒在他身上仿佛在他周身度了一层金光。 他左手执弓,右手搭箭,眼神锐利,微眯双眼,没有一丝犹豫的开弓,右手一松,一支箭羽飞速的朝靶子上射去。 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靶子,就突发变故,他身下的马猛地嘶鸣一声,抬起前蹄,他整个人倏地被抬高,他迅速反应过来想扯住缰绳,但他刚刚为了射箭已经松开缰绳,此时想抓也来不及了。 应有初被重重的掀翻在地上,落地的瞬间他想起后面还有练习的学生,他立马蜷缩起身子,双手抱住头颅。 后面的学生也没想到会有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赶忙勒紧缰绳,可马蹄还是从应有初的左脚上踏去,那个学生也因为马匹不稳而侧翻。 顿时马场上一片混乱。 第 70 章 俞安在店铺登记顾客名单, 这是应有初和他们商议过后决定做的一个贵宾制度,他正在登记店铺第一批的贵宾名单。 今日轮到他来看店,周红珠在家休息。 “小东家!小东家, 不好了,应秀才, 他……他出事了!”林婶跌跌撞撞地跑进店门口, 气喘吁吁地高声道。 尽管林婶此时说得口齿不清,俞安还是听清楚她说的是应有初出事了! 俞安执笔的手腕一抖, 一大滴墨水落在纸上, 毛笔倏尔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什么?你说相公出事了?”俞安疾步上前,双手握住林婶的肩头,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出什么事了?你快说呀!” “应秀才,他……他在书院练骑射时, 马惊了,然后…被马踩到,现在已经抬回家了……”林婶一把年纪从应家一路小跑着过来通知俞安, 现在气息仍然不稳。 俞安原本还能强装镇定, 但一听到应有初被马踩,而且还是被抬回家的时候, 头脑一阵眩晕袭来,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大颗大颗的砸在地面。 悲痛过度的他此时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 大脑仿佛停止转动, 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看见林婶在他眼前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 “小东家, 你快回去看看应秀才吧,虽然没伤及性命,但腿好像断了。”林婶向俞安汇报着应有初的情况,压根没想到俞安听不见。 俞安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跑出店铺的,也不管路上行人对他投来的异样眼光,一路狂奔着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跑出几百米后,俞安脑子清醒了一点,短暂的思考后,他立马调转方向往柳南家医馆方向跑去。 比起他来说,应有初现在更需要医治。 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柳南的医馆。 柳南他们一听到是应有初出事了,二话没说,他跨上医药箱就跟着俞安去他家。 一路上俞安的眼泪就没停过,他曾以为自己长大了,能很好的应对突生变故,可一遇到关于自己相公的事,他根本没办法冷静。 应有初被罗平还有另一个学生抬上床,腿部由他让罗平帮他简单处理过,用两块木板固定住,以免在搬运过程中受到二次伤害。 “你再忍忍,应伯父去叫柳南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罗平安慰着他。 应有初灰头土脸的半坐在床上,左腿小腿处一块骨头异常的突起,明显的骨折。 “谢谢你呀,罗兄。”应有初忍着腿部的疼痛和罗平道谢。 他摔下马后,罗平第一时间控制住始作俑者--吕仁康,并将他带到陆景时面前,简单的阐述他如何射箭到应有初的马屁股上故意让马受惊的全过程。 要是没有眼疾手快的罗平,吕仁康很有可能趁着混乱浑水摸鱼过去。 现在吕仁康被陆景时审问,应该很快就会还他一个公道。 “跟我说什么客气话。”罗平又道,“这件事可能也是我连累的你,我和吕仁康有恩怨,没想到误伤到了你。”他抱歉的说。 罗平很清楚,这次吕仁康故意让应有初的马儿受惊,最大的目的可能就是想报复他,看来之前他对吕家还是太过仁慈,以至于让自己身边的好友跟着受伤,这次,他绝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吕仁康! “我们本来就是好兄弟,何来连累一说。”应有初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一不小心扯到左腿,疼得呲牙咧嘴的又说:“嘶哈,不过现在确实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打盆水进来,帮我简单擦洗一下。”应有初疼得断断续续的说着,“我怕我现在这个样子,俞安看到了会担心。” 罗平刚想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在乎形象。”但听到应有初后半句又生生咽了下去,认命的去灶房水缸打一盆冷水进来。 应有初被甩下马后还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身上除了尘土外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擦伤,血污混着泥土,他此刻看上去狼狈极了。 罗平是个大老粗,让他做照顾人的活儿属实难为他了,他尽量下手很轻的替应有初擦去脸上的尘土。 擦完脸后,虽然没了泥土,可这个样子的应有初看上去更可怜了,颧骨上有几道轻微的擦伤,伤口附近的皮肤泛红,伤口沁出细小的血珠,可能是罗平下手过重,他眼里包着生理泪水,眼角还带着潮红。 罗平竟然在应有初身上看到楚楚可怜的模样来。 应有初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他再也不会让罗平碰他一下了! 太tm痛了! 罗平刚把擦完脸的水倒掉,俞安等人就赶到家中。 应财出门去请柳南来医治的时候,走到半路就遇到俞安带着柳南他们往家的方向赶。 即使俞安在路上已经听应财讲了一遍应有初没有生命危险,可真正看到相公满身伤痕的半躺在床上时,他刚止住的眼泪又像决堤的洪水涌了出来。 “安安,别哭,我可不是没事吗?你看,我好好的,别怕啊。”应有初瞧着俞安一脸小花猫的样子就知道没少哭。 俞安哭到哽咽,但又不敢靠太近,怕耽误了柳南的诊治。 还是应有初招手示意他过来,他才敢上前半蹲在床头,紧握着应有初的右手,小声哽咽着:“痛不痛呀?相公。” “没事,伤的是我,我都没哭鼻子,别哭了,这么多人瞧着呢。”应有初温柔的安慰着俞安,他知道,俞安肯定吓坏了。 他抬手拭去俞安脸上的泪珠,俞安轻柔地将脸颊递进应有初的掌中,泪珠无声的滑落。 柳南解开固定应有初腿上的木板,用剪子剪开裤腿,露出错位的骨头。 应有初则是捧着俞安的脸不让他偏头去看,不然俞安看到他的腿后,可能又要发大水了。 柳南查看完伤势后说:“还好有木板固定,你的腿没有受到二次创伤,需要尽快将错位的骨头复位,我现在就给你正骨。” 柳南洗净双手,搓热自己的手后,摸上应有初的左腿,“对了,正骨的时候很痛,你要不要咬一个什么东西在嘴里。” “不用,你来吧!”应有初一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痛的表情,“长痛不如短痛,你快点就行。” 柳南想了想:“来个人按住他吧,别让他乱动。” 罗平听了就要上前按他,他立马制止道:“哎哎哎,罗兄一路抬着我回来肯定辛苦了,让我爹来吧。” 就冲罗平给他擦脸那手劲儿,他可不想让罗平按他了。 应财依言按住应有初左腿,他顿时感觉一把铁钳子夹住他的腿,让他动弹不得,他爹的手劲儿也挺大的。 俞安蹲在床头,视线基本全被挡光了看不到应有初的伤势,听到柳南让应有初咬个东西,一时间他也找不到合适的,于是他果断的抬起自己的手臂递到应有初嘴边,软糯糯的说:“相公,要是忍不住的话就咬我吧。” 应有初对着白嫩嫩的手臂轻啄一口,他才舍不得咬他。 柳南此时正在他的伤腿上一寸一寸的摸索着,然后精确的找到错位的骨头,“应兄,你是怎么从马上摔下来的?” 他故意转移应有初的注意力,果然,听见应有初愤慨的说:“都怪吕……嗷呜……” “咔吧”一声,应有初错位的骨头被柳南复位。 疼得应有初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水,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正骨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太奶。 柳南的手劲儿也好大! 接着柳南手法熟练的放上夹板,再用布带缠住固定牢。 “可以了,腿伤不算严重,还能正骨接回来,我再开两贴药,大概两三个月就恢复正常,记住,夹板不能轻易拆卸,要是实在忍不了,过了头月,拆了用甘草水洗洗,然后再让我来替你重新包上夹板,万不可自己包夹板,要是骨头长歪了我可不负责。”柳南嘱咐着。 俞安认真的听着柳南的嘱咐,末了又问一些别的注意事项,详细到应有初这段时间该吃什么,喝什么。柳南也事无巨细的交代着。 折腾这么久,大家都没吃饭现在也饿了,还好林婶见家里来了这么多人,饭就做得多些,他们便在应家吃完饭再走。 俞安吓坏了,一直处于提心吊胆中,寸步不离的照顾应有初,就连吃饭也是俞安一勺一勺的喂他。 “安安,我自己来吧。”应有初吃了两口,想着俞安也没吃饭,“我的手又没伤着,可以自己吃饭的,你也快去吃饭吧。” 俞安坚定的摇头,“相公,我不饿,你就让我喂吧。” 应有初沉默的叹了一口气,他感觉又回到了他才穿过来的时候,那时候俞安也是这么紧张他,不过那个时候俞安紧张他可能大部分原因是想尽到自己夫郎的责任罢了。 现在就不一样了,俞安是完完全全的心疼他。 晚上睡觉时候,俞安想打地铺两人分开睡,他怕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乱动,碰到应有初的左腿。 不过这一建议遭到了应有初的极力反对,俞安拗不过他,上床躺在他没受伤的一边,依然不敢挨着他太近。 应有初看着小心翼翼的俞安,强势的将人拉在怀中,俞安还在小幅度的挣扎,他又把人按回胸膛处,“别动,就这样好好睡,我们都同床共枕这么久了,你睡着了乱不乱动我还不知道吗?倒是我,不抱着你睡才会乱动。” 俞安听后便不再挣扎,静静地靠着应有初的胸膛,仔细地听他的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一想到白天惊心动魄的时刻,俞安的眼眶又是一酸,眼泪无声的淌了下来。 他早就不是一年前爱哭的自己了,但今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应有初已经没事了,现在也好好的抱着他,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应有初穿着单薄的里衣很快感受到自己胸口处的湿润,他抬手抚上俞安的脑袋,“白天的时候就哭成个小花猫,怎么晚上还要哭,再哭下去,明天眼睛该肿了。” 俞安埋进应有初的怀里,小声的呜咽着:“我也不想的,可是……相公,我怕…” 怕你遭遇不测… 怕突然失去你… 怕自己独留在世上… 应有初理解俞安为什么害怕,俞安所担心的他又何尝不怕呢? “我在呢,别怕,我永远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应有初一语道破俞安害怕的点,然后耐心的安抚着他的不安情绪。 这夜,俞安紧紧抱住应有初的手臂才安稳的睡去。 70-80 第 71 章 应有初卧床休息一天后, 第二天实在是躺不下去了,好在昨天就拜托应财做了副拐杖,虽然粗糙了点, 但至少能下床活动活动。 他生疏的用着拐杖,摇摇晃晃的走着, 而俞安则是在他身旁摊着手, 生怕他一不小心摔倒了。 “安安,你不用这么紧张, 我要是摔倒的话, 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也接不住我。”应有初打趣着他。 俞安摊着双手愣住,随后道:“那我就用身体接住你,让你摔在我身上。” 应有初上下打量着俞安的小身板儿,要真拿他做肉垫, 可能真的会把俞安从一只小花猫压成一张猫饼。 他好笑的想着,于是存心想逗逗俞安, 他佯装步子不稳的样子,俞安果然很紧张他,立马张开手接住他。 应有初将俞安搂了个满怀, 身上大部分的重量压在俞安肩上, 他被压得发出“呃”的一声,然后耳边就传来应有初的轻笑声, 这才知自己被相公捉弄了。 不过他也不恼。 两人这么抱了一会儿,应有初捏了捏他身上的肉, 不满的说道:“这么瘦, 要是摔在你身上都要硌到我, 也就这里的肉多一点。” 应有初顺着俞安的背脊摸下去,摸到肉多的地方就忍不住捏两把, 手感极好。 俞安属于骨架小,身材纤细的类型,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 “怎么养都养不胖,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嗯?”应有初贴着俞安的耳朵说着。 俞安觉得痒痒的,微微侧过头躲闪,小声反驳道:“有的,虽然没长胖,但我有长高的!” 这一年下来,俞安确实比刚嫁进应家时长高了几公分,以前他的脑袋只能埋在应有初胸膛处,现在仰着下巴都能磕在应有初肩头上。 应有初松开俞安用一只手搭在他肩上,翘着脚就要去捡落在地上的拐杖,俞安生怕他摔跤,赶紧说道:“相公你别动,我来捡就好。” 应有初按着俞安不让他动,一边弯腰一边得瑟道:“看我给你表演一个单腿捡拐杖的绝活。” 说完,他故意改变姿势将受伤的左腿往前高高的翘起,然后现场给俞安表演了一个叶问蹲。 最后他重新杵着拐杖洋洋自得道:“怎么样?你相公厉害吧?” 这核心力量,杠杠的! 俞安汗颜,有的时候他真的很不理解相公的一些迷惑行为。 中午过后,罗平来应家看他,还带来了书院对吕仁康惩罚的结果。 “这次你受伤的事情在书院闹得挺大,毕竟是在陆大人头一天来上课就出现在这样的事故,陆大人很重视这次事件,昨天审讯过后,吕仁康对故意射伤你的马这件事情供认不讳,经过书院的一众夫子和陆大人商议决定,革除吕仁□□员的身份,并禁止他三十年之内都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罗平向应有初说着吕仁康最终的判定结果。 禁他三十年都不能参加科举考试,这个惩罚对于一个读书人无疑是最残酷的惩罚。 然而俞安却不买账,“这就没了?我相公被他害成这样就这么轻飘飘惩戒过去了?” 要知道,万一马受惊后,踏到的不是应有初的左腿而是其他部位,头或者胸口这些地方,恐怕应有初就没命回来了。 “这个惩罚不算轻了。”应有初客观的阐述着。 他冷静的又说:“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陆大人面前,可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书院一向在乎名声,肯定不愿意这种有损名声的事件传出去,可能会直接小惩大诫一番就完了。现在这样的惩罚,陆大人也算还了我一个公道。” 罗平点点头,同意应有初说的话。 “可我还是觉得便宜了他。”俞安嘟嘴。 罗平想了想,坦诚的说:“我也觉得太便宜那小子了,要不是应弟命大,只怕会……”觉着后半句说出来不吉利,他立马顿住,又说:“正好他家是主要是做河运生意,我昨天已经下令让何兆通知各大码头不准吕家停靠了。” “嚯,罗兄威武。”应有初佩服,罗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一鸣惊人,直接断人财路,比水横天还要横几分。 罗平又和应有初聊了一会儿的天,放下补品才走。 俞安拎着补品往灶房里走喃喃道:“正好可以放到熬的骨头汤里。” 下午吃饭的时候,应有初被俞安和应财两人按着喝了三碗十全大补汤才作罢。 夜晚,应有初总觉得浑身燥热不堪,想到自己从摔下马后就没洗过澡,算下来应该有三天都没洗了,天气又热,他浑身粘腻得睡不着觉。 “安安,你烧水了没?我想洗个澡。” “相公,你现在的伤势不能碰水,你再忍忍,我用帕子给你擦擦好不好?”俞安哄着应有初。 应有初实在忍不了,在他的软磨硬泡下,俞安勉强答应了他洗澡的要求。 “相公,说好了的,你的左脚不能沾水哦。”俞安再三强调。 应有初满心欢喜的答应了,只有能洗澡就行,再不洗他快臭了。 他个伤员脱掉上衣后不方便脱裤子,“安安,裤子脱一下。”俞安蹲下身子轻手轻脚的替应有初脱掉亵裤。 天气炎热,俞安蹲在他面前呼出的气息打在他的腿上,可能是十全大补汤喝多了,他今天的反应格外的强烈。 “啊?相公,你不是受伤了吗?”俞安轻蹙眉头,“你怎么这样呀?” 应有初呼吸沉重的说道:“我是腿受伤了,又不是小小初受伤了。” 俞安“哦”了声,眼睛无神且麻木又熟练的伸手握住,正要帮应有初纾解就被他制止,“哎哎哎,等等,等我洗完澡再弄。” 现在没洗澡气味重还脏。 俞安听话的松手,看到它跳了一下,他觉得好玩,又捏了一把,随即听到应有初闷哼了一声才满意。 应有初感觉自己被人戏弄了一番。 八月十号,店铺的生意如应有初一开始预想的方向发展,他们之前都觉得应有初说赚五千两的目标是天方夜谭,随着生意越来越好,他们也逐渐相信应有初说的话了。 他们将店铺相邻的两家店面一起买下来,然后打通,现在容妍精品铺子比原来了大了两倍不止。 应有初因为腿伤书院准了他一个月的假,他现在天天在家宅着,俞安坚持要亲自照顾他,看店的活儿基本落在周红珠一个人头上。 不过还好,他们又招了一个跑堂的小二,周红珠一个人看店也不会累,偶尔也会让林哥儿看店,他休息几天。 今天苏楠又带着礼品来应家,俞安想着店铺的口红颜色也该上新了,于是就让林婶把周红珠从店里叫来他家。 苏楠来应家,罗平自然也跟着来了。 他们几人聚在院子的亭子里,吹着夏风,点着蚊香,有说有笑的调配着新色号的口红。 应有初坐在最外边将伤腿搭在一个木凳上和罗平调着口红颜色玩儿。 “哎,安安,你看我调的这个颜色好看不?”应有初捏着雪白的陶罐展示给俞安看。 俞安偏头一看,顿时皱紧眉头,委婉的说:“好看是好看,但这个颜色上嘴可能不太适合。” 周红珠好奇的瞅了一眼,大笑道:“哈哈哈,你调的这个颜色也太丑了吧!这颜色的口红倒贴都没人吧!” 应有初怨幽的盯着周红珠,“安安都说好看,是你没眼光。” 苏楠看着这一言难尽的颜色道:“你这调的是品红色吧,确实有点不适合深色的肌肤,罗平调的枣红色还不错。” 应有初不服,他这么粉嫩的颜色怎么可能输给罗平那个直男调的大红色! “他那种大红色太过俗气,像我这样的粉色涂上嘴才显年轻!”应有初看一圈其他人调的颜色,自信的开口:“你们做的那些红色的口红都太过千篇一律,要多做一点我这清新脱俗的粉色才是突破,才能让顾客眼前一亮。” “应弟,你的审美可能和我们有所不同吧,你那不叫清新脱俗,叫妻离子散口红。”罗平一本正经的开口,瞬间都笑在场所有人。 应有初抽了抽嘴角,有这么夸张吗?他真心觉得这个颜色好看呀。 “你们来做新色号的口红,但都做成一个颜色,这样下个月怎么卖得出去哟。”应有初不死心道。 “相公,你觉得我们调的都是一个颜色吗?”俞安问。 应有初颔首,“是呀,全是红色。”就他一个粉的。 大家止声面面相觑,俞安将自己调的口红递到应有初眼下,说道:“相公,你看看这是什么颜色。” “红的呀。”应有初瞟了一眼道。 “这是茜色。”俞安纠正,“你仔细看看,这个颜色是不是比罗兄调的枣红要淡些?这个就是茜色。” 应有初拿着两个白瓷罐一对比,没看出差别来,摇头:“这不就是一个颜色吗?” 俞安换了一个周红珠调的樱桃红,“这两个呢?” 应有初亦是摇头,“一样的。” 最后俞安将苏楠调的绯红放在一起对比,他们一眼就能看出绯红的颜色偏棕,红调更少一些。 “这两个呢?” 应有初凑近仔细观察半天,众人屏息不敢打扰,等着他的回答,最后指着绯红的口红说道:“这个红色要淡点。” 俞安长舒一口气:“还好你看出来了,不然我都要怀疑你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这样细微的颜色变化不仔细瞧根本瞧不出来嘛。”应有初吐槽道。 “应弟,这可能就是你学不会画画的主要原因。”罗平拍着应有初的肩头说道。 应有初不爽地抖落罗平的手,“算了算了,你们自己调吧,我看书去。” 他要学习,然后等科考的时候一鸣惊人,卷死罗平。 “应秀才,您的药已经熬好了。”这时,林婶端着一碗黑漆漆的中药走过来。 俞安则是接过中药轻轻地用瓷勺搅拌着,让它凉得快些。 一旁的周红珠却是掩着口鼻,拧紧眉毛,脸色难看。 苏楠注意到周红珠的表情不对,关心的问道:“周红珠,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周红珠刚要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可还等他没开口,他猛地扶着桌角弯下腰一阵干呕。 众人哑然,特别是应有初,明明是他喝柳南开的这玩意儿,他都没吐,怎么一个天天和中药打交道的人却吐了呢? 应有初看周红珠反胃严重,赶紧让林婶将中药端走,周红珠这才好些。 “你没事吧?”俞安顺着周红珠的背部关切的问着:“要不让苏楠用马车先送你回医馆,让柳南兄长看看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他看过的。”没了中药味他总算不想吐了。 “我没事,只是怀了而已。” 第 72 章 自从知道周红珠有孕后, 俞安每天照顾应有初外,闲暇之余开始替自己未谋面的小侄儿或者小侄女做小衣裳小玩具之类的小东西。 俞安坐在堂屋低头认真的绣着虎头鞋,一点没有要搭理应有初的意思, 他一手执书,一手搭在案桌上, 受伤的左腿被好好的架在一个放有软垫的凳子上。 “唉。”应有初叹气的放下手中的书籍, 微微侧头,就看见俞安面带慈爱的绣着小孩子的东西, “安安, 我渴了。” 俞安头也不抬的说:“嗯,茶壶里有水,你自己倒吧。” 应有初不满的瘪嘴伸手自己倒水,故意制造出声响来表达他此刻的情绪, 仿佛浑身上下都在说我受到了冷落,需要关注。 然而俞安看都不看他一眼, 因为一刻钟内应有初已经喝了三次水,两次后背痒痒,他现在也就知道应有初是无聊的, 就是没事找事做。 “安安, 我要如厕。”应有初不死心,继续博关注。 “嗯, 去吧。”俞安淡淡的说。 应有初“砰”的一下放下水杯,明明一个星期前俞安还寸步不离的照顾他, 连上厕所这种事他都恨不得跟着他进去, 生怕他站不稳摔了。 现在居然让他自己去就算了, 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了,过分! 更何况还只是个周红珠未出生的孩子, 就对他如此冷漠,要是以后他们有了孩子,那岂不是会分走俞安更多的爱? 他越想越可怕,更加坚定自己早婚晚育的想法。 应有初杵着拐杖一瘸一扭的起身,一边慢吞吞的往外走,一边凄凄惨惨的哀道:“哎呀,今天的腿怎么回事?一走路就好疼呀,我也太可怜了,都伤成这样了,都没人扶一把,唉。” 俞安放下手中的绣活,好笑的看着应有初演戏。 应有初喊疼半天没人理他,他回头一看,俞安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凳子上看着他。 他嘿嘿一笑冲着俞安招了招手。 俞安起身快步走到应有初身边,伸出手搀扶他,“走吧,我搀你。” 这回应有初满意的靠着俞安上厕所了,到了茅房,俞安问道:“还需要我扶着你吗?” “扶哪儿?”应有初逗他。 俞安轻轻打了他一下,脸颊微红的说道:“没正经,你自己进去吧。” 闲在家中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九月初,正是农忙的季节,南宁书院也给学生放了二十天的农假,让学生回家帮着家里做农活。 应有初的假期眼看着就要完了,他终于可以去书院走走,结果现在又续上二十天,他这段日子宅在家中,被俞安伺候得长了一身懒骨头。 某天他洗澡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六块腹肌不知道何时只剩下四块,而且还只是一点点轮廓的那种。 他一下就警觉起来,要是继续这么颓废下去的话,他仅存的腹肌也会在不久的将来消失殆尽。 况且再过几天,他和俞安即将迎来服阙,他们就不用再以清淡素食为主,能开荤了,虽然应财还在服丧期,但他们是一家人跟着吃点荤,外人不会多想。 最重要的是,他憋这么久终于能“开荤”啦! 为了几天后的服阙,他便给自己制定了一个紧急健身计划。虽然腿不能动,但他可以做一些上半身的运动,好歹让加深一下四块腹肌的轮廓。 应有初和俞安服阙的第一天,罗平便盛情邀请他们一起到羡仙院吃饭,这是苏楠的地盘,自然是由他来请客。 苏楠也挺高兴的,毕竟俞安和周红珠给了他这么多好东西,前段时间俞安他们还在服丧期,不宜来羡仙院,如今他总算能回请一次了。 俞安和周红珠听到要去羡仙院吃饭都异常的兴奋,他们还没逛过青楼呢! “相公,我们真的能进羡仙院吗?”俞安和应有初坐在马车里,他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应有初问。 由于应有初腿脚不便,罗平就将自己家的马车借了一辆给他家用。他们到医馆接上柳南夫夫就可以一起到羡仙院。 “我们为什么不能进?”应有初好奇俞安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俞安坦诚的回答,“我听别人说,青楼这些地方都不让女子和哥儿进去的。” “不要多想,青楼本就是供世人消遣解闷儿的场所,我们能进去,你们自然也去得,”应有初语气轻松的又说,“再说了,我们认得里面的头牌耶,这应该算是靠关系走后门进的羡仙院吧。” 俞安听后果然开怀一笑,是呀,他们认识苏楠谁也不敢拦着他们不让进。 接上周红珠他们后,四人一共前往羡仙院。 他们刚到羡仙院门口就有小厮热情的接待他们,将他们恭恭敬敬的请上二楼雅间。 此时大堂有艺妓在弹琵琶,台下坐着不少的附庸风雅的公子哥儿在大堂高谈阔论,写词对诗。 俞安和周红珠两人手挽着手走在前面,一路上来都在东张西望,他们时不时的惊叹一声羡仙院的装饰精美,处处都透露出浮华奢靡的气息。 应有初和柳南被他们遗忘在后面,最惨的还是应有初,他杵着拐杖尽量跟上他们的步伐。 “谁要是能对上本公子的诗,我用五十两银子作为彩头!” 周红珠听见楼下嘈杂的声音中传来这么一句话,他咂舌感叹道:“啧啧啧,这都是啥家庭呀?经得住他这么造。” 然后双手捂住肚子说道:“可别让我家姑娘听见,当心她学坏了。” 俞安噗嗤笑出声,“你怀有身孕不过才三个月,还没生下来,你怎么知道是男是女还是哥儿?” 几人有说有笑的推门进了雅间,苏楠和罗平早早的就在雅间等着他们,见人进来便起身相迎,“在说什么呢?老早就听见你的笑声了。”苏楠对着俞安说道。 “笑红珠呢,他说他肚子里的宝宝是个小姑娘。”俞安将应有初的宝宝一词学了去。 他们边说边入座,苏楠也附和着:“是不是红珠想要个女宝宝才这么说的?不过万一不是女宝宝的话,那它听见了该多伤心呀。” 周红珠身怀六甲在他们三个哥儿中一跃成了重点关照对象,他坐在俞安和苏楠中间,连柳南都争不过他们。 罗平和应有初眼疾手快坐到自己如愿的位置上,只有柳南一个人不挨着自己的夫郎。 “我可没有胡说,柳南都给我把了无数次脉,他十分确定的告诉我是小姑娘!”周红珠解释着。 应有初疑惑,“嗯?把脉还能分辨出胎儿的性别?” “那当然,柳南在妇科这方面还是很有经验的,有‘妇科圣手’之称呢!”周红珠夸着自己相公。 “确实能通过把脉来分辨胎儿的性别,不过我的医术还不够精湛,只能大概确定红珠腹中胎儿的性别。”柳南谦虚的解释。 应有初诧异,“把脉居然真的能确定胎儿的性别,我还以为是说笑呢。”他感叹着,中医不愧是华夏的瑰宝。 “你有几分把握?”他好奇。 “我也不能完全确定,只能说八九不离十吧。”柳南其实对自己的诊断还是很确信的。 “厉害呀柳兄,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呢!等我家安安有了也找你看一看。”应有初不过脑子的随口一说。 这简直堪比现代的b超呀。 “当然可以呀,话说回来,正好你们服阙,是时候考虑要个孩子了。”柳南催道。 俞安听到应有初他们讨论的话,转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应有初,等着他的回答。 应有初哑然,他就贫个嘴,想亲自见识一下中式b超而已,怎么引火上身了呢? “这种事老天自有安排,有孩子就是缘来,无缘也不能强求,随其自然,我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应有初说了跟没说一样的打岔着。 他近几年才不想要孩子呢,他二人世界还没过够,多个小灯泡对他有什么好处。 应有初立马“祸水东引”道:“还说我呢,操心一下罗兄吧,至今孤家寡人一个。” 罗平本是呲个大牙在旁边吃瓜,没想到吃到自己身上,他也不笑了,“我,缘来,还不知深浅,惟愿缘深,不负相思。” 大家顿时了然于胸,但苏楠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们也不好起哄,只能终止这个话题。 “羡仙院的佳肴虽没有火锅这般新奇,但这里的厨子也是一等一的好,今日你们敞开了吃,我请客!”苏楠打破尴尬。 苏楠早早就预备着这次聚会,吃食方面是精挑细选过的,各类菜肴摆盘精致,味道鲜美,想着周红珠有孕在身,大家皆是以茶代酒。 饭后,苏楠为助兴决定主动献曲一首,一双纤纤玉手拨动着琴弦,琴声铮铮,轻缓的琴声婉转流连,似有故事在向众人缓缓诉说。 一曲作罢,众人拍手叫绝,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到苏楠弹琴,以往只知他琴艺高超,今日一闻,果然名不虚传。 “哇!好好听,苏楠你好厉害!”周红珠不吝夸奖道。 俞安也在一旁疯狂点头附和。 “苏公子琴艺果然名不虚传,不知苏公子你会不会四手联弹?”应有初佩服的边鼓着掌边说。 “四手联弹?和谁?”苏楠问。 柳南顺水推舟道:“还能有谁,我们这里只有罗平和你会弹,应兄没那天赋,只怕现在谱子都看不懂。” 俞安接着推一把:“可以吗?我们真的好想听,一个人都这么厉害了,两个人一起弹岂不是仙乐。” 应有初向罗平使眼色,意思就是,愣着干嘛,赶紧上呀,这么好的近距离接触机会千万不要浪费了。 罗平却装作没看见,替苏楠解围道:“苏楠已经弹过了,你们想听什么我来弹就行。” 只要是苏楠不愿意的事,他定不会为难他。 罗平此话一出,众人都觉得没戏了,然而没想到的是,苏楠竟然颔首答应了。 苏楠端坐在古琴前,身后是罗平,距离近到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他从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他垂下眼眸,抬手刚拨动出一个琴音,罗平就心有灵犀的知道他要弹什么。 一曲下来,罗平甘做陪衬,衬托他的琴音。 大家尽兴而归,当马车里只剩下应有初和俞安两人时,俞安倚着他的手臂有感而发:“罗平兄长和苏楠其实挺相配的,才子佳人。” “感情上的事谁说得准,他们走一步算一步吧。” “对了,相公,我听饭桌上你和柳南兄长的对话,你是想要个孩子吗?”俞安仰头用漂亮的眸子一眼不错的盯着他。 应有初伸手捂住俞安充满期冀的眼睛,“不,我不想,”末了还补上一句,“你也不想。” 俞安拿下盖住他眼睛的大手,“我想,要不相公你以后别弄在外面了,我们就像你说的那样,顺其自然好吗?” 不好,我不要小灯泡。 应有初在心里暗暗拒绝。 第 73 章 庭中月色皎洁, 万籁俱静的夜晚,屋内偶尔传出几声细碎不清的闷哼声。 俞安面对面的坐在应有初的身上,桌上的烛光晃动, 墙壁上投影出两个交缠的影子也跟着晃动。 许久不做,俞安很是不适应, 应有初掐着俞安柔韧的腰肢, 哑声道:“安安,你可以的。” 俞安紧握他的肩头, 手指用力到发白, 额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不行,相公还是你来吧。”他气息不稳,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可是我的腿还没好, 只能委屈一下安安了。”应有初坏笑道。 夜还很长,过了一次后, 应有初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品尝那份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俞安都记不清多少次,最后关头他用仅存的理智夹住小小初, 不让他出去。 应有初一时失神, 竟让俞安得逞了。 他“恶狠狠”的捏住俞安的鼻头,轻轻摇晃两下, 用着干哑的嗓音说:“小滑头,下次我就有防备之心了, 不会让你再得逞的。” 俞安半磕着双眼, 水汽氤氲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放心的沉睡过去。 或许老天都在帮应有初,他们两人在情事上互相斗智斗勇好几个月, 俞安的肚子依然没有动静,俞安渐渐的也看开了,觉得孩子是强求不来的。 临近新年,南宁书院放了年假,学生都陆陆续续的回家,应有初他们一家人因为还有精品铺子要经营,便一致决定留在府县过年,桑定村老家的房子一直都由周红珠的父亲照看着。 应有初披着厚实的大氅从外面回到家中,带着一身凉气的坐在堂屋伸手烤着炭火,哆哆嗦嗦道:“外面的天儿也太冷了,照这样下去,怕是会下雪。” 俞安给应有初倒杯热茶,他执起茶杯啖了一口热茶,瞬间全身上下都暖和了。 “要是能下雪也是极好的,我还从来没看见过雪呢。”俞安望着窗外雾蒙蒙的天说道。 桑定村的位置和现代的南方相似,冬天的时候气温偏湿冷,从来没下过雪。现在他们所在的南宁府县位置在桑定村的上方,海拔也高些,冬天自然比村里要冷得多。 “安安你竟然没见过雪,过几天要是下雪了,我带你打雪仗。”应有初诧异,他的大学就在北方,冬天的经常零下十多度,下雪就成了常态。 俞安疑惑的回头道:“相公难道看过雪?你之前来府县考试都已经是四月份了,府县理应不会下雪了才对,相公你是在哪里看的雪?” 应有初哑然,他忘记自己是穿书过来的,原身之前一直居住在桑定村,只是偶尔来府县一次,也是来考院试的,不可能看到下雪。 他立马找补道:“我也没见过,不过是在书中看到一些有关下雪的描述罢了。” 俞安丝毫不起疑的点头,“好想看看下雪是什么样子呀。”他憧憬的望着天空喃喃道。 应有初勾着唇笑了一下,用烤得温热的手去捏俞安脸上的软肉,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俞安现在又回到原来没守孝前的样子,脸上奶膘又长了回来,面色红润有光泽。 “肯定会下的,传说,如果有情人一起看见初雪,那他们就会一直幸福下去,相伴到老。”应有初握着俞安的手,温声说道。 俞安回眸眼神认真道:“真的?” “我有骗过你吗?”应有初挑眉。 两人笑着握紧对方的手,若无旁人的秀恩爱。没有存在感的应财独自坐在一旁,削着竹子,冬季来临前,他们就存储了不少用来做口红盒子的小绿竹。 “对了,相公,今日是你和罗平兄长去陆大人府上参加梅园诗会的日子,你别忘了。”俞安提醒着应有初。 陆景时在三日前就给他和罗平下帖邀请他们今日去梅园参加诗会,他也是才知道,每年陆景时都会邀请一些文人雅客到他家聚会,对诗写词。 罗平往年都是以有事去不了的借口婉拒陆景时的帖子,但现在他喜欢苏楠,往后可能还会有事相求到陆景时,所以今年打算应约。 “唉,最烦这种文人骚客的诗会了。”应有初头疼。 俞安悄悄抿嘴一笑,他知道应有初最讨厌作诗了,现在要他参加诗会简直比让他养蚕还难受。 “陆大人的帖子还是得去的,他对你一直都青眼有加。”俞安温柔的安抚着他,“不过,我们上门就备那点礼行吗?”他担心的问。 应有初备的上门礼就是两块蚕丝皂和一支色号火爆的口红,其他的则是装了一些卤味。 前些日子他放农假的时候在家用做火锅的大料捣鼓出一些卤味来作为零嘴儿。 现在又将卤味作为上门礼送给陆景时。 “当然行了,陆大人的家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与其送些不入他眼的礼还不如送点他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给他。”应有初把玩着俞安的手指道。 俞安觉得应有初说得对,点头说道,“也是,陆大人是个清官,贵重的礼肯定也不会收。” 聊着聊着罗平就到了应有初的家门口,接上他一同前往梅园。 俞安还怕应有初路上着凉,为他准备了一个手炉,又问罗平道:“罗平兄长,你需要手炉吗?” 罗平微笑的回着俞安:“不用了,我在南宁呆习惯了,不觉着冷。” 应有初和俞安简单的道别后,他踏上罗平的马车抱着手炉闲聊着:“罗兄,你何时回京?” 离过年仅有十多天,罗平肯定是要回京和家人一起团年的,这回京路途遥远,坐马车的话要走小一个月才能到京,不过今年罗平改骑马,就他和长善两人脚程要快上不少,不过拖到现在也是掐着点回家。 往年罗平肯定早就返京了,但现在他为了苏楠迟迟没有动身。 一说到这个,罗平就深深的皱起眉毛,“再过一两日吧。” 他家已经修书好几封催他回家,不能再拖了。 “别拖太久,别说我没提醒你,你的家人现在要是知道苏楠的存在,就算你们现在还没有在一起,但终归是对苏楠不利的,到那时,你和苏楠可就彻底没戏了。”应有初语重心长的说。 罗平神色凝重的点头,“这些我都知道,可苏楠如今无人可依,我总想着多陪他一些时日,现在确实不能再拖下去了,我昨日同他说过,不日就出发回京。” “那他什么反应?” “他祝我一路顺遂。”罗平轻叹道。 应有初听后噗嗤一笑,看着罗平被苏楠虐这么久,他心里还是有点同情罗平的,他们这些个局外人倒是能看出苏楠对他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可能苏楠是怕拖累罗平的仕途,所以不管罗平怎么对他,他都表现出一无所动的样子。 要是让苏楠知道罗平的身世,只怕,苏楠更不会答应罗平了。 应有初拍着罗平的肩膀安慰着,“也别气馁,人生漫长,一定不能将就,路漫漫亦灿灿,加油!” 罗平认识苏楠半年左右,他对苏楠的情意大家都看在眼里。他作为罗平的朋友,自然是要站在罗平那方的,也衷心的希望罗平能收获幸福。 罗平听后扬起一个笑容,“路漫漫亦灿灿,这可真不像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话。”他松了口气又道:“马上就是新年了,苏楠一个人,我想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们能多陪陪他。” “放心吧,俞安早就邀请他来我家过年了。”应有初撩起厚重的车帘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说。 “你回京过完年什么时候回来?”有苏楠在南宁,他完全不担心罗平会一去不复返。 “元宵后动身吧,我会尽快回来的。”罗平答。 很快到了陆府,两人跳下马车,将请帖递给门口的小厮,接着由另一个小厮带着他们入府。 府中并无过多奢侈的景致,基本种的都是寻常观赏的草木,相比起来罗平的宅子看着还更为豪华些。 两人又走过几道回廊,总算到了府中所谓的梅园。园中栽有十多棵梅树,一簇簇梅花正临着寒风盛开。 此时园里已有数个文人聚在一起互相攀谈着,他们为了凸显自己不惧朔风的傲骨,个个都只穿着象征着读书人的长衫。 只有他和罗平不同,他不仅穿着厚实的冬衣,还在外面裹了一件挡风的大氅,手上抱着暖炉,在这凛冽的寒风里,他感受不到一丝冷意。 不多时,陆景时从偏厅走到梅园,众人见到他出现后,默契的噤声。 “诸位,感谢大家赏脸光临寒舍,岁末将至,略备薄酒淡饭,还请大家随意入座,不必拘礼。”陆景时高声道。 众人纷纷入座,应有初和罗平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在一起。 应有初不懂,大冬天的为什么会把宴席设在外面,这饭菜才上没多久就凉透了,根本没法儿吃。 他抬头一望,发现没人在吃饭,大家来这个宴席的主要目的就是巴结陆景时和展示自己的才华,谁会真的吃饭。 应有初对这帮文人聊的话题都兴致缺缺,就没加入进去。罗平在宴席上也是心不在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宴会进行到应有初最讨厌的环节,行酒令。 一开始由陆景时当令官,他随口说了个梅为题,其他的人按令对诗,轮到应有初时,他直接起身不假思索道,“书到用时方恨少,一树梅花风中俏,待吾重读圣贤书,再与各位见高晓。” 顿时,众人哄笑作一团,连陆景时都忍不住笑道:“你倒是风趣,开头就写得很好,怎么后面就……” “开头是我借鉴的,不是我写的。”应有初诚实道。 不管应有初怎么说,气氛已经被他带得欢脱起来,将聚会推至高潮,并朝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扭曲,此后陆景时出的题都会让应有初来对上几句歪诗活跃气氛。 应有初被陆景时连cue几回,他不得不双手端起酒杯告饶,陆景时也适时的放过了他。 他长舒一口气坐回席中,倏尔感到自己鼻尖一凉,垂眸一看,杯中正飘着一朵小雪花。 “下雪了。”他愣愣的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他想回家和俞安一同看初雪。 “嗯,今年的第一场雪,似乎比往年来得要晚些。”罗平对雪见怪不怪的说。 应有初扭头看着罗平说道:“罗兄,你知道初雪的寓意吗?” “什么寓意?来年丰收?” “听过初雪这天,说谎的人可以被原谅,而告白的人会白头偕老。” 第 74 章 罗平执酒的手一抖, 冰凉刺骨的酒水撒了几滴在他手背上,手上传来的冷意和心尖上的炙热滚烫形成鲜明的对比。 “此话当真?”罗平喉咙发紧道。 应有初耸肩,“传说而已, 信则有,不信则无。” 天上雪花纷飞, 宴会上其他人因为下雪的缘故兴致大涨, 不觉冷意的推杯换盏。 应有初想到中午在家时和俞安说的话,归家心切难免浮躁了些,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道, “罗兄,要不要一起提前走?我想和俞安一同赏初雪呢,你呢?想去试试初雪灵不灵验吗?” 他对着罗平狡黠的一笑。 “这么好的机会,你要是再不表明心意, 等你回京后肯定会后悔的,毕竟你一走就是两个月左右, 谁也不知道这两个月会发生什么,你想苏公子的人气可是很高的,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喜欢苏公子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虽然你对苏公子的态度大家心里都明白,但你从未向苏公子表明心迹, 万一他也喜欢你,可你一直不说, 他也没机会答应你呀。” 应有初又开解道:“要是他拒绝了你也没什么, 他目前是乐籍, 没有官府的批准他只能呆在南宁,只要他在南宁, 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你至少还能见着他人是不?” 罗平听后,握着酒杯的手一紧,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道,“好。” 商量好后,两人一同辞别陆景时,他们心中皆有所念,步履匆匆,前往心之所向。 俞安在家坐在炭火前,腿上放着一件给应有初做的冬衣,他正在给衣服上的领口绣一些竹叶作为装饰。 待绣完最后一针,他咬断线头,抖开衣服细细观察着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这件新衣做了快半个月,现在总算完工了。 他满意的叠好,起身抬头一看,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俞安微微愣神,欣喜的小跑到院子,小心翼翼地摊开手,一朵小雪花落在他手上,触到温热须臾间化成水。 “相公,你快……”俞安满眼欢喜的回头喊着应有初,突然想到应有初此时正在陆景时的府上不在家时,心中泛起淡淡的失落。 期冀已久的雪景好像也没那么好看了。 “叫我做什么?”应有初忽然推门而入,“大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了。” 俞安看到应有初神采飞扬的样子,眸子一亮,瞬间展颜,快步朝他奔去。 应有初张开双手将飞奔而来的人接住,“哎哎哎,别压到了。” 俞安也感觉到他胸口处有个软乎乎的物体:“这是什么东西呀?” “当当当……” 应有初掏出用油纸包裹住的烤红薯道:“下雪天和烤红薯更配哦!” 他为了不让烤红薯冷掉,从买好的时候就一直放在怀中,一开始烫得他呲牙咧嘴的,不过现在的温度正好,微微烫。 俞安惊喜的接过烤红薯,然后一分为二,“相公,你也吃。” 应有初就着俞安的手咬了一口,甜滋滋味道在口腔蔓延,在陆府里吃的一肚子冷食现在也跟着暖和起来。两人坐在院子里分食完烤红薯,望着眼前的美景,谁也不想回屋,他们就干脆相拥在四面透风的亭子里。 俞安被应有初抱在怀里,又用大氅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任凛冽的寒风怎么吹都吹不进一丝风,他背靠着应有初的胸膛在漫天大雪中两人说着情意绵绵的话语。 应财在屋内烤着火雕刻着口红盒上的图案,他看着院子里相拥的两人表示不理解,明明堂屋也能看雪,非要顶着寒风在外面看。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表白未果的罗平正一个人在酒楼包厢里喝着闷酒,而他的小厮长善在包厢外焦急得等候着。 天色渐晚,眼看酒楼就要打烊了,罗平还是没有要回家的意思,他在包厢外喊了好几声,罗平想一个人待着便烦躁的让他走开。 罗平抄起桌上的酒瓶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寻常大小的酒瓶在他手里显得格外的袖珍,没两口就喝完了,于是他又重新拿起一瓶酒。 他就不该听应有初的建议,现在他被苏楠拒绝,即使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的,但他还是抑制不住的难受。 门外的长善攥着手指在走廊上来回的走动,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的主子对羡仙院那位苏公子的情意有眼就能看出来,往常主子去羡仙院回来时都是笑容灿烂的,如今主子一个人喝闷酒,肯定是情场失意。 看到主子这么难受,他难免对苏楠产生了几分怨怼。 他的主子是何等的天之骄子,竟然让一个青楼哥儿拒绝了,这苏楠真是不知好歹。 长善怎么叫罗平他都不出来,眼见就要宵禁了,明日他们还要启程回京,他重重叹了口气,不得不求助外援。 应有初和俞安都已经洗漱好准备入榻安寝,这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和衣起身开门。 门一开,长善见到应有初身披外衣就知道他已然就寝,可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他着急忙慌的说道:“应秀才,你快随我一道劝劝小少爷吧,他在酒仙居喝醉了不肯走。” 应有初开门看到是长善时心里就明白几分,他扭头对俞安说道:“安安,罗兄出了点急事,我得出去一趟,马上就是宵禁了,我今晚大概率是不会回来了,你一个人可以吗?” 他在兄弟和老婆之间犹豫了一瞬,最后想到罗平马上就要回京了,而且还是他蛊惑罗平去表白的,现在结果显然不理想,他还是得去看看。 俞安在一旁听着也知道罗平的事很紧急,他立马回屋拿了一件披风递给应有初道:“好的,相公快去吧,路上小心。” 等应有初到醉仙居时,罗平一个两米高的大汉佝偻着身子像一座小山醉倒在案桌上。 旁边的掌柜面对这么膘肥体壮的人束手无策,看到应有初来时仿佛看到了救星:“两位是这位贵客的朋友吗?” 掌柜得到肯定答复后高兴得一拍手道:“实在抱歉,小店马上就要打烊了,快到宵禁时间,几位客官早些回家休息吧。” 应有初点头和长善两人将烂醉如泥的罗平架上马车,回到罗平的宅子时,已经到宵禁时间,看来今晚他只能在罗平这儿将就一晚。 李妈妈看到醉得不省人事的罗平,一边心疼一边去给他煮醒酒汤。 应有初将醒酒汤喂给罗平之后他清醒了些,睁眼看到自己已经到家又看了一眼旁边应有初,然后翻身背对着他,一副不想和他说话的样子。 应有初见状好笑道:“又不是我拒绝的你,干嘛这副样子?”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也不会这么莽撞的去表白,要是我以后和苏楠连朋友都做不成该怎么办?”想到这儿罗平的眼眶微红。 “他说要和你断绝关系了吗?”应有初皱着眉头问,要是苏楠这么决绝的话确实难办,这就说明他对罗平一点想法都没有。 可是不应该呀,结合苏楠往日对罗平的态度,要说他对罗平一点动心都没有他是不相信的。 “那倒没有,可他明确的向我表示了他不喜欢我,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罗平鼻子一酸。 应有初松一口气,安慰道:“既然你们还能继续做朋友,那你也不是全然没戏,他是怎么和你说的?” 罗平回想着当时的场景,苏楠听完他的告白后,一脸平静的立于他眼前缓缓地说:“抱歉罗平,你的心意我知晓了,但我并不喜欢你,我把你当作哥哥般对待,你现在和我说的这些话令我很困扰。” 苏楠轻蹙眉头语气认真的又说:“今天你给我说的这些话,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听到过,以后我们依旧可以做朋友,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我们只能做回陌路人了。” 应有初从罗平描述的话语中一时之间也拿不住苏楠是怎么想的。 这样一套的说辞确实干净利落,没有一丝要吊着罗平的意思。 要说罗平喜欢苏楠这件事在他们几人中算是公开透明的,苏楠有时候看罗平的眼神绝对说不上清白,可他为什么又一点机会都不给罗平呢? “多大点事儿,这次不成功你难道想放弃?”应有初反问。 罗平缩在床边面对着墙壁委委屈屈道:“不想。” “这就对了,既然这次不行,那就等你过完年后再说,怕什么,只要他没成亲,你就有机会,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你足够热情再冷的石头都能给它捂热喽!”应有初鼓励着他。 罗平不语。 “时间也不早了,别想太多,你明天不是要启程回京吗?早点休息。”应有初说。 “我睡不着。”罗平道。 应有初思忖一会儿道:“你要是难受那我们就继续喝酒,我陪你!不醉不归!” 罗平从床上坐了起来,同意应有初的提议,心里暗自伤神的同时幽怨的想,既然还要喝酒,那之前何必给他喝醒酒汤呢? 罗平的酒量比应有初要好些,但他之前就在醉仙居喝就醉过一回,现在便有些不甚酒力,他又有些醉了,口齿不清的和应有初絮絮叨叨诉苦:“应弟呀…我真的…好喜欢苏楠…” 应有初和罗平碰了一下杯,轻抿一口道:“有多喜欢?你最开始不过是对人家见色起意罢了。” “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的确是…”罗平执起酒杯一饮而尽:“可后面知道他身世后就忍不住的想保护他…怜他…” 应有初的重点不是问苏楠到底是什么身份,而是问他:“你怎么知道苏楠的身世?你调查他了?” “怎么可能…”罗平断断续续的说道:“在没见到他之前,我从未听过他,可自第一眼见他…也就是那天起…我感觉…我的身边全是他的言论,铺天盖地的来…处处皆是他…” “你听到他什么言论?”应有初好奇。 “他是罪臣之子,满门被抄,他自此沦为贱籍流落青楼…” 第 75 章 羡仙院。 苏楠独坐床头, 手指轻轻碰了下帷幔上挂着的素色锦囊,悬挂的时间太长,里面的药材早就没了味道, 可他还是舍不得取下。 他以为以罗平的性子,向他表明心迹还要多些时日, 谁料是今日。 苏楠手指抚上锦囊, 青姑曾一度看好罗平,甚至暗中调查过罗平的身份, 可是一直未果, 只是从他替应有初出头的手段来看,他家的势力与水上运输有关,光是从这一点就能窥探出罗平的家世不凡。 而罗平过年需要回京城,间接的说明他家在京中, 加上他家有着漕运这方面的势力,不难猜出他家尚有人是朝廷命官。 试问一个身世显赫的京城子弟和他这样身处青楼的贱籍哥儿怎么可能有未来? 他虽没有什么身世, 可他也不愿做别人的妾室。 他知道罗平对他的情意不假,甚至愿意娶他为正妻,可他们之间隔着无法跨过的天堑, 注定是不可能的。 他深知自己的身份配不上罗平, 寻常的仕族都不会娶一个贱籍哥儿,不说别的, 以罗平的才华,他还有大好的前程, 若是和他在一起, 罗平的前程就算是废了。 他怎可以用儿女情长来绊住他前进的步伐? 他做不到。 翌日, 应有初和罗平两人都喝得伶仃大醉,还好罗平家有家仆, 把他们抬在床上睡觉这一晚才没有被冻死在外面。 应有初揉着发涨的脑袋坐起身,自己四仰八叉的睡在罗平的床上占据了大半个床位,把罗平挤到床沿边,他的一只腿都在床外面要掉不掉的。 他瞥见窗外天色大亮,于是伸出一只脚怼了怼罗平,不耐烦地叫道:“赶紧起了,你今日不是还要回京城吗?” 睡梦中的罗平差点被他一脚怼到地上,倏然失衡的罗平拧着眉毛,被吓得立即睁开眼,入眼便是应有初坐在他床上的炸裂场景,他大惊:“应弟?你怎么在我床上?” 应有初听着这话脸倏地黑了下来,“啧,你还有酒后失忆这毛病?昨天不是你睡不着硬拉着我喝酒的吗?” 罗平脑海中闪过几个片段,慢慢从早上起床懵逼状态中恢复过来。 应有初接着抱怨着:“你家这么大的宅子,不至于一个次卧都没有吧,为何不把我安置在侧房?” 他嫌弃罗平,罗平照样嫌弃和他同床一晚,利索地下床说道:“可能是今日我就要出发回京,下人早就把侧房收拾好了吧。” 他们两人的衣服连外衣都没解开,他直接跳下床,两人穿上鞋子一起出门,李妈妈早在门外坐着等他们。 见他们睡醒后立即上前道:“小少爷,早饭已经做好,您和应秀才可以去前厅用膳了。”她提醒着罗平:“小少爷,用完膳尽快出发回京吧,老爷和夫人都催了好几遍了。” 罗平微微颔首,对着应有初说道:“你先去前厅吃饭,我换身衣服再来。” 应有初便简单地洗漱后在前厅等着罗平到了再一同用膳。没多久,罗平左手握拳放于嘴边,咳嗽着走进前厅,面色苍白,眼下泛着青紫,憔悴不堪地坐在饭桌上。 难得在罗平这么魁梧的人身上见到病怏怏的姿态,竟有种鲁智深含泪葬花的既视感,他打趣道:“罗兄,怎么才宿醉一晚而已,怎么一副身体就被掏空的样子,你这样以后成亲了该如何是好?要不现在找柳南开几副补身体的药。” 面对如此诋毁男人尊严的话,罗平竟然没有反驳他,而是情绪低落,没心情和应有初贫嘴,沉默地拿起筷子开始用膳。 他现在食不下咽,但为了赶路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吃点食物,色香俱全的饭菜他味同嚼蜡的吃着。 应有初没有得到罗平的回应,心中长叹,看来表白失败的后劲太大。 原本罗平是打算骑马回京的,但宿醉一晚他此时的状态也不适合骑马,于是临时改成做马车,等在马车上休息一两日再骑马,快马加鞭的回京。 两人吃好后,本来出了罗宅就要分道扬镳的,但应有初稍稍思忖了一下,“既然我来都来了,我就再送你一程吧,送你到城门再回家。” 罗平婉拒不成就随便他,他们坐在马车上,应有初语气轻松的说:“你回家就安心的过个好年,苏公子那边我和俞安都会照应一二的,你不用担心他一个人。” 罗平正视着他语气无比认真的道谢,“麻烦应弟多加照顾苏楠,要是你们在他面前提到我让他感到困扰的话,你们就不要帮我说话了,我怕他会更加厌烦我。” 应有初点头,“知道的,你这次回家还能顺利回南宁吗?” 罗平想到家中的情况肯定是不愿意放他再在外漂泊的,一时头大,“无论如何,我定是要回南宁的。” “嗯,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不过凡事都需要沟通,你回家后和你的父母好好商量,别硬来,不然容易适得其反。”应有初劝诫着罗平。 “不管你最后能不能和苏公子在一起,你如果能将家中的事提前沟通好,扫平完障碍,能让他安安心心的嫁给你,这才是你给他最大的安全感。” 罗平一怔,觉得应有初说得有道理,“那我这次回家就和父母坦白。” 应有初抽动着嘴角,“你要是回家就坦白,怕是这辈子也别想见到苏公子了,你懂不懂什么叫循序渐进?慢慢来,你不可能一上来就让你父母接受一个青楼夫郎,你得先和父母处理完之前的矛盾,才能谈其他的事,这样不会迁怒于苏公子。” 罗平虚心受教,他在为人处世方面不如应有初,“还请应弟不吝赐教。”他全然忘了昨天就是听了应有初的话才提前毫无准备的告白这件事。 应有初看罗平的态度诚恳,便继续支招:“你回家先解决掉你和你父母之前的矛盾,对父母好些,天底下没有哪家父母不心疼自家孩子的,然后再慢慢透露出你在南宁遇到一位心上人。” 他语气加重,口头划重点道:“这时候千万别全盘托出你和苏公子的事,你只需要说你的心上人暂时还没有答应你,相信他们都懂‘男低娶,女高嫁’的道理,并以此一步一步的试探你父母的底线,这算是提前给他们打预防针。” 罗平郑重的点头,“要是我父亲派人来查苏楠的底细怎么办?” “啧,这还用我教,你就表现出一副文人清高,自命不凡不让父母插手的样子,说背地里查人有辱斯文,反正什么借口都用上,我不了解你的父母,这个方法对你父母不一定有用,你酌情考虑,只要打消他们查人的想法就行。” “不过,得赶紧想办法给苏公子脱籍,毕竟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应有初说道。 马车上的教学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他们很快到了城门,两人跳下车做完告别,但罗平还迟迟不想上车走,在人群中环视着。 “别看了,他不会来送你的。”应有初一针见血的道出罗平在找苏楠的事实,“就算他来了,你昨晚刚告白失败,他也不可能出现在你面前的。” 罗平眼神暗淡了一瞬,随即踏上马车经过官兵检查后扬长而去。 应有初看到罗平的马车过了检查就扭头往回走,他在路上随意的抬头一望,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立于客栈的二楼处。 是苏楠。 他才说了苏楠不会来送罗平,结果转头就被打脸。 他和苏楠眼神交汇一息,他能明显的看到苏楠略显慌张却又极力想掩饰自己,他单挑眉峰,这两人真有意思,他感叹完装作没看见苏楠继续往回走。 南宁府县自下过一次初雪后一直到年后也没再下过雪,俞安对此还很遗憾。 某天早上,应有初坐在书桌前,脚下放着暖烘烘的炭盆,他一手执手一手提笔写文章的学习着,虽还是放假期间,但他也不敢在学业上有所松解。 写毛笔字时间久了,他的手和脖子都有些僵硬,他搁下毛笔抻了个懒腰拍打着酸胀的脖颈走到堂屋。 天气寒冷,应财不愿意在家窝着烤火就出去四处运动,俞安一大早就和周红珠出去采购,现在家里只剩下他一人,他走了一圈,甚是无趣,决定回屋继续看书。 刚踏进房间就听见外面的开门声,他收回进屋的脚转身去看是谁回来了。 俞安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进门,应有初赶紧上前帮忙,放好东西后,俞安坐在炭盆前伸着手烤火,他的脸颊被冻得微微发红,冬天易干燥,细嫩的脸蛋有些轻微起皮。 应有初拿出一瓶他们店里卖的面霜,扣了一点置于手心,然后捧着俞安的脸蛋一顿乱搓。 俞安被搓得口齿含糊的和他聊天:“相公,今天出门我们看到衙门外新张贴出来的告示。” “告示上都写了什么?”应有初接话。 “确切的说是一张通缉令,”俞安拿开在他脸上作乱的手,又道:“是一个朝廷要犯从京城趁着过年守卫松解逃出来,现在正四处通缉他呢。” “我听邻居说,这朝廷要犯之前还是一个当官的呢,听说他杀了五十几个人,手段还极其残忍,什么挖眼剜心的。”说着俞安害怕得打了个冷噤。 应有初见状好笑道:“不要危言耸听,自己吓自己,然后晚上起夜的时候又不敢一个人去。” 过年期间他们的店铺停业半月,闲暇之时,他和周红珠和苏楠经常约着一起去茶楼,不是看戏就是听书。 恰巧最近茶楼说书先生喜欢讲一些民间怪谈,俞安属于胆子小好奇心重的那类人,听完后吓得俞安晚上都不敢起夜,最后是应有初半搂半抱着去的。 应有初表示俞安就是又菜又爱玩。 俞安恼羞道:“哎呀,相公别打岔,我觉得这要犯肯定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不然今天街上也不会到处都是带刀巡逻的衙役,安全起见,最近我们还是少出门的好。” 第 76 章 雅阁中四处烧着昂贵的银丝炭, 房间内温暖如春,小石头端着一盘蜜橘走进雅阁听到苏楠正在抚琴,便轻手轻脚的将蜜橘放在桌上, 没发出一点声音打扰苏楠。 琴声悠长空灵,缠绵悲切, 好似郁结女子在婉婉叹息。 一曲罢, 小石头关心的开口问:“公子,你的琴声听起来好悲伤, 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若说给奴婢听听?” “无事, 不过是闲得发慌弹个曲子打发时间罢了,你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能从琴声中听出什么悲切来。”苏楠温声说道。 “奴婢从小就在公子身边长大的,耳濡目染这么多年,虽不会弹, 但公子您一弹琴,您开不开心, 我一听便知。”小石头想着公子心情不佳便出主意道:“今日公子还要出去找俞夫郎他们吗?” “不去了。” 小石头点点头道:“不出去也好,现在外面不太平,公子还是少出去的好。”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说到这个, 小石头来劲儿了, 快步走到苏楠跟前坐在软垫上说着新听来的八卦:“今日早上奴婢听青姑在大堂里说,最近有个朝廷要犯趁着过年守卫松解逃了出来, 还说这个要犯最近在南宁府县出现过,现在全城的官兵都出动了只为抓住这个逃犯。” “要我说呀, 这逃犯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说不定是杀人了, 不不不,光是杀人不可能这么大的阵仗, 难道是谋逆?”小石头猜测着。 苏楠蹙着眉头,严肃的提醒着她:“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可以了,万不可在人前说这些,以免惹祸上身。” 小石头听话的“哦”了声,“公子,为了安全着想,这段时间还是少出门吧,谁知道不会不倒霉遇到张明高。” 苏楠心头一震,“你说遇到谁?张明高?”他情绪反常,呼吸加重抓着小石头的手急切的问。 小石头被他吓一跳,愣愣的回答着:“嗯,张明高,就是那个朝廷要犯。” 她说完仔细观察着苏楠脸上的表情,只见他眼眶泛红,瞳孔微震,眼里还带着一丝愤怒,她不解小声的问道:“公子?您认识那个逃犯?” 苏楠听到小石头的声音后一下回过神来,松开抓着小石头的手,掩饰道:“谈不上认识,只是知道这号人物罢了,”他垂眸思忖片刻,又说:“小石头,你去和青姑说,这段时间我会多演出几次,让她做好宣传,最好府县人尽皆知。” 小石头虽不理解他的用意但还是照做。 沉默不语一整天的苏楠,在夜晚华灯初上时独身来到楼台上,身着单薄的衣裳,凛冽的寒风中衣袂飘飘,他丝毫不觉着冷,立于楼台最高处,俯瞰整个长街,没有宵禁的夜晚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家家户户挂上火红的灯笼,却没有一盏属于他。 他凝望着地面,思绪渐远。 当年父亲从城楼上一跃而下的时候可曾想过他? 应该是没有的。 他自己在心中回答着,他从未在父亲那里受宠过。 上元节这天,天刚刚擦黑,应有初就催着俞安陪他一同去逛灯会,前几天由于抓捕朝廷要犯的事情在府县闹得沸沸扬扬的,他们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就在家里宅了好几天,现在应有初快闷坏了。 衙门缉拿逃犯一直未果,百姓逐渐放松警惕,于是上元节举办的活动照常举行,毕竟没有宵禁的日子也就过年这么几天,大家兴致都很高。 应有初兴致更是前所未有的高,古代的上元节可是比春节都要受欢迎的节日,所谓是“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帝京”,南宁虽不是京城,但作为一个府县,百姓该有的习俗自然一个都不会少。 整条街都沉浸在热闹喧嚣里,其余大大小小的巷子空无一人,出现万人空巷的盛况,不少人提着花灯走在街上,人头攒动,街道两边都是一些小商贩。 应有初和俞安随着人潮往前走,他紧紧握住俞安的手,生怕他们被人流冲散。 “安安,我看前面有一片都是猜灯谜的,我们去看一看?”应有初问道。 灯火下,俞安侧脸柔和散发着绒光,他眼神亮晶晶的点头,他也是初次过这么热闹的上元节。 两人都处于对什么都很新奇的态度,一路下来,他们手中拿满了小玩意儿,有鬼脸的面具,有能带来的好运的各种吊坠等等,要不是实在拿不下了,他们估计会一直买买买。 一排排花灯挂在路旁,不少的人停足于花灯之下猜着灯谜。应有初拉着俞安很轻松的挤到前排,十分豪横的对着俞安说:“看上哪一个花灯了?爷帮你赢过来。” “我想要那个。”俞安指着挂得最高的灯笼说道,然后对应有初莞尔一笑,顾盼生辉,明媚的笑容一下让世间万物都黯然失色。 他姣好的容貌让不少侧目,应有初察觉到后微微侧身挡住那些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最后吃醋的将俞安带进怀里道:“叫相公!” 俞安不明所以,但还是遵从应有初的要求甜甜的叫了声:“相公。” “再大声点,叫完别说是花灯,就是天上星我都给你摘下来。”应有初心想:最好喊出来,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你名花有主了! 结果喊完一次后的俞安不愿了,他的脸皮可没有应有初这么厚,他不好意思当这么多陌生人面前秀恩爱,于是装作没听见般仰头猜灯谜。 灯笼挂得越高的代表谜语越不好猜,当然灯笼越往上就越精美,俞安瞧上的那个是最上排的灯笼,灯笼四面有不同图案的剪影,风一吹,剪影还会转动,一眼看去就这个最好看。 “新月一弯云脚下,落花两瓣马蹄前。”俞安喃喃的念着谜面,沉思许久没能想出来,只得转头求助应有初。 应有初一脸傲娇的仰着下巴,一副你不叫我我就不说的样子。 “相公,你快猜吧,我真的很想要这个灯笼。”俞安随着他的意说。 这下应有初高兴了,便将谜底公布出来,“是一个‘熊’字。” 他猜出谜底,摊主便将灯笼取下送到应有初手里,笑呵呵道:“公子天资聪慧,这盏灯笼归您了。” 应有初随意摆弄了一下就将灯笼递给俞安,“喏,给你,还要哪个?”他像是尝到甜头,跃跃欲试的想猜下一个。 “半是孤独半狂野。”俞安念着谜面,应有初不假思索的给出谜底:“狐狸。” “一颗心,不上不下,不左不右。” “忠。” …… 他们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摊主一开始还笑呵呵的起哄,一炷香后,见两人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在应有初又答对一个灯谜时迎来围观群众的一片喝彩声,而则是摊主挎着一张脸将灯笼不情不愿的递给应有初,低声只对他一人说道:“公子才学不凡,小的佩服,只不过小的做得是小本买卖,还请公子高抬贵手,前面还有更好的灯笼,公子可去前面看一看。” 大概意思就是,比快别逮着我一只羊薅了,前面都更多的羊等着你。 应有初瞧着好看的灯笼也赢得差不多了便携着俞安离去,此时俞安和他手里已经拿着一堆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了。 有劣质的小饰品,纸糊的小兔子灯笼,草编的蝴蝶…… 这些东西拿回家也没什么用,他们在街上遇到一群小孩子,就将这些小玩意儿送给他们了。当然,俞安最开始喜欢的灯笼没有送出去,他要带回家留着。 两人边走边玩一直走到湖边,岸上围着一排的人,有的人蹲在湖边将放花灯,有的人张望着湖中心的画舫船。 船上到处布置着帷幔,周身挂满灯笼,船体内部灯火通明,凤箫声动,不难想象里面是何等风月无边。 “大名鼎鼎的苏公子也在这花船上,你说这传出来的仙乐哪一曲出自他手?”应有初他们旁边的人议论着。 “管他是哪一曲,我们一直候在这儿,也算听过苏公子的琴音了。”那人旁边的好友回着。 俞安也听见了,想到苏楠最不喜欢这种名利场所,他忍不住心疼道:“相公,你说罗平何时才能追到苏楠?好想他们赶紧成亲呀,这样一来苏楠就不会被强迫着四处奏乐讨好别人了。” 应有初摇头,“不知道,就算罗平追到苏楠,他们想要走下去也难。” 然而这次苏楠来画舫并不是青姑安排的,而是他主动要求的。 苏楠在船上隔着屏风弹完一曲便以身体不适的理由退下,他抱着古琴缓步行于船边,眼见的他瞬间发现船的拐角处有一个黑影,清风吹过,影子的衣摆翻动。 “小石头,我有些饿了,你去厅里拿点吃的过来。”苏楠止步声音略大的吩咐着小石头。 小石头不疑有他,转身折返船厅拿吃食。 苏楠瞧着她走远后才一步一步的朝拐角处的黑影走去,刚一靠近,一只黑手迅速地把他拽过去,抵在角落,手捂住他的口鼻不让他呼救。 此时,天边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他手中的古琴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然而却淹没在阵阵烟花声中。 第 77 章 上元节过后, 大家又恢复到原来的生活节奏,南宁书院开学,容妍精品铺子继续营业, 只是罗平回京后还没归来。 应有初昨天收到罗平从驿站寄来的信件,信中提到他和父母的矛盾已然化解, 其他事情也一切顺利, 不日便返回南宁。 新年后精品铺子重新开业,店铺推出一系列新年折扣活动, 上新很多产品, 例如新花色的染布,新年限定的口红,还有制定了还几个走亲访友的新年大礼包。 店铺忙得热火朝天,周红珠的肚子有七个月大了, 不宜过度操劳,但他还是不肯听俞安的劝回家好好养胎, 坚持要来店铺,俞安只得让他做些轻巧的活儿。 应财也跟着来店里帮忙,应有初平日里下学后也会来店铺帮忙一下再接上全家人一起回家。 这日, 应有初如往常一般来到店铺, 他们怕周红珠一个人回家路上出现什么意外,毕竟朝廷要犯还没有抓到, 所以过年之后,都是早上由柳南将周红珠送到精品铺子, 然后店铺打烊再由应有初夫夫将人送回医馆。 周红珠觉得他们这样做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他身体倍儿棒, 医馆和精品铺子又隔得这么近,能出什么意外。不过大家自然是没有听他的话。 应有初他们将人安全送到医馆后, 想着他家的调味品快用完了,于是又从医馆顺走一些做卤味的大料,这些大料不止可以用来做火锅,卤味这些,炖肉的时候放上一点味道也是鲜美。 现在他家做饭的林婶儿都说,以后要是主家走了,她都可以开个小饭馆谋生了。 春寒料峭,现在的天还处于黑得快的阶段,他们回到店铺就该打烊回家了,应有初牵着俞安的手再包进衣袖中,不让一丝冷风吹进来,他们身上又穿了用蚕丝做的棉衣,走在寒风瑟瑟的大街上一点都不觉着冷。 到了精品铺子,他们送走最后一位顾客后准备打烊,这时一辆蓝色的马车停在他们店铺门口,应有初刚要说打烊不接客了就看见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是陆景时。 陆景时最近为抓捕张明高的事情发愁,他已经加大搜寻力度,挨家挨户的调查,按理来说,张明高要是还在府县的话不应该这么久都没出现过,除非他不吃不喝,或者在府县有熟人包庇他。 陆景时在衙门处理公务到现在才散值,路过容妍精品铺子时突然想起妻子前段时间对应有初送的贺礼十分喜爱,了解过后才知道这口红出自府县爆火的容妍铺子,而这支小小的口红竟然要卖到二两银子以上,这么昂贵的价格竟然还一支难求。 想到这份贺礼是应有初送的,他的妻子还几次三番的让他问问应有初是不是和这家店铺主人的关系要好,甚至想他通过应有初的渠道买另一种颜色的口红。 陆景时无奈,他搞不明白妻子为什么对口红这么痴迷,现在正好路过,他便来看看这店铺到底有何魅力。 结果他一下车就看到应有初在店铺里忙里忙外的身影。他一瞬间就猜到这精品店铺的幕后主人肯定就是应有初没跑了。 好小子,原来就是你掏空了我大半的俸禄。 “应有初,这家店铺是你开的?”陆景时直截了当的开口。 应有初先是一愣,随即将人恭恭敬敬的请到店里,“也不全是学生开的,只是我占大头而已。”他如实的回答着。 这没什么好否认的,虽然他们这些入士的人明面上不能经商,但暗地里的官员没几个不做点小生意补贴家用,就连皇家的人也会在背地里开酒楼什么的。 读书考科举的开销大,不是普通家庭能支撑的,很多寒门子弟会通过娶商户的女儿来改善生活,而商户将女儿嫁到读书人家也是想提高自己的地位,这种双方获利的成亲早就成了普通读书人的常态。 当初他去桑定村嘉赏应有初二百两银子也有一部分想让他坚守本心的原因。 陆景时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后微微颔首,对他的诚实表示满意,“确实也只有你才能想到这些新奇又实用的小玩意儿了。” 自从应有初的店铺开起来后,他家的洗漱用品都是在精品铺子里买的,他也算是精品铺子的常客了。 应有初领着陆景时参观了一圈他的店铺,问道:“陆大人,可要带点什么回去?” 陆景时记得妻子的嘱托,轻咳一声,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道:“你这儿还有没有新年刚出的口红?我夫人很喜欢,奈何一直没买到。” 应有初微微一笑,“新年出的限定口红早就售罄了,不过,陆夫人既然喜欢,我们可以再做一支卖给她,等做好了再送到您的府上。” 他从储物间拿出一支口红递给陆景时看,介绍道:“您可以先带这支口红回去,这个颜色我们已经不再售卖了,我相信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陆景时之前看过妻子用口红,于是他打开口红盒旋出膏体,看到死亡芭比粉后还满意的点头道:“嗯,不错,这支我要了。” 应有初听到陆景时对他调的口红颜色表示肯定简直比得了夫子的夸奖还要开心。 本来在一旁好好围观的俞安在看到口红颜色后吓得瞪大双眼,他立马拿了另一支口红补救道:“陆大人,买这支吧,这是店里最受欢迎的颜色之一。” 陆景时旋出口红,看了一眼道:“这颜色我家夫人有。”他记得他妻子有好多支这样的口红。 “陆大人,夫人是本店的贵宾,我敢确信,夫人没有这支。”俞安肯定着。 最后陆景时盛情难却,把这两支口红都买了,出了店铺他才反应过来,他怎么将自己的俸禄送上门了? 应有初和俞安两人目送完陆景时的离开,然后应有初用肩膀抖了抖旁边的俞安,夸赞道:“没看出来呀,安安,你还挺会推销呀,一下就卖出两支。” 他一下就想到某些免税店,为了清货就将冷门的商品搭配到热门商品上销售的方式,没想到俞安竟然无师自通学会用他调的口红来搭配卖不出去的色号。 不过这种捆绑式销售太恶心人了,还是让俞安下次别这么干了。 他一点都没想过是自己调的颜色太丑,俞安为了不破坏店铺的名声才这样做,还有就是希望陆夫人得了一支热门口红就不要因为另一支口红怪罪陆大人。 俞安瞅着应有初一脸贱兮兮的样子,不禁汗颜:“相公,你什么时候做的那支口红?我怎么不知道。” “哦,就上次和你们一起做的呀。”应有初骄傲的说:“上次你们都不让我倒模,我觉得浪费,所以第二天一个人搞出来的。” 俞安长叹一口气,“相公,你以后还是好好看书吧,不要和我们一起调颜色了。” “为什么?明明陆大人也很喜欢这个颜色呀,还是有慧眼识珠的人。”应有初不解。 但不管应有初怎么说,俞安都坚决的不同意他再做这种粉色的口红了。 又过了几天,到了月末,罗平风尘仆仆的回南宁府县,他们便约着一同到应有初家吃火锅聚餐,打着为罗平接风洗尘的旗号,实则是为了撮合他和苏楠。 之前罗平表白失败这件事,作为军师的应有初还有点小愧疚,所以想了这个办法稍微弥补一下。 他们几人围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旁边,罗平和苏楠两人坐的位置隔了半张桌子,除了苏楠进门对他点头打了个招呼外,他就与罗平没有半点眼神交集。 苏楠刻意在疏远罗平。 这一点大家都看出来了,但大家都没有贸然的插手他们两人,反正机会给到了罗平,他们能不能成就是他们自己的事。 他们三个哥儿坐在一起谈天说地,不免聊到如今最热门的话题。 “这逃犯还真是厉害,居然能躲这么久还没有被抓到。”周红珠说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逃犯已经不在府县了?” 俞安想到之前抓捕王神婆的事,便说:“不可能吧,全城守卫这么森严,又没有路引,他怎么出城?就算出城只怕也活不长,荒郊野外,野兽出没,现在外面连野果子都没有。” “你想啊,他连京城这种地方都逃出来了,逃出我们府县也是有可能的,他肯定有点功夫在身上的。”周红珠反驳。 “根本逃不出好吗,城门严加把守,连运的粮草都要被戳几下才放行,城墙又这么高,除非他会轻功。”俞安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两人意见不一致,说了半天没有得出任何结果来,便同时问苏楠怎么想的,这时他们才发现,苏楠神情很不自然,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罗平的缘故,但在他们问苏楠朝廷要犯的时候,苏楠明显的慌张了。 “你怎么了苏楠?”俞安看到苏楠脸色苍白,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可能是最近有点累没休息好,”他起身又说道:“我身体不舒服,我就先回去了。” 周红珠赶忙说:“要不你让柳南帮你看看?” 苏楠婉拒,并解释他只是没休息好才这样的,于是向他们道别,众人看到他面色苍白也没有再挽留,罗平倒是一脸心疼的想去送送他,可苏楠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怕惹苏楠生厌,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苏楠的马车出了应有初家的巷子后并没有往羡仙院的方向,而是驶向一个更小的巷子,最后到马车不能行驶的胡同,他便下车独自前往,经过七弯八拐总算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简陋的小房子,外表破旧不堪,木门也腐朽得掉屑。谁会想到这样一个年久失修的房子里藏着府县抓捕的朝廷要犯。 第 78 章 苏楠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 确定没人后才悄然推门而入,正屋虽然一片狼藉,但有一张打扫干净的桌子和两根木凳。 他将手上的食盒放在桌上, 朗声:“出来吧,没人跟着。” 一个长相平庸的中年男人从侧房走出来, 此人个头虽不高, 但长了一身的腱子肉,面相看起来和蔼可亲, 可不笑的时候脸上的横肉松垮下来, 眼露凶光,仿佛随时都会暴起杀人。 张明高坐在桌前,一只脚搭在凳面上,拆开食盒, 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苏楠静静坐在一旁等他吃完后,淡淡开口询问:“我向你承诺的已经做到了, 你是不是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张明高嗤笑一声,将手中的碗一扔,用手完剔牙, 再把嘴里的食物残渣往地上一吐, 慢条斯理的捞起脏可不见颜色的衣袖擦了擦嘴。 “急什么?”张明高抬头望着苏楠道:“我现在就是刀俎下的鱼肉,还能跑了不成?” 苏楠冷眼问道:“我不想和你兜圈子, 我只想知道,当年我的父亲真的做了那些罪不可赦的事情吗?” 他面上平静, 可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握拳, 紧张的等着张明高的答复。 他的父亲曾是天子门生后调任到景州做了个从六品同知, 兢兢业业的做官,在景州, 父亲新纳了一房妾室,是张明高的妹妹,他妹妹同他长得一点都不像,很是妩媚动人,父亲很喜欢她。 喜欢到爱屋及乌去提拔张明高,而张明高是个很会来事的人,他与当地的士绅官吏多有交好,这些对于父亲来说是百利无一害的事,以至于父亲曾一度想要休妻抬妾。 可惜还没来得及实施,他就死了。 很快官府查出他父亲贪污行贿,谋害百姓的罪名来,很多人都说他是畏罪自杀,而他家被抄,男丁被流放,女子和哥儿沦为贱籍,母亲因受不了这等折辱,选择悬梁自尽。 一夕之间,他成了孤儿,那年,他才十三岁。 他被迫流落青楼,万幸的是,青姑是个好人,教导他们时虽然很严厉,却从未短他们吃食和衣穿。 很多事情也是他长大后才知道的,比如,当年他父亲是张明高亲自举报的,还拿出不少他父亲贪污行贿的证据。 父亲坠楼身亡,死无对证,他家也就坐实了这个罪名。 他家破人亡,而张明高却升官顶替了他父亲的官职,并在任几年后,政绩斐然,评分皆为优等,随即张明高被调任职京城。 自那以后,苏楠就没再听过有关张明高的消息,直到今年听到他成为朝廷要犯的消息,他震惊的同时也对当年抄家一事重生疑虑。 他很早之前就怀疑过,父亲死亡的时间太蹊跷,他一死就爆出贪污,而身为他下属的张明高不仅能全身而退,此后还平步青云一路升官做到京官,这件事背后最大的获利人是张明高。 可他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微薄,花钱调查也没有什么结果来,他渐渐的就放弃了。没想到这时传来张明高成为朝廷逃犯的消息,他又重新燃起调查当年真相的心思来。张明高当年身为他父亲的下属,父亲是不是清白的张明高最清楚不过了。 于是这段时间他故意多次表演引起张明高的注意,并让小石头放出他想重新为父亲翻案的消息来引诱他。 其实他的本名不叫苏楠,而叫苏子楠,但他是罪臣之子这件事并不是秘密,而且他的名字变动不大,只要张明高听到他的名字应该能猜出他是谁。 不过,他也在赌,赌张明高是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会不会铤而走险来找他。 他们两人一个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一个需要寻求庇佑。上元节那天在船上见到张明高时,他就知道他赌赢了。 苏楠从回忆里抽身,盯着张明高的眼睛再一次问道:“回答我,我父亲是被冤枉的吗?” 张明高瘪嘴,将腿放下,同样直视苏楠的眼睛,“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想听什么答案呢?” 他低头呵呵一笑,眼里闪过一丝精明,继续道:“你想翻案,”他肯定道:“十年前的旧案可不是你想翻就能翻的,你什么证据都没有。” 苏楠心头狂跳,听张明高的意思,他父亲真的很有可能是被冤枉的,“把话说清楚!” 他全然不知自己急切的语气完全将自己心底的想法暴露在张明高面前。 “你父亲的确是被冤枉的,不过,这件事的主谋可不是我,我只是拿钱帮人办事罢了,毕竟我如果不做的话,死的那个人就是我了。”张明高神情淡淡的陈述着。 “我留有证据,”张明高放出重磅消息,“只要你助我出城,我就可以把藏证据的地方说给你。” 苏楠从胡同里出来,失神的找到原先停下马车的地方,他坐上马车,心里乱糟糟的一片。 从刚开始知道抄家是被冤枉时的亢奋,到现在逐渐冷静下来,他内心摇摆不定,他曾在无数个夜里怨恨自己的父亲,凭什么他一死了之,自己却要因为父亲犯的错事,沦为贱籍成为他人生中无法抹去的污点,从而影响他一生。 现在事情迎来转机,如果父亲真的是被冤枉的,等拿到证据翻案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脱去贱籍,做回良民,从此婚嫁由心。 这个诱惑无疑是巨大的。 他从小就没有得到过父亲的宠爱,他甚至根本不在乎父亲是不是真的被冤枉,而他的母亲从选择自尽那刻起,就已经将他无情的抛弃了。 在那之后,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谁会真的陪着谁一辈子。 就在他准备这辈子就这么得过且过的时候,他遇到了罗平,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罗平对他毫无保留炙热的爱意。 可他不敢靠近,以罗平的才学他不能将他困在南宁这一隅之地,他应该有广袤的天地。 如今他有个退去枷锁的良机摆在他面前,抓住了,他就可以随心,但代价就是要放走罪大恶极的张明高,成为张明高的帮凶。 应有初家,苏楠走后,罗平郁郁寡欢的坐在一旁喝着闷酒。 “相公,你有没有觉得苏楠最近有点不对劲呀?”俞安皱着眉头问应有初,在外人看来苏楠的行为还不算反常,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有点,可能还是罗兄告白这件事影响到他了吧。”应有初小声的和俞安耳语。 “不对,肯定还有别的事。”俞安笃定。 “嗯?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 俞安仔细回想着,喃喃道:“过年那几天还好好的,自从上元节左右,苏楠就忙着四处表演,我们就没再聚过了,直到今天见到苏楠,我感觉他的状态明显不同,心事很重的样子,相公,你说苏楠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 “你说他会不会因为罗平的原因想要慢慢疏远我们?”应有初猜测道。 “这怎么可能,苏楠才不会是那种因为一个男人而疏远我和周红珠的人!”俞安坚定他们的友谊。 应有初耸肩,“要是真的因为罗平的原因,苏楠不愿意,我们就别硬凑了。”他看了一眼还在一人饮酒醉的罗平,又道:“饭吃得差不多了,我去把罗平送回去吧,免得他喝醉了我们抬不动他。” 他将喝得微醺的罗平架起来,和柳南两个人扶着他往外走,把他放进马车上后,应有初对着柳南说:“我送罗平回去就行,不然周红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罗平虽然没有醉得彻底,但让他的小厮长善一个人扶回家还是有点难度的,秉承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他就一起把罗平送回家吧。 柳南也没有客气,点头嘱咐道:“好,你们小心点。” 马车内,应有初看着罗平满脸通红,眼睛发红,眼眶湿润的缩在角落忧伤,恨铁不成钢的小声道:“出息。” 然后他将视线转移,撩开布帘,想着透透气,余光一瞟,发现一辆熟悉的马车。 应有初定睛一看,确认是苏楠的马车。 他紧锁眉头,苏楠不是早就离席了吗?按理来说他应该早就到羡仙院了,怎么现在还在大街上? 他沉思了一会儿,看来让俞安说对了,苏楠很大可能遇到一些事需要自行处理,但苏楠不愿意说,他们也不好开口询问。 但直觉告诉应有初,这可能是罗平和苏楠破冰的好时机,不过现在罗平这副喝醉的鬼样子肯定是听不进去他说的话,那只能明天再说了。 翌日中午时分,南宁书院,应有初伏在案桌上认真的复习文章,再过几个月就要考科试了,他得抓紧时间学习才行。 科试是乡试前的预考,只有在岁试中成绩优异者才能参加科试,而科试前茅者才有资格参加乡试。 科试考差了也不要紧,它没有惩罚只是不能参加来年的乡试罢了,应有初现在则是在为了科试做准备,因为他想参加明年的乡试。 看书的时候忽然他觉得头顶黑了一片,抬眼一看,是罗平来了。 “大中午的,你怎么来了?”应有初问。 罗平神情恹恹的坐在应有初对面道:“在家闲着没事就过来了。”他以为他从京城赶回来能多和苏楠相处一段时间,结果昨天一见,苏楠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 想到这儿,他又长叹一口气。 应有初自然知道罗平为何而叹气,突然想到昨天在马车上看到的事,便说道:“昨天我送你回去的时候,在路上看到苏楠的马车了。” 罗平听到有关苏楠的事,他为之一怔,“他昨天不是很早就回去了吗?你怎么会在那个时间段看到苏楠的马车呢?”他立马想到这。 “对呀,可能他有什么私事需要处理一下吧,不过,俞安昨天和我说,苏楠最近有点反常,说不定他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你多留意一下苏楠,别出什么意外就好。”应有初提议道。 罗平郑重其事的点头。 第 79 章 容妍精品铺子里, 俞安坐在柜台边,一手翻着账本,一手拨动着算盘。旁边的周红珠轻轻倚在俞安的身边, 吃着柳南给他送来的蜜橘,时不时还投喂一下正在算账的俞安。 俞安用嘴接过周红珠递过来的橘瓣, 嘟囔着:“吃完这个橘子你不能再吃了, 你已经将你今日的分量都吃完了。” 周红珠瘪嘴,不满道:“安安, 你怎么比我家柳南管得还宽呀。” 俞安伸手抚上周红珠圆滚滚的肚子道:“橘子性热, 吃多了容易上火,对你和宝宝都不好。” “安安,你这么懂,什么时候也生一个呀?正好和我家宝宝作伴。”周红珠一脸慈爱的摸着七八个月大的肚子, “你怀上的要是个男孩说不定以后我们两家还能结成亲家呢,女孩和哥儿的话就更好了, 让她这个当姐姐带着弟弟妹妹到处玩儿。” 周红珠畅想着未来的生活。 俞安轻叹一口气,松下肩膀,恹恹道:“我也想, 可相公还不想要孩子我能怎么办?” 应有初不想要孩子的原因他们几个要好的人都知道, 于是周红珠出谋划策道:“要不这样,等我生了后, 就把宝宝借给你们玩两天,应秀才体会到当爹的快乐后, 可能会要孩子的。” 两人在柜台下讨论着如何让应有初同意要孩子的方法, 这时林哥儿走过来说道:“俞老板, 储物间的蚕丝皂快卖没了,需要我去补货吗?” 俞安想了一下说道:“我回去拿就行, 正好我回家拿件蔽膝过来盖腿。” 一月底的天气依旧寒冷,虽然店里放有多个炭盆,但大门敞开迎客,寒风一直往里吹,呆久了膝盖和关节处都会发冷。他就想着回去拿两件蔽膝盖在腿上御寒。 俞安走在半路上,突然想起这里离湖边特别近,他想到上元节那天和应有初一起在湖边放花灯祈求天官赐福的温馨场景来。 心血来潮的他决定从湖边走一走再回家。 湖边人影稀少,湖中央还有零星的几盏花灯浮在水面上,他兀自的在一个大树下欣赏湖景,待感到冷意时,他手脚都快冻僵了。 俞安耸了耸肩,正要离去,余光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苏楠。 苏楠脚步匆匆,俞安刚要喊他时,他已经走远了,俞安便止了话音准备回家,猛然想到,苏楠基本走哪儿都有小石头跟着的,但今天却只有他一个人。 不对劲。 俞安心中起疑,回头一看,苏楠消失在胡同的拐角处,那个方向除了有座既不遮风又不挡雨的破庙还有几个烂房子外就没别的了,鲜少有人去那边。 苏楠去哪儿干什么? 俞安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有好几次都想叫住苏楠的,但他每次还没开口,不知为何他又闭上嘴悄然的跟在苏楠身后。 他想着,这可能和苏楠最近异常有很大关系,说不定他撞破后还能帮着苏楠什么忙。 最后,苏楠停在一个破房子前没有任何犹豫的推门进去了。俞安茫然的打量四周,残破的墙体,满目的荒凉,这哪是人待的地方,狗都不来。 他左思右想片刻,决定在外面等着苏楠出来,不然他推门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可怎么办。他在这里等着,要是听到什么不对劲的声音他再冲进去救苏楠。 俞安已经自动脑补出苏楠瞒着众人幽会情夫的场景来,毕竟来这种避人耳目的地方还能做什么,肯定是苏楠有相好的,可碍于罗平的缘故,不好向他们坦白,所以才找了这么一处人烟罕至的地方幽会。 不过他也很是为苏楠担心,他不知道这里面的男人是不是个良人,万一趁着苏楠一个人强上他怎么办。 他决定一听到什么苏楠异常的声音,或者有什么不可描述的声音他就冲上去,拉着苏楠就跑,万不可被登徒子占去便宜喽! 俞安还找了一根枯树枝防身,然后抱着树枝蹲在附近等着苏楠出来。 “不知苏大公子经过一晚上的时间,现在考虑得如何了?”张明高吊儿郎当的说。 苏楠端坐在桌前,淡淡的开口:“现在全城戒严,带你出去谈何容易,我只是个青楼哥儿,只怕没有这么大的本事瞒天过海。” 张明高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做到头牌这个位置,结识了不少权贵吧?” “只是帮我出城而已,对于你来说,肯定有法子的。”张明高笃定道,“你要是不想帮我,那你就永远都别想翻案!继续做青楼的千人骑万人操/的妓子吧。” “说话放尊重点!请你搞清楚,现在是你求我办事,不是我求你,!”苏楠气得胸口剧烈的起伏。 张明高轻蔑的看着他,“长这么好看,想必很受欢迎吧,早知道你能出落得如此动人,当初我就收下你,不让你受青楼之苦了。” 苏楠冷眼看着他:“你再这样出言不逊,我看我们之间的交易就此断了吧。”他起身就要离去。 张明高这才挽留他:“别生气嘛,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这么较真,你想要的证据就在景州,只要你带我出城,我定将具体位置告知与你。即时,天高任我去,你拿着证据去衙门,到时候雄鸡一唱天下白,你又能做回良民,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苏楠盯着张明高的眼神,想从中辨别他话中有几分真假,最后,仿佛下定某种决心,闭眼道:“好,我答应你。” “不过,要是你骗我怎么办?万一你随口胡诌个地址给我,待那时,我又找不到你人,何处说理?”苏楠说道。 “那你想怎样?”张明高反问。 苏楠从袖中拿出纸笔放在桌上推给他说:“我要你写一份手书,把你所犯下的罪行都写下来,还有关于我父亲冤案的事,清清楚楚的写下来。” “你信守承诺,这封手书会在我拿到证据之后烧毁,但如果你说的都是假的,那这份手书我就会上交给衙门。”苏楠说道。 “那你又如何能保证你拿到证据后真的销毁?”张明高反问。 “你若是不信我,那我们交易就到此为止吧。”苏楠说着就要收起纸笔离去,张明高愣住片刻,他厌恶的皱眉,见苏楠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无奈之下只得执笔按照苏楠的要求写。 苏楠吹干纸上的墨水小心地收在袖中,对他说:“出城的事我会尽快安排,毕竟你留在这儿时间长了迟早也会被发现。” 他说完转身要走,听见张明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天,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之内你没有信守承诺,仅凭你手上的那封手书,你这辈子都别想翻案。” 苏楠垂下眼眸没再和他说话,抬腿走出屋子。 俞安蹲在不远处,此时他正拿着棍子戳地上的枯叶,听见苏楠所在的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他欣喜的一抬头。 “苏楠,你可算出来了,再不出来,我都要敲门进去找你了。”俞安眼眸亮晶晶的说。 苏楠见到俞安的一瞬间,神色大变,疾步上前想要捂住俞安的嘴,可是一切都太晚了,他们之间隔着一断距离,等他冲上前时,俞安已经说完了。 “嘘,别说话。”苏楠压低声音道,他现在只能将希望寄于张明高没有注意到他们外面的动静。 俞安被捂着嘴,一双大眼眨巴眨巴的看着苏楠,听话的没再出声。 “走,我们快走。”苏楠拉着俞安就要往外跑。 “来都来了,这么急着走做什么?”张明高从屋内出来,看到苏楠和一个哥儿一起后,又露出亲切的笑容道:“苏大公子,这是何人?你的青楼同伴吗?” 苏楠脸色苍白,立刻为俞安开脱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尽可以放心,我能保证他不会出去乱说。” 张明高桀然一笑,一步一步走进他们,慢吞吞道:“你拿什么保证?” 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对的俞安,他后背靠着苏楠悄声道:“苏楠,这就是你的情夫?他好可怕。” 苏楠没有回答俞安的问题,看着张明高和他们逐渐缩短的距离,心下打鼓,果断做出决定,拽着俞安大喊道,“跑,快跑!” 俞安跟着跑了没几步感觉到后颈吹来一阵阴风,下一瞬,他就被张明高抓到并扣在他胸前,此时,一把锋利的匕首正对着他细嫩的颈部。 “俞安!”苏楠绝望的喊着。 张明高钳住俞安乱动的手,稍稍一使劲,他就痛得闷哼出声,“别动!老实点。” 锋利的刀刃紧挨着俞安的脖子,很快就划出细细的伤口,渗出鲜红的血来,他只得微微仰起脖子,不敢轻举妄动。 “你快放了他!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你放心!我绝不会抵赖的。”苏楠看到俞安被挟持,眼眶瞬间泛红,语无伦次的说道。 “与其相信你的话,不如相信一个永远不会开口的死人。”张明高眼露凶光,狠厉的说着。 “别!你要怎样才能放了他?只要你说,我都会去做。”苏楠试图安抚张明高。 张明高玩味的一笑:“哦?跟我睡一觉也行?”他不是重欲爱美人的人,说这样的话不过是想侮辱对方罢了。 苏楠蹙着眉头,眼神复杂的看着张明高。 “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毕竟我手里这个人,也算可人儿。”张明高说着还故意用自己身体靠近俞安。 俞安脑中一片空白,他被用匕首抵着脖子的时候还没这么害怕,现在听到身后那人恶心的话语,他心中胆怯起来。 “只要你放了他,”苏楠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我愿意。” 俞安听到苏楠说的话猛地瞠目:“苏楠你在胡说什么,你别这样。” 第 80 章 “要我不杀他也可以, 我要收回给你三天的期限,”张明高又一次露出他“和蔼可亲”的笑容来,“我今天就要出城!你现在马上给我安排。” 苏楠脸上一僵, “我已经答应帮你出城了,不是说好三天期限吗?现在出城的话, 我什么都没打点, 恐怕难以顺利出城,你把他放了, 我立刻就去安排, 最快明天就能出城。” 张明高望着他,“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压根就没打算放我出城,本来我还想着等三天后再挟持你的, 不过现在有更好的选择了,你如果再敢耍什么花样, 休怪我无情了!” 说着张明高的匕首又抵进去几分,俞安脖子上传来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鲜血从伤口上流出来。苏楠看到刺目的血迹心中一绞。 他一开始面对张明高的诱惑的确动摇过, 可他沉下心一想, 就算张明高说他父亲是被冤枉的,但他不能因为私欲而放走罪可当诛的逃犯, 况且张明高不过是口头承诺,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证据放走张明高实在不值得。 他家被抄一事, 不能光听张明高的一面之词, 很有可能他才是罪魁祸首, 毕竟张明高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他早就想好了,等他一出去就报官, 三天后,他将张明高引到城门,配合衙门抓到这个滑不留手的逃犯,到那时再提父亲冤案一事,官府看在他有功的份上,还涉及到张明高,肯定会重新调查他家旧案。 谁能想到,他一切都打算好了,中途突然冒出一个俞安来,瞬间打破他所有的安排,他可以以身涉险引张明高出动,但这件事本就和俞安没有丝毫关系,他绝不能将俞安至于危险之地。 “好好好,只要你放了他,我马上去办!”苏楠忙不迭的答应他。 “那你这位好朋友就先在我这里等着你安排好了后我再放他。”张明高趾高气昂的命令着:“还不快去。” 苏楠深深地看了俞安一眼转头跑着出了胡同。 俞安被张明高挟持到房子里后,将他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 当时他就说怎么看到张明高的那张脸怎么那么熟悉,现在回想起来,他在衙门公示处看到过他的通缉令的画像,原来他就是府县一直抓捕的朝廷要犯,张明高。 俞安蜷缩成一团,他想到张明高在屋外说的话,把自己的脸蛋埋在膝间,不让他看见。 他悲切的想,要是张明高来侮辱他的话,他宁死都不会从的! 另一边,苏楠跑出巷子后,坐着马车火速地赶往羡仙院。 他在雅阁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小石头在他身后焦急的问他找什么,但苏楠没说,直到他在一个小小的妆奁里找到一块令牌。 他擦了擦令牌,确定无误后,他瘫坐在地上,牙齿止不住的颤抖。一旁的小石头从没看见自家公子这么慌张狼狈过。 “公子,您怎么了?”小石头蹲下身询问道。 苏楠红着眼转过头,咽了下口水,缓解自己发紧的咽喉,然后抓住小石头细小的肩膀严肃的吩咐道:“听着,现在我交代两件事给你去做,你一定要完成!” 小石头赶紧点头,“公子说就是了,只要是奴婢能做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记着,第一件事,你现在马上去找青姑借马车,然后坐车去到南宁书院,一定要找到应有初和罗平,告诉他们,俞安被张明高劫持了,让他们速速到城门回合,但是不要引人注意,以免打草惊蛇。” 小石头震惊的同时用力的点头,“好。” “第二件事,你说明完情况后,赶紧去衙门报官,就说你发现了逃犯张明高的踪迹,把官府的人带到城门来。” “我要是报官了,公子你们怎么办?你们在张明高手里会很危险的!”小石头反应过来,公子让他去通知罗平他们,其实是想自己以身犯险。 “我有办法脱身,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下俞安来,不能再耽搁时间了,你快去呀!”苏楠声音带着嘶哑的催促道。 让俞安一个人多留在张明高身边一刻,他就多一分危险。 人命关天,小石头不敢耽搁,飞奔着出门。苏楠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情,手里紧紧攥着令牌,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块令牌是郭小公子送给他的,他因为乐籍的身份没有县令的特批他不能踏出南宁府县一步,也不知道这位郭小公子从哪里打听到他向往外面自由广阔的天地,为了讨好他,郭小公子就把他爹的令牌偷出来向他献殷勤。 郭小公子的父亲是看守城门的校尉,有了这块令牌,进出城门可畅通无阻。郭小公子送给他之后,还骄傲的向他说,他做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假令牌替换,让他放心的使用,只要外出的时间不超过三天,就不会被人发现。 他出于心动,将这块令牌收下了,但没有用过一次,这块令牌也就逐渐被他遗忘在角落,直到最近他才忆起这块令牌来。 苏楠戴着帷帽一个人找了一辆朴素不起眼的马车,独自驾驶到张明高落脚的附近,随后步行前往。 张明高看到摘下帷帽的苏楠,淡淡开口道:“这么快就办好了?看来三天期限不过是你的缓兵之计罢了。” 苏楠第一时间先看地上被绑着的俞安,见他没事后,暗自松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张明高,而是将手中的令牌展示给他看。 “这是城门校尉大人的令牌,凭此令牌可随意进出城门,但你的画像官兵肯定都看过,所以,你最好做一些伪装,在官兵换值松懈之时出城。” 苏楠替他分析着,其实不过是想拖住他一段时间,好让应有初和罗平先赶到城门,好让官兵在城门布下天罗地网。 “这就不劳烦你操心了,把令牌给我。”张明高说道。 “给你可以,你先放了俞安,我就给你。”苏楠要求交换。 “放了他我从哪里再找一个这么好的人质呢?”张明高不同意,“等我顺利出城,到那时我再放了他。” “你挟持他也没用,他不过是个普通百姓,用他根本威胁不到任何人。”苏楠镇静的陈述着。 俞安在地上狂点头,“我不过是一个要钱没钱,要势没势的哥儿,大哥,你要是用我来威胁官府,恐怕一点都没用。” 他举起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双手道:“我从小身体就不好,跑几步就喘,我这个样子跟你出城,不仅没啥用,还可能拖累你。” “不怕,要是我觉得你拖累了,大不了手起刀落把你杀了便是。”张明高一副虱子多了不怕痒的说。 苏楠,俞安:“……” “你把他放了,我做你的人质,我绝对比他有用多了。”苏楠看着张明高说,“而且你不宜露面,出城的时候我可以掩护你,毕竟我们也达成过共识,只要你平安出城,就要把证据的地址告诉我。” “不行,苏楠。”俞安不禁思考的脱口而出。 张明高认真考虑苏楠的提议,他本就是亡命之徒,出城的路上再带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哥儿肯定是不行的。 相比起俞安,带着苏楠一个人出城肯定会顺利很多,地上那个一看就有点憨,别在关键时刻出什么岔子,“行呀,我把他放了,你来做我的人质。” 苏楠听到张明高同意了后,立即上前给他松绑,“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不行,我怎么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俞安否决担心的说道。 “再啰嗦不走的话,直接杀了省事。”张明高拔出匕首直言道。 “走呀!你在这里反而拖累我们。”苏楠急切的说。 “你快走。”苏楠推着俞安。 俞安回首看到苏楠眼神中的坚定,想到自己陪着苏楠也无济于事,不如顺势出去,找人帮忙。 张明高威胁,“你出去要是敢报官,那苏楠也别想活了。” 俞安点头保证绝不报官后,张明高才放了他。 本来张明高想直接杀了他的,但杀了之后,苏楠肯定不会乖乖配合他出城,所以才便宜了俞安。 俞安出门后飞奔着跑回去,他现在得赶紧找到应有初,让他想办法救苏楠。 他还没跑出去多远,就在湖边看到罗平的马车疾驰而来。 “相公?”俞安轻呼。 片刻后,马车都没有完全停下,一个人影就从马车上跳下来,飞一般的朝他奔来。 速度快到俞安感觉耳边都扬起一阵风,下一瞬,他就被应有初死死的扣在怀里。 “安安,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应有初松开俞安开始全方位的检查,当看到他脖子上结的一层血痂后,满眼的心疼都快溢出来了。 应有初低下头刚要仔细检查一下伤口,俞安就按着他的脸,将他推开,“我没事,别管我了…先…救…救苏楠…他用自己把我换出来了…哇!” 俞安说着说着情绪一下就绷不住,眼泪噼里啪啦的砸下来。 “什么?!”身后的罗平不可置信的叫到。 罗平听到这个噩耗庞大的身躯都轻微的晃了晃,中午的时候他们接到小石头的消息,说是俞安被朝廷要犯绑架了,因为是苏楠身边贴身婢女来传话的,可信度比较高。 听到消息后的应有初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去。当时罗平搀扶着他,还好言安慰着。 应有初冷静下来后,结合前几天看到苏楠马车离去的方向,他猜测着,俞安他们很有可能在这个方向。 果然,他们一赶过来就遇见跑出来的俞安,应有初猜对了。 可罗平怎么也没想到,现在轮到他腿软了。 80-100 第 81 章 罗平靠着马车平缓片刻, 随后从袖中取出鸣镝,对准天空,响箭倏尔划破天际发出长长的一声鸣叫。 应有初扯下一条雪白的里衣轻柔地替系在俞安的脖子上, “安安,你先坐马车离开, 去柳南的医馆医治脖子, 这里交给我们。” 俞安用力的摇头,“苏楠还在逃犯手里, 我怎么能独自离去, 我要和你们一起,不要回去,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应有初抚上俞安的头顶,他能理解俞安此刻的心情, “不是怕你拖我们后腿,我是担心你脖子上的伤势。” “只是一点皮外伤, 没有大碍,相公,我不走, 让我留下来帮你们。”俞安紧紧抱住应有初的胳膊, 生怕他赶他走。 应有初无奈,“那你留下吧, 但是你要乖乖待在我身后,不准乱跑, 知道吗?” 俞安奋力点头。 “鸣镝已发出, 长善很快就会带人赶过来, 但张明高听到鸣镝声肯定有所察觉,”罗平走到应有初他们面前道:“以防张明高挟持苏楠从别的方向逃走, 俞安,我需要你指路。” 罗平在书院门口的时候就让长善先回去叫护卫过来。原本他只有何兆一个护卫的,但他回京过年后,他和父母和解,母亲担心他一个人在南宁的安危,临行前又叫了两个武功高强的护卫跟着他,再加上宅中的家丁,此行能有二十多个人赶来救援。 俞安应允,他们三人带着一个马夫前往那座破房子。 张明高听到不远处的鸣镝声,心生警惕,果断将苏楠的双手绑住,“你那位朋友长得一副乖巧的模样,结果前脚放他走,后脚就带人过来了” 苏楠自知打不过张明高,便伸出双手配合他绑,本想偷偷给自己预留一些空间的,结果张明高多精明,直接将他的双手绑得严严实实的。 张明高又把他身上的令牌收走,用匕首抵着苏楠的后腰,“出去。” 苏楠走在前面,他心中猜到几分,定是罗平他们赶过来了,不过他疑惑,罗平他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他记得他给小石头说的是在城门回合。 他们才出这个门就和罗平他们打了个照面,虽然早就知道是罗平,但看到他的一瞬间,苏楠还是忍不住动容。 “我放你走,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张明高对着在应有初身后探头探脑的俞安说。 俞安听到张明高在说自己,缩了缩脑袋,“大哥,你快放了苏楠,我们就放你走。” 张明高那把还带着俞安血迹的匕首抵着苏楠的脖子无声的威胁着众人。 罗平死死的盯着苏楠脖子上的那把刀,“我的人马上就到,识相的赶紧放了苏楠,我保证不伤你。” 张明高看着罗平,微眯双眼,他觉得这人有点面熟,但具体是谁他记不清了。 “让路,”张明高不想周旋下去,言简意赅的说:“不然杀了他。” 说话间,巷子后面响起一阵脚步声,何兆带着护卫队赶了过来,迅速地将张明高团团围住。 “小少爷。”何兆对着罗平行礼。 此时张明高突然福至心灵,大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罗小公子呀。” 罗平皱眉,“你认识我?” 张明高在京城任职几年,自然是见过罗平的父亲,也在京城的酒楼见过罗平几次,主要是罗平的身形外貌太令人印象深刻了,简直过目不忘。 现在罗平外貌有变,但这九尺的身高可不是人人都有的,结合相似的眉眼,张明高一下就猜到这位就是罗大人之子。 “罗公子认不认识我不重要,我知道罗公子你家是干嘛就行。” 张明高手中的刀紧贴苏楠的脖颈,血迹斑斑的刀又染上新的血液。俞安只觉得这一幕无比的熟悉,同一个绑匪,同一把刀,连被挟持的姿势和场景都是一模一样的。 俞安摸了摸发凉的脖子,“你都拿到令牌了,何不放了苏楠,到时候你走你的,我们又不拦你。” “我说,让路,不然杀了他。”张明高没有理会俞安。 罗平看到刀上的血液,瞬间瞠目欲裂:“别伤害他!”转头对着何兆说道:“让路。” 何兆他们手执长刀慢慢地让出一条路来。 张明高看到罗平这么紧张苏楠,他侧头对着苏楠的耳朵道:“你果然比那个小家伙有用多了,你看,罗公子多听话呀。” 苏楠心下一跳,“你想干嘛?” “只是想到更好的办法出城罢了。”张明高笑道。 “想要我放了他也可以,那就麻烦罗公子给我准备一艘船,等我安全上船自然会放了他。” 比起用令牌出城,显然从码头出城更为安全,速度也比骑马更快。 “你已经有令牌了,何必再……”苏楠还没说完就被张明高呵斥:“闭嘴!” “罗公子,时间不等人,你再不做决定,我可要下手了。”张明高威胁道。 “何兆,按他说的去办!”罗平一眼不错的盯着苏楠,眼中满是血丝的吩咐着。 何兆却犹豫了,眼前这人可是朝廷要犯,要是此人从河道逃走,罗平逃不脱干系,还会牵连到老爷,“小少爷,不可…” “我说的话不管用了吗?还不赶紧去办!出了什么事,我担着!”罗平怒吼道。 “是!”何兆只得遵命。 待何兆办好后,张明高挟持着苏楠坐上他过来那辆不起眼的马车,而其他人则是坐上罗平的马车前往码头。 另一边,小石头在城门焦急的等候着,而张明高他们却迟迟不出现。 “你确定张明高从城门出去吗?”陆景时沉声问道。 他一听到逃犯张明高的消息,立马赶了过来,在城门设下天罗地网只等张明高前来。 “确定,我家公子就是这样给我说的。”小石头答道。 陆景时蹙起眉头,思忖片刻,想到这万一是张明高声东击西的诡计,于是下令道:“不仅是城门,其他出口也严加把守!” 南宁府县除了城门能出去外,只有货物运输的河道了。 几人来到码头,为不引起注意,张明高带上苏楠的帷帽,看似揽着苏楠像一对恩爱夫妻,实则用匕首抵着他的腰。 苏楠被绑住的双手也被宽大的袖子遮掩住。罗平等人紧随其后。 码头搬运货物的工人已经被何兆遣散开,剩下的都是罗家的人。 张明高抵着苏楠上到他们指定的小型货船,罗平还想跟上去,但被张明高拦下,“这艘船除了我们两个人,还有掌舵者,其他人都不准上船。” “不行,就你们两个人,怎么保证苏楠的安全?”罗平不同意道。 “你不上来就保证了他的安全。” 苏楠看着罗平的脸瞬间黑沉下来便安抚道:“没事的,不过我没有特批,可能下一站需要你们来接我。” 罗平立刻回道:“这是当然。” 张明高架着苏楠朗声的对开船人喊道:“开船!” 他们站在甲板上货船开始启航,远处码头突然传出错落的几声呐喊:“停船!检查!” 几个身穿衙役衣服的人正赶过来,张明高脸色一变,恶狠狠道:“你们报官了?” “开船!不准停!”张明高继续喊道。 第 82 章 苏楠所在的货船摇摇晃晃的启航, 没一会儿,十几个官兵站满码头,张明高站在甲板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就算他有心隐藏, 可也逃不出十多双眼睛的审视, 官兵自然有人看出船上的人是他们追捕已久的朝廷要犯。 一个领头的官兵迅速做出决裁,“赶紧上船, 兵分两路, 这次绝不能让张明高跑了!”他身后的衙役铿锵有力的答道:“是!” 罗平看到这行人不由分说的征用了他家货船,他立马上前跟着上其中一艘,但被一个官兵拦下,“我们正在抓捕逃犯, 无关人员不准靠前!若是这次张明高逃走了,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官兵意指他们私自放走张明高一事, 可罗平哪管得了这么多,直接将官兵推了个踉跄,“张明高手上挟持的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必须上船。” 说着罗平大腿一迈就跨上船, 应有初趁着官兵还在愣神的功夫也跟着上船,船只已经启动, 俞安来不及上船,其实也是应有初故意将他留在码头的, 他怕抓捕张明高时官兵误伤到俞安, 还是留在岸边比较安全。 “安安, 你乖乖在岸边等着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应有初高声安抚着码头上一脸焦急的俞安。 俞安眼睁睁看着船开走, 他除了在码头等他们回来外别无他法。 大家在见到官兵那一刻心里就明白,此次官府好不容易发现张明高的踪迹,迫于朝廷的压力,绝不可能将张明高放走,只要是能抓到逃犯,哪怕是有所牺牲,也在所不惜。这样一来,苏楠的处境就很不妙了。 张明高在船上用苏楠挡住自己一大半的身体,“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啊,苏楠,是你报的官吧?”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从他的语气中不难听出此刻他的愤怒。 他虽然放走了俞安,但从时间上来看,俞安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报官,只有在绑架俞安让苏楠出去安排他出城的时候,苏楠才有机会报官。 “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帮我。”张明高气急,他竟然被苏楠这个毛头小子耍得团团转。 看到官府的人追上来后,苏楠反而松了一口气,之前还怕官兵都集中在城门,“是我报的官。”他语气平缓,仿佛架在脖子上的不是刀一般。 张明高此刻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可现在明显还不是时候,苏楠还有点用现在还不能杀,“船开快点!不然我就把他杀了,苏楠死了,罗平不会让你好过的。” 他威胁着船员,他知道这人是罗平手下的人,以罗平对苏楠的重视程度,船员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加速开船。 “今日我要是被抓了,苏楠,你永远都别想知道证据在何方,你这辈子都别想翻案,继续在青楼过着生不如死,低人一等的生活吧。”张明高贴着苏楠的耳朵说道。 苏楠眸光一闪,垂下眼帘轻声道:“父亲的冤案,我根本不信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作为我父亲死后最大的获益者,恐怕他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既如此,我又怎么会放走我的仇人。” 苏楠又不傻,一来张明高作为害死他父亲最大的嫌疑人,就算他再不喜欢他的父亲,可害得他家破人亡是真,此仇不共戴天。二来,他怎么可能真的因为张明高随口一说承诺就这么轻信于他,放他走不如抓到他,让衙门的人慢慢审问难道不更有可信度? 即时,他可以让衙门的人着重审问父亲一案,只要张明高被抓了,他有的时间和张明高耗。 张明高听后方知苏楠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帮他出城,被人戏耍的滋味让他恨得满眼通红,眼里全是杀意,今日他若是逃不掉,苏楠也别想活,死之前他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呵呵,还真是没想到,我竟然会栽倒你这个哥儿手里,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了,你父亲就是我杀的,是我一棍子一棍子敲死的,头骨具碎,脑浆四溅,啧啧啧…”张明高像是在回忆当时的场景,感叹着。 “不过这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的,我替他办了这么多的脏事,结果出了事,他竟然想让我去替他顶罪,你说他该死不该死?”张明高侧头靠近苏楠轻声说道。 苏楠能感觉到张明高那恶臭的口气喷洒在他的脖子上,他紧紧的蹙着眉,“所以,你杀我爹后,将他伪装成畏罪自杀的样子从城楼上丢下去,然后再将一切罪名推到我爹身上?” 此刻他强装镇定,实际他说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令人察觉的颤抖。 “那是他该死!大家本来都是一路人,凭什么想牺牲我来保全他?”张明高怒吼道。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当时他害怕极了,不过都是苏楠他父亲逼的!他犹记他把人杀死后,为了销毁证据,他拖着苏楠的父亲一步一步登上城楼,再推下去看到他粉身碎骨的畅快感。 自从那次杀人成功后,他没想到不仅能洗脱自身的罪名,官职还一跃而升。初次尝到甜头,他此后再也戒不掉了,为了一路高升,他在景州暗中杀了不少的不满他管理的士绅官吏,并用把柄威胁其他人。 来年,果不其然,他的政绩评分皆是优等,随后他被调任到京城任职。初到京城,他只是个岌岌无名的小官,于是他处处小心做人,但没多久,京城的势力太过复杂,根本不是他这点小聪明能应付过去的。 在景州时,他用别人的把柄来威胁别人替他做事,到了京城,他的所作所为便成了别人拿捏他的把柄,为保命,他不得不服从于别人,成了别人的杀人刀。 直到事情败露,又成为别人的替罪羊,他好像步上当年苏楠父亲的那条路。 世间万物不过是一个轮回。 苏楠听到张明高的话,这几天一直以来支撑他的勇气突然消失,他的父亲不是被冤枉的,也就是说,他再申请调查父亲旧案也没用,他根本恢复不了自由身。 一滴清泪从他腮边悄然滑落。 尽管罗平手下的船员尽力开船,还是不敌官兵的追捕,两艘船很快追上来了,一艘船已经快要和他们的船齐平,罗平所在的船偏后。 后面的一艘船官兵中有好几个弓箭手,个个拉满弓,箭在弦上,蓄势待发。他们相邻的船只,官兵手中拿着抓钩,就等领头人一声令下,然后就会甩动着抓钩到船上,他们借此登船抓人。 “张明高,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乖乖束手就擒我们或许还能给你留个全尸!”船上的领头官兵大声喊话。 张明高则是躲在苏楠的身后,“不要靠近我!不然我就把他杀了!”他手中用力,匕首在苏楠的脖子上留下好几道深深浅浅的划痕,鲜血顺着脖颈往下流,浸湿了胸襟苏楠也没吭一声。 苏楠和罗平隔船遥望,罗平看清苏楠此时决绝的眼神后,心下打突,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凭直觉的他迅速夺过旁边官兵的弓箭。 与此同时,苏楠也有所动作,他抬起被绑的双手拼尽全力的往外一推,张明高一时不察,让他得逞,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仰起右手,在苏楠转身回眸时,匕首对着他劈脸刺下来。 苏楠漆黑的眼珠倒映着尖锐的匕首,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箭羽破风而来,射到张明高的右手上,他手一颤,本是直取苏楠面门的匕首一歪,刺到他的肩胛骨处,刹时,鲜血在他浅青色的衣衫氤氲开来,染出一大片刺目的红色。 “放箭!”一声令下,弓箭齐发。 苏楠闷哼一声,身子一软,仰头看见天空袭来的箭雨,容不得他片刻的思考,他倒身跌进川流不息的河水中。 甲板上的张明高还没来得及跳入河中就箭雨射中,他跌跌撞撞的走了两小步,背部射中无数箭矢倒在甲板上,一动不动。 “没看到逃犯手中还有人质吗?谁让你们放箭的!官府的人就这么草芥人命吗!”应有初揪着领头的衣襟怒吼道。 “追击朝廷要犯,难免有人员伤亡,情理之中的事而已。”领头语气中不带任何情感,仿佛觉得苏楠若是因为抓捕犯人而牺牲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应有初胸口剧烈起伏,再也没忍住,一记十足力量的拳头朝着领头脸上打去,领头显然没猜到应有初敢动手打官兵,硬生生的吃了这一拳,被他打倒在地。 旁边的官兵都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将应有初反手按住。 应有初回首一看,身旁的罗平早就不见踪影,倏尔想到,在他为领头不顾苏楠性命放箭而盛怒之时,慌乱中听到两道落水声。 他想到什么猛地开始挣扎,但有两个人高马大的官兵按着他,他一时没挣脱开便喊道,“还不快放开!救人要紧!这两人要是有一个出了什么事,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此话一出,官兵皆是一愣,开始猜测罗平的家世。 应有初趁这功夫挣脱束缚,跑到船边往下看,水流湍急,广阔的河面竟是不见一点踪迹。初春的河水冰冷刺骨,水下暗流涌动,应有初此时的一颗心高悬着。 再说苏楠,他跌落在水中及时,没有一根箭矢射到他身上,可他不会游水,一头扎进着这河流中,双手被捆,没有一点挣扎快速的沉溺。 他睁着双眼,望着波光粼粼渐渐远去的河面,心中突然平静下来,他走马观花般的回顾自己的一生,突然发现自己还有好多好多遗憾没来得及弥补。 小石头以后该怎么办? 俞安他们会不会对他的死而伤感? 最重要的还是,罗平,他开始后悔自己没能在死前表明心迹…… 他的这一生就完了呀…… 他缓缓闭上双眼,种种遗憾化作无声的叹息,淹没在这一汪春水中。 恍惚间,他感觉唇间触到一片柔软,带着温暖的空气传到胸腔,死寂一般的心的又跳动起来,随后一股向上的力量将他托举而起。 第 83 章 罗平从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 靠着做漕运发家,他的水性极好,救一个人上来自然不在话下。在应有初的帮助下, 罗平抱着昏迷的苏楠上船。 苏楠落水后衣衫尽湿,紧紧的贴在肌肤上, 虽然冬天穿得多, 但还能看到他身体的曲线,幸好这会儿官兵都上了张明高所在的那艘船, 不然苏楠一个未出嫁的哥儿被这么多男人看到, 肯定有损名声。 罗平将苏楠轻轻的平放在甲板上,应有初上前刚想给苏楠做现代的急救措施,结果惨遭罗平无情的推开。 “我来。”罗平一脸严肃,他在常年生活在河边知道人溺水后该如何施救, 他有经验。 他对着还在昏迷的苏楠低声一句“得罪了”然后伸手利索的解开苏楠领口的衣物,观察完他口鼻是否有异物后, 双手开始有规律地按压他的腹部。 应有初看着罗平的操作很标准便没有出手帮忙,可罗平按压一盏茶的时间,苏楠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眼看脉象越来越弱, 罗平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 他听父亲说,河边溺水的人要在按压其上腹部, 吐出体内的水就会清醒过来的,这怎么到苏楠这儿就行不通了呢? 罗平忽然想到, 他之前看到一个溺水的小孩, 大人将他倒立抖了两下就活过来了。危急时刻容不得片刻犹豫, 他立即起身想要提着苏楠的双腿把他倒立起来。 应有初看罗平在掰苏楠的腿,他赶忙阻止道:“你干嘛呢?” “倒立起来, 把苏楠体内的水倒出来。”罗平简单的解释。 应有初无语,“应该不是胃里积水,倒立也没用,可能是肺部呛水,把他侧过身来,从下而上的拍击他的背部。”他依据理论判断道。 罗平将信将疑的把苏楠侧卧着,快速地拍打他的背部,这次果然有效,不多时苏楠猛地咳出一大口水来,他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接着就是无休止的咳嗽。 每咳嗽一下都在撕扯着他的肺部,肺里火辣辣的一片。罗平将苏楠温柔揽起,使他面朝下弓着身子咳嗽,罗平则是在一旁替他顺气。 良久,他才止住咳嗽,喘着粗气抬眼,一下闯进罗平满是担忧的眼神中,他瞬间想到在水中时自己的遗憾,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情占领他的大脑,让他想也没想就扑进罗平怀里。 罗平大脑发懵,手僵在半空中,身子也一动不动,直到察觉到有几滴水滴到他的脖子上,清凉的触感让他蓦地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地抱住苏楠以作回应。 “没事了,没事了……”罗平嘴笨想不到别的话来安慰苏楠,只会不断的重复这句话。 两人若无旁人的相拥,应有初在立在一边,小声的出言打断他们,“那个,我觉得目前最重要的是不是该回到岸上了?毕竟苏楠的伤势要紧。” 一语惊醒的罗平连忙低头查看苏楠肩上的刀伤,此时他脖子上和肩上的伤经过河水的浸泡后伤口微微发白,肩伤更为严重些,仍然有鲜血流出来,他整个胳膊麻木动不了了。 他们两人的衣服皆是湿透了,应有初继续撕下他的里衣给苏楠的伤口包扎止血又脱下大氅递给他们暂时保暖。 下船时,罗平用大氅把苏楠包裹得严严实实,苏楠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外人无法窥探出罗平所抱何人。 俞安一直站在码头等着,他们一下船,他就疾步跟上前,应有初顺势牵着他的手,几人坐上马车快速的前往柳南的医馆。 周红珠在店里迟迟等不到俞安回来,便让林哥儿替他跑一趟去看看俞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林哥儿去了俞安家回来后,和他说,俞安从早上去店里后就没回过家。他大惊,赶紧回医馆找柳南想办法。 柳南不敢怠慢,让周红珠呆在家里不要乱跑后,叫上自己的学徒出去寻人,找了一遍没有找到俞安,想到俞安失踪兹事体大,他又快马加鞭的去南宁书院想通知应有初。 结果得知应有初和罗平早就不在书院了。柳南猜测他们几个可能在一起,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回家将这个消息告诉周红珠。 “就算应有初他们都不在,也不能说明俞安现在就和他们在一起呀,俞安不是那种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的人,他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相公,我们去报官吧。”周红珠急得眼眶微红。 周红珠很少叫柳南相公,一般只会在需要依靠他时才会喊他相公,可想而知,俞安不见一事对他有多重要。 “红珠,你先别急,俞安失踪的时间太短,我们现在还报不了官,你在家里不要出去,我去把店铺都关了,再带上林哥儿他们一起找,放心,不会有事的。”柳南温声安抚着周红珠的情绪。 就在柳南将医馆和店铺都关门正打算再去找一遍时,一辆马车匆匆驾驶过来停在医馆门前,几个从马车跳下来,正是他们找了半天的一行人。 苏楠被罗平抱着下车,看上去受了不小的伤,众人簇拥着他们进医馆。 屋内,周红珠一边和俞安脱着苏楠的湿衣服一边问道,“老天爷,你们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搞得一身伤?” “此事说来话长,先把苏楠的伤处理好了再说。”俞安看到苏楠深可见骨的伤口,憋了一路的眼泪此刻唰地掉下来。 苏楠由于失血过多,现在处于昏迷状态,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发着高热,他们快速地换好他的衣服就开门让柳南进来医治。 柳南拎着准备好的药箱进门,替苏楠处理完外伤,把完脉后说道:“苏楠伤势过重,失血过多,好在没有生命危险,又经落水导致高热,现在先把烧退下来,我去给他煎药。” 应有初这时喊住柳南,“你再给俞安看看。”他说着就把俞安脖子上的布条解开。 柳南夫夫看到俞安脖子上的划伤后陷入沉默,“你们这是……” “是的,他们受的是同款颈伤。”应有初正色的说道。 周红珠看了看俞安,再看看苏楠,喃喃道:“就差我一个是不?那我……”柳南仿佛猜到周红珠接下来要说什么,连忙捂着他的嘴,“别,你们三个平时用一样的东西就算了,这可不兴乱来。” 周红珠嫌弃的吐出他的手,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傻的,我是想说,明天我做三个风领和他们一起戴。” 风领是冬天围在脖子处御寒用的,类似于现代的围巾。 柳南吐出一口气,“吓死我了,那你先照顾着苏楠,我给俞安处理一下伤口。” 俞安的伤口已经结上一层血痂,需要用温水清洗后再上药包扎,应有初轻柔的用温热的湿帕子擦洗,“还好现在是早春,要是夏天伤口就容易发炎了。” “没事的,就这么点伤,过几天就好了。”俞安安慰着应有初。 应有初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伤在脖子上,怎么可能没事,安安,你吓到我了。”他轻声道。 今天刚听到俞安被张明高绑架时,他人都吓傻了,狠狠地咬了一口舌尖把自己痛清醒,才冷静下来认真分析。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他们大家都在,但一想还是觉得后怕,他简直不敢想象,俞安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该怎么办? 俞安知道应有初的担忧,于是主动抱住他的腰,“相公,我没事,你不要再想了。” 两人还没温情片刻,身后一声轻咳打断他们,应有初回首,柳南晃了晃手中的药瓶,“你自己给他上药吧,我去煎药了。” 柳南将药瓶丢给应有初,自己出门抓药去了。 苏楠处于昏睡中只能暂时呆在柳南家,罗平为了照顾他也没打算回去,等苏楠的高热退下后俞安他们安心的回家休息了,明日再来探望。 半夜,苏楠虽然不烧了,但开始猛烈地咳嗽,每咳嗽一次就要牵动一次伤口,痛到眼泪无意识的向下流。 罗平又请柳南过来看一道,“是由落水引起的咳疾,这可比外伤严重多了,外伤不出半个月就能好全,但要是苏楠因此染上肺病,轻则患上终身咳疾,重则肺痨。” 若是苏楠得了肺痨,只怕没几年活头。 “那这怎么办?”罗平心急如焚。 “这不还没染上肺病嘛,能怎么办,好好养着呗,这期间千万不能让他受冷风。”柳南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交代着罗平注意事项。 罗平被柳南这么一吓,正经危坐的照顾了苏楠一晚上未眠,直到天光微现,苏楠不再咳嗽后,他才趴在床边浅浅的睡去。 苏楠睁眼看到的就是罗平累倒在床边小憩的场景,罗平的一只手隔着被褥触碰着他身体,只要是他一醒,稍微一动,罗平就能感受到。 面对罗平体贴的照顾,他心里很是动容,本想出声让罗平回去好好睡一觉的他,刚一开口,吃了一口风进去,又完全不受控制的咳起来。 罗平听到动静瞬间清醒,起身从一旁桌子上倒了一杯温水,将苏楠的头小心的揽起来,从善如流的喂了几口温水润喉,苏楠的咳嗽才慢慢止住。 他刚转身想要将杯子放回桌上就被苏楠的手按住,虚弱的说:“你先别走,再陪我一会儿。” 苏楠的声音沙哑,带着挽留之意似在撒娇,被主动握手的罗平直接僵在现场,呆呆傻傻的嗯了声。 “谢谢你救了我。”苏楠看着罗平说。 他一脸病容,面色苍白可眼周因这方才的咳嗽而泛红,显得楚楚可怜。 “救命大恩,无以回报,你若不嫌弃,我……”他还未说完就被罗平厉声打断,“不要这样说,我虽喜欢你,却从未想过挟恩图报。” 苏楠垂下眼眸,轻轻叹出一口气,“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是想告诉你,当时我落水后,我一度后悔为什么没有向某个傻子表明心迹,咳咳……” “所以,我现在有了表白的勇气,”苏楠正色的看着罗平,“罗平,你很好,我很喜欢你,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这一刻,罗平忘记了呼吸,世间万物皆逝去,只留下他和苏楠两人,良久,他声音嘶哑的回道:“你,你是认真的?” 苏楠颔首,“当然。” 他以为罗平会很高兴同意的,没想到罗平竟然蹲在地上低声啜泣着,他不知所措起来,“你不愿意?” 罗平泣不成声的摇头,这下苏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失笑道:“还真是个傻子。” 苏楠让罗平缓了好久,他才真的相信他和苏楠在一起了。 他坐在床边,握着苏楠的手,如同做梦一般和苏楠确认了无数遍,苏楠都不厌其烦的给予肯定的回答。 “我不知道你家世具体如何,但相处这么久,我也清楚我们之间的身份隔着天堑,咳咳咳……” 罗平生怕他后悔,“我会让我的父母接受你,如果他们不接受,我愿意为了你放弃一切,与你在南宁做一对林下神仙。” 苏楠自幼受苦,父亲没宠爱过他,母亲也抛弃过他,所以,他想要就是那一份笃定的偏爱,别人若是给不起这样纯粹的爱,那他就干脆不要。 “好,你若生出半点休弃之心,我也会毫不留情的抽身。你懂吗?”苏楠目光灼灼的盯着罗平。 “定不负。” 第 84 章 俞安脖子上的伤肯定是瞒不住与他们朝夕相处的应财, 他们回家后,应财果然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俞安脖子上缠着的一圈白色纱布,便出言问起缘故。 应有初早在路上就已经想好说辞, 倒也不是想骗他,只是简单的概括一下今日发生的事, 省去很多惊心动魄的情节。不过, 即便如此,应财还是很心疼他们的遭遇, 此后他们出门不管是去哪儿, 应财都会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白天发生太多的事情,两人虽然很疲惫,可精神格外的振奋,他们亲密无间的相拥在床上, 皆无睡意。 应有初一只手扣住俞安的头,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拍着俞安的背脊, 柔声的仔细询问俞安今天是如何遇见张明高的,他们没来之前又发生了什么。 俞安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他发现苏楠行踪异常自己孤身跟上去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并没有向应有初隐瞒张明高对他和苏楠进行的言语侮辱。 他现在一想到张明高曾经蹭到他腰间, 不由得身子轻颤,往应有初怀里深处钻了钻。应有初却没有温柔地搂住安抚他, 反而把他往外拉的同时还仰起大掌在他的屁股用力地拍了好几下。 俞安呆滞的望着应有初,看到他脸黑下去一半, 以为他是听到自己被张明高调戏了才生气的, 蓦地一双杏眼浸满水汽, 委委屈屈的说着,“只是挨蹭了几下, 没有发生别的,你不要不要我,我不会让别的男人碰我的,要是真的不幸发生这种事,我宁愿自我了断也不会让他人…” 他话还未说完又挨了两下打,看到应有初另一半边也黑沉下去,顿时眼里蓄满的泪水破堤而出。 “你说什么傻话,我打你是因为这个吗?”应有初沉声说道:“打你,是因为你不了解具体情况,在不知前方是否危险就贸然跟上去,幸而今日有惊无险,可以后的日子都是充满未知的,你若继续如此,岂不是将很容易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俞安愣住,一滴泪珠挂在眼睑上欲坠不坠。 应有初抬手温柔地拭去那颗泪,“安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但以后遇到危险一定要将自身安全放在第一位,没有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了,不管是贞洁还是其他的身外之物,这些都是其次。” “你要清楚一件事,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哪怕有一天你真的遭到侮辱,我也永远不会因为你失去贞洁而抛弃你,肮脏的不是你,而是那些施害者。女子和哥儿也不是男子的私有财产,这个世道所称赞的贞节烈女对他们来说从来都不是夸奖,只是他们听得多了,从小被灌输这种歪曲的理念,自己也就认同贞节比命重要的观点。” 应有初严肃明确的告诉俞安:“但是安安,这是不对的,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所以你不用管什么夫死不改嫁不私奔或者受了侮辱就自戕的说法,你在我这里,怎样都是好的。” 应有初一番肺腑之言将俞安感动得一塌糊涂,“相公…”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便主动吻上应有初的唇表达自己对他的喜爱之情。 “但是相公,你要是死了,我可不可以不改嫁,我好喜欢你的…不可能再嫁给别人了…”俞安带着哭腔想了一会儿说道。 应有初汗颜,“啧,听起来怎么怪怪的,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吗?” 俞安亲启红唇还想再说什么,就被他以口封缄,可不能再让俞安说出什么破坏气氛的话来了,他在心里暗道。 一个温柔又眷念的吻,安抚了俞安白天所有的不安,今夜应有初不同于往常般急切,两人在床上慢条斯理的耳鬓厮磨,俞安却比往常更容易动情。 “这么兴奋?”应有初坏心思的打趣道。 俞安闭眼不语。 今天他的心情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中,所以他现在很累但又很兴奋,累到腿都挂不住,或许是哭太多次,或许是困的,他眼睛也睁不开,却仍然贪念应有初的温暖不肯放手,可应有初稍稍一动又哼哼唧唧的,那副纠结的小模样儿把应有初直接逗笑了。 他不忍心折腾他,草草的结束,最后应有初抱着整理清爽后的俞安,两人沉沉的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天光乍破,本该到了起床的时刻,但温暖的被窝好似有魔力,床上的两人难得同时犯懒,于是他们打算再赖一会儿。 “相公,今日你不去书院了吗?”俞安的手搭在应有初强劲有力的腰上懒懒的开口道。 应有初从鼻腔中回应了一声“嗯”。 再过一久就是科试,南宁书院中有好些生员不能参加,夫子也基本不讲课了,主要让学生自己复习,这段时间书院管理并不严格。现在还处在早春,天寒地冻的,不少学生都选择在家复习也没夫子管。 “今日我也不想去店铺了,相公,等会儿我们一起去柳南家,看看苏楠好点没,好不好?”俞安软糯的说。 “嗯,他要是醒了,顺道问问他和张明高是怎么一回事。”应有初嗓音带着晨间的沙哑。 这慵懒的声音传到俞安的耳朵里,他心跟着晃了晃,不动声色的在应有初的胸膛处拱了拱。 俞安根据昨天他和苏楠被张明高绑架的经历猜测出来,苏楠和张明高两人肯定互相认识,但具体是什么情况他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昨天救出苏楠后,他一大部分的时间都处于昏迷中,根本没机会问。 所以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苏楠和张明高到底是什么关系?两人之间有什么旧怨? 这些都是一个谜。 两人又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差点磨出火,于是赶紧起床,简单的吃过早饭后,一共去柳南家探望苏楠。 这会儿苏楠正坐在床上,背靠软枕和罗平闲聊。他们才互通心意不久,现在两人还彼此不适应对方的新身份,双方都处在轻微尴尬的阶段,正巧,俞安他们过来了。 “苏楠,我们来看你了。”俞安他们前脚进门,罗平后脚就紧关房门,生怕苏楠吹到一丝丝寒风,耽搁他的病情。 “柳南早上可来看过你?他怎么说?”俞安坐在苏楠旁边的凳子上,握着他的手关切的问候着。 “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静养一段时日就好了。”苏楠坐在床上,他本就瘦削,此时身上又披了一件罗平的披风,宽大肥厚的披风将他衬托得更加柔弱,他面色苍白,可能是感受到他们从外面带进来的凉气,嗓子发痒,他又开始掩面低咳。 俞安起身刚想给苏楠顺顺气就被一旁紧盯着的罗平抢了先,末了,罗平还贴心的倒了一杯温水给苏楠润喉。 “等中午些,我就回羡仙院修养了。”苏楠声音带着几分虚弱。 “你才受了重伤,还是在红珠家多卧床休息几日在动身吧。对了,怎么没看到红珠?”俞安随口问道。 “红珠尚在孕中,昨天又被我们的事情受到惊吓,现在还没起。”苏楠替周红珠解释道,“小石头还在羡仙院等着我,我今日再不回去,她该着急了。” 昨夜他们谁都没想到苏楠身边的小丫头,只有罗平想起并让长善去羡仙院报信,他对苏楠的细心程度,远超他们的想象,于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将这个照顾苏楠的活儿交给罗平。 “不如你搬来在我家修养一段时间?你一个人在羡仙院也不方便,我家厢房一直都是空着的,来我家养好伤再走吧。”罗平不过脑子的提议道。 他这样说只是单纯的觉得羡仙院不是一个养伤的好地方,夜夜笙歌的,苏楠住在里面如何能静养?所以他才想让苏楠住在他家,一来方便他照顾苏楠的起居,二来,苏楠要是真的住在他家,他岂不是天天都能看见苏楠。 “好,那就麻烦罗平兄长了。”苏楠思忖片刻,经过一次生死后,他决定一切随心,于是他爽快的答应了。 反倒是听到肯定答复的罗平一愣,两人相视一眼后,随即展颜一笑。 应有初敏锐的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非比寻常的气息,试探的朝罗平看去,罗平眼神微微躲闪,但他面上掩盖不住的喜悦之情瞬间出卖了他。 他在心中暗哼,瞧你那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应有初意味深长的笑笑不说话。 “苏楠,你是如何认识张明高这个朝廷要犯的?”应有初开始询问正题。 苏楠轻轻叹了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众人知道苏楠凄惨的身世后都沉默不语,俞安顶着泛红的眼眶拉着苏楠的手道,“没事的,苏楠,你还有我们,以后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苏楠听到此话也为之动容,他经过此事,才知道自己在俞安他们这些朋友心中竟然占了这么大的比重。 “你真的信了张明高那个贼人的话了吗?万一你父亲真的是冤枉的呢?你要不要趁此机会找衙门重新调查一下?”俞安问。 苏楠淡淡的摇头,“不查了,十年前的旧事,就算父亲是冤枉的,没了张明高,我也无从下手,况且,我昨夜突然梦到小时候的在家的画面,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家里确实有段时间出现不少的名人异士的字画,我父亲的妾室那时候头上的珠钗也是几日一换新。” 只是前段时间,他被眼前的利益所迷惑,自动忽略了这些细节。 又过了两日,罗平、应有初和苏楠都收到陆景时的请帖,邀请他们三人于明日在陆府一叙。只邀请了他们三人,不难猜出陆景时是想问有关于抓捕张明高的细节。 不过应有初不解,为什么不是让他们去衙门说清楚,而是去陆府呢? 第 85 章 陆府。 三人一下马车就有小厮相迎, 将他们领到偏厅,陆景时早早的坐在主位等着他们。 “拜见府尊大人。”应有初和罗平抱拳行礼道。 苏楠轻掀长袍行跪礼,“草民拜见府尊大人。”他和应有初他们不同, 没有功名在身,见官都需要行跪礼。 陆景时抬手, “不必多礼, 都坐下吧。” “今日找你们过来,想必你们都能猜到原因, 我就不兜圈子了, 从头说说张明高的事吧。”陆景时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慢悠悠的说。 抓捕张明高的整件事都围绕着苏楠,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道出来。 陆景时吐出一口气, “你父亲的案子我听说过,没有任何翻案的可能……”他沉默了一会儿, 又道:“这次能抓住张明高多亏了你引他出来,否则我们也不能这么快抓到他,” “你父亲的案子我无能为力, 不过为嘉奖你, 我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 我都可以满足你。” 苏楠和罗平相视一眼而后,苏楠起身跪下道:“大人, 草民的确有一事相求。” “大人能否为草民除籍?” 陆景时背靠木椅垂眼看着跪地的苏楠, 思虑片刻后缓缓说, “可,你下去准备好申牒, 即时呈交到衙门,我会处理的。” 给贱籍的人除籍,一般有两种情况官府会给予批准,一种是嫁人,嫁给富商做小妾,让富商替他们赎身。因为贱籍的人不能自己赎身,不过这种情况官府审核较严,而且赎身要不少的银钱,很少有富商愿意为了一个妓子花费钱财和精力,大部分人都只会玩玩不会当真。 第二种就是有功在身,为朝廷立下功劳,或者做了重大贡献的贱民,可以除籍。 苏楠勉强能算第二种,抓捕朝廷要犯虽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功劳,可苏楠是一个半路出家的乐籍,不在三代乐籍之内,这样的户籍身份比起世世代代传承的乐籍身份更容易除籍些,只需要由他批准就行。 有了抓捕张明高这个功名,给苏楠除籍也算是有理有据,于是陆景时便答应了。 苏楠听到陆景时同意的那一刻,自己都诧异了,他本不报什么希望的,可除籍的确是他目前唯一的心愿,他随口一说,没想到陆景时真的答应了。 “谢大人。”苏楠感激道。 罗平也震惊了,他早就谋划着帮苏楠脱籍的事情了,期间还暗中找过他父亲的人脉,但都没成功。看来被张明高劫持也不全是一件坏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罗平也激动得起身朝陆景时感谢,随后将苏楠小心翼翼地扶起来,苏楠身体还没好全,仍然很虚弱,就出来的这一小会儿,他唇色渐渐泛白。 陆景时挑眉,将罗平和苏楠之间的小动作收在眼底,不过并未给予评价。 “你们两位日子过得比本尊都要清闲自在,应当是没什么想要的吧?就算有,我也不见得给得起,如此我就不问了。”陆景时对着罗平和应有初说道。 他们二人,一个是朝中大臣之子,吃喝不愁还有闲工夫和别人调情,一个开了个全府县最火的店铺,稍微了解后就知道这店铺有多挣钱,只怕是他一年的俸禄都比不上人家店里一个月的盈利。 这样一想,他心里生出几分不平来,他每天兢兢业业的上值,却还没他们活得逍遥自在。 “这是哪儿的话,抓捕张明高一事,我们并未帮到什么忙,怎么好厚着脸皮讨赏呢?”应有初笑着说道。 “对了,还有一事禀明大人。”应有初突然想起当日在船上放箭的事来,便说道,“缉拿张明高当日,官兵和犯人对峙时,头领全然不顾苏楠的性命安全,就下令放箭,这样罔顾百姓性命的行为,想必是不被允许的吧。” “身为官兵应当保家卫国,为民除害,而不是为达目的,就用别人做牺牲,我希望大人能察明此事,不要让百姓寒心。”应有初大胆开麦道。 听完应有初说的话,陆景时脸瞬间沉了下去,但他并不是生应有初找他告状的气,而是觉得衙门竟有出了这样为向他邀功就不在乎别人死活的衙役,这样的手下若不及时制止,只怕日后捅出别的篓子来。 “嗯,我会察明此事,绝不姑息。” 应有初道:“多谢大人。” 陆景时一开始在桑定村对应有初的初印象就很好,等他考上廪生后,对他越来越满意。陆景时猜到自己很快就会调任回京,毕竟他来南宁府县这几年出了不少的政绩,其中两大重要政绩还是和应有初有关,所以对青眼有加也是正常的。 回京的路铺得差不多了,现如今又有张明高这个契机,他回京的事指日可待,一想到要走,他那颗爱才之心就按耐不住了。 “应有初,我问你,你可愿意认我做你的师父?你的文章我看过,条理清晰,实用性很高,但仍需润笔,我可指点你一二。”陆景时盯着应有初问道。 应有初先是一愣,完全没想到陆景时会当着罗平等人的面这么问他,让他十分受宠若惊,他思忖片刻还是婉拒道:“大人,你我年纪相差无几,比起做师徒,我认为我们更适合做知己。” 陆景时面对拒绝也不恼,淡然一笑,“行吧,属你说话最好听。” 他们几人又聊了一会儿,看见苏楠的脸色不太好后,罗平主动开口提出离开,陆景时便也没留人,只是在走的时候问应有初道:“你上次做的口红颜色还有吗?我想再买一支。” 应有初回想上次给他的两支口红问是他给的还是俞安给的那支? 陆景时回答着:“是你给我的那支口红,我夫人一直珍藏着舍不得用,我想着就再买一支一样的送给她,结果,路过你家店里好几次都没有,小二说,这个颜色已经不生产了是吗?”他还有点遗憾。 审美被肯定的应有初热泪盈眶,差点现场飙泪,“俞安他们都说这个颜色不好看,既然大人想要,我回头再做两支送给你!不要钱!” 一旁的苏楠疑惑脸,他记得俞安之前和他们说过此事,当时他们三人还背地里打趣陆大人,说他拿着应有初做的口红肯定会被陆夫人怪罪的。结果,陆夫人非但没有骂他,还将口红珍藏起来舍不得用? 苏楠一言难尽的看着应有初和陆景时心心相印的两人,他不懂,真的会有人喜欢那种颜色的口红吗?还是说陆夫人嫌丑,所以才一直没用的。 三月初,在这万物吐绿的时节里,周红珠在这桃花始开的日子里诞下一名女婴,在得知孩子真正性别后的应有初大为吃惊。 还真让柳南那小子把脉把对了! 此后应有初看柳南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崇拜,在他看来,柳南就是行走的B超呀,他恨不得立马找一个孕妇或者孕夫来,让柳南现场表演一个。 柳南哭笑不得,“把脉虽有迹可循,但也不能做到精确无误,所以从医者都不会轻易的向孕妇透露胎儿的性别,不仅是怕说错了砸自己的招牌,更多的是怕孕妇及其家人不满意腹中胎儿的性别,强行打胎。” 应有初认同的点头,他经历过王神婆一事后多有感触,大越朝大部分的人都有着重男轻女轻哥儿的观点,若是行医者在肆无忌惮的告诉家人胎儿的性别,那这个朝代男女比例很快就会失调,迟早走向灭亡。 “而且只有经验丰富的医者才能靠把脉知道胎儿性别,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医者就能看出来的。”柳南傲娇的说着,他和应有初在久了,也将他的自恋学了个七八分。 应有初瘪嘴没理会他。 柳南继续炫耀道:“哎呀,我现在是我们三人中最早当爹的人了,以后你们的孩子,见到我家姑娘都得叫一声阿姐。” 应有初和罗平:“……” 平时都是由应有初来当显眼包的,现在反过让来柳南当显眼包了,他们围观的感觉真的很想抽死他,不过他喜得贵女难得向他们显摆一回,他们也就不说什么了。 周红珠生产的过程俞安和苏楠都在产房外陪着他,听到周红珠叫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从屋子里端出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后,俞安吓得脸色苍白。 当晚回家就做噩梦了,好在一旁的应有初察觉到不对劲,连忙将俞安叫醒,俞安醒来后,一摸脑门,全是吓出来的冷汗。 “做噩梦了?不怕不怕,相公在呢,梦都是反,不怕啊。”应有初轻拍着俞安的背脊,柔声低哄着他。 俞安深吸几口气,终于从噩梦中缓过来了,带着微颤的声音道:“相公,我梦见我生产时大出血去……” 没等俞安说出最后一个字,应有初就把他的嘴捂住,“瞎说什么,不会的啊,你要是真害怕,咱就不生了,以后就我们两个人舒舒服服的过二人世界多好。” 俞安摇头不同意,他还是很想要一个属于他和应有初的孩子,但是今天经历过周红珠真实的生产过程他又难免害怕。 于是,他晕乎乎的问出一个致命的问题:“相公,我要是难产了,你是保大还是报小。” 应有初不假思索道:“保小的那个人。”眼见俞安嘴角唰地瘪下去,他也不敢再逗俞安了,连忙解释道:“当然是保你这个小朋友了,孩子都没出生,在我眼里它都不算是一个人。” 俞安听后瘪下去的嘴角有上升的趋势,于是他继续说道:“以后不用问这些傻不啦叽的问题,在我心里,别人都不足以与你相比。” 安慰完俞安后,应有初抱着重新睡过去的俞安,自己却睡不着了。 古代医疗条件有限,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处走一趟,他现在真的在认真考虑起还要不要孩子了。 第 86 章 科试如期而来, 应有初和罗平考完试后一同参加柳南家女儿的满月宴,刚考完试的应有初还处于大脑兴奋期,意犹未尽的拉着罗平讨论考题。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柳南他们定下的酒楼, 柳南和周红珠的爹站在大门口迎客,应有初他们停了话题, 和他们热情的打招呼。 “村长, 好久不见啊!”应有初感慨道。 村长道:“确实有段时间没见了,放心吧, 你家的田地房屋一切安好, 我来的时候还给你们带了粮食。” 自从应有初他们从村子里搬走后,手上的田地都分配给村中交好的人,他们每年也会定时拉着粮食来府县应有初他家,虽然在他家生意做起来后就说过不用送了, 但他们仍然会让村长来看周红珠的同时给他家带一些食物过来。 每次大米只带他们一家三口的量,其余的换成他们自家腌制的腊肉和咸菜这些易储存的食品, 他们推拒不成便欣然的接受,毕竟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应有初又和他们寒暄了几句才进酒楼,外面风大, 周红珠抱着孩子在酒楼里面, 他们一进去就看到周红珠被宾客团团围住。 他们还没见过柳南家的女儿,但以后机会多得是, 他们也不急于一时非要这时候挤进女人和哥儿堆儿里看。 不过他们嘴上说着不看,但身体却很诚实的往那个方向去, 不为别的, 他们的老婆肯定在那个人堆堆里面。 借着身高优势他们一眼就看到自家的老婆, 苏楠和俞安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周红珠两边,逗弄着穿着喜庆的小宝宝。 “安安。”应有初唤着俞安。 俞安一抬头两人对视上, 他浅笑盈盈的起身来到应有初身旁,动作自然的挽上他的手臂,问道:“相公你来了呀?考得怎么样?还顺利吗?” “挺好的。”应有初答道,他低头看着俞安玩得十分尽兴,面颊透着薄薄一层桃粉,看上去软乎乎糯唧唧的,没忍住上手边搓他的脸蛋边问:“爹呢?” 俞安的嘴唇被他双手搓得微微嘟起,费力的朝应财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应有初随着俞安指的方向看去,应财坐在席间和他人相谈甚欢,他那一桌都是桑定村的人,怪不得他这么高兴。 “马上开席了,大家快别在我这儿围着了,找个位置先吃饭吧。”周红珠朗声说道。 听到开饭了,大家果然都自觉的散去找位置吃饭,留下他们几人。 俞安连忙将应有初拉到小宝宝前道:“相公你快看,祝余好可爱。” 柳祝余是周红珠家女儿的名字,寓意为祝福她幸福美满,年年有余,吃穿不愁。 应有初他们在满月前都没见过祝余,俞安和苏楠倒是三天两头的往柳南家跑,他们也算是看着祝余从一身红红的丑不拉几的样子长成现在这副白嫩可爱的样子。 小孩子真的是一天一个样儿。 粉白的小团子身穿红色新袄,头戴绣有虎头的小帽子,偏着小脑袋在周红珠身上拱来拱去,小腿轻蹬,嘴里哼哼唧唧的,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可能是刚才看的人多了,小祝余有些不耐烦了。 周红珠为了方便让应有初和罗平这两人看,便将手往外递了点,应有初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祝余的小手,嘴里还配着“嘬嘬”,谁知这个动作惹怒了祝余,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瞬间滚落下来。 俞安蹙着眉头狠狠地拍了应有初手一下,眼神带着无奈和责备,意思是:不准这样逗小孩子,你唤狗呢? 应有初悻悻地收回自己的手,从袖子里拿出他们提前定制的长命锁塞到小祝余怀里,说道:“拿着,干爹送你的,不哭了嗷。” 俞安汗颜,谁家哄小孩这样哄的? 谁知小祝余看见亮晶晶金灿灿的长命锁,两只小手抱着长命锁一摇,长命锁上挂着的小铃铛随之清脆的一响,她顿时咧开嘴“咯咯”的笑起来,脸上还挂着刚刚掉下来的两颗金豆豆。 这一笑把周围的人都看愣了,周红珠按住小祝余往嘴里送的长命锁,“之前没发现你这么财迷呀,那以后叫你干爹再多送点。” 众人哈哈一笑,小祝余也在周红珠的怀里精力旺盛的蹬着小腿跟着大人傻笑。 他们吃过饭后,周红珠将小祝余交到俞安手里,让俞安帮忙带一会儿,他好去吃饭。俞安坐在周红珠旁边,手脚僵硬的抱着小祝余,小祝余也很给面子的没有哭闹,反而在他怀里睡着了。 周红珠吃饭之余看了她一眼,对着俞安小声说道:“安安,祝余还挺喜欢你的,昨天我爹过来抱一下她,她都哇哇大哭呢。” “要不你替我养几天?这段时间每天时隔两个时辰就要喂一次奶,自打她出生后我一个囫囵觉都没睡过,你们帮我养几天,看应有初会不会带着带着就想要孩子了。”周红珠履行当初给俞安的承诺。 俞安忙不迭的摇头:“别了,我什么经验都没有,小祝余还这么小,我可不敢带。”祝余这么小肯定离不开阿爹,周红珠肯定只是随口一说,他可不敢当真。 周红珠笑笑果然没再提了。 满月宴过后,俞安满怀心事的回到家中,应财看到别人含饴弄孙,儿孙满堂的场景心中也是无比怅然。 晚上的时候,应财非常隐晦的表达出他想要一个孙儿的意愿,然后紧盯着他们夫夫两人,等他们的回答。 俞安则是有些羞涩的转过头,小声道:“全凭相公做主。” 应有初打着哈哈,“爹,我才二十二岁,不急。” 应财拧着眉头:“二十二岁还不急?我二十二岁的时候,你都会跑了。” 他等着俞安去洗漱的空隙悄悄问应有初,“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的问题?你是不是不行?这么多年了,你都没找柳南替你看一下吗?你要是拉不下脸面,实在不行明天你去城南那家医馆瞧瞧,我都打听好了,那家医馆专治雄风不振,不孕不育。” 应有初一愣,哭笑不得,感情他爹还在怀疑他不行呢。 “爹你别瞎想,没有的事,我好的很。”应有初眼里透着几分无奈。 “不是你那就是小俞?那你做丈夫的就该带他去看看呀,如果看不好再想别的办法,看能不能从亲戚那儿抱一个回来养着。”应财短短几秒钟就将未来的事安排好了。 应有初无语望天,“安安身体也挺好的,爹呀,这种事急不得,讲究缘分。” “你们都成亲好几年了,要论缘分,早该有孩子了,别是你不行又不好意思说。” 应有初感觉话题又回到最初的时候了,“打住爹,别说了,我怕你了,我和安安商量一下,要是都同意,那就要个孩子吧。” 面对老父亲的夺命连环问,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应财也满意的点头回屋睡觉去了。 夜里,他和俞安独处的时候,他询问着俞安的想法。 俞安当然是想要孩子的,他一直都想要来着,只是前段时间经历过周红珠生子,有点小阴影,不过现在看到周红珠身体尚好,还得了一个又乖又可爱的女儿后,心中实在艳羡。 应有初叹了口气,谁能想到他才二十二岁就被催生了,这放到现代也算是炸裂的存在,遥想他在现代世界时,他在青春期就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和别人不同,他长大后接受了自己这辈子都无缘孩子的这个事实,谁曾想到,一朝穿越。 他虽不讨厌小孩子,可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有孩子,维持了这么久的观念,其实很早就为俞安动摇过好几次,今日他是彻底动摇了。 有一个和俞安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应该还不错,要是再长得像俞安就更好了,那以后便真的随其自然吧。 这一随就到了第二年,应有初和罗平都过了科试,既然有了参加乡试的资格,他便打算下场试试,能考上自然最好,若是考不上也不气馁,下次再战。 毕竟一次就中举的人凤毛麟角,像罗平这样十多岁就中举的人更是百年难遇,就是像他那种中举三次又被刷下去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不过这次应有初很有信心,罗平肯定不会因为长相而刷下去了,最近几年罗平在外貌上的变化大得很,不仅面疮好全不留疤了,衣品上在苏楠的干涉下,罗平简直就是脱胎换骨了般,这整容般的改变,就连他父母看了都连连称奇。 他父母知道这是罗平心上人的功劳,便对儿子这个未曾谋面的心上人多了几分好感,觉得家世什么的也不重要,只有身世清白就行。 他们对罗平一直都心有愧疚,觉得是自己把儿子生得这么丑,才导致他三次科举不中,并且到了适婚年龄,京中竟无一人愿意将自家的女子或者哥儿嫁给他,所以他们对儿媳的要求从来都不高,哪怕是个农家女子或者哥儿他们都能欣然接受。 只是他们还不知道,罗平的心上人曾是个贱籍。 乡试是在省城举行,也就是他们需要前往昭城考试,从南宁府县到昭城坐马车要十来天才能到,等到了昭城,光是考试就要七天左右,这一来二去就要近两个月的时间。 应有初自然是舍不得和俞安分开这么久,便游说家人趁此机会都跟着一起去昭城玩一趟,应财借口自己年龄大了不想长途跋涉。 俞安倒是答应了,这么重要的乡试,他要跟着去照顾相公这段时间的起居,不然他不放心。 他们没想到的是,苏楠也跟着去昭城。 苏楠去昭城的目的只是想趁这个机会出南宁,因为他自从入了乐籍就不能随意出城,这还是他十多年来第一次出南宁,他想四处走走。 这对罗平来说,路途中有苏楠作陪无疑是天大的喜事。 有了苏楠的加入,应有初他们都不用再去租马车了,用罗平和苏楠的马车就足够了。 几人欢欢喜喜的收拾好行囊出发,此时他们还不知道在这遥远的路途中会经历一件十分离谱的事。 在出发后的第八天,他们遭到了山匪的打劫。 第 87 章 两张马车, 罗平带上小厮长善和护卫何兆,苏楠想着小石头年纪还太小,就没让小石头跟着, 于是便由长善和何兆两人驱使马车。 同样是前往昭城考试的书生在赶考的路上都在争分夺秒的看书,只有应有初他们一行人留了充足的时间在路上, 每次到了一个县城就会停下来歇一晚, 第二天再慢慢赶路。 应有初甚至还做了一副扑克牌来打发旅途无聊的时光,于是就出现了这一幕, 同是出城赶考的秀才们在马车里高谈阔论激情探讨文章。 而他们的马车则充斥着“一对二!”“要不起!”“王炸!”“过!” 可连着玩了七八天的斗地主, 赶马车的长善都从一开始的想加入他们,到后面听这些声音都犯困。 大家兴趣逐渐淡下来,两辆马车行驶到一条小河流旁,长善转头问道:“小少爷, 前面有条小河,您们要下来歇歇脚吗?” 虽说正值七月流火, 但七月中旬中午的天气仍然闷热不已,大家听到有河流眼睛都跟着亮了一下,都想下车感受一下冰凉的河水。 “那就下去乘乘凉再赶路吧。”应有初决定道。 他们聚在罗平的马车中, 虽然他特意挑了一辆空间最大的马车, 可再大的马车依旧是一个狭小的空间,四个人坐在马车上不算拥挤, 但长时间居于一隅心中难免烦闷,下车散散心也是好的。 应有初跳下车后把俞安抱下车再伸手扶了一下苏楠, 不见罗平下车, 便询问道:“罗兄你不去吗?” “你们先去吧, 我把马车收拾一下就来。”罗平回道。 经过他们四个人在马车里又打牌又吃小零食,现在一片狼藉, 罗平便主动承担家务活。长善本想让小少爷下车去纳凉,他去收拾马车,但罗平不让,说他放的东西他们找不到,他便放弃了。 长善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有关于苏公子的事,小少爷就是做洒扫这样的脏活儿也是乐在其中的。 “老大,他们出来了。”一个匍匐在地上身形瘦小的小弟低声向身后的老大汇报着。 他身后的密林中蹲视着五个高大手提砍刀的汉子,为首的是一个长满络腮胡的彪形大汉,他沉声道:“几只肥羊?” “五只,有两只是哥儿,一个赛一个俊俏,好看得紧!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模样,嫩得很,那小子好福气啊,去考试还有两个美娇娘伺候着。”小弟死盯着前方的苏楠和俞安。 “老大,我们真的要去抢他们吗?他们可是去昭城考试的读书人,万一事后他中举了来报复我们怎么办?”蹲在老大旁边的一个小弟担心道。 老大反手给了他后脑勺一掌,“怕个球!不过是劫个文弱书生而已,一个出门考试还带着两个哥儿,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坐这么久的马车没见他看一眼书,这种贪玩的秀才考得上个锤子!” 其余的小弟附和着。 “是是是!老大英明!” “对对对,一个文弱书生,完全不在怕的!” “瘦猴,其他三只肥羊什么情况?”老大问着。 瘦猴就是前面做侦察的山匪,“那个秀才是个小白面,其他两个赶马的仆人,一个看着就禁不起老大一拳,另一个赶马的看着倒是像个练家子,应该就是那个秀才请来护送他的人。” 老大了然,他们一共有六个人,除了瘦猴战斗力不怎么行,其他的兄弟个个身形体壮又是跟着他劫持过还好几次富商的人,他有绝对的信心将对面的肥羊轻松拿下。 他们这次盯上的肥羊质量很好,两张马车,装饰虽然低调但他们一路观察下来,这马车后面放的行李可都是好东西。 瘦猴还说看见这行人衣着华贵,头戴玉簪,腰系环佩。简直就富到流油。 “老大,等会儿能不能把那两个哥儿抢过来给弟兄们享用一番,咱们都好久没开荤了。”一个小弟显然听到这两个哥儿长得好看,自己馋得要命。 老大如鹰般的眼神盯着前方势在必得的说,“抢回来,我上完再给你们,不玩死就行。” “就现在,上!” 老大一声令下,其余弟兄瞬间暴起手持砍刀冲下坡,直奔应有初一行人而去。 首先发觉不对劲的是何兆,他跳下车抽出身后的长剑指向山匪的方向,大喊道:“大家小心,有山贼!” 应有初听到何兆的喊声连忙起身将俞安和苏楠护在身后,看清山上冲下来的山匪后,面色一沉,冷静道:“你们快上车。” 俞安站在原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和苏楠一同上了最近的一辆马车,他知道,他和苏楠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 此时,山匪们都看清了俞安和苏楠的长相,仿佛瞬间反祖般,一边兴奋的叫嚷着一边加快速度冲刺着,好似谁跑在前面谁就能得到美娇娘似的。 罗平掀开帘子一看,六个山贼正挥着手中的长刀跑下来,他立即转身拿出马车后的弓箭,下车的同时手一扬将弓箭丢给应有初,“应弟,接着!” 他知道应有初箭术尚可,便将弓箭丢给应有初,自己从另一辆马车抽出一根长棍,这是昨天他们在草地上刨篝火剩下的棍子,昨天烧完火后,看着这棍子又长又直还粗。 应有初说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这么完美的棍子,然后就在大家不理解的眼光下把棍子安置在苏楠的马车上。 他也是没想到这棍子今天还真派上用场了,罗平手持长棍,用焦黑一端对着山贼,嘴里还安抚着马车上的两人,“别怕,区区几个山贼,我们应付得过来。” 俞安和苏楠两人紧张的握着对方的手,掀开车帘迫切的关注着外面状况。 应有初长手一伸接住罗平丢过来的弓箭,利索地挽弓搭箭,眼神锐利的对准头目,毫不犹豫的射出一箭。 “咻”箭矢划破空气直直的射向他们的老大,老大脚步一滞,扬刀想要将箭矢拦下,但还是晚了一分,强劲有力的箭头穿透他的左肩。 老大闷哼了一声,看到自己被射中后,眼神从刚刚的贪婪变得愤怒,他抬手砍断箭尾,怒声道:“上!谁先把那个白面杀了,谁就第一个上那两个小哥儿!” 众人随之振奋,本来看到一个魁梧的男人从马车上出来时他们心中都有点打退堂鼓的,但一想到美人的滋味,大脑浮现出那两个哥儿如花似玉的模样来,被美色冲昏头的他们瞬间重振旗鼓。 应有初又连射两箭,一支射在一个山贼的腿上,一支射在一个山贼的小臂上,这时山贼已经跑到他们跟前来了。 “听着!把所有钱财都留下来,可饶你们不死!”老大狠厉道。 “你们现在撤退还来得及,我可以给你们十两银子作为医疗费,若是不走,休怪我们不客气了!”应有初心态很稳,想着尽量不惹麻烦,把此事善了最好。 谁知这帮人并不买账,一个腿部中箭但仍然色心不死的山贼喊道,“少废话!把车上的那两个哥儿留下,我们就放你们过去!” 车内的俞安身子一颤,惊恐的看着这伙人,这帮山贼不仅想劫财还想劫色。倒是苏楠经历过大场面的人小声的安慰着他。 罗平眸子一凝,“大胆山贼,你们可知劫持赶考的读书人犯得可是杀头重罪!今日在场的各位一个也跑不了!” 老大冷眼一哼,他们都落草为寇了,犯的杀头之罪还少吗,“少废话,兄弟们上!今日能不能开荤就看大家的了!” 山匪一哄而上,应有初射出一箭,射在瘸腿的山贼另一只腿上,这个山贼一下失去平衡摔到在地上,彻底失去行动力。这一箭本该射在那人胸膛上的,但尽管危机时分,应有初还是不想取人性命。 由于距离太近,不方便应有初射箭了,他果断的将箭丢下,迎上一个手臂射伤的山贼。而何兆和罗平则是一挑二。 长善不会武术,便守在俞安他们马车外,打算用命做他们最后一道防线。 应有初用弓挡住山贼砍下的大刀,对着那人手臂上的箭用力一拔,箭上有倒刺,被他连皮带肉的拔下来,山贼惨痛的一叫,手上卸力,他抓住这个机会将山贼手上的砍刀打落,两人赤手空拳的滚落在一处。 不过山贼废了一只手,应有初明显占上风,待他反手将山贼按在地上用膝盖抵着他的脸,让山贼不能动弹后,他得意的抬头一望,猛地愣在原地。 原来是罗平和何兆已经将其余四人打趴在地上,哀叫连连。 事后,俞安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用湿润的手帕替应有初擦脸,他在和山贼搏斗时,脸颊被地上的碎石划伤。 “安安,我还是很厉害的,是吧?”应有初握着俞安的手,眼里充满了渴望。 他和罗平一对比,明显他好菜。 “我跟你说,罗平他爹是武举人,他从小学武,所以我没他厉害也是正常的。”应有初找借口说道。 俞安迎上前对着应有初的喋喋不休的嘴亲了一口,柔声道:“相公最厉害。” 应有初按住俞安的后脑勺,继续享受着俞安香软的唇舌,心中的不平瞬间被俞安抚去。 罗平现在再厉害又如何? 罗平现在能亲苏楠吗? 不能! 但是他有老婆,合法的那种! 等应有初夫夫腻歪完从河边回来后,地上的山贼已经被何兆他们用绳子严严实实的捆好了,嘴里还塞着布团。 “小少爷,现在怎么办?”何兆对着罗平抱拳问道。 罗平瞥了一眼地上叠罗汉的山贼,淡淡道:“全部塞在后面的马车里,给昭城的知府大人送点见面礼。” 山贼嘴里被塞了布团,只能“唔唔唔”的叫着,听不清说什么。 第 88 章 两张马车修整完毕后, 摇摇晃晃的再次启程,接下来的日子路途中没有顺路的县城了,意味着之后的三天他们只能呆在马车上。 苏楠的马车还放了六个绑着的山匪, 让本不富裕的空间变得更加狭窄。 到了晚上,他们准备将山匪丢在地上, 他们分配三个男人去睡苏楠的马车, 再让俞安和苏楠两个哥儿睡在罗平的马车里,最后留下一人轮流看守地上的山匪。 然而, 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们找到一处平坦的地方准备就此过夜时,何兆却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小少爷,苏公子的马车可能不能再睡人了。”何兆皱着眉呲着牙面脸嫌弃的样子,“那几个山匪……他们…在…哎呀……” 何兆越是纠结, 应有初几人就越是好奇,“他们怎么了?快说呀。” 何兆一咬牙, 神情十分厌恶的说道:“他们在马车里遗失!” 此话一出,众人神态各异,俞安诧异, 罗平呆愣, 苏楠面若寒霜,只有应有初一脸茫然, “遗失?丢东西了?丢啥东西了?” 应有初见众人一言难尽的样子,决定自己去看看到底怎么了, 他边说边走向苏楠的马车, 身后的俞安想要拦住他, “相公,别!” 话音未落, 应有初已经掀开车帘,他还没看清里面的状况就一股强烈的恶臭熏得后退几步。 “yue!!!” 他身后的几人皆是早有准备的掩住口鼻,但还是有淡淡的味道飘散过来,苏楠更是厌恶的蹙眉,又瞪了罗平一眼,“罗平,你说怎么办吧?” 把这些山匪放在苏楠的马车上是罗平的主意,苏楠心情复杂的上了罗平的马车,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姿态,罗平忙追上去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可我也没想到这些腌臜货会在马车上做这种事,等到了昭城我再赔你一辆马车好不好?” 罗平鼓起勇气去拉苏楠的手,又是道歉又是哄,苏楠虽把脸转到一旁不想理他的样子,但心里却好受了几分。 马车外的应有初拉着俞安远离那群山匪的“毒气”攻击范围,被那味道熏得上头的应有初看着远处的马车,心有余悸道:“你们怎么不告诉我,遗失的失是那个‘屎’!” “我不是提醒你了吗?我根本拦不住。”俞安好笑道。 应有初吃瘪,埋怨着:“这些山贼就是故意的,故意整蛊我们。” 他回想着今天赶路的时候总是听到后面马车一些争吵声,只是当时山贼嘴里塞着布团喊不出来,可能当时他们就憋不住拉在裤子里了,应有初他们几人听到异常的声音还以为是他们在骂骂咧咧,所以就没太在意。 现在苏楠的马车他们肯定是不能去睡觉了,那就让这六个山匪自己臭自己吧。 初秋的时节,夜晚的天气微凉,自然也不能让俞安他们睡在外面,于是应有初一帮男人们只能睡在外面,用干草垫一垫,再铺上一层外衣,他们就这样和衣而睡,好在他们带了蚊香,至少可以避免野外的蚊虫叮咬。 次日,应有初一觉醒来,仿佛昨天睡觉的时候被人打了一顿,腰酸背疼的。 俞安心疼他,空闲的时候就替他锤锤背,白天赶路的时候就让应有初枕在他腿上补眠,罗平就没应有初这么幸福了,只能沉着脸艳羡的看着应有初。 苏楠倒不是还在生罗平弄脏他马车的气,不让罗平靠着他睡的原因很简单,罗平太高大了,让他佝着身子靠在他身上肯定也睡不好。 还有就是,罗平的脑袋太重了,枕在他腿上不消半刻钟,他整个下半身都麻了。 “我们就放任那些山贼这样下去吗?”罗平没有得到苏楠的关心,语气怨幽的说道:“我们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到昭城。” “不然呢?你去帮他们洗裤子?”应有初躺在俞安的怀里,转过身子把整个头都埋在俞安柔软的腹部,猛吸一口,别人吸猫,他吸老婆。 老婆香香。 俞安轻拍了一下应有初,示意他不要这么放肆,然后说道:“再忍忍吧,忍过今天就好了,我刚才看到长善给那些山贼送吃的,送完干粮回来后,饭都吃不下了。” 坐在他们对面的罗平和苏楠两人脸色铁青,罗平轻咳一声,再次低声向苏楠保证:“到了昭城,我一定给你换新的马车。” 苏楠的马车他肯定是不会再要了的,就算清洗干净了他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可这和罗平的关系并不大,若不是有罗平在,他可能早就被这些山贼掳了去。 所以,苏楠从一开始就没真的和罗平生过气,“不用,这也怪不得你,等明天到了昭城赶紧把这些腌臜解决了吧。” 罗平听到苏楠这样说后,又小心翼翼地去握苏楠的手,见他没反抗,彻底舒颜道:“嗯,别想这些烦心事了,我们继续打牌吧。” 车上几人又开始最初的娱乐活动,但应有初没玩几局就被罗平和苏楠禁止玩牌了,原因无他,应有初作为一个理科生,记忆力又好,他习惯性的算牌,导致把把都是他赢。 罗平虽然聪明,但他的技能明显点亮在文科上,根本不是应有初的对手。被禁玩后的应有初就给俞安做场外指导,有了应有初这个外挂,俞安连赢几局,兴奋得小脸儿红扑扑的,他高兴,应有初自然也就开心。 一行人不开心的只有给苏楠赶车的何兆,他又是用碎布堵鼻孔又是蒙面,这才堪堪抵挡住马车内的“生化攻击”。 因带了六个山匪的原因,为了早点到昭城他们晚上也在赶路,总算在第二天清晨不负众望的赶到了昭城。 他们在城门时就迫不及待地将山匪事全盘脱出,官兵检查完他们的路引确认无误后,才来到他们说的马车,正要掀开车帘,应有初好心的提醒他做好心理准备。 官兵不屑一顾,什么大风大浪他没见过,区区六个行动受碍的山匪算什么。 紧密的帘子骤然掀开,露出几个七歪八扭的山匪,在看到来人是官兵后几人皆是惊恐,害怕的缩在一团,嘴里堵着布团,含糊不清的喊着饶命。 然而官兵显然没想到掀开车帘后是这副光景,在这狭小的空间,塞了六个男人在里面,全身沾满污秽,伤口也只是得到简单的处理,现在有些化脓,带着血腥气和脓水的气息。 天气闷热,车内的气体经过不断的发酵后,简直恶臭熏天。 他被这“毒气”打得当头一棒,熏得他直翻白眼。 他回头一看,那几个捉山匪的人早就有预料般躲得远远的了。最后,官兵实在没忍住,侧过身子将自己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他被熏得五迷三道的走回来,看到自己的手下面露鄙夷,他愤怒道:“你们几个去把人带到衙门审问去!” 几人顿时丧如考妣。 山匪这事很快就解决了,毕竟应有初他们能拿出士籍印来,实打实的读书人,这几个山匪连户籍都没有,简单的核实情况后就将山匪收押了。 应有初等人处理了路上最大的麻烦后,一身轻松的找了个大酒楼美美的吃一顿,再找了当地的牙人短租一处院子。 他们考完试后还要等着九月初的放榜,要在这里待上一个多月,一直住客栈的话做什么都不方便,大家在路上就商议好租一个大院子一起住。 省城的房价自然比南宁的贵上一些,这段时间又逢乡试,城里的不管是客栈还是租房都比平时贵了两倍不止,不过俞安他们开了两三年的精品铺子,赚了不少钱,租个院子的钱对他们来说就是小意思。 果然,只要不差钱,哪怕是短租两个月,他们也很快就租到一处三进三出的宅子。 想到来的路上坐的是罗平和苏楠的马车,他们还折损了一辆马车,应有初夫夫过意不去,于是这租宅子的钱就由他们出了。 宅子很大,足够住下所有人,最开心的莫过于应有初,他终于不用和俞安分开睡了。 想到这儿,他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罗平一眼,要不是他一直没能说服他父母接受苏楠,他两早点成亲,赶路的时候他就不至于和俞安分开睡这么多天。 收拾好新住处后,大家都很疲惫,各自回到房间歇下了,应有初却抑制不住的兴奋,拉着俞安进卧室后,顺势将房门一关,抵着俞安就急不可耐的吻上去。 不断有细哼从俞安口中溢出,他的手无力的攀上应有初的脖子,“相公,赶这么久的路,你不累吗?” “不累。”只有在这时候应有初才会惜字如金,因为他的嘴要用来做别的事。 累什么累! 他个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他在马车上多少天没亲热了,到后面一两天的时候,他和俞安多对视两眼他都梆硬。 现在还不容易有独处的空间了,他岂能放过? 应有初一边想着,一边用惊人的臂力将俞安背部抵着门猛地举高高,方便他下口。 俞安被他的动作吓得轻呼一声,很快腿如同肌肉记忆般盘在应有初腰间,双手紧扣应有初埋头苦干的脑袋。 “相公,轻些,不然明天穿上衣服该疼了。”俞安提醒着他。 应有初听话的放过俞安一边的红樱,转战另一边,主打一个雨露均沾。 两人还不熟悉这间卧室,跌跌撞撞的摔进床榻,应有初从旁边拿出一物,在俞安眼前晃了晃,神情得意的说着:“看,我的考试必备。” 俞安眼神迷离,已然动情后的瞳孔变得涣散,在应有初说完这句话后,将此物用在他身上时他才想起应有初说的是什么。 他莞尔一笑,抬起身子,迎合着应有初的动作,断断续续的问道:“又从家中常备变成考试必备了?” 应有初压下身子,哑声道:“以后都是生活必备了。” 第 89 章 八月初, 临近乡试,这几天应有初和罗平在家中的地位极高,对他们提出来的要求无有不应。 应有初没想到自己时隔多年还能再享受一把高考前国家级保护动物的待遇, 俞安在床事上任他搓圆捏扁,他逐渐放肆起来, 拉着俞安尝试了好几种往常不敢尝试的姿势。 考试前夕, 应有初把充满邪恶的手刚探进衣襟就被俞安按住,“相公, 明天你就进贡院了, 你就留点精力在考场上吧。” 应有初才不干,继续手上的动作道:“不用担心,我精力旺盛得很。” “别了吧,万一今天过后你大脑一片空白呢。”俞安反抗。 “怎么会, 我射的又不是脑子,怕什么?” 俞安无语, 他说不过应有初只能躺平任搓。 翌日,应有初果然精神抖擞的起床,俞安则是腰酸的躺在床上长叹一口气, 现在看来, 他反而像被吸干精气的那个。 听到俞安的叹气声,应有初立马回头恐吓道:“安安, 一大早叹气不好的,会把运气都叹走的。” 俞安信以为真忙问道, “那怎么办呀?你今天还要去考试呢, 我呸三下管用吗?” “趁现在运气还没散走, 你快吸回来,能吸多少算多少。”应有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俞安急得从床上直起身子, 认真的吸气。应有初放下系腰间的带子坐到床沿一把搂过还在吸气的俞安,对着他的微撅的红唇亲了上去,片刻,两人分开的拉出一根暧昧的银丝。 “傻安安,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呀?” 两人距离太近,俞安有些分神,听到自己被耍反应过来后,故作嗔怒的给了他一拳,应有初从善如流的拉过俞安的手放在腰间。 “我怎么都系不好,你帮我。” 俞安被应有初拉着,以一个投怀送抱的姿势环住他的腰,面上发烫,“相公你都多大了,还要我替你穿衣,羞不羞?”话虽如此,他手上动作却很诚实的帮应有初系带子。 “昨天是你替我宽的衣,今天自然也要你帮我穿上,安安,做事要有始有终,我记得,你的夫子教过你的。”应有初贴着俞安的耳朵说道。 “有那个正经夫子会教学生脱衣穿衣的?”俞安受不了他在他耳朵上吹气,微微偏头,耳尖泛起血色,奋力推开应有初,“穿好了,你快出去吧。” 待他们磨磨蹭蹭的从卧室出来,早饭都让苏楠和罗平买好了,他们坐在桌前享受即可。 饭后,他们整顿片刻便出发前往贡院。 贡院门口人满为患,不少考生家属在这里送别,大门由两排官兵把手,贡院外围的高墙上布满荆棘。 他们简单的作别后,踏入考场。贡院大门的官兵只是检查考生的资料,官兵认真核对信息确认不是替考后将他们放行。 进入贡院里面才迎来了真正的检查,所有带进考场的物品都要经过官兵的严格搜查,确认没有夹带后才会将人带到对应的号舍。 应有初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丧心病狂”的检查,他先是被两个官兵上下其手的摸索,看衣服没有没夹层,鞋袜也要脱下来仔细研究一番,就连头发也不放过。 等他蓬头垢面的出来后,手上抱着被碾碎了的个人物品,他坐在一平方左右的号舍中,小心翼翼地拆开自己的包裹,看到俞安精心给他准备的蚊香变成蚊香粉后,心中不由得抓狂。 俞安早就知道考生在号舍做题的日子很艰苦,但听到有个考生在号舍里被毒蛇咬到,但不能出贡院医治而死后,俞安又赶紧将他们为数不多的蚊香都放到他和罗平的包裹中。 现在俞安的一片好心变成了蚊香粉,让他怎么用啊! 夜,应有初躺在木板上,长腿伸在号舍外,他在这狭小的号舍中腿都伸不直,不难想象罗平又是怎样的一副光景,想到罗平只有上半身躺在木板上那滑稽的场景时,他不由得笑出声来。 突兀的笑声引来两个官兵来回在他号舍附近巡逻,他暗叹一口气,换个姿势平躺在木板上,自己腿长伸在外面,望着天上皎洁的孤月回想昨天还在温柔乡,今天就躺板板,极致的反差让他心中升起一丝惆怅。 走廊上的几盏蜡烛发出微弱的烛光,在这黑天摸地的环境下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一个官兵走到他跟前,没注意到他脚下应有初的大长腿,直接被绊倒,如此响亮的摔倒声在这寂静的夜晚中无处遁形。 应有初支起身子看到趴在地上狼狈的官兵,他难得的惆怅就被官兵搅合没了。 他和官兵大眼瞪小眼片刻后他很难憋住不笑,扑哧一笑,有了这个开头,接着其他号舍的考生也跟着笑,于是此起彼伏的笑声在贡院传开,庄严肃静的贡院突然被这个小插曲打破,变得生趣起来。 这三日,应有初白天答题,晚上思念俞安,总算熬过第一场,乡试总共考三场,一场三天,中途需要换场。 也就是一场结束后,可以让考生回家休息一晚,回家换洗衣物,更换笔墨纸砚等等。 这日,应有初和罗平带着一身的氨气味儿走出考场,贡院有茅房,但为了不在卷面上盖上屎戳子,他靠着号舍里的一个小木桶度过了三天两夜。 不止是他这样做,基本上所有考生都是这样度过这三天的,所以在最后一天,两千多考生的木桶经过三天的发酵,这味道已经到达了顶峰。 因此看到俞安朝他扑来,他连忙一闪,“别抱,身上脏得很。” 他身上这味道在贡院熏了这么久,都快腌入味儿了。 俞安停下在他身上嗅了嗅,应有初看着俞安翕动着可爱的鼻头,活灵活现的俞安就在眼前,这三天两夜的思念倏地到达极致,也不管身上的氨气味儿了,自己抓着俞安就往怀里按。 他空缺已久的怀抱终于被填满,思念得到慰籍,他舒服的感叹一声,接着就听到俞安闷声道:“相公,你身上怎么一股茅房味儿?” 应有初上扬的嘴角立马垮了下去,按住俞安不让他挣脱出来,咬牙道:“你现在是在嫌弃你相公吗?” 俞安脑袋抵在应有初的胸膛上痴痴的笑起来,“相公,我们快回去吧,周围的人都在看我们呢。” 诚然,贡院门外不能停留太久,他们赶在官兵驱逐前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他和罗平身上的气味得到加倍,马车上瞬间充斥着氨气味,苏楠和俞安都不约而同的不着痕迹的掀起车帘透气。 回到宅子后,应有初和罗平的第一件事不是洗澡,而是出恭,他们积累已久的存货终于得到释放,待他们一身轻松的出来后带着更加浓郁的气味再火速的洗澡。 等一切都做好后,他们清爽的齐坐在桌前享用着美食,在贡院的三天里,他们只能吃自己带的干粮,经过官兵的摧残下,干粮也变成碎的了,因此,这三天他们过得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吃饱喝足后,应有初仰着身子畅快的和他们说起他在贡院发生的趣事。 罗平听后,了然道:“如此说来,第一晚上的笑声竟是应弟带头的。” 应有初大笑:“对呀,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笑吗?” 众人摇头等着他的下文,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因为我想到你在那一方小小的号舍里,只能躺上半身的场景,我就忍不住笑出声。”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哄笑作一团,只有罗平一个人受伤的成就达成,但看着苏楠巧笑嫣然的模样,又觉得自己扮丑也值得了。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夜过去,应有初又回到熟悉的号舍里仿佛昨夜和俞安在一起的时光如同黄粱一梦。 他坐在木板上无奈的执起笔开始专心的答题。 三场考试下来,贡院的生活虽辛苦,但对于以后要挑起国家大梁的学子来说,这只是一个刚刚开始的历练。 经过九天六夜的贡院生活,应有初和罗平走出考场后才深觉这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乡试已然结束,来往的考生脸上的表情各异,似胸有成竹,似怅然若失。 俞安和苏楠早早的在大门外迎接他们,如今,他们对他们身上的味道已经可以免疫了,回家后好好修整一番自己。 苏楠和俞安定好酒楼的饭菜也送到宅子里,倒不是他们不想自己做饭菜庆祝,只是来到昭城后很多调料他们都买不到,平时随便做点家常菜倒还行,但像现在这样的庆功宴,就凭俞安和苏楠两个人是不可能完成的。 众人欢欢喜喜的坐在桌前,应有初看着满汉全席暗自咽口水,结束噩梦般的乡试他现在才有实感。 “祝相公和罗平兄长金榜题名,蟾宫折桂!”俞安执起酒杯道。 大家齐齐碰杯,气氛轻松欢愉,商议着放榜前该去哪儿逍遥,应有初有种高考完后大家一起商量着出去旅游的既视感。 现在正是罗平和苏楠精进感情的机会,应有初夫夫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推波助澜,“罗兄,听闻昭城有一奇山,其貌酷似人相,明日可一同踏游。” 苏楠出来本就是为了游玩,欣然接受应有初踏山的邀请,他同意了,罗平自然会一同前往的,果然大家采纳了应有初的提议。 俞安却小声的说:“相公,不是说好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吗?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一起去?” 应有初和俞安碰头,“放心吧,明日我们不回去的。” “为什么?”俞安不解。 应有初低声说:“因为我喝酒了,你明日根本不可能起得来去爬山。” 他这样一说俞安福至心灵的想到应有初上次醉酒后的明衣事件,他顿时羞红脸,悄悄拧了应有初一下,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道:“孟浪。” 应有初憋了九天的火气“咻”地一下窜到下腹。 第 90 章 暮色渐浓, 天边最后一抹残红也消失殆尽时,罗平终于不甚酒力的趴了下去,一旁的应有初露出欣慰的表情后朝着俞安的方向扑倒。 俞安堪堪将应有初的上半身搂住, 看着这两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人,他眼神中透露出无奈。 罗平的酒量比应有初好, 应有初这些年来一次都没喝过罗平, 他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今日刚考完乡试, 总算能放肆一回, 便扬言要和罗平一决高低。 当然,应有初是个滑头,所以罗平喝三杯也不见得他喝一杯。 如此下来,罗平酩酊大醉的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似的, 酒品极好,而应有初喝醉了则是异常的兴奋。 他虽栽倒在俞安怀里, 脑袋是昏沉沉的,但色心不死,不仅两只手在众人面前就开始瞎摸一通, 脑袋也在俞安胸口处蹭来蹭去的。 俞安被他闹了一个大红脸, 实在忍受不下去了,才狠心的拍了一下应有初胡作非为的手, 悄声说着:“老实点,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喝醉了的应有初半响才反应过来, 转头嚣张的对着众人说:“你们……都不准看!我夫郎害羞了…嘿嘿嘿…” 俞安看着应有初一脸傻样儿, 讪讪的对他们笑着, 捞过应有初的手放在自己肩上,将应有初架起来道:“吃得也差不多了, 相公喝醉了我们就先歇息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桌上这些明日再收拾。” 然后婉拒了他们的帮忙,俞安知道自家相公是什么德行,虽然喝醉了,但还能走,所以他一个人还算搞得定。 俞安回头瞥了一眼烂醉如泥的罗平,有些担忧的看着苏楠,反而苏楠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道:“罗平你不用管,这里还有长善和何兆呢,我们三个人抬也能将他抬走,你照顾好你相公就行。” 听到苏楠这么说,他也就心安理得的扶着应有初回卧室了。 应有初一路上没少对俞安动手动脚的,等一进了卧室,他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俞安早已经做好准备,但看到应有初因喝醉半天解不开他的衣服而气急败坏时,他暗叹,刚要自己上手脱就听见“刺啦”一声,接着胸口一凉。 “……” 喝醉了应有初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自己如愿以偿的找到奶吃了,俞安扣着应有初肩膀难耐的仰着脖子。 小别胜新婚,这场温存爆发得急切而猛烈。 夜里骤然下起秋雨,前半夜来势汹汹,急促的雨点拍打在屋顶上,节奏快的雨声听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到了后半夜秋雨变得缠绵起来,徐徐而来,不急不缓…… 天边泛白,秋雨初停,饱受雨声折磨而睡不成囫囵觉的俞安此时终于能歇下了。 日上三竿,应有初被饥饿唤醒,宿醉放纵自己的代价就是第二天头痛欲裂,他眉头一紧,睁开眼睛就看到俞安可怜兮兮的背靠在他怀里。 俞安原本光洁的背脊,经过一晚上的摧残,现在就跟受到非人的虐待一样,到处都是斑驳的青紫,特别是腰窝附近,吮吸过后的红痕,指痕交错着。 最重要的是他还堵了俞安一晚上…… 应有初掀起薄被看了一眼,又悻悻地盖了回去,回想起昨夜疯狂的场景。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片段,当时他握着俞安的细腰,低头对着俞安放浪的说着:“安安,你不是想要小宝宝吗?” 俞安此时声音沙哑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摇头,餍足后得应有初就这么搂着侧身躺下得意的说,“塞住了!我把它堵着,这样宝宝就有小宝宝了……” 俞安挣脱不出他的桎梏,再说他也精疲力竭了,没一会儿就昏睡过去。 应有初回忆完,抬手就想给自己两耳光。 禽兽啊! 他小心翼翼地退出来,听见俞安痛苦的“唔”了一声,他连忙轻拍低声哄着俞安,待俞安重新入睡后,他才蹑手蹑脚的捯饬自己。 他收拾好自己后开门出去,一下撞见罗平和苏楠他们几人在饭桌上吃饭,他纳闷,“你们今天不是要去爬山吗?怎么还在宅子里?” 罗平用余光瞥了一眼应有初,想到昨天晚上他灌自己的场景,没好气的说:“昨晚下雨,山路湿滑,不易爬山。” 苏楠探头,“俞安呢?既然你们醒了就一起用膳吧。” 应有初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安安还在睡,你们先吃,不用管我们,我去煮点粥。” 以俞安现在的身体状况哪还能吃得下这么油腻的食物,他趁俞安还没醒赶紧做点清淡的食物吧。 俞安起来后,发觉身子清爽就知道是应有初帮他清理过了,喉咙干涩他顾不得浑身酸痛支起身子去够桌上的水杯,谁知力气不支,桌子一晃,杯子摔碎在地上。 应有初听见屋内的动静进屋查看,见俞安醒来就上前扶着他,给他喂水。俞安就着应有初的手喝完一杯水。 “还要吗?” 俞安摇头,他嗓子嘶哑,暂时不想说话,但应有初以为俞安不想理他了,他便着急道:“安安,我错了,昨天确实是我太过分,以后我再也不喝酒了,你别不理我。” “我没生气,以后的路还长,怎么可能不喝酒?”俞安沙哑的说着,应有初若是做了官,以后指不定有多少应酬,要真的不喝酒了,只怕会当成个怪胎。 应有初一喜,“安安,这样吧,以后我再喝酒,我们就分床睡。”他检讨自己。 俞安听到“分床睡”不由得蹙眉,“不用,我没事的相公。” 酒后的应有初的确是疯狂了些,但从未对他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而且……偶尔这么一次,他还挺舒服的。 他当然不会告诉应有初他真实的感受,就怕应有初知道后真的要实现他之前说的,天天搂夜夜要,一宿一宿不睡觉。 “饿了吧,我给你做了些青菜瘦肉粥,你稍等,我去给你端过来。”应有初在俞安额头上亲一口才出门。 俞安等应有初出门后,悄悄地在被子底下抬腰,他一边脸红的抬腰一边想到周红珠和他说的话,事后抬腰有助于受孕。 九月三日正式放榜,距离放榜还有半月之久,而等待放榜的日子是应有初等人过得最逍遥自在的时候了,罗平和苏楠志在游玩,而应有初和俞安除了过没羞没臊的生活外也偶尔会和罗平等人一同游山玩水。 在这段时间里,罗平和苏楠之间的关系仿佛在那夜醉酒后就变得不一样了,应有初曾旁敲侧击的问过罗平,罗平对他向来知无不言,但凡有关于苏楠的事,他的嘴又十分严。 可不管那晚发生了什么,于罗平和苏楠而言是好事就行。 越是临近放榜的日子,昭城处于一个骤雨前夕的状态,满城风雨,大街小巷的人都时刻关注今年的榜单。 九月三日,大伙儿起了个大早,一切准备就绪后前往贡院的放榜栏。本以为他们已经来得够早了,但没想到来看榜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街道都堵得水泄不通,他们只得下马车步行前往。 来往的人行色匆匆,应有初也久违的生出几分紧张感来,他高考查分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考完出来,他对自已还是很有信心的,但现在却紧张得手心出汗,主要还是现在自己肩负一些甜蜜的负担,不想让俞安他们失望。 俞安察觉出应有初的情绪,温声道:“相公,别紧张,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我们都在你身边的。” “结果并不重要,我很满足现状,也期待以后,只有和你在一起,不管什么样的生活,我都很期待。” 应有初被他一说,心中确实好受些,不中也没什么,大不了再来一次,反正他家又不缺钱。他长吁一口气,牵着俞安的手继续向前走。 几人随着大流走到放榜栏外,张贴榜单的墙壁下已经有官兵把守,不让百姓靠得太近,应有初他们来得还算早,此时站在一个中间偏上的位置。 慢慢的他们就被后来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怕陌生人冲撞到俞安,应有初有意的将他拢到自己怀中。罗平则是用他庞大的身躯替苏楠隔绝了大部分的撞击。 俞安干等着甚是无趣,于是开始观察着周围的人群,发现除了少部分的秀才和其家眷外是真正的等着放榜,还有不少衣着华贵的中老年人,头戴员外帽,满身铜臭味。 不难猜出这些人是当地或者外地的乡绅。 俞安纳闷,商籍的人也有亲戚能参加科举吗? 他盯着一个乡绅过久,那个五十多岁的乡绅察觉到俞安打量的目光,见他眼里没有别的意思便朝他友好的一笑。 “你也是来等放榜的吗?”俞安主动问道。 应有初听到俞安这样问人家,忍俊不禁,笑得俞安都感觉应有初胸膛在微微颤抖,“安安,你这话问得跟没问一样,来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等着放榜?” 俞安面上一红,意识到自己犯傻了,不好意思的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现在认为这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也是考完乡试等着看榜单的生员。 科举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五六十岁的童生大有人在,那五六十岁的秀才自然也不会少,他愧疚的对着那人说着:“祝你金榜提名哦。” 那人友好的一笑,“小夫郎,陪你相公等放榜呀?” 俞安见那人没和他计较,他开心的点头算是回答他的问题。 那人抬眼一看应有初,“哟”了一声道:“你家相公一表人才,定能高中。”他对俞安竖起大拇指夸赞。 俞安听到他夸自己相公欣然一笑,便与他攀谈起来。 这时,张贴放榜的官兵终于在千呼万唤的声音中走出来,一张张红纸金字陆续贴在放榜的公示处。 官兵张贴一张,人群跟着攒动一分,所有人都抻着脖子张望着,这个节骨眼上人人都提着一颗心,大家都想先睹为快,所以不免急切了些,俞安被拥挤的人群踩到好几下,应有初心疼他便往后撤。 “榜单什么时候看都可以,不急于一时,该是我们的,自然跑不掉,我们过会儿再看。”应有初护着俞安退出嘈杂的人群。 “中了!中了!我中了!这一百二十三名是我!”人群中传出此起彼伏的祝贺声。 随即那位高中的男子就被几个强壮的家丁和乡绅围住,“恭喜大人呀!我家老爷想请大人去福来堂小喝一杯,大人快随我来吧。” 那人在一片恭祝声迷失了自我,何时被几个家丁裹挟走都不知道。 俞安目瞪口呆:“他们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抢人吗?” 应有初眯眼,抢人倒是不像,倒是像流传已久的……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俞安的问题,就听见罗平那边传来一阵惊呼:“少爷!你中了!你是第一名!啊!” 长善兴奋得大叫,拉着罗平的手指着第一名的名字给他看,他家少爷三次中举而不取,现在终于在榜单上看到少爷的名字,他怎么能不激动! 他话音刚落,罗平就被人团团围住,“原来您就是解元大人呀!我家有一女,二八芳华……” “解元大人!我家大女儿貌若天仙,你一见便知,还请大人跟我……” “……” 一场争夺罗平的大战爆发了,他此生从未有这么受欢迎的时刻,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慌张的转头看到苏楠面若凝霜的脸色,心中大惊。 罗平甩开膀子挣脱几人的束缚,拉着苏楠就往外跑,这些年迈的乡绅那是罗平的对手,差点被罗平甩了一个踉跄,但嘴里还在喊着让家丁赶紧去追,那可是千载难逢的解元呀!岂能轻易放过。 来围观放榜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罗平只得半抱着苏楠突出重围,苏楠也是很配合的环住罗平的腰,他们两人的动作在外人面前足够明了,但还是架不住解元的诱惑,仍然有人前仆后继的追着罗平。 罗平好不容易“杀”出重围,想着能在应有初旁边喘口气,结果应有初正嘲笑他,笑得直不起腰的那种。 他心里瞬间不平,想到榜单上也有应有初的名字,于是对着他意味深长的一笑,接着朗声道:“恭喜应弟呀!你是第二名!亚元大人!!” 追在罗平身后的乡绅一滞,看看罗平,再看看应有初,应有初长得丰神俊逸,一看就是当下最流行的白面书生。 乡绅们心中一喜,个个如同饿狼见到猎物一般冲上去。 应有初瞠目,拉着俞安边跑边狂叫着:“已婚!已婚!勿扰啊!解元大人未婚啊!!” “亚元大人莫要担心!我家还有个二女儿!长得也是貌若天仙!” “大人,我家的更漂亮!” “……” 第 91 章 一群人狼狈的跑出街道, 在路边随意找了一个小茶馆进去躲避追逐,他们躲在屏风下待那伙人走后,同时松了一口气, 众人相视一眼,破口大笑。 刚刚结束一场追逐, 又逢喜事, 大家都恣意畅快的笑着。 “罗兄,你果真看见我榜上有名?不是你随口胡诌的吧?”应有初笑过后开始怀疑罗平是不是为了报复他取笑之事, 才这样说的。 “金榜题名这种大事, 岂能儿戏?”罗平回。 应有初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遥想当年他院试观风那场考试也是排名在罗平后面,现在乡试竟也在罗平后面,说起来还真是有缘分呢。 得到罗平的肯定后, 俞安心花怒放,“太棒了, 相公!我们何时启程回南宁?得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爹才行。” 应有初握着俞安的手,柔声道:“你想什么时候回去?” “那就明日吧。”俞安想着今日收拾行李明日就回家。说着还询问苏楠的意见。 苏楠沉默不语,扭头看着罗平。 三双眼睛齐盯着罗平等着他发话, 罗平尴尬的摸了摸鼻头有点羞涩的说道, “应弟,你们先回去吧, 我和苏楠要回一趟京城。” 应有初哑然,突然反应过来后追问道:“你要带着苏楠回京!是去见你的父母吗?你父母同意你们的婚事了?天哪!” 罗平面对应有初的连环问腼腆的回答:“之前在信中就约定好了的, 只要我考取了功名, 我父母就答应让我带着苏楠回家。” 应有初听后皱眉, 只是回家? 听罗平的意思也就是说他父母还没完全同意,只是让他带回去看一下, 答不答应这门婚事还另说。 “那罗兄你可得多加注意了,你别高高兴兴的回家,结果你父母转头就收苏楠为义子,到那时候你可是想哭都找不到地儿哭。”应有初提醒着罗平。 收儿子心上人为义女和义子的戏码太多了,这招棒打鸳鸯能彻底断了两个小鸳鸯的念想,又能恶心对方,还能保住家族名声,可谓是一箭三雕。 罗平惊觉,仔细回想来往的家书,竟是无一封信中明显的表明出他们已经接纳了苏楠。 经应有初的提醒,苏楠从罗平的脸色中也猜透几分,垂下眼眸,眸光瞬间黯然失色。 罗平见状立马表态,“苏楠,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这次回京,若是母亲他们能欣然接受你,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她执意反对,那也无事,我如今考取功名,也算有点底气在身,京中容不下我们,大不了我们就挑一个宜人的小县城,做对林下神仙,也能快活一世。” 苏楠早就知道罗平愿意为了他放弃荣华富贵,封侯拜相的机会,但再一次听到他当着应有初他们面说出来,还是忍不住动容。 “你可还愿同我一起回京?”罗平紧盯着苏楠的反应,生怕他临时反悔。 应有初在一旁帮腔,“你们在一起迟早都要过这一关,相处这些年了,罗兄什么脾性你还不清楚吗?回京后一切都会明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齐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就没什么难的。” “苏楠,你想想,罗兄年纪早就过了适婚的年纪,京中估计没什么人适合他了,你再不要他,他怕是要打一辈子的光棍哦。” 应有初此话一出,刚刚紧张的气氛骤然消失,苏楠“噗嗤”一笑,“谁说没人要,刚刚不是还有人追要当他老丈人吗?” “那你要做别人的乘龙快婿吗?”苏楠问。 罗平被苏楠打趣涨红着一张脸支支吾吾的否定着,苏楠看着他这副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不由得眼里重新含起笑意。 就在中午四人收拾行李之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长善一开门,两个穿着灰袍的家仆打扮的人站在门外,两人恭恭敬敬的作揖报上家门道:“小的是同知大人手下的家丁,今日我家大人开宴,特来下帖邀请两位大人。” 长善不敢贸然收帖,于是将人带进宅子,让他们自己拿主意。 “拜见罗大人/应大人。”两名家丁行完礼说道:“我家老爷今日设宴邀请榜上前十的举人,得知两位大人尚在昭城,特命小的前来送帖。” 两人收过帖子一看,设宴的人是这次乡试的巡抚,又从家丁口中得知,今日的宴会邀请的不仅仅是刚中举的学子还有巡抚、知府、同知和一些地方官。 应有初和罗平自然是要赴宴的,毕竟参加这次宴会对他们百利无一害,在这些大人眼下刷个存在感也是好的。 当即就应下。 等送帖子的家丁走后,俞安蹙眉一脸愁容,“相公,参加宴会你是不是又要喝酒了?” 应有初恍然片刻,戏谑的说着:“放心,这次回来肯定不闹腾你。” 距离他上次折腾俞安还没过多久,要是他喝完酒再来上这么一回,俞安估计要被他玩坏了。 不能让俞安被对这件事有ptsd。 俞安给了没个正经的应有初一下,“青天白日的说什么呢,我是想说,今日你们赴宴了,明日还能启程吗?” 应有初思忖片刻,“回家也不急这一时半刻,明日再说,能走就走,不能走就多留一天也无妨。” 俞安点头。 下午应有初和罗平坐着马车去赴宴带走了长善,留下何兆来保护俞安和苏楠。 他们提前到了同知的府邸,他们到的时候已有十几人在宴请大厅,和这些人互相介绍认识后才坐到小厮指定的位置上。 这个位置偏前面,他又和罗平挨在一处,想来应该是按照榜单上的名次来安排的座位。 应有初低头瞅一眼自己面前的小桌子上的饭菜,摆盘精美,色泽鲜亮,他动筷夹了一颗葵花献肉,其实就是肉丸子放进嘴里。 味道还不错,就是菜肴上的时间久了,大部分的菜已经冷了,味道也大打折扣。应有初尝了个遍,就觉得用桂花做的一道糕点味道尚可,酸甜可口,打算明天买一些给俞安也尝尝。 桌上放的是桂花酒,应有初捻起小酒杯和罗平遥敬了一杯,在这桂花盛开的季节里喝桂花酒,倒也十分应景。 宴会每来一个新的客人,大家就要起身互相结识吹捧一番,连续的起起坐坐后,宴会的人终于到齐了。 应有初在巡抚大人后面还看到一个熟悉的人,陆景时。他稍想便知,陆景时作为知府肯定也参加这次乡试的阅卷。 巡抚大人先是举杯和众人客气一通,接下来就是挨个的点名了解情况。首当其冲的就是罗平。 巡抚大人和陆景时问了几个关于文章上的问题,罗平都对答如流,然后又是夸赞罗平的诗和文章写得多精妙,罗平也是做足了谦卑之态。 最后,巡抚一脸满意的微笑问着:“可有婚配?” 罗平以为问得差不多了,屁股都要坐下去了,结果巡抚又冒出这么一句来。 等着叫号的应有初以为轮到他了,刚要举杯起身就听到巡抚的话差点来了踉跄。 明显一愣的罗平回答着:“回大人,小生虽未成亲,可已有婚约。” 巡抚大人也是个明白人,他家中有一待嫁的女儿,虽是庶女但配举子是绰绰有余的,要是能攀上罗平就更好了,可这事也讲究自愿,所以并未为难罗平。 罗平见蒙混过关,抬手擦了擦莫须有的汗坐回座位上,侧头一看应有初,他居然贱兮兮的用口型打趣他:“哟哟哟,已有婚约。” 罗平还想回击他,但巡抚已经叫到他了,和罗平差不多的情形,几位大人来回问几句,他回答的时候再斟酌着加点微量的马屁进去。 还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哄得各位大人对他连连称赞。 等巡抚问出和罗平一样的问题,应有初毫不犹豫的表明自己已然成亲且夫夫恩爱的事实,巡抚大人露出遗憾之色,但也没刁难他。 之后巡抚就没再问这些新进的举子是否有婚配了,毕竟,能考上举人还在适婚的年龄并不多,除了应有初和罗平外,还有几人年纪相仿的举子,但巡抚都没再过问他们,盲猜是没看上。 接下来的宴会就比较枯燥,大家表面上觥筹交错,开怀痛饮,实际都在阿谀奉承,互相打探底细。作为解元和亚元的罗平和应有初更是处在奉承中心。 应有初应付完一波又一波人后,实在忍受不住了,既然他打不过,那就加入吧。 他提着一壶酒找上陆景时,在外人眼里就是他去奉承知府大人,只有罗平才知道,他是去躲清闲了。 “陆大人,好久不见啊。”应有初和陆景时打着招呼,“可否和小生畅饮几杯?” 陆景时单挑眉头,也不拆穿他,“来呀,再过一月我就要升迁回京了,再不和我喝就没机会了。” “哦,不,应该是在南宁没机会见面了,我想我们还会在京城相遇的。”陆景时改口道。 “承陆大人吉言。”应有初敬完一饮而尽,又满上一杯,“这杯恭喜陆大人升迁。”又是一饮而尽。 “说起来,我能升迁还多亏了你,你肥田的法子和改良织布机造福了不少百姓,”陆景时拿起小酒杯和应有初轻砰一下又道:“你乡试中了亚元,这不,又给我的政绩添上一笔。” 应有初狐疑:“难道不是罗平给你添的吗?他可是解元呢。” “他呀,他户籍在京城,这政绩算不到我头上。”陆景时解释着。 两人相视而笑,罗平也受不了别人的马屁了,便找上前来就听见他们在说自己,然后看到应有初和陆景时大笑的场面。 “说什么呢?”罗平选择加入。 应有初摆手道:“说你是南宁的借读生,你人是南宁书院教出来的,考出来的成绩却算在别的地方,提高其他地方的升学率,不能给书院增光,真是该打。” 陆景时哑然失笑,这“借读生”还真是符合罗平在南宁的情况,应有初还是一如既往的风趣幽默。 应有初这次中了亚元,不负他所望,现在他们之间处于一个阶级层后,对他除了有欣赏之意外,还觉得他值得交心。 “陆大人可知今年南宁考上多少举人吗?”罗平好奇道。 “共有两千六百多人参加秋闱,只有五十二个人入围,比往年少了十三个。”陆景时感叹。 应有初哑然,他知道入围难,但没想到录取率这么低。 “不说这个了,我夫人知道我要升迁后还有点遗憾,你可知为何?”陆景时和应有初相处方式不像是长辈和晚辈聊天,反而像两个知心人在交谈。 提到陆景时的夫人,应有初不难猜出:“是因为舍不得容妍精品铺子?” “是呀,我夫人还是你们店的顶级贵宾呢,什么时候开到京城去?” 第 92 章 宴席散后, 应有初和罗平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脚步虚浮的让家丁搀扶着他们上了马车,待马车行驶出街道后, 罗平才从原来醉倒的姿势一坐而起,看到应有初还趴在马车上装醉。 他无情的拆穿, “行了行了, 早看不见李府了,别装了, 几杯桂花酿还不至于醉成这样。” 应有初倏然睁眼, 眼中清明,毫无醉意,“说我呢,你酒量比我还好, 竟然比我还先装醉,我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他整理着衣襟继续说:“别说, 装醉这招还挺好使,这帮举子,不敢灌各位大人便来灌我们的酒, 好没意思。” 他们和陆景时聊天的时候确实没人敢上前来灌酒, 但陆景时临近升迁,交接事务又多, 没呆多久就走了。 “明年三月份就考会试,除去路上的时间, 你们回家也待不了几个月, 不如跟我们一起进京, 这样不仅方便你考试,中了进士后你们也不用再急着找房子, 我可提醒你,那段时间的房子可是比平常贵上两倍不止。” 罗平劝着应有初,他想让应有初和他们一起回京,这样苏楠在京中能有个伴儿,他也有应有初帮忙出谋划策。 应有初摇头,“肯定是要回去的,先不说会试我能不能中,就说我爹还在南宁,我也是要回去的。” 作为他爹的好大儿,他怎么可能丢下他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南宁? 虽然他现在来昭城考试已经丢下过一次了…… 罗平沉下一口气,早知这样的结果,他还不死心的问一遍。 应有初突然想到,“对了,你在容妍铺子的股份怎么办?”以罗平的才华,进士是势在必得的,甚至状元都能冲一冲。这样一来,他此次回京多半不会回南宁了。 罗平沉思片刻道:“你问问柳南他们要吗?要的话我可以都送给他们。”他财大气粗的说着。 “别呀,你白送人家,人家还不一定要呢,你瞧不起谁呀,柳南他们这两年赚得可不少啊。”应有初开着玩笑。 然后他才认真的说:“你好好想想,要是你和苏楠这次回去并不顺利,但是你们有钱的话,也算有条后路,再说了谁会嫌钱多呀。” 他话里有话,意思就是,你父母再有钱,那也是你父母的,要是他们断了罗平的经济来源,但有这两年容妍铺子赚的钱和股份,也够他们花大半辈子了,他们不至于陷入窘境。 罗平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一向大方惯了,想着以后可能少有机会见到柳南,就想着把股份送给他们,这样他们日子也能好过些。 他们都在为对方考虑。 应有初便为他做好决定:“等回去就算算你的股份值多少钱,到时候我进京赶考的时候一并给你带过来。” “罗兄啊,有些话我说出来你可能不爱听,你和苏楠就这么一点准备都没有,直接回去见你父母,这门婚事多半是不成的。”应有初不放心的说着。 以应有初对罗平的了解,就知道他收到家书后压根儿没把自己的父母往坏处想,主要还是他的父母对他太过宠爱,事事依从他,所以他的危机感不强也是情理之中。 从罗平要什么有什么这点就能看出来,他父母溺爱他,知道他在京中过得不自在,于是,他想出去游山玩水,他父母就给他备下足够钱财,他喜欢呆在南宁,那就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又是忠心的下人又是武功高强的护卫,生怕他过得有丁点不顺心。 应有初甚至怀疑,罗平父母其实是一直都知道苏楠的存在,但他们觉得一个妓子构不成威胁,罗平也就是玩玩而已,就没放在心上,谁知道现在罗平会非苏楠不可,估计他们现在正头疼呢。 他们又不忍心伤害到自己儿子,所以他的父母在家书上对苏楠一直持着含糊不清的态度,不说同意这门婚事也不说拆散他们,就让罗平带回去看看。 大越朝的官宦子弟成亲都讲究门当户对,就算罗平之前再丑,丑到没人愿意和他成亲,他父母没真的让他和一个平民百姓成亲,就凭这点足以说明,他父母还是看重门第的,可能要求放低了,但绝对不是苏楠的身份能及的。 应有初盲猜,罗平的父母大概率只会让苏楠给罗平做妾。 想到罗平这么大了还没娶到媳妇,等回京后可能还会受到父母的刁难,他就无比的同情他们,但他们要想以后都在一起,丑媳妇迟早都要见公婆,这一关只能他们自己硬着头皮去过,谁也代替不了。 应有初也只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尽量帮助他们。 “罗兄,就像那天我在茶馆里说的那样,如果你的父母真的认苏楠当义子或者让苏楠做妾,你该如何?”应有初正色。 罗平一如那天一样的回答,“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就和苏楠找个小县城去生活,做个县令老爷也不错。” 应有初当时顾忌着苏楠等人在场才没说出罗平的想法太天真,他父亲可是朝中四品大臣,怎么可能轻易的放任他去一个县城。 “罗兄,我知道你不在乎身外之物,也不在乎名声,可据我所知,你是家中独子,你觉得你爹会这么简单的放过你们吗?就算你能舍下身外之物,但你能舍下生你养你的父母吗?若是他们以自己为要挟,你又该如何?” “站在苏楠的角度想,他让你们父子决裂,传出去他的名声可就全毁了,你不能只顾自己的风花雪月,却不顾及大局。”应有初一语道破,让他们回京所有美好想象瞬间都成了泡影。 罗平皱紧眉头,皱得眉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他低头沉思不语,直到临近下车之际,他才抱拳谢道:“多谢应弟,今日共语似醍醐灌顶,此番过后,我定会好好思量该如何面对我父母。” 应有初思来想去还是没忍住便说道:“你父母无非就是想要个门当户对,要是苏楠不是苏楠就好了。” 罗平眼神一闪,陷入沉思。 应有初见他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言,他相信罗平会懂他的意思的,于是他欣慰的跳下马车一边往宅子里疾走一边大声呼叫着俞安。 应有初在大厅找到俞安,俞安正在和苏楠收拾着行李,老远就听见应有初在喊他,心有灵犀的放下手中的东西,待应有初一出现后,两人就拥抱在一起。 “相公你喝酒了?”俞安翕动着鼻子说道:“还是桂花味儿的。” 应有初捏着俞安的小鼻头好笑道,“你这是小狗鼻子吗?这么灵?” 他觉得俞安这个行为放在现代就像检查老公身上有没有香水一样,可爱死了。 俞安听着应有初说他是小狗,不满的反击道:“我是小狗,那你还和我成亲,这么说你就是大狗。” 应有初轻笑出声,厚着脸皮的在俞安耳边叫了声“汪汪”,然后道:“大狗叫完到你了,小狗狗也叫两声给我听听。” 热气“腾”的一下上脸,俞安羞涩的推开应有初,眼神躲闪着:“我才不似你,没脸没皮。”说着就躲开了。 应有初赶紧屁颠屁颠的跟上,只留罗平和苏楠在大厅对望,苏楠朝罗平略施一笑,罗平心如当年初见般“砰砰”直跳。 夜晚,应有初和俞安躺在床上,两人就像两块异性磁铁般,紧紧挨在一起。 “相公,今天我和苏楠讨论了一下,我们后天再出发吧,苏楠他们明日就走,但我们似乎忘了我们没有马车耶。”俞安一双大眼扑闪扑闪的看着应有初。 应有初看得火大,伸手盖住俞安的双眼,“那就后天再走,明日我们去买张马车,反正以后也用得着。” 其实明天走也简单,买个马车能要多长的时间,不过应有初想着后天再走可以去找个镖局护送他们回南宁,没了罗平和何兆的保护,路上万一再遇到山贼怎么办? “坐自己的马车话,那明日我们再去街上逛逛,看能不能再买些特产带回去。”俞安在应有初的掌心像只小猫似的蹭了蹭。 “少买点吧安安,给咱爹和周红珠他们的礼物已经够多了,再买下去,我们快拿不走了。”等放榜的这段时间,他们不是在登山游湖,就是在逛街给南宁的好友买礼物,光礼物都装了两个大箱子了。 俞安俏皮一笑,“怎么?不让我买,相公是嫌弃我败家吗?” 应有初扣住俞安的脖子,翻身压住俞安,俯下身子道:“家底都给你了,随便你怎么败,不过是有条件的。” 俞安微微仰头,对上应有初那双充满情欲的眼睛,明知故问:“什么条件?” 他吐气如兰,应有初瞬间失去理智,低头擒住那一翕一张的粉唇,在一片“啧啧”声说道:“这就是条件。” 后半夜细细簌簌的下起秋雨,两人依偎着听雨而眠。 一场秋雨一场寒,翌日清晨,应有初推开窗就感觉到这扑面而来的凉意,想到今日罗平启程回京,他们还是得相送一下。 他轻轻捞起还在熟睡的俞安,柔声道:“安安醒醒,该起床了,等会儿还要送苏楠他们进京。” 俞安睡眼惺忪,小声嘟囔着:“好困呀,都怪你。” 刚睡醒的俞安就要刚出笼的小包子,面若桃腮,软软糯糯的,应有初没忍住啃了一口,“是是是,都怪我,等送完他们我再陪你睡个回笼觉。” 应有初想着今日降温便给俞安多添了一件衣服,伺候完俞安穿好衣服后,俞安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困得站都站不稳,靠在他怀里就不动了。 “怎么困成这样,要不我和他们说一声,你别送了,继续睡好不好?”应有初看俞安实在起不来心疼的说道。 俞安混沌的脑子反过来应有初说的什么后,费力的睁开眼睛,轻拍几下脸颊,“不行,我得去送送苏楠,我醒了,走吧。” 俞安恍恍惚惚的拉着应有初出门,应有初则是一脸紧张的紧跟着俞安,生怕他绊一个跟头。 罗平和苏楠一切准备妥当,本以为应有初他们不过是在门口道别就行,结果俞安舍不得苏楠硬要送他们到城门才行。 俞安执着苏楠的手交代着:“苏楠,你一个人进京万事都要小心,要是京城过得不顺心,也别委屈自己,来南宁,你还有我们呢!” 苏楠温和笑着说:“该说的昨天都说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委屈自己的,我在京城等你们来找我,对了,我此行带着小石头不方便,你回南宁后多照顾她一些。” 俞安点头承应着。 他们再不舍也到了分别的时刻,俞安和应有初站在路边看着远去的马车,在心里默默地为他们祝福。 俞安悄悄拭泪,应有初揽着俞安的肩头问道:“还要回去睡觉吗?” 他破涕而笑。 第 93 章 七月流火, 九月授衣。 应有初他们此行考试离家三月左右,九月底才慢慢地在镖局的护送下安全到南宁。 他们的马车驶进他家的街道,应有初先行下车, 接着半抱着俞安下了马车,从袖中掏出银子递给一路为他们赶马车的车夫。 车夫双手接过银子哈腰感谢道:“多谢老爷, 多谢老爷, 您要是没什么事儿,小的就……” 应有初颔首, “不必多礼, 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和镖局的人会合了,这一路上麻烦你了。” 镖局的车队将他们护送进城后,镖局的人就去送一路运输的货物了, 留下一个车夫负责把他们送回家,再去指定的地点与他们会合。 车夫听到举人老爷说麻烦他了心中惶恐, 连忙摆手加鞠躬道,“不麻烦不麻烦,都是小的应该做的。” 应有初懒得和他客气, 把他打发走了, 这时才注意到街坊邻居都从家里或者店铺里出来了,探头探脑的张望着他们, 嘴里还低声讨论着什么。 家中的大门“嘎吱”一声打开,应财听到门外一片嘈杂声就觉得是他们回来了, 忙不迭的开门一瞧, 果真是他们。 “有初你们回来了啊!”应财喜笑颜开的大声道, “快快快,进来说话。” 应财得知门外的马车是他们买的后, 又从应有初的手里接过缰绳,乐呵着,“我来就好,一路上舟车劳顿,你们快进屋歇着。” 应有初狐疑的微眯双眼看着热情过头的应财,只是三个月不见,他爹还不至于想念他们到这种地步,除非…… “爹,你知道我考中了?” 提到这个,应财又是笑得一脸褶子,“是呀,前天报喜的官差就来过了,你可是亚元呀!真给爹长脸。”他拍着应有初的肩膀欣慰道。 前天报喜的官差敲锣打鼓的上门道喜,这一整条街都知道应有初考中了。 “恭喜应大人高中!” “应老爷好福气哟!儿子初试就中了个亚元回来。” “……” 大家渐渐走到应家门口将他们围住,恭贺声一片。 “应大人一举高中莫不是文曲星下凡?应大人可不可以摸一下我儿子的头?让他也沾沾你身上的福气?”一个妇人扯过自己五岁大的儿子递到应有初面前。 应有初低头看着小孩子眼神里充满清澈的愚蠢,在他娘的期许中无奈的摸了摸他的头。 这一举动得到各大邻居的效仿,纷纷送上自家的儿子让他“开光”,竟然还有身怀六甲的孕妇让他摸肚子的,简直就是离谱。 直到他旁边包子铺未成亲的哥儿凑到应有初面前时,俞安顿时坐不住了,一把拉过应有初,“哎哎哎,你个未出阁的哥儿让我相公摸什么?” 应有初看着吃醋的俞安,任由他按着自己的双手,听见他对着人群朗声道,“我相公是中举了,可他考中的是亚元又不是解元,所以他不是什么文曲星下凡,更不是什么送子观音和月老,你们摸他也不管用。今日就到这儿了,大家快散了吧。” 众人停住动作,但大多人都没摸到应有初,固执的认为没摸到就是没沾到亚元大人的福气,不愿离去。 应有初发话,“感谢大家的祝福,不过我们经历了十多天的舟车之苦,今日实在是乏得很,改日开宴邀请你们,即时你们来吃席一样沾福气的。” 他这样一说大家才逐渐散开,他们总算如愿进到自己的家门,俞安坐在堂屋小口小口的喝着水,坐了这么多天的马车,他身子本就酸痛乏力,经过刚刚在门口这么一闹,他现在有些心悸,还有点想吐。 应有初见俞安不和自己说话,以为他还在吃醋,于是一把将俞安拉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好声哄着,“别生气了安安,我没打算摸别人,你全程不是在旁边看着吗?那个孕妇我也没摸。” “放心吧,安安,我最守男德了。”他轻轻晃着俞安,像是撒娇一般。 俞安蹙紧眉头,被应有初这么一晃,更想吐了,他咽了咽口水,“我没生气,相公你别晃了,我想吐。” 应有初立马停止自己的动作,看到他脸色苍白,立马紧张起来,“你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去柳南那儿看看?” 俞安深呼吸,沉下一口气道:“可能是坐太久马车的缘故,歇一歇就会好的。” 俞安觉得并无大碍,便拒绝看大夫的提议,应有初只得抱着俞安去里屋,让他好好卧床休息一下。 应财栓好马后又给马弄了点吃的才进屋,看见应有初从里屋出来疑惑的问道:“小俞怎么了?” “他身体不舒服,可能是有点晕车,”应有初掩上房门继续道,“颠簸了十多天,辛苦他了。” 应财认同的点了点头,“小俞跟着你去考试,照顾你三个月左右,确实辛苦他了,要是下午还不见好,你记得找个大夫给他瞧瞧。” “对了,前天报喜的官差来了后,经柳南的提醒,我给那两个官差一人包了一个二两银子的红包,这钱应该没包少吧?”应财询问着应有初,他怕自己包少了传出去对应有初的名声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算多的了,爹,本来想着我们回来给您报喜的,哪曾想让官差抢了先。”应有初笑着说道。 “嗐,都一样的,我前天为了庆祝你中举还放了两副鞭炮呢。”应财伸出两根手指头得意的说道。 他想了一下又说道,“你如今有出息了,什么时候我们回一趟桑定村,给你娘和小俞的爹和阿爹说一声,让他们泉下有知。” 应有初这一段时间沉浸在中举的喜悦中,没应财提醒的话,他都忘记这一茬,连忙正经的回,“好的,爹,我和俞安商量好时间,等这边宴席办完就一起回去。” 应财满意的拍拍应有初的臂膀就高高兴兴的出门买菜了,他们去昭城后应财就给林婶儿放了长假,毕竟他一个鳏夫,林婶儿一个寡妇,没了应有初他们,再让林婶儿过来给他洗衣做饭不太合适。 应财自前天官差报喜后,就呆在家里等着应有初他们回来,生怕他去店铺后就和应有初他们错过了。 所以这两天店铺都是周红珠在看,村长自来了南宁府县后就被周红珠他们留下来了,帮着带一年的小祝余,这样也方便周红珠打理店铺。 应财提着一篮子的菜到店铺通知周红珠他们,让他们下午来他家吃饭庆祝一下。 周红珠听到俞安回来了,在店里也坐不住了,抱着十个月大的小祝余就和应财一道去应家。 他都三个月没见俞安了,想死他了。 他一进门咋咋呼呼的喊着俞安的名字,应有初赶紧上前嘘声道:“小声点,安安坐车后不舒服,正在歇息呢。” 周红珠噤声,然而俞安已经被周红珠吵醒了,他便也躺不住了。刚一出门就被应有初拉着仔细看着他的脸色,可能现在缓过来一些,没有之前那样苍白。 “我没事了相公,让我和红珠说说话。”俞安拍着应有初的手示意让他放心。 周红珠见到俞安出来了,单手抱着小祝余对着他招手,“俞安!快过来!我好想你!” 许是周红珠散发出的喜悦影响到小祝余,她也跟着开心,两只小腿在她阿爹怀里蹬来蹬去的,她这个年纪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小嘴里含糊不清的重复着阿爹的话,“香…礼…香礼…” 俞安好笑的摸了摸小祝余的脸蛋,逗弄着她:“祝余也想我呀?那我抱抱好不好?” 说着就伸开双手,小祝余虽然小,但这个伸手要抱她的手势她看多了也就懂了,于是她扭头埋进周红珠的怀里,撅个小屁股一直蹭周红珠的胸膛,嘴里嘟囔着:“不不不…” 周红珠轻拍了小祝余的屁股,笑着和俞安吐槽着,“她这会儿正学说话呢,我说什么她都要学几句,跟个小话痨一样,成天大晚上的不睡觉,一个人在床上都说得可起劲儿了。” 俞安听后“噗嗤”一笑,“这点倒是像你。” “俞安,柳南他就是说祝余这点像我,你居然也这样说我。”周红珠愤愤说道。 结果小祝余听到自己亲爹的名字,抻着个小脑袋四处张望着小嘴还叭叭道:“牛南,要牛南…” 周红珠没好气的点了一下小祝余的额头,“那是你爹,一天天的跟着我叫柳南。” 大家瞬间被小祝余逗笑,俞安惊奇道:“他会说好多话呀!十个月就会说这么多话了吗?” “她天天都在不停地说话,学得可快了。”周红珠解释着。 小祝余不算认生,俞安和他们呆久了也渐渐对他放下防备心,只要周红珠不离开她的视线也能让俞安抱一小会儿。 俞安抱着小祝余满脸欣喜,转头给应有初看,“相公快看,我能抱祝余了。” 应有初淡然的笑着,摸着俞安的脑袋,他能感受到俞安对小孩子的喜爱之情,心中一软,“这么喜欢小孩子呀?以后我们的孩子你怕是要溺爱成什么样儿了。” “才不会溺爱。”俞安微微红着脸。 下午大家齐聚一堂,俞安将自己从昭城带着的礼物高高兴兴分给各位,周红珠夫夫也送上一份庆祝应有初中举的礼物。 “可惜苏楠没回来,也不知道他现在到京城了没有?”俞安看着人都齐了,就差苏楠和罗平这两个人,有些遗憾的说道。 “他们到京城估计还要几天,别担心,苏楠又不是小孩子,他比你还大点呢。”应有初安慰着他。 俞安乖巧的点头。 这时最后一道菜也被林婶儿端了上来,她本来在闲在家的,后来应财去店铺叫周红珠时,林哥儿知道应有初他们回来了,于是就和应财商量了一下,让林婶儿继续回来给他们做饭。 林婶儿拿着薪水却休了三个月左右假,每天都担心应家会不会炒了她,今天她终于又回来了,她开心得不得了,一不留神就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最后一道是她新学的松鼠桂鱼,外酥里嫩,酸甜适口,她试着做给别人吃,吃过的人无一不称赞她的手艺。 可这盘菜刚端上桌,俞安就深深地拧紧了眉毛。 他不知为何,闻到着鱼腥味,他胃里就翻江倒海的十分想吐,最后他没忍住,扶着应有初的手臂侧身干呕起来。 应有初赶忙揽着俞安替他一下一下的顺着背脊,待俞安过了干呕这阵儿,他难受的抬头,长长的睫毛被生理泪水浸湿,眼睛里也蒙上一层水汽,泪汪汪的看着应有初。 这下可把应有初心疼坏了,想到柳南在场,忙喊道,“柳南兄,你快来看看俞安,他最近身子都不太舒服,一直晕车,你看看怎么缓解一下。” 柳南依言上前把脉,俞安闻着那道鱼的味道,还是忍不住想干呕。 一旁的周红珠狐疑的看着俞安,他这个症状倒不像是晕车所致,倒是和他怀祝余时的症状一般无二。 “俞安,你会不会是有了?” “俞安他没什么大碍,他是有喜了。” 周红珠和柳南同时开口道。 第 94 章 柳南此言一出, 全桌的人除了小祝余在咿咿呀呀外,大家倏然安静如鸡。 柳南又问了俞安几个近日身体的状况如何,最后断言道, “脉象虽然有些轻,不易察觉, 但这确实是滑脉, 结合你的身体反应来看,你已有身孕一月有余。” 俞安半张着嘴巴, 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机械般的转过头,呆愣的看着应有初,喃喃道:“相公…我…相公…我们有…” 他鼻头一酸,眼里盈满泪水, 喜极而泣激动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应有初轻轻揽过俞安,让他靠着自己的肩头, 低声说:“是,我们有小宝宝了。” 根据俞安有一个多月的身孕来推算,应有初立马就想到了是在乡试完那天他喝醉酒后折腾俞安最狠的那次, 他不禁汗颜。 没想到还真让他给堵住了。 众人知道俞安有孕后皆是笑逐颜开, 应财一边端走那盘令俞安反胃的鱼一边乐呵呵的念叨着“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呀。” 俞安现在是怀孕初期, 他刚刚结束一场长途跋涉,身体有些虚弱, 柳南又给他开了一副安胎药, 嘱咐着:“头三个月最容易滑胎, 你们一定要多加注意,孕夫除了我刚刚说的那些不能做以外, 前三个月是万万不可行房事的。” 应有初郑重的点头,一副我懂的样子,他突然想到他们等放榜那段没羞没臊的时日,不放心的问道:“那大夫,我之前不知道俞安有孕在身,做过几次,现在没事吧?” 柳南听着应有初看病的口吻,无语地抽了抽嘴角,“俞安现在只是身体有点虚弱,其他的并无大碍,好好休养一番就行,当然,前三月和后三月肯定是不能行房事的,不过孕中期适当的行房事也有助于孕夫后续的生产,但一定要节制。” “好的,多谢大夫。”应有初了然的点头。 俞安可没应有初这么厚脸皮,在柳南说不能行房事的时候脸就羞得发烫,幸好应财不在场,不然他真的无地自容了。 应财端着那盘鱼下去后,又和林婶儿在厨房里重新为俞安做一道补身子的菜。 俞安微红着脸,转过身子向周红珠取经,不再听应有初和柳南之间的对话。 “应兄,等会儿走之前你记得把你家的橄榄膏全给我了吧,反正你也用不着了。”柳南欣慰的说着。 应有初不满的“啧”了声:“我上次不是才给了你一堆吗?你就用完了?” “你口中的上次距离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月了。”柳南陈述事实。 应有初忘了自己去昭城考试这回事了,“得得得,都给你,早晚精尽人亡你。”他没好气的说,“对了,你给俞安把脉,可看出是男是女还是哥儿了?” 应有初并不在乎胎儿的性别是什么,只要是俞安所生的,他都喜欢,他这么问柳南纯属是好奇,他就是想验证一下柳南到底说得准不准。 他对柳南这个人肉b超持有怀疑的态度。 “拜托应兄,俞安现在只不过有孕一个多月,这哪儿看得出来呀,至少也得三个月后才能勉强摸得出来。”柳南白了应有初一眼。 他们说者无心,可听者有意,到了晚上俞安和应有初两人独处的时候,俞安试探的问道:“相公,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或者是个哥儿?” 应有初看着俞安心事重重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想多了,于是一脸认真的抚上俞安的小腹,“安安,我不在乎宝宝的性别是什么,我爱你,所以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俞安沉下心,还没完全松下一口气就听到应有初继续说:“安安你不要担心,你就是生个耗子,我也喜欢。” “瞎说什么呢。”俞安忍无可忍的给了应有初一巴掌,“哪有你这样说自家孩子的。” 应有初嬉笑着躲开,被他这么一打岔,俞安脸上的愁容也消失殆尽,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的,这个世界很封建,对女子和哥儿都很不友好,俞安深有体会,所以他有所担心也是正常的。 而应有初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缓解俞安的焦虑,“好了,我不开玩笑了,安安,我坦白的给你讲,我并不喜欢小孩子,可我很爱你,一想到这个孩子身上流淌着我们两个人的血液,即便它还没出世,我们互相还不认识,但我对它充满了期待。” “它会在我们期待中出生,在你我的呵护下长大,我们将共同见证它的成长,这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我爱你的基础上。” 应有初对俞安的爱一直都很透明,从来不吝啬表达自己的爱意,哪怕俞安听得多了,可每次面对应有初的表白他还是会忍不住眼眶发热,他抱着应有初的腰,埋进他的胸膛里,“相公,我也好爱好爱你。”他回应着应有初的爱。 “我知道的。”应有初抱着俞安,感受到胸口传来的一小片湿润,“好了,别哭鼻子了,对眼睛不好。” 俞安闷闷的“嗯”了声,带着鼻音问道,“相公,我们该给宝宝起一个什么名字呢?” 应有初咧嘴笑道:“它现在才多大,怕是只有黄豆这么点,起名字还早呢。” 俞安从他怀中支起脑袋,惊奇道:“它现在这么小的吗?”他用手指比划着,难以置信他肚子里的孩子才这么小一点,以后它会在他的肚子里慢慢长大,孕育生命的过程真是太神奇了。 他肯定,“对呀,我们的宝宝现在就是只有黄豆这么小一颗。”他突然脑子一闪,“小名不如就叫它颗颗吧,多应景。” “相公你认真的吗?” 应有初越想越觉得合适,“当然,你看,不管它是男是女还是哥儿,这小名都适用,好听又上口。” 俞安转念一想好像也是,于是,宝宝的小名就这么草率的定了下来。 应有初将举人宴承包给酒楼,他们一家人什么都不用操心,他只需要到场当个吉祥物就好。俞安在家休养了几天,气色好多了。 十月初,他们一家人动身回桑定村,他们虽然在家立了牌位,但应有初中举和俞安怀孕的事他们还是想亲自回一趟桑定村祭拜一下亲人。 马车的脚程比牛车要快很多,当初他们坐着村长的牛车来到南宁府县用了一天的时间,现在他们坐着自己的马车回老家,从早上出发下午就到了桑定村。 应财坐在外面赶着马车,他们有两年没回过村子了,他看着一路上熟悉又陌生的风景,村子里也出现很多他们不认识的人,他不禁感慨物是人非。 马车在村子里算是稀罕物,他们刚一进村就遭到村民的围观,村民看到是应财他们回来了,纷纷热情的打着招呼。 “老应你怎么回来了?” “这一不过节,二不祭祖,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莫不是在府县混不下去又回来种田了吧?”在一片友好的声音中,总是会夹杂一些酸溜溜的声音。 应财自高而下的觑了一眼说话的人,挺直腰板,自豪的说着,“我家有初考上了,考中举人了,这么好的消息自然要回来一趟给他娘和小俞的双亲磕头上香的。” 村民骤然沉寂下来,饶是他们再没文化,也是知道中举和中秀才的区别的,秀才多得是,可举人却不多见。 考中举人日后可是要当官的,最差也能做个县令老爷,他们很多人一辈子能见到最大的官可能就是县令了,而且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县令。 这下村民也不敢乱说了,见到应有初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应大人”,对应财的称呼也从“老应”变成“应老爷”。 应有初他们有两年没回过老家,但是房屋却被何婶他们照看得很好,房顶和墙面都没有破损,只不过房子内部积了一层薄灰。 “安安,你别弄了,这里灰大,你坐在院子看着我和爹打扫房间就好。”应有初推着俞安的背脊,把他安置在院子里通风的凉亭中。 俞安坐了一天的马车,身上骨头都快颠散架了,他才不想继续坐着,“相公,我把灶房打扫一下吧,毕竟还要在村子待上一两天,肯定得做饭的,我保证不搬重物。” “打扫什么灶房,不用打扫了,大铁锅生锈得根本用不成了,我和爹商量了一下,这两天花钱在何婶或者朱大娘家吃饭,家里就不兴火了。” 俞安进灶房一看,铁锅果然锈得不能再用了,他想起自己临走前还细心的给铁锅刷了一层油,结果现在回来还是锈了,他有点沮丧,被迫接受应有初去别家吃饭的提议。 何婶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一路上她就听到村子里的在讨论着什么老爷大人的,虽然疑惑,却也没心思过问。 她快走到家时看见应家大门敞开,心下一惊,以为遭贼了,举着锄头小跑着来到应家,刚进门就和坐在亭子里的俞安打了个照面。 “小俞?” “何婶,好久不见,近来可好?”俞安微笑着打招呼。 “好好好,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我在外面看到你家大门打开着,还以为家里遭了贼。”何婶看到应有初他们回来了,热情的邀请着他们到自己家吃饭。 自从周大志死后,她们一家人都靠着应家的田地糊口,这两年种庄稼大丰收她也存下点钱,周母一开始对她并不好,但她把家中的钱财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周母也不敢造次。 现在日子越过越好,这多亏了应家,这份恩情她一直记得。 “我们回来祭拜亲人。”俞安解释着。 何婶听到他们回来的目的只是祭拜亲人,并且过两天就会回南宁,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应家要回来常住,还好不用将田地还回去。 她家栓子还小,离娶亲还早着呢,她得靠着应家的田地攒钱给栓子找个好媳妇儿,自然舍不得将应家的田还回去。 “我们两家隔得这么近,你们就别兴火了,这几天来我家吃就是,你家帮了我大忙,这回一定得招待好你们才行。”何婶诚心邀请着他们。 应有初自然同意何婶的提议,便拿出两百文作为饭钱给何婶,倒不是他抠搜,而是他知道两百文足够他们三人这两天的饭钱,再多就有炫耀的嫌疑了。 何婶当然不肯收,应有初委婉的说道:“何婶,你就收下吧,俞安现在有身子了,身体还有点虚弱,吃食方面还得你费心。” 何婶听到俞安有喜了,开心的一抚掌,“太好了,吃这方面交给我,你就放心吧,我家有养了好几年的老母鸡呢,杀了煲汤最补身子了。” 她最后还是没收应有初的钱,她很清楚,没有应家就没有她的今天,她怎么可能还去收应家的钱呢? 第 95 章 翌日清晨, 何婶知道应家一天吃三顿的习惯,所以一大早就起床给他们做早饭。周母老了觉少,也是早早的起床, 她则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帮着磨豆子。 黄豆昨晚何婶就用水泡好了,方便早上做成豆浆, 她再用大锅煮上大米粥, 上面蒸几个大白馒头,配上自家腌制的咸菜, 这顿早饭基本就做好了。 何婶想了想, 又从周母卧室里拿出三个鸡蛋,周母看着何婶手里的鸡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个败家娘们儿,今日都做了豆浆, 还拿我的鸡蛋作甚!” 家中田里卖粮食的钱都被何婶捏得死死的,她想要存自己的棺材本儿只能从其他地方抠出来, 比如攒家里的鸡蛋或者做些鞋垫拿去县城卖。 这就是周母看到何婶拿鸡蛋时为何急眼了。 “何时成了你的,家中的鸡都是我买的,这鸡蛋我还吃不得了?”何婶反驳, 不管周母在一旁大呼小叫, 直接下水煮了去。 周母撂下手中盛豆浆的瓢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边骂边掰着手指头哭诉自己多么不易, 什么老来丧子,一把年纪还要看媳妇的脸色, 骂她有悖常伦。 周母的这种把戏何婶见得多了, 稀松平常的看着她, 淡淡道:“骂,可劲儿骂, 再大点声儿,让应家的人都听见,不,全村的人都听见,好让所有人知道,应家不收一分钱把田地借给我们种,我们却几个鸡蛋都舍不得拿出来给人家吃。” “最好骂得人家把田地收回去,到时候我们都别活了,一起死吧。”何婶说完头也不回的进灶房继续烧火煮粥。 周母倏然止声,喊了一半儿的声音被她吞回肚子里,咬牙切齿的瞪着这个越来越“无法无天”的儿媳妇,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何婶做好早饭就给应家送过去,她原本是想着让他们来她家吃的,但想了想自家婆婆那情况,怕是多夹一块肉都要瞪人家几眼,还是不去给人家添堵了。 应财谢过何婶后,将早饭摆好在桌上才去叫应有初他们起床,这段时间俞安孕期的反应初见端倪,孕吐的反应倒是不严重,就是嗜睡。 早上起不来,中午睡完午觉后,下午还是会困得点脑袋,晚上应有初想和他说几句话,说着说着,一低头,俞安早已睡熟。 今日要去扫墓,不然应有初都让俞安多睡会儿,他轻声的叫了几遍俞安,但他都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他就只能强制开机了。 他小心地把俞安抱起,然后开始为他穿衣,像摆弄一个洋娃娃似的,俞安坐在床边任由他摆弄,用脑袋杵着他的胸膛继续睡。 一切弄好后,应有初搓着俞安睡得红扑扑的小脸,想让他清醒一点,“现在才秋天,安安你这么快就要冬眠了吗?” 俞安闭着眼睛整张脸埋在他的手心,嘴里哼哼唧唧的就是不想起,他感觉手里捧着一个软软糯糯的大福,俞安自怀孕后变得更加粘人,还特别喜欢撒娇。 “安安,咱们得出去吃早饭了,等会儿还要扫墓呢。”应有初提醒着。 果然听到还要扫墓的俞安慢慢清醒,应有初却让俞安先去洗漱,自己则是说整理一下床铺再出去,看到俞安出门的背影,他长吁一口气。 他无奈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晨起,扶额苦笑,叫俞安起床真的很考验他的忍耐力。 三人久违的坐在这张饭桌上吃饭,俞安就着豆浆啃着松软的馒头,盯着桌上的那牒咸菜,含糊不清道:“相公,嘴里没味儿。” 应有初用筷子将咸菜扒拉到他和应财面前,“别想,你吃这些腌制类的食品对你和颗颗都不好。” 俞安不掩失落的“啊”了声,应财不落忍悄悄夹了一块腌萝卜给俞安,转头就看到应有初正盯着他,应财才讪讪的说:“少吃点,没事的。” 俞安见形势不对赶紧啊呜一口把腌萝卜吃了,然后对着应有初乖巧的一笑。 “爹,回去之前我在村子里面选两个人带回南宁,你们有什么意见或者问题没?”应有初喝了一口粥平淡的说着。 应财和俞安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食物,应财呆滞的问道:“带人回南宁?带谁?带回去做什么?” 两人戒备的看着应有初,俞安手指深深地陷进馒头里,一眼不错的盯着应有初。 带谁回去? 不会是村子里谁家的哥儿或者女子吧? 难道应有初在娶他之前还有别的相好吗? 果然如同话本中所言,男人在夫郎或者夫人怀孕之际最容易纳妾找新欢! 俞安心下百转千回,微微瞪大的一双杏眼开始盈满水汽,仿佛下一秒听到应有初说带谁家的哥儿或者女子回去他眼泪就会滚落下来。 “带谁?我现在也不知道呀,我就是有这个想法,带两人回去帮着我们赶赶马车,做做肥皂也是好的,总不能一直让爹您赶马车吧?”应有初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瓷碗舒爽的“啊”了声。 之前他一直都是蹭的罗平的马车,也就没有招工的必要,现在罗平回京了,以后回南宁的机会也不大,他们开的精品铺子原材料收集一直都是靠着罗平在打理,现在他要把股份转让,他们自然也要重新招人。 应有初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光是橄榄果的采摘和榨油这两道工序起码要招十多个人才够,自他考上举人后,当地的乡绅们和富商们抢着给他送钱,送房子和送仆人,他都一一拒绝了。 钱和房子他都不缺,人他可以自己招,没必要因为贪便宜而欠下人情,而且,用人的话肯定还是自己村子里出来的比较放心。 知根知底,还好拿捏。 所以他还打算除了招工人外,还要招两个小厮长期跟着他们,机不机灵不重要,忠心踏实就行。 两人听完应有初的解释同时松了一口气,“这样呀,那等扫完墓,中午我们就聚集一下全村的人,问问看哪些人有意愿,然后再慢慢挑人吧。” 应有初点头,顺手从俞安手中把那块捏得惨不忍睹的馒头拿走,看着俞安啃得面目全非的馒头,嫌弃的“啧”了声,然后一口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吞了。 他对俞安太了解了,一个馒头拿在手里啃半天,肯定是吃不下了,秉承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于是他一口吃了。 “把豆浆喝完。” 俞安回过神,听话的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着豆浆,应有初垂眸看着俞安泛红的耳尖,有些好笑便伸手捏了捏,俞安轻微偏头躲着应有初作乱的手。 应财喝着粥,余光看到这两人的互动,心踏踏实实的放回肚子里,刚刚是他多想了,他儿子怎么可能是那般多情之人。 三人用一早上的时间祭拜亲人,主要是俞安家的双亲在隔壁村子,不过好在两村隔得不远,他们可以走着去,俞安怀孕后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就算去店里,他也是坐着不动,现在权当帮他锻炼身体了。 当初他们离村的时候,出钱拜托朱家帮忙照看,所以俞安双亲的坟墓并没有长满野草杂乱不堪,他们只需简单的打理一番就可以上香磕头了。 俞安絮絮叨叨的给自己的双亲叙述这两年的经历,应有初跪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揽着俞安。 待扫完墓后,几人回到家,俞安也乏了,吃过何婶送过来的饭菜就去里屋歇息了,应有初和应财则是张罗着选人的事情。 村长在南宁府县给周红珠带孩子,走之前将一切事宜交给朱家管理,所以他们现在去朱家说明来意,再由他们通知全村人集合。 他们刚出门不久,在路上撞见几个熟人。 应有初停驻,早就料到这几个熟人会来找他们,他还以为明天才能见到他们,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 “哎呦,我的贤侄婿,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村子这段时间我们心里都十分挂念你。”俞家大伯脸上堆满笑容朝他走来,伸手就要握住应有初的手,一副他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应有初当着所有人的面避开俞大伯的手,俞大伯脸上一僵,但很快调整过来,继续亲切的说道:“侄婿呀,难得你们回来一次,可要在我家小住几日?” 俞大伯的媳妇李梅也在旁边帮腔着:“是呀,贤侄婿来我家坐坐,我们都备好酒菜招待你们了。” 应有初不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演,遥想之前他和俞安回门的待遇和考上秀才后李梅来他家打秋风时的场景,和现在这副亲切慈祥的样子大相径庭。 想来他们肯定是知道他考上举人消息,赶忙上前来巴结他,他不禁冷笑,来巴结人,却还要拿乔摆长辈的谱,真是可笑至极。 “哦?”应有初冷眼看着这几人,“俞家大伯,还请慎言,这声贤侄婿实在不敢当。” “想当年你们将俞安家良田全部侵占过去,却没有尽到应有的抚养责任,将俞安独身赶出家门时,可想过他是你的亲侄子?” “怎么?当初嫌累赘,现在又想认回去了?”应有初轻描淡写的说着,却一字一句都打在他们心上。 俞大伯他们脸上假意的笑容也维持不下去了,眼神开始躲闪,支支吾吾的解释:“当时…我们家也很穷,迫不得已…” 应有初呵笑一声,抬眼望了一眼俞大伯身后的人,正是他两个儿子和儿媳们,“有钱给儿子娶媳妇却没能力养尚且年幼的俞安吗?” 俞大伯涨红着一张老脸,听着应有初这么直白的将他们做的脏事当众揭发出来,可他们却不敢反驳一句,不仅是因为应有初说的都是事实,更多的还是因为应有初考中举人,以后随便当个什么官,捏死他们都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所以,您…现在是来问罪的吗?” 第 96 章 俞大伯垂下头颅不敢和应有初对视, 额头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一向刻薄的李梅此时也像一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 大气都不敢出。 最后应财悄然的扯了扯应有初的袖子,提醒他适可而止, 这毕竟是俞安的大伯, 总不能真的问罪于对方。 “念在你们将俞安养到十五岁,之前的事我可以不追究, 但, 这不代表一笔勾销,所以,你们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更不要打着我的名号收任何人的礼, 若是让我知道了,这新仇旧恨就一并报了。” 应有初有意敲打他们, 俞家和俞安有着血缘关系,先前他拒绝过一众乡绅和富商的拉拢,不免有心人从俞安这边下手。 以俞家这帮人的性子, 天上掉馅饼的事他们怎么可能拒绝, 到时候难免生出事端。 与其那时候被迫捏着鼻子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不如现在就把他们的心思掐死在萌芽中, 当然,光是口头上说说, 管不了多久, 所以还得恩威并施, 这样双管齐下,别人挑不出错处, 俞家又翻不了天。 “当然,我现在考上举人也可以帮你们一把,”应有初直白的说,“我可以帮衬你们一时,但不能帮你们一世,这点希望你们能明白。” 听到应有初这样一说,原先还臊眉耷眼的几人,现在眼前骤然一亮。 应有初中举后,可免除数人的徭役和百亩田的税收,他家的田早就在他还是秀才的时候就已经免税收了。 数百亩的免税名额他也打算分出去,这多亩的免税名额,基本村子里每户人家都能沾点光,还能给俞家一些。 俞大伯家一共有三个儿子,两个大的已经娶妻生子,还有个小儿子目前才十六岁,还未成亲,长得高大强壮,整个人由于经常干农活皮肤晒得黢黑,是个典型的农家汉子。 俞大伯他们找上门时,他一直站在最后面低着头没有说一句话,应有初看着俞大伯家的小儿子倒是老实些。 应有初便指着他问道:“你叫什么?” “俞三。”他老实的上前回答着。 应有初又问了几个家常的问题,俞三如实回答,并未像俞大伯他们一般添油加醋费尽心思的讨好他,有什么说什么。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就询问着俞三可否愿意跟着他们上南宁府县做事。 此话一出,俞家大伯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连忙推举着:“应大人,我这小儿子就是个憨的,除了有一把子力气外就没别的优点了,不如让我二儿子跟着您,他是个机灵的。” 应有初瞥了一眼他的二儿子,长相完全遗传到李梅的面相,尖嘴猴腮的样子,一双眼睛像老鼠一样,滴溜溜的看着他。 “闭嘴,我在问他,没问你。”应有初毫不留情的让俞大伯闭麦,“你跟着我们,不用做什么复杂的事,做些简单的杂役即可,每月会给你相应的月钱,你可愿意?” 应有初怕俞大伯他们觊觎上俞三的薪资,所以没有说具体给多少钱。 俞家的农活基本都是俞三在挑大头,他的两个哥哥一个比一个喜欢偷奸耍滑,偏偏他是最小的那个,在家根本没有话语权,他一直想尽快娶个媳妇早点分家摆脱他们,但他的父母好像从未提及此事。 现在应有初愿意收他,能摆脱这个家,他自然是一百个愿意的,便一口答应了。 俞大伯虽然不满意是自己最没出息的小儿子跟着应有初,可他们没法左右应有初的决定。 不过有一个儿子让应有初看上,他还是很高心的,走之前还对应有初千恩万谢。 解决完俞家,应有初他们又在村子里挑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是朱大娘家的侄子,叫朱阳,没有俞三这么壮实,但胜在反应快,会察言观色。 招采摘橄榄果这些人要求就不高了,应有初直接定好摘满一筐的价钱,又指定村长家的儿子作为固定运货到南宁府县的人。 这样一来,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能赚钱,成了大家喜闻乐见的结果。 等俞安睡醒午觉后,发现家里突然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他看着还有点面熟,直到俞三对着他喊了一声,“表哥”。 他立马惊醒,这是他大伯的小儿子,他怎么在这儿? 他讪讪的点头,然后出门找到正在收拾东西的应有初,将他拉在一旁,急切又悄声的问道:“相公,俞三怎么在这儿?他就是你们中午挑出来的人?” 俞安想了一圈,蹙着眉头,“是不是我大伯他们找上门来了?” “你猜对了,真棒,他们确实是来了,但已经被我打发走了,没事。”应有初握着俞安的手,觉着他的手有些微凉,十分自然用双手捂着。 俞安紧抿嘴唇,瞟了一眼在堂屋的俞三,这哪是打发走了,明明还留下一个,“相公,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他知道,肯定是因为他的原因,应有初才留下俞三的。 俞安愧疚的低下头,应有初摸着他的脑袋说:“你别多想,俞三只是刚好符合我们招人的要求,不然我一样可以把他打发走,留他下来也是经过多重考虑的。” “安安,我现在才是一个举人,以后肯定还要继续往上走,若是放任他们不管,时间久了,难免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生出什么龃龉来,若是再让有心人利用,即时只会比现在更加麻烦。” “既然做不到独善其身,那就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一来可以树立我良好的形象,二来可以牵制俞家,只要俞三在我们这儿,他们就不敢背着我搞一些有害我们的小动作。最后,我们家真的缺一个赶马车的。” 俞安听到最后一句,轻笑出声,“只要相公不嫌麻烦就好。” “那安安你讨厌他吗?”应有初顾及着俞安的情绪,毕竟他之前在俞家待得并不愉快,“你要是讨厌他的话,等到了南宁,我就打发他做别的事,不让他出现在你眼前。” 俞安轻轻摇了摇头,“不讨厌他,我之前在俞家的时候,俞三并没有欺负过我,相反他还会分一些吃的给我。” 以前他在俞家吃不饱的时候,他会摘一些野果充饥,俞三那时虽然小,但看到他吃野果充饥后,会偷偷给他一些吃的,什么馒头,大饼之类的。 应有初意外的挑眉,“那就让他赶马车。” 两口子相视一笑,于是,俞三和朱阳便留了下来。 应有初他们第二天就要出发回南宁,村民闻声赶来纷纷送上自家的农副产品作为感谢。 村子的人沾他的光可以不用交粮税,而且还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赚钱的好路子,村民对他自然是感恩戴德。 他们盛情难却,便意思意思的收了一些农副产品带走。 这次回去的路上有俞三和朱阳两个人轮流赶马车,他们总算能坐在马车里歇息了。 到了南宁后,俞安将平时装杂物的那间屋子腾出来,让这两兄弟住下。应有初和俞安商量了一下,决定每个月给他们一两银子做为薪资。 这两兄弟听到每个月能有一两银子,如此之多,他们惶恐得不敢应承,最后还是应有初出面这两人才老实的应下。 在大越朝,人命轻贱如草芥,很多奴隶几两银子就能买到,买回去任主家宰割,他们决定跟着应家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被人践踏的准备了。 结果应家待他们极好,有丰厚的月钱,还会教他们做事,甚至每月还有两天的休息日。 他们捧着这沉甸甸的银子,在心中暗自发誓,一定会誓死追随应家。 俞三和朱阳到了南宁后,应有初便安排这两人帮着做一些精品铺子的幕后工作,比如做肥皂,砍竹子,榨油等等这类粗活。 现在应有初家,内有林婶儿打理家务,外有俞三等人帮着做产品,俞安就坐着看看账本,时不时去店里和周红珠看看店,日子过得倒也清闲。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俞安的肚子也渐渐显怀了,十二月中旬,俞安怀孕四个月左右,他原本平坦的小腹,变得有一个小小的弧度。 自从俞安怀孕后,以前是俞安趴在应有初身上睡觉,为了不压到俞安的肚子,现在他们睡姿改成应有初从背后搂着俞安睡觉。 应有初每天都搂着俞安的肚子睡,所以到第四个月的时候,应有初并没有察觉到俞安的肚子变化有多大。 这天晚上,俞安侧躺在应有初怀里,心血来潮的问道:“相公,现在颗颗有多大了?” 应有初摸着俞安的肚子,四个月的胎儿应该发育到十厘米左右了,他想了想,“有一个苹果这么大了。” 俞安“哇”的一声,“那是不是该叫宝宝为个个了?” 应有初愣住,然后反应过来低笑出声,“还是叫颗颗吧,个个不好听。” 经过俞安的提醒,他猛然想起俞安现在已经过了头三个月的危险期,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他就怎么也按不下了。 应有初憋太久,看俞安的眼也像狼看到了猎物般,越来越馋。 他摸着俞安孕肚的手也逐渐变了味道,修长的手指如抚琴般跳跃其中。 俞安哆嗦着躲开那只作乱的手,说话的音调倏然变调,“别,相公,你先忍一忍。” 他按住手,眼神坚定,“相公,你可以的,你又不是没忍过比这更长的时间,你要相信自己。” 应有初抽了抽嘴角贴近俞安的耳朵,咬住俞安莹白的耳垂,含糊的说着:“谁让你在我眼前晃的?” 俞安:? “那我走?” 应有初一把拽住想要逃的俞安,“走什么走!” 俞安窝在应有初怀里,眼神可怜巴巴望着他,自他有孕后,自己的身体有了一些不可控的变化,比如放大了身体对外界的感触。 “柳南说过,过了头三个月就可以的,而且,他说适当的运动有助于你后续的生产,安安,你要谨遵医嘱。” 怕俞安冷,他们的房间放了两个火盆,屋里暖气十足。 俞安唯恐伤到宝宝,所以这场运动由他来主导,应有初躺在床上把着俞安的腰,自下而上的看着俞安的肚子,以这个角度来看,俞安的肚子确实变大了许多。 第 97 章 年后, 屋外朔风吹,小雪飞扬,寒气逼人, 而屋内却暖意十足,火盆中烧红的木炭偶尔发出细微的爆破声, 俞安和应有初在暖炕上对面而坐。 俞安背靠软枕, 腿上盖着自作羊毛毯,手中正做着颗颗的小衣。应有初盘腿坐在俞安对面, 手执毛笔, 不急不缓的写着文章。 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交流,相处也十分自然,可就是有种外人无法插足的亲密感。 片刻,俞安将小衣放在膝头, 用手揉了揉眼睛,伏在桌上半瞌着眼眸盯着应有初跳动的笔尖, 轻轻的打了个哈欠。 “困了?”应有初将毛笔搁在笔架上,抬手摸了摸俞安白软的脸蛋,“我抱你回屋睡好不好?” 俞安闭眼摇头不语。 应有初下炕, 转而去俞安那边, 将他搂起,他歪倒在应有初怀里。 “那你就这样小憩一会儿吧, 不要睡太久,炕上睡太久容易上火, 到时间了我喊你。”应有初把毯子往上拉了拉, 盖到俞安的肩头。 暖炕被应财修得很大, 足够俞安侧躺下来。 应有初俯身将桌上书拿过来继续看,俞安则是枕在他腿上安睡。不知过了多久, 朱阳进来了,他进来的瞬间反身将房门关上,阻绝外面的风雪,在屋内一旁站定,等身上的寒气过了后,他才上前。 “应大人,您的信。”朱阳看到俞安在睡觉,于是压低着声音说道。 应有初接过信件,一看是罗平从京城寄过来的,这么久了,他终于收到罗平的信了。 他赶忙撕开,迅速地抖开纸张,一目十行地大致扫了一遍,看完信中内容,他扬起嘴角笑了笑。 “什么事呀?这么开心。”俞安睡醒,声音带着睡后的慵懒。 应有初将信递给俞安,再将他小心的抱起来,“正好要叫你呢,你自己看看。” 俞安像是没长骨头似的,倚在应有初身上,睡觉时压着的那侧脸颊红彤彤的,而另一侧脸颊却是白皙的,两边脸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滑稽又可爱。 应有初用他看书的那只微凉的手,贴上俞安那边酡红的脸蛋,他脸上滚烫的热意得到舒缓,他舒服得微眯双眼。 “呀,苏楠和罗平兄长要成亲了!”俞安惊喜道。 应有初侧身摸了摸桌上茶壶,里面的水已经凉透了,朱阳很有眼力见的拿过茶壶出去换了一壶热水进来再出去。 他倒了一杯热水晾着,“嗯,他们终于修成正果了,婚期就定在会试前,有些赶,不过他们成婚宜早不宜迟,看来我们得提前去京城了。” 俞安的重点却不在这上面,他指着信中“张如兰之子苏子楠”,她看完信,知道一个世家贵女收了苏楠当义子,他狐疑道:“京中贵女为什么突然要收苏楠做义子?还有他为什么改名呀?” 应有初探了探水温,觉得合适了,便喂给俞安喝,“苏楠的本名就是苏子楠,你忘了?罗平的身份尊贵,苏楠想要嫁给他,自然是要重新找一个足以匹配他的身份才行。还要喝吗?” 应有初料到罗平受了他的提醒会这么做,所以并不诧异,只是他觉得张如兰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俞安咽下水,拒绝他再来一杯的提议,“这样好麻烦呀。” “那有什么办法呢?他们想要成亲只能这么做,虽然罗兄给苏楠找了个新身份,但苏楠的身世也不是迷,有心人稍加打听就知道了,因为苏楠的曾是贱籍,那日后必定会影响到罗兄仕途,而苏楠也可能会受到别人的冷嘲。” 应有初感叹,“他们即将成亲,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俞安垂眸,咬着自己的下唇肉,“有情人终成眷属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他抬头,清澈的眼神望着应有初,“若我是苏楠,相公你是罗平兄长,你当如何?” 应有初一怔,倏然被点醒,失笑,“那纵然前路有千难万险也要与你厮守,”他搂过俞安,手扶着他的后腰,两人额头相抵,“我要美人,不要富贵与权势。” “那‘我’肯定愿意抛下过往与你成亲的。”俞安轻笑。 两人鼻尖相蹭,柔软的唇擦过应有初的嘴角,将吻不吻,勾得他心潮澎湃,几经诱惑,他终扣住俞安的后脑,微微低头,擒住那片柔软,含在嘴里仔细咂摸品鉴。 应有初扶着俞安的后腰,当做他的支撑,不让他的身子软下去,接着又是一番汹涌的撷取。 俞安孕期步入五个月后,肚子像是充气一般,一天天的鼓胀起来,前面腹部微凸,后腰却还是纤细的。 一吻结束,俞安轻喘,应有初却气息如常,若不是游离在他腰间的手,他还以为应有初什么反应都没有呢。 “相公,等会儿要用膳了,别弄。”俞安的衣裳被应有初搓得微微凌乱,他推开应有初的手。 应有初略微遗憾的收手,手掌滑过俞安的孕肚时,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掌心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唔。”俞安蹙眉闷哼一声。 应有初诧异,握拳回味着刚刚的触感,惊喜道:“这是?这是颗颗在动?” 俞安快速地点头,他自有孕四个月后就已经能感觉到宝宝在肚子里的胎动,不过之前的胎动的频率很少,每次胎动他刚想让应有初感受一下时,宝宝就不动了。 所以应有初是初次感受到胎动。 他再次拂上刚刚胎动的位置,可这次宝宝并不给当爹的面子,没再动了。 他摸了一圈,得出结论,“有小香瓜这么大了,再长长就有小西瓜大小了。” “说得我好像一个瓜农。” “是呀,这是瓜棚,”应有初轻轻地拍了一下俞安圆润的肚子,骄傲的继续说:“里面就是我种的瓜。就等瓜熟蒂落了。” 翌日,应有初将罗平会试前成婚的喜讯告诉柳南他们,几人商议着一同前去贺喜。 “那就这么定了,我和周红珠和你们随行一起去京城吃罗兄的喜酒。”柳南决定道。 “不带着祝余去吗?”应有初问。 “带呀,她现在一岁左右,根本离不开她阿爹,半天见不着就哇哇大哭,不带着怎么能行?” 去京城的路要走一个月左右,路途遥远带着个奶娃娃还是不方便的,应有初建议道,“一路上舟车劳顿,其实你们不用去也行,我帮你们把礼带到就好。” “那怎么能行,罗兄他们好不容易修成正果,我们怎可不去?”柳南瞥了一眼正和俞安谈话十分兴奋的周红珠,“趁这个机会带着他出去散散心也好。” 自柳南他们成亲后,他一直忙于忙于自己的医馆,专研医术,还没有这么空出完整一段时间来陪他。 “你这次去京城考试,俞安跟着去的话,应该要在京城生产了。”柳南看了一眼俞安的肚子说道。 “是呀,趁着现在孕中期,俞安身体尚可,举家一起去京城,不然我去考试留俞安在这边养胎,若是我没中还好,起码能赶到他分娩,若是我中了,那就还要等殿试完才能回家,到那时,俞安都生完了,身体还没恢复好,又带着一个多月的宝宝更不好坐车去京城,若不暂时不跟着我一起去京城的话,那我和俞安岂不是要分开小一年?” 应有初不想错过俞安的生产,生孩子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能不在场? 他早就和家人商量好了,到一月份时,他们就举家一起搬迁到京城,不管他考不考得上,都先在京城住下。 一来方便俞安生产,二来就算他会试不中,他们提前到京城也能熟悉熟悉环境,方便下次再战。 “听你的意思,你们是打算在京城长住了?那容妍铺子怎么办?关掉吗?”柳南问。 “店铺一切都打点好了,就算没有我们,它一样可以正常运行,再说了,你们不是还要回南宁吗?平时随便打点一下,看看账本就行,也不累人。”应有初怼了怼柳南,“你们要是想继承容妍店铺,我和俞安也可以把我们的股份卖给你们。” 柳南白了他一眼,“你们这么多股份,我们可拿不出这么多钱出来,光是买下罗兄的股份都够我们喝一壶了。” “那就麻烦你们每年给我们送银子了。”应有初乐得轻松。 “这两年多,容妍铺子怕是赚了几万两了吧?”柳南估算着自家赚的钱,推出应有初他们赚了多少。 应有初摆手,“哪有这么夸张,不过小一万两还是有的。” 容妍精品铺子确实很赚钱,除了开业那段时间他们每月都有近一千两的收入,后面虽没有刚开始那么暴利,但也有不少的商人来找他们进货到别处去买,进一次货就几百两银子。 店铺也由原来的两个房间,逐渐扩展到四间,八间,现在成了南宁最大的商铺了。 所以他们的收入还算稳定。 稳定的有钱。 柳南咂舌,罗平走了,应有初怕是成了南宁的首富了,虽是首富,却一直很低调。 他转念一想,应有初马上就要去京城长住了,他们又买下罗平的股份了,那他家岂不是要成为下一个首富了? “既然我们都要去京城了,再占着六成的股份你们也不好经营,我们就直接送一成的股份给你们,如此一来,以后就是我们两家五五分成如何?” 应有初提议着,他们要去京城生活,这边一切都交给柳南打理,他们以后就坐等收钱,所以现在不割点肉给他们,实在对不住他们。 柳南当然是欣然同意,白得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以后应有初什么都不用干就有钱送上门来,看似他家吃亏,但实际他家赚大发了。 论说起来,这精品铺子初期一直都是应有初在苦心经营,要是没有应有初研究出来的商品和经营手段,他们也不能赚这么多钱。 “你们既然要和我们一同去京城,那要不你们直接等到我家安安生产完再走怎么样?反正也不差那两个月,有你坐镇,俞安生产的时候我也能放心点。”应有初忽悠着柳南留在京城多些时日。 柳南无奈的撇嘴,“我是大夫,又不是接生婆,我留在哪儿没什么大用处,不如找个经验丰富的稳婆,这比什么都靠谱。” 应有初恍然,“是哦,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放心吧,俞安这胎是我亲自调理的,他身体很好,胎位又正,而且我还要跟着一起去京城,虽然不能呆到他生产,但在孕晚期我看过没什么问题的话,就不用太担心。”柳南说着。 应有初表面慎重的点头,实际心里已经想好如何让柳南留在京城等俞安生产完再回去的办法了。 他劝不动柳南,难道还不能让俞安劝周红珠留下来? 只要周红珠不走,柳南还会独自回南宁? “对了,俞安有孕五月有余,现在我可以替他把脉看胎儿性别了,应该有八成的把握,怎么样,要试试看吗?”柳南想到之前应有初问他胎儿性别的事来。 应有初一下想起那晚俞安问他希望宝宝的性别是什么时,那不安的眼神,现在他果断回答道:“不必了,我并不在乎宝宝的性别,先前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现在也不想让俞安有不好的想法。” 柳南了然的点头,“孩子都是上天赐下的福气,不管是哪种性别理应一视同仁。” 应有初不同意的乜了他一眼,什么天赐的福气? 那是他亲自种下的! 第 98 章 应家搬到府县不过两三年, 可要带走的行李却一大堆,这也舍不得仍,那也舍不得仍, 要不是应有初阻止,应财连院子角落的腌菜坛都要搬走。 林婶儿和林哥儿他们在府县无依无靠, 是应家在最困难的时候救济了他们, 所以他们愿意追随应家到京城生活。 收拾了整整三天,经历了一场大型的断舍离, 还是收拾出两大车要带走的行李, 加上林婶儿和俞三他们的行李,总共三车行李要带走。 周红珠他们的行李倒是不多,他们只需带上换洗的衣物和祝余的口粮就行,不过祝余的口粮比较特殊, 是一只奶羊。 应有初此次上京算是进京赶考,除了有国家发的路费外, 还有一块黄布,上面写着“礼部会试”的字样,他将黄布做成旗帜, 插在马车上, 标志着车上有奉旨考试的举人。 有了这块黄布,他们出行各个县城不仅一路通畅, 路上的山匪也不敢轻易打他们的主意,不过谨防意外, 应有初还是请了镖局的人护送他们上京。 他们总算在约定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收拾好了行李。一月十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俞安怀着孕, 周红珠带着个奶娃娃,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里, 他们进京的进度可谓是十分的缓慢。 应有初买的马车经过应财的改造,俞安在里面平躺睡觉也不成问题,白天他们在马车里闲聊或者打牌,夜里就在路过的县城或者驿站休息。 林婶儿带着锅碗瓢盆,每天给他们做热乎的饭菜,祝余能吃一些软和的辅食,为了保证俞安和祝余的营养能跟上,她甚至带了两只老母鸡。 不过天太冷了,老母鸡被冻得不下蛋了,她就在路上杀了给大家炖汤喝。 每路过一个县城,林婶儿就会买上一些新鲜的肉蛋菜,俞三他们时不时还会在路过小河里钓几条鲫鱼来煲汤。 二月十八日,他们终于结束了长达一个多月的路途,初到京城时,他们的队伍里没有一个人瘦了,甚至大家还胖了几斤,这多亏了林婶儿的功劳。 他们刚进城就感受到了京都的繁华,马车行驶在青石板的街道上,街道很宽敞足够四五辆马车并列行驶,两侧的屋宇鳞次栉比,川流不息的车辆,随处可见的商贩。 一个小小的车窗,俞安和周红珠两个人趴在上面,看到一个新事物就忍不住“哇”一声。 应有初好笑的伸手按着俞安的额头,将他按回来,“注意安全,头手不要伸到车窗外。” “相公,这里房子和南宁不一样,有红色的阁楼耶,好好看啊。”俞安收回脑壳,两眼冒星星的和应有初说。 “俞安,你快看,这边有人在喷火!”周红珠眼睛盯着外面,嘴却呼唤着俞安。 应有初刚想给俞安科普一下南北方建筑物的区别,就因周红珠一句话,俞安立马转头和周红珠一起看杂耍了。 柳南抱着祝余在他们身后,看到火焰兴奋的咯咯笑,“火,火…噗火…” 应有初,“……” 他们在镖局的队伍带领下到了一家客栈,应有初他们环视一圈,觉得这个客栈还算中规中矩,便定了几间客房,暂住在这里。 虽说罗平给了他家府邸的地址,但他们一行人太多了,全部住在罗平家也不太好,于是他们一致决定先住在客栈,趁着这几天抓紧时间租或者买一处院落。 定好住处后,俞三熟练的牵着马车将其安置在客栈的后院里,风尘仆仆的众人在各自的客房里更换衣物,捯饬一下自己再去见罗平和苏楠。 早春的京都依旧寒冷,应有初给穿戴好的俞安又加了一件狐裘大氅,他满意的拢了拢俞安的衣领子,看着俞安的脸蛋深陷在雪白的毛领子中,显得他脸更加小巧动人。 他俯身轻啄了一口俞安微红的鼻尖,“还冷不冷?” 俞安摇头,“不冷,再穿两件衣服,我就要穿成一个球了。”他控诉着。 衣服穿太多,加上六个月的孕肚,应有初看着他走起路来像只笨重的小企鹅。在出门前他又给俞安拿上一只暖手套才罢休。 他们出门找罗平,应财对此表示兴致缺缺,便和俞三等人留在客栈,反正客栈提供食物和热水等,应有初并不担心他们,交代完不要乱跑后就和柳南他们出客栈了。 几人几经周转终于找到罗府,看门的小厮见几人衣着华丽,又得知是少爷在南宁那边认识的好友,他一刻都不敢怠慢,小跑着进门通传,他们就在门外等着。 周红珠站在罗府大门前,往里面张望着,“哇,罗平家好大呀,原来他家这么有钱呀?” 俞安也跟着探了探头,随后点头认同道:“这么一对比,他在南宁跟着我们才是过苦日子。” 一旁焦急等待的小石头看着偌大的府邸,不安的搓着手指,心里担心着苏楠要是嫁到这儿会不会幸福。 不一会儿,罗平携着苏楠疾步前来。 “应弟,柳兄!”罗平喜形于色的高呼。 兄弟三人时隔几个月再次见面,他们抬手握拳,“总算把你们盼来了,还愣在这里做甚?快进来。”罗平热情的招待着。 应有初摆手拒绝,“今日就不进去了,我们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把小石头送还给苏楠,离开主子这段时间,小丫头想苏楠想得眼泪都快哭干了。” “我们刚到京城,空手过来就不进门拜访令尊和令堂了,下次我们整理好住处,再登门拜访。”柳南说着。 应有初也说,“对,今日来得匆忙,给令尊令堂的礼还没来得及整理出来,就不进去了,你要不带我们去四处转转,我们初来乍到,让我们见见世面?” “不过小半年不见,你们怎么还客气起来了?”罗平皱着眉,“既然你们都不愿来我家,那我请你们去京城最大的酒楼吃饭,一品居。” 另一边,小石头眼泪汪汪的握着苏楠的手:“苏公子,我总算找到您了。” 苏楠替小石头拭泪,“不是让你好好跟着青姑吗?怎么跑到这儿了?” 小石头是他捡来的,捡到她时才五岁,现在长这么大了,也算是苏楠养大的,他早就把小石头当做妹妹看待。 只是他来京城,前路未卜,小石头年纪还小,就将小石头托给青姑照顾,想着等他站稳脚跟,再看小石头愿不愿意跟着他。结果小石头竟然跟着俞安他们上京来了。 “小石头对你一片忠心,你就留她下来吧,”俞安劝着,“你在京城也需要这么一个知心人在你身边伺候着。” 苏楠眼睛微湿,点了一下小石头的额头,嗔怪道:“她都千里迢迢的找过来了,我还能把她一个人赶回去不成?” 两人破泣而笑,主仆叙旧完后,苏楠这才注意到俞安隆起的肚子,不可置信道,“呀,俞安,你…你这是?” “六个月了。”俞安摸着肚子甜甜的说。 苏楠也轻轻碰了下,感叹着,“真好。” “你马上就要成亲了,你也快了。”俞安回着。 几人在大门的台阶上说了会儿话,就齐齐步行前去一品居吃饭了。 一品居做为京城最大的酒楼,总共有三栋楼,每栋楼有三层,楼与楼之间由空中走廊相连,外观壮丽,内室奢华。 现在临近会试,不少文人骚客都慕名前来,又处在饭点,酒楼门口的车马络绎不绝,不过这家酒楼的掌柜肯定认识罗平,所以他们才顺利的进到包厢。 “哎,你就这么跟着我们走了,不用和你父母说一声吗?”应有初坐在凳子上,他都把人拐跑了现在才装模做样的问罗平。 “不用,他们不管我这些。”罗平平静的回答着。 应有初一边和罗平他们叙旧,一边摸了一下俞安的手,觉得有点微凉,又将他的手包在掌心捂着。 “苏楠,你现在是住在罗平家吗?”周红珠问。 苏楠摇头,“没有,今日是去府上商议二十二号大婚事宜。” 俞安和周红珠都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们就怕苏楠已经住在罗平府上了,未婚就住进丈夫的家里,传出去始终对名声有损。 “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俞安问。 “基本都交予罗平的父母做主,我也帮不了什么,只能全力配合就好。”苏楠言语中有些无奈和心酸。 俞安听出苏楠的语气不太对,也是知道像罗平这样的高门显赫的世家规矩肯定很多,但他们也做不了什么,他便转移话题,“对了,我们这几天要在京城找房子,租一个或者买一个都行,你知道京城那些地段好一些吗?明天我好和我相公去看看。” “知道你们要来,我和罗平前段时间去看过好几处宅子,筛选了几个不错的,要不明日我带你们去看看?”苏楠笑着说。 “你们不是要大婚了吗?没时间陪我们吧?你把地址说给我们,我们自己去就好。” “我和罗平也没什么事,成婚的事都交给他父母了,我只要成亲当天出席就行。”苏楠说笑着。 见苏楠这么肯定,俞安便同意了,苏楠好歹在京城生活了几个月了,肯定比他们要熟悉很多。 次日,苏楠他们如约带他们去挑选房子,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当地的牙人。 看房前应有初了解了一下,京城的房价虽然上涨了些,但也没这么现代一线城市这么夸张,京城内环就是紫禁城,皇帝居住的地方。越靠近皇宫,地价就越贵。 首先一环基本住的是皇子或者宰辅这类一品大臣,二环也是一些显赫世家的府邸,这两个地方位于京城最中心,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可能天上掉下块砖随便能砸到一个人都是朝中重臣。 所以三环以内的房子应有初都不考虑,不是买不起,而是不想太招摇。 于是他们着重考虑四环的宅子,这里的房子生活气息更重些,不管是买菜还是出行都比较方便。 看了几处宅子,最终应家一致决定买下四环的一处三进三出的宅子,房子门面有五间,三排,还带着一个宽敞的后院,共占地七百多平方米。 宅子布局合理,还自带家具,院落也打理得很好,基本是可以拎包入住的程度,当然价钱就比周围的宅子贵些,要八百五十一两。 应有初豪爽的买下来,这大概是他们赚钱这么久花得最多的一次了,俞安和应财付钱的那刻是相当的肉疼。 相比之下,应有初就淡定自若许多,他赚钱就是为了花掉的,人生几十载,钱财这类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当然要及时行乐呀。 接下来的几天,应有初他们都在布置新家,直到罗平大婚当日,他们才空出时间去参加罗平和苏楠的婚礼。 苏楠从他义父义母家被八抬大轿接出来,罗平一身红衣骑着骏马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他们在众人的见证下拜堂成亲,随后苏楠被搀扶进新房,留下罗平和其父母招待宾客。 应有初他们作为罗平好友的身份参加婚礼,他们这几个熟人就被安排在一张桌上,等着罗平最后敬酒到他们这里。 红日渐渐西沉,如火般的晚霞似在庆祝他们新婚。 罗平在京城并无好友知己,所以当他敬酒到应有初他们这桌时,他也就是有一点微醺,面颊带着点薄红。 “罗兄,你和苏楠走到今天实在不易,希望你们夫夫和顺从今定,这段姻缘夙世成,琴瑟和谐乐万春。①”应有初双手执杯,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从袖中掏出几个盒子拍在罗平身上:“拿着,洞房花烛夜你必定用得着,过了今夜,你就融入我们这个集体了。” 罗平拿起定睛一看,是他不知何用途的橄榄膏。 第 99 章 “这是做什么用的?”罗平一只大手转动着应有初给他的几盒橄榄膏, 一边把玩一边问他们。 应有初刚要解释他的后背就被俞安打了一下,“青天白日的,还有这么多人, 你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把这东西拿出来干嘛?” 罗平看着他们的反应正视起手里这玩意儿了。 “今天罗兄大婚嘛,送礼当然是要送在点上了, ”应有初侧头语气带着委屈对俞安说, “怕什么,这里的人除了我们几个, 没人知道它是做什么的。” “是呀, 罗平兄长到现在都不知道呢,还等着你相公解释呢。”周红珠掩唇偷笑,怼了怼俞安。 俞安看着那个橄榄膏就条件反射的脸红,挥手赶人道:“要解释找个没人的地儿解释去。” 应有初嬉皮笑脸的拉着一脸懵的罗平背过身, 两人凑在一起小声的说话,应有初仔细的给没见过世面的罗平科普。 “这, 竟然是那种用处?!”罗平压着声音,不可置信的说。 一不留神,他手中的一盒橄榄膏掉落在地上, 咕噜咕噜的滚在俞安脚下, 他大着肚子不方便弯腰,于是他提起裙摆将这盒橄榄膏遮得严严实实的, 不让旁人看见。 “这…这能行吗?好用吗?”此时罗平涨红着一张脸支支吾吾的说着。 应有初眉毛一竖,“你这是质疑我做的东西?你要是不需要就还给我。”说着还去抢罗平手中的橄榄膏, “我都没带多少呢。” 罗平反射性的一藏, “我不过是问问而已, 你咋还上手了?” 他想起之前柳南还特意找应有初要过,那这个橄榄膏必定是好用的。 应有初止了动作, 罗平死死的捏着手中三盒橄榄膏,“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 “它,这就是,留在身体里伤身吗?要不要…咳,清理出来?”罗平说完这句话后脸已经涨成猪肝色了。 “不伤身,不过还是适当的清理一下。”这东西留太多在体内就成开塞露了。 应有初没将最后一句说出来,只是他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脸上有点臊,赶忙推着罗平,“行了行了,别问了,赶紧洞房去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罗平被应有初推搡着往前走,他回头小声说,“等等,等等,掉了,掉了一盒…” “别管这么多了,赶紧走吧你,美娇男在新房里等着你呢!” 俞安看着罗平走后,松了一口气,应有初回来后,在他面前蹲下身子,捡起漏网之鱼揣进衣兜里,嘀咕着:“正好,省了一盒。” “俞安,你想不想去闹洞房?”周红珠凑过身子满眼期许的看着俞安。 “啊?”俞安愣了愣,“这不太好吧?” 柳南在一旁插嘴,“红珠别胡闹,这里不是南宁,只怕没这个习俗,要是引起大家的不满,多冒昧。” 周红珠不开心的瘪了瘪嘴,“这是我来过最无趣的婚宴了,啥也不能做。” 应有初倒像是受了启发似的,眼睛一亮,“既然不能闹洞房,那我们悄悄的看一看总行了吧。” 他狡黠的笑着,他还真的挺好奇罗平进入洞房的反应,毕竟罗平等这天可是等了足足好几年呢,一想到他们之中最大的是罗平结果最晚成婚的也是他,好奇他进到洞房后是不是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光想想他就觉得十分有趣。 “那我也要去,只是看看而已,不打扰他们办正经事的。”周红珠兴致瞬间高涨。 “安安,你要去吗?”应有初没忘了俞安,“这一生只有一次的大事,你确定要错过吗?” 应有初看着俞安在犹豫中,干脆拉着俞安就走,周红珠见状连忙将祝余交给柳南,跟上他们,留下柳南抱着祝余叮嘱道:“你们别乱来啊!看一眼就回来了!” “知道了!”周红珠头也不回的摆手。 新房的布置和其他地方不同,他们顺着罗平离去的方向很轻松的找到了。 可能是怕打扰新人洞房,罗府就留下一个婢女守在门外,他们三人看到婢女后决定绕到新房侧面的窗户偷看。 于是三小只偷偷摸摸的趴在窗户边听墙角。 新房内。 罗平紧张的调整一下衣冠才推门进屋,入门就见到苏楠手持却扇挡于面中,一想到眼前之人是他心心念念已久的心上人,他的心就狂跳不止。 他激动地定在原地不敢上前,良久,苏楠举着扇子手都发酸了,忍不住问道,“你还要在那里站到几时?” 罗平恍然,同手同脚的上前挨着苏楠坐下,手带着轻微地颤抖拨开却扇。 苏楠低垂着眼眸,额间用朱砂画着世间最寻常不过的花钿,这寥寥几笔落在苏楠的额上瞬间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妖艳起来。 美得不可方物。 罗平呼吸一滞,生怕呼气重一点就惊扰他。 又是久久没有反应,苏楠轻蹙眉头,“怎么了?不好看吗?” 罗平喉咙发紧,不由自主地滚动两下喉结,“怎会,你今日很美。”他大脑一片空白,饱读诗书的他现在却想不起一句优美的话来赞美他的夫郎。 苏楠往常喜欢穿素净一点的衣服,这还是罗平第一次见到苏楠穿着大红嫁衣的模样,头戴喜冠,青丝如瀑垂顺而下,略施粉黛,明艳动人。 听到罗平的夸赞,苏楠勾起嘴角一笑,没有人得到喜欢的人夸奖后不开心的,苏楠哪怕知道自己相貌昳丽,还是忍不住心生喜悦。 女为悦己者容,夫郎也一样为悦己者容。 罗平俯身拿过桌上的合卺酒,抬眼就望见窗外映着三个参差不齐的影子,同时还有几声细碎的争吵声。 苏楠也听到了动静,茫然的看着罗平。 罗平放下酒,径直走到窗前,猛然一开窗,应有初的脑袋“咚”的一声磕在窗棂上。 应有初吃痛的捂着额头,听见头上传来一道冷声,“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他一抬头,只见罗平的脸黑沉得可怕。 “迷路了。” “给你送东西。” 两道异声同时说出,周红珠不好意思的抿唇,一脸无辜的看着罗平。 俞安讪讪的笑着不说话,应有初掏出袖中的橄榄膏举到罗平面前,“你不是说掉了一个吗?我们找到了,这不,马不停蹄的给你送过来了。” 罗平劈手夺过橄榄膏,“东西送到了,还不赶紧走。”说完,他无情的关上窗户。 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还看吗?相公。”俞安糯糯道。 应有初半搂着俞安往回走,“看什么看,再看要长针眼了。回家看我的就好了。” 看着应有初和俞安都走远了,周红珠只得跺脚念念不舍的跟上。 罗平大婚后没几天就是会试,考试前一天,大家聚在应有初宅子中。 “明日你们就要上考场了,如今春寒未了,你们注意防寒,我这里还有一副护膝,苏楠你们要吗?”俞安拿出护膝递给苏楠。 苏楠接过谢道:“正好我没有准备,谢谢俞安了。” “客气什么,前段时间你们忙着成婚,忘了也不奇怪。”俞安说着,“对了,明天罗平兄长就进考场了,留你一个人在府上,你会不会不自在?要不要这几日在我们这里住下,正好和我们搭个伙。” 罗平想到自己的母亲对苏楠的态度依旧很冷淡,他也怕自己不在的时间里苏楠会吃亏,于是也说道:“小楠,你要不在应弟家住几日,等我考完回来再接你回去,母亲那里你不用担心,我去和她说。” “无事,无非就是每天请个安罢了,我们作为小辈做些都是应当的,我们才成亲几日,我要是跑到别家住,传出去也不好听。”苏楠婉拒着。 苏楠坚持如此,罗平和俞安只得点头。 大家都聚在一起,明日应有初和罗平就要奔赴考场,柳南便打算向他们辞别,“我们来京城也有数日,我和红珠也该回去了。” 应有初挑眉,果然柳南今天提出要辞行,不过他早就准备好了,他前几日就明里暗里的和俞安说,柳南他们难得来一次京城,此次一别恐怕好久都见不到了,也许是几年,也有可能几十年都见不到了。 所以,他让俞安留下周红珠他们,让他们等到俞安生产完再走。 俞安听到应有初这样说,自然是舍不得周红珠回南宁的,他们可是从桑定村一起玩到现在的,两人的友情深着呢。 俞安便劝周红珠多住一阵子,周红珠也舍不得俞安,于是,俞安让他留下来,陪他生完孩子再走时,周红珠当即拍案决定留下来。 周红珠和他这么多年的友情,当然是看到俞安平安生产完才放心,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上走一圈,这夫郎生孩子只会比女人更凶险。 他生过祝余,他更能共情生孩子这件事是多么的不易。 “走什么走,我要等俞安生完宝宝,我才回去。”周红珠赶紧向俞安表态,表示自己没忘记答应他的事。 “欸?我们来京城前不是说好的吗?等罗兄大婚完就回南宁的,你怎么突然变卦了?再不回去,医馆靠我那两个小徒弟可撑不了多久了。”柳南拧眉。 说到医馆,周红珠一肚子气,“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吧,一个破医馆,天天都在忙,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和不满。 他想到自己坐月子的时候,柳南也是在医馆诊治病人,忙到没空陪他。他一想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把祝余丢给柳南就背过身不理他。 祝余正是困觉的时候,没了周红珠的抱,顿时哇哇大哭。 柳南木然的接过孩子,这明明来京城前都说好了的,怎么搞得现在成了他的错了? 他手足无措的拉扯着生气的周红珠,结果周红珠拧着脖子就是不说话。 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众人,看到应有初面上一闪而过的笑意顿时明白,这一切都是应有初的阴谋! 第 100 章 三月十七日下午, 今天是会试的最后一天,俞安在贡院门外焦急的等着应有初,贡院大门外挤满了人, 皆是等着考生的家眷,他怀有身孕不敢往里站, 只能站在最后面。 周围的人看着他挺着个大肚子也不敢和他靠太近, 生怕冲撞到他,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贡院厚重的大门在关了三天两夜后终于再一次打开了, 考生也相继而出。 这次会试大约有五千人来考试, 应有初的号舍相对考前,没多久他就随着人流出来了,站在台阶上,远远的就看见俞安在外面等候着。 他和俞安视线相交, 他粲然一笑,扬起手和俞安打着招呼, 穿过拥挤的人群,快步来到俞安面前,抬臂将俞安揽入怀中。 拥抱的瞬间, 应有初内心的空虚得到巨大的满足, 他轻声喟叹着:“终于考完了,想死我了。” 俞安侧身靠在他胸膛, 如今他圆滚滚的肚子导致正面和应有初拥抱都不太方便了,他只能稍微侧点身两人才能毫无间隙的抱在一起。 “我也想你, ”他肚子里的宝宝像是在附和他的话轻轻的动了下, “相公你这次考得怎么样?” 看得出来俞安的确很想应有初, 毕竟他刚从考场出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厕所味儿, 俞安都没嫌弃他,还让他抱了这么久。 “还行,都写完了。”应有初随口答着,他拂上俞安的肚子肯定道,“动了。” 罗平在应有初不久后出来,两人简单的打过招呼后各自上了自家的马车回家了,在这嘈杂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好聊天的地方,再说了,他们两人都还急着回家洗澡呢。 罗平刚新婚,现在可在乎个人形象了。 会试结束后要等下个月二十五号才放榜,周红珠说了要等俞安生下宝宝后再走,他说到就做到,这段时日里,他陪着俞安细细的教他如何带孩子。 柳南平日无事则是在房间里专研医术,应有初怕柳南呆在京中无趣,便让罗平找了几本太医院的医书给他瞧,果然,他没再提回南宁的事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俞安的肚子越来越大,身子变得越加笨重,柳南照例看完俞安的情况后建议他孕晚期多走动走动,有利于日后妊娠。 可他八个月大的肚子,走上一小路,他的腰就酸痛不已,但不适当的锻炼,又不利于俞安生产。 为此应有初想了好些法子,考完试后他就自制一个托腹带,俞安穿上后腰痛的情况有明显的好转,除此以外,他每日都会陪着俞安散步,睡前也会贴心的给俞安的肚子擦拭橄榄油,顺便再按摩一下他水肿的双脚。 四月二十五日,会试放榜之日。 因有上次前车之鉴,为避免不必要的纷争,这次放榜应有初和罗平等人都在贡院门外的马车上等着消息,并未亲自看榜。 应有初撩起车帘看向放榜栏,不出他所料,榜下果然有一群摩拳擦掌的富商,就等榜单一出,捉个好郎婿回家。 俞安凑上前,挨着他的脑袋小声安慰着,“相公莫要紧张,不管什么样的结果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以为应有初是紧张的,结果听到他望着人群看热闹的说,“如此彪悍的民风,怕是相亲角都比不过。” 应有初朝前方中努了努嘴,示意俞安看人群中有一小处骚乱的地方,“安安,快看,又抓走一个。” 俞安:“……” 俞安朝外瞟了一眼,那是一个年近四五十新中贡士,竟有三四波人在争抢,扯着书生的衣物谁也不让谁。 应有初摇头啧声道,“这京城到底是有多少恨嫁的富商女子和哥儿哦?怎的都这般粗鲁。幸好我没下去,不然像我这样一表人才,仪表堂堂的人下去了,肯定一早就被这些人盯上了。” 看着这些势在必得的富商老爷们,只怕他前一秒刚得知自己考中了,下一秒就被撕成皮肤碎片了。 “怎么?相公,听你的口吻你还有点遗憾?”俞安幽幽的说。 应有初讶然的回头,“我难道不是一早就被人盯上了吗?” “谁呀?”俞安皱着鼻头问。 应有初想到俞安嫁给他时还未成年呢,“当然是你这个恨嫁的小哥儿了呀。” 应有初捏了捏俞安小巧的鼻头,“吃醋了?”他逗着俞安,觉得他脸颊微鼓的模样十分可爱。 俞安一把打掉他的手,没好气的说:“那依你的意思,要不是和我成亲了,你就要做别家的乘龙快婿了?” 他处在孕期,情绪不稳,总爱想东想西,他想到要是当年应财给应有初找来冲喜的人不是他,那他岂不是这辈子都无法和应有初在一起?每每想到这儿,他心里就止不住的泛起一阵酸涩。 “小脑袋瓜里都在瞎想什么呢?”应有初看着俞安嘟起的嘴唇问道。 “相公,万一当年给你冲喜的那个人不是我……” 俞安还未说完,应有初就感觉到他强烈不安的情绪,立马打断他,“果然在胡思乱想,先不说当时的情况只有你会嫁给我,就算有别人,那在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退婚。” 应有初将俞安抱在自己腿上坐着,继续说道,“难怪我没和你说过吗?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很喜欢你,不然你觉得以我的智商还退不了婚?” “有的时候我甚至会想,要是嫁过来的不是你就好了,这样我会毫不犹豫的退婚,我们之间村子隔得这么近,总有一天我们会相遇,然后相知相爱,我会八抬大轿的将你迎娶进门,这样你就不用被村子里的人诟病这么久。” “可又觉得幸好嫁过来的是你,因为我怕你嫌弃我是二婚,不愿意嫁给我。”应有初低笑一声。 “怎么会,我不嫌弃你。”俞安急切的说道,一副很想证明自己的话可又想不到证明方法的样子。 应有初笑道:“我知道,所以你不必忧心那些假设,因为不管怎样,我们的结局都是一样。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他执起俞安的手轻啄一口,认真的说。 俞安被应有初一番话感动得一塌糊涂。 一旁的罗平和苏楠一脸鄙夷的看着这两人秀恩爱,然后,默默的十指相扣。 去看榜的朱阳和长善回来了,两人脸上尽是喜色,朱阳先开口道:“应大人,您中了,第十三名!” 应有初一挑眉,这名次比他预想的要好太多了。 “小少爷,您也中了。”长善低声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意味。 听到罗平中了的消息,苏楠长舒一口气,松开他攥得皱巴巴的衣角,面露喜色,他生怕因为自己身世的原因导致罗平不中,“太好了,他榜上几名?” “罗兄才华过人,八成中了个会元,等殿试,罗兄再一举夺魁就连中三元了!这可是大越头一份儿啊!”应有初感叹着。 他都得了个十三名,想来罗平的名次只高不低,而且以他的实力连中三元也不是不可能的。 “第……第,”长善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 罗平蹙着眉头,心头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淡淡道:“直说。” “第二百六十三名。”长善话音一落,马车内的人倏然安静下来。 众人皆陷入沉思,苏楠刚松下来的手又骤然握紧,“什么?你确定?” “小的看了好几遍了,不会有错,会不会是考官卷子批错了?”长善抬眼小心的看着罗平的脸色说着。 一张答卷往往都是经过八个大人批改的,改错的几率更是小得不能再小了。 苏楠惨白着一张脸,“会不会是因为我的缘故,你才会……我还是影响到你了,是不是?” “不要多想,是我自己没考好,怎么会怪到你头上呢?这段时日,的确是我疏忽了学业。”罗平握着苏楠的手温和的解释着。 可现在无论罗平说什么,苏楠都觉得是自己曾是贱籍,才影响到罗平的仕途,他从前不肯接受罗平的主要原因就是怕自己成为他的累赘,这也成了他的心病,所以他才这么大的反应。 “不要想这么多,说不定这次就是罗兄的一个失误,每个人都有发挥失常的时候,或许是这次会试的主考官更喜欢我这一类的文风,不管怎么说,罗兄已经中了,等下个月还有殿试可以证明呢。”应有初帮着罗平劝着苏楠。 “对呀,要是因为你的话,何不直接让罗平兄长落榜,这样多简单,但是现在罗平兄长都中了,说明和你没关系。”俞安分析着。 虽然罗平名次让所有人都格外的意外,但最后的结果终究是好的。和罗平他们分道扬镳后,应有初才露出忧心仲仲的一面来。 俞安见他如此,轻蹙眉头,“相公,难道你也真的觉得罗平兄长的名次靠后是苏楠的缘故?” 应有初微微点头,“有极大的可能,以罗兄的能力哪怕是这段时间荒废了学业,也不至于考成这样,这次的名次可能只是给罗兄提个醒,皇上要是知道罗兄娶了一个曾是贱籍的哥儿,轻则随意找个地方打发了不让他从事中央工作,重则让他终身不得科考。” 俞安身子一抖,瞪大眼睛问,“真这么严重?” “当然,进士入朝为官后,一旦升迁也就意味着不仅能封荫妻子,还褒封祖宗三代,所以若是查出有娼、优、隶、商者,视为身家不清,有损名誉。” 俞安赫然,“那怎么办?罗平兄长岂不是前途堪忧?” “别担心安安,苏楠他是因父罪没入贱籍,他的祖上三代可不是贱籍,且对朝廷有功而脱籍,现在又是京中贵女的义子,若要仔细追查起来,他可不算我说的这类人。” 应有初又说,“罗兄如今虽名次靠后,却依旧能榜上有名,那就说明,阅卷的人只是捕风捉影罢了,并无实证,不能拿他怎么样,况且,罗兄作为家中独子,就算他父母再不喜欢苏楠,可他已经嫁进罗家,就是罗家的人了,罗兄现在出了这事,他们怎会坐视不理?” “罗兄的父亲能坐到漕运史这个位置,可不是吃素的,要知道大越朝八成的货物运输都是靠走水路,罗家可谓是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早年四处闯荡,还有江湖势力,啧啧啧……” 应有初摇头,“如此说来,最可怜的竟是我们。” 100-120 第 101 章 俞安听到应有初所说的, 他便稍稍放下心来,比起担心罗平,他其实更担心罗家会因此怪罪苏楠, 那这样他在罗府的处境就会更加艰难。 不过平日里罗平对苏楠多有维护,罗家人应当不会刁难他。 回到宅子后, 朱阳跑在前面给应财报喜, 应有初搀扶着俞安走在后面,俞安现在预产期不到一个月, 肚子大到低头都看不到脚尖, 所以他走路都特别小心,生怕脚下绊到什么。 他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挽着应有初,轻微外八的走着。 应有初每次看到俞安的走姿, 总会联想到冰面上一只胖胖的又可可爱爱的小企鹅摇摇晃晃走路的样子。 他这样想着也就低声笑了出来,俞安疑惑的侧头望着他, “相公你在笑什么?” “哦,我开心,我考了十三名, 太开心了。”应有初浅笑着回答。 俞安狐疑的瞟了他一眼, 没再问了。 应财听到应有初高中的消息,原本还在后院给未出世的宝宝做小床的他, 立刻扔掉手中的工具,冲到前院, 看到应有初和俞安正缓缓走来。 他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咧嘴大笑道:“有初, 你真中了?” “爹,中了, 十三名呢。”应有初回着。 得到肯定答复的他,连扶了三次掌,眼里竟激动得泛起泪花来,“好!好!好!” 他缓了片刻,“你们快去给你娘他们上个香,把这个好事告诉他们,我,我去门口放鞭炮去,庆祝庆祝。” 应财和普通的父母一样,当孩子有出息后,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将好消息告诉所有人,上次应有初中举后,他也是这样做的。 哪怕自己一个人在家,他也要放两串鞭炮热闹一下,现在应有初他们都在家,他转头询问着应有初意见,“有初,你考上贡士这可是大喜事,虽然现在在京城,和周围邻居也还不熟,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办个流水席请客。” 应有初赶忙拉住要出门的应财,“别别别,爹,您可千万别放鞭炮了,这里是京城,权贵聚集之地,万一哪家因此妒忌上咱家呢?咱们最好还是低调一些,莫要大肆宣扬。” 应财哑然,最终还是听了儿子的话,决定不放鞭炮了,语气带着一点憋屈,“好吧,既然不能在外庆祝,那我们就关上门庆祝,这回总没有别人知道了吧。” 应有初点点头,“我们自己庆祝就好。” 应财带着稍微的遗憾出门,去采购今天晚上大餐的菜品了。 中午俞安和周红珠商量着如何布置宅子的前院,虽然这宅子买的时候已经装点过了,但他们入住后避免不了要按照自己的心意重新布置一番。 这段时间俞安和周红珠对他们的宅子进行了一场大改造,不过应有初这个直男是没看出有什么区别的,觉得无非就是多加了一些花花草草之类的小玩意儿。 俞安清楚的记得,他问过应有初对他们改造好的前院有什么意见时,应有初愣住,来了一句,“你们重新修葺过前院吗?” 俞安没忍住当场给了他一个白眼,此后,俞安就再也不自找没趣问他的意见了。 前院归俞安改造,而后院则是交给应财打理,后院有一方池塘,原本是种的荷花,但长期没人管理,荷花早就枯死了。 某一天应有初和俞安饭后在后院散步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家的池塘竟被应财填平做成一处水田了,现在正值春季播种的季节,池塘里绿茵茵的一片,是应财才插的秧苗正迎风摇动。 后来一问,应财还打算把后院划出一块小菜园出来,平时没事他就在后院种种菜,对此应有初和俞安都没什么意见。 然而他放任不管的下场就是,应财第二天就抱着十多只小鸡和小鸭崽回来了,他甚至还打算修两猪圈。 应有初赶紧拦住老父亲,他可不想一回家就闻到一股猪屎味,苦口婆心劝半天总算让应财放弃养猪的想法,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现在他家宅子的风格就有种很强的割裂感,前院素雅中式风,后院田园风,他每每散步到后院时都有种一秒回农村的感觉。 自俞安怀孕后,应有初就认真的了解过个朝代哥儿是如何喂养孩子长大的,一般的家庭用羊奶代替母乳喂孩子,而有条件的家庭则是请乳娘喂养。 他们现在有钱了,也请得起乳娘,就是心里有个坎儿,所以和家人商议过后还是决定用羊奶喂孩子。 做完这个决定后,应有初开始研究能不能给孩子做个奶瓶,毕竟用勺子喂的话又麻烦又容易呛奶,盛在碗里的羊奶也凉得比较快。 奶瓶的瓶身倒是好办,就是奶嘴不用容易做,因为大越朝没有橡胶树,只能另选其他的天然材料制胶。 应有初首先就想到杜仲树,杜仲中含有丰富的胶,杜仲的叶子撕开后都是白状的胶丝,完全可以用杜仲胶来代替橡胶。 杜仲的种皮含胶量最高,他从柳南的医馆中收集一大堆杜仲种子开始用自然的酵解法制胶。 先是将种皮打碎用水浸泡八天,再把浸泡后的种皮和叶渣在一定的温度和湿度下自然发酵九天,然后冲洗过滤后揉捻几小时再重复之前的步骤发酵过滤杂质。 杜仲胶的制作看似简单,但酵解法制胶对温度和湿度的把控非常严苛特别是发酵阶段,温度和湿度都随着发酵的进程进行相应的调整,且制作周期长,他从南宁就开始制胶,一直到京城都没制作成功。 如今俞安就快要临盆,这次杜仲胶的制作也来到最后一个步骤,如果这次还不成功,他只能用吸杯代替奶瓶了。 应有初来到他的工作间,从一个封闭容器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褐色的物体开始冲洗,经过过滤揉捻,黑褐色的杜仲胶变得有弹性。 成功了。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他终于成功了,只可惜一大筐的杜仲种皮就制作出来的杜仲胶只有他巴掌这么一小团,估摸着只够做五个奶嘴,产量太低,不能实现量产,不然他还打算用杜仲胶做轮胎呢。 不过杜仲胶的制作成功,还是可以做些小玩意的,比如套套。 没错,他想做套套。 自俞安怀孕后,他禁欲太久了,中期的时候他还能解个馋,但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都得抑制自己内心的欲望。 那种看得着却吃不着的痛苦他受够了。 于是他现在带着满身的怨气给孩子做奶嘴。 次日,大家对着应有初千辛万苦做出来的奶嘴进行观摩,柳南捏了两下奶嘴,十分软弹,他不满道,“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才做出来?” 他家祝余都过了用奶嘴的年龄了。 应有初夺过奶嘴,“你以为随口一说就能做出来呀?” 柳南伸手,白嫖,“你这不是做出来了嘛,多做几个,给我两个。” “你要来干嘛?祝余断奶了,送给你用呀?”应有初毫不留情的怼道。 “啧,我用不着,但我可以给我下一个宝宝用。”柳南说着。 “哟,还打算要二胎呢。”应有初嘴上虽说不给,但身体却很诚实的送了两个奶嘴给柳南。 “说真的,要不你考虑考虑留在京城,和我们一起,医馆哪儿不能开,这些年你们挣的钱也够你在京城买下一间铺子了。”应有初劝说柳南留在京城。 柳南收好奶嘴,“你别忘了,我们回南宁不仅是有我的医馆在哪儿,容妍铺子也在南宁。” “嗐,这有什么,我们来京城这么久,它们不都开得好好的,也不看看是谁创作出来的管理模式,没了我们,它照样能正常运营下去。”应有初傲娇的说。 “我看你对太医院的医书这么感兴趣,以你的医术,你大可以试着能不能考进太医院,何必居于一个小地方,人总是要往高处走的。”应有初诱惑着他,“你想想,你要是进了太医院,那里海量的医书岂不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柳南乜了他一眼,不得不说,太医院珍藏的医书对他的诱惑确实大,他刚有几分动摇就被周红珠打断。 “考什么太医,柳南你不准考。”周红珠瞪眼道。 “为什么他不能当太医?”俞安不解。 “你忘了吗,上次我们听过戏折子里,那个太医就是因为没能救活皇上心爱的妃子被杀了。”周红珠冷哼,“也不知道太医们犯了什么错,动不动就要杀了给人陪葬。” “所以,柳南你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进太医院。”周红珠认真的说。 俞安在一旁听着觉得周红珠说得甚有道理,附和着点头。 柳南自然是点头说好,倒是应有初破口笑出声来,“你想太多了,那些都是戏折子故意这么写的,现实中那里会这么夸张。” 果然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大家的口味都是一样的,世人都爱看一些霸道又狗血的戏码。 “你去了解一下,不说远了,就说当今圣上可曾无故斩杀过一个太医?那些戏折子都是故意这么写的,拿这个当噱头而已,要真像戏折子里所写,那谁还去当太医,那些太医怕是没一个能活到花甲之年。” 应有初俯身刮了一下俞安的鼻头,“这就是危言耸听,以后少和周红珠一起看戏折子,别把你带偏了。” 周红珠瞪了应有初一眼,“瞎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带偏俞安。” 众人一片欢声笑语。 五月初,离俞安预产期仅有十天左右,大家不约而同的进入高戒备状态中,应有初更是每天都要检查一遍待产的东西。 稳婆他们一早就物色好了,早早的住进他家宅子中,只等俞安临盆。 大家都密切的关注着俞安,反倒是俞安十分的轻松,不似他们这般紧张。 五月七号,俞安的肚子提前七天发动了,原因是他白天抱了一下摔倒的祝余,之后他的肚子开始隐隐作痛,有下坠之感。 一开始他没在意,毕竟临近生产,这一段时间他都有肚子下坠感,直到肚子阵痛越加明显,一股暖流从他两腿间流下时,他才察觉自己要生了。 第 102 章 天色渐晚, 屋内亮如白昼,隐隐间有俞安痛苦的□□传出,林哥儿反复给里面送热水, 当应有初想窥探一下里面的情况时,厚厚的挡风帘又垂下遮得严严实实。 他在屋外焦急的来回踱步, 当林哥儿再次出来时, 他一下就看到林哥儿手中铜盆里艳红的血水,顿时两眼发黑, 腿一软, 直直的栽倒在地上。 柳南和应财赶忙将应有初扶起来,他右边眉间上方磕了一个大包,喃喃道,“不行, 我得进去看一眼。” 俞安怀孕期间一再强调不让应有初进产房陪同,原因是应有初进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可能会分散他的注意力。 主要还是俞安怕自己在生孩子的时候,看到应有初会控制不住的委屈,然后就没力气生孩子了。 “你进去有什么用, 你又不能代替俞安生孩子。”应财精准吐槽道。 “安安都生了两个时辰了, 怎么还没生出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应有初脑补出一副俞安大着肚子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而一旁的两个稳婆正互相商量着推卸责任的画面来。 应有初瞬间脑充血, 推开众人就要强行进屋,但被柳南和应财死死的拉住。 “目前一切都正常, 你就别进去了, 小心把寒气传给小俞了, 分娩时产夫是最虚弱的时候,你要是闲着没事做, 就去帮着林婶儿熬点参汤。”应财打发着应有初,不然他在这儿光添乱。 最后,俞安喝了应有初亲手熬的参汤,又让柳南针灸了几下,恢复力气后一鼓作气生下一个小哥儿。 应有初这才能进屋看俞安,他急冲冲的走进房间,在外房散去寒气时,稳婆抱着清洗干净的孩子凑到应有初面前,想让他看一看,结果他瞟了一眼,待身上寒气散去后,直奔俞安而去。 俞安累极,虚弱的躺在床上,额间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 应有初瞧见满脸虚脱的俞安,喉咙再次发干,他小心的捧着俞安的手,轻轻将俞安脸上的湿发拨开。 俞安一眼就看到应有初额头上的青包,声音发虚的问道:“相公,你头上是怎么弄的?” 应有初无意识的摸了摸额头,一阵钝痛传来,“刚刚不小心撞到的。”他才不好意思说自己被吓得晕倒在地,头在地上磕的。 “相公,你哭了?”俞安看着应有初发红的眼睛又问。 应有初现在眼睛热热的,但他摇头肯定道,“没有,我怎么会哭?” 俞安扯出一个笑容,他想到柳南进来给他施针的时候,柳南说在他进来的前,应有初拉着他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他保大。 “你看到我们的孩子没?”俞安问。 应有初点头,轻啄了一下俞安的手背,“看了,好小一颗。” 良久,他才想起来,“对了,颗颗是男是女还是…” “恭喜大人,夫人生下一个小哥儿。”稳婆适时的将孩子抱到两人跟前,虽然她此刻脸上堆满了笑容,但心中还是发虚。 主家可是提前好久就请了她们到宅子里候着,出手又十分阔绰,足以证明主家很是重视这胎,可生下来偏偏是个哥儿。 她垂下眼眸,静待主家发怒,通常主家得知夫人生下的是个哥儿时,不仅会训斥她们这些奴才,还会怪罪夫人不争气,这类事情在大越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她余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夫郎,眼里尽是同情之色。 “呀,还真是个小哥儿,太好了,安安。”应有初听到是个哥儿时,他眼睛都亮了亮,终于舍得看他们的孩子了。 颗颗躺在松软的襁褓中,小小的一个,因早产了几天,浑身泛红,但也看得出这是一个漂亮的小哥儿。 圆溜溜的眼睛四处转着,小嘴不停地吮吸着。 应有初看完一眼后,视线立刻回到俞安身上,“眼睛像你,很好看,辛苦你了安安。”说完他又转头对着众人说着:“今日喜得小哥儿,所有人通通有赏,等会儿你们下去找林婶儿领赏银!” 稳婆诧异的抬头,看到主家脸上的笑容确实不像装的后才应声回答道:“是。” 俞安太累了,看过孩子后就昏睡过去,应有初不敢吵到他,抱着孩子到外室给一众眼巴巴的人看看。 许是不适应这么多人,颗颗小嘴一瘪,娇娇气气的哭了起来。 哭声不似刚出生那般响亮,反而是小声的哼唧,这细软的哭声听得大家心头发软,感觉心都要被他哭化了。 抱着孩子应有初微微挑眉,他家这孩子还会夹子音? 颗颗一出生便是千娇万宠着,家里万事万物都先紧着他来,几天过后,颗颗身上的血色退去,变成一颗粉白的奶团子。 粉雕玉琢的小模样俘获了一众大人的心,周红珠天天抱着祝余在俞安的屋里不出来。 现下俞安顺利生下孩子,柳南他们回去的计划也提上日程。 俞安尚在月子中,不好出门相送,周红珠便抱着祝余进屋给俞安辞别,应有初和罗平两人则是在大厅给柳南送行。 “柳兄,这一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我说考进太医院这个事你也认真考虑考虑,既然能做到更好,那为什么不试试呢?”应有初简单的和柳南碰拳说道。 柳南点了点头,“我会考虑的。” “我就不说什么了,你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在南宁出了什么事解决不了的就去码头找领事的说,我们都在。”罗平说。 柳南说好,最后看着应有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要说什么就直说,别这么看着我,搞得好像多舍不得我似的。”应有初嬉笑着打了柳南一下。 柳南清了清嗓子,低声询问道,“应兄,此次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我确有一事相求。” 应有初嗯哼了一声,等着柳南的下文。 “咳,就是你能不能把制作橄榄膏的方子给我。” 应有初:“……” 就说你小子没憋什么好屁! “方子?”罗平竖起耳朵,凑过去道:“我也想知道。” 应有初乜着两人,冷哼一声,看来大家都想实现橄榄膏自由呢! 最后他为了感谢柳南留在京城直到俞安分娩完才走,便将方子详细的说给柳南记下了,还趁机让罗平答应他免费运输橄榄油到京城。 因为京城这边没有橄榄树,想要做橄榄膏只能从南宁运输过来,而且只有水路是最快的。 罗平为了自己的幸福自然满口答应。 柳南夫夫走后,俞安的情绪有点低落,应有初便每天都抽出大部分的时间陪他。 这日,应有初和俞安一起坐在塌上,一手环抱着颗颗,一手拿着奶瓶喂他。 颗颗含着奶嘴,大口大口的吮吸着乳汁,很快奶瓶就见了底,应有初见他喝完了,就拨出奶嘴,点了点颗颗精巧的鼻头,“喝这么快,跟个小猪似的。” 颗颗皱了皱鼻子,凭空吸了几口空气,没有喝到羊奶后,娇滴滴的哭泣起来。俞安见状连忙接手哄他,神奇的是,颗颗刚到俞安怀里,他瞬间就止住了哭声。 “嘿,有奶就是娘,没奶就不乐意我抱了是吧?”应有初瞪着眼睛看着这光打雷不下雨的小家伙。 颗颗听见他爹的怒吼,又哼哼唧唧的往俞安怀里钻。 应有初作势要将颗颗抢回来,不让他如意的躺在俞安怀里,俞安微微侧身护住颗颗,说道,“相公,你小声点,别吓着颗颗。” 应有初哑然。 颗颗一出生,他在俞安心中的地位一下就下降了。 应有初心中微恙,“安安,你更喜欢颗颗还是更喜欢我?” 俞安哭笑不得,“相公,你跟自己的孩子吃什么醋?” 应有初没有听到满意的回答,皱着眉头不语。颗颗倒是吃饱了就在俞安的怀里睡着了,等他一睡着,应有初就轻手轻脚的将颗颗抱进小摇篮里,让他自己睡去。 俞安见应有初放好孩子出来后,对着他张开双手,应有初心领神会的拥着俞安,然后俞安在他耳边轻声说:“你,我最喜欢相公了。” 应有初听后,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压都压不住,神色尽是得意的说着:“这还差不多,颗颗才和你认识几天,就想超过我,没门儿。” “相公,过几天你是不是要殿试了?”俞安问。 应有初点头,“三日后就是殿试了。” “那相公你这几天赶紧温书吧,不用时时陪着我的,别误了大事。”俞安说道,应有初这段时间里亲手照顾他们这一大一小,导致他连看书的时间都没有。 “我在这里也能看,而且三日之后就要殿试了,我难不成三天之内发奋读书就能考个状元吗?”应有初开着玩笑。 应有初都这样说了,俞安还能赶着他出门看书不成,其实有应有初陪着他,心里始终是高兴的。 三日后,到了殿试的日子,因着礼部要求在黎明时分就要在宫门外排好队,所以应有初大概在凌晨三点左右就得起床了。 此时夜正浓,应有初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不过还是惊动了熟睡的俞安。 “相公?你这就要出门了?”俞安迷迷糊糊的嘟囔着。 “嗯,现在还早,你再睡儿。”应有初温声说道。 “相公,祝你殿试顺利。” 应有初回了声好,又低头吻了吻俞安额头才出门。他整顿好后上马车前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轻叹一口气。 他以后要是在京中上班的话,每天估计也是这个点起床。想到这儿,他的怨气顿时比鬼还大。 罗府离皇宫要近些,所以今日进宫是他去接罗平,然后他们一同前往皇宫考试。 应有初到的时候,罗平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见他的马车到了,罗平迅速上了马车,神采飞扬的和应有初打了声招呼。 没睡醒的应有初瞅了一眼神采奕奕的罗平道,“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开心?” “人逢喜事精神爽。”罗平说。 “什么喜事?”应有初问。 “苏楠今日给我做了早饭。”罗平一脸幸福的说道。 应有初“切”了声,靠着马车继续假寐,还是原来那个恋爱脑,他鉴定完毕。 第 103 章 卯时, 排好队的贡士在礼部侍郎的带领下来到承天门前,对他们例行搜查,然后由礼部教授一些基本的入宫礼仪, 以免他们不动礼数冲撞了皇上。 殿前失仪这事可大可小,轻则这次殿试作废, 重则终生禁考, 还有可能牵连到礼部,至于如何处置全凭皇上心情。 等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后, 他们才能正式入宫。此时天色大亮, 他们分作两排,穿过正午门后,大家都停驻在太和门前等待辰时的到来。 随着鼓乐声响起,数丈高的朱门缓缓开启, 考生们井井有条的过了太和门,来到他们最终目的地, 太和殿前的广场。 广场上陈列了数百张案桌,这就是他们殿试的地方。 考生们静静的跪伏着,等内阁大臣宣读完考试规则后, 皇上才姗姗来迟, 诸位考生对皇帝行完叩首礼后,才开始正式答卷。 老皇帝在考场待了不到一刻钟就离去了, 考生们余光看到老皇帝走了后,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毕竟在皇上面前认真答题还是需要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要是皇帝全程在场的话, 只怕心理素质不好的考生很容易考砸。 日落时分, 所有答卷由太监一一收走,应有初搁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他抬头看着太监手里那一沓在微风中翻飞的纸张,心中怅然,他漫长的科举之路终于要迎来了结局。 一整天没吃饭,应有初答卷的时候不觉得饿,一出皇宫,饥饿感瞬间袭来。他和罗平两人就在街边一人买了一块大饼,先吃点东西垫吧点,他们坐在车上边啃边聊。 “罗兄,这次殿试应当不会再出意外了吧?”应有初嚼着干巴巴的饼含糊不清的说。 “我也不清楚,等着吧,两天后就知道了。”罗平说。 他们的答卷收上去后,先由内阁大臣审阅,再从这三百多张答卷中挑出前十名交予皇上定夺,不出意外的话,殿试前三名将在这十张答卷中产生。 “我们等两日也不算难熬,倒是那帮阁老们该头疼了。” 应有初面带笑意的说,他都能想象到那群阁老们坐在文华殿挑灯夜读的样子,特别是像罗平这么有争议的人,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殿里因为罗平的答卷而吵起来? 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十分有趣。 罗平两三口就将手中的饼吃完了,意犹未尽的感叹道:“大饼还是南宁的好吃些,你家旁边那家大饼铺子的味道最好了。” “那是自然,那家铺子可是百年店铺,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手艺能不好吗?”应有初回想着往昔,又说道:“当年我刚认识你那会儿,你可是吃了我足足五个大饼呢!” 罗平也想到了,他大笑道:“其实当时我也吃撑着了,谁知道你给我带这么多,我又不好意思剩下。” 两人对视后哄然一笑。 归家后,应财等着应有初回来一起用膳,俞安的月子餐和他们不一样,更为丰富清淡些,是林婶儿每天做好了端到屋里给他吃的。 应有初饿了一天了,现下终于能吃口热乎饭了,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和应财讲述着去殿试的所闻所见。 他又是吃又是说话的,一不留神就呛到了,他低头掩唇猛烈地咳嗽着,突然背脊就感受到一只手在轻拍着,替他顺气。 “相公慢些吃。” 应有初诧异的抬眼,看到俞安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他喝过后,缓了一口气,“安安,你怎么出来了?” 他一个眼神授意,一旁的朱阳赶忙将房门关上。 “你尚在月子,怎可随意走动?”应有初探了探俞安的手,摸到是温热的,便微微放心。 “无事的,快二十天了,柳南兄也说过,我可以适当的下床走动的。我都好久没出过房门了,再呆下去,都要憋坏了。”俞安坐在应有初旁边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说道。 应有初拧着眉毛,他作为现代人,知道要科学坐月子,但这事轮到自己身上,他还是保有谨慎的态度,他希望俞安的身体以后都安然无恙,便希望俞安能尽量遵循这个世界坐月子的老方法。 毕竟,哥儿和女性的身体是有区别的,万一现代科学坐月子的方法不适用哥儿怎么办,他不敢用俞安的健康来冒险。 “白日天气晴朗倒是可以出来走走,散散心,可夜里风大,当心受了凉。”应有初想了想又补充道:“白日有风也不可随便出来,出来前一定要做好防风措施。” 应财附和着,“有初说得对,小俞你得注意自己的身子,千万别落下病根。” 俞安听了两人的唠叨,乖巧的点头谢过应财的关心。 应有初左手握着俞安的手,右手拿筷子吃饭,低声询问俞安要不要也吃点。俞安轻轻的摇头,说自己已经吃过了。 “相公,颗颗已经出生快二十天了,他的名字你想好了没?”俞安问。 他得知自己怀上的时候就让应有初给颗颗想一个名字的,结果到现在除了一个小名外,颗颗出生十八天了,还没有大名。 应财抬眼看着应有初,也在等应有初回答,他一顿,扒拉着碗中的饭,打着哈哈道:“在想了,在想了。” “那相公你得抓紧了,一定得在满月宴前想出来哦。”俞安提醒道。 要是满月宴前没想出名字来,人家一问宝宝叫什么名字,结果名字还没取,好歹孩子的父亲是个进士,却连一个孩子的名字都想不出来,岂不是很丢人? 应有初低垂着眼眸,寻思着找个时间去问问罗平有什么好的想法。 然而他刚有这个打算,就被俞安一语道破,“相公,你不会在想让罗平兄长帮你想名字吧?” 应财觉得以自己儿子的性子很有可能,于是用筷子的另一端敲打着桌面,警告着应有初,“你自己的孩子,肯定是要自己取的,不准假借他人之手!” “是。”应有初蔫不拉几的回道。 俞安在旁边小声偷笑,应有初便在桌下用力攥了一下他的手实施报复。 饭后,应有初又用披风将俞安裹得密不透风,然后公主抱进屋。 两日后,诸位考生再一次来到太和殿,殿试过后,他们有了新的排名,大家按照新的名次排序。 应有初暗中观察到罗平站在第一位时,沉下心来,看来这次殿试,罗平答得很好,深得考官的心思。 他则是站在第一排稍微靠后一点,在第六名的位置,这个成绩简直是好得让人意外。他在心里暗暗说着,这把稳了! 到时候入殿时,他们前十名的人将站在最前排,离天子最近的地方。 时辰一到,待总管太监尖着嗓子宣众人入殿,他们低着头颅整齐有序的进殿,对着皇上行完叩首礼后,他们安静的屹立在殿内,听候皇上进一步指示。 应有初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着脑袋,这样庄严盛大的殿会上无一人发出声音,寂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老皇帝坐在龙椅上,手边便是这次殿试前十的答卷,他随手拿起第一张,稍稍一抬眼,立在旁边的总管太监就十分有眼力见儿的大声念出罗平的名字,让他上前回话。 老皇帝看了一眼罗平,随意翻动着手中的答卷,许久才开始考问罗平,几个问题下来,罗平都对答如流。 老皇帝低沉的“嗯”了声,放下答卷,又让罗平当场作一首诗出来。 作诗对于罗平来说简直就是信手拈来,他当即做了一首七言律诗,最后的一句更是妙不可言,“久闻此间有仙境,纷纷而下云之君。” 老皇帝听后龙心大悦,拍案将罗平钦点为状元。 众人可能不解,罗平只是做了一首诗,就能让皇帝看都不看后面的人,直接定了罗平为状元,似乎有些草率。 但应有初知道为什么,他是穿书来的,虽没看完原著,他却能从这一半的剧情中分析出大概来。 书中曾提到,老皇上年过半百的时候就曾暗中派出一支精锐的小队四处游历,替他寻找蓬莱仙境。 相传蓬莱仙境有能让人长生的秘诀,老皇帝高位坐久了,自然也想千秋万代的享受万人朝拜。 现在老皇帝年近花甲,不仅没能如愿的找到蓬莱仙境,身子还一日不如一日了。老皇上心中自是万分焦急,但找不到仙境他又没有办法。 这时,罗平却在大殿上做出一首人间有仙境的诗来,无疑精准的拍到老皇帝的马屁上。 罗平成为状元,旁边几个内阁臣子皱紧了眉头,想要提醒皇上,罗平身家不清。但他们都清楚皇帝已经将话说出口了,他们再去多嘴,那摆明了打皇上的脸。 这种抄家的事他们可不敢做,所以他们只能憋着这件事,不仅现在不能说,以后也不能说,说了就等同于说皇上做错了。 一个个臣子生生憋得脸通红,只有一个阁老欣慰的捋了捋胡须,就是他将罗平力保到前十名。 之后的榜眼是一个京城官宦子弟,也是前十名的人,名次在应有初之上。 殿试虽说是皇帝亲自主持的,但也存在很多潜规则,因为能通过会试的人,这就说明他们这些人的实力都不分伯仲。 通常很多世家大族为了巩固自己家在朝廷中的地位,会在私下和内阁臣子串通一气。而皇帝一般在不威胁到自己中央权力的情况下,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也是为什么世人说的,寒门难出贵子的缘故。 但一甲中绝不能全部都是官宦子弟,老皇帝拿着一沓答卷翻动着,想找一个不牵涉任何世家的人,这时,一个风格迥异的答卷映入眼帘。 殿试是不用请人誊卷的,这时候书法的重要性就在这一刻体现出来了。 应有初那一手的瘦金体实在抓人眼球,老皇帝将他点了出来,他规规矩矩的站出来行完礼,等着皇帝发问。 “朕看了你的文章,农桑建设写得还算不错。”皇帝威严平缓的声音传来。 应有初垂着眼睛,心思千回百转,没多久他就想到一系列关于农桑和工程建造的问题,心中快速起草,只等皇帝发问。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长得怎么样?” “?” 应有初虽是一脸懵,还是抬起头让皇帝看个清楚,只是他眼睛向下看,不敢直视圣颜。 老皇帝“嗯”了声,似乎很满意他的颜值,“字儿好看,人也好看,是个探花料子。” “……” “家世如何?”老皇帝又问。 应有初如实回答完后,不是世家子弟这点让老皇帝更加满意,随即封为探花郎。 得,前两名老皇帝还会考察一下学问,到他这儿,有关于学问的事问都不问,光看脸了。 回家的路上应有初摸着自己的脸颊出神,罗平在一边吐槽:“行了,别摸你的脸蛋子了,知道你风华正茂,恭喜你呀,探花郎。” 众所周知,探花郎才华不一定是前三名,而相貌一定得是最好的那个。 应有初叹了一口气,“比起靠脸,我还是更想靠实力。” 罗平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幸亏殿试考策题,不然靠实力的话,以你那酸诗,怕是前十都够不着。” 应有初没好气的瞥了一眼他,扭过头不想理这位新科状元。 马车行驶过街道,应有初望着这条宽阔的主干道路,想到一甲进士及第的三人在三日后就要共同骑马游街的场景。 “等着吧,等游街那天,我一定要把你这个状元郎的风头全部抢过来!”应有初狠狠的说。 罗平无所谓,“抢就抢呗,反正我成亲了,这种花名要来干什么?”接着罗平又戏谑道:“最好让全京城的人都好好看一看你这个探花郎的魅力,然后再获得一众女子哥儿的芳心,到时候看你怎么和俞安交代。” “……” “不就是个状元郎嘛,至于这么高兴吗?”应有初乜着他,从前罗平都不怼他的,最近真的很爱怼他。他对此表示强烈的不满。 罗平面带笑意,“我高兴,我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爽爽爽!自从你和苏楠成亲后天天都在爽! “以后别来找我要橄榄膏!”应有初使出杀手锏。 “别呀,应弟,我错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罗平光速认错。 虽然应有初将制作橄榄膏的方子告诉他们了,但应有初那套蒸馏设备,他就不会做。柳南是拿了应有初家原来那套设备,而他还得靠着应有初才有橄榄膏用。 黄榜在当日傍晚就张贴在皇宫外供人瞻仰,一时间,前三名的名字响彻整个京城。 晚上,应有初在屋里抱着颗颗喂奶,俞安就将他三日后骑马游街的进士服拿在手里反复观看。 “相公这衣服真好看。”俞安提着大红的衣服,怎么都看不够,“只可惜我还在坐月子,不能看你游街了。” 俞安带着浓浓的遗憾说,应有初一生仅此一次的骑马游街,他却不能在场,这是多么大的一件憾事呀。 应有初听出俞安语气中的沮丧,低头看着小崽子奶都喝完了,两只小手还是抓着奶瓶不放,他果断的将奶嘴拔了出来。 颗颗没了奶嘴,假把式的哭了两声,想引起俞安的注意,结果俞安正聚精会神的看进士服,没空搭理他。 他暗哼一声,小崽子天天和俞安呆在一起,闻惯了俞安身上的味道,睡前基本都要俞安亲自哄睡才行,今天他就好好治治这个毛病。 颗颗喝完奶后很容易困觉,哭声没坚持两分钟,然后他就在应有初轻拍中睡着了。 待他睡着后,应有初就将颗颗抱给应财带,应财巴不得和自己的小孙子多亲近亲近,乐开花的接下照顾颗颗这个艰巨任务。 应有初回房后,俞安还在看他的进士服出神,他上前抱住俞安柔声问道,“有这么好看吗?比你相公还好看?” 俞安侧头靠在应有初肩上轻轻蹭了蹭,“好看,可惜我看不到你穿这身衣服的样子了。” “谁说的?安安,只要你想看,我现在就穿给你看。”说着,应有初就拿过进士服,开始宽衣。 换上进士服的应有初更加耀眼了,一身大红色的外袍衬得他面容清隽,轻束腰身,胸前的祥云图案在烛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脚踩一双绣有金丝暗纹的黑靴。 整个人变得贵气十足。 俞安心跳如擂鼓,他对应有初完全没有抵抗力。 “怎么样?”应有初扬着眉,神采飞扬的问。 俞安看久了面颊开始泛起红晕,眼神闪了一下,带着点小结巴道:“甚,甚美。” 应有初单挑眉头,美?有谁会用美字形容具有阳刚之气的男子? 他掰着俞安的头不让他转,强迫他看着自己,霸道的说:“仔细看看,是美?还是俊?” 俞安耳尖泛起血色,支支吾吾的说出应有初想要的那个答案。 应有初将人逗得差不多了,便搂着他四处摸摸,过过干瘾,“要不是你还没出月子,真想就这么干一场。” 最后还是俞安给他摸摸出来,他这些天的火气才消下去一点。 两人躺在床上开始夜谈,俞安生完孩子后又能趴在应有初身上睡觉了,他想到自己每天都能见到应有初,却还是会被他一身进士服吸引到,那要是他骑马游街那天岂不是会让全京城的哥儿和女子看到? 俞安刚好生完孩子,他看的戏本子里就写了,丈夫在妻子或者是夫郎孕期还有月子这段时间里最容易找侍妾了。 俞安心中打突,被自己的想法吓到,颤声问道:“相公,今日你中了探花,可有大臣相中你?” 应有初低头,“相中我什么?” 能力? “就是让你做别人的女婿。”俞安急切的说出口来。 应有初“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个问题我们之前是不是也讨论过?”他搂住没有安全感的俞安,他知道俞安的不安源于这个不公的朝代,所以,只要俞安一表现出对他没有安全感时,他就会不厌其烦的给出他的承诺。 “安安,我都成亲了,此生只认你一人,不会再娶,你忘了我在咱们父母坟前做的保证了吗?”应有初紧紧搂着俞安,“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同理,我也只会是你一个人的。” “你能做到只当我一个人的夫郎吗?”应有初轻声问。 “能。”俞安靠着应有初的胸膛喃喃道。 应有初浅笑一下,低头宠溺的吻了一下俞安的头顶,“那我也能。” “所以从明日起,安安,你不许再看周红珠给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儿了。”应有初突然厉声说道。 “啊?” “明天我就给你没收了!”应有初捏着俞安的鼻子不容他反对。 第 104 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 新科进士游街是京城三年才有一次的盛景,主干街道两旁或是茶楼酒馆都挤满了人,前三名的进士在鼓乐仪仗的簇拥下出了宫门, 开始跨马游街之行。 正值春季,繁花盛开, 街上女子哥儿个个簪花翘首以盼。 罗平作为状元郎自然在C位骑行, 大越以左为尊,所以榜眼在左, 探花在右。三人头戴双翅乌纱帽, 身穿大红袍,脚跨金鞍红鬃马,所到之处皆是欢呼声一片。 夹道两边的阁楼不断有鲜花撒下,前路落英缤纷, 应有初微微偏过头和罗平低语。 “罗兄,我们这也算是走花路了。”可惜C位不是他。 后半句应有初没说出来, 只敢在心里想想。 罗平勾唇一笑,看着前面鲜花满地的道路,确实是名副其实的花路, 于是颔首认同他的说法。 半个时辰后, 应有初一手握缰绳,嘴唇紧抿, 眉头轻蹙,这场游街之行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刚开始还觉得新鲜, 但他们骑一个多小时的马了, 他屁股都颠麻了还没结束。 他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头上的帽子两侧的双翅随着颠簸上下晃动着, 整个人多了几分慵懒和漫不经心。 就他这副冷脸的样子,却惹得一众未出阁的女子和小哥儿尖叫连连,纷纷向他投花,以示好感。 正好一朵盛开的粉花精准的投入他怀中,他看也不看一眼,赶紧拂袖扫开。 什么玩意儿?晦气!他有夫郎有儿的,这些胭脂俗粉别来沾边!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大量的花朵从楼上飞下来朝他砸去,他躲不过的就伸手拍开,来一朵,拍一朵,这后半段路程生生让他走出打羽毛球的既视感。 总算游完街,应有初暗暗扭动了两下已经没知觉的下半身,和他们一道将游街时穿的进士服退还给内务府。 没错,这进士服他们只能穿着举行大礼和游街,用完了还得退,退了之后留给下一届的进士穿。这衣服三年一穿,还真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衣服虽是循环利用,但胜在做工精细又由人专门打理,尽管历经多年,依旧如新,主要它属于进士的制服,很有诱惑。 应有初不满的瘪嘴,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完衣服,他还想着穿着这身进士服和俞安做点坏事呢。 按照惯例,他们游完街后晚上还有一场宴会,琼林宴。 天子于琼林苑设宴,除了新科进士参加外,还有许多朝中大臣参加,是进士进入官场后第一场宴会,对于出身寒门的进士来说,这就是一场最重要的宴会,因为他们在宴会上可以结交权贵,扩展人脉。 不过当今圣上在年过半百后就不再设宴款待新科进士了,今年也不例外。 不用去赴宴,如此一来倒省去不少麻烦,应有初乐得自在,他和罗平两人火速归家,家里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多香啊。 第二天,应有初授官的诏书就下来了,是翰林院编修。 简直毫无悬念,一甲进士进翰林院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不过官职不一样,状元郎是翰林院修撰从六品,而榜眼和探花是翰林院编修正七品的官职。 其他的进士想要进翰林院则是需要经过考核,考核过了才能来翰林院当庶吉士。 应有初的官职不大,不过好歹是中央公务员,在这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朝代,他进翰林院虽政治地位不高,但社会地位极高,是个实打实的清贵官。 而且朝中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如内阁。 因此翰林院又是国家重点的育才、储才之所,进去的人就是去当实习生的,慢慢熬资历,等待三年一次的晋升机会,这时候他们基本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外放为官,当个地方官员,比如正四品的知府。 另一条是留在京中继续任职,一般为言官这类文职官员。 当然大部分的人都想留在京中,可名额就那么几个,通常都让有权有势的官宦子弟占去了,应有初这样寒门出身的进士想留在京中是很难的。 除非得到皇帝的赏识。 应有初的官职安排下来了,他只需拿着牌子到翰林院报道就行,不过他还不急着上值,因为新科进士上值前会有三个月的假期。 这个假期是用来给新科进士返乡的,他家一家老小都在京城呆着,他不用返乡,所以他一下就拥有了三个月的假期,在这三个月内,他想什么时候入职就什么时候入职。 他同罗平约好,等过一段时间和他一起入职。罗平和苏楠新婚燕尔,他自然也想和他的夫郎多过过二人世界,不然等上值后就没这么多时间陪苏楠了。 很快颗颗就要满月了,然而应有初这个取名废到现在都没想好颗颗的大名,甚至开始耍赖。 “安安,为了公平起见,我给颗颗想好了小名,那这个大名自然是要你来取的。”应有初推卸责任。 俞安都被他搞无语了,“相公,你是想不出名字,所以拿这套说辞来堵我,我可不吃你这套。”他道破应有初心中所想。 接着给应有初下最后的通牒,“两日后颗颗就要满月了,明天之前你必须把颗颗的大名想出来。” 应有初无可奈何的应着。 颗颗刚睡醒又喝完奶,这会儿精神头好得很,在柔软的小床上不停的蹬着小腿,咿咿呀呀的说着婴语。 刚出生时,颗颗还不到应有初的一个小臂长,现在二十多天,颗颗已经长得比他小臂还要长一些了。 夫夫两人趴着小床的护栏边,应有初用拨浪鼓逗弄着颗颗,待颗颗刚要伸手抓到拨浪鼓的小球时,他又将拨浪鼓猛地一提高,让颗颗抓了个空。 颗颗“呀”的一声,被逗得“咯咯”直笑,没牙的小嘴兜不住口水,晶莹的液体淌到脸颊上,俞安笑着用手帕轻轻拭去。 感受到阿爹的动作,颗颗的注意被俞安吸引过去,不再看应有初,不停地蹬腿,小手也在朝俞安的方向抓,意思很明显,他想要俞安抱。 应有初偏不如他意,放下拨浪鼓就抱起颗颗,“来,爹爹抱,我来给你拍奶嗝。” 一小团柔弱无骨的身躯依在应有初肩上,在他耳边轻轻的“唔唔”着,这一刻,他心都要萌化了。 他轻轻的用手自下而上的拍着颗颗的背部,俞安转身去拿小方巾,说着:“相公,你先别急着拍他,垫上方巾再拍,当心他吐奶到你身上。” 然而,俞安还没来得及把方巾垫在应有初肩上,颗颗就吐奶了。 应有初感觉到一股暖流从他脖颈处流下,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奶腥味,他站在原地不敢动,手足无措的说道:“安安,他已经吐了。” 俞安看着狼狈又带着点慌张的应有初,忍俊不禁道:“把颗颗给我抱吧,相公你快去换衣服。” 颗颗吐完奶,有点小不舒服,到俞安的怀抱后闻着熟悉的味道,轻拱了两下,在俞安的轻拍下悠悠的合上眼睛。 等应有初换好衣服出来时,看到颗颗在俞安横抱下睡着了,他小声道,“怎么跟个小猪似的,吃了睡,睡了吃。” “颗颗还小,每天都要睡上十个时辰,苏楠来了还几次,每次他都在睡觉,一点都不给人家面子。”俞安轻笑着说。 应有初看着窗外,春日里的阳光柔和不刺眼,便提议带着颗颗出去晒晒太阳,婴儿就应该多晒晒太阳,除了能去黄疸外,还能补充维生素D,促进钙的吸收。 俞安对应有初的话深信不疑,两人便带着颗颗在前院晒起太阳来,应有初将小床搬出来,再用帽子把颗颗的眼睛遮住,让他躺在床上边睡边晒太阳。 一切弄完后,应有初拍着颗颗的小胸脯,“你就在这儿乖乖的吸收日月精华吧。” 俞安轻笑出声,“颗颗又不是小妖精,吸收什么日月精华呀?” “对,他不是,你才是小妖精,专门吸食人精气的小妖精。”应有初和俞安依偎在树下的躺椅上。 “说什么呢?”俞安面颊微红轻嗔,“不许胡说。” “这可是从你手里收来的话本子上看来的,叫什么来着?我的夫郎是……狐妖?”应有初嘴角带着戏谑的笑容,“我记得话本里面讲的是一个书生进京赶考遇到狐妖的故事。” 应有初搂着俞安,低头耳语着,“这个狐妖用魅术勾引行人,以吸食人的精气而生,却爱上一个恪守礼节的白面书生,一夜情后,书生娶了狐妖做小夫郎…” 俞安坐月子靠这些话本子打发时间,现在却让应有初当着他的面将书中剧情说了出来,他臊得脸通红。 “别说了相公,我以后不看这些话本子就是。”俞安埋在应有初胸前,羞得不敢抬头见人。 应有初低笑,“你别说,我看了这话本子还学到了不少东西。” “学到什么?” 他俯身在俞安耳边说了一句话,俞安听后愣住,面上的薄红倏地变成酡红色。 “什么时候像狐妖那样主动一回?”应有初继续撩拨着,“嗯?” 俞安臊得无地自容,抱着应有初的劲腰闭眼不说话,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良久,他们在树下小憩后醒来,太阳西沉,金灿灿的阳光打在树梢上,如同碎金般撒在两人身上,安静祥和,岁月静好。 “日西垂,景在树端,谓之桑榆。”应有初轻声念出来。 俞安刚醒,迷迷糊糊的听见应有初在说话,带着醒后的鼻音问道:“什么?” “我说,颗颗的名字就取桑榆二字吧。” “好。” 第 105 章 颗颗的满月宴在他出生后四十多天才举办的, 因为应有初坚持让俞安坐满四十二天的月子才让他出门。 他们初到京城不久,也没有新认识的朋友,满月宴邀请的人不多, 他们就在自己家中办了。 除了邀请罗平一家外,还邀请了陆景时。 陆景时自从升迁到京城后, 应有初一直没找到机会拜访他们,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正好趁这个机会联络一下。 陆景时如今在户部当差, 他刚擢升为户部右侍郎, 手下的人不服从管理,底下还有一堆烂事,把他愁得焦头烂额的。 自他升迁以来,他就没睡过什么好觉, 今天来参加应有初家的满月宴也是好不容易抽出的时间。 他早知应有初会高中,在得知他和罗平两人一个状元, 一个探花,甚是为他们感到高兴。 陆景时携妻儿来到应家的宅子,朱阳内心忐忑的在前面引路, 他听应有初说过, 这位大人是朝中三品大臣。 朱阳紧张得满头大汗,生怕出什么差错惹恼了这尊大佛, 连累到应家,而陆景时则是跟在后面悠哉的和陆夫人说着话, 神情自然, 如同在逛自己家的院子。 因来的人不多, 一张大点的圆桌就足够坐下了,怕正厅里不通气, 应有初又安排在露天的院子里用膳。 菜基本上齐了,见到陆景时如约而来,应有初忙上前迎接,简单寒暄过后将人请上桌。 陆景时和应有初开着玩笑,“看来你在南宁没少赚呀?这么大的宅子说买就买。” 应有初笑着回应道:“不多不多,我们能买下这个宅子,你家也出了一份力,陆夫人可是我们店的贵宾呢。” 陆景时笑着摇头,他还真的说不过这个滑头。 他便转头将满月礼交给旁边的儿子,指着前面抱着颗颗的俞安说道,“璋儿,这是给小弟弟的见面礼,你去把这块玉牌送给弟弟。” 陆以璋正处于五六岁坐不住的年纪,得了父亲的指令,一溜烟儿地跑到俞安跟前。 软被包着颗颗,两只小手露了出来,抓着俞安的衣带晃来晃去的,时不时和俞安“嗯嗯哦哦”的交流两句。 陆以璋先是给俞安道了一声好后才探头看小弟弟,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人,长得十分可爱,粉雕玉琢的小脸特别像他今天吃的糯米团子。 “弟弟,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你要收好哦。”陆以璋将玉牌递到颗颗手边。 玉牌雕有观音,玉质莹润,手感细腻,触手升温,是上等的好玉。 颗颗抓到玉牌,但这块玉牌对于四十多天的颗颗来说过于大了些,他拿不动,两只手都拿不住它,俞安怕他摔了玉牌,便伸手将玉牌放到颗颗胸前,让他自己抱着玩儿。 “颗颗,快说谢谢哥哥。”俞安逗着颗颗。 颗颗也很给面子的“噗”了声,然后口水就淌出来。 “应夫人,我可以抱抱颗颗吗?”陆以璋满怀希望的看着俞安。 俞安想了想陆以璋也不算小孩子了,应该有分寸,自己又全程看着,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便细心的教他如何抱,然后再慢慢将颗颗放到他手上,反复的交代着让他小心些。 陆以璋也如临大敌般,聚精会神的接过颗颗,真正抱到手上时,他欣喜的一笑,心中狂喜,想找个人炫耀一番。 于是他抱着颗颗转头朝自己的母亲疾步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喊道:“娘!你快看!” 陆夫人还在和苏楠说着话,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扭过头一看,瞬间大惊失色,“哎呦,小祖宗!!你慢些点!” 陆以璋跑到陆夫人面前,洋洋自得道,“娘,小弟弟好可爱呀,我们把他抱回家养好不好?” 陆夫人生怕摔了孩子,赶紧从儿子手里夺过颗颗,把孩子抱在怀里后她松了一口气,训斥着陆以璋道:“你个小泼猴子,他这么小,是你能抱着跑的吗?万一摔了,你倒是不打紧,宝宝可不经摔,以后不准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不会摔的,我跑的时候可小心了。”陆以璋小声辩驳,他只用了平时跑步的五成功力而已。 颗颗几经他人之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耳畔没有他熟悉的声音,味道也不是他熟悉的味道,小嘴一瘪,娇娇气气的哭了起来,细软的哭声听得令人心疼。 俞安在陆以璋抱着颗颗就跑后一愣,反应过来赶紧追上去,从陆夫人手里接过颗颗,低声安抚着啼哭不已的颗颗。 颗颗回到熟悉的怀抱哭声瞬间小了,双手也不抱玉牌了,紧紧的握着俞安的衣带子,轻轻的抽泣着,圆溜溜的大眼盈满眼泪,像似在控诉着什么。 这动静引起陆景时他们的关注,了解事情的起因后,和陆夫人一起骂了一顿陆以璋,搞得俞安不好意思了,忙打圆场道:“别骂孩子了,他抱颗颗的时候很小心,不会摔的,是我激动了。” 在应家陆夫人他们也不好继续苛责陆以璋,便先放过了他。 颗颗受了惊吓在俞安怀里不安扭动着,俞安只得抱着他去安静一点的偏厅喂奶。 陆以璋本想跟上去的,却被陆夫人察觉,一把揪住他领子,将他提到饭桌前不准他瞎跑,陆以璋垂头丧气的说,“娘,我想要个小弟弟。” “你不是有一个妹妹了吗?怎么看到别人家有小弟弟,你又想要弟弟了?”陆夫人说。 “不一样,这个弟弟好看,妹妹不好看。”陆以璋直白的说。 他有个妹妹,只比他小两岁,妹妹刚出生的时候他还不记事,等他长大后妹妹也长大了,天天和他抢东西,还喜欢到娘那儿告状。所以比起妹妹,他更喜欢弟弟。 陆夫人被他气笑了,伸出一根细指点着他的额头道,“嘿!弟弟再好看也不是咱家的,你也别想着把人家偷偷抱走,老老实实的给我坐在这儿,哪儿都不许去。” 满月宴的菜品有一部分是应有初指导完成的新品,例如,卤牛肉和糖醋鱼等等,大家尝过后纷纷给出好评。 大家刚吃到一小半后,罗平的父亲竟然来了,罗父手里拎着路上买的贺礼,见到应有初便直爽的说道,“总听罗平说你家的饭好吃,今日我巡视完路过这儿,便不请自来了。” 应有初在京城这段时间也见过罗父几次,但相处不多,见人来参加他儿子的满月宴,他自然是高兴的。他忙招呼着人添碗筷,将罗父恭恭敬敬的迎上桌。 罗父是武官,不拘小节惯了,坐下后看到旁边陆景时还一愣,随即问道:“陆侍郎,你也在呀,你也是来蹭饭的吗?” 陆景时笑着点头,“是呀,他家饭确实好吃。” 大家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几杯酒下肚后,大家更是畅所欲言起来。 聊着聊着就扯到工作上了,罗父问着陆景时:“户部差事如何?还顺心吗?” 陆景时一副不愿提的样子,摆手道:“一团乱麻,不说这些糟心事了。” 罗父倒是很感兴趣,便继续追问,陆景时只得挑了几个避重就轻的事说了出来,罗父听到下属不好治理时,他简单粗暴道:“手下的人不听话,就直接罚,罚到他服气为止。” 罗父是个武夫,手下的人不服管教,那他就把人打服了。 “这哪儿行,都是文官,先不说他们弱不经风的不经罚,要是写了折子告御状怎么办?”陆景时说。 罗父皱着眉头,他就不喜欢文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什么都做不成,光一张嘴皮子溜得很。 应有初在一旁听着见两人都说不个所以然后,他这才插嘴道:“我有法子治这些不服从管教人。” 陆景时来了兴趣,让他继续说,反正就当听个趣儿。 应有初便说了好几种现代老板常用来pua员工的手段,大越朝哪里见过这种不要脸的法子。陆景时听了后忍不住说道,“你这不是骗别人吗?” 应有初摇头否认道:“这哪是骗呀,你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激励他们的士气而已,他们要是真能达到你规定的要求,这些好处确实也能拿到。” 陆景时摇头,“就你说的那些要求,怕是没人能做到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想要一头驴好好拉磨,最好吊一根可望不可及的胡萝卜在它眼前。”应有初说。 一番说辞下来,罗父和陆景时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觉得这法子不人道,但又能不费吹灰之力达到他们预想的效果。 最后,陆景时微微颔首道,“那我明天试试去。” 应有初露出欣慰的笑容,去吧,去给你的员工画大饼吧! 满月宴过后,应有初和罗平决定七月初的时候一同去翰林院上值。 在翰林院当差是不用上早朝的,上早朝的一般是大小九卿和内阁。但不上朝不代表可以晚起,翰林院上值的时间和上朝的时间相差无几。 也就是说,鸡都未叫,凌晨三四点应有初就得起床上班了。 上班的第一天,应有初全凭一身毅力起床,整个人萎靡不振,眼皮都睁不开的和罗平来到翰林院。 前一天他们已经来翰林院报过到了,今天直接来到自己工位上就可以了。 应有初跟被吸了精气似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用力的搓了把脸,强行给自己开机。这动静引得一旁路过的翰林院侍读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看起来没睡醒一样?”侍读凝眉。 “我就是没睡醒。”应有初肯定道。 侍读紧抿嘴唇,喘着粗气,已经在生气的边缘徘徊了,“你没睡醒来上什么值?!” “我要是睡醒了来上值不就迟到了吗?”应有初直击灵魂的一击。 “……”侍读气得无话可说,拳头都捏得邦紧。 第 106 章 “我记得皇上都夸你的字好看, 既然如此,那你就把这本典籍誊写一份吧,十日之后交给我。”侍读轻飘飘的说着, 将手中两个指节厚的书籍放在应有初桌上。 应有初早上皮这一下,喜提手抄典籍一份。 待侍读走后, 罗平叹着气说, “你说你好端端的惹他干嘛?” 应有初生无可恋的望着罗平道:“这不是没睡醒吗?” 罗平忍住没笑出声来,带着幸灾乐祸的口气, “这回醒了吧?晚了。” “罗兄, 我记得你也会瘦金体是不是?”应有初浅笑的看着他,眼神别有深意。 罗平一秒无情脸的推开应有初的手,“你想都别想,我是不会帮你抄的。” “放心, 我是不会让你白抄的,请你吃一顿火锅怎么样?”应有初凑上前讨好道。 罗平不为所动。 “两顿!”应有初看罗平依旧没有反应, 还得靠他的杀手锏,“十天的橄榄膏!” “一个月。” 应有初咬咬牙,“成交!” 他们刚进翰林院当差, 做的都是一些清闲的差事, 平时整理整理典籍,把大儒的文章整理出来修订成册, 时不时的把书拿出来晒晒太阳防止它们受潮。 其目的是让他们在翰林院学习和沉淀的。 在翰林院帮皇帝答疑解惑,给皇子皇孙授课, 起草诏书这类事情都不是他们这个官职能做的, 是翰林院侍读学士以上的官职做的事情。 还有做皇子皇孙的陪读, 也是从翰林院层层挑选才行的。 刚刚让应有初抄书的是翰林院侍读,他也只能是协助侍读学士他们完成工作, 不能随意插手工作。 和应有初他们一届的榜眼叫张正山,虽是个世家子弟,但家中只有他父亲在礼部做个闲散的官职,势力大不如从前,京中地位也日渐衰落。 这时张正山考上了榜眼,一下就成了全家的希望。 当然身负家族兴旺的张正山也很努力,跨马游街后他第二天就到翰林院报道了,三个月的假期他是一点都不用。 应有初在知道张正山已经在翰林院上了一个月左右的班时,对他默默地竖起大拇指,是个狠人呐,休息不得一点。 不过应有初上了几天的班后,发现张正山对他和罗平的态度很淡然,有种不屑和他们来往的感觉。 特别是对他,这几天偶尔的交谈下来,张正山不仅对他爱搭不理,说话的语气还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 罗平和他说,张正山私下说他才学不过尔尔,只是仗着脸好看才当上探花罢了。 应有初知道后,都给他整无语了。 由于张正山比他们早来翰林院一个多月,比他们先融入翰林院这个集体,所以有意联合其他同僚孤立他和罗平二人。 不仅如此,张正山这个人还特别喜欢在领导前表现自己,每天都要找罚抄他的那个侍读探讨学问,聊聊国家大事,最后再拍侍读一通马屁,把他哄得乐呵的。 应有初见此默默的摇头,雄竞很正常,也能理解张正山想要晋升的心情,他这么爱表现自己算了,怎么还拜高踩低的,这职场显眼包非他莫属。 平时没人搭理他和罗平,他们倒乐得清闲,每日就是抄抄书,抄累了就看看书。 抄书能使人很快的静下来,进入一种学习的状态,抄完书再回过头看,又会有不一样的感悟。七八天下来,应有初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 十日期限的最后一天,应有初照例开始抄书,罗平帮他写了一卷后,他觉得自己能在规定的时间内誊完就没再让罗平帮忙了。 应有初一笔一画的写完最后一个字,搁笔欣赏自己劳动的成果,看着通篇流畅没有一个墨点的字迹,满意的点了点头。 倏然,他背后传出一道声音,“嗯,不错,勤加练习后是比之前写得要好一些了,字瘦却不失其风骨,不过少了几分气韵,还得多加沉淀沉淀。” 应有初被吓一激灵,回头一看,是翰林院掌院学士。 他在殿试的时候见过这位大人,此后就没见过了,不过转念一想,这位大人还兼顾着礼部尚书的职责,想必也是日理万机,那有什么闲工夫来翰林院。 应有初忙起身行礼问好后,大大方方的说:“多谢掌院学士大人夸奖,学生也是这么觉得的。” 掌院学士一愣,可能是头一次见到他这种顺着杆往上爬的人,觉得新鲜,笑道,“年轻人就是气盛,光听好的。” “年轻的时候不气盛,老了就只剩下气了。”应有初当着掌院学士脱口而出,丝毫不顾及掌院学士已经年近六十。 他周围的同僚都觉得他疯了,掌院学士夸赞他,他不谦虚就算了,还暗讽掌院学士老,不要命了? 大家都默契地停下手上的动作,暗暗关注着他们,就等着看掌院学士大发雷霆,将他骂得狗血淋头,最好再降一级他的官职以示警告。 “哦?那你说我剩什么?”掌院学士问。 同僚们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应有初的回答。 “岁月如大浪淘沙,大人剩下的自然是您觉得最好的,”应有初继续回答道:“有的人正值年少,其心却如耄耋之年,有的人却能做到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故而,学生认为,判定一个人是否老去,在心而不在年龄。” 其实应有初更想说的是,男人至死是少年,但想了想他说出来怕是有搞笑的嫌疑就没说了。 掌院学士听了应有初一番回答,大笑,“好一个老当益壮,”他欣慰的拍着应有初的肩膀又说:“既是我的学生,那也别叫我掌院学士大人了,叫我严老即可。” “好的,严老。”应有初鞠躬回道。 严老满意的颔首,“今年的秋猎便由你跟随我一同出席吧。” 应有初意外至极,他没想到回答严老几个问题竟然还有这等好事,忙不迭的答应了严老。 严老说完觉得有点不妥,应有初只是个探花,让他一个去未免太过张扬,便补充说道,“状元郎也一起,两个人正好能轮值。” 说罢他满意的离开了。 严老走了,翰林院其他的人却傻眼了,秋猎这么重要的场合,就这么轻易的安排给了两个生瓜蛋子。 秋猎是皇家每年都举行的一场狩猎活动,大越朝是没有起居郎的,所以皇上出游都是有翰林院的人来记录的。 能跟皇上参加秋猎的人可都是些王公贵族,而且他们是去记录皇上的一言一行,这就意味着他们能时时刻刻的跟在皇上身边,要是能讨皇上欢心,那升官发财不就是皇上的一句话吗? 往常都是由翰林院侍读随行记录的,如今严老点名让应有初和罗平去,他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张正山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状元和探花都去了,为何独独遗漏了他这个榜眼? 他不知道的是,古往今来,夹在中间的榜眼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比上不足,比下呢?又没有探花这么有知名度。 应有初下值前把誊好的典籍交给侍读,侍读收下仔细的检查他的成果,逐字逐句的看,想要从里面挑出一点错出来。 很可惜,并没有什么毛病,甚至一个墨团都没有。 侍读一想到是他抢走本属于自己的秋猎碎猎的名额,就恨得牙痒痒,不甘心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于是故技重施。 “应探花誊写完典籍后,书法精进不少呀,严老都对你赞不绝口。” “哪里哪里,侍读大人过誉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应有初客气道。 “你知道就好,我这里还有三本略有损坏的古籍需要誊抄,你今日就一并拿去吧,秋猎之前交给我。”侍读侧身拿出三本古籍递给应有初。 这三本古籍一本比一本厚,还要在秋猎之前交给他,也就是要他在这二十多天内抄完。等他加班加点抄完,手废了不说,只怕他没时间准备秋猎的事情了。 他第一次参加秋猎,肯定是要了解具体章程和自己具体工作的,毕竟皇上哪里是万万不能出现一丁点差错的。 应有初一挑眉,他这是被盯上了? “誊写有损的古籍的确是我的本职工作,但这三本古籍还是等我八月份秋猎结束后再誊写吧。”应有初果断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哦?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安排?”侍读语气带着威胁。 “我哪儿敢?我并未拒绝侍读大人的安排,只是相比和皇上秋猎的事来说誊写古籍的事我觉得可以稍微放一放,要是我因为誊写这三本书,把手写废了就不能更好的服务皇上,这个后果可不是你我能承担的。” 侍读大人冷哼一声,手写废了最好,写废了就换成他去随猎。 “侍读大人若是不满意下官所说,亦或者有什么别的意见,你可以找严老反映。”应有初面带微笑的说。 他这次若是态度不强硬一点,还真当他是软柿子了,想捏就捏? 最后,应有初拿出严老来压侍读,侍读自然心虚不敢找严老反映,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了。 这次算是彻底和侍读对上了,以后他在翰林院少不了被穿小鞋。不过他也不怕,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第 107 章 归家的途中, 应有初和罗平在马车上商议去秋猎的事宜,皇家秋猎是大事,牵扯着众多家族势力, 罗平作为京中人,对京中各方势力比较了解。 他正在给应有初科普现在京中的局势如何。 “你是说三年前太子薨了, 是查出他通敌叛国?”应有初不可置信的说道。 他记得原著上先太子是被奸人所害, 直到男主当上皇帝后才还了先太子一个清白。至于是先太子是怎么死的,原著并未仔细描述。 “是的, 当年太子主动请缨亲征东陵, 但一年都没有捷报传出,反而被东陵军打得节节败退,最后被敌军抓到,要求以十五座城池来交换。”罗平顿了顿。 “这个时候, 太子手下的将士找到了他与东陵王往来的书信,皇上看到书信后气极, 不愿用十五座城池交换一个叛国之人,于是太子就被敌国残忍的杀害了,听说他的尸体悬于城门暴晒一个月之久。” 应有初听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眼里尽是惋惜之色, 他知道太子薨了的消息时,只觉得是剧情正常的走向而已, 现在了解到太子的死因,他又知道太子是被冤枉的, 顿时深觉可惜。 “今朝中无太子, 局势三分, 一为立长,二为立嫡, 三为中立。”罗平简单的阐述着。 虽然应有初知道这场夺嫡之争最后的赢家是谁,但又怕自己穿书引起蝴蝶效应,不敢妄下定论,只能委婉的提醒着罗平。 “罗兄,皇上迟迟不立储,那就尽到臣子的本分,效忠当今圣上就好,其他的事一律不要插手,切莫轻易站队。对了,令尊那边你也要多加注意,这几年千万不要涉及党争,保持中立就好。” 应有初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他这芝麻小官,参加党争还不够格,但罗平家就不一样了,罗父和陆景时的官职都足够大,又有实权在手,于皇子而言那就是香饽饽。 就目前形式来看,他们不适合站任何一队。毕竟流水的皇帝,铁打的臣子,虽然作为保守派官职晋升慢些,但能保全家平安。 罗平了然的点头,这种诛九族的事,怎会随意决定,能不沾就不沾,但朝堂的事,不是说保持中立就行了的,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已。 和罗平分别后,应有初满腹心事的回到家中,吃晚饭的时候都在神游,想着等吃完饭再把当年刚穿来大越时记下来的手稿拿出来看一看,手稿记录了他看过的原著剧情。 他得再次确认一遍最后登基的皇子是谁,不然万一记错了,他抱错大腿就遭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稍有不慎,都是灭族之灾,他根本不想参于夺嫡之争,可就怕他说了不算,所以他得做两手打算。 “相公,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俞安担忧的问。 应有初解释着说,“没什么大事,过几天我和罗平要陪同天家出游狩猎,应该有四五天不回家罢了,我先提前想想你。” 应有初在应财面前毫不避讳的说着情话,惹得俞安面红,“相公你的公务要紧,而且只有四五日而已,很快就过去了,对了,你是陪皇上狩猎吗?” 俞安不知想到什么,垂下眼眸,一双秀眉似蹙非蹙。 “相公你也要去狩猎吗?” 应有初以为俞安是担心他陪在皇上身边,伴君如伴虎,便安慰道:“放心吧,安安,我有分寸的。” 俞安点了点头,还是没忍住嘱咐道:“相公,你万事小心,切莫逞能,一定要平安回来呀,颗颗还这么小呢……” 他说着说着就没声儿了,应有初这才察觉到不对劲,骤然想到俞安的父亲就是猎户,上山打猎时不慎落崖而亡,等发现时,尸体被山中野兽啃食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零星的骨头和残留的衣物才辨认出来。 这件事对俞安家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俞安的阿爹也因伤心过度,难产而亡,一尸两命,成了俞安童年的阴影。 应有初懊悔的皱眉,起身将俞安拉走,应财不明所以的问道:“你们就吃好了?” “吃好了,爹,那我和安安就先下去了。”应有初拉着俞安往外走匆匆说道。 应财默默的看了一眼桌上的菜,他一个人怎么吃得完?都怪儿子不让他养猪。 俞安见应有初拉着他往外走,而不是回他们的卧室去,不由得发问,“相公,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应有初半搂着俞安说:“离宵禁还早,相公带你出去走走,想不想吃一品居的鲈鱼脍?” 自打俞安生了颗颗后,他几乎没有出门过,苏楠找了他几次,最后两人都是在宅子中逗弄颗颗,没有出去过。 应有初心疼俞安,怕他憋坏了,趁现在带他出去散散心。 俞安有些动摇,但还是坚定的摇头,“相公改日再去吧,等会儿颗颗要醒了,我还要给他喂奶呢。” 应有初推着俞安,不容他拒绝,“你又不喂母乳,再说了,爹还在宅子里呢,饿不着他。” “可,可是晚上要给颗颗洗澡,别人洗的话,颗颗要哭的。”俞安还在犹豫。 “那就等我们玩回来了再给他洗。” 京城的宵禁相对南宁要晚些,他们在一品居吃完还有足够的时间逛夜市。俞安太久没出来了,走在街道上都觉得有些陌生了,不过,出来后心情确实开阔了许多了。 他亲昵的挽着应有初的手,两人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聊着家常,“相公,以后还是少出来吃吧,好贵哦。” 一品居的饭菜的确很好吃,听说里面的厨子曾经是御膳房的,就是太贵了,吃一顿够普通老百姓生活好几年了,最后他们吃完应有初结账时,听到要这么多银子都肉疼了好久。 “贵又何妨,我们又不是没钱,你高兴就好。”应有初揽着俞安防止他被其他人冲撞道,“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好歹吃国家饭呢。” 俞安怎么能不担心,他们来京城买了这么大一座宅子,又买了几个仆人做些粗活,他想到家中有这么多人要养活,每月的银子像流水般花出去,也不知道南宁的铺子五成的收入到底够不够,他着实发愁呀。 “相公,不如等颗颗大些,我们继续开个铺子吧。”按照南宁的铺子以往的收入,只能勉强够他们在京城的开支,还不能让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地步,俞安觉得不能坐吃山空。 “安安,你喜欢做生意吗?你要是喜欢,你就去做,要是不喜欢,我一样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你不要焦虑,赚钱的办法有很多,你相公能耐大着呢。”应有初厚脸皮的说。 俞安认真的思忖片刻,回想在南宁每月算账的时间,看到铺子赚的银子他就满满的成就感,他觉得自己是喜欢做生意的,在南宁和周红珠开铺子这段时间他还挺怀念的。 “喜欢,我喜欢做生意。”俞安肯定的回答。 应有初面对面的看着俞安,甄别他说的不是假话后,摸着他的头,“喜欢就去做,相公支持你!安安,我等你做大做强,然后包养我。” 俞安“噗嗤”一声笑出来,“那我要包养你一辈子,你可不许跟别人跑了!” 应有初执起俞安的手亲了一口,搞怪嗲声道,“那奴家这辈子就是俞老板的人了。” 当着这么多来往的行人,应有初突然搞这出,行人都纷纷侧目,把俞安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抽出手怼了他一下沉默不语的赶紧往前走。 应有初大笑,跨步追上去,继续粘着俞安。 在路过一个暗巷时,应有初一把扯过俞安,将人按在墙上,毫无防备的俞安惊呼一声,随后而来的是应有初热烈又霸道的吻,堵住了他的嘴。 不远处就是夜市,俞安甚至能听到外面嘈杂的说话声,此刻他们处在黑暗中,他背靠墙壁,退无可退,后脑被应有初的大手死死的扣住,动弹不得,只得乖乖的仰头承受着他如暴风骤雨般的吻。 一吻罢,俞安喘着粗气,双手紧紧的揪着应有初胸前的衣襟,应有初俯下身子含弄着俞安小巧可爱的耳垂,轻声道:“俞老板,和奴家偷情刺不刺激?” 俞安闭眼不语,不想理这个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戏本子中不愿出来的应有初。 经此一事,应有初仿佛get到了角色扮演的乐趣,决定以后多和俞安试试不同角色的扮演。 两人携手甜甜蜜蜜回家,刚踏进宅子就听见颗颗细柔的哭声和应财他们无奈的低哄声,俞安连忙甩掉应有初的手,急步走进房门。 应有初低头看着自己被甩掉的手,狠狠的咬牙,果然,孩子就是夫夫和谐生活的绊脚石! 屋内,应财、俞三、朱阳、林哥儿和林婶儿五个人,愣是没有每一个能哄好哭闹不止的颗颗。 大家看到俞安他们回来后,仿佛看到了救星般,“小俞你们总算回来了,我们怎么都哄不好颗颗,你快哄哄他,嗓子都哭哑了。”应财十分心疼的说。 俞安一边大声的说话安抚着颗颗,一边洗手更衣。颗颗现在还小,要抱他的人都要先洗手才行,他们刚从外面回来,怕身上不干净,所以还得换衣服。 应有初跟在俞安后面进屋,将手上拎着的食盒放在桌上,先问了应财要不要吃后,才让俞三他们拿下去分食。 他看着俞安在里屋急急忙忙的去更衣洗手,心中泛起淡淡的醋意,一回家,俞安就围着颗颗转,都不理他了。 颗颗听到俞安的声音后,哭声没小,反而更大了些,仿佛在控诉他这段时间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应有初帮着俞安换好衣服,他就一溜烟儿的去外屋抱颗颗了,应有初不满的瘪嘴。 俞安接手颗颗,垂眸看着颗颗哭得涨红的小脸,眼里全是心疼,“不哭哦,不哭哦,阿爹来了……” 躺在俞安怀中的颗颗很快收了声,脸上挂着豆大的泪珠,眼睛湿漉漉的,长长的睫毛也被泪水打湿,可怜巴巴小声哼唧着,轻轻柔柔的哭声更是让俞安听得心都要碎了。 “颗颗喝奶了吗?”俞安轻拍着颗颗,问着应财。 “没呢,你不在怎么都不肯喝,我们又不敢强喂,怕呛着他。”应财刚说完,林婶儿就拿着新鲜的羊奶进来了。 俞安拿过奶瓶,怕呛到颗颗,等颗颗不再哭后才敢喂奶。 哭了这么久肯定是饿坏了,颗颗大口大口的吮吸着乳汁,手里还不忘紧紧攥住俞安身上熟悉的衣带,哪怕是应有初来了,想把俞安的衣带从颗颗手里抠出来都以失败而告终。 俞安要抱着颗颗,又要拿着奶瓶,实在没多的手阻止应有初捣乱的手,只能瞪着应有初说:“相公,你别逗颗颗了,他嗓子都哭哑了。” 俞安听到略微嘶哑的哭声,心都揪成一团了。 “好好好,不逗他了。”应有初便不抠颗颗攥衣带的小手,转而逗他的另一只小手。 颗颗现在才两个月大,粉嫩的小手握住应有初一根手指头都很困难,但颗颗还是费力握着应有初的食指。 应有初将食指递到颗颗手心里,等他握紧后又抽出来,然后又递到他手心,反反复复乐此不疲的玩。 俞安无奈的看着自家无比幼稚的相公,微微叹口气。 “干嘛叹气呀,我这是在训练颗颗的握力呢。”应有初理直气壮的说。 颗颗很快喝完一瓶奶,但还是舍不得松嘴。随着颗颗一天天长大,饭量也从一顿两百毫升的羊奶长到三百毫升。 见颗颗喝没了,俞安轻轻的抽出奶嘴,应财接过赶紧又去给宝贝孙子续杯。 “啊…”颗颗没了奶嘴小小的抗议了一下。 “爷爷去给你装奶了,颗颗再等等哦。”俞安温柔似水的对颗颗说着话,转头就对应有初用正常的语气道:“相公,你去打盆热水来,先给颗颗擦擦脸。” 颗颗小脸上满是泪痕,如果不及时擦干净很容易开裂的。 应有初不满俞安语气转变得太自然了,但还是听话的去打热水。 打好热水,应有初贴心的拧干帕子,想要给颗颗擦脸却被俞安拿过去了,他摸着帕子的温度等适合后才轻柔地给颗颗擦脸。 颗颗不喜欢洗脸,于是小脸左右扭动着,时不时还拿舌头抵帕子,俞安快速地弄完,看到颗颗还没收回去的小舌头,点了点颗颗的小鼻头,宠溺道:“小调皮。” 应有初在一旁看着他们的互动偏头“啧”了声。 晚上,俞安和应有初一起给颗颗洗澡,房间里烧着炭火,紧闭门窗不让寒气进来,这才敢脱掉颗颗身上的小衣服。 应有初双手在俞安的指点下抱着白白软软的颗颗,像一颗奶团子似的。颗颗接触到温水很开心,开始不停地动手动脚的拍水,嘴里兴奋的“嗯嗯啊啊”着。 俞安用湿帕子擦拭着颗颗的身体,听到颗颗的声音还是有点沙哑,很是愧疚的和颗颗说:“对不起颗颗,下次阿爹再也不出去这么久了。” 应有初挑眉,顺着俞安的说:“爹爹也错了,不该丢下颗颗一个人的。”俞安诧异的侧头看着应有初,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难得他有这样的觉悟。 “爹爹错了,但爹爹下次还敢。” “……” 颗颗躺在应有初的手心里快乐的玩水,才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哦哦”的扑腾着。 给颗颗洗完澡后还要给他擦乳液,小婴儿的肌肤是很脆弱的,一定要好好爱护着。颗颗擦的乳液都是应有初精心为他调配的,主要用的是杏仁油和橄榄油,不含酒精和香料,绝对的安全。 俞安将乳液点涂在颗颗脸上,然后用两根手指的指腹轻轻的打圈涂抹,颗颗被俞安逗得直笑,应有初见状也想玩,撸起袖子一只大手就伸向颗颗的小脸,眼见他的大手即将盖住颗颗的整张脸,半路就被俞安打了一下。 “能不能像我这样用两根手指?” 应有初捂着被打的那只手,委屈的说:“能。”其实他更想反驳俞安,说用手掌覆盖面积更广,两下就能擦好,效率更高,但看到俞安的眼神后,他只能忍气吞声的屈服。 然而就要他们两人齐力给颗颗擦脸的时候,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俞安给颗颗擦脸时,颗颗不仅咯咯直笑还“嗯嗯哦哦”的捧场,而到了应有初,颗颗一脸冷漠的看着远方,甚至都不看他一眼。 夫夫两人抬头相视一望,然后同时给颗颗擦脸,这下颗颗反抗的往俞安怀中躲。 应有初不可思议的张着嘴,“安安,他…他见人下菜碟?” 俞安忍住不笑,“胡说什么,颗颗还这么小,怎么可能懂这些?” 应有初又伸手摸了一下颗颗的小脸,颗颗不满意哼唧了一声,应有初像是抓到什么证据似的,大叫:“安安,你看嘛,他居然嫌弃我?” 俞安这回憋不住了,笑出声来:“相公,可能平时都是我给他擦的,你突然给他擦脸,他有些不适应。” 应有初不信,非要把应财拉来实验一番,直到看到颗颗对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反应后,才相信俞安说的话。 颗颗今天哭太久累了,洗完澡很快就睡着了,应有初抱着熟睡的颗颗,戳了戳他软乎乎的脸蛋,心里想着,他每天下班就扑在俞安和颗颗身上,也没少抱孩子,为什么颗颗对他和对俞安的态度截然不同呢? 应有初这个直男当然想不通了,他个新手爸爸,神经又大条,平时带孩子的时候经常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干别的事情,也不管颗颗舒不舒服,好在颗颗不娇气,不是特别难受一般不会哭,算是给他面子了。 有一回应有初抱着颗颗哄他入睡,婴儿都喜欢盯着烛光看,应有初怕晃到颗颗的眼睛,直接把他高高的抱起来,用胳肢窝夹着颗颗的脑袋,给他挡光。 应有初还贴心的留了个出气口给颗颗,然而没到三秒胳肢窝就传来颗颗震天响的哭声。 颗颗哭声一直很娇弱,应有初还喜欢叫他夹子音颗颗,但就这次,颗颗哭得那叫一个悲惨,把本来在歇息的俞安都吵醒了。 应有初直到现在都不敢跟俞安说那天颗颗为什么会哭得这么悲切。 接下来的一个月,应有初就重复着上下班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秋猎。 第 108 章 出发前一晚, 俞安一边为应有初收拾行李,一边叮嘱着他注意安全。 “放心吧,安安, 我是去文职工作的,又不是去打猎的, 不会有事的。”应有初安慰着俞安。 他坐在颗颗小床前, 摆弄着颗颗细小柔软的四肢,左右折叠着, 他以前看到过医生给人类幼崽检查身体的过程, 现在他正效仿着医生给颗颗做全身检查。 颗颗刚开始还被应有初的动作逗得“咯咯”笑,后来不知哪儿不如意了,不满的“啊”了声,一旁的俞安听到动静, 过来瞅一眼,就看到应有初正握着颗颗的两只小脚往肩上折叠。 顿时, 俞安血压飙升,狠狠地拍了一下应有初的后背道,“相公, 你在干嘛?!颗颗还小, 经不起你这样折腾。” 挨了一巴掌的应有初悻悻收手小声说:“我注意着力道呢,颗颗不会受伤的, 我只是检查一下颗颗身体的各项机能正不正常而已。” “颗颗都三个月大了,你还没看出他正不正常?”俞安俯身将颗颗抱起来, 乜了应有初一眼道:“我看你才不正常, 相公你自己收拾自己的行李吧。” 说完, 俞安毫不留情的抱着颗颗一边玩去了,留下应有初一个人欲哭无泪的坐在那儿。 翌日, 天不亮应有初就起床了,尽管他小心翼翼的抽出手臂,俞安还是被他动醒了,两人在床上温存片刻,俞安便穿着一身雪白的亵衣,趿着鞋子替应有初穿衣。 应有初展臂任俞安攀着他的肩膀整理衣物,他不是享受别人替他穿衣,而是知道俞安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不舍。 这次秋猎时间并不长,以前的秋猎都是半个月起的,不过皇帝身体大不如从前后,秋猎这项活动更像是走个过场一般,皇帝在围场里住上两三天意思意思就得了。 加上路上消耗的时间,此行大概去个五天左右应有初就能回来了,但自他们在一起后就少有分离,现在要分开五天对他们而言不算短了。 俞安理好衣襟,顺势搂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前,听到他闷闷的说道,“相公,你万事小心,我们在家等你回来。” “好,”应有初低头吻了吻俞安的头顶,又道,“你在家好好的,如果有空闲时间的话,做点咱们的必备品,等我回来用。” 俞安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应有初说的必备品是什么后,面上微微发烫。 距离他生完颗颗已经三个多月了,他们也禁欲了大半年,他身体恢复得很不错,按理他坐完月子就能同房的,但应有初一直没有提出这方面的需求。 他也不好意思主动,以为应有初是因为自己生完孩子就对自己没兴趣了,他还为此黯然伤神好久,现在听到应有初这样说,他心跳不由得加快几分。 “哦。”俞安埋头闷声答应。 应有初走之前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颗颗,俯身给他掖好被角后才不舍的出发。 罗平刚上应有初家的马车就看见他摆弄着腰间的挂饰,随口说了句,“应弟,你怎么在腰间挂这么多挂饰?” 应有初腰带上足足系了三个挂饰,见罗平发问,他兴奋的便一一介绍,拿着一个环佩说,“这是俞安去年送我的生辰礼,这个是俞安前几日到灵泽道观给求的平安符,另一个是俞安做的药囊,山中虫蚁过多,他怕我被咬。” 罗平不屑一顾的“切”了声,然后“不经意”的将自己腰间的同款药囊露出来。 接着马车里就是一场无声的攀比。 两个二十多岁已经成家立业的男人,此时像两个小学鸡一样互相攀比谁更被疼爱,直到进了宫,他们才堪堪停下这场另类的攀比。 虽然这次秋猎时间不长,但随行的人依然很多,光是侍卫都带了两千人,朝中各部选出来随行臣子,加上皇帝的宠妃和一众奴仆等等,粗略估算有三千人左右。 应有初和罗平的待遇还算好,给他们配了骏马随行在圣驾后面,这三千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等到了皇家围场,日头西沉,营帐有专人早早的扎好了,除皇帝和皇子能独享一顶营帐外,其他的都是两人或者几人一顶帐篷。 他和罗平被安排到和两个随行太医一顶帐篷,标准四人间的配置。 晚饭由负责后勤的小太监送到他们的帐篷里,他们四人在帐篷里吃饭,一顿饭的时间,自来熟的应有初已经和另外两个随行的太医聊得火热了。 两个太医的年纪和他们相差不大,大概在三十岁左右,同龄人总能轻松的找到共同话题,刚开始两个太医还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但无奈应有初实在太能说了,他们出于礼貌接了一个话茬就停不下来了。 “行呀,那咱们说好了,等你们回了太医院记得带几本医书给我啊,我有个开医馆的兄弟,他就是想考太医院来着,就是苦于没有医书给他专研。”应有初边吃边说。 两个太医齐齐点头还推荐了不少典型的医书给应有初。 饭后,应有初扣着手背上的蚊子包抱怨道:“奇了怪了,我明明戴了驱蚊的香囊怎么还是会被蚊子咬?” “山中多瘴气,毒蚊也比寻常的更加凶猛些,一般的驱蚊香囊是不管用的。”太医解释着并找出一罐止痒的药膏递给应有初。 应有初谢过后擦完药膏就要还给太医,太医让他自己留着用,因为出发前他那里还准备了很多药膏。 应有初收了药膏,从行李中找出蚊香,“还好我家夫郎考虑得周到,给我带了蚊香,不然今天晚上怕是要被蚊子咬得不得好眠。” 罗平不甘示弱的也拿出蚊香,“好巧,我家夫郎也为我准备了。” 他们早上的攀比到现在还没分出个胜负来,罗平凑上前瞥了一眼应有初手里的蚊香随后欣然一笑,幼稚道:“我的蚊香比你的好看,而且还是香的,你那个没有香料。” 应有初手里的蚊香为了便于携带就做成弯的,和现代的蚊香差不多,他家里有个三个月大的颗颗,为了他的安全着想,蚊香里一点香料都没有加。 “切,不加香料是因为我家里有小孩,你有吗?”应有初得意道。 “……” 很好,这局罗平完败。 两位太医倒是对他们手中的蚊香感兴趣,完胜的应有初心情大好的给太医讲解蚊香的制作,并现场点了一盘蚊香展示驱蚊效果。 太医大受启发,觉得蚊香的配方还能再优化一下,于是两人开始研究蚊香的优化方案。 天色渐晚,骑行了一天的应有初脸上灰扑扑的,全是马蹄踏起的灰尘,他拿着香皂便邀请罗平一起去洗漱,谁知罗平闷头想着如何扳回一局,没功夫和他一起去洗漱。 所以应有初一个人哼着小歌去河边了。 太阳落于山头,月起树梢,营帐外点燃了一个个照明的火把,不少身穿盔甲的士兵在巡逻站岗。 应有初抛着圆溜溜的香皂随着士兵指的方向没走几步就找到了小河。 小河流水潺潺,周围茂密的树林将营帐处的火光遮得七七八八,应有初借着微弱的火光找了一块石头,蹲在石头开始洗漱。 他刷完牙拿起香皂用清凉的河水一边打泡沫一边搓脸,双手掬起一捧河水正要洗掉脸上的沫子,骤然“砰”的一声水响在他耳边炸开。 “谁在哪儿?”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 应有初被吓得一激灵,手心里的水都抖完了,顶着满脸泡沫回答着对方,“在下是翰林院编修,不知有何贵干?” 他被泡沫蛰了眼,双眼紧闭着,听见对方不吭声,但从细微的脚步声可知对方正朝他靠近,他俯身打算洗完脸上的沫子再一看究竟。 “你脸上是何物?”对方冷声问道。 应有初捧着河水浇在脸上,泡沫很快被洗净,他不拘小节的抬手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回头这才看见对方的模样。 少年一身黑甲,墨发高束,英姿勃发,容貌昳人,若不是他那双星眸,整个人都要融入夜色中。 这身装扮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士兵,结合这次随行的名单和年龄,应有初一下就猜到此人是谁了。 是朝中定国将军之子,叶煜辰。 “见过叶小将军,”应有初直言道,“这是我用来洁面的香皂。”应有初举着香皂解释着。 叶煜辰被他一语道出身份,皱着眉头不语。 “叶小将军来河边做什么呢?”应有初好奇的问。 他对这个少年将军还挺好奇的,原著中这位将军可是新皇登基的头等功臣,深受新皇宠爱,一登基就封为昭陵王。 原著曾写到,自新皇登基以来,昭陵王常常被新皇留宿深宫探讨天下统一的大计。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反正应有初是磕到了,那可是常常留宿深宫耶! 只可惜叶煜辰是男子,不然他高低给他们撮合成一对。 叶煜辰没有回答应有初的问题,而是在应有初的上方蹲下开始洗手,他们刚刚在篝火边吃炙肉,他用匕首割下炙肉给旁人,现在手上一片油污。 清水洗不干净油污,他正打算抓些细土来试试,应有初就把香皂递到他眼前说道,“用这个吧,这个能洗去油污。” 叶煜辰瞥了一眼奶白色的圆形小物体,将信将疑的接了过去,结果这个名为香皂的不明物体出乎意料的好用。 用香皂洗过的双手不见半点污秽,手上也没有什么不适感,“这个香皂在哪儿买的?”一向少言的叶煜辰开口问道。 香皂很好用,他瞬间想要买几块香皂送给那个长相极为漂亮的男人,在他心里,那个人值得拥有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 “怀清?” 听到声音后的两人皆是起身,应有初猜测此人在寻叶煜辰,而“怀清”应该是叶煜辰的字,果然,叶煜辰回应了一声。 一个身形颀长的人从黑暗中走来,点点火光映在此人的面容上,长相极美却不见丝毫女气,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夜色下像是一只会蛊惑人心的妖精,摄人心魂。 “七…七殿下?” 第 109 章 清晨红日探头, 晨光熹微,八月份的天气转凉,山中的围场气温比京中更低些。 应有初缩在温暖的被窝中实在不想起来, 昨夜他严重失眠了,之前一直和俞安同眠, 乍然让他一个人睡, 总觉得空落落的,怎么睡都不得劲儿, 直到天快亮了他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 罗平和其他两个太医已经穿戴好衣物了, 见应有初仍然在床上蒙着头不为所动,罗平喊了几声未果后,直接上手扯掉他的被子,将人强行拽出来。 今天是他们在皇帝身边上任的第一天, 不容出现任何差错。 简单洗漱后,应有初顶着两个熊猫眼和罗平拿着鹅毛笔和纸一同前往皇帝的御帐。 等他们到了皇帝的御帐外时, 发现已经有一行人整齐的排着队等着皇帝起床了,是皇子们,来围猎的五个皇子早早的来向皇帝请安。 应有初和罗平不再上前, 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站定, 离一众皇子远远的。 几位皇子在御帐外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应有初瞧着昨天晚上遇到的七殿下垂头站立, 沉默不语,一副与世无争, 柔弱可怜的模样。 倒是和昨天晚上一言不发的将叶煜辰带走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七殿下身后的一位年纪稍小的皇子, 正忿忿不平的与另外两位皇子争吵得满脸通红。 没一会儿, 总管太监从御帐里出来,将几位皇子叫了进去。应有初和罗平这才上前在御帐外等候。 说实话, 这个帘子一点都不隔音,帐中的说话声应有初他们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他们默默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应有初通过帐中的动静也知道了皇子们争吵的原因,大概就是十皇子不满意自己的帐篷想要和九皇子换,但九皇子不肯,于是就发生了口舌之争。 九皇子是先太子的嫡亲弟弟,先太子死后,他就成为唯一一个嫡长子,原本他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有嫡亲的兄长疼爱,有皇后宠爱,纵得他一身骄横的性子。 谁知,突发变故,兄长被处死,皇后虽尚在中宫却位同虚设,九皇子一下被众人推了出来,但他纨绔了这么多年,哪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他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因为一点小事就和别人吵起来。 老皇帝看多了他们这种兄弟之间的斗嘴,但大清早就来烦他,他烦不胜烦的砸碎了一个杯子,十皇子和九皇子才噤声下来。 最后这场换帐篷的闹剧在最年长的三皇子调解劝导下结束。 应有初在御帐外瘪了瘪嘴,这三皇子还惯会做好人的,昨天安排帐篷的时候不出来调解,甚至在御帐外也不加以阻止,非要等事情闹到皇帝那儿了,他跳出来装好人,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倒是七殿下,这件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他不作声,老老实实的请安又规规矩矩的退下,在皇帝面前不刷一点存在感。 待皇子们请安完毕后,应有初和罗平经过总管太监的通报进了御帐,两人行完叩首礼,老皇帝揉着太阳穴没多看他们一眼,阖着眼睛“嗯”了声,示意他知道了。 应有初和罗平便退到一旁,静待皇帝的吩咐。 良久,皇帝才撑起身子出了营帐开始主持今日的围猎。 应有初和罗平等人跟在皇帝身后,他们拿着小本本和鹅毛笔,像极了跟在大医生后查病房的小实习生,随时随地的记录皇帝语录。 皇帝站在围场搭建的台子上,定下今日射猎的头彩,是个成人手臂长的如意,由黄金和玉石打造而成的,价值连城。 此物一出,皇子们个个摩拳擦掌对御赐的赏物势在必得,其实作为皇子,他们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拔得头筹不过也是想在皇上面前展示自己骑□□通罢了。 不过七殿下等皇帝宣告完后上前请罪道:“启禀父皇,儿臣久病未愈,体弱气短,恕不能参加此次射猎。” 皇帝睨了一眼地上的七殿下,语气淡淡道:“朕知道了,退下吧。” 七殿下叩谢后退下,继续隐入人群。 其余皇子则是换上骑装,跃马执弓,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皇帝年迈,早在多年前就不亲自骑马射猎了,每年他来猎场不过是走个形式,说完开场白基本就回营帐休息了。 这次秋猎也不意外,皇帝回营帐召见了几个大臣议事,应有初和罗平不便跟着进去,只能在营帐外等候。 严老是皇帝召见的大臣之一,来的时候见他们老老实实站在围场外面吹风,便让他们自便,只要在狩猎结束前回来即可。 这份工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轻松,应有初和罗平道:“你想不想打猎?” 虽然每年的秋猎主要是用来考验各位皇子的骑射能力,但也没说不让其他人参加围猎,这次武官代表叶煜辰就跨马打猎去了。 “我还没打过猎呢,我们在这里坐着也没事干,来都来了,不如去过把打猎的瘾。”应有初蛊惑着罗平。 一句“来都来了”将本就动摇的罗平彻底说服。 两人在自己的帐篷里换上骑装,又挑了两匹骏马,挥鞭策马进了山中狩猎。为了不和各位皇子撞见,他们特意选了一个没什么人去的方向。 秋日正是动物储存脂肪的时节,现在的动物个个吃得肥美诱人。 罗平自幼有家父培养,箭术精湛,几乎箭无虚发,不一会儿他就射到三只野兔了。应有初箭术虽没有罗平好,但眼力过人,就是十箭能有一箭射中猎物就不错了。 故而每次都是由应有初发现猎物,然后他第一箭没射中,让罗平发现了,再由他一箭射中猎物,罗平就跟在应有初后面捡了不少的漏。 “罗兄,你好赖皮呀!这只小鹿明明是我先发现的。”应有初收了弓箭,之前的野兔和果子狸这类小型的猎物被罗平抢了去就算了,但这只小鹿是他进围场后看到最大的一只猎物了,他怎么甘心白白让给罗平呢? “怎么能说是抢呢?这猎物自然是谁射到就归谁。”罗平大笑着翻身下马,正要捡起地上的小鹿,突然听到不远处林中传来的一声虎啸。 顿时,两人脸色具变。 “这皇家围场还有老虎吗?”应有初不可置信道。 按理来说,像老虎和黑熊这类危险系数高的动物都不可能出现在猎场才对。 罗平果断扔下猎物,翻身上马道:“去看看。” 应有初扬鞭跟上罗平的步伐,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跟上去,那毕竟是老虎,稍有不慎就会葬身于虎口之中。 但他们若是不去,万一有人遭到猛虎的袭击怎么办,他们怎能见死不救。 随着距离的靠近,应有初隐约间能看到一个人影正与猛虎搏斗,说是搏斗不如说是单方面的被老虎吊打,人的力量在老虎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以躲避为主。 而在前面的罗平已经挽弓射箭了,一支箭羽急速地穿过林间射到老虎的背脊上,虎躯一震,老虎吃痛的仰天长啸。 与猛虎搏斗之人抓住机会,手执长枪朝着老虎的眼睛奋力一扎,不料被老虎躲开,长枪只在老虎的脸上留下一道划伤,也彻底将其激怒。 应有初他们赶到时,看见一只身长近两米,体重约为三百斤的亚成年虎正愤怒的嘶吼着。而一旁在地上的人手握长枪,纵然他肩头已经受伤,血液洇红衣服,却依旧枪头紧对猛虎,眼神透出狠厉。 叶煜辰?! 不容他多加思考,他拉满弓,对着老虎射去,这次竟然误打误撞的让他射中了,一箭射在老虎右眼,老虎伏地用爪子扒箭。 趁这个空隙,应有初朝叶煜辰伸手,想要将人拉上马逃命,结果叶煜辰并不打算离去,反而端起长枪直奔猛虎命门。 老虎也不是吃素的,张开血盆大口就要一跃而起,千钧一发之际,罗平一箭射中老虎的后腿,老虎跃起时一偏,叶煜辰的长枪直捅猛虎的大口,力道之大,将其脑袋捅了个对穿! 老虎轰然倒地,挣扎片刻断了生息。 两人迅速翻身下马,叶煜辰刚经历完一场恶斗,失力跪倒在地。应有初看着他肩头的伤应该是被猛虎利爪所伤,现在仍然流血不止。 罗平蹲下检查猛虎死没死,应有初扶着叶煜辰果断扯下自己的衣袍,低声一句“得罪了”,便利索的扒开叶煜辰破损的衣服,要给他包扎止血。 不曾想,叶煜辰一把扼住应有初的手腕,面上是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狠厉,“不必!” 应有初对待伤员当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将叶煜辰的手掰开,“不必什么不必,你伤势太严重了,必须止血,放心吧,这件衣服不会让你赔的。” 说着不顾叶煜辰的反对开始对他的伤势进行包扎,然而应有初却在他肩胛骨处看到一颗如鲜血般的红痣,他还不确定的擦了擦,确定不是血,是擦不掉的哥儿痣。 应有初手一缩,满眼惊讶的望向叶煜辰。 “你要是敢说出去……” 叶煜辰还未说完,应有初十分识抬举说道,“说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 应有初咽着口水,快速地包扎好,然后起身保持安全距离。罗平转头和他们商量着怎么回去,这时,一支利箭朝他们射来。 应有初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嗖”的一声,箭就精准的插在猛虎的头上,接着就是一片欢呼和祝贺声。 “恭喜三殿下,贺喜三殿下!” “三殿下威武!竟能一箭将猛虎射杀!” “三殿下箭术了得,猛虎也能一箭射死,真是神勇无比啊!” …… 第 110 章 “参见三殿下。”应有初三人对着马上的三殿下行礼道。 “免礼。”三皇子挥了挥手, 吩咐旁边的下人道:“去把拿只老虎抬过来,给本王好好看看。” 三皇子高高在上的睥睨着马下的老虎,嘴角勾出一个弧度, “今日本王猎得猛虎一头,尔等通通有赏!” 应有初皱着眉头, 这老虎分明是他们三人合力杀死的, 三皇子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空手套白狼。 “还请三殿下慎言,这虎……” 他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叶煜辰打断, “下官狩猎至此偶遇猛虎, 幸而三殿下出手相救,才让下官免于虎口,下官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应有初缓缓转头看向叶煜辰,对方朝他暗暗的摇了摇头, 他心领神会的低头不语。 三皇子显然不满应有初一开始的反对之声,“本王瞧着你眼生, 叫什么?在哪儿当差?” 应有初沉下一口气平静的回答:“下官是新科进士应有初,在翰林院当差。” “那这位进士郎好好想想,你刚刚要说什么?”三皇子语气中不掩威胁之意。 应有初垂眸行礼道:“殿下仗义相救, 箭术惊人, 大越有三殿下,实乃大越之幸。” 三皇子听到应有初妥协后的马屁, 只觉身心舒畅,仰天大笑后携着一众奴仆欣然离去。 留在原地的三人面面相觑, 最后应有初打破寂静, “我们也该回营帐了, 叶小将军的伤势要紧。” 罗平点头,叶煜辰的伤看起来挺严重的, 现在面上苍白无血色,他在上前扶叶煜辰的功夫,应有初已经一跃上马了。 “罗兄,你与叶小将军共骑吧,我力气小,扶不住他。”应有初厚脸皮的说。叶煜辰的马受惊了早就跑得无形无踪。 开玩笑,他都知道叶煜辰是哥儿了,他作为有家有室的人肯定要和叶煜辰保持距离的,罗平他不知道,就让他和叶煜辰共骑一匹马吧。 不知者无罪。 应有初十分自然的将这个烫手山芋推给了罗平,自己心安理得的骑着马走在前面。 “我们拼了命猎杀的猛兽竟然就这么轻易的拱手让人。”应有初可惜道,那张虎皮几乎没什么大的破损,这上好的料子说没就没了。 “我们若是不给三皇子,那倒霉的就是我们了。”罗平一手扶着叶煜辰一手握着缰绳说。 应有初知道他们抢不过三皇子,叶煜辰作为大将军之子都得礼让三分,但三皇子这种颠倒黑白的事做得竟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就明抢猎物,难道不怕叶小将军在圣上面前告他吗? “你难道不知道今早圣上的赏物是什么吗?”罗平问。 “是一把金如意呀。”应有初答。 “那是先皇在秋猎时赏给圣上的金如意。”叶煜辰淡淡的说道,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应有初握着缰绳的手一紧,□□的马轻轻的嘶鸣一声,他反应过来了,这场秋猎并不是他想的这么简单。 先皇曾赏赐给皇帝的金如意,如今皇帝又拿出来做为赏物,这明摆着是考验各位皇子,挑选储君的意思。 这哪是金如意,这就是权力的象征。 所以叶煜辰拿命换来的猛虎只能为他人做嫁衣,他们若是不给,开罪了最年长的三皇子还好说,就怕叶煜辰因猎得猛虎拿到奖赏,到时候落人口舌。 叶煜辰的父亲在镇守边关,手握兵权,他却在京中争夺先皇遗物,那不是纯纯找死吗? 今日就算没有三皇子,他杀了的猛虎也不会公布与众,只会悄悄处理了。 但遇到了三皇子,那就随了三皇子的意,这样他们也不得罪他人,至于外人怎么看,知道实情的人明白这猛虎是三皇子抢来的,他们就是受害者,和三皇子就扯不上什么关系。 不知道实情的人觉得三皇子勇猛,那就更和他们无关了,如此一来,他们便没人能卷入党争。 应有初缓缓吐了一口气,想到方才自己差点说出口的话,暗自抹了一把汗,对叶煜辰拦住自己的举动表示万分感谢。 叶煜辰表示他们也救他一命,他们便扯平了。 他们回到营帐中时,大家都在为三皇子猎得猛虎而欢呼,无人注意到他们回来了,罗平将人搀扶着下马,突然觉得后背一凉,回头一看,是七殿下姬景璃。 姬景璃面如黑水,琥珀色的瞳仁带着冷意,阴鸷的看着他们,不着痕迹的挤开罗平,上手扶住叶煜辰,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叶煜辰微微侧身,躲过姬景璃想要揽他腰的手,“无事,不过是打猎时受了点小伤,幸得两位搭救。” 昨天见到姬景璃是在晚上,应有初没看清具体的面容,但凭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他瞬间认出七殿下,因为一众皇子中只有姬景璃是特殊的。 他的母妃是胡人,他身上留着一半胡人的血,尤其他的眼睛和他的母妃如出一辙,这也是朝中无人支持他夺嫡的重要原因,血统不正,对皇子们根本构不成威胁,故而他们从来没将他视作对手过。 今日白天一见,姬景璃那张带着异域风情的脸更具妖冶之美,原著对七殿下外貌曾描写道“姿容艳丽,所见之人,无不侧目而立。” 应有初本来还以为是原著太夸张,如今见到真容才觉得原著说得一点都没错。 听到叶煜辰这样说,姬景璃的脸色稍霁,看应有初两人的眼神少了几分敌意,淡淡的谢过他们的搭救之恩后,扶着叶煜辰就进了帐篷。 应有初他们正要离去,就听见不隔音的帐篷传来姬景璃的声音。 “怀清,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随后“啪”的一声,叶煜辰道:“看什么看?包扎得好好的,拆了作甚?” “你的伤口需要清理和上药,我帮你吧。” “不用,这点小伤我自己能处理,”叶煜辰随便想了个理由打发姬景璃出去,“我没带金疮药,你去太医哪儿帮我拿一瓶。” 然后,他们就和被赶出来的姬景璃面面相觑,罗平还想说点什么,就被应有初一把拽走。 等姬景璃走后,叶煜辰一脸从容的拿出金疮药,对着应有初系的蝴蝶结犯疑。 这是什么结?要怎么解开? 好在叶煜辰随便一试就解开了,接着开始单手为自己上药。 应有初他们和太医住的一个帐篷,所以和姬景璃同路,不过一路上姬景璃紧抿双唇,没有要和他们说话的意思。 应有初有些同情的看着姬景璃,暗想,看来七殿下还不知道叶煜辰的真实身份呢,不然也不会被赶出来了。 三皇子猎得一头猛虎的消息传遍整个围场,日落前清点猎物之时,三皇子毫无疑问的拔得头筹,拿到了那把金如意。 不过围场中出现猛兽的事引起了皇帝的重视,吩咐了人彻查此事,将办事不当的人一一问罪。 跟在皇帝身后的应有初拿着小本本飞快的记下皇帝的决策,打算等回翰林院再做进一步的修订整理。 由于他记录得太过认真,都没注意到皇帝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待他写完后一抬头就和皇帝对视上了,他连忙跪下行礼。 “不必多礼,把你手上的东西拿上来给朕瞧瞧。” 总管太监接过应有初手上的纸笔再转呈给皇帝,皇帝拿过他记录的本子翻页查看着。他虽写得飞快,但字迹却不潦草,该记内容一字不少,还多写了一些自己拍皇帝英明的马屁。 “这是何物?”皇帝拿着鹅毛笔疑惑的问道,他看见应有初一直在写却从未添墨,一根小小的鹅毛,竟能写这么多字,倒是有些稀奇。 “回陛下,这是臣自制的鹅毛笔。”应有初恭敬的回复着,见皇帝好奇,他还仔细的阐述了一下鹅毛笔的原理和制作。 皇帝满意的点头,“的确很方便。” 用鹅毛笔写字比起用毛笔写字能节省不少时间,大大的提高了学习的效率。皇帝吩咐人下去赶制一批鹅毛笔来给年纪尚小的皇子和皇孙读书使用。 应有初看皇帝喜欢鹅毛笔,便将自己留作备用的全新鹅毛笔进献给皇帝,皇帝也欣然收下了,赏赐了他一些钱财,“朕记得你,你是今年新科进士,在建造方面确实有几分天赋,等考期一过,你就去工部报道吧。” 此话一出,基本定下应有初以后不用外放做官,可留在京中工部任职,又得皇帝赏识,前途无量啊。 由于老虎的出现,接下来的两天巡逻得非常严格,特别是在御帐附近,就是重兵把守的地方。 唯恐山中还有猛虎,大家对打猎这件事也变得兴致缺缺。 这两天还发生了一件事,太医把应有初蚊香的配方改进了一下,加了一些安神的药物进去。正巧皇帝饱受蚊子的折磨,而帐中点的龙涎香没有驱蚊的效果。 御帐虽豪华,但皇帝只在围场住个三四天,并没有挂帷幔,头天晚上皇帝就被蚊子扰得无法安眠,召了太医,这蚊香便派上用场了。 解决蚊子这个难题后,心情大好的皇帝随手嘉赏了太医,太医不敢居功,将蚊香的由来交待清楚了,皇帝一愣,又连着赏了应有初一份儿。 短短两天,应有初得了两份赏赐,能得这等殊荣的人简直少之又少,平日相处中,别人对他也不敢轻视怠慢了。 很快为期五天的秋猎一晃而过,大家整顿好行李浩浩荡荡的准备回京。 应有初和罗平骑着马跟在皇帝仪仗的后面,慢悠悠的前行,还没出山,前方的队伍猛地停下,他们也赶紧勒马停下。 前面开始出现骚乱,大家悉悉索索的议论着。 “瞧着模样像鹿,但又通体发白,看不出是什么。”一人摇头。 “浑身雪白,定是仙兽无疑!”另一人笃定道。 “对,我从没见过这么通灵性的兽,刚好拦住圣驾,不是仙兽还能是什么?” …… 传到应有初他们这儿时,已经变成“天降仙兽,天佑大越”这类话语了,应有初起疑,便和罗平下马一共上前查看。 只见一只白色皮毛的梅花鹿伏在路中间,低声“呦呦”鹿鸣。 应有初微微一挑眉,这明显是一只得了白化病的梅花鹿,居然被人传为仙兽,他觉得不可思议。 众人对着这只白化病的梅花鹿众说纷纭,无人察觉到姬景璃眼里闪过一丝精明的微光。 第 111 章 白鹿卧于路中, 听到动静后缓慢睁眼,众人一眼就瞧见它那双淡粉色的眼睛,瞬间惊诧所有人。 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杂色, 仙气十足,皮毛如月光般柔和, 洁白无暇得宛如误入凡尘的仙兽。 仙兽朝着圣驾踏步而去, 皇帝停驾出撵,白鹿缓步上前亲昵的拱了一下皇帝的手心, 皇帝激动得指尖都在颤抖, 喃喃道:“此乃祥瑞,此乃祥瑞啊……” 众人为这一天降吉兆而雀跃,只有应有初抱胸审视这头白鹿,在看到它粉色的瞳仁后无比确定这就是一只得了白化病的梅花鹿。 一个鹿角共有四个叉, 不难看出它已然成年,要知道一只得了白化病的梅花鹿在自然界中很难隐藏自身, 而且畏惧阳光,各方面的机能也会受到影响,基本上一出生就被大自然淘汰。 就算侥幸存活, 那肯定警觉性也十分的高, 不可能见到人一点都不怕,还敢主动上前任人触摸。 那真相就只有一个了, 这是有心之人专门寻来的白鹿,精心饲养训练长大的。 不过应有初有一点不明白, 既然是要进献给皇帝的吉祥物, 那为什么这个神秘人不亲自进献, 而是选在秋猎之时故意放在路中间让皇帝自己发现呢? 换个角度想,这幕后之人这么做肯定要的不是皇帝寻常的赏赐, 而是带着别的目的来的,那又是什么目的呢? 这神秘人选在回京的路上放白鹿,要确保皇帝恰好撞见白鹿,且白鹿不乱跑,那此人必定深知皇帝的行程,虽然秋猎不是什么秘密,但要精确到某个时间段,那这个人一定在此次秋猎名单中。 应有初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周围的人,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试图找出破绽,但看了一圈都没什么收获,便放弃观察了。 他想得太过入神,罗平喊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原是他们该继续赶路了。 午时,他们行至河边,皇帝下令原地修整半个时辰再启程。 应有初和罗平两人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就水啃干粮。因白鹿的出现,周围的人都在讨论仙兽,传着传着就越发神乎了,说这是天上神仙的坐骑,吃一口它的肉能活上千年! 应有初抽了抽嘴角,不过是一个得了基因病的动物罢了,又不是唐僧肉。 “应弟,你不觉得那仙兽长得有点熟悉吗?”罗平撕下一块肉干递给应有初说。 “挺熟悉的。”应有初接过肉干啃了一口问,“你觉得它像什么?” “看外形有点像我昨天射的那头鹿,可它的毛是白色的。”罗平又说,“我曾看过一本书,书中记载,鹿千年化为苍,又五百年化为白,又五百年化为玄。” 应有初抬起眼皮接着罗平后面的话,“玄鹿为脯,食之,寿二千岁。” 两人对视片刻,应有初轻声问道:“那罗兄,你信吗?” 罗平沉默不语。 “两位大人见识真广,依二位所言,父皇得的祥瑞就是白鹿无疑了,虽不是玄鹿,应当也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姬景璃在他们身后似笑非笑的说着。 前两天怀清遇险,是他们出手救了怀清,按理说他应该感谢他们才是,但他看到怀清受伤居然让这两个家伙包扎却不愿让自己碰他一下。 就因为这事,他嫉妒得发狂。 “见过七殿下,我们也只是在古书上看到过,并不知道陛下得的祥瑞是否是白鹿,也不清楚它有没有延年益寿的效果。”应有初出言解释。 他在心里暗暗吐槽,白化病的动物普遍免疫力低下,说不定这头白鹿身上携带着什么病毒呢,吃了肯定不会延年益寿,还有可能会生病。 “本殿下就从未听过白鹿一说,既然两位这么了解,不如我带二位去父皇那里仔细看看这祥瑞到底是不是白鹿,如何?” 不如何,应有初在心里回怼着,这个七皇子在给他们挖坑呢。 “多谢殿下美意,不过下官所识不多,且肉眼凡胎,怎可分辨出仙兽,还请殿下另找他人。”罗平表面谦卑,实则是说专业的事请找专业的人。 “哦?那应探花可能分辨?”姬景璃将矛头指向应有初。 我能分辨个鬼。 应有初暗骂,但脸上还是标准的微笑,“下官一届凡人,自然也不能。” “殿下,你不是帮我打水去了吗?怎么还在这儿?”叶煜辰过来。 “偶然碰到应大人和罗大人了,就闲聊了两句,”姬景璃上前扶着叶煜辰又说,“既然你过来了,那我们就一起去河边吧。” 叶煜辰还想问问应有初他那香皂在哪儿买的,挺好用的,但还没说上话就被姬景璃强行拉走了。 他蹙着眉拂开姬景璃的手说,“不用扶着我,我是手受伤了,又不是脚受伤。” 随后姬景璃就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来,叶煜辰无奈,只能任由他搀扶了。 七皇子走后,应有初和罗平便不再讨论有关白鹿的事了,他们都明白现在人多嘴杂,有什么话还是私下聊比较好。 戌时,太阳彻底落山,暮色降临。 “这都戌时了,相公还没有回来,爹,您先吃饭吧,等会儿再凉了就不好吃了,我等着相公回来就好。”俞安劝着应财。 照应有初走之前说的,他今天就会回来,俞安还和林婶儿做了一桌子的菜,等着他回来全家一起吃饭。 可算回来的时辰,应当是申时末应有初就能到家了的,可这都过两个多时辰了他还没到,俞安不免有些担忧。 “无事,都等到现在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应财抱着颗颗,看到俞安难掩的担忧出言安慰道:“放心吧,有初不会有事的,他机灵着呢,可能就是路上耽搁了一会儿。” 俞安望着大门的方向,心不在焉的点头。 “回来了,回来了,大人回来了。”俞三跑着进屋通报。 俞安听到消息立即起身,脸上绽出笑意,“快,快把桌上的菜拿到厨房再热热,有些凉了。” 听到应有初回来那刻,他的心都飞出去了,在大厅也坐不住了,和应财说了一声就疾步走到大门口迎接应有初。 应有初刚好下马车,在看到俞安后一个阔步上前,两人紧紧相拥。他空虚已久的怀抱此刻终于被填满,舒服得喟叹了一声。 “路上有事耽搁了一阵子,又去宫中还马,这才晚了时辰,等急了吧?”应有初柔声问道。 不过五天未见,俞安现在在应有初的怀中竟有些眼热,他轻轻摇了摇头,“没有,相公平安回来就好。” 这时,俞安肚子“咕噜”一声,应有初笑揉了揉他的脑袋:“还说没有,走,吃饭去。”便牵着俞安的手踏进大门。 应有初在外骑行一天了,身上满是尘土,见过应财后就进屋更衣,俞安乖乖的跟在他身后,片刻不离。 他刚脱下衣服,俞安就伸手接过去再给他拿一件居家的衣服换上,他捧着俞安的脸蛋揉搓了一会儿,对着俞安被双手挤得微嘟的嘴唇响亮的亲了几下。 他真的爱死俞安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了。 “在家有没有好好听我的话?”应有初问。 “有的。” “那叫你做的橄榄膏,你做了吗?” 俞安面颊发起薄红,点头,“做了。” 应有初满意的勾唇,“真乖,晚上相公多奖励你几盒。” 吃饭时,应财问了他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他就将和罗平三人合力杀了一头亚成年老虎的事说了,本来是想显摆自己很厉害的,结果俞安听了担心得要死,饭都吃不下了就要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明明换衣的时候都知道了他没受什么伤,但还是会止不住的瞎想,会不会伤在亵衣里他没看见。 尽管应有初再三强调自己没受伤,可俞安眼里的担忧藏都藏不住,最后他只能加快吃饭的速度,留下一句颗颗晚上拜托应财照顾的话,然后拽着俞安就去了澡房。 应财放下碗筷,从旁边的摇篮里抱起颗颗道:“颗颗今晚要跟爷爷睡喽。” 颗颗还不知道自己亲爹一回来就拐跑阿爹的事,在爷爷的怀抱里瞪大双眼用婴语回应着,“啊哦!” 澡房内,下人已经备好热水,关上房门的瞬间应有初就扑了上去,算算时间,他们大概有大半年没做了。 俞安怀孕时,两个人做的时候也是不尽兴的,畏手畏脚的,总是怕伤了肚子里的宝宝,现在应有初终于熬出头了。 热烈又急促的吻落在俞安身上,他半阖的双眼仰着脖颈配合着应有初的动作,感受着应有初近乎疯狂的索取。 这乖顺的模样令他爱不释手。 “亲我……相公…亲亲我……”俞安央求着。 面对这样的要求应有初怎么会拒绝,抬起头来精确无误的含住他的双唇,掠夺他口腔里的空气。 许是吻得太深,他有种整个人都要被应有初吃了感觉。 两人跌跌撞撞的躺进浴桶,这是应有初找人定制的超大浴桶,两个人一起洗这空间都绰绰有余。 微烫的热水在俞安胸口处荡漾,他稍稍低头就能看见应有初那猩红难耐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越是看到应有初为他情动的表情,他内心就越能得到满足。 俞安握着应有初湿滑的手,将它放在自己跳动的心脏上,把着他肩膀坚定的坐了下去。 次日,一阵啼哭声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俞安。 应有初在外面抱着颗颗哄了好久都没哄好,喂他奶也不喝,各种方法都试遍了都不好使,听着哭声开始变得嘶哑,无奈之下只好抱着来找俞安了。 俞安昨日也哭了好久,现在眼睛还是红肿的,坐起身的刹那他微微蹙起眉头,真是太久没做了,某处传来的异样感都到了他无法忽略的程度。 “安安,怎么办?我不过是走了五天而已,颗颗好像不认识我了。”应有初委屈的将颗颗放到俞安怀中。 “不会的,等会儿你多抱抱他就好了。”俞安一开口就是沙哑的嗓音,听得他都一愣。 应有初连忙倒来温水给他润喉,伺候完他喝水,这会儿躺在他怀抱里的颗颗已经不哭了,握着他的衣角小声的抽吧着。 俞安轻柔的擦去颗颗脸上的泪珠,点着他的小鼻头逗弄,“瞧给你委屈的,阿爹不是在这儿吗?” 颗颗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用嘴追随着俞安的手指,小嘴不停地吮吸。 “相公,颗颗饿了,你去装点奶过来。”俞安坐在床上指挥着应有初。 等应有初回来时,不仅把颗颗的口粮带来了,还打了一盆热水进来给俞安敷眼睛用。 颗颗现在又大了点,知道用双手抱住自己口粮了,就是奶瓶太重,他还抱不动,俞安便用一只手扶着奶瓶,让他顺利喝到奶。 俞安抱着颗颗,应有初就从后面环住他,给他敷眼睛,他靠在男人的右肩上,享受着顶级待遇,等敷完眼睛颗颗奶也喝得差不多了。 应有初放好奶瓶,把颗颗从俞安怀里抱出来,“安安,你再躺着休息会儿。” 他昨天将人折腾狠了,应财养的鸡都打鸣了他们才堪堪睡下,然而他们想休息,颗颗却不乐意了,刚离开俞安的怀抱他就开始假哭,最后只能放在俞安身边才不闹。 俞安躺在床上听着耳边父子两人的互动,欣慰的闭眼打算再休息会儿,可是没多久就听到一连串的屁声。 俞安睁眼,“颗颗拉臭臭了?” “应该不是吧,我在给他做排气操呢。”说着应有初将颗颗两条小腿往上一撅,接着“噗”的一声传出来。 “……” 八月十三日,临近中秋,应有初听到宫里传出的一个消息,皇上要修一座朝天观给新来的张天师当寝殿。 第 112 章 大越南下本是多雨之地, 今年却不曾下一场大雨,民间一直都有“三月无雨旱风起”的说法,南下也如传言般干旱到秋季。 好在往年雨水充沛, 南下地区的百姓靠着往年积累的淡水湖泊也能浇灌庄稼,只是不免为来年而忧心, 百姓都指着地里的庄稼过日子, 要是老天爷一直不下雨,那就是断了他们全家的命。 因此在这段漫长无雨的日子里, 百姓们整日惶恐, 求神拜佛,祈祷上天能早日降下甘霖,恰逢这时,一位张姓道士行至此地, 身穿白衣道袍,续着长须, 清瘦的身形更显得他仙风道骨,身边还跟着两名小道士,妥妥隐士高人的模样。 老百姓请他开坛作法求雨, 张道士掐指一算便预言道:“天将大旱, 河水少,五谷不收, 后临蝗灾,百姓无所食。” 百姓大惊, 忙问破解之法。 张道士换了个方位作法, 叽里呱啦的念了一通咒语, 睁眼微笑道:“北出紫气,吉庆之相, 必有祥瑞降临,此仙兽一出,必定兆水成丰收。” 百姓对张道士的话将信将疑,可心中总算有了个盼头,每日都期盼着上天能早日降雨。几日后,忽有乌云遮日,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家家百姓出室在雨中欢庆。 张道士也因此成名,名声越传越大,惊动了当地知府,知府听小道消息知道当今圣上喜得祥瑞,又将此事联系在一起,立即上书奏报。 而后皇帝召见张道士,询问他具体祥瑞是怎样的,张道士答曰:兆水仙兽,形似鹿非鹿。 皇帝大善,将张道士留在京中,封为监天司,修葺朝天观为其所用。 从秋猎出现白鹿开始,再到张道士被皇帝重用,这些事情进展得过于顺理成章,就像是背后有只手在推动着这些事情的发展,不得不让应有初怀疑是否有人操控着这一切。 不管有没有幕后之人作为推手,这和应有初他们无关,他都没资格上朝,操那份心干嘛,不如回家好好陪家人过中秋。 大越的中秋节还算人性化,不仅有两日假期,还有二两的银子作为补贴,钱虽然不多,但总归是一份心意。 应有初秋猎时得皇帝赏赐,秋猎后赏赐就从宫里送到他家宅子里了,总共两次的赏赐,除了一些寻常的珠宝玉器外,还有五百两现银。 之前俞安还在为银子的事发愁,害怕南宁铺子挣的钱不够他们在京中开销,转头应有初就得了赏赐回家,这让应有初得瑟了好一阵子。 中秋佳节家家团圆,应家也弄了个家宴,他家亲缘淡薄,往年都是他们三个人过中秋,不过今年不一样了,添了个颗颗,变成四口之一下热闹不少。 像罗平家,中秋家宴一共有三十多个亲戚,大家族规矩繁琐,流程又多又杂,苏楠从好几天前就开始着手操办,好在他是羡仙院出来的头牌,对各大宴会还算精通,又懂人情世故,这场家宴办得有模有样的,罗母对这个儿媳也逐渐满意。 罗父是个漕运官,一到节日少不了各大码头的家主送礼,如今正是秋风起蟹正肥的季节,他家收到的螃蟹吃都吃不完,正好就便宜了应家。罗平送来两筐大闸蟹他们也吃不完,就分了一筐给下人。 俞安和应财还是头一次吃螃蟹,面对这八条腿的大虫子他们无从下手。应有初十分自觉的担任起给他们剥螃蟹的任务。 俞安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螃蟹上来回翻动,一边熟练的拆卸出蟹肉,一边给他们讲解螃蟹的什么部位不能吃。 “哇,相公你好厉害呀,你怎么什么都懂呀?”俞安发自内心的夸赞着他,“相公你是怎么知道如何剥这蟹的呢?” 应有初拿剪刀剪蟹腿的手一顿,猛然想起自己穿到大越好像也从来没吃过螃蟹。 “哦,我在别人宴会上吃过一次。”他瞎话张口就来,完了后觉得不够彰显他的厉害之处,继续说,“我看一眼就会剥了。” “是吗?那相公简直太聪明了。”俞安看着应有初那尾巴都要翘到天上的表情,眼里带着笑意的夸道。 没一会儿,一只大闸蟹就被他拆卸得干干净净,他将装满蟹肉和蟹黄的小碟子递给了应财,让长辈先吃。 接着应有初在俞安的一声声赞美中迷失自己,不停地为俞安和应财两人剥蟹,自己却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等应有初反应过来时,已经有四只螃蟹落入俞安的肚子里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在俞安疑惑的眼神中洗手,“你不能再吃了,螃蟹性寒,吃多了容易生病。” 俞安放下筷子意犹未尽的“哦”了声,应有初看着俞安乖巧的模样,“喜欢吃蟹?” 俞安点点头,比起吃蟹,他更喜欢看应有初为他剥蟹的过程,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的处理着蟹壳,看着就十分赏心悦目。 吃过饭后,晚间他们一同在亭中赏月,夜色静谧,清冷的月光撒在庭中,映出婆娑的树影。 前两天下了一场雨,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应有初拿了一件披风给俞安披上,俞安拢了拢披风将怀中的颗颗一起包裹起来,颗颗安全感十足,在他怀里纯真的笑着。 应有初紧挨着俞安坐下,偶有一阵风吹过,池塘里种的稻香袭来,他揽着俞安的肩头舒服的眯了眯眼。 这样温馨的夜晚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他们在桑定村的日子了,那时候他未考取功名,家里的主要收入还是靠着俞安卖布。 那会儿俞安不让他晚上看太久的书,怕他看坏眼睛,在这娱乐设施匮乏的朝代里,闲暇下来的应有初很喜欢坐在院子的小亭子中,和俞安相拥在夜里,两人说着家常话。 “安安,你还记得我们在桑定村时也喜欢这样看月亮吗?”应有初望着皎洁的月亮感慨道。 然而俞安的注意力显然不在他身上,而是在他怀中的颗颗上,他一边逗弄着颗颗,一边敷衍的回答着应有初的问题:“记得的。” 应有初又说了几句话,俞安只是嗯嗯哦哦的回着,他“咬牙切齿”的看着俞安怀中的小崽子,他在忆往昔,结果这两人却在一旁笑嘻嘻,完全不拿他当回事。 受到冷落的应有初转过身去,看着石桌上摆放的时鲜的瓜果和月饼,中秋这天月饼要分而食之,寓意着家人团圆,所以用在家宴的月饼都特别大一个,大概是应有初两个手掌大,他们又刚吃完饭不久,一个月饼根本吃不完。 应有初将月饼切出三个小块,分给俞安和应财然后自己也吃了一小块,意思意思就行。大越朝的月饼种类没有现代这么丰富多彩,基本都是五仁馅的,寓意五谷丰登。 很凑巧的,五仁馅是应有初最讨厌吃的月饼之一。 “还剩下一大半的月饼没吃完。”俞安看了一眼桌上的月饼,“这已经是我买的最小的一个了。” 应有初一口吃完手中的月饼,口齿不清道:“没事,留着明天早上吃就行。” 俞安好笑的看着应有初,他们夫夫生活这么多年,他一眼就看出应有初不爱吃这个馅儿的月饼,打趣道:“那明天相公吃吗?” 应有初摇了摇头,赶紧喝口水压一压,“不吃。”瞅了一眼在俞安怀里玩口水的颗颗道,“以后吃不完留颗颗吃。” 颗颗:…… “就算颗颗长大了也吃不完这么多,你们多给我生几个孙子孙女就吃得完了。”应财看着天上的圆月说道。 应有初看着桌上的月饼,怕是还得生七八个才吃得完,想到生一个孩子前前后后他基本要禁欲一年左右,于是他把颗颗从俞安的怀中拔出来,交给应财,“爹您先带好这一个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离开俞安怀抱的颗颗不满的“啊”了声,应有初掐了掐颗颗的小脸,然后颗颗嘴里的口水就流到了他手上。 脸蛋被掐红的颗颗瘪着嘴就奶声奶气的哭了起来,想用哭声引起俞安的同情,两只小手朝俞安伸去却被应财抱着起身哄道:“哦哦,不哭哦,你爹爹坏,咱们不跟他玩哦。” 应有初在一旁微笑的看着远去的颗颗,心想:没错,你爹爹坏,少跟我玩,所以今晚你和爷爷一起睡吧。 这晚没了颗颗来分散俞安的注意力,应有初成功的和俞安在亭子中忆完往昔在回到床上忆往昔。 过完中秋,应有初又回到翰林院上值,自上次他们去秋猎后,翰林院的侍读和其他的同僚都在有意的排斥他和罗平。 但他和罗平被严老破例允许在南书房行走,大家对他们的排挤不敢太过分,就连作为他们顶头上司的侍读,明面上也得礼让三分,只敢隐晦的让应有初多抄点书籍出出气。 南书房是清要之地,能入则以为荣,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的地方,就这么便宜了这两个新科进士是他们怎么都想不通的事。 严老允许应有初和罗平两人行走南书房是经过多方考虑的,应有初在秋猎时能得皇帝两次嘉赏,说明了他能力过人,懂得如何讨皇帝欢心,临场反应也不错。 而罗平则是因为他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才学斐然,再则就是他在皇帝面前做的那首诗,深得皇帝的心。 不管怎么说,这两人都是严老看好的苗子,当初他们一同去秋猎随行就没让他失望,如今好好栽培一番,能堪大用。 第 113 章 八月底, 皇帝秋猎的随行记录应有初他们已经整理成册,交给侍读查看后方可放进表章库储存,表章库类似于一个皇家档案室。 “这么快就整理好了呀?我看小应大人每日上值都十分清闲, 和罗修撰有说有笑的,以为这言事录还要等好一阵子才能做好呢。”侍读面带笑容, 晦暗不明的说着。 应有初丝毫不意外侍读会这么说他, 毕竟侍读老阴阳人了。 “侍读大人言重了,罗修撰与我一同随行秋猎, 这言事录自然要和他仔细对一对, 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万不可出任何差错。”他端着手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说。 侍读随意翻动着他交上来的言事录,皱紧眉头神色凝重,片刻后, “小应大人也知道不能出现什么差错,那这二日辰时至申时为何上面没有具体记录?” 应有初翻到自己记录的那页, 指着某处道:“下官记录了的,这段时间是皇帝和严老等人在御帐议事。” 侍读一噎,但还是不打算放过应有初, 将言事录拍到他怀里, 完全不讲道理的说,“语焉不详, 拿回去重做!” 应有初手指攥着纸张,微微泛白, 和侍读较劲道:“敢问侍读大人何处不对, 下官愚钝, 还请您指正。” 皇帝和大臣议事,他一个小小的七品编修还能冲进去听他们的谈话内容不成?侍读明摆着就是存心找茬。 侍读冷哼一声, “这种事还要我教吗?是你随行还是我随行?这点事都干不好还脸随行狩猎。” 应有初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笑容道:“是,下官这就去修正。” 说完他便退出侍读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工位,将打回来的言事录“啪”的一声丢在案桌上,埋头看书的罗平听到动静抬头。 “怎么了?你不是去交言事录了吗?怎么又原封不动的拿回来了?”罗平问。 应有初递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罗平便知道他们做的言事录没有过侍读那关。 “哪里不妥?” 应有初长叹一口气,“哪哪都不妥,可能是我这个人更不妥吧。” 罗平小声的说,“秋猎随行的名额原是他的,被我们抢了去,他心中肯定不平,现在刁难我们也正常。” 安慰完应有初,他又说,“他可有说什么地方不对,我们也好重新改正。” 应有初拿着言事录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气得我当时一怒之下就…” 罗平抱胸,好笑的问,“你一怒之下怎么了?” “就怒了一下呗,”应有初瘪嘴,摸了摸鼻子,他还能怎么?还能打上司一顿呀?“行了行了,重新做吧。”他悻悻地挥了挥手。 侍读看他们不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做的言事录只怕不会这么轻易过侍读那关了。 果不其然,应有初他们又做了好几版的言事录,无一列外全部被打回来了,应有初丧气的趴在案桌上,这跟现代做方案被打回来有什么区别? 他放弃了,他们做得再多,到最后甲方还是只会用最初那版。 顿悟后他整个精神状态都好了,也不在乎侍读怎么说他们了,做好分内的事情,改完言事录就多看看书,拒绝精神内耗,从他做起。 上完一天的班,应有初回到家中俞安上前亲自替他宽衣,稍稍垂眸就能看见俞安那鸦羽般的睫毛,眼神认真的替他系腰带。 他右手拂上俞安的后腰,轻轻一带就扑到他怀里,“苏楠不是下帖邀你赏菊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多玩一会儿?” 俞安顺势用双手攀住他的脖颈,吐气如兰,“相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乡下出来的哥儿,附庸风雅不来。 “你若是不喜欢,以后不用去这类宴会就是。”应有初对着俞安的额头轻啄了一口,“不要委屈自己。” 俞安抿嘴,今日罗家的赏花宴是罗母主持的,邀请了京中不少名门望族的家眷,他想着若是能融入进去,说不定对应有初的仕途有所帮助。 但他还是高估自己了,他到了宴会除了苏楠一个也不认识,苏楠作为主家又不能时时刻刻的陪在他身边,很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在那里如坐针毡。 好在苏楠看出他不自在,让他先回来了。 俞安长叹一口气,在应有初的保护下,他不曾接触到这些人情世故,甚至被应有初养得有些不谙世事。今日他瞧着苏楠今日在宴会上长袖善舞的样子,更加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他是不是太没用了,对内宅的事一窍不通。 “相公,我什么都不会,是不是拖你后腿了?”俞安轻咬下唇,不自信道。 应有初闻言瞬间猜到他在宴会上可能受到冷落或是打击了,不过他有一点点高兴,因为出了问题俞安会第一时间告诉他,这是完全依赖和信任他的表现。 于是将人拉到凳子边,搂着他坐在自己腿上,轻柔的抚上他的脸颊说道,“安安,没有人能做到尽善尽美的,包括我也一样,虽然我又高又帅还聪明……” 俞安噗嗤笑出声,夫夫这么多年,他知道应有初口中的帅是何意,听到相公安慰自己还不忘自恋一番,好笑道,“相公,你怎么还自夸呀?让我瞧瞧你的脸皮有多厚。” 说着就要上手掐一掐应有初的脸,被他眼疾手快的按住,“别打岔,我还没说完,”俞安双手被他一只大手禁锢住后,继续说,“我有才有貌,但对绘画和乐律却资质泛泛。”他一副天妒英才的模样。 俞安想到他相公那无人能看懂的画技悄悄的弯了弯唇。 “所以,是人都有缺点,你不擅长社交,或者不喜欢社交也是正常的,不必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就算那个人是我也不行。”应有初义正言辞的说,“你首先得是你自己,之后才是我的夫郎,颗颗的阿爹。” 俞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喃喃道:“那我想在京城中再开一家精品铺子。”他也想周红珠了,不知道他们在南宁过得好不好。 “好呀,以后让俞老板来养我好不好?”他鼓励着俞安做自己喜欢的事,他早就发现俞安喜欢经商,且有这方面的天赋。之前在南宁时,虽然店铺一开始是由他来出谋划策,但后面的经营却实打实的是俞安在出力。 俞安有着这个时代独特的审美,能洞察大众潮流的风向,可以将店铺管理得井井有条,应有初很为他感到骄傲。 “嗯,我以后挣的钱都给你。”俞安脸上泛起薄红,小声道。 应有初扬起一个笑容,俞安坐在他腿上,基本和他处在一个高度,他从衣摆下方探去,扣住腰肢,触到如温玉般细腻的肌肤,接着微微侧头含住小巧可爱的耳垂,蛊惑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好好招待俞老板了?嗯?” 俞安为之一颤,耳朵像是被火撩过一样,滚烫通红,无力的斜靠在应有初颈侧,任他摆布。 就在两人马上擦出火花时,外间猛地传来一阵啼哭声。俞安一激灵,猛地推开应有初,一边整理被揉得皱巴巴的衣服一边小跑着去哄颗颗。 应有初低头瞟了一眼精神振奋的小小初暗咒了一声。 寒风呼啸,十月的京城初见北方的凛冽,特别是早上,把早起上值的应有初冻得直骂娘。 翰林院冬季有供暖,只是现在还没到供暖时候,应有初哆哆嗦嗦的坐在工位上,把早上熬过去后就没这么冷了。 不过今日他不用坐在这四面透风的工位上了,今日轮到他去南书房上值,南书房位于乾清宫的西南方向,靠近皇帝工作的地方,如今天气转凉,宫里早早的烧起地龙,他去南书房上值也能蹭蹭宫里的暖气。 应有初收拾好一应物品,拿着东西在罗平的注视中得瑟的走了,路过侍读时,他还特意和侍读打了声招呼,假装看不见侍读大人偷偷翻了个白眼,然后他就开开心心的去南书房上值。 自从上次侍读为难他,让他们不停地修改言事录,最后他干脆摆烂,完全不急着交言事录,直到宫中来人催了,侍读这才不情愿的将他们的言事录通过了。 南书房的设立之初主要是用来撰拟诏书,给皇帝答疑解惑的地方,有时问题还会涉及朝廷之事,参预机务。后来很多权力又归于内阁,地位有所下降,不能参预机务,但能时常能觐见皇帝,因此仍然有一定的地位。 不过应有初被允许行走南书房以来就没见过皇帝,可见皇帝平时也没那个闲情雅致,不是没事就跑来南书房和文人吟诗作画的人。 好在不常来,不然应有初那作诗能力,让皇帝听了岂不贻笑大方? 应有初脱去披风挂在门口,坐到侧边的位置上,这是翰林院轮值的位置,正上方的位置是留给皇帝坐的,据他所知,皇帝已经快大半年没来过南书房了,所以这会儿应有初惬意的享受着宫里的暖气,堂而皇之的摸鱼。 他拿出一只炭笔在一张白纸上勾勾画画,颗颗如今已经有五个月大了,该为他做一辆学步车了,他先将学步车的图纸画出来,即时再让应财做,若是学步车的轮胎要用上杜仲胶的话,那现在时间还挺紧的,他得赶紧弄。 他画得入神,有画错的地方他还用自己随身带的馒头擦去,丝毫没察觉到屋子里什么时候进了一个人。 “爱卿画的是何物?” 一道冷冷的声音在应有初耳边炸开,吓得他手中的炭笔因为用力过猛而断裂。 “卑职参见皇上。” 应有初忙跪下行礼,冷汗从额头沁出,试问,还有什么比上班摸鱼被老板抓个现行更恐怖的事? 第 114 章 皇帝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南书房了, 他最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和张天师问道修行,每日上朝也变得敷衍。 张天师告诉皇帝,修行讲究“阴阳采补”, 于是他听取张天师的意见,筹划着筛选一批十三四岁且无经的童女进宫养着, 等时机成熟, 取其初癸,作为药材, 再用仙鹿血做药引, 炼制出紫金丹。 若能成功炼制出紫金丹,一颗丹药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延年益寿,张天师说了, 至少能延长一年的寿命。 这对皇帝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于是皇帝想以选秀的名义选出相貌上等的清白童女进宫, 可一决定很快遭到了朝中大臣们的极力反对。 不曾想,众人越是劝阻皇帝,皇帝越是觉得这些人阻止了他长生之路, 故而大发雷霆降罪于他们, 尤其是领头的御史大人,当即遭到诏狱之灾。 今早下朝后皇帝在乾清宫批阅奏折, 臣子上奏的折子中的内容本就让他头大,这时候淑妃还不知死活的跪在门外替父求情, 可淑妃从潜邸就跟着他, 若不顾情分贸然发落容易落人口实。 烦闷的皇帝不想见人, 退避仆人,转悠来到了南书房。 此时应有初跪在地上, 大脑飞速的转动着,现在是上值时间,要实话说这是他给自己儿子画的学步车肯定不行,但不实说,又恐犯了欺君之罪。 皇帝伸手拿起应有初画的草图,皱着眉头端详半天,愣是没看出来这团的画乌漆嘛黑的画作是什么。 “回陛下,微臣所画的是…是专给不便行走之人坐的轮椅。” 他这么回答也不算欺君,五六个月大颗颗,可不就是行走不便嘛。 “还请陛下仔细看,这椅子的下方微臣设计了四个轮子,上有护栏围住,可辅助下肢无力的人行走。”应有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皇帝似乎有些老花眼,把画作拿远了些,昂着头对着阳光微微眯眼仔细观察着,顺着应有初解释的方向去理解,还真让他看出轮椅的大致来。 自认看懂了的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放下草图,坐到主位道:“起身吧。” 应有初谢过后起身站在一旁,看到皇帝又拿起他自制的炭笔瞧,炭笔让应财做了一个木制的外壳,不易脏手,还能保护炭笔不被折断,基本类似于现代的铅笔,只是炭笔比铅笔更软些,还容易被蹭掉。 应有初在一旁轻声解释着炭笔的制造和使用,皇帝觉得新奇,拿出一张白纸用炭笔划了一笔,又照应有初说的方法拿一块馒头擦拭,果真将印记擦去了,皇帝呵然一笑,又试了几次才意兴阑珊地放下炭笔。 “朕记得你,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确实是你的作风,”说着皇帝又拿起应有初那惨不忍睹的画作,“很好,你心系百姓,还考虑到了身有残疾的百姓,只是你这……” 皇帝一顿,“只是你这画技还有待提高。” 皇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就应有初那鬼见愁的画技,他要是不在一旁加以解释,怕是没人能看出他画的什么。 应有初虚心的接受皇帝的批评,点头微笑加陛下说的都对。 “你有想法是好事,可这草图若是没人看得懂,也无济于事。” “陛下说得对,微臣私下定会苦心练习。”应有初回着。 “这样吧,朕特许你可以进上书房学习书画。” 应有初一怔,上书房是各位皇子皇孙学习的地方,现在特许他去皇家进修,对旁人来说是颇天的恩德,即可以和皇子们学习,又能拜大学士为师,怎么说都是应有初赚了。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天赋就没点到画画上,想当初他画的画可是让南宁书院的夫子都头疼不已的存在。 应有初连忙推迟道,“陛下,微臣在翰林院任职,微臣的同僚个个都是丹青高手,微臣找他们请教一二便可,何须劳烦大学士……” 皇帝摆手,示意他就此打住不要再说了,见皇帝心意已决,他自知无力回天,便叩谢皇帝的恩德。 随后他又与皇帝手谈了几局,次次都是皇帝赢,倒不是应有初故意放水,而是他棋艺本就不精,皇帝赢他都赢得轻轻松松。 皇帝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篓轻叹一口气,“爱卿这棋艺也让人一言难尽啊。”皇帝好歹活了这么多年了,谁故意藏拙,谁是真的拙,他还是分得清的。 应有初老脸一红,“微臣学艺不精,让陛下见笑了。” 皇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道:“既如此,爱卿去上书房的时候就一并学学棋术吧。” 这话像一只箭稳稳的扎在应有初为数不多的自尊心上,偏生他还无力反驳,只得低头说“是”。 应有初起身恭送皇帝,皇帝走时还带走了他的炭笔。 直到皇帝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后,应有初才从地上起来,拍拍膝盖,走到桌前拿起自己画的学步车,长叹一声。 儿啊,爹为你付出了太多,太多。 自皇帝来过南书房后,整个翰林的人都知道应有初得圣心,能得到皇帝的特许,可以出入上书房,若是他能巴结上一个皇子,往后的荣华富贵是享不尽的。 平时对他们多有排挤的同僚,就连侍读都上前恭喜他。应有初自然面含笑意的和同事们互相恭维一番。 等他们下值归家时,罗平这才在马车里提醒他在上书房一定要多加小心,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不然稍不留神,惹到皇子或者直接投靠某个皇子都是十分危险的。 应有初慎重的点头,“我知道的,罗兄。” 罗平舒了一口气,他差点忘了应有初面上大大咧咧,实际却心细如发。 同样是在翰林院上班的,应有初却身兼数职,要在翰林院整理典籍,做日常工作,还要在南书房轮值,等大学士开课时,又要去上书房当旁听,学习国画。 大学士孟老作为两朝元老,还兼任当朝内阁首辅,年近七十,仍然坚持每天上朝,只是精力有限,他给皇子皇孙授课也是在固定的时间,大概五天才授一次课,至于讲什么全看他的心情如何。 应有初一个半路出家的人,孟老也不会将心思放在他身上。 摸清孟老上课的规律后,他便只在孟老上课这天才来上书房,他若是每日都来上书房,忘了自己本职工作,难免会有攀附皇亲国戚的嫌疑,他可不想现在就参与到党争中。 来上书房上课的皇子皇孙也不多,大点的皇子都被封亲王,只有七皇子还没有被封,他后面的九皇子都封了王,他仿佛被皇帝遗忘了般,无人提及,也无人在意。 所以来上书房上课的皇子除了稍小的十皇子和十二皇子外,还有未封王的七皇子。 在十一月时,孟老总算上了一堂书画课,说是书画课,实际却是让他们自己以雪月为题,作一副画并题诗一首。 漂亮,又是画画,又是作诗的,没一个是应有初在行的。 七皇子的位置就坐在应有初前面,两人虽然隔得近,但一月以来并无交集,他们甚至没说过一句话。到了孟老规定交卷的时候,姬景璃起身时不着痕迹的往后一瞟,看到应有初的画作后,他先是瞳孔一缩,随即没忍住哼笑出声。 应有初听到动静缓缓抬头,眼神怨幽的看着姬景璃。 姬景璃心情甚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真乃‘绝世佳作’,应探花果真才貌双全呀!”说完,他就大步流星的上前交卷了。 有的皇孙听到从未夸人的七皇子竟如此夸奖应有初,心生好奇,探着小脑袋就要查看应有初手中的画作。 应有初连忙收起画卷,不让这些小萝卜头看见,不然他的一世英名就毁了。不顾画卷上的墨迹未干,他就赶紧上交给孟老。 孟老原本在案桌上悠闲的假寐,听到应有初交卷的动静后懒懒地抬起眼皮扫了一眼。 仅仅是一眼,孟老的睡意顿时全无,应有初乡试殿试的答卷他也阅过,当皇帝派应有初来听课时,他就忆起此人写诗的水平极差,不过关于农桑和对时局的把控相当不错的。 如今交到他手中的画卷除了一手字看得过去外,其内容简直不堪入目。 要是科举上加上书画作为考核,只怕应有初连门槛都摸不到。 “这么久了,你的作诗水平怎不见半点提高?”孟老拿着他的画卷,气得手都在发抖,“你的丹青怎会连一个七岁孩童都比不过。” 孟老找出三皇子七岁长子的画作将应有初的画作放到一起,瞬间高低立判。 应有初抿唇,硬着头皮为自己挽回最后的颜面,“孟老,有没有一种可能,学生的天赋不在此?” 孟老放下画卷,沉声问道,“那你告诉我,你的天赋在何处?” 应有初一噎,这么一说,他的天赋不在写词作诗上,也不在绘画,还不在音律,上次和皇帝对弈后发现更不在棋艺。 完了,他好像真很废,是他给广大穿越同胞们丢脸了! 第 115 章 寒冬腊月, 京城被大雪覆盖,一片素裹,厚厚的积雪压在庭中的青松上, 经过一夜的积攒,树枝终于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 微微一弯, 树上的雪就扑簌簌的往下掉,没一会儿又恢复寂静。 室内的炭盆偶尔发出细微的破裂声, 炕床上鼓起一大一小的鼓包。 今日应有初沐休, 总算不用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上值,原是想睡到日上三竿再起的,可长时间的早起让他形成了生物钟,天不亮, 他就醒了。 不过,听着窗外落雪的声音, 怀里拥着爱人,他很快在这温暖的被窝里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待他再次醒来,他抱着俞安的姿势都没变一分一毫, 垂眸一看, 缩在他怀里的俞安还在熟睡,两颊睡得红扑扑的, 瞧着软绵绵的,很好咬的样子。 事实上的确很好咬, 应有初低头轻咬了一口后就不想松嘴了, 对着俞安的脸蛋狠狠的吸了一口。 俞安睡梦中蹙起眉头, 微痛的脸颊使他不满的轻哼了一声。 应有初听到动静虽然撒嘴了,但没打算放过他, 被褥下的大手贴上俞安光洁的后背,从小幅度的摩擦变成揉搓。 两人之间的温度逐渐攀升,应有初滚烫的手慢慢向下探索,多年夫夫,他对俞安的身体了如指掌,以至于俞安人还未醒,身体却比本人先醒一步。 俞安刚睁开惺忪的睡眼就看到应有初嘴上那抹得意的浅笑,他抬手糊在应有初脸上,稍微使力将人推远点。 “相公,别闹。” 许是睡了一晚的炕,他的嗓子变得干哑,加上睡醒时的语气,应有初听到心里就像被小猫抓过一般,火气蹭蹭的上涨。 见应有初来真的,俞安吓得瞪大双眼,一把按住扒拉他裤子的大手,慌张道,“不行,停下,相公别…颗颗还在…” 天气转凉后,颗颗就和他们一起睡在炕上了,好在炕足够大,多加一个七个月大的颗颗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不方便他们涩涩。 俞安倒是无所谓,可就苦了应有初。 素了多日的应有初好不容易沐休,他怎可能轻易放过俞安? “颗颗还在睡,我们小声点就行。”应有初贴着俞安的耳朵轻声蛊惑着。 “怎么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要不相公,我帮你亲亲。”俞安语气软下来,提出换一种方式帮应有初纾解。 但吃过大餐的人又怎会满足这些开胃小菜,应有初不容拒绝的按着俞安在被窝里干坏事。 情到深处,就算他再能忍耐,两人搞出来的动静还是吵醒了颗颗。 刚睡醒的颗颗不哭也不闹,歪着头看旁边一鼓一鼓的被子,隐隐约约的听见自己阿爹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还以为是阿爹在逗他。 七个月大的颗颗还没学会爬,但他已经会翻身了,他皱着小脸开始发力,藕节般白嫩的小手撑在一侧,配上腿部动作,来了一个漂亮的翻身。 躲在被窝里的俞安倏然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一个小团子撞了一下,迷离的眼神瞬间清醒过来,急切推着应有初道:“颗颗…颗颗醒了,他在外面…” 听到阿爹在叫自己的名字,颗颗兴奋地“啊~”了一声,小手开始扯着被子,阿爹果然在和他玩捉迷藏。 应有初本想不管的,可身下的俞安哭得厉害,无奈他只得随意的披上衣服,掀开被子下床,将这个小捣蛋抱起来丢在炕的角落,然后朝他嘴里塞了个奶嘴,又用俞安的衣服包着他。 颗颗躺在俞安的衣服里,感受阿爹的气息果然安静下来了。 应有初做完这些后,忍得额角青筋暴起,俞安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用无辜的眼神看向他,“还要继续吗?” 此时俞安眼角的红痕加上眼睛里未散的□□,看得应有初一下扑上去,“不然呢?憋死我吗?这种时候突然叫我停下,你也不怕你相公从此就一蹶不振了。” 应有初嘟囔着一边抱怨一边做方才未完成的事。 直到颗颗又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嘴里的奶嘴怎么也吸不出奶来,饿得哇哇大哭,应有初这才不紧不慢的起身给小崽子倒羊奶。 应有初盘腿坐在炕上,窗边的白光映在男人的侧脸,眉宇间尽是餍足。他单手抱着颗颗,另一只手把着奶瓶喂奶。 天色大亮,俞安也睡不着了,摸到床边温热的衣服就躲在被子里套上。 应有初看到被子里一拱一拱的俞安,弯唇笑了笑,他的安安怎么这么可爱,回头一看手上的小崽子喝奶的同时还不忘抓着俞安衣服的带子。 他算是看出来了,俞安的衣服就是颗颗的阿贝贝。 屋外大雪纷飞,应有初一家人在宅子里过悠闲自在,此时在宫里议事的大臣们就没这么悠闲了。 养心殿内。 户部尚书在御前汇报这一年的开支,相当于年末的一个总结,是一年中最热闹的财政会议了,参会人员为首的是三皇子和九皇子,其次是内阁首辅和六部尚书及侍郎等人。 “启禀陛下,今年各项开支已结算清楚,各部票拟均签好字,还请陛下查看批红。”户部尚书呈上票拟,总管太监端着接过转呈给皇帝。 皇帝翻看着手中的账单,脸色越看越黑,还没看完就沉声问道,“今年乃丰收之年,国税比往年还多收三百多万两,怎还会亏空一千多万两!” 皇帝看着案桌上的烂账,气得怒摔了一个杯子,众人纷纷跪地请陛下息怒。 “工部,你先来说说你们超支的五百万两用在何处?”皇帝厉声询问。 工部尚书跪在一旁解释道,“启禀陛下,年前决定新修一条河道,从苏州直通南海,修到一半发现有一处地势过高,河水不能通行,故而改道,损耗三百万两。” “一群废物!修之前为何不勘测好?大越要你们有何用!” 其实也不怪工部的人,在科技并不发达的时代,很难以肉眼精准的判断地势的高低,基本上都会有一些大大小小的误判。 但这事无从说理,工部只能自认倒霉,背了这口黑锅。 “父皇,工部尚书办事不力,岂能一句话就敷衍过去,这亏空的银子数额巨大,难保里面有什么内情,还请父皇细查。” 九皇子高声抨击着工部尚书,朝中工部早就站在三皇子那边了,现在逮到工部的错处,他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 “九弟,此言差矣,工部的账单每一笔都是明了的,何来内情一说,河道需改道而修,实乃地不利,不能将这错处全部怪罪到工部头上,不然人人都如九弟一般疑心他人,不免寒了他人的心。” 三皇子和九皇子各执己见,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起来,高位的皇帝听得心烦,怒拍桌面,两人这才噤声。 皇帝骂完两位皇子后,又继续追问工部另外亏空的两百万两的去向,工部一脸苦涩,还能去哪儿了,都给皇帝盖房子去了。 今年年中,皇帝大兴土木,新修了好几座殿宇和道观,这些都是要银子的。好在经他提醒皇帝知道这银子花在哪儿了,骂了几句便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其次就是吏部账单的超支,超支了三百万两,但用在何处,皇帝心知肚明,他宫中一百多位童女便是由吏部选出来的。 其他各部的超支零零散散加起来有两百多万两,再问也细究不出什么来。 “如今国库空虚,诸位爱卿可有什么方法补了这亏空?”皇帝吐出一口浊气问道。 “父皇,今天下太平,民生富庶,如今天降瑞雪,瑞雪兆丰年,儿臣认为,可适当增加税收,南下一带多富商靠着河道致富,理应加征商税和关税。”三皇子首先提议道。 只要是三皇子说的意见,九皇子就要插一脚反对,“父皇,儿臣认为三哥所说的方法不可取,若是国库一空虚就加征税收,百姓必定有怨言,怨气大了难免滋生事端,即时还要出兵平乱,得不偿失啊。” 两人顿时剑拔弩张起来,皇帝呵斥两人,揉着肿胀的太阳穴转头问孟老,“孟爱卿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孟老被点名,只得起身回答,“回陛下,臣认为补上国库的亏空无非两条路,一是开源,二是节流。” 皇帝点了点头,示意孟老继续讲,“今日过后,各部可拟出明年的预支银两,并照着这个标准执行,若有超支,需有重新请示,此为节流。” “明年开春后,新修的河道就能正式启用,大越丝绸、茶叶、瓷器等本土产品可出售邻国,与邻国进行贸易,此为开源。” “启禀陛下,孟阁老所说确实是个好办法,大越一匹丝绸六两银子,若是买到邻国,可高达二三十两,算成二十五两一匹,要是能卖出五十万匹丝绸,就有一千二百五十万两银子了。”礼部尚书说道。 “说得轻巧,礼部一张口就是五十万匹丝绸,大越织造局总共才万两织机,女工不眠不休的织布也只能织出二十万匹丝绸,就算加上百姓织的丝绸,顶天了也才三十万匹丝绸,敢问礼部这剩下的二十万匹丝绸从何而来?”工部尚书厉声回怼。 礼部尚书被工部尚书呛得哑口,想好说辞后正要回击工部尚书时,一道弱弱的声音传来,“一年织出五十万匹丝绸也不是不可能,微臣有一法可以一试。” “哦?陆爱卿请讲。” 陆景时对着皇帝行完礼后起身娓娓道来,“微臣在南宁做知府时,曾有一人改良了织布机,由他改过的织机大大提高了织布的速度,其效率说是传统织布机的三倍不止,只是微臣能力有限,只在南宁及其周边推行了这种织机。” “若是能在大越推行这种织机,想来一年织出五十万匹丝绸也不难。”陆景时说道。 听到能解决大越国库空虚的问题,龙颜大悦,“若真如陆爱卿所言,能解决大越国事,朕重重有赏!”随后问道,“不知陆爱卿说改良织机的人是谁?如此人才若是不能为朝廷所用真是可惜了。” “此人陛下也见过,正是今年的新科探花郎,应有初。” 第 116 章 应宅, 室内放着三个烧得通红的炭盆,门口由两道厚重的帘子阻断了门外的风雪,屋子上方有个小窗户半开着, 这个高度和朝向正好能保证空气流通的同时又能完美的避开大量的寒风吹进屋内。 俞安坐在软榻上眼带笑意的看着应有初和颗颗的互动,应有初在中间抱着颗颗举高高, 应财在一旁给颗颗做磨牙棒。 “相公, 你小心着点。”俞安看着应有初越抛越高,看得人心惊胆战的。 颗颗倒是毫不畏惧, 被抛得高高的, 又被应有初稳稳的接住,从颗颗兴奋的笑声不难听出应有初没少和他这样玩儿。 “没事的,颗颗胆子大,有初心里有分寸的。”应财罕见的帮着儿子说话, 因为他平时也是这样逗颗颗的,毕竟不拿出点绝活, 颗颗又怎么会甘心让他们抱而不找阿爹? 应财都发话了,俞安自然也不好阻拦。 不多时,应有初抛累了便抱着颗颗坐下歇一歇, 意犹未尽的颗颗在应有初怀里使劲儿的蹬着小胖腿, 嘴里不停地“啊啊哦哦”着,示意应有初继续。 他按住弹跳的颗颗, 如今小崽子可不是当初他一个手臂这么大点儿了,现在长到三十多斤的体重, 加上冬天衣服穿得厚, 圆圆滚滚的像颗小炮弹一样, 饶是他再身强体壮也经不住这样连续不停歇的举高高。 颗颗一双水汪汪的杏眼配上卷翘的睫毛,粉嘟嘟的小嘴笑起来眉眼弯弯的, 粉雕玉琢的模样像是林间生动活泼的小精灵。 应有初坐下来看到颗颗一笑,就瞥见颗颗嘴里下颌有颗小白点,于是掰着颗颗的下巴仔细一瞧,惊喜出声,“呀,安安,你快看,颗颗都长小乳牙了。” 俞安俯身看了一眼,“前两天就长出来了的,今日瞧着更明显了些。” 应有初好奇,就掰着颗颗的下巴左瞧瞧右看看,想着能不能再找到一颗乳牙来。 最后新的乳牙没找到,颗颗的口水倒是流了他一手。应有初嫌弃的将颗颗丢给俞安,自己则是去洗手。 “爹,我和安安商量过了,等年过了后我们就在京城再开一家铺子,您觉得怎么样?”应有初一边用干布擦手,一边询问着应财的意见。 应财对此表示赞同,他们来京城有些日子了,他和俞安一开始怕做生意影响到应有初的仕途,这段时间他们都很本分的居于应宅,小心行事。 如今来京城久了他们也知道很多达官贵人虽然表面不经商,但背地里基本都有属于自己的产业。官家对官员有经商的态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他们开店只要不拿到明面上就没事。 “开店我倒是不反对,就是用谁的户籍去开店呢?”应财问。 开店需要在衙门处登记,一旦登记了这人就是商籍了,三代不得科举的代价太大,很少有人自愿入商籍,虽然钱给到位还是有人愿意的,但又不能随意找个人来顶替他们。 事关钱财,择人方面势必要慎之又慎,不然以后双方闹得不愉快,就算闹到衙门去,对方来个打死不认账,他们忙和半天就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都捞不着。 “爹,您不用担心,我们和俞三商量了一下,他挺愿意用自己的户籍为我们开店的。”应有初说。 俞三确实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人老实憨厚,又和俞安带点血缘关系但不足以影响到应有初。 应财点头,嘱咐道,“有初你得将入商籍的事宜仔细给俞三说清楚,这种事万不能强迫人家。” “知道的。”应有初回。 他们问过俞三,给了充足的时间让他考虑清楚。之后俞三也给了他们肯定的答复。 俞三没跟着应家时每天都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他一个泥腿子没这么大志向也没这个能力向应有初这样读书考科举,在村子里时,他想着能吃饱穿暖就行,要是没有应家,以他自身的条件,别说三代考不上科举,就是十代他们的子孙也未必能走出那个村子。 他不聪明,但科举这件事他看得比很多人都要明白,读书不是光勤奋就有用的,没有过人的天赋根本无法从芸芸考生中脱颖而出。他也并不像常人一样将希望寄托在后代上,他能让他的子孙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就好。 他都不需要深思熟虑,应家一来问他,他直接就答应了,不过应家尊重他,还是让他认真考虑几天,过后他依旧是同一个答案,这件事才敲定下来。 颗颗现在会爬了,就是力气还不够,爬不了多远,俞安将颗颗放在离他不远的软榻上让他慢慢爬过来。 待颗颗好不容易要爬到俞安身边时,应有初从中捣乱把人抱回原点,颗颗不满的“啊”了一声又继续爬,应有初反复弄了几次,又回到原点的颗颗恼了,直接躺下开启假哭模式,俞安将人抱起来时又瞬间熄声。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在一起,这时朱阳从屋外进来急声道:“应大人,来了一位公公,说是奉皇上旨意让大人即刻进宫。” 众人不解,什么事这么紧急?而且应有初只是一个七品小官,怎么突然收到皇帝的旨意了? “可有说什么事?”俞安蹙着眉头不安的问。 应有初拍了拍俞安的手,安抚道,“别急,我看看就知道了。”他起身去正厅见公公,俞安也跟着在偏厅等应有初的消息。 “见过应大人。”公公见到应有初来了先问好。 应有初也回礼问道,“不知公公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奴才只是按陛下吩咐办事,具体什么事咱家又怎么会知道呢?还请应大人尽快更衣随咱家一共进宫吧。” 应有初也不为难,对着公公作了一揖就要去换衣,公公见他礼数周全,没有因为他是个阉人而怠慢,便出言提醒着,“应大人不必忧心,陛下召见是好事。” 应有初一顿,回身谢过公公就大步离去更衣了。 有了公公的一句话,俞安他们也能稍稍放下心来,出行前又交给朱阳一袋银子,看着应有初随公公进宫的马车消失不见后才忧心忡忡的回宅。 待到了宫门,他们就不能乘坐马车,只能步行前往。应有初一下马车,朱阳收到他的授意,悄悄的将一定银子塞到公公手里,公公喜笑颜开的接了。 公公外出是替皇帝办事,他们给些银子算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了。收了银子的公公将他一路引到养心殿才离去。 应有初进殿后才发现不少大臣都聚集在养心殿内,基本都是朝中重臣,也不知道皇帝特意让他这个小人物来干嘛。 他带着疑惑忐忑地行完叩首礼,等候皇帝的发落。 “爱卿请起,朕听闻你在南宁改良了织布机,其效率是原来的三倍不止,可有此事?”皇帝开门见山的问。 立于下方的应有初心下了然,叫他过来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他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他从翰林院拿文房四件套的事被人举报了呢。 他寻思着偌大的翰林院不应该这么小气呀,因为一点纸笔就去告他御状,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他仔细回答着皇帝的问题,但皇帝好奇这改良了织布机是什么样的,他哪怕说得再详细也没有实物来得直观些。 他正要说回去让自己老父亲做一台给皇帝开开眼时,皇帝开口了,“既然爱卿不便描述,那便画个大致给朕瞧瞧吧。” 皇帝往后一靠,用缓慢又不容拒绝的声音继续说,“正好检验你去上书房学习的丹青怎么样了。” 陆景时还想替应有初代笔的,他见过改良的织布机,把它画出来不是什么难事,但听到皇帝后面的一句话,他又将嘴边的话生生咽下去了。 应有初愣住,想到一个月都不一定有一节书画课的上书房就头疼。 还怎么样?不怎么样!他心里暗自反驳。 皇帝一开口,小太监立马为他备上桌椅和笔墨,被架在上面下不来的应有初,他掀起眼皮悄悄看了一眼孟老,只见孟老心虚的旁边一瞥,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应有初又将求救的眼光投向陆景时,而后者只给他回了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孤立无援的他紧抿嘴唇,执笔一咬牙一跺脚心一横开始画起来。 既然你们都不帮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应有初画画完全没有技巧可言,想到哪部分就画哪部分,最后画出来的成果可想而知。 他在纸上洋洋洒洒的挥墨画着,颇有一副泼墨成画的大师风范,看得皇帝连连点头。片刻,他郑重的搁笔。 旁边要拿画呈现给皇帝的小太监看到应有初的画时眼里难掩惊讶,手微微一抖,还是硬着头皮呈交给皇帝了。 拿到画的皇帝在看到的一瞬间也沉默了良久,随后用力的闭上眼睛,缓了几息,挥了挥手,“拿下去,给众位爱卿都看看。” 应有初的画先是传给两皇子过目,只有七皇子见过他的画,殿内的两位皇子还没见过,听皇帝说的话不难猜出这位新科进士的丹青技艺不佳,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会如此不佳! 两位皇子看到画的真实面貌,先是震惊了一下,之后对着应有初一阵打量。 应有初耳尖泛红,被看得不好意思的转头,害羞ing…… 他的画被小太监捧着走在大臣面前供他们参观,他一个接着一个的走过大臣身边,孟老向下瞥了一眼,心道一声果然…… 殿内的人除了孟老和陆景时没有太多的表情外,其他的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 应有初望着自己被公开处刑的画,心中默默的流泪,真的有这么夸张吗? 一看一个不吱声儿的。 第 117 章 “应卿, 朕让你去上书房学习近两月,为何半点长进都没有?”皇帝揉着眉心十分头疼的问着。 应有初“噗通”一声跪下哀声道,“陛下, 臣已经尽力了。” “孟阁老,你可有什么要说的?”皇帝点名教书的孟老。 孟老和应有初一般, 不过他年纪大了, 只能做到缓缓跪下,“回陛下, 老臣也尽力了。”说罢, 他摇了摇头,一副他用心教导,可应有初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 应有初暗自吐槽,你尽力个der, 一个月也不见得上一次书画课。 这时,陆景时也站出来表示应有初的画技在南宁就如此, 已经定性了,改不过来的。 一番话下来,应有初心中悲凉无比, 经今日一事, 他画技烂只怕朝中无人不知了。 最后,皇帝让陆景时画出改良的织布机图交到工部, 由工部大量制造,更换织造局的织布机。 “陛下, 在原来的织布机上稍加改动即可, 不用大费周章的重新制造。”应有初出言提醒道。 在场的人除了陆景时知道改良织布机的样子外, 其他人光凭应有初画的草图也想象不出来,都以为要重新制造织布机, 现在听到应有初说可以直接改动,能省去大量的人力物力自然是好事。 皇帝对此表示很满意。 “应卿有心了,年关将至,各部事务繁忙,翰林院人手众多,改良织布机又出自你手,你择日便到工部报道,改良织布机此事由你全权负责。”皇帝淡淡的说。 应有初和工部尚书立刻行礼谢恩,在场的官员那个不是人精,纷纷附和着“陛下英明”。 他们心中都知道,皇帝说这话,明摆着等应有初干完织布机这活儿后就能名正言顺的留在工部任职,就是不知道到时候皇帝会给这位新科进士升做几品官。 年末的财政会议结束了,散场之时,应有初刚出养心殿就有不少的官员上前搭话,他都一一虚心回应着,做足了后辈该有的谦卑之态。 这时孟老也慢悠悠的径直走过来,其他官员见状皆是识趣的退下,应有初对着孟老行了一礼道,“孟阁老。” “汝可知自己的天赋在何处了?”孟老想到之前应有初不清楚自己的天赋,从今日应有初的表现,他方能窥出他的长处在何处。 仔细想来,应有初虽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但他却能做出一些实实在在利民的东西,算是个好苗子,加以培养,往后前途不可限量。 孟老正一脸慈祥的等待着应有初的回答。 “学生好像知道了。”应有初回想到自己每次得皇帝青睐都是因为一些他制作出来的实用好物,这一次的改良织布机更是让他实现了跨越阶级的晋升。 孟老双眼饱含期待,眼神鼓励着他说出来。 “学生的天赋就是,运气特别好!”应有初坚定道。总所周知,运气也是一种天赋。 孟老听到这个答案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喘着粗气指着他说,“你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个来?真是…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应有初连忙上前替孟老顺气,一边拍着孟老的背,一边提醒他深呼吸。 待孟老缓过来后,应有初才出言解释道,“孟阁老,您想说什么学生其实明白,可这天赋,学生真的不敢认,我能改良织布机,往后或许还能做出别的小玩意儿来,但这些都不能算作我的天赋,” 应有初认真的看着孟老继续说,“学生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就如同没有原来的织布机,学生也不能将其改良是一个道理。” 他很清楚,自己能做出这些东西来都是依赖于他在现代所学的知识,因此,他不敢居功。 孟老倒是愣了一瞬,他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见过太多一朝龙在天,凡土脚下泥的人。 其中不乏从寒门中举的学子,高中后就忘了一直供养他们读书的老母或者糟糠之妻,将自己寒窗苦读的日子视为耻辱,随后用铜臭把自己包裹起来,试图加入到“人上人”的行列中。 可谓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孟老十分唾弃这样的人,他知道应有初也是从寒门考出来的,因此在上书房教导皇子的那段时间里,他对应有初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直到今天,或者更准确点,此时此刻,应有初说出他只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话时,他对应有初彻底改观了。 “孩子,你以后若有什么不懂的,可来老夫府上寻我。”孟老拍了拍了应有初的手,说罢转身坐上轿撵。 孟老说这句话时并未避讳任何人,很多离他们不远的官员都听见了,也明白孟老是要做应有初一个新人的后台。 “有初,”孟老坐在轿撵上阖上眼睛,念了一声,“是个好名字。” 应有初会心的一笑,行礼道:“学生也这么认为。” 他立在远处,抬头望了望天,又飘起碎雪,冰凉的触感落在他的脸庞,他长舒了一口气。 “还不走?”一道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应有初回头,是陆景时。“一起吧。”他邀约着,从养心殿到宫门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皇帝惜孟老年纪过大,特许他可以乘轿进宫上朝,他们则是步行。 “孟阁老和你说什么了?”陆景时随口一问。 “哦,他夸我名字好。”应有初诚恳的说道。 陆景时已经习惯了他的不着调,便在路上和他说起来他没来之前的会议内容,他这才明白事情的始末。 说完会议大致内容后,他们也走到了宫门口。 应有初一想到他以后就要去工部上值了,心中升起一阵怅然,“陛下让我择日去工部,大概率以后我都不能回翰林院了。” 陆景时还以为应有初是在舍不得他在翰林院的同僚,刚想出言安慰,就听到应有初说,“那我以后是不是就得花自己的钱买文房四宝了。”说完,他还重重的叹息了一下,脸上尽是惋惜之色。 “……”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陛下让你去工部,是要……”升你的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应有初打断了。 “快呸呸呸,桑榆是我宝贝儿子,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应有初义正言辞道。 陆景时无奈的配合他呸了三声,应有初才作罢,“不过,你说得也对,虽然不能薅翰林院的羊毛了,说不定工部有新的羊毛等着我薅。” 当中央公务员就是好,公家饭香香。 应有初作别陆景时喜滋滋的上了马车回家。 下午,他去了躺罗府,和罗平商议一些事,虽然他明天还要去一趟翰林院交接事务,但有些话不宜在翰林院说,只能他来府上找人了。 应有初简单的交代了今天在养心殿的会议内容,随后步入正题,“罗兄,照如今的情形,接下来几年百姓重桑已是定局,后面说不定还会出相关的国策,我想,罗兄何不把握这次机会,你向严老提出撰写一本农桑的书,” “你将织布机的改良和养蚕事宜都写在书里,到时候国策一下来,你写的农桑书也将随之印刷发行在各地。” 应有初没有说完全,但罗平已经领悟到了其中意思,等国策强制执行在各州各县,而他写的这本农桑书势必当做官府特定发行的书籍。 到那时,那本农桑书肯定能成为当下最热的书籍,被广大读书人争先拜读,即时,他的名声也将打响整个大越,说名誉满天下都不为过。 光是这样一想都令人热血沸腾。 “那你呢?应弟。”罗平皱着眉头问,改良织布机是应有初想出来的,写书这样的好事怎么可以由他一人独享。 “陛下让我不日去工部上值,没法和你一起写书了,这件事最好由你独立完成,千万注意翰林院侍郎。”应有初说着自己的情况。 听到应有初即将离开翰林院的消息,罗平心中生出几分不舍,可他知道,应弟去工部任职是好事,工部也比翰林院更适合应弟。 “往后不能共事,应弟要多加保重。”往日他们一同在翰林院,双方都有照应,现在不得不分开,不免有些担忧。 两人互相吐露心声,畅聊到快宵禁应有初才回家。 翌日,应有初到翰林院交接未完成的事务,又郑重的向对他照顾有加的严老告别,做完这些他才在一片羡慕的眼神中离去,在这众人羡慕的队伍里就有他同科的榜眼和他的上司侍郎大人。 不过应有初并未向他们显摆自己,因为他知道,以后他们将走向不同的道路。 应有初来工部报道是由工部尚书亲自迎接的,给足了他一个新人的面子,但是皇帝并未封他任何职位,工部尚书一时也拿不准皇帝的意思,便暂时没给他安排职位,想再看看皇帝的意思再决定。 所以他现在在工部就处于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上,表面他还是翰林院的人,但实际已经归工部所管了。 虽然他没有实职,但他是皇帝亲口下令派来的人,工部的人都不敢薄待他,对他提出来的要求无有不应。 他来工部的主要目的就是教会工部的人制作改良的织布机,然后尽快把织造局的织布机改造完。 然而出师未捷,他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就是工部的人都看不懂他画的草图,哪怕他一边画,一边费尽心思的讲解,这帮人对此还是一知半解。 意识到这样行不通后,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自己老爹都搬出来。 应财经过和他多年的磨合成了唯一一个能看懂他鬼画符一般的草图的人,而且,应财本身就会改良织布机,所以教起工部那帮人也算得心应手。 这个大问题解决后,一身轻松的应有初坐在工部临时给他弄的工位上,开始着手画珍妮纺纱机的草图。 第 118 章 营缮清吏司是隶属工部的机构之一, 主要负责营造修缮的事务,除了工部郎中、员外郎和主事外,还有几百名工匠。 应有初来营缮司任职好几天了, 他一直在琢磨着该如何复刻出珍妮纺纱机来,这和他改造的织布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性质, 一个只需要在原基础上稍加改良。 而另一个则是要靠着记忆复刻出来, 有很多细节都需要他自己琢磨出来。 他穿来大越五年有余,很多现代的知识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得模糊, 不过好在他早有预料, 穿来大越不久他就写了一本手札,记录了他当时所有能想到的现代知识,小到烹饪技艺大到热兵器的制造。 当然,他肯定是没能力也没条件制造出枪支炮弹来的, 毕竟他只是各理工生,不是国家造热武器的科研人员, 不过,一些简单的爆破小玩意儿他还是能做的。 应有初捧着手札,思绪一不小心就扯远了, 他回过神来找到当初记录珍妮纺纱机的这页, 开始专心研究起来。 半响, “爹, 要不您帮我看一下,”应有初托腮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懂自己画的草图, 只得求助外援, “这一部分该用什么连接起来?” 应财表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走过来, 实际心里十分得意,“这难道不是你自己画的草图吗?怎么问起我来了?” “这可是我在桑定村画出来的, 时隔多年,认不出来也是应该的,”应有初狡辩道,末了还嘟囔了一句,“相比之下,看来我的画技还是进步了不少。” 应财斜睨了他一眼,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他都懒得说什么。于是两人在营缮司讨论起纺纱机的该如何连接的问题。 应财近来应儿子的要求来营缮司教导几百名工匠改造织布机,一开始听到应有初让他来官府教工匠时惶恐不已,想也没想就推脱了。 他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大字不识一个,怎么能来官府教人呢。 可最后还是架不住应有初的劝导,想着儿子有难,老子岂有不帮的道理,硬着头皮来了营缮司,结果没想到他刚来这里就受到极大的尊重,几百名的工匠对着他一口一个“应老爷”的叫着,叫得他那个心花怒放的。 应财可能不知,抛开他是应有初他爹这层身份不说,就凭他们受了应有初两天看不懂还要装懂的草图折磨,他们对应财的到来表示极力欢迎,简直就是救他们于水火。 应财做了一辈子的木工,现在能在营缮司教导工匠,这件事够他吹嘘后半辈子了。 应有初一边和应财讨论,他一边拿出纸重新画着草图。应财半眯着眼瞅着儿子用炭笔勾勾画画,时不时还要用白面馒头擦一擦,桌面上摆放着不同大小的毛笔等物品。 如果应财知道什么叫差生文具多,他一定会这样形容自己儿子的。 经过他们和营缮司的共同努力,应有初总算在过年休假前把珍妮纺纱机的具体制作摸清了,只等年后照着草图做就可以了,可能具体做的时候还需要稍微改动一下,但这些比起他们这些天费心费力抠细节来说算是微不足道了。 大越的年假是放七天,从初一前三天开始放,一直到初四收假。 今年是应有初他们来京城过的第一个年,应宅的下人早就将宅子里里外外布置得十分喜庆,随处可见的大红灯笼和精美的窗花。 应有初写着对联,俞安就和林婶儿坐在一旁剪窗花,颗颗则是由应财抱着。前几天应财和应有初两人同进同出到营缮司上值,他陪伴颗颗的时间就少了很多,如今得了闲,他几乎孙子不离手的带着。 应有初对此完全没有意见,有了应财带孩子,每天晚上就他和俞安两个人睡在炕上不知有多幸福。 应家的宅子是有修有地龙的,地龙连通了他们的卧室和大厅,不过烧地龙要耗费很多的木炭,他们也不是喜好奢靡之人,平时白天都用炭盆取暖,晚上才烧炕。 想着过年了,他们才决定烧几天地龙享受一把。 大厅的地上铺满了厚厚的羊毛毯,加上烧着地龙,他们脱鞋踩在毯子上也是热乎乎的,颗颗就被放在毯子上满地乱爬。 八个月的颗颗穿着俞安给他做的新衣服,是一套绣有“福”字的红袄,袖口和领口处还有一圈毛绒绒的兔毛,戴着虎头帽,看起来憨态可掬。 应有初盘腿坐在桌前执笔认真的写着对联,突然感觉到腿被一个温热的物体抱住了,他低头一看,是颗颗。 应财转身收拾地上玩具的功夫,一个没看住,颗颗就爬到应有初跟前了,他费力的仰着脑袋,看到是自己熟悉的人后,对着应有初打招呼似的“哇”了声。 “你好呀,颗颗。”应有初回应着他。 应有初瞧着颗颗虎头虎脑的小模样儿,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搁笔俯身抱起颗颗就来了个亲亲抱抱举高高。颗颗被逗得“咯咯”直笑,晶莹剔透的口水从他咧开的小嘴淌了下来。 应有初拿过手帕替他擦拭干净,又点了一下他小巧的鼻头,单手抱着颗颗继续写对联,而颗颗刚会爬,怎么会安分的趴在他怀里呢,没两分钟,颗颗就扭着身子,哼哼唧唧的要下去,怕摔了他,应有初只得将他放回毯子上。 重获自由的颗颗以最快的速度窜出去,瞬间给应有初表演了一个什么叫撒手没。 颗颗寻着声儿爬到俞安身边,结果因为速度太快没能及时的刹住,一头撞到软榻下的木头上,随着“咚”的一声响,颗颗仰翻在地,娇娇软软的哭了起来。 一旁目睹全过程的应有初不厚道的嘲笑自己的傻儿子,颗颗听到他的笑声后,似乎哭声又大了些。 下午,应有初准备了四份年礼,装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基本都是他们亲手做的东西,比如一些蚕丝皂和冬天保湿且男女通用的润唇膏等,还有他独家秘方的卤牛肉,再加上他手写的对联,最后附上使用说明,这份年礼简直诚意满满。 四份年礼分别送往孟阁老、翰林院的严老、陆景时家和罗平家。 在冰天雪地的京城里,年夜饭当然要吃热气腾腾的火锅才有氛围,大人围着冒热气的锅子吃年夜饭,宅子的下人则是聚在另一个房间吃着和主家同款火锅,而颗颗只能坐在自己的专属婴儿座位上看着他们大快朵颐干着急。 小孩子六个月就能吃一些软烂的辅食,颗颗也不另外,他最喜欢吃的辅食就是用加了肉糜的粥。 俞安自然早就给颗颗准备好了肉糜粥,用应有初做的软勺舀了一勺热粥,等放到温度适宜才喂给颗颗。 颗颗显然等得有些着急了,刚吃了一勺又不停地拍着面前的小桌板催促着俞安,应有初斜着瞅了一眼嗷嗷待哺的小崽子猛地起了逗弄之心,便主动揽过给颗颗投食的任务。 应有初舀了一勺肉粥,吹凉后左右挥动着小勺子,颗颗的眼睛就集中在勺子上,“啊啊”的张大小嘴等投喂。 “小飞棍来喽~” 颗颗“嗷呜”一口吃了,满足得两眼都弯成小月牙。 接下来颗颗为了吃辅食不得不配合应有初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语,什么小飞机,小火车的,他太小了听不懂,知道飞来飞去的勺子最后能进到他嘴里就行。 一旁的大人则是一脸迷惑的望着自得其乐的应有初,表示不理解。 吃完年夜饭应财给所有下人都发了个大红包,让他们可以高高兴兴的过年,又给了应有初和俞安一人一个红包,当然也没忘记他的宝贝小孙子。 应财将一个最大的且绣有福字的红包压在了颗颗的枕下,应有初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颗颗翘起来的小枕头。 翌日清晨,俞安睡醒后让人送来热羊奶,他拿着奶瓶回来正好颗颗刚醒,不哭也不闹的撅着着小屁股到处拱,像个小猪一样。 俞安好笑的抱起颗颗,又在他身上四处拱,他摁住颗颗的脑袋,将奶嘴塞到颗颗嘴里,这才安分下来。 昨天应有初守岁,一直撑到子时过后才睡下,因此现在还在床上熟睡着,俞安便悄悄的抱着颗颗在一旁看着应有初睡颜。 倏然他见到自己枕下有一个红色物体,他俯身探去,摸到一个厚厚的布袋,明白这是什么后,顿时眼中爱意涌动。 这是应有初给他准备的红包,晚上放在他枕头下压岁的,把他当小孩子一样。 待应有初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此时屋内已经没人了,暖黄的光束从窗口透进来,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上下浮动。 他缓了片刻后起身,穿戴好衣服刚要出门,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在颗颗的枕下掏出一个红包来,开心地打开一瞅,应财给颗颗包得不少呢。 他嘴角勾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抛了抛到手的红包。 儿呀,年已经过完了,你还太小,这压岁钱就由你爹替你保管吧。 过完年假,应有初又回到营缮司上班,现在珍妮纺纱机还没做出来,所以他依旧拖着应财和他一起去营缮司。 毕竟营缮司那群工匠太笨了,都看不懂他的草图。 营缮司的工具和木材一应俱全,他们做起纺纱机的速度自然也快,不到五天,珍妮纺纱机就让他们父子二人做出来了。 应财功成身退,他还有别的事要忙,俞安之前在京城物色好了一家商铺,年前就定了下来,现在还需要他去简单的打理一番才能正式开业。 珍妮纺纱机做好后,应有初迫不及待地开始实验,营缮司的工匠们纷纷上前围观,将营缮司唯一的一块宽大的空地围得水泄不通。 应有初慎重的组装好纺纱机,依次装上粗纱锭,正要正式启用机器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接着就是一道尖声穿破喧闹声,“陛下驾到!!” 第 119 章 皇帝前几天就看到工部尚书的奏折, 说工部的工匠已经掌握改良织布机这项技术,织造局的织布机也派出三百名工匠进行改造,三天之内就能全部改造完毕。 提高丝绸的生产力于国于民都是大事, 处理完过年前留下的公务后,皇帝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 今天得闲便亲自来营缮司巡视一番。 皇帝刚进门就瞧见宽阔的院子里挤满了人, 他还以为是收到自己要来的营缮司的消息,这些官员主动集合在这里迎接他的。 待营缮司的人乌乌泱泱的跪倒一片, 空地中心的珍妮纺纱机暴漏出来, 瞬间就抓住了皇帝的眼球。 “都起来吧,”皇帝挥了挥手又道,“地上放的是何物?” 皇帝缓缓地朝纺纱机走去,营缮司的人也自觉的为皇帝让开一条宽敞的路来。 “回陛下, 这是下官新做出来的纺纱机,”应有初在一旁介绍着, “这台纺纱机一次性可放多个粗纱锭,纺线速度是传统手摇纺纱机的八倍。” 此话一出,引起阵阵惊呼, 一个顶八个, 算上人力的话,纺线的效率是岂不是原来的百倍不止。 皇帝听后都不禁哑然, 没想到应有初能给他带来那么大的惊喜,略激动道, “可做好了?真有你说的这般神奇?” 应有初肯定的回答了皇帝, 应所有人的要求, 他放上粗纱锭,开始了他的表演。 被几十双眼睛盯着, 说不紧张是假的,他倒是不怕这次纺纱机不成功,而是现在夸下海口了,等会儿演示失败的话很尴尬。 应有初在众目睽睽下转动大转轮,带动转轴,拉出粗线,利用转轮将粗线拉紧,同时线轴转动绕上纱线,再拉动控制杆不让细线锭回转。 重复以上步骤,就能将粗纱锭纺成细线。 应有初抽出新鲜出炉的一段细线,他自己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皇帝夺过去捧在手心细细端详。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皇帝手中的那段细线。 旁边的总管太监尖声的“哎呦”一声,又说道,“陛下,这纺出来的细线比好些经验老道的秀女还要细腻。” 皇帝拿着细线对着阳光仔细观看,细线被纺得十分均匀,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递给身后等候多时的公公,“拿下去给他们都看看。” 应有初想起上一次在殿内皇帝也是这样不经过他的同意就分享他的作品给别人看,不禁一脸无语,这皇帝还真是不管好的坏的都要给手下人欣赏一下。 拿到细线的人对此也是赞不绝口。 织布的速度有改良的织布机提高,原本还在担心纺线的速度跟不上织布的速度,从而耽误了丝绸的产出,没想到应有初又制造出新的纺织机,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解决了这个难题。 一个不到而立之年的人就有如此智慧,众人被他折服的同时又在心里暗自咂舌。 珍妮纺纱机的成功让皇帝喜不自胜,当即就封应有初为工部郎中,正五品,又赏赐黄金万两和一些其他的赏赐,如水果之类。 每个朝代衡量标准是不一样的,像是大越,金又分赤金,白金,铜金,所以皇帝说的赏黄金万两赏的是铜金,并不是真的就赏他一万两金子,折算下来差不多能有五六百两就不错了。 试想真的赏他一万两黄金才吓人,这么多钱足够养活一个军队了,皇帝又不傻,本来国库就空虚,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赏别人一万两黄金。 皇帝说的赏金万两不过是为了传出去好听些,真正让应有初诧异的是封他为工部郎中,他一下就从七品编修晋升到五品郎中,这升官速度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虽然工部被称为六部中的贱部,它的地位是六部中最低的,但工部掌握着营造和铸币的权力,也成了不少权贵的争先抢夺的对象。 应有初被封工部郎中的消息不胫而走,皇帝赏赐也没有避开旁人,大张旗鼓的论功行赏,短短一天的功夫就传得朝中上下无人不知,一时间,京中大大小小的家族都知道朝中出了位新贵。 应宅很快也收到了来自各大家族的拜帖和贺礼,俞安之前参加过罗府的花宴,那会儿还受到京中世族不同程度的冷落。 如今应有初刚获圣宠,各大家族闻着味儿就寻了过来,又是送礼又是宴会的,甚至还有人送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奴婢过来,这打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俞安将礼品统统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还嘱咐俞三看好宅中上下,万不能有人私自收贺礼。俞三来京中这些日子一直跟着俞安学管家,对俞安言听计从,下去狠狠的敲打了一番宅中的下人。 晚上俞安心不在焉的哄着颗颗入睡,忽然一个温暖的身躯贴了上来,他吓得微微一抖,意识到身后熟悉的味道后又放下心来。 应有初将俞安揽入怀中,在他耳边沉声道,“想什么这么入神,我什么时候进来你都没注意到。” 俞安垂下眼眸,后背靠着应有初的胸膛,右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擦着,本是夫夫两人温情时刻,俞安突然想到今天有人送的两个美娇娘。 他顿时直起身子,干巴巴的说,“没想什么,相公身边就一个朱阳跟着,伺候起相公难免有疏忽,所以张家才特意送了两个婢子给你贴身伺候。” 他刻意咬紧了“贴身”这两个字。 应有初轻笑出声,这件事他回家后就听俞三简单的汇报了一下,说是有人给他送妾,他立即紧张的询问俞安收下没有,在听到俞三说没收下后,应有初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真怕俞安看到别人卖惨就应了下来。 还好还好。 这说明俞安对他有着强烈的占有欲,不允许有别人和他共同分享自己,想到这儿,应有初不由得勾起嘴角心里满满的得意。 他的夫郎吃醋啦!开心! 应有初暗自雀跃着,脚下的步伐都轻快了几分,想要尽快见到俞安,因此后面俞三后面说的话他也没听到了。 当时俞安本想拿点钱将这两个女子打发了的,结果这两女子居然跪在大宅门口凄凄惨惨的哭着求他收留,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好似在他不收留她们就丧尽天良了,赶也赶不走,大庭广众下,他又不能将两个弱女子大棒子打出去。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是要逼着他收下这两个女子。 来送礼的下人都来自京中官宦人家,抱着打听消息的目的而来,要是俞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将人赶走,相信过不了多久京中就会传出他善妒的名声。 但俞安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他和应有初呆这么久了,也不是什么也都没学会,他站在大门口当着所有上前的送礼的人故作难色的说,家中大小事宜皆由主君做主的,要主君看了觉得满意了,才能收下,自己则不敢越俎代庖,私自替主君做决定。 俞安长着一副乖乖软软的模样,嫁给应有初前他整个人也是唯唯诺诺的,所以装可怜他最拿手了,他说话的声音又小又软糯,时不时肩膀还抖上一抖,看起来既可怜又弱小。 如此一来,他就能在京中树立一个胆小懦弱,依附于男人没一点主见的夫郎。以后若是还有人想从他这里给应有初塞人,他也能拿出这个借口应付过去。 而两个貌美的婢女看到俞安这点小事都不能做主的样子,心中更是窃喜,正室如此好拿捏,以后嫁进应宅岂不是能随心所欲?说不定得了主家恩宠有朝一日还能挤下正室,自己翻身做正牌夫人。 婢女露出算计的喜色,心里面的小九九都挂在脸上了。 俞安悄悄睨了她们一眼,交代完事情,便由着送来的两个婢女在大门口等应有初回来,并严词拒绝先让这两个女子进宅再由主君决定去留的要求,毕竟等人进了宅就有口也说不清了。 于是这两个柔弱的女子在寒风刺骨的大宅外等着应有初回家的马车,俞安则是头也不回的进屋烤火去了。 应有初听完来龙去脉,搂着俞安笑了好久,他就说怎么一回家看到两个人相互抱着,蜷缩在他家大门口瑟瑟发抖。 他还以为是两个流浪进京投奔亲戚的人,只是暂时在他家门口避避寒风,他也没在意,火急火燎的进门,根本就没管那两个挣扎着向他扑来的人。 那两个美娇娘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一下午,终于等到应有初回来,结果她们被冻得四肢僵硬,见到人了也无法立即起身,期期艾艾的喊了两声,没想到应有初却选择性的没听见。 俞安拍了应有初笑得发抖的肩膀,没好气的说,“你还笑,你还不想想怎么打发了这两个人。”他轻蹙着眉头,粉唇微微撅起,语气不满的说道。 应有初看着看着就掰过俞安的脸,对着俞安的唇狠狠的吧唧了一口,他真的爱死俞安现在为他吃味的小表情了。 “还用得着我想吗?”应有初掐着俞安的小脸蛋继续说道,“你不是都给想好了吗?让我来当这个恶人,你就放心的继续做弱小无助的小夫郎吧。” “那两个人肯定是不能继续守在我们门口了,晚上风雪大,呆久了肯定要出毛病的,要是出什么事算在相公你的头上,太得不偿失了。”俞安忧心的说。 他其实也没想到这两个婢女能坚持这么久,让她们继续在门外受冻,他于心不忍。 但也不能让她们进屋,愁坏了的俞安决定放任不管了,让应有初自己处理吧,本来就是他惹来的烂桃花。 应有初亲亲自己心软的傻夫郎,人家上门来抢他夫君了,他却还在担心别人会不会在门外冻出毛病来。 同时他眯了眯双眸,默默在心中给张家记下一笔,别人送的礼品也就罢了,张家居然把女人当作交易品送给他,不尊重女性且居心不良,张家此举分明是想让他家宅难宁。 第 120 章 自应有初升官后, 他除了要去营缮司上值外,还要上早朝,大越朝规定六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去上早朝。 大越的早朝是上十日一休沐, 休沐这天也不用去营缮司上值,光平这点还是挺令应有初心动的, 毕竟他在南宁书院和后来在翰林院上值都是每一旬一休, 连着上十五天才休息一天。 应有初长此以往的待在这样的环境中逐渐被同化了,全然忘记现代的上五休二, 甚至觉得现在能上十休一已经很好了。 内务府接到应有初升官的消息后, 就马不停蹄地亲自上门来给应有初量尺寸,量好尺寸后回去加班加点的将他的官服赶制出来。 做官服的布料是现成的,上面都有绣好了各类精致符合各个官级的图案,内务府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以防不备之需, 方便给突然升官加爵的大人赶制官服,这不, 现在就派上用场了,应有初的官服只需要量好尺寸将官服裁剪缝制好就行了。 不到两天的时间,应有初就拿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套青色长袍官服。大越一到四品穿绯袍, 五到七品穿青袍, 八品以下及未入流的官员穿绿袍。 应有初当即就试穿了一下,青色的官袍和他之前穿过的进士服是差不多的款式, 不过两者颜色不同,官袍是深青色, 进士服则是大红色的。 长袍将应有初颀长的身形完美的展现出来, 胸前的大片的白鹇刺绣随着烛光的闪动变得活灵活现, 戴上黑色的双翅纱帽,行走之间, 双翅微微颤动,像是颤翅的蜻蜓。 不知是不是因为是官服的原因,他穿上官服后周身的气质都变得稳重严肃起来,但面冠如玉,一副活脱脱从戏本子走出来的儒雅官大人的模样。 俞安瞧着面前身穿官服的相公,心倏然悸动了一瞬,赶忙瞥过头掩盖自己眼神中的慌乱,不过耳尖泛起的血色出卖了他。 应有初得意的一笑,上前搂住俞安的腰身,俯身低头耳语道,“喜欢相公穿这身衣裳?那我今天晚上就穿……” 俞安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眼里的慌乱也不见了,“胡说什么呢,岂能穿着官服做那事?不正经。” 应有初眼里含情,盯着俞安义正言辞的小脸,突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俞安软嫩的掌心,“怕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小样儿,这还不迷死你。 应有初在心里邪笑着,他已经想好怎么扑倒俞安了。 俞安感受到手心的濡湿,蹙起细眉,本想在始作俑者身上擦干净的,但一想到他身上穿的是官服,遂放弃了,抬眼瞧见应有初那自信的表情,加上此时他动手动脚的双手,和正气凛然的官服截然相反。 俞安轻叹一口气,果然,刚刚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他的相公跟儒雅一词丝毫不沾边。 次日清晨,昏暗的室内睡着应有初他们一家三口,颗颗睡在最里面,俞安一只手轻搂着颗颗,而他则是被身后的人牢牢地禁锢在温暖的怀抱中。三人一个抱着一个,画面温馨且美好。 应有初早已形成生物钟,刚到寅时一刻他就醒了,他正在苏醒的身子在被下伸展着,触碰到一个温热的物体后倏尔僵硬了一瞬,随后眼睛都没睁开凭着肌肉记忆将人往怀里拢了拢。 他埋头与俞安厮磨片刻才睁眼,瞧见俞安背对着他睡,又把人强行转过来,于是俞安那张睡得红扑扑的脸蛋映入眼帘,美色在前,他没忍住又低头猛吸了两口。 最后被闹醒了的俞安不耐烦的伸手推开应有初贴过来的脸颊,他昨天被应有初折腾了大半宿,此刻睡意正浓,于是他果断翻身拉起被子蒙住头继续睡觉。 应有初被“嫌弃”了也不恼,轻轻拉下一点被子,替俞安掖好被角才蹑手蹑脚的起身。 一月底的气温依旧很低,好在昨天晚上俞安就将熨好的官服放在床尾,现在衣服拿出来还是温热的。 应有初一边穿着平整的官服,一边回味着昨晚的运动。 昨晚他真的穿着官服和俞安做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虽然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一直都很小心翼翼地,并没有弄脏官服,但却被俞安攥得皱巴巴的。 事后,俞安埋怨的嗔怪着应有初的任性,应有初哄完他后,大半夜的又叫人拿金斗来,它类似现代的熨斗,只不过是加炭的。 不过俞安是没力气替应有初熨衣服了,软弱无力的躺在炕上教着应有初如何将衣服熨平整。 应有初一开始有些笨手笨脚,但后来越发熟练起来,很快就将皱成一团的官服熨平了。 今日是他第一次上朝,谨防出现什么意外,他出门的时间比平时还早些,天还未亮,他就抱着手炉坐在马车上了。 开春后京中的积雪逐渐开始融化,青石板上全是雪水,湿哒哒的一片,车轱辘一压就水声啧啧,怕马车打滑,赶马车的朱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上朝的路上马车逐渐多起来了,这个点出门的基本都是去上朝的官员,初出茅庐的应有初,作为一个五品官员,遇到的官员大概率都比他官大,又是上班高峰期,因此他一路都在让路,耽搁了不少时间。 他掐着点进了宫门,来上早朝的官员是不允许跑的,他只能快步追上大流,幸好上朝的官员们大概年龄都在五十岁,加上化雪天路滑,大臣们都走得极慢,确保每一步都踩实了才敢迈出下一步。 寅时末,相当于凌晨四点半左右,如今正值初春,天亮得还很晚,上朝的路上却没有一盏引路灯。 于是,在这黑漆漆的早朝道路上,龟速前往的大部队突然出现一个怪胎,他三步并作两步,到处超车。 “小应大人?” 正热衷于超车的应有初听到有人在喊他,回头定睛一看,是翰林院学士严老,他行礼回应道,“严老早上好。” 他暗暗诧异了一息,这么黑都能认出他来,看来严老的视力和他一样好。他在心里佩服着严老,决定以后如果和严老混熟了,就问问他怎么做到人到中老年眼神还保养得这么好的秘诀。 他完全没想到,严老能认出他来,靠的并不是视力,而是他从严老擦身而过带起的一阵风。严老都上朝好几十年了,从没见过那个上朝的官员走路像阵风似的,嗖嗖的。 想都不用想,只能是今日新来上朝的应有初。 严老颔首,“小应大人同老夫一道走吧,时间尚早,走慢些也来得及。” 既然严老都这样说了,能有个老人带带他也是好的,他便欣然应下,“如此便叨扰严老了。” 严老叫住应有初是出于爱护之心,毕竟他是从翰林院出来的,代表了翰林院的门面,应有初第一次上朝有人给他讲讲朝中的规矩也是好的。 另一方面是想着应有初就这么若无旁人的在宫中疾步,未免太过扎眼。 应有初跟在严老身后,在暗夜里懒懒散散的迈着步子,偷偷的打了个哈欠,再慢悠悠的回答着严老的问题。 待他们到了偏殿,偏殿有太监掌灯,每个角落都放有烛台,数只蜡烛照亮了整个偏殿,他们的视野这才明亮起来。 马上就要上朝了,大臣们止了话头,自觉的排好队,等卯时一到,就能依次进入大殿。严老先是贴心的给应有初指了指他的位置后才站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严老是翰林院学士加上礼部尚书,是正二品大臣,站的位置很是靠前,而应有初为五品,站在队伍的末端。 他暗自打量了一下,还有七八个大臣站在他身后,他周围的大臣手里捧着笏板,五品以上的官员用的是象牙做的笏,其他的则是用竹片做的笏。 应有初看了一眼别人玉白的象牙笏,随后摸了摸自己手里的竹片笏,本来他可以用象牙笏的,但他拒绝了,坚持用竹片笏,并在心里默念,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笏板是官员上朝用来当做备忘录的,周围的大臣手中的笏板都记得满满当当,只有他一片空白,初次上朝,他并不打算发言,重在参与就行。 总管太监来到众人面前,白色的拂尘一甩,尖声细气道,“诸位大人请随咱家进殿吧。” 接着众人最后检查一遍自己的仪容完好后,再按排队的顺序走进大殿,应有初也装模做样的抻了抻平整的衣袖,捧着笏板步入大殿。 殿内亮如白昼,却空旷无比,应有初站在末尾,每个大臣之间间隔一米左右,让他生出自己还在学校做广播体操的错觉来。 对着皇帝行完叩拜礼,喊着毫无灵魂的“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套动作做下来,让应有初更觉得像在做广播体操了。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皇帝身边的太监尖声唱喏道。 应有初想到在偏殿看到诸位大臣手里写得黑压压的笏板,觉得今日的朝会肯定很热闹,结果,大殿内先是一阵寂静,最后才有零星的几个大臣启奏。 兵部尚书上奏,大致是说南部地区的平阳县闹山匪,如今山匪势力逐渐壮大,组建出几百人的队伍来,肆无忌惮的劫持商队,强抢妇女,波及到周围好几个邻县了,扰得百姓苦不堪言,请求皇帝出兵剿匪。 山匪年年都有,这本应该是地方官员该治理的事,现在拿到殿前请朝廷出兵剿匪,说明事态已经到了地方官员镇压不住的地步了。 皇帝锁着眉头,如今皇帝手上的兵力本就不多,不想再分调出去一部分,但还是不得不准了兵部尚书的要求。 剿匪这事可大可小,最好在山匪春天播种前剿灭干净,不能影响到百姓的正常生活,特别是南部地区适宜养桑蚕,今年出口的丝绸还需要这些百姓提供蚕丝。 于是皇帝有和大臣商议了一下,最终决定派兵剿匪的同时还减少了南部地区的粮税,鼓励百姓种桑养蚕。 此事敲定下来后,皇帝做在龙椅上环视众人,等着看还有没大臣要上奏。应有初此时正垂着头扣自己手中的竹笏,竹屑掉了一地。 “应爱卿,你可有事上奏?” 应有初扣竹笏的手一抖,听到皇帝点名问自己,他忙不迭的出列,行完礼后,朗声道:“臣无事上奏。” 皇帝脸色稍微不虞,“朕刚才与众位大臣商议的事情,你可有补充的?” 应有初垂着头颅,乖巧道,“陛下英明,臣并无补充。” 他在心中默念,今天是他第一天上朝,切莫显眼。 皇帝仿佛恨铁不成钢的从胸腔叹出一口气,“你说说营缮司做的纺织机进度如何。” 应有初不解,营缮司工匠做纺织机的进度不是一一汇报给工部了吗,为啥不问工部尚书,反而问他这个工部郎中,就好像没话找话一样。 不过他也就在心里小小的吐槽了一下,面上规规矩矩的回答了皇帝的问题,“回陛下,营缮司的三百名工匠已经全部学会制作纺织机,不日后就能量产替换掉织造局的传统纺织机。” 皇帝满意的颔首,让应有初回到原位,接着开始继续点其他大臣的名。 应有初:“……” 他算是知道这些大臣为什么会在笏板上写这么多密密麻麻的字了,都是为了防止皇帝点名时,他们能有话可说。 当然这个话还是非常有技巧的,先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小问题,但又从侧面表达出自己在这个部门立下了什么功劳。 应有初不禁感慨,语言是一门艺术。 散朝后,陆景时和他一同出宫,并问了他第一天上朝的感觉如何。 “感觉还行,前面有点无聊,中间有点刺激,最后我就顿悟了。”应有初将自己初次上朝的感受分阶段的讲了出来。 陆景时淡淡笑了笑,“小应大人顿悟了什么?” “不打无准备的仗,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应有初晃了晃手中空白的笏板无奈的笑着。 陆景时一怔,反应过来后笑道,“你以后就会习惯的。” 应有初侧面打听皇帝是一直都有这个爱点名的习惯吗,得到陆景时的回答是,说皇帝之前并没有这个习惯,一般就是大臣有事上奏,说完就退朝,但近几年就开始在朝中频繁的点名过问各位大臣。 应有初听完若有所思的点头,皇帝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之前大权在握,对大臣并无疑心,近几年起疑,事事都要过问,生怕手下的大臣背着他搞什么别的事情,所以每次上朝都不厌其烦的过问大臣,清楚每个大臣都做了什么,以此满足自己掌控欲。 他以前看电视剧里演的皇帝大多都有疑心病,还觉得演得太夸张了,现在看来,艺术源于生活。 下朝后,陆景时回户部上值,他则是回营缮司,开启打工模式。 应有初出去上朝后,没多久俞安也起床了,他们决定在京中开店早就和家人商议好了的,不过不同以往,这次开店的主力是俞安,应有初只是起到一个辅助作用。 年前他们就看好了京城西边的一家商铺,位置虽不在京中最繁华的街道上,但处在几个住宅区的必经之路上,旁边还有一个大酒楼,是京中贵人经常消费的酒楼。 人流量不大,但环境很好,因为是京中官员时常路过,所以这一片的官府巡逻特别勤,治安好,是应有初同意买下这家商铺最重要的一点。 商铺没有他们在南宁开的店铺大,面积只有南宁店铺的四分之一,经过应有初的设计和应财亲自改装后,装修后的店铺既简约大方还能将一应商品的陈列得一目了然且十分合理。 年前俞安给周红珠写了信,告知对方他们要在京城开一家精品铺子,很多原材料需要由周红珠帮忙运到码头,再由码头运上京来。 俞安和应有初商议过后,决定让柳南他们把做好的皂类通过河道运上京,因为皂类需求量大,他们在京中不方便自己制作。他们走之前在桑定村招募了村民帮忙制作皂类,现在在南宁成立了一个类似制作皂类的工厂。 其他的口红和面霜之类的产品,它们是走高端路线的,需要控制产量,所以俞安决定自己在家做就好。 另外店里售卖的布匹,他们年前在郊外收了一家小型的绣坊,里面有十多个绣娘和哥儿,基本上都是流离失所的中年绣娘,他们有的被夫家所弃,有的亲人具不在人世,还有些是逃荒过来的,都是一些苦命的人。 他们因命运而聚在一起,互帮互助共同成立了一家小绣坊,艰难的维持着生活,应有初他们找到这家小绣坊时,他们都快撑不下去了,因为他们除了自己要养活外,还有自己的孩子要养。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幸好俞安出现了,他不仅接下这破小的绣坊,除了每月发的一两银子作为薪资外,他还教会这些绣娘新的染布技巧,给她们提供了织布机等等。 当年,俞安被赶出俞家时,被一位绣娘所救,并教授他织布和刺绣的技巧,他就靠着这一技之长,度过了一段漫长的岁月,直到遇到了应有初才结束了一个人孤独的生活。 他曾受过一位绣娘的恩惠,现在他也想尽自己所能帮助别人。 年前那会儿,俞安还怕绣坊里的绣娘和孩子受冻,又采购一大批棉被和棉衣送到绣坊,又发每人发了一个红包,让他们过年买些好吃的。 绣娘对俞安感激不尽,也就更加用心对待俞安交代他们生产的布匹和丝绸。 年后,绣坊也做好第一批布匹和丝绸,是根据俞安教导出来染过色的布匹和丝绸,绣娘们都是第一次这样染布,他们没想到还能通过染色做出如此精美图案来。 店铺产品供货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开店前的宣传。 120-140 第 121 章 店前的宣传不难, 应有初在南宁开店时就给他们打过样了,俞安只需要复制之前的宣传模式就行,但他不打算这样做。 京城不比南宁, 各大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大肆宣扬他们开的店铺反而会引起有心人的察觉, 应有初在官场正稳步上升, 没必要为了一时利益将应有初置于不利之地。 而且俞安有信心,就算没有前期的宣传, 他们店铺的东西一样可以卖得很好。 二月初,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里,容妍精品连锁店铺就悄悄开张了,没有请戏子打广告,没有发试用装, 也没有开业活动,只是开张那天揭了门匾的红布, 放了两串鞭炮以示庆祝,别的就没什么大动作了。 俞安招了两个打杂的小工在店里,让林哥儿来当店里的掌柜, 而他就做起了幕后老板, 以后他负责店铺的供货就行,这几天开业, 他来坐坐镇,等过了几天他就不用天天来店里, 只需要在家里做些新口红, 面霜等。 他以为他这么悄无声息的开业, 不会有多少人进店的,出乎意料的是, 开业这天不知道陆夫人从那儿得到的消息,带着京中玩得好的姐妹们来给俞安捧场了。 官家小姐的马车停了一辆又一辆在店铺旁边,导致路过的人或者马车都好奇这家店是买些什么的,有的人抱着好奇心进来,只要进了精品铺子,就绝对不会空手出去。 苏楠也来帮忙了,他如今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他本人和罗家都非常重视,毕竟罗家就罗平一根独苗苗,性子还犟不愿纳妾开枝散叶,于是就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苏楠的肚子上。 好在他嫁过去不到半年就怀上了。不管怎么说,怀上孩子都是件大喜事,头三个月胎象不稳,他也就听从罗母的建议在府中安心养了两个月。 今日容妍精品连锁店开业,苏楠说什么也要来店铺,罗母担心店铺开张,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冲撞到苏楠,不想让苏楠去的,但拗不过苏楠的坚持,只得多派了好几名家丁贴身保护他,最后还是放心不下,干脆自己也跟着苏楠出门。 苏楠他们来的时候,店铺里的客人并不多,俞安带着他们参观了一圈,又拉着苏楠到店铺的后方,店铺的后方还有个不大不小的房间,里面放着桌椅,还有一张小床,是作为店铺的休息间。 罗母在店铺外面看商品,她知道罗平在南宁和应有初合开了一家店铺,听说十分赚钱,但她一直没有机会见过,现在一看,确实有几分实力的。 托罗平和苏楠的福,很多产品她也用过,不过她听店员说京城开的店铺新出来的口红色号是南宁都没有的,而且依旧是限量款。 罗母心动不已,便就在店铺试起口红来,苏楠和俞安两人则到了休息间说体己话。 “我都过了头三个月了,不知道他们怎么还这般担心。”苏楠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坐在软椅上和俞安低声抱怨着。 俞安也上前摸了摸,“小心些总归是好事。” “颗颗呢?怎么没带过来?挺久没见了,我怪想颗颗的。”苏楠想到那颗粉团子就不自觉露出微笑。 他希望他肚子里的孩子像他多一些,要是像罗平多一点那可就惨了。不过,不管最后长得像谁,他只希望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降生,健健康康的长大就好。 “颗颗在家呢,最近风大,就没敢抱出来。”俞安解释着。 苏楠了然的点头,孩子还太小,带出来要是染上风寒就不好了,于是他换了个话题,“哎,你都不知道我婆家那个婶婶有多烦,自我怀孕后,就想方设法的想把她家的侄女塞给罗平做妾,说我现在有身子了,不方便伺候罗平,让她侄女代我伺候。” 苏楠在罗府憋坏了,但俞安近几月忙着开店事宜都没时间去罗府看望他,他们好不容易见一次,苏楠就拉着俞安的手不由得说了很多。 俞安听到苏楠的婆家给罗平塞人,不禁蹙起细眉,担忧道,“那最后罗平兄长收了吗?” “没有。”说到这个,苏楠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婶婶塞人其实也是在罗母默许的情况下做出来的举动,但他没想到罗平竟然能为了他和婶婶大吵一架,将人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还趁机给罗母表了态,说他此生只娶苏楠一人。 俞安听到否定的答案后,松了口气,“还真是凑巧,前些日子我相公升官也是有人送美姬过来。” “那他肯定没收,”苏楠肯定道,俞安和应有初的感情这多年了,他看在眼里自然很清楚两人的感情有多好,天天如胶似漆的,他和罗平都甘拜下风,“既是别人送来的,他是如何退回去的?” “当时张家打着送婢女的旗号送美姬,所以相公就大张旗鼓的送回去,并说我家下人够了,那两个婢女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留在家里也是吃白饭,还说应家不养闲人。”俞安想到应有初退人的理由就觉得好笑。 不过这样一说,既撇清自家又能恶心对方一把,暗喻张家送人给他家目的不纯。 苏楠也跟着笑了笑,“照你这么说,张家绝对的居心不良,应有初要是收了美姬,那他就欠下张家一个人情,顺便还能插两个眼线进去,要是没收,说不定会在背地说应有初惧内,或者你善妒。总而言之,张家送美姬这件事就是没安什么好心,你们以后来往定要多注意些。” 苏楠像是想起什么来,“张家?难道是京中礼部侍郎那个张家?” 俞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应该就是了,这个张家有个儿子和罗平应有初一同考上进士,是个榜眼,我听说罗平说,张正山品行不端,为人不正,在翰林院喜欢攀附权贵,而且和他们好像还有点不对付。” 俞安仔细一想,好像也记起应有初和他说过这个人,说这人是什么职场显眼包,特喜欢拍侍读大人的马屁。 俞安得知这两个婢女是张正山家特意送来的,更是觉得张家可恶了。 两人在休息间说了好久张家的坏话,待罗母催促着回家了,苏楠才念念不舍的走了,并让俞安有时间就多带着颗颗来罗府看看他,俞安微笑着应了。 天气冷,初春天依旧黑得早,送走苏楠后店铺也该打烊了。 一整个白天没见到俞安的颗颗,被林婶儿和应财反复哄着也只坚持到下午,俞安刚回来就听见颗颗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颗颗的哭声和一般的孩子不同,细细软软的,再配上他豆大的泪水滚落下来,哭得我见犹怜的。 俞安赶紧抱起颗颗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哄着,虽然很快颗颗就听话的不哭了,但那双被泪水润湿的黑亮眸子紧紧的盯着俞安,打着哭嗝抓着俞安的衣带,生怕他又不在了。 俞安看到颗颗的哭得这么伤心,脸蛋都哭得泛起不正常的血色,顿时心就像被谁狠狠捏了一把,酸涩无比。 甚至在想明天干脆不去店里了。 “安…安安……安…”九个月的颗颗埋在俞安的胸前一个劲儿的拱,嘴里模糊不清的嘟囔着。 俞安愣了一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又仔细听了听,确定颗颗叫的就是“安安”后,顿时哭笑不得。 颗颗第一次开口说话,说的不是阿爹,爹爹,爷爷这些词,会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安安。 都怪应有初天天在颗颗面前喊他安安,导致颗颗听得多了,也就会了。这时颗颗还在不停地喊着“安安”,并且越叫越顺。 一旁应财疑惑道,“颗颗说的难道是‘安安’?” 颗颗听到应财说安安后,自己又肯定的复述了一遍“安安!”甚至用小脸去贴贴俞安的脸颊,蹭得帽子都掉了。 俞安无奈的按住那颗毛茸茸的脑袋,重新替颗颗戴好帽子,用教导的语气说,“不是安安,叫阿爹,阿,爹。” 不得不说,颗颗某些脾气和应有初如出一辙,比如现在。 颗颗坐在俞安的腿上,歪着头看着俞安,遵从的念道,“阿…阿…安安!” 应财瞬间笑出声来,一边摇头一边开着玩笑说,“完喽,等有初回来发现颗颗说的第一句话是‘安安’,怕是要醋死。” 俞安想到应有初最喜欢跟颗颗拈酸吃醋了,他要是知道了估计要借着吃醋的名义闹上好一阵子了。 于是警告着颗颗,“等会你爹爹下值回家了,可不许再这么叫了。”俞安点着他的小鼻头,说道。 颗颗那里听得懂,以为俞安在逗着他玩,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还时不时的抻一抻小身子,“安安,安安,安安!” 叽叽喳喳的叫得俞安十分头疼。 应有初下值回来的时候,颗颗由于哭太久有些累了刚好睡着,俞安便让林婶儿看着点颗颗,他去后院整理一下从南宁运过来的货物。 应有初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俞安在哪儿,然后,换好衣服就去找人。 俞安拿着纸笔清点着货物,应有初无声无息的靠近,一下就将人抱入怀中,“谁家小夫郎,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俞安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除了应有初应该没人这么无聊了,他轻叹一口气掰着应有初禁锢腰身的双手,“别闹,相公,我马上清点完了就可以开饭了。” 应有初不依,非要俞安配合他。 “我是应家的夫郎,还请官人放过我这一回吧。”俞安没有感情的说。 应有初咬了一口俞安的脸蛋,“恶狠狠”道,“这么漂亮的小夫郎,我才不会放过,跟了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应有初十分上瘾,俞安却生无可恋,“啪”的一下推开应有初得寸进尺的脸,“我已嫁做人夫,官人请自重。” 应有初兴奋的又演了几分钟才不舍的放开俞安,两人黏黏糊糊的清点完货物又一同洗手吃饭。 饭后,他们休息片刻就准备洗漱了。天黑得早,古人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他又没什么要处理的公务,与其在外面干坐着,不如早早的和夫郎躺在床上。 应有初先去洗澡,等他把浴室暖热了,再换俞安来洗。 俞安去洗澡没多久,颗颗就醒了,因为有白天留下的阴影,颗颗睁眼没看见俞安直接就哭起来了。 应有初寻声将其抱起,以为他是饿了,就让人拿了一瓶羊奶来,他把奶嘴塞到颗颗嘴边,结果这小崽子偏头躲过,奶嘴擦着脸颊而过,就是不吃。 “安安…安…安安…”颗颗带着哭腔叫着安安。 应有初微微眯了眯,“你是在说‘安安’?” 颗颗瞪着大眼睛,像是听懂了般,“唔”了声,随后标准的喊了声“安安”。 应有初脸沉了下来,趁机将奶嘴塞到颗颗嘴里,“喝你的奶吧,安安是我的!” 颗颗挥了挥手似乎要反驳他说的话,但无奈嘴里含着奶嘴,舍不得吐出来,只得暂时闭嘴。 俞安洗好澡后,回屋的时候正巧听到他们的对话,他拿下盖在头上的帕子,无语的望了望天,心道一声,果然。 第 122 章 最近几天, 店铺刚开业很多事情还需要俞安做决策,他每天早出晚归的,有的时候比应有初回来得还要晚。 这就造成了他回家后, 应有初和颗颗两人争抢他的局面。 这天,俞安依旧比应有初晚归, 应有初回家后就听见颗颗在鬼哭狼嚎的喊着安安, 他上前一瞧,颗颗脸上半点泪水都没有, 典型的光打雷不下雨。 “小骗子, 现在都学会用卖惨了。”应有初伸手捂住那张哇哇大哭的小嘴,无情道,“卖惨也没用,我是不会同意你喊的。” 颗颗止住哭声, 瞪大双眼,“啊哦?” 十个月的颗颗听不懂这么复杂的话, 只知道他另一个熟悉的人回来了,遂眉开眼笑,伸出双手求抱抱。 “刚说完卖惨没用, 马上就切换到卖萌了, 我告诉你,卖什么都没用, 想叫安安是不可能的。”应有初嘴上强硬的说着,但心里已经被自家的小崽子萌得一塌糊涂。 颗颗歪着身子, 想从林婶儿的怀抱重挣脱出来, 急切的抻着小身子, 想要应有初抱,“啊啊啊!” 应有初被萌得晕头转向, 顿时忍不了一点,“抱抱抱。” 他刚接手,一个温热的小团子就贴了上来,兴奋的在他颈侧蹭来蹭,应有初明白,颗颗这是想要玩举高高。 他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惯着了。 父子两人互动一阵子后,应有初决定趁着颗颗兴致高涨的时候,将他乱喊这个毛病改掉,“颗颗,来跟着我学,阿,爹。” 颗颗面对面的坐在他腿上,圆溜溜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喊出一声,“阿嚏。” “不是打喷嚏,是阿,爹!” “阿嚏!阿嚏!”颗颗高兴的又重复了好几遍。 “……” 得,这孩子没救了。 俞安回家看到的就是颗颗和应有初父子其乐融融的画面,然而这副相亲相爱的场景在颗颗发现俞安在他们身后被打破。 “安安!安安,卟卟…”颗颗不会说抱,口齿不清的喊着“卟卟”。 应有初当然不会如颗颗所意,“教了你半天喊‘阿爹’,结果还是不会喊,这次改不过来,我是不会让我夫郎抱你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抱着颗颗往俞安反方向走,颗颗看着自己和俞安越来越远,顿时急了,大声抗议着,原本环抱在他脖子上的小肉手开始掐他颈侧的嫩肉。 掐得应有出嗷嗷直叫。 俞安神情无奈的看着这对冤家摇了摇头。 二月底,京中积雪终于化完了,光秃秃的树干暴露出来,衬得繁华的京城都显露几分萧条之色。 大殿的朝会正热火朝天的进行着。为促进丝绸的发展,大殿上众说纷纭,大家心里都清楚,想要发展农桑,势必要将新政策推行到各州各县才行。 问题是,由谁来担此大任? 如今先太子已逝三年有余,陛下又迟迟不立储君,众多皇子中,长子三殿下和嫡长子九殿下这两位皇子是储君最热的人选。 朝中大臣也大致分成三党,一为立长党,三殿下乃贵妃之子,虽不是嫡系,但作为长子,母家是侯府,又有舅舅户部尚书的支持,光这些明面上的关系就足够有资格参与太子之争,更不用说还有背地里投靠的大臣们了。 据应有初这几个月的观察,他的上司,工部尚书和三殿下私下来往频繁。 二为立嫡党,九殿下乃皇后之子,虽皇后的中宫之位已经被架空,但胜在血统纯正,有一众老派的文官支持,首当其冲的就是内阁首辅,孟老。 三为中立党,大部分都是像应有初那样的小官,不敢参与到夺嫡之争中,以稳为主。 这次推行新政策,本就是皇帝施政于民,能到各地体察民情,巡抚天下,收获民心,俗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 除了能建立起民声民望外,还能打通各地方官员,疏通各地的人脉。不管从那个角度来说,对接下推行国策的这个皇子都是百利无一害的事。 因此三殿下和九殿下不惜在大殿前撕破脸都要争抢这个推行国策的香饽饽。 立长党和立嫡党在前面打得火热,中立党的小官在后面默默看热闹,比如应有初,他此时正在末尾当吃瓜群众,听着两方人员不断揭对方短,他在心里叫喊着, 多说点,再多说点,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皇帝坐在龙椅上听着他们争吵了半个多时辰,吵得他脑袋疼也没吵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揉着眉心,说此事容后再议,遂退朝。 当天晚上应有初约了罗平来宅中议事,今日朝会虽没有指派那个皇子下南部地区推行政策,但也说明重农桑的国策马上就要实施了。 年前他让罗平撰写农桑的书如今大致也编写完毕,这本农桑书内容包括了桑蚕的喂养,特意注明了蚕开始蜕皮后需要隔日撒一次散灰,便于消毒除湿,可大大提高蚕的存活率。 还有织布机的改造和纺织机的详情图在里面以及如何正确使用机器的方法等等。 两人仔细讨论着这本书,一字一句的扣出来反复斟酌,对它进行最后一次修改校对,若无意外,明日一早这本农桑书就会由罗平交给严老查看,推行政策在即,想要让这本书作为当前国策的教科书,那就容不得半点差错。 “应该没有什么遗漏的了,”应有初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又说道,“明日交给严老查看没问题后就可以做成印刷版的在大越发行了。” 罗平长舒一口气,这几个月他一直在忙这件事,现在终于到临门一脚的时候了,“这本利民的农桑书我还没想好名字,不如应弟取一个?” 应有初连忙摆手,“别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起名字,罗兄就不要为难我了。” “那就叫《农桑辑要》如何?”罗平提议。 应有初默念一遍后觉得不错,点头认同,于是这本书的名字就敲定下来。 他们在书房议事太过投入,现在才发现天已晚,罗平也到了该走的时辰,应有初起身相送。 两人到了大门,罗平手里紧握着倾注了两人心血的书,临走前又一次问道,“应弟当真不愿……” 应有初知道罗平要说什么,便出言打断他,“罗兄不用劝我了,这本书你编写了这么久,我不过是提提意见罢了,怎好意思同你一道署名上去,再说了,书中也有提到我的地方,加不加我也是一样的。” 罗平还想再说什么,但又被他再三拒绝,见应有初心意如此便作罢。 接下来几日的早朝无疑是三殿下和九殿下两党之间的争执,应有初这种插不上话的小官在大殿上乐得看热闹,因为可以吃瓜,这两天他上早朝都变得积极了很多。 罗平撰写的农桑书给严老看后大为震惊,又立马上奏给皇帝,皇帝拿到农桑书颇为满意,一高兴就免了他翰林院的考核,破格提拔罗平为翰林院侍读,并将印刷农桑书的事宜交由他处理。 这天早朝他如同往日一般来到偏殿等候,刚到偏殿他就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以前大臣在偏殿虽然不会有太多交流,但时不时也会有大臣互相打招呼寒暄片刻,绝不会像今天这样鸦雀无声,气氛十分诡异。 应有初悄悄打量着四周,眼尖的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他的站位比以往的站位靠后了一位,也就是说,今日早朝他前面多了一个人。 是谁突然晋升到五品以上了? 罗兄虽然升官了,但他在翰林院任职是不用来上早朝的。 除了罗平,那又会是谁呢?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正当他探头想要查看时,前方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诸位大臣,请随咱家入殿。”他不得不暂时压住好奇心,低头跟着前面的人进入大殿。 今日皇帝一改往日的愁容,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朗声,“众爱卿平身。” “朕前些日子为谁能南下推行农桑而头疼不已,而今终于解决这一难题了,朕已有合适人选。”皇帝故意停顿一下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朕决定交给朕的七皇子。” 皇帝此话一出,底下一片哗然,不消片刻,反对声四起。 应有初心道果然是好大一个瓜呀,原来多出来的一个人就是七殿下,七殿下如今能正式站在朝堂上也不知道背后是谁做了推手。 皇帝不顾众人反对,力排众议钦定了七皇子为此次南下推行农桑的主要负责人,并将其册封为宁王,择吉日三月初七举行册封礼。 七殿下年二十有余,封王本是情理之中的事,可令人诧异的是,七殿下在两皇子针锋相对的时候不仅封了王,还抢了南下推行国策的肥差。 可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立长党和立嫡党为了能拿到推行国策的重任争得头破血流,互相诋毁对方的名誉,最后任谁也想不到竟是七殿坐收渔翁之利。 皇帝任命七殿下推行国策一事已成定局,所有人都认为七殿下不过是运气好,两党相争,他从中捡了个大便宜罢了,待此事一过,他自然会慢慢淡出众人的视野,朝中仍然是三殿下和九殿下的天下。 殊不知,今日七殿下轰轰烈烈的出现在朝堂中,往后的表现更是惊艳四方。用应有初的话来说就是一路高开疯走。 散朝会前皇帝锐利的眼神扫过底下一众臣子,眼神冰冷,仿佛将他们的心思都看透,片刻才沉声开口道,“如今国库空虚,以前的事朕不想细究,但这次推行农桑,朕不允许再出现任何差错。” 跪在地上的臣子心怀各异,去年国库亏空,有人中饱私囊,皇帝心如明镜但并未追查,主要原因是这些人大多都在为他办事,从中捞点好处,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在朝堂上说的这番话自然是在警告这些贪墨的大臣们,凡事有个度,让他们不要想着在推行国策上动手脚。 应有初跟着众臣子跪在地上等退朝,听到皇帝说的话后在心里对着前排的几个大臣指指点点,暗自吐槽,你,你,你,还有你,说的就是你们这群又老又贪的人!有点聪明劲儿全放在贪污上了,妄为父母官! 他看过原著,原著中新皇登基后处理了一大批贪污犯,他依稀记得是哪几个。 皇帝末了加了一句,“散朝后,孟阁老和户部陆侍郎,还有工部应爱卿来养心殿找朕。” 应有初倏地抬头,有他什么事? 第 123 章 退朝后, 九皇子路过三皇子的时候故意出言激怒他,“我看这段时日里,三皇兄一天要上奏好几封折子给父皇, 封封皆是劝农重桑的计策,府上的幕僚怕是整日不吃不喝的替三皇兄谋略吧?” “可惜呀, 三皇兄的苦心日月可鉴, 可父皇看不见也没用呀,这不, 白白替人做了嫁衣。”九皇子嗤笑道。 九皇子年纪尚小, 今年刚满十七,性子骄却不是完全不讲理的人,这次争取南下推行国策也不是他的本意,只是他身边的人希望他这么做, 再加上他一直怀疑自己的亲哥哥的死和三皇子有关,虽然他还没查到明确的证据, 但三皇子作为最大的获益者,太子的死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 故而九皇子这些年和三皇子一直不对头,他对推行国策不感兴趣, 只是三皇子想要的东西, 他知道了总是要争一争,看到三皇子没有如愿以偿, 他自己没有一点遗憾,反而第一时间来奚落他。 三皇子面上僵硬了一瞬, 又立马恢复到原来那副亲切的笑容, “九弟说的哪里话, 推行农桑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不管是我们之间那个兄弟担此大任, 只要能将国策顺利推行,造福百姓就好。” “吾作为兄长自然会尽心尽力的教导你们,关于这次的南下推行农桑的国策我有一些想法,改天自当会和七弟商讨,不如九弟也一起?正好学着点,别再出现在上次连赈灾款都算错的情况了。” 三皇子一番话下来,既展现了自己的心胸宽广,又暗讽了九皇子一把。 九皇子又不是傻的,自然听得出三皇子的话外音来,气得衣袖下的手都攥紧了,“多谢三皇兄,我就不去了,毕竟父皇还交代了其他的事给我做,不像皇兄还有闲暇操劳七皇兄的事,告辞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三皇子微扬下巴,睨着九皇子离去的方向,脸上不再挂着虚伪的笑容,眼神变得阴鸷。他刚出宫,就立刻吩咐手下的人彻查七皇子姬景璃。 姬景璃能顺利封王入朝接下南下推行的国策,这件事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三日前,皇帝在养心殿批阅奏折,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折子,里面的内容不是举荐三皇子稳重适合南下就是说九皇子需要南下历练的事。 皇帝心烦无比,这帮该死的臣子们,他还活得好好的就常常谏言让他早立储君,如今朝堂的局势他看得清清楚楚,南下推行国策无疑是收买民心的好机会,他的这几个好大儿果然全都坐不住了。 朝会上他冷眼看着他们相争,实际上这件差事他不想交给任何一个儿子去办,但推行国策这样重要的差事一定需要一个皇子来向百姓展现皇恩浩荡的。 就在这时,张天师替他解决了这一难题。 皇帝来到朝天观照例打坐,但今天他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烦躁的吐出一口浊气。 “陛下,无念方能静,若心牵于事,必火动于中,心火既动,真精必摇。”张天师双眼微阖,手上捏诀,盘腿坐在皇帝的对面淡然开口说道。 “世人皆有三千烦恼丝,一丝胜一丝。”皇帝感叹。 张天师缓缓睁眼,“若不理清这烦恼丝,陛下便不能静下心来修炼,心不虔,亦是徒然。”他有意引导皇帝。 “天师说得对,朕问你,若是二者相互制衡已久,权力相当,有朝一日有一切机可让二者失衡,”皇帝皱着眉头,沉声继续说,“一旦失衡,变故丛生,如何让二者继续互相牵制?” 皇帝深谙帝王之术,自然知道朝中局势需要相互制衡,他也是这么做的,由原来先太子和三皇子相互制衡,再到三皇子和九皇子相互制衡。 只是没想到三皇子和九皇子才相互制衡几年,就迎来变故,南下推行国策就是这个变故,无论让他们两个谁去,都会造成一方壮大,另一方受损的局面,而壮大的一方,无疑是向朝廷昭告未来的储君是谁。 经过深思熟虑,皇帝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不过还是想听听别人的意见。 “陛下且看,”张天师指着一旁两人高的炉鼎,“鼎足三分,连衡合从,既然两足无法平衡,那就多加一足。” 皇帝神色深沉的看着炉鼎,良久释然一笑,“张天师所言亦是朕所想。” 三权分立相互制衡,他儿子众多,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也在暗中观察他们的功课情况,合适的似乎只有七皇子一个,有勇有谋,重要的是还带有一半胡人的血统,即使日后权势滔天,也能借此轻易拉下马,是最合适成为另一“足”的人选了。 接下来的两天,皇帝借着考察功课的由头召见姬景璃好几次,最终决定让他担任南下推行国策的重任。 应有初亦步亦趋的跟在孟阁老和陆景时的后面,三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养心殿。他见到姬景璃也在养心殿,心中大致明了皇帝找他过来的原因。 “都平身吧,赐坐。”皇帝靠在龙椅上懒散的说着。 果然由他所料,皇帝将他们找来是共同商讨推行国策具体实施的方法。古往今来,施政于民的手段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几种,且可以同时进行。 首先由中央制定法规,再下达到各州各县,并采取强制手段执行,这一点应有初相信皇帝已经和阁老们商议好了,不需要他操心。 其次是,从中央派遣官员到重要的地州进行推广,政策实行需要时间,而派遣中央官员推行能大大缩短时间成本。也就是现在皇帝派姬景璃南下推行的目的。 另外的就是一些宣传手段,关于这一点,应有初就要大力举荐罗平撰写的那本农桑了。 “陛下,翰林院罗侍读撰写的那本《农桑辑要》与这次南下推行国策十分契合,微臣以为,可以将这本农桑书发行在各地方官员手上,由各地方官员照着此书推行国策可事半功倍。”应有初故作深沉一副为国为民的样子。 皇帝微微颔首,那本书他看过,的确符合国策,书中内容图文并茂,撰写得很是详细,“朕已经命人拓印了,不过要发行到各地恐怕还需要不少时日。” “可让翰林院的人抄写几本下来,由宁王殿下带着南下,这样一来,推行国策也轻松很多。”孟阁老提议。 众人都觉得可行,皇帝便让人着手去办。 应有初想到姬景璃三月初七要举行册封大典,估计举行完亲王礼后,姬景璃就要动身南下了,算算时间,满打满只有十天不到。 要在十天内抄写出十几本书来,他想,整个翰林院都要跟着加班加点的炒书吧,想到曾经的同僚们挑灯炒书的场景,他心中不由得窃喜,让他们以前集体排挤他和罗平,还老是让他抄书,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哈哈,往死里转吧! 商议完南下推行国策的方法后,皇帝开始为他们的分工了,“南下一事朕全权交由宁王负责。”说着就拿出一块令牌由总管太监转交给姬景璃。 姬景璃跪下接住令牌抱拳正词道,“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陆侍郎,你曾在南宁做过一段时间的知府,推行织布机一事你也算有经验,朕封你为江州巡抚,同宁王一起南下吧。” 陆景时跪下谢恩。 陆景时作为户部右侍郎,正三品,现在又兼任江州巡抚一职,巡抚是从二品,官职越级而升,对他来说是一件大喜事了,并且还不会招人眼红。 怎么说呢,要是让户部左侍郎担任巡抚一职,人家不一定高兴,因为若是户部尚书退任,那就是由户部左侍郎接任,而且京官肯定比地方官要好很多,虽然皇帝说是兼任巡抚一职,但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 应有初悄悄朝他投了一个恭喜恭喜的眼神,陆景时回了一个同喜同喜的眼神,就在他还不明所以的时候,皇帝淡淡开口道,“应爱卿,这次制定国策你的功劳最大,朕封你为按察使,奉朕的旨意和南下巡查辅助宁王。” “待你们南下归来,朕再一一行赏。” 应有初顿时傻眼了,有他什么事?怎么突然要派他南下了? 按察使乃都察院下七品官职,官职不大,但权力却很大,原因是按察使只听命于皇帝,只为皇帝一人办事,他巡查时完全可以不受陆景时和七皇子的限制,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上书弹劾查办。 这也就是为什么连品级为二三级的大臣都要忌惮按察使三分的原因了。 现在皇帝任命应有初为按察使,其深意不言而喻。 应有初在心里连连叫苦,陛下,你选我当七殿下身边的眼线,实在是选错人了!想想姬景璃是未来皇帝,他自然要抱紧未来皇帝这根大腿了。 但皇命不可违,他只得照办,面上笑嘻嘻的谢恩接受了。 应有初魂不守舍的从养心殿出来,谁能想到,来的时候好好的,出来的时候就得知自己要出差的噩耗。 皇帝和阁老们商议好,宁王殿下举行完册封大典三日后就出发南下,也就是三月十日他就要出公差了。 回到应宅,应有初将此事告知家人,原本蹲在地上抱着颗颗教他走路的俞安听到这个消息,怔了一下,轻抿嘴唇,将颗颗交给应财。 “相公此去要多久?”俞安自己都没察觉到,应有初还没走,他眼里就尽是不舍。 “短则三月,长则半年。”应有初有些难以开口道。 古代交通不便,外出办事基本都要这么长的时间。他刚一说完,俞安眉头紧蹙,倏地低下头,压抑住他不断涌上来的酸涩。 “那,那可不可以带上我们……”俞安还没说完,自己就止了话,他清楚应有初是奉皇命外出巡查,怎么可以带家属呢? 再说了颗颗还小,身边离不开人,也经不起长途颠簸。 应有初将俞安揽入怀中,轻轻拍背安慰道,“没事,这不还有十来天才走嘛。” 一旁的颗颗看到紧紧的相拥也想插一脚,扑腾着小手,身子往他们那边歪,应财一个没搂住,颗颗大半个身子就杵在俞安肩头,嘴里含糊不清的叫着,“爹…阿爹…” 俞安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人,顿时脸一红,松开了应有初,侧身将歪倒的颗颗重新抱在怀里。 两人挨得很近,颗颗就像是夹在他们中间的一颗小团子,兴奋的拱来拱去的,月牙白的小帽子都被蹭掉了。 应有初一手按住颗颗乱动的小脑袋,转头面无表情的对应财说,“爹,这几天晚上就拜托您带一下颗颗吧。” 应财点头应了声,摸了摸颗颗嫩白的小脸,心道一声小可怜儿喽。 晚上,俞安躺在床上面对着墙壁发呆,应有初钻进被窝里单手搂住俞安的腰肢,往怀里一拢,两人又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 “想什么呢?”应有初的嘴唇擦着俞安细白的脖颈低声说道。 应有初垂眸看着刚刚他在浴室里给俞安脖颈上留下的一块红痕,瞬间想到在浴室里俞安主动又含蓄的样子,他的眼神又逐渐变得深沉起来。 “没想什么。”俞安细细的说,又蹭了蹭枕在颈下的大手。 “睡吧。”应有初啄了一口俞安的脸蛋道。 这几天店里生意好起来了,俞安又要看孩子又要管理店铺,他压下心中再度燃起的欲望,不忍心俞安太累了。 两人相拥而眠,可俞安想起白天应有初说的要南下巡查的事来,不知怎的,他就是睡不着。半响,身后的人呼吸趋于平稳,应当是睡着了,他怕把应有初的手臂枕麻了,于是轻轻挪动身子。 他刚挪开半寸,应有初就追了上来,哑声,“睡不着?” 俞安在暗夜里点了点头,想到太黑了看不到,于是又乖巧的回答道,“有点失眠,相公你不用管我,你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上…”朝。 他话话没说完,应有初被褥下的大手就揪掉了他的亵裤,摸上一处隐秘的部位,轻而缓的揉捻着,他下意识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但身后的应有初就像看得见一样,另一只手掰开他的嘴唇,手指伸进他湿热的嘴里。 “别咬。” 睡前他们在浴室就做过一回,导致某处现在还很软,应有初轻轻一弄就开了,很容易接受他自己。 “睡不着就别睡了,我们做点别的,与其被动失眠,不如主动熬夜。”应有初咬着俞安的脖子沉声说道。 第 124 章 自从知道应有初要去南下巡查, 第二天俞安就开始为应有初准备行李。一想到他和应有初要分开这么久,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怅然来。 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 按最短的时间来算, 等应有初回来,颗颗都一岁多了。 短暂的伤感后, 俞安又重新打起精神继续手上的动作, 应有初此去路途遥远,少不了要长时间的骑马赶路, 一想到曾经应有初在南宁书院练习骑射时大腿内侧都磨出血了, 他不免生出浓浓的担忧。 距离应有初外派还有十来天,应该够他做一副护膝和一条新的马裤了。 马裤,是由俞安自己琢磨出来的一种裤子,他在寻常裤子的大腿两侧做了夹层, 里面塞满了松软的棉花,再用针线将棉花固定。如此一来, 穿上它骑马就不会再被磨伤了。 应有初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马裤。 不过他穿马裤的机会也不多,他们在京城安家后,除了随行秋猎的时候用到过, 此后再没用过了。 出发的前三天, 应有初休假在家。自打他被皇帝任命为按察使的消息传出去后,不少官员想为他举办送行宴, 他知道这些人的目的无非就是想从他嘴里套出点有用的消息来。 他果断的全都推辞了,这三天他只想在家里多陪陪家人, 才懒得和一群假惺惺的人打官腔。只是相处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日子不知不觉的来到了三月初六, 临行前一晚邀请了罗平一家来家里做客。 他一别就是几个月,实在不放心俞安他们在京中便拜托罗平替他照看一二, 罗平郑重的答应了。 晚宴过后,苏楠抱着颗颗笑得一脸慈爱的和俞安说,“我听说别人说呀,怀孕期间多看看漂亮宝宝生下来的孩子也会很好看,所以这段时间我要时常打扰你了,你可不需嫌我烦。” 俞安笑着说好,他知道苏楠是怕应有初走后他一个人在家太孤独了才会这样说的。 颗颗被苏楠抱着,两只胖乎乎的小脚踩在苏楠腿上蹬呀蹬,他最近在学走路,就算被人抱着也不愿意安分的坐在怀里,非要站起来,但站又站不稳需要人扶着。 俞安天天带着这个磨人的小祖宗,自然知道颗颗现在的小脚多有力,苏楠怀有身孕,他怕颗颗踩到苏楠的肚子,动了胎气,便伸手将闹腾的颗颗抱了回来。 “阿爹…安安…阿爹…”颗颗奶声奶气的说着就扑到俞安怀里,拱了拱俞安的胸膛挣扎着要站起来。 应有初每天下了值回家就教颗颗说话,不厌其烦的教了好几天,终于初见成效,颗颗会喊“阿爹”了,不过还是改不了喊“安安”的毛病。 俞安无奈一手托着颗颗的小屁股一手环住他后背,颗颗就软软的靠在俞安身上,小脑袋也顺势歪在他的颈侧,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婴语。 俞安没理颗颗的自言自语,自顾自的和苏楠聊着天,讨论着容妍店铺下个月新出什么产品好,良久才发现颗颗趴在他肩头已经安静好一会儿了。 俗话说,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俞安的椅子正好背靠着饭桌,颗颗趴在他的肩头恰巧看见一盘菜摆在眼前,是一道四喜丸子,颗颗怎么可能放过这触手可得的美食,伸手就去抓,幸好丸子已经吃完了,只剩下一些酱汁和去腥用的生姜。 颗颗先是用手蘸了一点酱汁放在嘴里,惊奇的“哈”了声,觉得味道不错,然后继续趴在俞安身上偷吃。 等俞安察觉到不对劲,赶紧抱开颗颗查看,只见颗颗嘴边糊满了酱汁,手里还攥着一块生姜以极快的速度往嘴里送,快到俞安都没来得及拦下来。 颗颗用他的乳牙咬开了生姜,一股辛辣的汁水在他嘴里爆开,愣了一瞬,随后哇哇大哭,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 俞安赶紧伸手把生姜从他嘴里扣出来,又掐着颗颗肉乎乎的两腮迫使他张嘴,直到在他嘴里没发现其他异物后才松了一口气。 颗颗此时可委屈了,呜呜噫噫的想要去蹭俞安,以寻求安慰,俞安哭笑不得的把脏兮兮的颗颗拉远,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替他擦嘴。 苏楠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笑得直不起腰,“你们平时是不是少了颗颗吃食呀?看把孩子馋成这样。” “他现在手里有个什么东西,不管能不能吃,都往嘴里送,上次差点把自己脖子上的平安锁上的铃铛吃下去了,幸好让林婶儿看见及时制止了,自那以后,我就把他身上所有饰品都摘了。” 俞安说起这个来至今还心有余悸。 隔着他们不远的应有初听到颗颗的哭声,闻声而来,得知是颗颗自己自作自受后,将他抱起来然后无情的嘲笑,“哎呦,爹爹的傻儿子哟。” 颗颗本来都不哭了的,但是闻到应有初身上散发出来呛人的酒气,一下熏到他了,顿时瘪着嘴又哼哼唧唧的哭起来。 “阿…爹…”颗颗哭着朝俞安发出求救信号,俞安又将儿子“解救”出来。 送走罗平一家后,俞安想到第二天应有初就要走了,他又开始检查为应有初打包好的行李,查缺补漏。 应有初想帮忙但俞安不让,他就坐在软榻上看着俞安进进出出的身影,心软得一塌糊涂。 上前从背后搂住俞安纤细的腰肢,沉声道,“别检查了,你都检查好几遍了,明天我就要走了,陪我说说话。” 俞安抿着嘴唇,低垂着头颅不语。 待应有初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湿意后才意识到俞安哭了。两人从未分开这么久,俞安又担心应有初出门在外能否照顾好自己,又害怕应有初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会不会遇到什么不测。 总之这股离别的焦虑从知道应有初要南下起就越积越多,直到现在彻底爆发。 应有初将人转过身,捧着对方的脸,迫使对方抬头与他对视。 一双杏眼被水汽填满,眼眶红红的,被泪沾湿的睫毛变得又黑又亮。他轻轻将泪水吻去,哑声,“真想把你别在裤腰带上,我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 俞安认真的说,“不行的,我要经营店铺,林哥儿一个人对付不过来,颗颗也需要……” 应有初以吻封缄,这种时候他不想听到这么理智的回答。 两人吻着吻着又滚到床上去了,这些天他们毫无节制的做那事,像是这样就能填补以后他不在日子。 被过度使用的俞安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但还是舍不得睡去,强撑着睡意窝在应有初的颈窝喃喃细语。 应有初手掌一下一下的轻拍着俞安的后背,就像是在哄颗颗入睡那样哄他入睡。终于在后半夜俞安再也撑不住了在应有初温柔的嗓音中睡下。 翌日天蒙蒙亮,正处在倒春寒,外面天寒露重的。应有初舍不得好不容易睡下的俞安起身相送,想要潇洒的悄悄离去。 就在他要走时,俯身给俞安来了个离别吻,结果没把握好度,把人亲醒了。 俞安眼神迷离的看着应有初穿戴整齐的站在床边,片刻才反应过来应有初要出发了,倏地起身。 “哎哎,别起了,我自己去就好,你再睡会儿。”应有初按住俞安的肩膀说道,他们在城门集合完毕后再出发,所以他直接去城门和姬景璃等人会合就好,没什么好送的。 俞安拂开他的手,起身快速的穿好衣裳,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行,我得看着你出了城才放心。” 见俞安执意如此,应有初也没再拒绝,两人刚出卧室,就看到应财抱着颗颗坐在大厅等着他们。 “爹?您怎么起这么早?”应有初问。 应财瞅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向来都起这么早。” 颗颗刚起床,带着一身的起床气,哼哼唧唧的要俞安抱,应有初偏不如他意,抢先将颗颗抱住,交代着,“爹爹要走了,你在家好好的,不许趁我不在就乱喊我夫郎。” 应有初穿了一身黑色的短打,高束墨发,劲爽干练的模样,颗颗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应有初,觉得有些好奇,瞪着大大的眼睛看到一个亮晶晶的东西,于是伸手去够他头上的银制的发冠,他偏头躲过。 “安安,你说我一走好几个月,等我回来的时候,颗颗还会记得我吗?”他突然想到之前他去随行秋猎回来后,颗颗就不记得他的事了。 “等相公你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了。”俞安想了想他也不确定颗颗能不能记住应有初,只能这样回答他了。 最后,俞安还是没能如愿的送他到城门,因为颗颗还在犯起床气,一离开俞安的怀抱就假哭,当假哭还得不到俞安的回应后就会从假哭变成真哭。 俞安抱着颗颗也不方便相送到城门,只能送应有初到大门口。 应有初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避讳的给了俞安一个临别吻,直到被挤在两人中间的颗颗发出不满的声音后,两人才悻悻分开。 一一作别完家人后应有初打马出发,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装着他满满当当的行李,赶车的人是朱阳,这次南下他就只带了朱阳。 城门。 陆景时早早的就在城门等候着他们,应有初和姬景璃等人一前一后到了,他以为人齐了可以出发的时候,姬景璃却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就在他感到疑惑之时,远处传来了急驰的马蹄声。 叶煜辰单手执缰绳闯入了众人的视野,他快马扬鞭在应有初等人面前勒马,幽黑的骏马急刹发出一声嘶鸣,扬起一阵尘土。 “抱歉,我来迟了。”叶煜辰清声道。 “???” 吃了一嘴尘土的应有初转头看向姬景璃,眼里尽是震惊和疑惑。 怎么回事? 凭什么你可以带家属?!! 第 125 章 应有初先是礼貌的问好, 然后不死心的微笑道,“叶小将军是来替宁王殿下送行的吗?” 叶煜辰一个利索的翻身下马,“当然不是, 陛下派我去平阳县剿匪,正好和你们同路。”他跨步走到姬景璃前行了个抱拳礼, “见过宁王殿下。” 姬景璃伸手握住叶煜辰的手, 原本冷若冰霜的脸倏然融化,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怀清不必多礼。” 叶煜辰直起身后想抽出手, 发现姬景璃非但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握得更紧了,他挣扎了几下,示意姬景璃松开, 可姬景璃像是没察觉到似的,牵着他的手一直走到城门的一支小型军队前。 众目睽睽下, 他们姬景璃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却没人觉得奇怪,主要还是因为叶煜辰对外的身份是男子, 旁人只会觉得叶小将军和宁王殿下的关系很好。 应有初看着那两人的背影眯了眯狭长的眼眸, 心里嘀咕,这宁王殿下到底知不知道叶小将军的真实身份? “宁王殿下和叶小将军看起来怎么这么……” 陆景时还没说完, 应有初就嘴比脑子快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gay里gay气的是吧?” “什么给里给气?”陆景时扭头看向应有初疑惑的问道。 “就是好基友…嗯, 好兄弟的意思。”应有初找补道, “从小长大的好兄弟。” “刚才我就说, 只是去南下推行国策,怎么会带这么多兵出城, 原来是要去剿匪。”应有初转移话题。 他还以为是皇帝很重视他们,所以才派这么多兵保护他们的,看来是他想太多。 “话说回来,不过是剿几个山匪,怎么会严重到派叶小将军出面?”应有初觉得让叶煜辰率兵剿匪就像是,用四十米的大刀杀小鸡的既视感。 “小应大人怕是还没见识过山匪的凶悍。”陆景时一副你肯定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应有初汗颜,真是不巧,他还真见识过,之前赶考的路上他们就遇到过一伙山匪,战斗力也不过尔尔。 他想到那几个山匪卷缩在小小的马车里的场景,顿时觉得让叶煜辰去剿匪肯定就是宁王殿下带“家属”的借口,因为他们南下推行国策的第一站就是山匪横行的平阳县,他愤愤不平的想。 “我听说,平阳县的那伙山匪已有上千人,在邻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官府出动了好几次都没能围剿成功。” 应有初听到陆景时的描述又觉得这个事态的确很严重,山匪的规模能达到上千人还不分家,那就说明那群山匪拥有一套完善的自我管理体系,不是他们所遇到的那几个无组织无纪律的山匪能比的。 “希望此行一切顺利吧。”应有初叹息道。 另一边,叶煜辰的脸皮没厚到在众多士兵面前牵手还无动于衷的地步,于是奋力将手抽出来,再若无其事的交代士兵们。 姬景璃和叶煜辰并肩站着,两人的肩膀紧贴着,叶煜辰嘴上说着千遍一律的话术,但心思全都放在了肩头上柔软的布料下传来的热意,耳尖不受控制的泛起淡淡的粉色。 姬景璃垂在身侧的手捻动着修长的手指,像是在回味刚刚的牵手,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眼睛紧盯着正一本正经讲话的叶煜辰。 为了不打草惊蛇,叶煜辰先行和姬景璃等人前往平阳县,由他探查平阳县的地形和了解基本情况,根据实际情况制定剿匪计划,等脚程稍慢的军队赶到就能一举歼灭山匪。 再者,姬景璃这次拿下南下推行国策的机会太过扎眼,难保不会有人暗中使诈,为掩人耳目,等一起出了城门后,就会兵分两路。 交代完事后,几人翻身上马率领一众士兵出发。 出了城门后他们几人则是轻装上阵,就带了五个护卫以备不时之需,应有初的带的朱阳也是跟着军队出发。 以他们骑马的速度大概需要十多天左右就能达到平阳县,他们白天基本都在骑马赶路,幸好应有初穿了俞安为他准备的马裤,不然对他“娇嫩”的大腿根又是一顿残酷的折磨。 南下的路上,如果运气好一点他们在入夜之前能赶到驿站,还能在驿站里好好休整一番,第二天再出发。 但大部分情况是,他们都露宿在野外。 应有初第一次扎帐篷睡在野外是在他们出发的第三天晚上,连续三天的骑马赶路使得他身体有些吃不消,穿着马裤,他的大腿倒是没啥事,但他的屁股快被颠成八瓣儿了,腰眼处也酸痛无比。 他下马后揉着后腰,一边走一边唉声叹气。 路过的姬景璃睨了一眼他揉的后腰,那是男子肾脏所在的位置,乃五脏阴阳之本,随后以一种同情的目光看向应有初,最后,拍拍他的肩膀。 “小应大人平时还得多加锻炼,等回京后,本王送你一些补气丸。”说罢,又瞥了一眼应有初的后腰,眼神带着戏谑的走了。 应有初听后倏地垮起一张批脸,阴恻恻的盯着姬景璃离去的背影。 他不甘心,环顾所有人,发现只有他在揉腰,其他人面上皆若无其事,护卫正手脚麻利的搭帐篷,叶煜辰在生火,姬景璃蹲在旁边递柴,陆景时面色如常的准备干粮。 难道真的只有他一个人腰痛? 应有初坐在火堆旁就水啃着干巴巴的大饼和肉干,噎得他直翻白眼。 “照咱们这种没日没夜的赶路,怕是要不了几天就能到平阳县了吧?”应有初用手锤着胸口说。 “大概还要五天就能到了。”叶煜辰慢条斯理的吃干粮,回答着应有初的问题。 还要五天,应有初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悲凉,他以为照着他们骑马的速度至少要快一半的时间,结果只是提前几天到平阳县而已。 如今他已经有三天没洗澡了,加上每天骑马,满身尘土,整个人蓬头垢面的,胡子也没人刮,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胡茬在下巴上看着就很邋遢。 不是他不想刮,而是没那个条件,一没刀二没镜子,想刮也刮不成。 叶煜辰和姬景璃两人除了身上有些脏外,面无胡须,干净得很。叶煜辰是哥儿,不怎么长胡须应有初能理解。 但姬景璃面上干干净净的就引起应有初极大的不满了,认定姬景璃肯定在每天出发前偷偷对镜刮胡须了! 毕竟心上人在旁边,姬景璃注意形象也是应该的,但拿他做对照组就不应该了。仔细想想颜值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了,他得好好保养,以后还要靠脸和颗颗在俞安那儿“争宠”呢。 “殿下,可否将您剃须的用具一用?” 姬景璃明显一愣,“本王没有,”随后继续轻飘飘的说道,“平时都是怀清替我刮的。”说罢一脸柔情似水的看向叶煜辰。 “背井离乡”和俞安分离的应有初气得拿饼的手都用力了几分,“那叶小将军把你的刮胡刀借我一用吧。” 应有初想,没有镜子也无所谓,他凭感觉刮也行。 叶煜辰闻言后“哦”了声,抽出一米多长的大刀递给应有初,“喏。” 应有初和陆景时都一怔,瞅着眼下明晃晃,削铁如泥的大刀不可置信道,“你用这个刀给殿下刮的胡子?!” “嗯。”叶煜辰一脸淡定,又补充道,“你可以和陆大人互相刮。” 同邋遢的陆景时和应有初两人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了明确的拒绝。 “还是不必了,我没这个手艺。” 陆景时咳了声,“我也没有。” 叶煜辰看了应有初一眼,似乎在嫌弃他连刀都用不会用,于是大发慈悲的说,“那明日出发前我帮你们刮吧。” 反正他给姬景璃一人刮也是刮,给三个人刮也没什么区别。 此话一出,姬景璃瞬间危险的眯起双眼,应有初和陆景时也连连摇头拒绝,“不了不了,怎好劳烦叶小将军。” 想到一把一米多长的大刀在自己脖子和下巴处来回比划,要是稍有不慎……他就不由得打了冷战。 这福气还是留给姬景璃一个人享受吧。 有陆景时陪着他一起胡子拉碴,他也不算孤单,反正俞安也看不到他现在的邋遢。 帐篷只有两顶也比较简陋,能做到遮风挡雨的作用,是护卫搭给他们四人睡的,护卫身强体壮睡在树上就行。 应有初路过护卫,拍了拍护卫的胸肌,嚯!梆硬!好身体! 两顶帐篷,基本上就是默认两个人睡一顶,应有初和陆景时一顶,姬景璃和叶煜辰一顶,这样的分配简直完美。 但叶煜辰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他坐在火堆旁迟迟不起身,皱着眉头盯着摇曳的火焰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在边疆时和士兵同吃同睡也是常有的事,但现在轮到和姬景璃共睡一顶帐篷,他就不知道为何突然不自在起来。 应有初回头一看叶煜辰一脸为难,两人一对视,他突然福至心灵,难道姬景璃还不知道叶煜辰的真实身份? “你……”应有初还没说完,本来想安抚叶煜辰不要想太多,就看到不远处等着的姬景璃,一下就改变了主意。 他眯眼,想到今天姬景璃对他做的种种事迹,心里冒出一个想法来。 “宁王身份尊贵,叶小教军不如来我们的帐篷里将就睡一晚?”应有初“善解人意”的提议道。 “如此再好不过了。”叶煜辰立即说道,应有初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但从未说出去,这一点给叶煜辰留下很好的正派形象,所以他也是愿意和他们睡一顶帐篷。 姬景璃等人的背影明显一僵,见状,应有初嘴上的笑意变得更加明显了。 小样儿,让你假公济私。 帐篷不大,就放了两张毛毯,陆景时和应有初一张毛毯,叶煜辰单独睡一张,他们简单洗漱了一番,回到帐子里和衣而睡。 白天赶路大家都太累了,应有初回味着姬景璃吃瘪的表情愉快的沉睡过去。 第 126 章 经过七天的日夜兼程, 应有初等人终于到了平阳县。 他骑在马背上望着前方的城门,激动得差点眼泪掉下来,无他, 只是觉得再这么骑下去,他要是有肾结石都能颠出来。 他摸着自己沧桑的脸颊, 好在今早出驿站的时候把胡子刮了, 看上去至少没原来那么粗犷了。 “前方就是平阳县了,所有人下马, 准备步行进城。”姬景璃翻身下马, 叮嘱道, “记住你们现在的身份,时机未到时,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次进城, 他们通过商议后一致决定,他们先对平阳县进行一个暗访, 等摸清平阳县的真实情况,再出面制定相应的计划。 这个主意还是应有初提出来的,因为他想到以前读书时, 只要领导一来学校视察, 他们就要提前大扫除。 反正他们都没跟着大部队,平阳县的县令肯定想不到他们会提前这么多天到达, 那何不趁此机会调查一下平阳县的真实情况。 而且,平阳县正在闹山匪, 他们就带了五个护卫, 万一遇到的敌人很多, 那就很难保证自身的安全,不如低调行事。 于是, 姬景璃吩咐一个护卫将他们骑的马寄养在一户农家,他们则是带着自己的贴身行李低调进城。 进城的路人并不多,排队没一会儿就轮到他们了,有事先准备好的路引,几人都顺利进城了。 现在是正午时分,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可是街上的行人却是寥寥无几且步履匆匆,街道两边的商铺大多是紧闭房门,不然就是店内只有一个掌柜苦苦支撑。 道路上垃圾被风吹得到处翻飞,很多不知名的货物随意堆砌在路旁,整个街道呈现出一种杂乱无章,萧条之色。 见久了京城的繁华之景,猛然看到这番萧索的光景,产生了强烈的对比,应有初眼中不由得泛起忧色,侧头一看,姬景璃和叶煜辰等人也是深深皱起了眉头。 他们在街上走了快小半个时辰,总算找到一家还开着的客栈,几人对视一眼后,走进了客栈。 为不引人注目,保护他们的两个护卫都跟在暗处没露面,还有两个被姬景璃派出去打听情况了,他们四人中就应有初的品级最低况且他还是一个社牛,于是,打听消息的任务就落在了应有初头上。 这家客栈总共有三层,一楼大厅摆放了十来张桌子,是吃饭的地方,上面的两层应该就是雅间或者客房。 应有初大手一挥先是要了四间客房,掌柜见是大客户,立马笑得谄媚起来,一改他们进门前懒散的态度。 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店小二肩头搭一块抹布殷勤地问着他们要吃些什么。 “掌柜的,把你们这儿的拿手菜都上一遍,再来一壶好酒!”应有初十分豪迈的说道。 反正都不是花他的钱,等出完差回京城就能在户部报销,此时不吃好一点,更待何时? 一旁的唯一的店小二抹布一甩,点头哈腰的就去后厨了。 这时掌柜的端了一壶茶上前,亲自为他们倒茶水,“几位爷,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小的。” 说罢,掌柜的佝着身子就要退去,应有初赶紧将一块碎银子拍在桌子上,“等一下,掌柜的,小爷找你打听点事。” 掌柜看见银子两眼放光,拿过银子揣进胸前,“爷想打听什么?” “现下青天白日的,为何城中家家紧闭房门,不见人出来?” “听几位爷的口音是从外地来的吧?如今平阳县这一带可不太平,奉劝各位,尽早出城,别在平阳县久留。”掌柜好心劝导。 应有初为了更好的套掌柜的话,索性说他们一行人是邻县的商人,来平阳县是为了寻亲戚。 “如今生意不好做,本想来平阳县投靠亲戚的,结果亲戚没找到,却发现城里大变样,这段时间平阳县都发生了什么?怎会变得如此萧条?”应有初一本正经的胡说。 掌柜也没多想,信了应有初说的话,“这附近闹山匪,城里稍微有点钱的人基本都走了,客官,您的亲戚怕是也早搬家了,”说着,掌柜还唏嘘了一下,“要不是我的祖业就在这儿,我也想走喽。” 应有初皱着眉头,“闹山匪?这我倒是听说过,不过按理来说,这山匪再厉害,城中有官兵把守,山匪也进不了城,为何城中人烟如此稀少?” 他很是纳闷,山匪横行,必然殃及村子,村民被山匪骚扰后自然会进城躲避,城中必定有大量流民涌入。 奇怪的是,他们一路下来,竟一个难民都没看到,哪怕是繁华如京城,他都能在街边看到一两个乞讨的人,但在平阳县却不见一个乞丐。 “山贼日渐猖獗,连官府都压不住,平阳县能不能保住都难说,城中有条件的人早就迁走了,只剩下一些走不动和没钱的百姓,前段时日,城中还有不少周边村子逃难进城的村民,但现在都……” 掌柜的长叹一口气,又道,“我听说,上头派了人来剿匪,本来是好事,可官府怕上头怪罪,前两天就将城中避难的难民全部赶了出去。” 真是稀了奇了,山匪肆虐的消息都传到皇帝耳朵里了,结果这里的官府竟然还想着粉饰太平。 “那些赶出去的难民哪里是残忍的山匪的对手,不是投诚了,就是被山匪拉去做两脚羊了……” 听到这儿,应有初心中哑然,转头看向另外三人,面面相觑。 “两脚羊?!”叶煜辰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愕然道。 叶煜辰幼时跟着父亲在边疆生活,最近两年才回京城,他在边疆生活多年,知道那里长年征战不休,自己也曾上阵杀敌,他也是在边疆才知道两脚羊是什么意思。 两脚羊,并不是真的羊,而是被当作食物吃的人,两军交战,军中乏食,敌军蝎族人通常会将俘虏杀了煮而食之。 若是俘获了百姓,有姿色者,先与其交亵,后杀之,合牛羊肉相煮食之。 一般只有军中之人才知两脚羊是何含义,远在内城的百姓又是怎么知道两脚羊的呢? 除非,这伙山匪之中有人曾参军打仗过,将蝎族人的残暴习惯带到平阳县。 既然曾是军人,不保家卫国就算了,竟然将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视作两脚羊,这些山匪简直该死! 叶煜辰怒不可遏的拍桌,“岂有此理!” 姬景璃知道叶煜辰的愤怒,伸手左手握上叶煜辰拍在桌面上的手,轻轻摩擦着他的手背安抚他的激动的情绪。 掌柜被叶煜辰突如其来的拍桌吓一跳,还以为是自己那里说错了,得罪了他,连忙道歉。 见眼下的情形也不适合再打听了,应有初便让掌柜的退下。 这一顿饭,饭菜丰富,五味俱全,是他们这几天吃得最好的一顿,可大家此时都无心吃饭,得知平阳县的消息后,嘴边的饭菜也如同嚼蜡,食之无味。 看来平阳县不止是外患,还有内忧。 如今之计唯有处理了外患才能放心的解决内忧,将这伙惨无人道山匪全数剿灭,方能整顿内部矛盾。 晚上,应有初等人在姬景璃房间讨论当下平阳县的情形,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姬景璃在入城前就吩咐两个护卫去探查山匪的消息,今晚也将探查出来的消息告知给众人。 几人结合之前从朝廷得来的情报,拼凑出这群山匪的来历。 原来这群山匪有一部分就是从战场上逃走的士兵,其头目名叫谢彪,还是军中小有名气的百夫长,几年前,先太子被人设计通敌叛国,导致先太子所带领的军队都成了叛军,很不幸,这个百夫长就在其中。 他本来该死在那场战役中的,但他运气极好,带着他掌管的几十人当了逃兵,躲过一劫。 死里逃生的他们因为叛军的身份不能再回军营,此时手下又有三十多个兄弟愿意追随他,于是只能带着他的一众兄弟潜逃回乡。 本以为回家后带自己这帮弟兄隐姓埋名,他们好手好脚的,又有一身力气,打算开个镖局也能闯出一番天地,结果回家一瞧,自己的媳妇以为自己死了,转头就卷走家中所有财产改嫁。 他年迈的母亲得知唯一的儿子死了,还是以叛军的身份死去的,顿时急火攻心,生了一场大病,又因为儿媳卷钱跑路,导致她没钱看病,也没人照顾,不多时就撒手人寰了。 回家的路上想得有多好,此刻他就又多失望,这强大的反差感让谢彪怒火中烧,滔天的恨意将他所剩不多的理智和良知全部吞噬,他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当晚就提刀杀了他媳妇和改嫁的那家全家。 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他将自己的妻子和那家人折磨致死后还觉得不足以泄愤,猛地想到蝎族人豢养的两脚羊来,于是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心头。 做完这些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体内的暴虐因子也在此刻激发,他带领的兄弟们也过够了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众人一合计,干脆占山为匪。 由于他们曾在军中呆过,手里都是见过血的,其身手和狠辣都不是常人能比的,很快他们的队伍就在谢彪的带领下壮大起来。 了解完这群山匪的背景后,姬景璃又吩咐护卫去探查山匪老巢的具体位置以及地形,应有初等人开始讨论制定一个如何将伤亡降到最低的剿匪计划。 他们只有将山匪剿灭干净了,才能在平阳县推行国策。若是这次剿匪成功,对来说姬景璃无疑是大功一件,还能收买民心,简直就是一石二鸟。 第 127 章 平阳县的这群山匪十分嚣张, 对于自己的老巢位置丝毫不掩盖,像是根本不怕别人发现,每次下山也是明目张胆的, 这对官府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因此不到两日,姬景璃派出的护卫就带着一张山匪老巢的地形图回来。 几人对着一张地图一筹莫展, 山匪的老巢果然有嚣张的资本。 “他们是怎么找到如教科书般易守难攻的地形的?”应有初感叹着。 “谢彪在军队里呆过一段时间, 懂一点兵法知识也不奇怪。”叶煜辰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形图沉声说。 山匪的老巢有着天然的地理优势,它占据山中的最高点, 居高临下, 拥有良好的视野,且在各个上坡的高点设立哨点,可以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让敌人无处遁形。 再者前面是崇山峻岭, 背靠悬崖,岭高谷狭, 连续的上坡形成天然的障碍,使得攻方难以从侧方进攻,加上隘口, 如同一个向上的喇叭口逐步收缩, 这也导致兵力无法从正面展开。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难怪官府几次剿匪都没有成功。 “地形险隘, 尤不可致于人。”姬景璃紧抿嘴唇。 敌方占据了地理优势,况且双方兵力相当, 此时万万不可贸然开战。 “如果有投石机的话, 可击破防守, 我们或许还有四成的胜算。”叶煜辰沉声说。 投石机主要用在攻破城门的大型机器,叶煜辰在边疆跟随父亲征战时, 曾使用过投石机,其破坏力极强,掷出的巨石能将城门砸出一个洞来。 不过,投石机体型巨大且十分笨重,运输起来极为不便,他们要用的话还要提前请示皇帝才行。 “时间上来不及了,等投石机运过来肯定黄花菜都凉了。”应有初一阵见血的说。 “地形险阻,易守难攻,以我之见,这是一场持久战,我方可先断其粮草,后伺机而动,”陆景时右手伸出两指,指着地图上几处重要的隘口,又道, “他们虽然易守,若我们在外面守住关口,他们也难出。” 众人认同的点了点,虽然不算良策,但也是可行的。 可他们身上还肩负着推行国策的重任,若是山匪在山中粮草充足,一直和他们耗下去,他们也耽搁不起。 毕竟适宜养蚕的月份就这么几个月,他们得抓紧时间推崇政策,不然从百姓这儿收的蚕丝不够,织布机和纺纱机的效率再高,没有蚕丝也是白搭。 “这几个口肯定是要守住,不能让他们再出来祸害百姓了,”应有初发表着自己的意见,“但如果山匪存粮众多,我们也耗不起,想想在我们来之前,这帮山匪抢了多少村庄的粮食,只怕他们粮库十分充裕。” 叶煜辰认可的点头,“若要打持久战恐怕我们粮草还没他们的多。” “是呀,这附近基本都被山匪掏空了,我们想要粮食还要从京城那边运过来,如此一来,押粮过来的援军在路上都要吃掉不少。”应有初暗叹一口气。 难,太难啦。 就在大家对这帮山匪束手无策时,外面传来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众人对视一眼,心中的想法不言而喻。 “可用火攻,烧掉他们的粮草,使得他们不得不战。”陆景时说。 姬景璃蹙着眉头,“可我们还不知道他们粮库的具体位置尚在何处,况且,你们忘了?他们刚刚才补充了一批两脚羊。” 应有初顿时想到县令在他们来之前做的傻逼行为,把大量难民赶了出去,几乎全部落入山匪手中,当了储备粮。 果然,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几人在房中商议了好半天,最后得出结论,先让护卫暗中探查山匪的粮库的具体位置,由于山匪数量较多,可能有好几个粮库,所以,特意叮嘱护卫小心行事,切莫打草惊蛇。 若是确定了粮库的位置,他们就能找一个顺风的天气,看能不能一举烧了粮库,只要点燃了山匪的粮库,火来得总比水快,一定能断了他们的粮草。 纵然山匪有两脚羊,但山匪有上千人,没了粮草也会急,领军者一急,那势必会影响他的判断力,若能诱敌而出,那他们便有了可乘之机。 如此一来,他们就必须在烧完粮草后三五天之内攻破山匪的老巢,不然,被山匪抓住的难民就有了生命危险。 叶煜辰当即就吩咐五个护卫潜入山匪老巢中做火盗,反正这帮山匪有上千人,混入五个奸细进去也不容易被发现,尤其是山匪刚刚收了一大群难民,他们混进去就更方便了。 等护卫打进山匪内部,放火的成功率也高许多,待火势变大,他们再乘乱逃走。 当然这只是他们暂时想出来的方案,算不得什么好计策,如果在他们军队到平阳县前有更好的办法,能最大程度保证难民的安全,自然也不会用这个计策。 应有初自来到平阳县,了解到山匪的险恶后,就一直在想他能不能做出一款杀伤力强的武器,便于攻破山匪的老巢。 他一开始想到做土地雷的,但地雷是需要埋在地底下,要是他们怎么激,山匪就是躲在老巢不出来,那地雷的用处也不大。 经过应有初这几天的日思夜想,他还真想出一个符合攻破城池的热武器了。 神机箭。 神机箭是一种火箭武器,最早出现在古代宋代时期,在箭矢上绑上火药筒,放进竹筒里,点燃火药筒的引线,利用反冲力将箭矢射出,并在命中目标后二次爆炸。 简单的来说,很像他小时候玩的窜天猴,不过威力可比窜天猴大了不知多少倍。 在这个只会用冷兵器的朝代,不敢想象。第一个热武器的出现的时候会有多炸裂, 若是做一个集箭筒,装上几十支神机箭,数个装满神机箭的集箭筒一齐点燃,万箭齐发,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千军! 他都不敢这杀伤力能有多猛,破一个山寨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应有初越想越兴奋,本来都躺在床上准备入睡了的,当即来了个鲤鱼打挺,快步走到桌前,拿出纸笔,将自己的想法和神机箭的原理图记了下来,这一写就写到了子时末。 他考科举都没这么努力过。 最后,他轻轻吹着未干的墨迹,看着自己画的神机箭的草图,实际就像是一个面目全非的窜天猴图纸,心里止不住的得意。 这箭头是箭头,火药筒是火药筒的,他觉得自己的画技又精进不少,一切部件都画得有模有样的,这回他们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来了。 于是应有初小心翼翼地用镇纸压住画作,确保不会被风吹走后,心满意足的睡了。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尽管昨晚应有初熬夜了,可客栈后院的鸡刚打鸣两声,他立刻就清醒过来,“唰”的睁开双眼,眼里不见一丝睡意,双目炯炯有神,再以一个弹射跳下床。 神采奕奕的捏着昨晚画好的神机箭草图和介绍,对着三人的房门狂拍。 “砰砰砰…” “景时兄!快醒醒,我有一个新的想法……” 应有初听到陆景时含糊不清的回应声后转而拍姬景璃的房门,“宁……”他手一顿,愣住片刻,他差点喊出姬景璃的真实身份。 那叫什么呢? 姬兄? 不行不行,太奇怪了听起来像是喊鸡胸,而且姬景璃比他还小呢。 “宁公子?”应有初立马想了一个好一点的称呼,继续拍门,“宁公子!快起来啦!我有一个超棒的想法!” “宁公子,开门呐,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里面,”应有初又拍了几下门,木门被拍得哐哐作响。 “你有本事找男人,怎么没本事开门……”这台词太顺了,他一不小心就嘴快说了出来。 雪姨附体的应有初对着姬景璃的房门一顿轰炸,结果半天没人应,就在他纳闷之时,蓦地,一道冷声从他身后传来。 “大早上的瞎嚷嚷什么?扰人清梦。” 应有初回头一看,姬景璃就站在他身后,他默默地收回了拍得通红的手掌,尴尬的笑了笑。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姬景璃出现在叶煜辰的房间门口,他双手抱胸,墨发松散,琥珀色的眼眸带着刚睡醒的懒意,少了几分妖艳之色,和平常相比少了些许疏离,多了一点点的亲切感。 应有初一副吃到瓜的表情,看着姬景璃的装束不怀好意的微眯双眼,“咦”了声,因为姬景璃此刻身穿玄色亵衣,外面松松垮垮的披着一件外袍,脚上趿着鞋子,明显是刚从床下来的样子。 真没想到,还真去找男人去了。 “宁公子,你怎么从叶公子的房间里出来?难道说……” 他还没说完,叶煜辰就慌慌张张的从室内出来,衣服倒是穿戴整齐了,就是脸上的慌乱的表情出卖了他。 “昨夜我们商议完后,临走前宁…公子,突然还有事要说,所以待得晚了些………” 叶煜辰说的说辞,他自己的都觉得没有说服力,脸颊很快浮上薄粉。 事实上昨晚他们并没有发生什么,他们的确商议事情太晚,但是姬景璃回到自己房间后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被褥被水浸湿,说太晚了不想再麻烦店小二了,所以他们才再挤在一张床上的。 本来叶煜辰想要严词拒绝的,但看到姬景璃那张可怜巴巴的脸,突然勾起他童年的回忆,当初,姬景璃在宫中不受待见,连下人都能随便欺辱,在寒冬腊月里仅有一床薄被保暖。 可能他在小时候就养成了不敢麻烦别人的习惯吧,叶煜辰想。 然而就在他晃神的功夫,姬景璃就侧身挤进房间,坐在他床上了。 “哦~叶公子,你不用说了,我都懂的。”应有初笑嘻嘻的打趣道,“不过是聊公事太投入了,一不小心就忘记了时间,况且你们两人的住处搁了那么远,所以宁公子再在你房中留宿的。” 应有初故意伸手比了比他们房门隔着的距离,调侃道。 叶煜辰羞赧,涨红着一张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姬景璃轻拧眉毛,肩头微微一侧将叶煜辰挡在门内,用带着晨起的沙哑嗓音沉声道,“不是说有事要说吗?你先在我房内稍等片刻,我们很快就过来。” 应有初一副“我懂的”表情,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两人,看得姬景璃烦躁,干脆一把关上叶煜辰的房门彻底隔绝了应有初的视线。 应有初瘪了瘪嘴,傲娇的扭头,哼,不看就不看。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三人都整顿好来到姬景璃的房间,等着看应有初的表演。 叶煜辰许是昨夜没睡好,眼下泛着淡青色,不时还悄悄打了几个哈欠。反观姬景璃精神倒是好得很,就是眼里带着冷意,果然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应有初打了个冷噤,小声嘀咕,“不就是撞破了你两的奸情嘛,至于这么吓人吗?” 姬景璃敲了敲桌面,示意他快说,他便起身将自己昨天写的笔记和画的草图递给陆景时,“大家传阅一下,这是昨晚挑灯写下的灵感。”他还故意用重音强调了“挑灯”二字。 “不像某些人,在我掏心掏肺为这个……”他话还没说完,姬景璃一记冷眼飞过来,他立刻噤声。 “好的,马上进入正题。”他抿唇又道, “昨天我想到一个杀伤力极大的武器,叫神机箭!具体的制作和最后能达到的效果我都写了下来,可还不太完善,但这个武器是可行的。” 陆景时手里接过应有初递来厚厚的一沓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记载了神机箭的制作和使用说明,另外还附有一张神机箭的图纸,他看都没看就很机智的将这张图纸先传了过去。 不用想也知道,应有初画的草图肯定没眼看,不如先看文字部分。 坐在中间的姬景璃手里捏着图纸,扫了一眼,能看出来是一支粗鄙不堪的箭矢,但箭身上又有一大滴墨水,让他很是不解。 他们三人中只有叶煜辰没见识过应有初丹青技艺,瞧见姬景璃神情凝重的样子,他好奇的凑上前,让他见识一下应有初所说的杀伤力极大的武器究竟长什么样? 难不成还有比投石机杀伤力更大的吗? 当他看到神机箭的草图时,顿时沉默了,用难以相信的眼神抬眼看向应有初。 不是? 他确定这个看起来又笨又丑的箭能有杀伤力吗? 第 128 章 应有初写的关于神机箭文字部分描述在陆景时手里, 他两手紧紧捏着薄弱的纸张,由于过于用力,导致双手指节微微泛白, 眼里难掩惊讶之色。 “这……”就连说话都带着轻微的颤音,“真如你所写这般厉害?一支箭可击杀敌人于六百步外, 命中目标后还会爆炸?其威力不亚于投石机?” 陆景时一番询问还没得到应有初的答复, 叶煜辰光听着陆景时的描述,不禁骇然, 心生好奇, 迫不及待地的起身绕过中间的姬景璃,凑到陆景时旁边,两人肩头紧挨在一起。 叶煜辰快速地扫了几行,顿时被应有初所描述的神机箭深深吸引住, 越往下看越是使人热血沸腾,夺过陆景时手里的纸张凑近继续看。 姬景璃冷着脸, 不着痕迹的插进两人中间,在叶煜辰身后站定,俯下身子, 从应有初的角度来看, 姬景璃就像是将叶煜辰揽入怀中一样。 然而,叶煜辰看得太过聚精会神, 压根没察觉到他们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依旧沉浸在应有初带给他的震撼中。 良久, 叶煜辰终于看完了, 放下纸张, 长舒一口气,抬眼正视应有初, 眼中迸发出光芒。 “这真的可行?” 叶煜辰不敢相信仅仅只是一支普普通通的箭,绑上火药后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可曾经京中有一个烟花厂意外爆炸,殃及周围十多户家庭,导致几十条生命死亡。 由此可见,火药的威力的确不容小觑,可从没有人会将火药用在军事上。 应有初收回那张无人问津的草图,摆在众人眼前,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指着草图上的火药筒(实际就是一个大墨点)说道,“大家请看,这处就是我设计出的火药筒,将适量的火药填充在这里面,点燃之后,就会产生反冲力,推动箭矢飞行,当火药燃烧到内部时,它将发生爆炸。” “不过具体需要多少火药才能带动箭矢的重量,还需要我实验后才知晓,相信你们都看过烟花表演,那你们看了我写的有关于神机箭的制造,一定也觉得这个神机箭不是我空口捏造出来。” 搞清楚原理后,制造神机箭并不是很难,最大的困难就是箭矢的重量和火药量的配重比是多少,填装多少火药才能达到理想的效果,这一切都要实践后才能知晓。 “对了,火药筒里还能装一些砒霜,要是神机箭没有命中到敌人,等它二次爆炸毒也能毒死那群土匪丫的!”应有初眼珠一转,“不不不,砒霜太贵了,换成不要钱的金汁。” “这样一来,我们就算没攻破山匪老巢,他们也会因为伤口感染而死,直接就不攻自破了!” 应有初机智的点头,他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自顾自的说着,没注意到另外三人看他眼神逐渐变味了。 叶煜辰和陆景时的眼神是发自内心的钦佩之余还有一点畏惧,以后可千万不能轻易得罪他,不然谁知道他会造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对付他们。 姬景璃则是除了带着欣赏外还有对他势在必得的眼光,如果说之前是因为应有初改造织布机和纺纱机而对他产生想收入麾下的心思。 现在见识到他在兵器制造上也有惊人的天赋后,这种心思就不仅限于将他收入麾下了。 他太聪明了,如果不能为己所用,那只能让他陨落。 不然等他投靠到别的阵营,应有初就会成为他夺嫡最大的阻碍。 应有初的建议得到大家一致的认可后,众人立马开始为制作神机箭做准备。 做神机箭最重要的就是火药,是由硫磺、木炭和硝石按照比例混合而成。 应有初能调配出更合适做神机箭的火药,但就是现在时间紧任务重,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慢慢研究了,用现成的火药更快些。 大越朝的火药还不属于国家严格管制类物品,因为这个时候的火药基本都是用于制作烟花和民间烟花杂技表演,还有就是用来做成爆竹。 并没有用来做一些杀伤力较大的热武器,所以,收集火药还算方便。 由于仅有的五个护卫都被派去做火盗了,于是购买大量火药的任务就落在他们四人的头上。 他们兵分两路,应有初和陆景时一组,姬景璃和叶煜辰一起,朝不同方向收购火药,约定午时一刻在客栈相见。 这个分组显而易见是姬景璃分的,不难看出来这里面夹杂着多少私人感情。 平阳县在没有经历山匪洗礼的时候还算一个富裕的县城,如今很多富商相继搬走,造成了街道上的商铺十家九空的现象。 应有初和陆景时两人经过多方打听,得知城郊有一家烟花爆竹作坊,是平阳县最大的一家烟花坊,不过听说主人家早就迁走了。 他们不死心,决定去城郊碰碰运气。 两人边走边问路,走了估摸着一个时辰才找到烟花爆竹作坊,名为李记烟花坊,这里远离城区,周围除了这一家烟花坊就没有其他多余的建筑了。 四周空旷无比,道间杂草丛生,不知道这里多久没人住了。 应有初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要是这烟花坊的火药都被主人家搬走了,他们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两人穿过羊肠小道,来到烟花坊门前,两开的大门原本刷上的朱漆变得斑驳起皮,门头上的牌匾歪歪斜斜的挂在上面,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 “看起来像是好久都没人住的样子。”应有初轻声道。 陆景时摸了摸朱门上的衔环,“那倒未必,你看,环上无灰尘,想来还有人居住在此。”说罢,他便抬手扣响大门。 良久,无人应声,就在两人即将放弃之时,门内传出一道年迈的声音伴随着缓慢的脚步声,“门外何人?” 两人相视一眼,应有初朗声道:“老人家,我们是来这里买烟花爆竹的,劳驾您开一门。” 老人在门口停驻,“不卖了,不卖了,早就不卖了,你去别处问问吧。”老人说罢就要转身离去。 陆景时听到脚步远去的声音,赶紧出言挽留,“老人家,您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官府派来剿匪的,现在急需您们做烟花爆竹的□□。” 他说完老人家就没出什么声音了,看来老人家没信他们说的话,山匪横行,百姓有所警觉很正常。 他们以为没戏了,应有初都打算回客栈找姬景璃他们过来硬闯了,毕竟事关剿匪,火药又是必不可少的东西,这家李记烟花坊又是平阳县最大的一家,怎能轻易放弃。 他和陆景时是文官,这种强闯民宅的事还是交给姬景璃和叶煜辰这样武功高强的人做吧,应有初坏心眼的想着。 不过事后肯定是会给老人家加倍补偿的,而且,等姬景璃他们来了,亮一亮令牌,老人家应该就会相信他们了吧。 蓦地,年久失修的朱门开了一道缝,发出“嘎吱”一声。 老人透过门缝打量着门外的两人,应有初和陆景时两人顿时站端正,他们身形高大,面容俊朗,身上还带着书香气息,和残暴的山匪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们真是官府派来的?”老人家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两人郑重其事的点头,老人思量片刻便开门让人进屋,应有初感激的对着老人家行了一礼,道出来意, “老人家,实不相瞒,我们是京城里派来剿匪的,现在需要大量的火药制作武器,想问一下,您这里还有做好的火药吗?越多越好,我们都买了。” 他财大气粗的挥手,反正又不是花的他的钱,用起来丝毫不心疼。 老人家佝偻着身子,说了一句“跟我来”,便带领着两人往房屋后面走,屋子后面是一个宽敞的院子,旁边还有一件小房子。 老人边走边徐徐说道,“主家半年前搬走了,我一个黄土埋半截的老头子跑也跑不动了,干脆主动留下来照看房子,”他打开小房子的木门,露出里面东西, “值钱的能搬走的主家都搬走了,所有剩下的东西我都收拾在这间屋子里了,二位官爷您们看看需要什么?拿就是。” 应有初礼貌的回应老人,“老人家,您叫我小应就好。” 他探头看向屋内,只见小小的房间满满当当的堆放着木箱子,目测下来,少说也有几十上百箱,要这些都是火药的话,用这些火药做神机箭简直绰绰有余。 事实上并没有这么好的事,两人对这些木箱子检查了一遍,发现很多都是烟花爆竹的半成品,装有火药的箱子只有十三箱。 一箱大概有五斤左右,一共有六十五斤火药,也不算少了。 看完火药后,他们也没急着要搬走,先放在老人家这里,毕竟两个人拿着六十五斤火药走两小时才能回到客栈,还是有点累的。 还有重要的一点,这边环境空旷,地势平坦,周边除了老人一个人外,没有其他人居住,这样的地方简直就是研究神机箭的天选之地。 应有初将自己的想法和陆景时说了后,陆景时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两人便等回去后和姬景璃他们商议过后,来这边安营扎寨。 他们如约回到客栈,姬景璃他们已经到了客栈,旁边还摆着四箱火药。所以这一趟他们总共收获十七箱火药。 这些火药足够应有初制作神机箭了,不过以防万一,姬景璃还是决定等明天他们的大部队到平阳县后,再派人去邻县收集火药。 应有初一想,距离他们到达平阳县已经过去了四天,算算时间,当初在京城分头行动的大部队的确明天就该到了。 那明天他们该会会平阳县的县令了。 次日,平阳县一改往日的沉寂,突然变得热闹喧嚣起来,店铺大开,街道上车来车往,络绎不绝。 四人站在热闹非凡的街道上都快被这翻离奇的景象气笑了,和他们擦肩而过的行人皆是新衣新鞋,在街头上漫无目的地来回闲逛。 真不知道这县令在哪儿找出这么多群众演员来,他们仔细一瞧,原来好多都是熟面孔。 这些群众演员大多是官府的衙役,就在昨天,这帮衙役还在城里趾高气昂的指挥着百姓干粗活,厉声交代着百姓们不准说错话。 要是他们没有早来几日,兴许还被这番祥和太平的景象欺骗到。 姬景璃站在街道中央,眸色暗沉。 “走吧,去城门看他们为本王搭的一出好戏。” 第 129 章 几人远远的就看见城门外站着密密麻麻的士兵, 为首的两人穿着官服,一个身穿绯色官袍,站在最前面, 另一个穿着青袍,站在稍后的位置。 应有初微微一挑眉, 戏谑道, “哦哟,彭知府也来了呀, 这下可热闹了。” 他就说单单靠县令怎么可能搞得出这么大的动作, 原来还有知府参与在其中呢。 不过县令的后台是知府,那知府的后台又是谁呢? 城门高墙外,地平线上冒出一小片黑色来,伴随着阵阵马蹄声, 这片黑色渐渐扩大。 军队来了。 应有初遥望着远处,他满载行李的马车就要到了, 想到里面都是他夫郎亲手为他准备的行李他险些热泪盈眶。 他连个香皂都没有,天知道他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同样心怀激动的还有县令和知府,然而当他们看到兵临城下的只有兵, 不见姬景璃等人时, 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县令更是顿时慌了神, 急忙问道, “怎么不见宁王殿下和叶小将军?” 姬景璃的亲卫束风从马上一跃而下, 身手利索且丝滑的对着县令和知府后方位置单膝跪地, 中气十足道, “束风参见殿下。” 彭知府都伸出手想要把束风扶起来,想说他是宁王殿下的人, 不用行此大礼,结果就听见束风如此铿锵有力回答。 他尴尬的收回手,猛地一顿,嗯? 宁王殿下? 在哪儿? “请起吧,一路上辛苦了。”姬景璃轻声开口道。 彭知府和县令惊恐地猛回头,只见姬景璃等人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静静的看着他们。 “宁王殿下安好。”彭知府立马反应过来,低头拱手行礼,垂下的头颅眼珠精明的转动着。 一旁呆愣的县令吓出满头冷汗,听到彭知府的声音才慌神回来,跟着磕磕巴巴的行礼,面上努力维持着僵硬的笑容,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殿下提前到达平阳县怎么也通知下官一声?我等也好准备薄酒为殿下和小将军接风洗尘。” 彭知府试探的问,“不知殿下何时到的平阳县?” 姬景璃平静的看着他,眼里不带任何情绪,唇边挂着一丝讥笑,“知府大人是在质问本王没有提前通知你吗?” 彭知府连忙低声服软说,“不敢,下官不敢。” 叶煜辰冷哼一声,“我看没你们不敢的,平阳县昨天还一副衰败之相,今日一瞧,竟和昨日截然相反,不知彭大人如此安排是何意呢?” 这话一出,彭知府心下确定了他们就是故意提前到达平阳县的。他和县令做的小把戏被人看穿,他也毫无惧意,“下官只是将宁王和叶将军来平乱的消息告知了百姓,百姓得知殿下和将军今日就到,所以家家户户外出表示欢迎。” “不过,既然殿下您们已经提前到了,那肯定是知道百姓对您们到来有多热烈,相信殿下您们一定会成功剿匪,不会辜负平阳县百姓对殿下的一片热情。” 彭知府简直就是一个滑不溜手的老东西,应有初他们在城门这儿和这些人干耗在这儿也没意思,叶煜辰清点完士兵后准备率领军队进城到应有初说的烟花坊附近安营扎寨。 姬景璃等人一点都不给彭知府面子,冷漠的拒绝彭知府在府邸下榻的邀请,全部去城郊烟花坊。 彭知府和县令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人为止,县令焦急的问彭知府如何是好。 彭知府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怕什么,他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掀不起什么大浪。” 另一边,应有初他们带着军队乌乌泱泱的来到李记烟花坊,头一次看到这么多训练有素的士兵差点吓坏老人家。 不过老人家的心理素质很强,适应几个时辰就接受了上千人在他家门外安营扎寨的事。毕竟如今城里不太平,能有这么多士兵住在他家门口,安全感爆棚好吗。 知晓他们这一行人的身份后,老人家还热情的将家里余下三间空房收拾出来给他们住。 姬景璃和叶煜辰一人一间,应有初和陆景时则是两人睡一间。 朱阳等他们确定了房间后,手脚麻利地和陆景时带来的小厮一起收拾起房间。 叶煜辰和陆景时在外面安顿士兵,姬景璃在一个临时搭建好的帐篷里处理这几天拖欠的公务,应有初逛了一圈,划定好自己研究神机箭的区域,就开始投入创作中。 他找叶煜辰要了一大堆的箭,蹲在地上开始研究,士兵通常用的箭首为铜镟,箭身多为竹木所制。 他当即制作了一个简易的天平,以铜钱为砝码,一枚铜钱大约在三克左右,称得铜璇的重量为六枚铜钱,箭身为九到十枚铜钱。 估算得一只铜镟的箭总质量在46到48克这个闭区间。 应有初的理想神机箭射程是在五百米左右,接下来就是测试需要填充多少克的火药才能推动箭矢飞行五百米。 他做了不同大小的三个火箭筒,分别填充了21克,28克和33克的火药作为推进装置,又在其末端做了一个爆破装置。 将三个火箭筒绑在箭身上,开始第一次实验。 他郑重其事的给自己的场地清场,一脚踹开了蹲在地上搭灶台的士兵,“一边儿去,小心等会儿我做的神机箭误伤到你。” 这个十六岁左右的士兵委屈的搓了搓被踢的屁股,扭头看应有初搞了半天的神机箭,口无遮拦的说, “小应大人,您在箭上绑个炮仗干嘛?” 应有初一噎,自己辛辛苦苦做的火箭筒竟然被说成炮仗,气得他对着小士兵的屁股又踢了一脚, “你懂个屁,再不躲远点,小心把你炸成皮肤碎片!” 小士兵不情不愿的抱着铁锅走开,站在应有初划定的区域外,等着看看神机箭到底有多厉害。 姬景璃等人听说应有初做好了神机箭,个个都放下手中的事,来前排围观。 应有初举着火折子,瞅见场外已经有不少人围观,他略微激动,对众人鞠了一躬,朗声道,“感谢各位来宾,不远千里来看我伟大设计之一,神机箭,现在就是神机箭的发射现场,我即将……” 一旁围观的姬景璃不耐烦的皱着眉头,“废话少说,赶紧开始吧。” 被打断的应有初撅了撅嘴,走到三根神机箭后,“现在要点燃的是神机箭一号,大家都睁大眼睛看好咯!” “你家大人的话一直都这么多吗?”束风在姬景璃身后悄悄对着朱阳吐槽。 朱阳维护自家大人,“胡说什么,我家大人这是活泼开朗!” 终于,应有初在万众瞩目中点燃了一号神机箭,引线的快速燃烧到火药筒底部时,突然戛然而止了。 众人屏息以待一盏茶的时间,结果无事发生。 “唔,还是个哑炮。”小士兵抱着铁锅精准吐槽。 应有初尬笑,“失误失误,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不还有二号和三号没试呢。” 他连忙点燃二号神机箭的引线,这次比一号要好很多,引线燃到火药筒底部静止了半秒,一簇火花从底部喷出,不过似乎推力不够,二号神机箭还没发射出去就在原地爆炸了。 “好歹炸了,恭喜小应大人成功造出爆竹。”小士兵嗤笑道。 连着两次失败的应有初憋红着一张脸,没在多说废话,直接摆烂似的点燃最后一个神机箭。 这次神机箭带着火花“咻”地贴地飞行了十米远,杵到一块石头上“砰”的一声。 石头安然无恙。 众人“切”了一声挥手散去,小士兵抱着铁锅跟着大部队窃窃私语,“这炮仗还没我扔得远。” “对对对,而且过年的时候我拿炮仗炸隔壁王大娘家的菜,菜心都炸成了菜花……” “我也是,我也是!” 姬景璃拍了拍叶煜辰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觉得我们得改变一下作战计划,你来我帐篷里一起详细讨论一下。” 叶煜辰点头如捣蒜,“好。” 陆景时长叹一口气,“这三支神机箭,一支比一支有进步,你再接再厉!”他一脸严肃的拍着应有初的肩头鼓励着,然后果断的和姬景璃他们走了。 独留应有初一人在风中凌乱。 殊不知在众人散去后,应有初前去查看被三号神机箭射中的石头,发现石头赫然炸开一个拳头大小的洞,石头下方的硬土也炸出一个坑来。 这无疑又给了应有初自信心,好歹爆破装置没这么拉跨。 三次神机箭的失败,应有初痛定思痛,心情阴郁的他晚饭连干了三碗,他要化悲愤为食量。 晚上,陆景时从外面和姬景璃等人商议作战计划回来,发现应有初还在挑灯伏案奋笔疾书,看来神机箭制作失败带给他不小的打击。 陆景时暗叹一口气,走上前正想安慰一番,他宽慰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应有初边写边嘟囔, “安安,我今天吃的大锅饭味道很不错,有一道糯米鸡超级好吃,等明天我去偷师,然后学了做给你吃。” “……” 陆景时悻悻地收回手,坐到自己床上,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会觉得应有初在难过。 第 130 章 翌日清晨, 朝霞漫天,红日跃上山头,山下是一群朝气蓬勃的士兵正在空地上打着赤膊训练, 一边打着军体拳一边大声“哼哈”着。 屋内,阳光透过窗户, 一束一束的撒下来, 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上下跳动,床上的人儿紧拧着眉头, 被士兵们吵醒后烦闷的“唔”了一声, 翻过身用被褥蒙过头想要继续睡。 然而醒过一次后,这时候所有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想要再睡着基本就很难了。 应有初抱着被子,前些天他不是在赶路就是在客栈, 客栈的被子又硬又不保暖,现在难得睡一次好觉, 结果还被这些做晨练的毛头小子吵醒了。 和他同住的陆景时已经起了,不知去了何处。他不爽的团了团香软的被褥,埋头深嗅, 阴霾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 被褥里还残留着少量的奶香气, 那是自从俞安生下颗颗后身上就染上的味道,应有初很喜欢闻, 每次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抱着俞安, 将脑袋埋在他的锁骨处, 对着他又亲又舔。 活像一只见到大骨头的狗狗。 不知是被子上的味道勾起应有初一些美好的回忆, 还是每个男人早晨都会有的正常反应,反正他现在就是有一股火在往他下腹窜。 他一手握着被角, 一手往下探,面无表情的疏解着。 简单且快速的释放后,他又埋头汲取着被子里淡淡的香气,但又不敢多吸,生怕把香气吸没了,那他接下来的日子还怎么办,只得短暂的嗅了一下又抬起头来,轻叹一口气。 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呀。 应有初这么多天才缓解一次,而他的思念却没得到缓解,反而更甚。 他起身将手上的液体随意的擦在脏了的亵裤上,换上干净的衣服,自己找了盆将脏裤子洗净晾上。 他看着士兵晾上的一排排小裤裤,不禁发笑,看来这个年纪的小年轻精力都旺盛得很嘛,每天这么大的训练量还有心思想这事。 看来训练的项目还是不够多。 等会儿他就去和叶煜辰提意见去,他这儿有很多现代军事管理方法,一天一种训练方法都够他们练上一两个月。 谁让这帮毛头小子昨天嘲笑他的神机箭来着。 他单手甩着空盆,一路哼着小曲儿,去找姬景璃等人吃早饭了。 吃早饭时,和叶煜辰探讨如何带好一个军队,告诉他现在对士兵的管理还是太松懈了,又说了几个现代式军队管理的例子。 叶煜辰深受启发,一拍脑门的决定先拿这支小型军队试试水。 见目的达到的应有初心情大好,走路都轻快几分。 保持着良好的心情应有初开始新的一轮研究,他总结了昨天失败可能存在的原因,考虑到可能是火药的纯度还不够高。 因此,这次填充的火药比昨天的要多上三分之二,经实验,神机箭的射程的确得到了提高,可和他预想的射程五百米还有着天差地别。 而且他在尾端设计的爆破装置威力似乎比昨天还要逊色,他仔细观察着神机箭炸开的位置,发现它只是将地面细小石头和尘埃炸开了一些,地面只受到了皮外伤。 完了,他不会真的做出个窜天猴了吧。 他扳开火药筒,发现还有星星点点的□□黏附在土壤上,难道这次火药又加多了? 他打算再点一个神机箭看看,是不是还是这样的效果,这时烟花坊的老人家慢悠悠的从他身旁路过。 神机箭刚巧被点燃,带着尾焰一飞冲天,在几十米的远处来了一声响亮的爆炸。 应有初苦着一张脸,看来这不是个例,神机箭还得再重新研究一遍,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一旁的老人开口了, “小应大人,又在做爆竹呢,”李伯目睹完神机箭的发射过程还惊奇的“哟”了声,“这爆竹挺新鲜,还会在空中炸开呢,厉害。” 应有初:“……” 他要怎么解释,李伯才会相信他不是在做窜天猴?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将射出去的神机箭捡回来,发现情况和上一支神机箭的情况一模一样,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呼出一口浊气开始总结失败。 “咦?”李伯偏头盯着他手中的神机箭,似发现了什么,“小应大人,这么做爆竹是不对的。” 应有初倏地抬头,期待的看着李伯,“哪里不对,李伯您看出什么来了?” “你这爆竹里面的泥还沾有火药,一看你就是第一次做爆竹,往竹筒里装火药的时候,讲究不能把土壤压太死了,不然爆竹很容易成为哑炮的。”李伯说出自己的经验之谈。 听到李伯这样说后,应有初如醍醐灌顶般,一下就想通了问题所在,他“噌”的站起身来,激动的握着李伯的手,说了很多李伯听不懂的话。 “太好了,李伯,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就是我压太紧,没有充足的空间留给火药发生化学反应,导致很多火药还没得到充分的燃烧就炸开了,怪不得,我说为什么杀伤力少了这么多……” 李伯被他摇得头晕眼花的,赶紧拂开他的双手,躲得远远的。 有了李伯的提点,应有初研制神机箭就如鱼得水般顺畅起来了,最新做出来的一批神机箭不仅是射程还是爆破后的杀伤力都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于是这一整天,城郊的李记烟花坊一直处在一个噼里啪啦的状态中。 城中,县令府邸里,彭知府坐在大厅正中,县令坐在彭知府的身侧,听着下方探子打探出来的消息。 “启禀彭大人,属下在城郊李记烟花坊打探一整天了,但由于他们士兵众多,防守太严,属下怕被发现,到时候打草惊蛇就不好了,所以只能在外围观察,” 探子在彭知府发火前,话锋一转,“此行也不是一无所获,属下在外面似乎听见里面有放鞭炮,不,是爆竹的声音。” “爆竹?”彭知府疑惑道,“你可听得真切?” “属下确定,就是爆竹的声音,一下一下,比鞭炮声响一些,又不似鞭炮这样连着响。” 彭知府沉下脸,思来想去也想不通,如今非节日,为什么会放爆竹呢? 难道是有什么好事发生?所以他们才会放爆竹庆祝? 莫不是想到对付山匪的法子了? 彭知府挥了挥手,“再探,务必要弄清楚他们放爆竹的原因。” 探子抱拳喊了声“是”,带着任务退了下去,留下彭知府和县令在府邸猜测他们放爆竹的原因。 可是任他们怎么猜,都不可能猜到应有初在制作些什么。 经过一天的改进,应有初制作的神机箭效果突飞猛进,虽然还没达到他预想的要求,但射程已经可达三百米左右,用来对付山匪绰绰有余。 为了测试神机箭的末端爆破装置的威力如何,应有初和朱阳悄悄地从士兵训练场抱走两个稻草做成假人。 他们将假人放在射程范围内,用神机箭瞄准后发射,总共点了四支神机箭,只有一支神机箭射穿了假人的腹部,并且在发生爆炸后,另一个假人的手臂都炸飞了,顿时草屑漫天飞舞。 应有初忙不迭的上前查看,两个假人都已经失衡炸倒在地,一个假人腹部出现了直径四五公分的洞口,上面还有黑色烧焦的痕迹,另一个则是手臂都被炸飞。 两个假人身上都有少量的火星子,他赶紧把火星子踩灭,千万别把假人烧毁了,他不想再苦哈哈的去训练场搬稻草人了。 朱阳跟在应有初后面,他亲眼看到神机箭射穿了假人的肚子还把旁边的假人炸飞了,不敢相信的张大嘴巴。 他不过是中间偷懒了一会儿,中午和士兵练武去了,怎么下午一过来,神机箭就变得这么厉害了? “我的天爷呀!”朱阳蹲下身子抚摸着假人被箭射伤的洞口,上面还残留着被神机箭摩擦过后燃烧的余温,“这真的是神机箭所伤?” 哪怕是亲眼所见,朱阳还是忍不住感叹,试想世上怕是没有人能够做到,在五百步开外能一箭将人射个对穿吧? 神机箭竟恐怖如斯。 “虽然和我预想的效果还差了那么一点点,但对付山上这群土匪肯定是够用了。”应有初自信满满道。 “等明天再做一个集束箭筒,大概能装两百支神机箭,到时候万箭齐发,漫天的喀秋莎,那场面一定既壮观又漂亮。” 应有初双手合十,仿佛在脑海中已经想象出画面了,嘴里哼着喀秋莎的小曲儿往食堂的方向走。 朱阳顺着应有初的话想象了一下,如果真的是神机箭万箭齐发的场面,敌人不是被射成筛子就是炸得残肢乱飞。 朱阳打了寒颤,这也太可怕了。 第二天,应有初教会了朱阳神机箭的做法,让他来做神机箭,自己则是制作集束箭筒。 集束箭筒的做法不难,基本就是一个装神机箭的架子再装两轮子,这样就方便运输了。不是应有初不想偷懒,而是没人看得懂他画的草图,只能他先做好了一个集束箭筒,然后由木匠照着他做的样子复刻出来。 好在他跟在应财身边这么多年了,基本的木工他还是会的,一个集束箭筒还难不倒他。 中午的时候,陆景时来看他们,见他们主仆两人忙得脚不沾地,又让自己的两个小厮过去帮忙。 陆景时临走的时候,应有初还神秘兮兮的让陆景时去通知所有人,今天晚上他请所有人看烟花表演。 一旁的朱阳听到后不禁想到神机箭发射出去后会有一道长长的炫丽多彩的尾焰,该不会是他想的那个“烟花表演”吧? 事实证明,的确是他想的那个样子。 多了两个人帮忙,两百支神机箭终于赶在下午前完成,应有初做的集束箭筒也做好了。他们将神机箭全部插进箭筒中,将所有的神机箭的引线拧成一股,留在外面。 做完这些,空地上也聚集了一大群人,对着他们做的集束箭筒窃窃私语。 “你看出应大人做的是什么没有?” “看不出来,有点像我们运石头的车子,可刚刚我瞧见他们把箭放进去了,我猜估计是一个装箭的车子。” 一个士兵否认,“怎么可能是装箭的车子,我猜里面放的是烟花,你们忘了应大人叫我们过来干嘛的吗?看烟花表演的。” 士兵点头,“应该是的,估计看在我们马上就要上阵杀敌了,应大人给我们弄一场烟花表演放松一下的。” 小士兵嗤笑道,“花里胡哨的。” …… 一向对应有初很有信心的陆景时此时也变得忐忑起来,上一次应有初做的神机箭虽然失败了,但好在没有很多人看到。这次可是叫来了所有人,要还是失败了,应有初怕是要无地自容了。 哦,不,他不会无地自容,他的脸皮厚得非比常人。 陆景时看到应有初热情似火的指挥着士兵搬稻草人放在空地上,他面无表情的想。 姬景璃和叶煜辰都对这个神机箭不报太大的希望了,毕竟想要达到应有初所描述的那种杀伤力实在是太难了。 但大家内心还是希望应有初这次能成功的。 一切准备就绪,这次应有初没有废话,只是扯着个嗓子吼了一声,“烟花表演正式开始!” 随后将神机箭的引线点燃。 太阳刚落下山,天色渐渐黑沉,此时引线的燃烧在昏暗的环境中变得格外清晰,倏地,一支带着火焰的箭矢划过天空,发出阵阵破风的嘶鸣声,紧接着两支,三支…… 士兵瞪大双眼,还没来得及惊叹这场壮丽的烟火表演,就听见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在耳边炸开。 稻草人被神机箭炸得四分五裂,火星引燃了不少的稻草人,大家的惊呼声传入应有初的耳朵里。 疾风一吹,火势大涨,他背对着火光,对着众人鞠下一个深深的躬,火焰在他身后跳动,宛如一个从火中走出来的战神一般。 逆着火光,谁也看不清他脸上的邪笑。 哼,愚蠢的人类,现在汗流浃背了吧? 第 131 章 县令府邸。 “你是说按察使大人在军中给士兵看烟花表演?” 彭知府感到惊奇和不解, 说话的声音就不自觉地大了些,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探子单膝跪在地上,语气肯定道, “这次属下绝对没探错,属下还趁着天色昏暗混进军中一小会儿, 特意问了一个士兵, 那个士兵亲口告诉属下的,不过烟花表演的时候人太多了, 属下不敢靠近, 在远处看了一眼,的确有烟花表演。” 探子回味了一下,虽然这烟花和平时他看到的有所不同,但从远处看着也挺不错的, 可能是条件有限,所以烟花没有平时的好看。 他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一丝羡慕的神情来, 那边的待遇真好呀,白天放爆竹,晚上点烟花的。 彭知府见探子如此言之凿凿, 心下也信了几分, 他挥退探子,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又是爆竹又是放烟花的, 姬景璃这是到底要干嘛? 究竟是什么样的大喜事值得他这么大肆宣扬的庆祝? 彭知府越是看不懂他们的迷惑行为,他越是觉得有诈, 思来想去良久,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最终来到桌前开始写信。 神机箭的成功无疑是给军队剿匪增添了莫大的信心,军中士气大涨, 恨不得立马冲上山把那伙吃人的山匪给灭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剿匪的最好时机,姬景璃派去当火盗的护卫还没有回来,山匪的具体情况还不得而知,不可贸然行动。 应有初花了一天的时间手把手的教会军中的木匠制作神机箭和集束箭筒,不是他不想给草图让木匠自己做,而是他亲自教导更具有性价比。 每到这种时候,他都会无比想念自己的父亲,因为只有应财才能看得懂他画得更鬼画符一般的草图。 教完木匠后,应有初就回自己的研究室了,说是研究室,其实就是一个帐篷加上一块空地而已。 神机箭需要再改进一下,还需要改善集束箭筒的稳定性来提高神机箭的精准度,顺便在神机箭末端的爆破装置中加点料。 致命的毒药不好找,不要钱的金汁多得是,应有初做好带毒的神机箭,测试了一下它的威力,发现加了金汁的神机箭的杀伤力大打折扣。 能伤人,但不一定将敌人一击毙命。 经过商议,叶煜辰决定这两种神机箭各做一批出来,普通的神机箭用来攻城,带有金汁的神机箭则是用来对付山匪。 于是这几天,军中士兵除了每天必要的训练外,大家都热火朝天的做着神机箭,其产量一下突飞猛进。 这时候,姬景璃派出去当火盗的护卫一个不少的回来了。 “他们大白天放的火呀?不怕被人发现吗?”护卫在和姬景璃等人汇报山中的情况,而应有初听着听着重点就歪了,他疑惑的悄声询问。 陆景时低声解释,“兵书上有言,‘昼风久,夜风止’,白天放火时机最好,不容易发现,长风一吹,即时他们想救火也来不及了。” 应有初了然的点头,都怪电视剧瞎演误导了他,让他一直以为做这种事都是在夜黑风高的晚上偷偷摸摸的进行。 “嗯?你什么时候看兵书了?”应有初扭头盯着陆景时说着。 他为什么有一种室友背着他偷偷学习的既视感? “最近才看的,你有兴趣?我等下拿一本给你看?”陆景时坦坦荡荡的回答着。 应有初立马瘪着嘴,样子十分嫌弃的拒绝,他不爱看书,况且书上还没有符号,看着就费劲,当初为了考科举,他文言文都快看吐了。 现在说什么他也不肯再看兵法书了,“不了不了,”顺便再劝劝陆景时,“术业有专攻,你也少看点,咱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其他的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少看点,大家都是文官,你这么卷,我躺不平又卷不赢,应有初心想。 陆景时无奈的笑了笑,对应有初说的话却不苟同,但他没出言反对,毕竟应有初的歪理一大堆,他可说不过。 护卫回来还带来了山匪老巢的地形图,详细的画出了山匪各个建筑的作用,他们将难民统一收押在靠近悬崖的一处马棚里,让难民和牲畜同吃同住,听护卫汇报,总共有四五百名难民被关在马厩里。 “山匪的粮草已烧,接下来最好在三天内攻下山匪老巢,才尽可能减少难民的伤亡。”叶煜辰沉声道。 这几日,他和姬景璃研究出一套对付山匪的战术,配上应有初研发出来的神机箭,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早行动一天百姓的安全就多一分,如今山匪的粮草被烧,他们肯定也知道我们在最近几天就会行动,不如,”姬景璃看着众人,“不如今夜就夜袭老巢,趁他们还没准备充分,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我带领一支骑兵佯攻,若能诱出敌兵,你们便在峡谷两侧做伏,从侧翼攻破,将其分割围歼,这时敌人守城的兵力不足,即时方可用神机箭攻下山寨。”叶煜辰指着沙盘的峡谷说道。 这种方法是伤亡最少的一种。 “若是不能诱出敌兵,便直接用带有金汁的神机箭佯装攻城,见机就收兵,等山匪感染兵力大减,再度攻城。”姬景璃补充出另一种方案。 这种方法就是需要时间等山匪感染,短则三五天,长则半月左右,时间越久,山中的难民就越危险。 但眼下除了这两个办法也别无它法了,只祈祷山匪粮草被烧,内部起乱,或者能影响到头目的判断力。 叶煜辰认同的点了点,两人一唱一和的制定了今晚夜袭山寨的计划,应有初在一旁呆愣的看着他们,暗想,你们都决定好了,还把我叫过来干嘛,吃你们的狗粮吗? 最后,商议决定,由叶煜辰领兵做先锋队,姬景璃在峡谷两侧埋伏做奇兵,应有初和陆景时两人是文官,没上过战场,便由他们两人带领后方神机箭的军队,等前方传来确切消息,就带着神机箭军队上去和叶煜辰等人回合,然后攻城。 夜幕降临,所有人整装待发,他们在城郊准备了这么久,终于到了大显身手的机会了,士兵们个个昂首挺胸,眼里全是坚定的信念。 姬景璃这一小队兵已经出发了,他们要趁着夜色上山将峡谷两边放哨的山匪暗杀了,然后埋伏在峡谷两侧。 再然后就是叶煜辰领兵正面佯攻,应有初和陆景时就在后面等姬景璃的消息,他们以烟花为号,看到是蓝色的烟花升空则是用爆破能力更强的神机箭攻城,若是红色的烟花,他们就换成带有金汁的神机箭。 叶煜辰一身戎装跨坐在战马上,手里紧握长枪,神情严肃的观着天色,他从小在边疆长大,经历了不知道有多少大大小小的战役,这次剿匪是他回京后第一次带兵上阵,不过是区区山匪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他就是没由来的心慌,难道是因为太久没上战场的原因,还是因为这是第一次和姬景璃并肩作战有些紧张的原因? 可能都有吧,叶煜辰想。 很快就到了叶煜辰该出发的时辰,他率领着三成骑兵雄赳赳的出发了,应有初他们则是在山脚等消息。 应有初前些天做了一把小型的弩,仅仅只有成人的巴掌大小,虽然它小,但爆发力十足,他试过,射程在三十米范围内可将敌人一击毙命,就是射完一箭要手动再次填装箭进去,有点麻烦,只能在危急关头他才会使用。 他将弩放在腰侧顺手的地方,时刻的关注着山上的动静。 此时,山中叶煜辰带着一队人马来到山寨下,按照流程让人劝降,而山匪才被火盗烧了粮草,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归降,而且他们一伙亡命之徒就算投降了也难逃一死,因此,山匪宁愿拼死一战也不可能投降。 叶煜辰自然也知道这一点,等流程一走过,他就开始按计划挑衅对方。出发前应有初和他讨论过,这伙山匪连人性都没了,那素质肯定更不可能有,还多半出生于农村,这种人什么脏话没听过。 光用语言就想激怒他们是不可能的,说不定双方吵起来了,他们还骂不过山匪,反而让对方察觉到不对劲就不好了。 不如上去直接就干,假装放火烧山逼迫他们投降,山匪刚刚经历了一场烧粮草的大火,这时候看到他们还打算用同样的方式对付他们,肯定会怒不可遏。 毕竟任谁也不会接受自己在短时间内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果不其然,叶煜辰射了几支火箭在山寨上,直接把山匪惹怒了,顿时火力全开,从山寨上放箭加扔巨石。 双方交战片刻,叶煜辰佯装不敌,节节败退带着骑兵仓惶出逃,并且放下狠话,说明日就放火烧山。 山匪头子谢彪听了这话,眼里尽是狠厉,想也没想就要带着寨的精锐手下追上去将叶煜辰的军队全部绞杀。 他们和官府的士兵是敌对关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们肆无忌惮惯了,这些日子,他们被官府的人困在山中,憋闷许久,早就想开战了。 就在谢彪想要带领手下正要出寨时,山匪中的二把手将他们拦了下来。 “大当家的,切莫追上去,他们明显在故意激怒您,此举定然有诈呀!” 骑在马上的谢彪冷哼,“管他们有没有诈,他们难不成还有我们熟悉地形吗?” 谢彪眼里全是怒意,没了半点理智,“今天烧完我粮草,还敢上前挑衅,若是不将他们抓来活剥生吃,难以泄我心头之愤!” “大当家的,只要我们不出这个寨子,官府的人不敢那我们怎么样的,他们不敢烧山,我们手里还有这么多个人质,”二当家的话锋一转,“除非他们不管这些卑贱的难民,否则官府的人不会轻易烧山的。” 谢彪想到官府的人走之前说到的烧山,更是不顾他人劝导带着人马就追了上去,留下一小部分人守在寨中,二当家目送谢彪远去,脸上全然不见刚才的担忧之色,眼里闪过一丝冷笑。 “二当家的,老大会不会中计呀?我们要不要想办法营救老大?”一旁的小弟说着。 二当家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是他执意要去的,我劝阻无果,既然如此那就生死由命了,”他毫不犹豫的吩咐着手下,“关门,即便是大当家的回来了,没有我的允许你们谁都不准私自给他开门,违我者,死,明白吗?” 谢彪带走自己的心腹和主力,剩下的山匪没了老大自然对二当家唯命是从。 二当家心情甚好的走回寨中,大当家那个没脑子的这一走就是九死一生,哪怕大当家拼着一条命逃回来了,他也不会对大当家手下留情。 如此,从今以后,他就是这个山寨的大当家了。 至于官府? 他完全不怕,他深知他们修建寨子的地形有多大优势,就算谢彪带走一部分人马,但靠着这易守难攻的地理优势,就算官府的人再来两倍也攻不下来。 他们有几百头两脚羊,还有种植的瓜果可以吃,而官府来了这么多士兵不可能长久的驻扎在平阳县,把官兵耗走又是他们的天下了。 二当家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但他不可能想到会有神机箭这么恐怖的东西等着他。 第 132 章 话说, 谢彪追上去后,自信的觉得峡谷处有他们放哨的盯着,就算放哨的人已经被上来的叶煜辰杀死了, 但他在天黑前还收到过放哨人的消息,自以为官府的人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布下陷进, 便心无疑虑的追了上去。 谁料, 他们刚踏入峡谷,两侧倏地传来巨石滚落之声, 将他们堵在峡谷中, 两侧开始亮起星星点点的火把,他才知他们中计了。 但为时已晚。 应有初听到山上的厮杀声起,鼻尖仿佛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眉头深皱。 他明白不管在哪个时代, 一旦有了战争和内讧都少不了伤亡,他虽然是第一次这么直接的接触暴力的打压战斗, 但现在的心态依旧很平稳,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还没真的看到那些个血腥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山中的厮杀声渐渐平息, 夜空中绽放出一朵蓝色烟花。 应有初他们看到信号, 集齐人马,推动着装满神机箭的集束箭筒上山, 开始第二轮战斗。 他们点着火把前行,越是走到里面, 山路越窄, 最后道路仅够一辆马车通行, 难怪官府剿了几年都没剿灭山匪,这样狭窄的山路, 兵力根本无法展开,就算官府派一万人马来剿匪也不一定能成功,且层峦叠嶂,稍不留神就容易中了敌人的埋伏。 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随着距离的缩短,血腥气逐渐变浓,不远处的关口就是姬景璃他们埋伏的地方,现在已经被巨石堵住,他们只能绕路前行,到约定的地点会合。 约定的地点是离山寨不远,相信只要有山匪站在高处一眺望就能看到他们举着火把,在山间星星点点的行踪。 事实上,山匪的确早就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并全面戒备着,所有山匪在高墙上布置好机关,只等他们前来送死。 叶煜辰他们并不怕暴露行踪,大摇大摆的清点完人马后,拉着集束箭筒就在山寨外三百米处停下了。 弓箭的有效射杀距离在150米左右,据护卫所说,山匪在高墙上安装的是人力投石机,其有效射程也只是在200米左右。 他们现在所在的距离正好是山匪攻击不到距离,而这个距离却在神机箭的攻击范围内。 之前就劝降过,现在双方遥遥相望,战事一触即发。 漆黑的夜里,数支神机箭带着绚丽的火焰划破夜幕,耀眼的焰火急速地朝着高墙飞去,就连周遭都被这焰火照亮了片刻。 数百支箭矢破风而来,犹如雷霆之势,没人敢质疑它杀伤力。 “快趴下!” 二当家的瞳孔放大,破口大喊。 然而还是太迟了,所有人站在高墙内严阵以待,没人想到官府竟有如此强悍的武器,不少人被这会喷火的箭射到,甚至有人被强有力的一箭射飞从墙上摔了下去。 二当家反应最快,看到势头不对立马趴下了,他旁边的小弟就没这么幸运被箭射中,一下就被箭矢射倒在地。 他以为有幸躲过一劫,然而没想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旁边的小弟被射中腹部,还没死透,他嘴角流着鲜血,面容痛到扭曲地朝二当家爬去,还没爬两步,腹部的箭突然炸开。 二当家只觉当时被巨大的声响炸得耳鸣,条件反射的闭眼,似有温热的液体喷射在脸上。 带他缓过后睁眼,发现面前的人已经被炸成两截,上半身炸飞落在墙内,而下半身有围墙抵着,还在他的脚边。 他脸色刷白,好似失声了一般,连叫声都喊不出来,迸发在他头上的血沫蜿蜒的流下来,淌进他的眼睛里,他也浑然不觉。 从他眼里来看,周遭都是血红色的。 被神机箭射到的山匪被炸得残肢乱飞,还有一些神机箭没有射到山匪上,而是插进高墙里,随着一声爆炸,墙面都被炸出一个窟窿。 不难看出这神机箭的威力有多猛。 二当家意识到力量的悬殊后,抹下脸上的血水,果断的选择跑路。 他趴在地上随手捞起一个地上的残肢背在背上,当作肉盾,快速地爬下高墙,离开神机箭的攻击范围后,丢下肉盾就飞奔起来。 山匪见二当家的都跑了,官府对付他们的武器,让他们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就是一个单方面的被碾压,自然没人愿意拿命继续守着寨门,个个弃甲而逃。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寨门就无人看守了。 叶煜辰带着一小队人不费吹灰之力就爬上高墙,然后从里面将寨门打开,士兵们手提长刀一拥而上。 肆虐已久的山匪就在此刻土崩瓦解。 叶煜辰带兵清扫余孽,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清扫完毕,他们将余下活着的山匪绑在一处,盘问之下,发现除了已经击杀的山匪头目谢彪外,山匪的二当家不知所踪。 据山匪招供,说看到他最后往难民藏身的地方躲着了。 叶煜辰紧锁眉头,难民总共有四五百人,这二当家真的混迹在难民中,天色昏暗也不方便押着山匪指认,一时之间还真不好弄。 他们只得将难民一同严加看管起来,不让任何一个人逃走,等天彻底亮了再押到衙门关起来,再慢慢的盘查。 姬景璃和叶煜辰忙活了一晚上,最后的押犯人进城这等小事就交给陆景时和应有初做了。 应有初和陆景时除了运输神机箭上山,他们两人就基本没怎么参与到这剿匪,不过应有初在看到自己做的神机箭真真实实将人炸成皮肤碎片后,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道不明的难受情绪来。 他知道死的都是一些罪大恶极的山匪,但他还是没办法平静的接受这血腥的场面,心中升起些许负罪感来。 尤其很多山匪只是被炸伤没有当即死去,整个山寨都笼罩在哀嚎中。 直到他走到山寨里面,看到山匪的头目们日常生活环境后,他心中的那一丝丝负罪感完全消失殆尽。 这群山匪在寨中空地做了一个简易的屠宰场,据难民所说,山匪每天都会抓两只两脚羊杀了和同伙分食。 他们将抓住的难民按在一个长长的用铁打造的凹槽前,然后割喉放血,血液流进凹槽里,而山匪的管理层就坐在凹槽的两侧,再用人头骨做的杯子从凹槽里舀血喝。 听到这样残忍的描述,就算是久经沙场的叶煜辰都差点呕出来。 应有初更是看到了凹槽上飞溅上的血迹,一下就将隔夜饭都yue出来了。 这会儿别说负罪感了,他恨不得把谢彪的尸体拖出来鞭尸个三天三夜。 士兵将关押难民的马厩团团围住,看到四五百个难民就挤在两个脏兮兮的马厩里,所有人呆在这连躺都躺不直的空间里,和马同吃同睡,应有初心里又是一阵心酸。 他本想让难民互相查看,有没有山匪混进去,但转念一想,这里不确定因素太多了,为保证难民的安全还是等关押到衙门再说。 难民看到官府的人来救他们了,原本木讷的眼神亮起一瞬又熄灭,因为他们想到当初就是官府的人将他们赶出城门,让他们流落在山匪手中。 有了这个经历,他们不再相信官府,他们连山匪都反抗不过,就很不用说想要反抗过官府的人。 他们觉得自己和豢养起来的畜生没有任何区别,除了任人宰割外没有别的选择。 所以当官兵说要将他们转移到衙门,等抓到潜伏在他们里面的山匪才能放走他们时,他们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 认为他们只不过是从一个监狱到了另一个监狱而已。 应有初和陆景时两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想要让百姓重新对官府燃起信任,他们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证明。 应有初心中早就计划好了,等揪出藏在里面的山匪,他就立马上书一封弹劾彭知府和平阳县的县令。 他和陆景时带领着大部队下山,姬景璃和叶煜辰两人最后清点一遍山寨,防止是否还有躲藏的山匪被遗漏掉。 应有初和陆景时忙着押山匪和难民到城中的衙门,没想到走在后面的姬景璃和叶煜辰两人出了意外。 两人清理完山寨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遗漏的山匪,这时天都大亮了,距离应有初他们下山也好久了,两人这才悠哉游哉的骑着马儿下山。 走到山脚时,两人看到应有初他们放在山脚下的神机箭,这是带有金汁的神机箭,当时的作战计划就是,如果姬景璃放的是蓝色烟花,他们就带着杀伤力更大的神机箭上山,如果是红色烟花,他们就带着有金汁的神机箭上山。 由于计划顺利进行,这带有金汁的神机箭就被留在原地了,等他们剿完匪再来收拾。 现在姬景璃怕有心人拿到神机箭,便和叶煜辰商议,他们两人决定先把神机箭运送到住处再去衙门,避免有心人觊觎。 然而没想到,他们晚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已经引起有心的人注意了。 彭知府之前写信给他的靠山,要来了十名死士来暗杀姬景璃。 他得知叶煜辰成功剿匪后,也没觉得有多少惊讶的,毕竟叶煜辰是将军之子,从小在沙场上长大的人,成功剿匪也没多稀奇。 但派出的探子和他汇报叶煜辰攻打山匪所用的武器,以及有多大的杀伤力后,他顿时坐不住了。 谁能想到这爆竹声和烟花表演竟是这武器搞出来的动静。 他当即派出全部死士,让他们在姬景璃的必经之路上将人暗杀了,并且交代死士务必要拿到这武器。 姬景璃最近才展露尖尖角,很多人对他的实力还一无所知,叶煜辰虽然实力不容小觑,但刚刚才经历一场战斗,相信实力也会大打折扣。 彭知府觉得派出十名死士暗杀两人足够了。 十名死士便在山脚应有初他们放神机箭的地方埋伏下来。 落单的姬景璃和叶煜辰完全没想到会有人在这儿埋伏他们,毕竟这条路应有初他们才走过。 在叶煜辰俯身收拾神机箭时,蓦地察觉身后有一阵掌风袭来,他侧身躲过,偏头的一瞬间望见地上多了几道黑影腾空而起。 “殿下,小心!” 这时姬景璃也敏锐的察觉到不对,一个利落的转身迎上黑衣人的攻击。 两人的武功在处于黑衣人的上方,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双拳难敌四手,几十个来回后两人隐隐间有落败的趋势。 “殿下,我拖住他们,你先走。”叶煜辰躲过一个黑衣人招式,腰间却被另一个黑衣人用匕首划破。 鲜血从他腰侧冒出来,洇一片衣服,他像是没感受到疼痛般,丝毫没影响到他挥刀的速度。 “不行,要走一起走。”姬景璃沉声道,“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他很清楚自己一个人走后,怀清必死无疑,想到这种可能,他双眼布满红血丝,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两人说话间,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他们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专心迎敌。姬景璃深知这样拖下去两个人都会死在这儿,必须速战速决。 在一个过招的间隙,两人退到神机箭旁,姬景璃给了叶煜辰一个眼神,叶煜辰瞬间心领神会,一个过身从集束箭筒中抽出两支神机箭。 在姬景璃的掩护下,他点燃神机箭并朝黑衣人的方向掷出,他们同时卧倒在地。 “砰”的一声,神机箭里面的铁片被炸出来。 这里面的铁片就是被应有初沾上了金汁,这样以来,炸飞的铁片划伤人后就很容易引起感染。 他们及时卧倒了,炸出来的铁片并未伤到他们,而那群黑衣人就惨了。因为距离较近,神机箭爆炸后直接炸死一个黑衣人,还将两名黑衣人的眼睛划伤了,其他的黑衣人也受到不同程度的伤。 如此一来,他们对付黑衣人就得心应手多了。 两人合力成功绞杀了五名受伤的黑衣人,还剩下两名受了轻伤的黑衣人,然而,他们身上也受了不小的伤。 那两个人黑衣人自知可能斗不过叶煜辰他们两人,于是学着叶煜辰想要点燃神机箭与他们同归于尽。 黑衣人在同伴用生命的掩护下拿到一支神机箭并点燃,手里紧紧的攥着神机箭想要抱住他们一同赴死。 叶煜辰见势不对,想要推开姬景璃,谁知,姬景璃反握他的手将人拉进怀中,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转身,将叶煜辰紧紧护在怀里。 “砰”。 叶煜辰听到姬景璃一声闷声,接着他的身子就软了下来。 叶煜辰手足无措的搂着他,目眦欲裂。 “还愣着干嘛?赶紧将宁王殿下送去就医呀!”应有初飞奔上前。 原来应有初将犯人押送到衙门后,发现姬景璃他们久久未归,担心他们半路出什么事,就带着几个小厮前来接应他们。 正好撞见黑衣人拿着神机箭往他们靠近的场景,他当机立断掏出弩箭对着黑衣人来了一箭。 毫无防备的黑衣人虽然死了,但手中的神机箭也随之爆炸了。 有了应有初的阻止,黑衣人还没来得及跑到他们面前就被射杀了,所以神机箭没有直接炸到他们身上,可姬景璃整个后背被铁片划得血肉模糊。 应有初上前看着尚未回神的叶煜辰似傻了般抱住昏迷的姬景璃不松手。 啧,你们这样,不成婚很难收场耶。 第 133 章 陈家大宅中, 姬景璃趴在软榻上由随行的军医疗伤。 陈宅是平阳县一家员外的大宅,是陆景时临时找的栖身之所,至于他们为什么不去县令的府邸。 是因为他们打算对付完了山匪, 然后就能腾出手来整顿知府一行人,谁知临时会出现这么大的意外。 外患是解决了, 内忧还得等姬景璃的伤势控制住了再说。 五十多岁的老军医此时正满头大汗的用小刀和镊子取出姬景璃后背里的铁片, 好在这种掺了金汁的铁片神机箭威力不大,迸发出来的铁片射进去不深, 并未伤及肺腑。 只是在没有麻药的时代, 姬景璃被生生疼醒,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一旁的应有初看着军医用小刀划开皮肉,再用镊子探进去将铁片夹出来, 这血淋淋的场面他自己都看得牙酸,然而姬景璃却忍得青筋暴起都紧咬牙关没喊一声疼。 叶煜辰半跪在床前, 看着床上失血过多而导致面色苍白的人,眼里盈满泪水,哽咽, “殿下…殿下……” 他上阵杀敌受过无数个大大小小的伤, 最严重的一次被敌人用长刀从肩胛骨一直划到后腰,但这些伤都不及宁王殿下替他挡这一下令他害怕。 应有初用手搭在叶煜辰的肩上安慰道, “叶小将军,你也别太担心了, 我们应该庆幸, 那神机箭里面装的是金汁, 不是砒霜,还好当初我说这群山匪不配用毒药, 不然宁王殿下直接……”凉凉了。 叶煜辰的目光幽幽地望过来,眼神里带着寒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人洞穿,应有初被看得背脊发寒,讪讪的止住了话。 其实是他们资金不够,买不起这么多砒霜,加上平阳县一时间也拿不出这么多砒霜来,才采用的金汁,这反而让姬景璃有了一线生机。 但伤口被沾上金汁,伤口感染的几率加大了,古时的士兵比起战死,相反因为伤口感染而死的人更多。 所有人都忧心忡忡的看着姬景璃,而应有初并不担心姬景璃会嘎,因为他作为原著的男主怎么会轻易的死了,所以这会儿他显得特别没心没肺。 “无事,我…无事的,怀清…你不必太过担心…”姬景璃眼神涣散,气若游丝道。 叶煜辰连忙转头看向姬景璃,眼底一片血红。 军医放下手中的器具,高强度的操作让他满头大汗,指尖颤抖,“宁王殿下,您体内的铁片均已全部取出,现在要为你上药包扎。” 应有初皱着眉头看着军医操作,他扼住军医上药的手,“伤口都没消毒,怎么可以上药呢?” 军医一脸茫然的抬头,“消毒?” 应有初“啧”了声,大越朝现在还没有消毒的意识,怪不得有这么多人死于伤口感染。 “算了,懒得和你解释了,我来弄吧,等我消完毒你再来上药。”他转头朗声吩咐屋外的朱阳找一坛烈酒来。 消毒最好的方法就是用酒精,只需用蒸馏设备对烈酒提纯即可得到酒精,只是现在他没时间去制作了,用烈酒将就一下也是行的。 朱阳抱着一坛烈酒进来,应有初接过,一把推开军医坐在榻上代替他的位置,“殿下,您的伤口必须用酒消过毒才能上药,不然很容易伤口溃烂,您可信我?” 姬景璃费力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他,又垂下眼眸表示默认了。 应有初利索的揭开酒封对着姬景璃的后背一顿冲洗。烈酒碰上伤口宛如有成千上百的虫子在撕咬他的血肉,此时姬景璃再能忍痛也痛得闷哼出声。 忽然,应有初感觉自己的大腿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嗷的一声,停下倒酒的手往下一看,是姬景璃正死死的扣着他的大腿肉。 原来是对方开启了疼痛共享模式。 应有初呲牙咧嘴的腾出一只手去扒开姬景璃的手,果断切除共享模式,“叶小将军快按住殿下,不要让他乱动!现在不能消耗过多的体力。” 叶煜辰听他一本正经的说,果然很听话的去握住姬景璃的手,“殿下,您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应有初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点头满意的表示,这就对了,疼痛模式还是要和最爱的人共享才对。 他继续手上的动作,用酒冲洗着伤口,直到确定没有遗漏后才堪堪停手,姬景璃疼得豆大汗珠滚落下来,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就晕了过去。 应有初抱着空空如也的酒坛“唔”了一声,“殿下睡着了,大夫您来上药吧。” “……” 这两天叶煜辰寸步不离的照顾姬景璃,应有初做了一套简易的蒸馏设备提纯酒精,陆景时看着他每天拿着手札捣鼓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也不管他。 有这些多前车之鉴,没人会阻止他的研究,叶煜辰每天要照顾姬景璃,又要追查暗杀他们刺客的幕后主使,忙得脚不沾地的,于是剿匪的后续工作就全部压在陆景时一个人身上了。 姬景璃受伤后的第三天,哪怕有应有初做出来的酒精,每日为他伤口消毒,用了最好的金疮药,他的伤口还是发炎了,并且引起高热。 金汁的感染能力果然不同小觑,老军医看过姬景璃的后背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秽气入体,当务之急是要将殿下的烧退下来,老夫等会儿就去为殿下煎一副退热的药,不过……” 老军医顿了顿,“殿下能否熬过去还得看他自己了。” 他说得很委婉了,宁王殿下的伤不是普通的划伤,而是被掺了金汁的铁片所伤,伤势加重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他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根据他的多年随军的经验,宁王殿下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 叶煜辰怎么可能听不出军医的言外之意,当即眼眶一红,“不,一定还有办法的…我已经派人去请卢先生过来了……在卢先生没到之前,殿下绝不能出什么岔子…不…殿下不会有事的…” 叶煜辰语无伦次的说着。 老军医听到卢先生后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又缓缓地摇了摇头,若是宁王殿下的伤势继续恶化下去,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也药石罔效。 军医退下替宁王殿下煎药,屋子就剩下叶煜辰和姬景璃两人。 姬景璃双目紧闭,面色痛苦,脸颊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嘴里喃喃着什么,叶煜辰俯身凑近一听。 “母妃…不要…丢下我……母妃…” 叶煜辰一愣,想到姬景璃的母妃早在十多年前就薨了,丽妃去世不到一年,丽妃的妹妹就被姜国送过来顶替他母妃的位置,连封号和位分都是一样的。 如今的丽妃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只有姬景璃养在她名下,但丽妃对他并不好,在他小的时候,丽妃人前锦衣玉食的供着他,人后却默许她宫里的奴才欺负他。 那时六岁的叶煜辰被挑中当六皇子的伴读,他至今都记得第一次见到姬景璃的场景,他被众皇子孤立,独自坐在最后一桌,由于长相精致,叶煜辰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有心留意后发现姬景璃虽身穿华服,小小的手上却长满冻疮。 伴读的第一天,皇子们就警告他,不允许他和姬景璃走太近,说姬景璃是狐狸精的儿子,也是一个贱人坯子。 长大后叶煜辰回想起来,这么小的孩子满嘴的污言秽语,多半是身边的人说得多了,小孩子就听进去了。 然而往往就是小孩子的恶意比起大人来说更纯粹,更直接。 年仅六岁又生活在宫外的叶煜辰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七皇子长得好看,就生了想要接近的心思。 但前期姬景璃对叶煜辰的示好视若无睹,根本不理他。直到他偶然救了姬景璃一次,两人的关系才逐渐破冰。 就是这一举动,他也遭到了众皇子的排挤,伴读没到一年,他就被父亲领回了家。 再后来他跟着父亲去了边疆。 “怀清……怀清…我冷…好冷…”姬景璃说着胡话。 叶煜辰听见姬景璃说的话,霎时想起那年冬天他抱着仅穿了单衣的姬景璃,为他取暖的时候。 他轻轻伏在姬景璃身上,将头埋在他滚烫脖颈处,一滴热泪落在枕边,低声哽咽, “殿下,我在,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小应大人,你都昨天都做了这么多的酒精,怎么今天还要做呀?” 说话的人是前些天和他对着干的小士兵,名叫白辛,是个十六岁的小少年,自从见证了他制作出来的神机箭有多猛后,对他的崇拜就一发不可收拾,平时没事就爱跟在他屁股后面问东问西。 白辛闻着这醉人的芬芳,不禁问道,“我能喝一小口吗?您做了这么多,我喝一小小口没关系吧?” 应有初睨了他一眼,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喝个屁,不怕胃出血你就喝,到时候肚子都给烧穿。” 他恐吓着小孩子,白辛闻言悻悻地收回蠢蠢欲动的手。 “什么都好奇只会害了你。”应有初话是这样说,但又十分诚实给他讲解着,“我现在做的是无水乙醇,是一种有机溶剂,哎呀,说了你也不懂,快让开,别当着我光了。”应有初推了推小跟班。 白辛往后站了站,小声嘀咕,“我不懂可以学呀,小应大人,您这次又要做什么出来?” 应有初眉宇间泛起一丝忧色,宁王殿下的伤势加重,明显的是细菌感染了,若不及时治疗恐有性命之危。 他之前一直觉得姬景璃自带男主光环,遇到事也能化险为夷,用一用酒精消消毒,伤口感染这种概率事件就不会发生在男主身上。 没想到现实打了他一耳光,一想到要是因为他制作的神机箭导致一代帝王的陨落,改变了大越朝未来的发展,那他岂不是整个大越朝的罪人? 他得补救回来,不能让姬景璃还没大放光彩就死在这小县城里。 他沉下心开始思考,外伤感染基本上是细菌引起的,最好的药物就是抗生素。曾经二战时青霉素的出现挽救了无数战士生命,毫无疑问,青霉素是治疗战伤感染的最佳选择。 他手札上也记录了青霉素的土法制取,但他并不打算制取青霉素。 应有初看着白辛清澈且愚蠢的眼神,忽然想起什么来,不怀好意的问道,“白辛,我记得剿匪之前你在军队里当的是火头军吧?” 白辛呆愣的点头。 “那你帮我找四十斤大蒜来,应该不难吧?” 第 134 章 青霉素的土法提取想要一次就提取成功实在是太难了, 就算一次就成功,没经过实验,应有初也不能确定其纯度够不够, 会不会有别的杂质,况且提取青霉素最少都要耗时八九天以上, 这还是有现成的青霉菌的情况下。 没有现成的青霉菌下, 土法提取至少要十天以上才行。 以姬景璃目前这个感染情况,能不能活到他提取出青霉素还是一个问题, 万一姬景璃对青霉素过敏, 那直接吃席吧。 是吃他自己的席,开玩笑,治死了皇子,他也逃不掉。 综合利弊, 应有初想到了另一种抗生素,大蒜素。 大蒜素可用于真菌和细菌感染, 做法也没有青霉素这么难,制作周期短,缺点就是放久容易没效果, 需要随制随用。 新鲜的大蒜是没有大蒜素的, 需要将其切片或者捣碎,让大蒜里面的蒜酶活化, 催化蒜氨酸形成大蒜素。 大蒜素拍碎了就能获得,但想要达到治病, 抗菌消炎的效果, 姬景璃一天起码要吃四十斤的碎大蒜才行。 这显然不现实, 所以需要从大蒜中提取高浓度的大蒜素来。 白辛从厨房搬来了一筐大蒜,少说也有五六十斤了, 还贴心的叫来三个帮手。应有初吩咐他们先将大蒜剥好,自己则是做一个大一点的蒸馏设备。 蒸馏设备应有初经常用到,现在他组装起来十分得心应手。 白辛他们大概剥了二十斤的大蒜,应有初才叫停,然后自己拿出口巾将口鼻紧紧捂住,一切准备就绪后,“好了,你们可以切碎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四人齐齐开始剁大蒜,顿时周围弥漫着一大股大蒜味儿,还好他们在室外做空气流通,要是在屋内,这大蒜味儿怕是能熏死人。 他们四人都是火头军,大蒜的味道他们闻得多了,但这么多大蒜一起切碎,他们坚持了两分钟不到,老老实实的找了口巾戴上。 切碎的大蒜应有初分别放进四个容器里,倒上事先准备好的无水乙醇密封起来,分别交给白辛他们四人。 “你们先用手捧着这个,时不时摇一摇就行,等半个时辰后再交给我。”应有初交代着。 用无水乙醇做有机溶剂,大蒜酶解最好的温度在40度,而人的掌心温度在36度左右,两者相差不大,也还能凑合着用。 而他要求的摇一摇是需要大蒜素充分的溶解在乙醇里。 应有初喜提四个恒温的工具人,他喜滋滋的坐在一旁调整等会儿要用的设备。 时间差不多到了后,他才开始不紧不慢倒出液体,用细细的纱布去除杂质开始蒸馏浓缩。 经过反复几次蒸馏提纯,滴出来的液体整个呈淡黄色还一些油状物漂浮着,忙活一中午,最后终于收集到一碗高浓度的大蒜素液体了。 白辛四人正出于什么都好奇的年纪,几人凑上脑袋闻了闻,接着不约而同的侧身低头,“yue~” 一旁紧捂口鼻的应有初笑得直发抖,那可是浓缩了二十斤大蒜的精华,那味道简直不敢想象,他隔着一米远都觉得冲鼻子,他们还敢上前细闻。 他们深吸的那一口怕是直通天灵盖了吧。 “这就好了?这药怎么用呀?” 应有初解答,“口服喽,口服的效果最好,外服伤口容易刺痛肿胀,效果也不好。” 外用的话,估计能把姬景璃疼醒吧?然后再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和他开启疼痛共享模式? 应有初边想边摇了摇头,他的大腿现在还乌青了一大块,他可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白辛捏着鼻子,皱着一张小脸,瓮声瓮气道:“真的要把这玩意儿给殿下喝吗?” 宁王殿下能喝下去吗? “当然了,好不容易炼出来的药不给病人喝,那我们在这儿忙活半天干什么?”应有初抱胸理所当然道。 “这碗药只是殿下今天一日的量,明天还得炼出这样的两碗才行。”应有初指挥着白辛将药分做两份,一份现在就端给姬景璃喝,剩下一份入睡前再喝。 给姬景璃送药用不到这些多人去凑热闹,只有白辛一个小跟班端着药亦步亦趋的跟在应有初后面,一边走一边被手里的药熏得翻白眼。 此时叶煜辰正在为昏睡的姬景璃擦拭颈部和手部,给他物理降温。 应有初一进门,叶煜辰就闻见一股浓浓的刺鼻的大蒜味儿,他心系姬景璃的病情,无心吃饭,所以他以为今天应有初他们午饭大蒜吃多了,他紧蹙眉头,但还是修养极好的没出声。 等白辛一进门,叶煜辰瞬间明白是什么东西散发出的臭味儿了。 叶煜辰努力抑制住想要掩鼻的手,问道,“应大人,这是何物?为何如此……” 应有初简单的解释了一遍这是他炼出来能治姬景璃的药。叶煜辰面露难色,“我竟不知应大人还会医术,这…这…要不我让大夫过来看看?再做决定能不能给殿下喝。” 应有初善解人意的点头,人命关天的事,叶煜辰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老军医过来看看了,得知这是由二十斤大蒜熬制出来的药后诧异了一瞬,“大蒜确有排毒清肠的效果,只是,这样的做法老夫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叶小将军慎重考虑一下吧。” “你不知道是因为你孤陋寡闻,你也说了没毒,那就让我试一试。”应有初不客气的回怼道。 “如真应大人所言,殿下喝下这碗药自然不会有性命之忧,只不过,能不能治好殿下的病老夫就不能保证了。”老军医朝着叶煜辰拱手说道,“试一试亦没有损失。” 军医自己反正没别的办法了,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多一个人和他一起看宁王殿下的病,就多一个人替他分担风险,何乐而不为呢。 叶煜辰神情纠结几瞬,这稀奇的药他不想给姬景璃用的,但姬景璃现在伤势严重,病情迫在眉睫,万一这药有用呢? 他最终狠下心,咬牙道,“那就试试吧。” 老军医点了点头,动作自然的从广袖中掏出银针,例行公事般的要试一试药有没有毒,应有初一挑眉,按住老军医的手,说道, “大夫,你有没有点生活常识,这银针碰到大蒜肯定会发黑的呀。” 大蒜中含有硫化物,用银器碰到是会发黑的。 “老夫若不试,你怎么证明这碗药有没有毒?”老军医反问。 叶煜辰刚刚松动的表情又开始警惕。应有初不耐烦的“啧”了声,想要救个怎么这么难呀。 他转头对着白辛说,“我炼的时候白辛全程就在旁边帮忙,不止是他,屋外还有三个人,有四双眼睛看着我做出来的这碗药,我怎么可能放毒呢?” 白辛点头如捣蒜,肯定道,“我敢保证,这里面除了大蒜外就没别的东西了。” 叶煜辰不言,仍然不放心。 应有初微叹了一口气,看着白辛清澈的眼神,柔声道,“白辛,你是知道里面没毒的是吧。” 白辛觉得应有初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儿,但还是迟疑的点了点头。 应有初一手抚上白辛的后脑勺,轻声哄道,“那你就尝一小口证明给他们看,好吗?乖~” 白辛闻言唰地垮下一张脸,不敢相信的说道,“啊?!” “不行!我不要,我不喝!”白辛摆手拒绝三连。 应有初眼疾手快的按住白辛,转头对着叶煜辰低吼,“快来帮忙!” 叶煜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都没想的听应有初的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过碗就舀了一小勺喂进白辛嘴里。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这么做了。 应有初见白辛张嘴就要吐,连忙合上他的嘴,死死捂住。白辛挣扎半晌,最后随着一声咽口水声落幕。 “咽下去了。”老军医往前凑热闹的一瞧,说道。 白辛跌坐在地上,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绿然后变红,大蒜的味道布满他整个口腔,不,是整个人。 他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讷讷道,“你们…你们以大欺小,还,以多欺少!不要脸!” 应有初拍了拍他的肩,义正言辞的说,“别哭哭啼啼的,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多大点事儿,大声的告诉他们,味道怎么样?” 白辛被大蒜辣得鼻涕泡儿都快喷出来了,扭头狠狠道,“味道好极了,你们也来一口呀!” “你这是为殿下试药,怨气不要这么大嘛,你的英勇行为等殿下好了,我会如实禀告给殿下,到时候肯定有赏,还是重赏!” 应有初不好意思的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言归正传,现在能证明这碗药没毒了吧。” 叶煜辰本来就没怀疑过他,要不是老军医要试毒,他都要同意给姬景璃喝了,只是,老军医提醒了他,为了保险起见就试了一下,现在更是不疑有他。 叶煜辰小心翼翼地将姬景璃扶起来,靠在他怀里,然后一手端药,一手拿勺子喂他。 叶煜辰手里拿着这碗药都觉得熏眼睛,但为了姬景璃的身体着想,他咬咬牙,将药喂进人嘴里。 原本处于昏睡状态的姬景璃,因为这口药入喉,瞬间袭来辛辣的口感,让他止不住的咳嗽,一阵咳嗽后,喂进去的药都咳出大半。 众人皱眉表情严肃,药喝不进去肯定不行呀。 “这一咳,起码咳出十多头大蒜。”白辛挨应有初说着,摇头,“啧啧啧,可惜了。” 应有初闻到后方传来一阵浓郁的大蒜味儿,万分嫌弃的将白辛的脑袋推远,“别挨着我说话。” 白辛顿时撅起嘴来,幽幽看着他,应有初再次伸手将白辛的脸转了个方向,“看我干什么,不如想想该怎么办。” 白辛给宁王殿下试了一口药,胆子也变大了,提议道,“叶将军您搂着殿下按住他的双手,再来个人掐着殿下的脸颊强行喂。” 应有初扭头看向眼神不再清澈的白辛,淡淡道,“你提议的,你来。” 白辛震惊的望着应有初,瞪大的双眼仿佛在控诉他,你又想坑我! 第 135 章 神奇的是, 姬景璃喝应有初制作的奇奇怪怪的大蒜药后,一夜过去,姬景璃竟然不发烧了。 翌日卯时, 天蒙蒙亮,不远处的蜡烛燃了一晚上, 蜡泪流满烛架, 烛芯过长导致烛光摇曳,忽明忽暗的烛光映在脸上。 姬景璃双睫微颤, 悠悠的清醒过来, 他伤在后背,这些天都是趴在床上的,他费力的支起头颅,就看到叶煜辰坐在地上, 上半身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他昏迷期间也不是全无知觉,他能感受到有一个人在不眠不休的细心照料他。 姬景璃勾起唇角, 悄悄抬起手把叶煜辰散落在侧颜的青丝挽在他耳后,一眼不错的盯着叶煜辰,他眼里是翻涌的爱意。 他小心的移动着自己的手轻轻的触碰到叶煜辰搭在床边的手指, 满意的抿嘴一笑, 后背的伤仍然传来细细密密的刺痛感,但此刻能叶煜辰独处一室不被人打扰, 他觉得心满意足。 他就这么看了叶煜辰良久,直到手边碰到的手指微微一缩, 叶煜辰睁开了眼睛。 姬景璃眼里的爱意还来不及收回, 叶煜辰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醒了, 他睁眼就对上姬景璃那双深情的琥珀色眼眸,看得他心突然漏了一拍。 “殿下, 你终于醒了。”叶煜辰惊喜不已。 姬景璃轻启薄唇刚要说什么,一口冷空气倏然进了嗓子,他止不住的咳嗽,扯到背后的伤口,一阵撕裂的疼痛袭来,他拧紧眉头。 叶煜辰慌慌张张的倒了一杯温水递在他唇边,就着叶煜辰的手喝完一杯水后,他感觉好了不少。 “殿下,还要水吗?” 姬景璃摇头拒绝了。 叶煜辰放下水杯坐在床边,伸手探了探姬景璃额头的温度,发现退烧了,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殿下,你真的退烧了。” “怀清,我睡了几天?”姬景璃抬手握住对方的手,想温情的问,结果一出声,自己就察觉到了不对。 不是沙哑得可怕,而是…… 是他的错觉吗? 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嘴里一股大蒜味儿? “殿下,你昏迷了两天。”叶煜辰回握着他的手回答着,眼里尽是柔情。 “竟然有两天之久…” 姬景璃顿了顿,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地抽回手掩唇,轻哈一口气,一股异味直击他脑门,随后他的瞳孔蓦地放大。 叶煜辰看到姬景璃这个动作瞬间明白他只是在干嘛了,他脸颊微红,磕磕巴巴的解释并想安慰他,“殿下不必…不必害羞?不对,是难以启齿…也不是…” 他越说越乱,最后挠了挠头说道,“我知殿下在疑惑什么,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味道而已,过几天就会好的。” 姬景璃掩唇低声询问,“为何会如此?” 难道是他昏迷两天没有漱口的原因?但也不至于一股蒜味儿呀! “哦,这是小应大人为殿下亲自炼制的药,殿下你就是喝了这个药才有好转的。” 姬景璃牵强的扯了一下嘴角,“是吗?” 他刚说出口两个字,那冲鼻的味道又出来了,他立刻紧抿嘴唇。 面对姬景璃的窘境,叶煜辰像是闻不到一样,兴高采烈的介绍着应有初研制出来的药有多神奇,用了多少斤大蒜才做出这么一小碗药来。 姬景璃垂眸眼里尽是生无可恋,当在听到自己还要再喝三天那种药时,叶煜辰的话,字字句句仿佛五雷轰顶般在他头上炸开,他诧异的张开了嘴巴,意识到有味后又立马合上。 “怀清,你先出去一会儿,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姬景璃拉过被子捂住头,闷声说道。 叶煜辰怔了一瞬,他想说,他不嫌弃这药的副作用,只要殿下人没事就好。但他的嘴几张几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他用什么立场说不嫌弃殿下呢? “好,殿下,你一个人休息吧,等该喝药的时候我再过来。” “等下,怀清,还得麻烦你让束风回来一下。”姬景璃捂在被子里说。 “殿下找他做什么?束风这会儿应该在兵营里点兵不方便过来,殿下是想要什么?”叶煜辰问道。 姬景璃呼出一口气,罕见的不好意思道,“那麻烦怀清帮我送些水过来,我要…漱口。” 叶煜辰轻笑一声,“好。” 说罢便为姬景璃送了一壶水和一盆热水来,他将水放在床边伸手就能拿到的木架上,交代了一声,见姬景璃还是不肯出被窝,无奈的摇头离去了。 他本人是愿意留下来伺候姬景璃漱口擦脸的,奈何姬景璃这会儿脸皮罕见的薄了。 姬景璃听到叶煜辰走远后,才掀开被褥,愣了一会儿,抬手轻嗅自己身上是否有味道,在得到确定的答案后,他还不死心的反复确认,最后,他双唇微微颤抖。 完了,他怎么感觉这股味道是由内而外散发的呢? 然而姬景璃还没冷静多久,他清醒过来的消息一下就传了出去。应有初等人都来探望他了。 姬景璃面无表情的坐在软榻上,伸出一只手给老军医把脉,老军医板着一张严肃的脸把了良久,又查看了一遍他背伤的伤口,众人屏息以待。 “真是奇了,殿下的伤势没有继续加重,如今高热已退,已无性命之忧。”老军医行军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到还有这么神奇的药。 老军医眼里迸发出求知的渴望,拉着应有初的手就想和他仔细探讨一番。 应有初不失礼貌的微笑回道,“大夫,我不是什么医学奇才,我本人并不会什么医术,至于我为什么能治好殿下的病,除了运气好以外,还多亏了我的一个医学朋友。” 应有初搬出柳南来当自己的挡箭牌,说是柳南告诉他的治疗外伤感染的法子,不然他自己也没法解释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军医治不好殿下,而他没有半分医术的人却治好了殿下。 应有初打发走老军医后,白辛端着一碗药就就进门了,“殿下的药做好了。” 叶煜辰接过药碗舀了一勺递到姬景璃嘴边,轻声劝道,“殿下,喝了药你才能快些好起来。” 姬景璃眉头皱成一个川字,面对眼前熏得他两眼发黑的药,果断的扭过头,态度坚决的表示他不会再喝这玩意儿了。 “殿下,良药苦口,你就再忍耐两日就好了。”叶煜辰又将勺子递到他嘴边。 姬景璃瞪大眼睛,有谁见过那个良药不仅苦口,还臭口的! 他抬手刚挥开叶煜辰端药的手,叶煜辰锲而不舍重新递回去,他没忍住开口急声道,“我不喝,我伤势大夫看过了,他说好了。” 叶煜辰闻言瞬间蹙起眉头,姬景璃以为是自己嘴里的味儿熏到了他,又立刻闭上嘴巴,然而叶煜辰只是听到他不喝才皱的眉。 于是两人一个不说话,一个不撤药,两人就僵持在那儿,最后姬景璃败下阵,一言不发的端过叶煜辰手中的药仰头两口就闷了。 喝完的瞬间,姬景璃感觉自己天灵盖都被人掀开了,整个脑子凉飕飕的。 白辛默默地给姬景璃竖起大拇指,昨天那一口,他反胃到今天,没想到殿下竟然能喝完一整碗,太厉害了。 应有初看着白辛的小动作,觉得挺搞笑的,就想搓一搓他的脑壳,结果被白辛一巴掌打了下来,顺便给了他一记眼刀。 “你小子要造反呀,还想不想我帮你要赏赐?” 白辛瘪了瘪嘴,想到自己昨天那口不能白喝,低头认命道,“想的。” 要赏赐这种活儿他不方便开口,只能借别人之口。 应有初想着朱阳最近都跟着束风习武,让朱阳学武是他的主意,经过剿匪和暗杀一事,他觉得身边还是得有个会武功的忠仆比较好。 接下来这几天他还得奴役白辛干活,便开口找姬景璃要了个赏赐给他。 姬景璃也答应得痛快,毕竟他根本不想开口说话,所以应有初说什么,他就应什么,反正就是不张嘴。 应有初也看出来了,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就开始趁火打劫。 “殿下,我这么辛辛苦苦的研制药出来,你是不是也该赏赐点我什么?” 姬景璃面无表情的说,“嗯。” “殿下,我怎么说我们也是过命的交情了,等回京城了你可以送我五个暗卫吗?” 姬景璃扯了扯嘴角,“嗯。” “殿下,实不相瞒,我离家一个多月了,实在想念家人得紧,你可以让你的护卫每个月都回京城一趟吗?帮我带点家书和土特产回京就好。” 姬景璃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嗯。” “殿下,你真是个英明神武的领导,我还有一个小小请求……” 姬景璃额角的青筋暴起,实在忍无可忍,但他仍然闭紧双唇,含糊不清的怒吼道,“拱出去!!!” 应有初被吼得一愣,反应过来后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拱出去?哈哈哈…”应有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的,我马上拱出去,哈哈哈……” 应有初他们走后,屋内又重新恢复到姬景璃和叶煜辰两个人。 姬景璃转头神情受伤的看向叶煜辰,可怜巴巴的找他寻求安慰,他看着这个样子殿下,有一点心疼,又有一丝好笑。 他从胸前拿出一袋蜜饯,挑了颗大的蜜饯喂到姬景璃嘴里,然后一下一下的摸着姬景璃的后颈温声,“殿下莫要和小应大人一般见识,他这个人一直都这么不着调。” 姬景璃仿佛是只被顺毛撸的猫,舒服得眯起双眼。 接下来在叶煜辰的精心照顾下,姬景璃的伤势也好得飞快,昏迷醒来的第二天就能下床行走,第三天就脸上变得有血色起来,后背的伤也开始结痂。 第三天吃过最后一顿大蒜素的药后,姬景璃就不用再吃应有初做的药了。这让他长长松了一口气。 应有初不用再做大蒜素后整个人轻松不少,大蒜素虽然有良好的抗菌消炎作用,但这味儿真是不敢恭维。 他光是制药就觉得自己浑身沾满了大蒜味儿,更不用说姬景璃了,他这几天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大蒜,走到哪儿,味道飘在哪儿。 应有初一想到姬景璃短短三天时间喝下的药足足用了一百多斤的大蒜就觉得不可思议。 姬景璃停药后,又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将身上残留的大蒜味彻底排干净,才走出房门。 又过了两天,叶煜辰派人请来卢先生也到了平阳县,听到姬景璃的遭遇后,亦是觉得不可思议,非要拉着应有初探讨医术。 应有初无奈,只得将之前的一套说辞搬了出来,不过他还是认真的没有保留的教了卢先生和老军医如何制作大蒜素,希望他们能将大蒜素这种抗生素发扬光大,让他们去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姬景璃的病好得差不多后,他就腾出手来整顿平阳县的内忧了。 前段时间都是交给陆景时一个人打理的,好消息是他将隐藏在难民下的山匪揪了出来,坏消息是,彭知府趁他们无暇应付之时潜逃了,县令则是被当成弃子留在平阳县中。 在此期间陆景时审问了好几遍县令,都没能套出有用的消息。 姬景璃沉下脸色,“就算什么都问不出来,难道本王就不知道了?”他冷哼一声,“一次性派出十名死士来刺杀我,这样的大手笔可不是谁都有得起的。” “殿下是心中凶手人选了?”应有初问。 姬景璃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看向应有初反问道,“你真想知道?” 还不等应有初开口,陆景时暗中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多问,他拍了拍陆景时的手,表示自己知道分寸,“殿下,既然你心中已有凶手人选,我们也不便多问,只是,” 应有初继续道,“殿下你受伤的消息只怕是已经传回京城,不知陛下知道了会怎么做?” “我本王受伤的消息是故意放出去,要是本王这差事太过轻松,岂不是让人觉得人人都能做?况且,本王要是不受点伤,这京城怎么热闹得起来?”姬景璃微眯着双眼,懒散的歪在叶煜辰身上,漫不经心的说着。 他一想到朝堂上会有数个大臣和皇子因为他受伤一事而争论不休,他的皇兄和皇弟们争着抢着想要把他拉下马,自己来干这份肥差。 南下中剿匪这个最大的难题都已经被他们解决了,他的皇兄和皇弟们要是能顶替他,只需出门南下转一圈就能获得大片的民心,多么划算的买卖呀。 这么大的诱惑下,足以让父皇看清究竟有多少他的好儿子觊觎他的皇位了吧? 姬景璃嗤笑出声,这么大一出戏,他却不能在京城观看,真是可惜呀。 叶煜辰无奈的对应有初他们两人笑了笑,转移着话题,“山匪都抓到了,那这五百多名的难民和归降的山匪该如何处置?” 接下来四人开始商议平阳县难民的安置和山匪的处置。 事毕,应有初和陆景时两人出了房间,“应弟,今日天气甚好,你陪我四处走走吧。” 他们两人经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再加上之前就在南宁认识,两人早就视对方为好友了,所以私下他们也改了称呼,以兄弟相称。 应有初知道陆景时有话要和他说,便点头应和着,“好呀。” 待确认四下无人后,陆景时转头对着应有初说,“应弟,我不相信你没看出来,宁王殿下是个有野心的人。” “方才他有意试探我们。” 先太子事件发生时,陆景时还在南宁当知府,先太子的事他略有耳闻,绝不是通敌叛国这么简单。 当年他就暗暗警惕自己绝不可轻易的参与党争之中,可自他调回京后,随着官职的升高,很多事不是他不想就能避免的。 宁王殿下方才那番话就是有意招揽他们,应有初还顺着宁王殿下的话往下接,真不知道他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 应有初望着湛蓝的天空闭眼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但你觉得我们两个还有得选吗?”他回过头来,一脸笑意的看着陆景时。 陆景时被问得愣神。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才渐渐知道宁王殿下展现出来的势力有多强大,比如单单一个手握兵权的叶家就足够其他皇子喝一壶了,想必还有很多他不知道势力。 宁王殿下能在京中低调蛰伏这么多年,一出击,就拿到了所有皇子争破头的南下推行国策的机会,可见此人心机和城府有多深。 应有初语重心长的说,“陆兄呀,宁王殿下人挺好,不是吗?要是我们没一起南下,或许还有得选,可在咱们被安排到和宁王殿下一起南下的时候,就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就此跟着殿下。” 陆景时略显烦躁的挠了挠头,“宁王殿下人是挺好,可是,他在朝中并无胜算。” “哪有什么百分百的胜算,风险和收益往往是并存的。”应有初反过来开导陆景时。 陆景时回过味儿,照着应有初胸前给了一拳,“你小子,是不是早就投靠了宁王殿下,所以现在来劝我呢!” 应有初哈哈一笑,“怎么可能,我天天不是捣鼓那些小玩意儿,就是和你一起共事,哪里来的机会背着你去投靠他。” “我是自己想通的。”应有初才不会告诉陆景时他是穿书的,知道姬景璃是最后的赢家,所以他就没想过要投靠其他人。 “经过这近两个月的相处,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宁王殿下相比起其他的皇子来说,一定会是个明君,你要是觉得他不是个可造之才,一开始你就会躲着他了。”应有初言尽于此。 应有初说的陆景时都懂,只是想让他这么快就搭上身家性命是不可能的。 “我再仔细想想。” 应有初了然的点头,“我跟你说哦,我虽然心里打算把宝压在他那边,但明面上还没压呢,”他“嘁”了声,“他试探我们,我也要试探试探他才行,看谁熬得住。” 陆景时笑了笑,应有初不管什么时候都像一个小孩子的脾气。 “不说了,我要回去收拾收拾东西,看看给我家夫郎寄点什么回京啦,这可是宁王殿下亲口答应我的。”应有初跳下台阶,边走边朝他挥手。 第 136 章 平阳县经山匪一事, 百废待兴,事情不是一下子就能抓得过来的,推行政策的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百姓如今温饱尚不能解决, 谈何抑农重桑。 现下五月中旬,虽错过了春耕的最佳时期, 但从当下开始耕种还是能赶上今年的秋收, 可能产量不如往年罢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应有初会做肥料呀。 唯一值得发愁的是, 平阳县百姓的家底早就被山匪打劫空了, 根本没有余粮能支撑到今年的秋收,他们从山匪收缴过来的粮食也因为之前剿匪时烧得差不多了。 他们带的军粮经过近两月的消耗也所剩不多,更不要说还要养活一城的百姓。针对这种情况姬景璃召集他们几人,商讨解决办法。 讨论后的结果就是由姬景璃上书奏明皇帝, 向国库借粮,而等国库的粮食运到平阳县之前这段时间, 只有先向周围邻县借粮度过难关,来年再由平阳县连本带利的还回去。 周围邻县多多少少也受到了山匪的波及,能拿出来的粮食也不多, 不过省着点吃应该能支撑到国库的粮食到来。 动用国库里的粮食这一事兹事体大, 难免朝廷中有人出言反对,为了能顺利借到粮食叶煜辰决定自己先回京城, 再说了,山匪已经尽数剿灭, 他也该回京复命了, 顺便押送平阳县的县令进京审问。 平阳县的县令和彭知府沆瀣一气, 治理不当、谋害皇嗣和勾结朝廷内臣等罪名,随便单拎出一条来, 都是掉脑袋的大罪,因此需要将人押送至京城交由明泉司受理。 加上借粮的事耽搁不得,因此叶煜辰即刻动身前往京城,应有初知道后连夜收拾好一大堆东西,大包小包的提到叶煜辰面前,拜托他帮忙带到应宅。 “小应大人前几日不是刚让殿下的护卫回了一趟京城吗?怎么还……”叶煜辰没说完,目光向下瞟了眼脚边的包袱,意思不言而喻。 应有初笑道,“哎呀,那都是四天前的事了,而且也没多少东西,就一些土特产什么的,顺手的事呐。”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包袱往车厢里塞。 叶煜辰知道阻止不了他,便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叮嘱,“小应大人,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殿下伤势初愈,你可否多看着点殿下,也不需要你多费心,就平时……” 应有初无视叶煜辰在他后面的唠叨,一心放行李。 这袋小的是给颗颗的小玩具,这袋是给应财的,另外一袋最大是给安安。 将所有包袱安置妥当后,应有初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用擦完汗水的手在叶煜辰肩上擦了擦,爽快的说道,“好,我记住,一定帮你盯着,不止盯这些……” 他偏头悄声道,“我还帮你盯着殿下身边的人,一旦有女人和哥儿近他身,我帮你拦着,然后等回京我就汇报给你。” 叶煜辰脸上泛起薄红,“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如果小应大人…方便的话…那就麻烦你了…” 后半段的声音仿若蚊呐。 “你们在说什么?”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应有初回头一看,姬景璃正盯着他们看,眼神锐利。 姬景璃刚叮嘱完属下,一出门就看到叶煜辰和应有初两人鬼鬼祟祟头碰着头的小声嘀咕,顿时心生不满来。 叶煜辰闻言有些心虚地回头,“没说什么,小应大人让我带一些家书回京罢了。” 姬景璃微微皱着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的护卫刚回京没多久,应有初怎么又有家书要寄回京城了? 应有初见姬景璃来为叶煜辰送行了,他也十分识趣不当电灯泡,自觉的退下。 他边往住处走边在心里盘算,今天是五月十七号,颗颗满一周岁都过去十天了,虽然他提前将礼物寄回京城,但作为父亲却因为出差不能参加儿子的周岁礼,真是太遗憾了。 他怅然的叹了口气,很是想念他在京城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虽然每天天不亮就要早起上朝,但下了值就能回家,可以抱上香香软软的夫郎,还能时不时的逗一逗孩子。 应有初思念家人得紧,心下泛起酸涩,他在平阳县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姬景璃和叶煜辰天天在他眼前“秀恩爱”,他断然不可能和他两倒苦水,剩下一个和他情况相似的陆景时,但他却毫无倾诉的欲望。 倒不是嫌弃陆景时,而是他们来平阳县的第一个月时,他就找过陆景时一次,当时他们面对面的坐在小桌前喝酒聊天,他三杯小酒下肚,酝酿好情绪,刚起了个头,陆景时瞬间心领神会。 陆景时兴奋的就要和他对诗,还是以思乡为题。陆景时比应有初要大上十多岁,他又在南宁书院读过三年,算下来,陆景时称得上他的半个老师。 所以,他们一同南下的日子,亦师亦友的陆景时时常监督应有初学习,特别是对于他作诗这块短板上,陆景时总想帮他提高一些,避免他以后在宴会上乱写一些酸巴巴的诗,让人贻笑大方。 应有初顿时哑口,被陆景时逼着学了两三个时辰的作诗技巧,还没来得及emo,他那点儿愁绪就被陆景时扼杀在摇篮中了。 许是他和俞安心有灵犀,今天下午他就收到驿站加急送过来的家书。 应有初乐滋滋地洗净双手才舍得拆信,他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抽出来,没注意到厚厚的信纸后面还附了一张纸片,这张薄薄的纸片从信封中滑落出来,飘飘然的荡在地上。 他赶忙将其捡起,翻过纸张想看看有没有弄脏,倏然,纸张上一只小小的足印映入眼帘。 这是……颗颗的足印? 应有初瞬间就猜到了,此时他的心脏仿佛被小奶猫踩了一下,整颗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伸手量了下足印的大小,好小,还没有他半个手掌大,他把手覆在足印上,仿佛这样就将颗颗小脚握在掌中了般。 应有初脸上不知不觉的露出傻笑来。 俞安给他写的信,信中大多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话,比如颗颗新长了颗乳牙,调皮得将奶嘴都咬坏了好几个,还有就是容妍精品铺子生意越做越好,不少外地商人到店铺里进货运到外地售卖,前几日俞安又签了两个大单等等。 信中还说到,颗颗的周岁礼决定推迟举办,等应有初回家后重新挑一个吉利日子。 应有初看完信,心里暖暖的,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都舍不得放下,最后将信收好放在枕下才心满意足的出门。 叶煜辰回京,剩下他和姬景璃和陆景时三人在平阳县,南下推行政策的任务至今进展不大,他们不能将太多的时间耗在平阳县了,可是平阳县的新县令最少也要一个多月才能上任。 平阳县的百姓每天都靠着官府发的粮食过日子,而这期间不能没有一个主持大局的人。 于是姬景璃紧将几人聚集在一起,共同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平阳县粮食的事情暂时解决了,下一步就该鼓励百姓种桑养蚕织布了,这些天,织布机的改良和纺织机的制造应有初都全部教授给平阳县的木匠,因此不需要他们三个人都呆在平阳县,只需要一个人留在这儿负责推崇政策就行,而另外两人继续南下推行国策。 应有初倒是想留在平阳县,因为这儿离京城最近了,之后的行程只会离京城越来越远,加上他们不可能呆在固定的某个地方,那他基本上就要和家人断联了。 可他是皇帝钦点的按察使,他南下的主要任务就是监督姬景璃,也就是说,他务必跟着姬景璃到处跑。 留在平阳县这事儿也没什么好讨论的,应有初和姬景璃被捆绑在一起,那就只剩下陆景时了。 陆景时对姬景璃的安排没有什么异议,两人无视应有初那生无可恋的表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殿下,我跟着你继续南下,那你说好的每个月让护卫帮我送信回京这事还算数吗?”应有初伏在案桌上,有气无力的说。 姬景璃想到今日清晨应有初背着他和怀清说悄悄话的场景,之后他装作不在意的问怀清,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但怀清却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姬景璃微眯双眼,带着不易察觉的报复语气淡淡道,“等到了下一站,回一趟京城都不止一个月的时间,当然是不作数了。” 应有初闻言哀呼一声瘫倒在桌上。 时间紧任务重,姬景璃就给了应有初一天的时间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的行李本来就不多,朱阳一个人收拾就好,他则是需要将近期发生的事件写成折子,如实的上报给皇帝。 来平阳县发生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又不少,但他不能事事都写上去,比如宁王殿下大破山匪老巢,得到平阳县全城百姓的跪拜这件事肯定是不能写上去的,为避免皇帝的猜疑,只能挑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写上去,所写的事件和词语也要细细斟酌一番。 应有初自从考上进士后,就再没写过文章了,这段时间写得最多也就是家书了,现在让他写文绉绉的折子,他一时间还有点无从下笔,一直写到半夜才堪堪停笔。 次日,应有初哈欠连天的骑在马上,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感觉下一秒就能歪头睡过去。 朱阳在旁边紧盯着自家大人,生怕他一不留神就摔下马来。 “应大人昨晚是做什么去了?怎么困成这样。”姬景璃调侃道。 应有初眼睛虚成一个小缝,说话不过脑子道,“打你小报告去了。” “什么是小报告?” 第 137 章 应有初清醒了一些, 随口敷衍了几句宁王,告别了陆景时就跟着大部队继续出发了。 他们出发时还有一个小插曲,平阳县的百姓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说他们要离开了, 百姓们不约而同的聚集在城门对他们夹道相送。 应有初骑在马上,看着路两旁乌泱泱的百姓, 感动得眼眶泛红, 在马背不停的挥手示意,激动得“同志们辛苦了”这六个大字差点脱口而出。 姬景璃面对百姓的夹道欢送倒是没什么反应, 依旧的面无表情, 将皇家的威严展现得淋漓尽致。 应有初和姬景璃两人对百姓的态度简直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等一行人在百姓的簇拥下出了城,应有初还意犹未尽的搓了搓手,原来被百姓爱戴这么爽呀。 姬景璃往后斜睨了一眼应有初,看到他兴奋得脸颊微红, 眼里尽是鄙夷。 一点都不如他端庄。姬景璃暗想,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然后打马上路。 他们一路南下,天气逐渐变得湿热起来,南方多瘴气, 姬景璃带着五十多号人穿过一个必经的树林后, 不少人都被南方的毒蚊叮咬,起了一个个大包, 样子看着十分惨烈。 应有初还好,他本就出生在南方, 反应不大, 不像北方人刚到南方会水土不服, 又加上被毒蚊叮咬,这时身体很容易出现高热。 他们队伍中已有好几个随行的士兵发烧, 好在他们年轻且平时身体健壮,在老军医的照顾下,并无大碍。 应有初给所有人分了些蚊香,一行人这才有惊无险的来到目的地,时间也不知不觉到了六月份。 崇林州,是一个沿海的地州,下面管辖着四个县,其中有两个县靠近大海,这里气候宜人,基本上一年四季都保持在二十度以上的气温。 这边日照足,盛产瓜果,各类水果香甜可口,但苦于瓜果保质期太短,交通又不发达,所以崇林州的水果大部分只能自产自销,导致了当地的水果价钱低廉。 除了水果外,崇林州的织造业也很不错,百姓的衣物多为亚麻布,服饰鲜明很有当地民族特色。当然也有用丝绸做出来的服饰,只是不多而已。 不是说崇林州不适合养蚕,相反,这边的气候宜人,一年四季都能养蚕,至于为什么丝绸产业不发达,还是因为丝绸价格昂贵,一般都是些有钱人才穿得起。 寻常百姓家生活重点都放在农活上,只有极少数的百姓家里才会购置织布机,并且也是以织亚麻布为主,织丝绸的话还要从养蚕做起,太耗费精力。 而亚麻布轻薄透气,上身也很舒适,关键是价格亲民,衣服弄脏了也不会太过心疼。 不是丝绸穿不起,而是亚麻更有性价比。 当地的服饰应有初嘴上说着太过花俏,身体却很诚实的买了很多套,打算回京的时候带给家人。 他一边仔细地叠衣服,一边想象着俞安穿上这民族服装的样子,俞安在穿着上一直都很素净,除了成亲那天,俞安穿过一次红色的喜服外他就没再穿过这么艳丽的衣服了。 应有初至今都记得那时俞安穿着喜服,额间描有花钿,粉腮似羞的样子。 想着想着他心中一阵悸动,身体燥热难耐,他团了团手中的服饰,按在身下,一边想着俞安,一边手上动作不断。 释放过后,应有初对俞安的思念并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更甚之前,他深深地蹙着眉头,面无表情的擦拭干净。 他将脏了的衣服丢在角落,转身出门。他得找点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才行。 应有初恍恍惚惚的走到院子,远处传来一声大喊,他仔细辨别后听清了,是白辛在喊,让他快躲开。 应有初深感疑惑,但还是照做了,闪身躲到院子的门后,房门关上的刹那,院子里响起一声巨大的爆破声。 由于他离爆炸地点较近,房门都被震得抖上一抖。 应有初面色痛苦的掏了掏耳朵,缓过因爆炸声带来的耳鸣后,对着躲在远处白辛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大傻春!你在干什么?!!” 应有初快步上前,对着白辛的后脑就是几个大逼斗,“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允许在宅子里做这么危险的实验!老子交代的事,你个□□崽子是一点都不听啊!!” 白辛低头知错的任由应有初对他又打又骂,待应有初骂不动了,他才小声的开口,“对不起师父,是我错了,刚到崇林州,我对周边还不熟,在外面我没找到合适的实验地点,我又看到这院子挺大的,所以才……” “所以?”应有初照着他的后脑勺又狠狠地来了一下,“所以个屁!老子差点命都没有了!” 应有初骂得口干舌燥,自己也骂不动了,对着天长舒一口气,“滚远点,这几天我都不想看到你。” 白辛愧疚得头都快底到□□里了,委屈巴巴的转身要走。 “把我上次给你的经书抄十遍,五天之内抄完交上来。”应有初罚完白辛后还不觉得解气,对着他的屁股又踢了一脚,“以后再这样冒冒失失的,就不要认我这个师父了。” 白辛自知理亏,乖乖认罚,夹着尾巴似的走了。 应有初按了按跳动的眉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收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徒弟。 自他造出神机箭后,白辛对他的态度大变,天天都跟在他屁股后头,恰好那几天朱阳被他安排去学武了,然后就让这小子有了可乘之机,每天见缝插针的讨好他,什么脏活儿累活儿也从不抱怨。 又逢姬景璃受伤,应有初坑了这小子一把,良心上过不去,就时不时指点一下白辛,没想到这小子还真的有这方面的天分。 他只是随口教了白辛用火药怎么做个小型的地雷,没想到还真让他做出来了,不过杀伤力不大,但从此之后,白辛对着他满口师父师父的叫。 应有初见人嘴甜,有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就上供给他,姬景璃也有意让白辛跟在他身边学习,于是他就顺水推舟的收了这个徒弟。 要是他事先知道这个徒弟这么艺高人胆大,他说什么也不会收的。 应有初被折腾得十分头疼,但还是得出去办公。 崇林州底下有四个县,如今已经将重桑的文书下达到各县,同时将翰林院编写的《农桑辑要》发放给官府,让官府的人强制性的让当地学子阅读学习。 除了这些基本的手段外,姬景璃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他会打广告这件事,于是崇林州底下四个县的宣传都交给了他。 真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家!应有初忿忿不平的想。 应有初可能不知道,姬景璃在去年秋猎的时候就将他调查了个底儿朝天。 事实证明,姬景璃调查他是对的,不然他也不会知道应有初在收买人心上还这么有天分。 要是应有初知道姬景璃是怎么想他的,他肯定会为自己辩解,那不叫收买人心,那叫洗脑,啊,不对,是宣发到位。 不管怎么说,给四个县宣传桑种和织丝绸的活儿交给了应有初,而姬景璃则是主要负责推行政策的一些强制手段。 应有初用一天的时间就制定出一套鼓励百姓桑种的方案了,想让百姓多养蚕织布,那首先就得让百姓彻底了解这个政策,让百姓知道这个新推行的政策是有利于他们的,是从他们的利益上出发的。 其次就是织布机和纺纱机的普及必须到位。 最后,官府在推出一些鼓励桑种织布的条例,比如免费提供制作织布机和纺纱机的教程和材料,还有当下购置织布机或纺纱机的百姓可以到官府领取相应的补贴等等。 姬景璃那边强制官府执行,而应有初这边利诱百姓,两头恩威并施,效果出奇的好。 崇林州的百姓突然掀起一阵织布的狂潮,家家都派了一名代表到衙门里学习制作织布机和纺纱机,等学会后,大家回到家做好机器后,还能去官府领取一定的补贴金。 起先大多百姓对衙门都存了一些恐惧心理,但在第一批人得到补贴金后,这批人一传十,十传百,补贴金的真实性得到证实后,逐渐的大家放下戒备心,原本大家平常都要绕道走的衙门,也变得人来人往了。 百姓们都十分配合官府推出的新政策,恨不得多做几台机器,去官府那里多领几份补贴金。 新做出来的织布机和纺纱机操作简单,效率又高,得到了一众百姓们的喜爱。 应有初还不知道,这个新政策的顺利推出,竟然还无形间提高了女子和哥儿在社会上的地位,是因为原本女子和哥儿嫁人后一般在家都是洗衣做饭,不然就是做点农活,他们挣不到钱,难免会被丈夫瞧不起。 而新政策推出后,家里的女子和哥儿可以挣钱了,也慢慢开始有了话语权和多了选择权等等。 但这都是后话了,现在应有初他们在崇林州推行政策十分顺利,随后开始前往下一个地点推行政策,依旧是按照他们在崇林州的推行计划进行。 这趟南下推行政策的旅途比预期的时间还要提前结束。 第 138 章 顺和三十六年八月初, 宁王等人的南下推行政策任务圆满完成,耗时半年之久,于本月三日即可动身回京。 此次南下推行他们几乎走遍了大越的大半个版图, 很多地方的百姓甚至不知当今圣上有几个儿子,却因为这次南下宁王殿下被人熟知, 姬景璃的名号响彻大越以南地区。 由于姬景璃推行政策, 为百姓谋福利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他在民间还获得了一个心怀苍生, 造福一方的名声。 可不要小看了这个名声, 有了这个名声,不少的文人才子会跟风赞颂,便会有源源不断地能人异士追随姬景璃。 不仅如此,姬景璃南下之行俘获了大片民心, 相当于得到了百姓的认可,若此时皇帝突然驾崩, 姬景璃为顺应民意,登基称帝,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如果说之前一众皇子觉得姬景璃拥有胡人血统不足为惧的话, 但现在看到姬景璃在短时间内崛起, 逐渐有威胁到他们地位的势头,于是他们不得不暂时达成共识, 在姬景璃回京之前采取相应的措施。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京中的皇子们都决定先一致对外,等弄倒了姬景璃后, 他们再各凭本事。然而只有九皇子没有参加于到他们当中, 因为他在心中, 他的敌人至始至终只有三皇子一个。 当然姬景璃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他本人不在京城, 但不代表他在京城没有势力。 他忍气吞声蛰伏了这么多年,可不是什么都没做,他早就在他的各个兄弟和朝中大臣,乃至皇帝身边都安插了他的眼线。 故而朝中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也能立马知晓。 确定好回京的时间,应有初无疑是几人中最激动的那个,他兴奋得彻夜未眠,恨不得插双翅膀马上飞回京城。 出发当天,应有初虽一夜未眠,但仍然精神抖擞的准备出发,心情大好的他看到路过的狗都要打声招呼。 他是第一个收拾好的人,就翻身上马等着其他人。 八月黄草生,大路两旁的树叶泛黄,秋风一卷,黄叶就漫天飞舞。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应有初对此番秋景感叹着。 一旁刚要上马的陆景时都愣住了,诧异的抬眼望着应有初,突然被他这句诗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应有初骑在马背居高往下的睨着陆景时,看着陆景时一副自家孩子平时都考零分突然有一天拿了一张满分试卷回家的表情,他仰着下巴倨傲的说,“别看了,不是我写的,而且我已经忘记下一句是什么了。” 陆景时不禁汗颜,脸上的表情一下又转变成得知孩子满分试卷是抄的表情。 姬景璃见所有人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刚说完“可以出发了”,就看到身边飞过一道残影,他们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应有初纵马疾驰在最前面,风中飘来一句,“天凉好个秋哇……” “……” 果然是要回家的人,不管什么应有初都能夸上一两句。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离京城有一个多月的路程,就算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赶路也要十多天才能到京城。 况且他还不能单独行动,因为是皇帝派他们一起南下的,他一个人先回京算是个什么事儿,必须是他们三人一齐回京面圣才行。 也就是说,应有初他们到了京城第一时间必须先进宫向皇帝汇报完工作才能回家,这么做的目的不仅是为了巩固皇家威严,还是为了防止外派的大臣和朝堂大臣私下见面相互勾结,欺君罔上。 有这样一层原因,应有初每天都精神振奋的督促姬景璃和陆景时赶路,每天天不亮就把两人摇醒。 睡什么睡,起来赶路! 就这样,他们白天赶路,晚上月光皎洁时应有初也不放过两人,拉着他们一起摸黑赶路。两人就在应有初如此非人的折磨下,在第七天的时候陆景时坚持不住了。 可能是夜里赶路陆景时受风了,有些咳嗽,问题不大,不过不能再这么没日没夜的赶路了,于是他们又回到了正常的行驶速度。 想来也是,陆景时比他们大上十多岁,身体状况肯定和应有初他们这种二十多岁的小伙儿没法比。 终于,在八月底他们重新回到了京城。 他们到京城正值午时,几人进了城又马不停蹄地往皇宫赶去,连通报家人的空挡都没有。 原本进宫面圣是要求衣着整洁的,不过对他们刚外派回京的臣子要求没这么高,于是三人风尘仆仆的进了宫。 恰逢皇帝午睡,他们又在偏殿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被皇帝传召。 “微臣参见陛下。” “儿臣拜见父皇。” 三人齐声向老皇帝行礼,在老皇帝的一声“平身”后起身。 “爱卿们一路舟车劳顿,你们辛苦了。”老皇帝懒散地坐在龙椅上,语气很淡又带着天子专属的威严。 应有初垂首站在一侧,差点顺口接了一句“为人民服务”。 “南下这件事你们都办的很好,今天就简单的说一说,改日再详谈,”老皇帝背靠龙椅伸出手指点了点姬景璃,“老七,你先说。” 姬景璃将事先写好的折子呈上去,老皇帝一边听姬景璃汇报一边漫不经心的翻阅折子。 应有初立在一旁,悄悄打量着老皇帝,半年多未见皇帝,他似乎是苍老了许多,脸上爬满了皱纹,眼球变得浑浊,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这时候的皇帝哪怕是刚刚午休完,仍然尽显疲态。 半年前,老皇帝虽然已满六十好几但身体是很好的,平时上朝时,说话的声音中气也很足,冲着去年皇帝还能举办秋猎这一点就很看出他那时的精神状态还不错。 仅仅半年,老皇帝就迅速地呈现出老态,看来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还发生了一些他们不知道事。 他们在殿内总共汇报了不到一刻钟,老皇帝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抬手捏了捏眉心,似乎很累的挥退了应有初和陆景时,单独让姬景璃留下了。 应有初拜别老皇帝,出宫的脚步轻快归心似箭,对被留堂的姬景璃没有丝毫的同情。 没成想,老皇帝叫姬景璃留下的原因竟是要给他赐婚。 另外一边俞安自打半月前收到应有初他们要回京的消息后,就开始数着他什么时候才能到家,他们在京城开的店铺如今已步入正轨,不需要俞安去店铺也能正常运转,他每天就尽量少出门,为的就是应有初回家后能第一时间见到他。 然而恰巧今天店里来一个大客户,作为掌柜的林哥儿一时拿不定主意,便让俞安这个幕后老板出面。 俞安算了一下应有初大概还有七八天才到京城,也就放心出门见客户去了,谁知,他前脚刚走,应有初后脚就从宫里出来了。 应有初回到家扑了个空,一问下人方知俞安刚出门不久,他连家门都没进,不假思索地再度翻身上马前往自家的店铺。 俞安此时正在店铺后方的厢房与客户谈判,倏地,房门被大力推开,他被惊得猛回头,然后一个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就这么毫无预兆的闯入他眼眸。 俞安呆愣的坐在原地,嘴唇因太过惊讶而微张,两人视线交汇的一瞬,仿佛时间静止了般,喧嚣尽退,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他眼眶发热,热泪就不自觉的滚落下来。 “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抱抱你相公。”应有初张开双臂歪头轻笑道。 俞安不顾外人还在场就朝前扑了过去,应有初用结实有力的臂膀接住,两人紧紧地相拥。 这一刻,应有初才觉得自己空虚已久的内心得到了巨大的慰藉,感觉就像行走在沙漠里的人逢上甘霖般。 他感受到胸前衣襟的濡湿,大手抚上俞安白皙的脸颊,用大拇指轻柔地拭去泪珠,哑声道,“安安,我回来了。” 俞安埋在他胸膛,亲昵的蹭了蹭,闷头“嗯”了声。 又过了许久,一旁的客户嗓子都快咳冒烟了,见两人还这么若无旁人的抱在一起,他尴尬的起身,“既然俞老板还有事,我就先不打扰二位叙旧了,我们改日再约。” 俞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红着一张脸轻轻推开应有初,对客户不好意思的道歉,并吩咐林哥儿相送。 做完这些,应有初半搂着俞安进了他家马车,俞三坐在马车外面赶着车回应宅。 应有初一上马车就火急火燎地捧住俞安脸颊低头吻了上去,撬开牙关直奔主题,带着粗鲁的意味吮吸着香软小舌。 两人许久未见,应有初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力道,吸得俞安舌根发痛,可他也不躲,对着应有初猛烈地攻势就迎了上去。 一吻作罢,俞安气息不稳的靠在应有初怀里,双唇红艳带着水光,看上去娇艳欲滴,应有初眸色发沉,抬手擦去俞安嘴角的津液。 “安安,你可想我了?”应有初沉声一语双关的问道。 俞安环着应有初的腰身,有些害羞,却也诚实回答,“想的,”他仰起脑袋,真诚的看着眼前人,“好想好想你。” 俞安一双浸过水汽的杏眼变得更加灵动,仿佛能把人吸进去般,应有初喉咙发紧,狠狠地揉了揉俞安的后颈。 “我们先回家。” 俞安乖巧的点头,继续埋进应有初的胸膛,摸了两把,温声道,“相公,你瘦了。” 应有初“嗯”了声,按住怀中那只乱动的手,他这些天忙着赶路,不瘦才奇怪。 “还黑了些。”俞安说着说着有些心疼。 准确的来说不是黑了些,是黑了很多,南边的紫外线要比北方强很多,为了宣传新政策,他日日在外面奔波,裸露在外的肌肤早就晒黑了,从原来的小白脸也变成了小黑脸。 离谱的是,他只有露在外面的肌肤被晒黑了,所以现在他的手是黑的,但手腕以上是白的,就像戴了个黑手套一样。 第 139 章 “应大人, 到应宅了。” 俞三一边朝着车厢里说着,一边跳下马车,刚把放在马车后的脚凳拿出来, 就看见自家大人已经跳下马车站在车外,正对着俞安伸出双手。 俞安盈盈一笑, 将手搭在应有初肩上, 应有初单手环住俞安的细腰,顺势一带, 俞安就下了马车。 被塞了一嘴狗粮的俞三默默地把脚凳放回原处。 应财得知自己儿子回来后, 抱着颗颗在大门口迎接两人。现在处于初秋时节,空气中还带残留着一丝暑热。 颗颗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衫子,头上戴了一顶月牙白的小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俞安所在的方向。 他刚睡醒, 卷翘的睫毛被泪水润湿,小嘴微微嘟着, 小眉毛都快拧成波浪形了,委屈巴巴的小模样瞧着特别让人心生怜爱。 待俞安走近后,扭着小身子就要往俞安怀里靠, “阿爹, 抱抱颗颗~” 颗颗奶声奶气的朝俞安探着身子,应财怕颗颗摔下来, 便主动将颗颗递给俞安。 得偿所愿的颗颗圈住俞安脖颈,将头埋在俞安的颈侧, 刚开心地拱了两下, 俞安牢牢地抱着颗颗, 怕他从身边摔下来,就警告似的拍了拍颗颗的小屁股不然他继续乱动, 于是颗颗就听话的趴在俞安的肩头,目光正大光明的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应有初。 应有初先是向应财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爹,我回来了。” 应财脸上布满笑容,大力地拍了拍应有初的臂膀,欣慰的笑着说,“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好了,别傻站在门口了,赶紧进屋吧。”应财拍了下应有初的后背说道。 一家四口整整齐齐走进大门,应有初感受到有一道小小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他离家大半年,小孩子基本上一天一个样儿,如今一见,颗颗也长到他膝盖以上的高度了。 目测是一个高七十多厘米,重二十多斤的小奶团子,此时正趴在俞安的肩头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应有初。 应有初怕俞安抱久了手酸,于是他微微矮身主动凑到颗颗眼前轻声道,“颗颗,让我抱抱你走好不好?” 颗颗看到应有初摊开的双手就立刻明白什么意思了,果断的拒绝,“不。”然后将头换到自己阿爹的另一边肩头,凑到俞安耳朵边,嫩生生的问道,“谁?” 俞安被颗颗问得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颗颗是在问应有初是谁。 应有初泪目,他出差半年,颗颗果然不记得他了。虽然有些扎心,但也能理解,他出差的时候颗颗才十个月大点,不记得他也正常。 俞安有些好笑,回答着,“这是你爹爹呀。” 颗颗大大的眼睛里透露出大大的疑惑,“你爹爹?” 应有初懵住,“嗯?” 他的傻儿子在说什么傻话? 俞安轻笑出声,对着应有初解释道,“颗颗还小,他现在基本能听懂我们说的话,但就是…好像分不清‘你’和‘我’的区别,时常说错。” 应有初闻言不禁勾唇。 俞安开始用颗颗听得懂的话温柔的哄着,“颗颗还记得阿爹说过的话吗?颗颗的爹爹之前去了很远的地方,现在回来了,所以颗颗是不是要喊他爹爹呀?” 颗颗听得似懂非懂,抬头又对上应有初那包含希望的眼神,连连摇头,“不不不,爹爹,臭…臭臭…” 他吭吭唧唧地往俞安怀里蹭,就是不喊应有初。颗颗不配合,他们也只能作罢,俞安安慰道,“相公,你别伤心,你多和颗颗待一段时间就好了。” 应有初含笑的点了点头,他表面上不在意,实则不作声色的缀在他们后面,悄悄抬起肩膀轻嗅了一下,不臭呀?为什么颗颗会说他臭? 不过他一路风尘仆仆的回来,身上肯定是不干净了,确实不适合抱小孩,也可能是小孩子的鼻子要敏感些吧。 新出厂的鼻子就是好用,应有初这样安慰着自己。 谁料,应有初洗完澡出来,一身清爽的过来要抱颗颗,还是遭到了颗颗无情的拒绝,并且一个劲儿的说臭。 应有初就纳闷儿了,俞安也有些不解,追问颗颗为什么会说应有初臭,可颗颗才一岁多,那会说什么理由出来。 应有初不信邪,干脆凑到颗颗面前,作势要强行抱他,颗颗躲在软榻的角落里,无处可退,满脸拒绝的后仰,急得眉毛都拧成波浪,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字正腔圆吐出一个三声的字,“丑。” 霎那间,应有初仿佛听到自己心碎一地的声音。 他的亲生儿子竟然嫌弃他长得丑?! 应有初简直不敢相信,他堂堂一个探花郎,竟然会被说丑?怎么说他也是当年进士届公然的白面书生,怎么会丑呢? 他现在和以前相比也没多大变化,无非就是连着近一个月的赶路,每天风吹日晒的,脸上憔悴了点,哦,还有比以前黑了点。 嗯?黑了? 难不成就是因为他晒黑了,所以颗颗才会觉得自己丑吗? 应有初为了证实自己这个猜想,就将朱阳叫了过来,朱阳一路跟着他南下,期间还被安排去学了一段时间的武,经常在顶着大太阳练武,晒得比他黑多了。 果然,颗颗见到朱阳的一瞬间,眼睛看了看应有初,又看了看朱阳,最后对着朱阳再次说出了“丑”字。 不明所以的朱阳一脸懵逼的看着应有初,结果看到了应有初一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顿时眼里带着控诉。 所以大人把他叫过来就是为了羞辱他的? 应有初搞清楚颗颗只是单纯的想表达他黑,不是真的觉得他长得丑后,稍微放下心来,毕竟只是嫌弃他黑的话,他捂一段时间还能白回来,要是嫌弃他长得丑那就没办法了。 或许是有了朱阳的对比,颗颗看应有初也顺眼多了,从一开始的抗拒应有初的靠近,到现在允许应有初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玩了。 颗颗手里拿着一块七巧板拍了拍,大方的递给应有初“啊”了声,示意让应有初也像他这样玩。 应有初接过七巧板,瞧见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颗颗咬出来的小牙印就有些哭笑不得。 他又从旁边找出其余的几块七巧板,发现上面仍然布满了颗颗的牙印,最后他用这几块被咬得坑坑洼洼的七巧板拼了一个简单小鱼图案出来。 “颗颗看,这是小鱼。”应有初想要培养颗颗的想象力和思维能力,结果图案被颗颗一脚蹬散了,搞完破坏的颗颗还开心的“咯咯”直笑。 屋外夜幕降临,屋内灯火通明,俞安安静的坐在一旁,一边给应有初缝着衣服,一边看着他们父子两人的互动,笑意直达眼底。 两人玩了没一会儿就到了颗颗睡觉的时间,在颗颗第三次揉眼睛时,俞安拿了一瓶羊奶进屋,颗颗立马双眼放光,拿到奶瓶后,他爬到俞安腿边捧着奶瓶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奶喝完他也差不多睡着了。 “相公,你来把颗颗抱到小床上去睡吧。”俞安轻声道。 应有初点头,俯身轻轻地将颗颗嘴里的奶瓶放好,奶瓶抽走时颗颗的小嘴还无意识的吮吸了两下,动作瞧着很是可爱。 现在也就只有颗颗睡着了,他才能如愿的抱到颗颗,小小软软的身子依偎在他怀里,他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他都不知道他此刻看向颗颗的目光有多柔和。 应有初将人放进小床的动作还有些生疏,颗颗小声的哼唧了几声,俞安连忙从旁边伸手拍了拍颗颗的后背,小声的“哦哦”了两下,颗颗又重新陷入睡眠。 今天又是赶路又是进宫面圣,应有初早就感到疲惫了,颗颗睡下不久他们也上床睡觉了。 两人躺在床上什么都没做,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抱着,应有初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俞安的后背,就用刚刚哄颗颗那样的方式哄着俞安入睡,他轻笑一下,仰起脸蛋对着应有初的下巴亲了一口,“相公夜安。” “安安,夜安。” 两人相拥着睡去。 翌日,天光大亮,应有初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此时他旁边位置已经空了,他用手探了探身侧,触手一片冰凉,看来俞安已经起床好久了。 他下床随意的趿着鞋,站在床边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睡了一觉又充满了能量,他已经好久没睡这么好过了,他精神抖擞的穿好衣物随即出门寻找俞安。 老皇帝半年前迷上了修炼,于是将每日的早朝改为三日一早朝,昨日已经上过了早朝,所以今日是不用上早朝的,他从刚南下回来,还能暂时不用去工部上值,因此今天一整天他都有空闲,他决定今天一整天都不出门,他要在宅在家中,多陪陪家人。 然而他总是事与愿违,中午饭后,宫里来的公公就上门通传,陛下有旨,宣应有初进宫觐见。 应有初对此也很无奈,是有什么事是昨天在宫里的时候不能说的吗?非要这么折腾人。但他的抱怨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不敢让老皇帝知道了,不然他小命不保。 第 140 章 应有初跟着领路的小太监一路来到了一个他从未来过的宫殿, 说是宫殿,不如说是一个道观。 道观内充斥着一大股香火气息,房间内挂满了白色丝布, 风一吹,白布随风而动, 看得出老皇帝已经很努力的营造出一种仙气飘飘的氛围了。 应有初按照小太监的要求, 褪去黑靴,穿着洁白的袜子踩上用木板铺的地板, 垂首走进道观, 在一个蒲团前驻足。 老皇帝就在前面不远处,正背对着他打坐,两人之间还隔了一层轻纱。老皇帝没说话,应有初也不敢出言打扰老皇帝的清修, 只能悄悄跪坐在面前蒲团,静静地等着老皇帝打坐完毕。 不知过了多久, 应有初感觉到自己的小腿都坐麻了,正小幅度地抬了抬屁股,打算放松一下, 这时, 老皇帝那边终于传出来一些动静。 老皇帝长长的吐出胸腔的一口浊气,随即缓缓睁眼起身, 将搭在臂弯的浮沉放在架子上,理了理身上白色的道袍从轻纱中走出来。 “让爱卿久等了, ”老皇帝拿过一旁小太监呈上来温热的白巾, 一边擦手, 一边淡淡的说道,“朕叫你过来也没什么大事, 无需拘谨。” 应有初行完跪拜礼后又继续跪坐在蒲团上,“多谢陛下,不知陛下找微臣有何吩咐。” “昨日在殿上未说完的,现在你继续说说吧。”老皇帝随手将擦过手的白巾丢在托盘上,缓步坐到龙椅上。 应有初沉稳的叙述着工作内容,老皇帝靠在龙椅上,阖着眼面无表情的听完应有初的汇报。 “朕听闻是你造出了神机箭才顺利剿灭山匪的?”老皇帝没有睁眼,语气没有起伏的继续说道,“应卿是个可造之才。” “陛下谬赞,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罢了。” “神机箭已用在了兵部,应卿给大越造出了这么好的武器,朕该好好赏你才是。” 应有初赶忙谦虚道,“这都是臣该做的本分,能为大越尽到一丝丝微薄的力量,臣倍感荣幸,何敢居功。” 老皇帝似乎有些满意应有初的这个回答,微睁双眼,自上而下的睨着应有初,意味不明道,“应卿跟着宁王一同南下半年,朕听闻宁王深受南边地区的百姓的爱戴,皆说大越天生圣人,乃社稷之福,不知应卿如何看待此事?” 应有初垂下眼眸,他进宫前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老皇帝是经历过夺嫡之争的人,如今年纪大了,也变得越来越多疑。老皇帝现在就是在试探他是不是站在姬景璃那边了。 他面上风平浪静,内心却掀起千层海浪,心中暗道,来了来了,这送命题真的来了。 幸好他早在回京前就想好了这个问题的回答。 他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思考时间,装作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回陛下,微臣与宁王殿下虽共事半年已久,却也是各司其职,关于南部地区的百姓说宁王殿下乃社稷之福的话微臣并未听到过,微臣深入南下,听得最多的还是另一个传言,” 应有初顿了顿,他短短几句话先是和姬景璃撇清了关系,暗示自己没有投靠宁王,然后说自己深入南下,意思就是我大半年都在呆在南下,有什么传言肯定是我这个当事人更清楚了,同时也强调了他后文的可信度更高些。 老皇帝深感兴趣的挑了挑眉,等着他的下文,于是他继续说道,“南部地区的百姓传的是,国有圣君出圣裁,皇恩浩荡,造福一方,实乃天佑大越。” 他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看似发自肺腑,实则马屁含量极高。 老皇帝听了自然很满意,看应有初的眼神都变了,瞬间充满了怜爱,轻咳了一声,“这话朕倒是第一次听,没想到应卿不仅才学过人,口齿还十分伶俐。” “微臣说的句句属实,没有半点虚言,臣之所见,陛下乃天下之主,是天子,天生圣人说的也只能是陛下,绝不可能是他人。” 他适当的提起老皇帝之前说的那个传闻的话,老皇帝多疑,他就点到为止,没有过多陈述,中间夹杂着一点马屁,能让听者信服外,并且还能倒打一耙,将怀疑的种子转移到别人身上。 相信要不了多久,老皇帝就会怀疑到原本的那个传闻是不是别人的别有用心。 俗话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趁着老皇帝心情好,应有初趁机向老皇帝表忠心,表示他只忠于老皇帝一人,之后的谈话也更加顺利了些。 “应卿南下有功,巧思过人,能剡木为矢,凝土为器,利国利民,现擢升为工部侍郎,赏黄金百两,锦缎若干。” 突如其来的赏赐砸得应有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紧磕头谢恩。 “朕决计来年初春派人东渡,需要十艘战船,朕命令你现在就着手去准备,此事若能办妥当,朕重重有赏。”老皇帝踱步在应有初面前,严肃的交代着。 应有初按下心中的猜疑,应了下来。大越的造船技术遥遥领先其他国家,在初春前造好十艘战船虽说是赶了些,但只要是人手足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出宫后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整个人都飘飘然的,事实证明,只要马屁拍得好,升官发财少不了。 回家的路上应有初一直在想,老皇帝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造十艘战船东渡?结合最近老皇帝的行为,应有初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什么。 下午,应有初带着俞安和颗颗一同前往罗府。 苏楠在八月中旬生了,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这事儿应有初昨天才知晓的,他昨日回京还没来得及去拜访罗平,正巧现在得空,便带上贺礼前往。 苏楠刚生产完还在坐月子,俞安去罗府看望过苏楠一次,他和苏楠虽为朋友,但应有初不在,他孤身一人,也不好三番两次的往罗府跑,怕影响名声。 不过苏楠一举得男,罗夫人高兴得不得了,在照顾苏楠这个功臣这方面上,倒不曾亏待过。 应有初一家三口坐在马车里,应有初和俞安紧挨在一起,而颗颗则是坐在俞安怀里,用小脚悄悄蹬着应有初。 对于颗颗而言,应有初只是一个刚见了几面的人,虽然昨天晚上同意让应有初摸了几下的玩具,但不代表他已经同意让应有初和他坐这么近,于是偷偷用小脚使坏。 一岁多点的孩子能有什么力气,被蹬的应有初还以为颗颗是在和他闹着玩呢,看到儿子主动和他亲近,他心下一高兴,伸过手就将颗颗从俞安怀里抱了出来。 颗颗没料到应有初会这么做,还没反应过来就转移到应有初腿上了,他连忙“啊啊”的抗拒着,“不不不,要阿爹……” 俞安摸着颗颗的小脑袋柔声骗道,“颗颗乖,阿爹手酸了,让你爹爹抱一会儿好不好?” 听到俞安卖惨后,颗颗嘟着嘴不开心的“唔”了声,没再闹着要俞安抱,只是不满的又用小脚“狠狠”的踩了一下应有初。 应有初一把握住颗颗的小脚晃了晃,颗颗盯着脚那只大黑手,弯下腰用带着肉窝窝的小手去扒拉开,然后指着大黑手吐字清晰道,“丑。” 应有初“嘶”了声,指了指颗颗的小手,反击道,“你才丑。” 颗颗分不清“你我”,只能用他的原话回击,“你才丑。” 应有初单挑眉毛,“我不丑,你丑。” 颗颗愁得都快将眉毛拧成麻花了,思考了半天,忿忿的来了一句,“我丑,你不丑。” 话音刚落,就引起了一阵爆笑,就连一向心疼颗颗的俞安都忍不住轻笑。 一家三口就这么欢乐的来到了罗府,应有初和罗平是至交好友,往常他来的次数多了,罗府的看门小厮都认得他了,于是他们畅通无阻的进了府邸,又轻车熟路的去了大厅。 如今才八月底,罗府就已经烧上炭盆了,气温虽然逐渐转凉,但还没到要烧炭的地步。不过转念一想,苏楠还在月子中,多注意些是好事。 罗平听到下人通报说是应有初来访,肉眼可见的惊喜了一瞬,放下手中的拨浪鼓和床上的人儿说了一声才出门迎接。 应有初此时已经坐在罗府的大厅等着罗平了。 罗平一进门就看见应有初正和俞安抱着的颗颗争论着什么,样子十分孩子气。 “应弟,你可算是回来了。”罗平笑道。 应有初和罗平两人简单的握了个手,只是他们兄弟之间特有的一种礼节,罗平道,“此行可还顺利?” “我挺顺利的,别人就不一定了。”应有初一笑道。 “昨日刚回京,知道罗兄喜得麟儿,这不今日就赶来看望你了,”应有初拍着罗平的肩膀,急切道,“快,快带我去瞧瞧我的小侄儿。” “瞧了可是要给见面礼的。”罗平玩笑道。 应有初“啧”了一声,将准备好的贺礼拍进罗平怀里,“这种行了吧?” 罗平脸上笑意不断,得意的收下贺礼后才带着应有初等人一同去内院看望孩子。 苏楠呆在内室,应有初等人则是在外室坐着,内外室都烧着炭火,应有初有些热的扯了扯胸襟,俞安从袖中掏出一张绢帕轻轻的替应有初擦了擦汗水。 被夹在中间的颗颗不愿意了,伸出小手推了推应有初,“丑,不要。” 应有初听完无奈的笑出声,点了点颗颗的小额头,“还没认输呢?” 颗颗一晃神,这样亲昵的动作只有他阿爹和爷爷才会对着他做,冷不丁被这个叫爹爹的人一做,他便有些害羞,不再说话,转头扑进俞安的怀里,然后开心地晃脚脚。 这时罗平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出来了,几人迅速围了上去。罗平近两米的大个,抱着一个小小婴孩,看上去竟然没有违和感。 罗平的孩子刚出生十来天,小小的一个包在襁褓中,皮肤还没有完全褪红,这会儿应该是刚喝完奶,还没没睡,正睁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四处打量着,看着这么多人也不害怕,不哭不闹的。 “恭喜罗兄呀,小家伙长得真漂亮。”应有初真心的夸赞。 罗平此时浑身散发出母性的光辉,“是呀,幸好长得像苏楠,要是像我就糟了。” “从遗传生物学来说,儿子像母方多一点。”应有初仔细分辨着,“唔,嘴巴像你。” 颗颗从俞安的怀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好奇的看着小婴儿。俞安温柔的说道,“颗颗,这是弟弟。” 颗颗歪头看了一会儿,奶奶道,“弟弟。” 应有初看过孩子后就同罗平一起去书房议事,俞安则是带着颗颗去内室看苏楠。 “罗兄,我走这半年,京城可发生过什么大事?” 140-160 第 141 章 “你南下不到一个月, 陛下就将每日的朝会改成三日一朝会了。”罗平正打算按照应有初的离开后的时间顺序来慢慢梳理。 应有初却等不及的打断他,“嗯,这个我知道了, 说点我不知道的。” “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就是, ”罗平觑了他一眼, 继续道,“陛下改了朝会时间后不久, 就将张天师册封为大越朝的第一任国师, 开始在宫内大兴土木……” 应有初自觉不可思议,惊得张开嘴巴,“什么?张天师成了国师?” 罗平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 你还记得去年秋猎半路截停陛下圣驾的仙鹿吗?” 应有初:“当然记得,当时我们还为此探讨了一番, 我也曾和你说过,这根本不是什么仙鹿,而是一只的白化病的梅花鹿, 它能长这么大还完全不惧人, 肯定是背后有人一直豢养着这只梅花鹿。” “我猜测,梅花鹿的出现和张国师有关系, ”罗平停顿了一下,“你想, 当年张国师是凭的什么入宫?” 应有初回想, 张天师先是替百姓求雨成功而名声大噪, 后又预言有仙兽出世,接着老皇帝就在秋猎的路上遇到了白化病的梅花鹿, 由此张天师被老皇帝注意到,顺理成章的进了宫。 “看来这梅花鹿便是张国师接近陛下的一个棋子。”应有初分析道。 其实他觉得一直觉得这个张国师是姬景璃的人,毕竟张国师突然被重用,其背后不可能没有人指示,而且张国师出现后,姬景璃就被老皇帝选中去南下推行政策,这中间想必有张国师的一臂之力吧。 只是他没有证据,如今他也算是加入到姬景璃的阵营中,那张国师是姬景璃的人这件事,为了罗平好,肯定是不能和他说的。 “张国师进宫后,陛下就为他修建了一座朝天观,你走后,陛下又接连修建了几座道观,用来修炼和炼丹。” 应有初想到自己今日进宫时去的那座从未见过的道观,想必这就是他南下这段时间修建的新道观吧。 “据我所闻,张国师用那仙鹿的血炼丹献给陛下,陛下服用后,精神大好,盛喜之下就将张天师封了国师之位。” “精神大好?可我回京后再见到陛下倒是觉得陛下的身体不如半年前康健了。”应有初说道。 罗平执起旁边的茶杯啖了一口茶后再慢悠悠地继续说道,“陛下先前大病了一场,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是服用了张国师炼制的丹药才好的。” 这样一解释倒是能说通了,看来张国师就是靠着救了老皇帝一命后才被封做国师的。 “前两月,我得到消息,陛下让他亲信四处收集女子入宫,做事隐蔽又熟练,应该收集有一段时间了。” 罗平家势力庞大,其覆盖到官场,商场和江湖,故而他家总会比其他人知道的消息要多一些。 “鹿血本就有补血壮阳之效,莫不是,陛下吃了用鹿血做的丹药,所以觉得自己又行了?”应有初大胆猜测道。 罗平对上应有初的眼睛严肃的说道,“后宫里服侍陛下的嫔妃还少吗?而且我收到的消息是,陛下大肆收集的是民间年不过十三的幼女入宫。” 应有初刚打算喝点茶水润润喉,听到罗平这样说,惊得手一抖,微烫的茶水溅出来几滴在他手背上,他“嘶”了一声,一边在自己衣服蹭,一边激动的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你说什么?不到十三的女子?” 畜生呀,这要搁现代,把老皇帝拉出去枪毙八百回都不够他赎罪的。 “事情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陛下收集出来的这批幼女被集中安置在后宫的一处宫殿,有的女子在宫里住了一段时间后又会被悄悄放走,我父亲的手下有幸调查到一个放出宫的幼女。” 罗平继续道,“据那女子陈述,她在宫中待了三个月,她和其他一同入宫的女子吃穿用度都是按照宫中小主规格,但奇怪的是,她在宫中待的这三个月连陛下一面都没见到。” 应有初深感好奇,追问道,“你们可问出陛下收集这么幼女入宫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罗平淡淡的摇了摇头,“没问出来,那女子说是她在宫中的这段时间,吃饭有人按时送来,身边还有好几个老嬷嬷伺候着她们,除了限制她们不能到处走动外,她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等待时机成熟就能出宫了。” “时机成熟?什么样才算时机成熟?”应有初问。 “那女子也不知道,不过她还告诉了我们很重要的一个事,她说,每个进宫的女子出宫的时间都是不一样的,有长有短,有的女子刚入宫不久就被送出宫,而有的女子则是在宫中待了一年却还不能出宫。” 应有初紧蹙眉头,这件事处处都透露出诡异,肯定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答案在他脑子里呼之欲出,他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线索还不清楚,他又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这件事确实很反常,今后我们都要更加小心行事。”应有初说道,“国无储君,朝中局势紧张,这时候不要轻易卷入党争。” 应有初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提点了一下他最好的兄弟,“就算有什么迫不得已之处,罗兄,你也最好不要选择三皇子。”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罗平问。 “我解释不清,这是一个很玄学的事。”应有初总不能和罗平说,我是穿书的,我知道最后登基的皇子是谁吧?这说出去谁信呀。 嗯?等等,玄学? 应有初一下茅塞顿开。 “罗兄,陛下得到的那只仙鹿是白色的,古书有云,鹿活千年为苍,又五百年为白,又五百年为玄,玄鹿为脯,食之可寿二千岁,”应有初看着罗平的眼睛说,“你方才又说,张国师用白鹿的血炼丹,这炼出来的丹药恐怕不止补血壮阳这么简单。” “你是说……” 罗平未说完,应有初就接着讲述,“今日陛下将我传召入宫,命我初春前造完十艘战船,陛下来年要派人东渡。” “相传海上有三座仙山,山上住有很多神仙还长满了能让长生不老的仙草。”应有初道出了自己的猜测,“陛下最终的目的是长生不老。” 罗平哑然,他想过陛下如此重用张国师可能是想要延年益寿,没有想到陛下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宏伟的目标。 “陛下收集这么多年幼的女子入宫,只怕求的是炼制长生不老的一味药材。”应有初大脑飞速的转动着,究竟是要什么样的药材需要这么的幼女呢? “十二三岁的幼女都有什么共同点?”应有初疑惑。 罗平联想到那放出宫女子的话,说是每个入宫的女子出宫的时间都是不一样的,倏然灵光一闪,“她们皆是童女,陛下大概率是需要这些童女的红铅入药。” 红铅是指女子第一次来的月经,通常取出来后将其晒干磨成粉末入药,在古代被视为大补之物。 应有初嫌弃的呲牙“咦”了一声,“好变态。” “怪不得陛下无视朝中大臣立储的要求,原来陛下要的是千秋万代呀。”罗平恍然大悟道。 应有初暗想,对呀,又是鹿血又是红铅,初春后还有派人东渡找仙草,这老皇帝就活吧,谁能活过他呀。 两人在书房探讨已久,应有初偏头看了一眼窗外,暮色渐渐降临,“天色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罗平颔首,起身相送,应有初先让下人去喊俞安出来,等人的时候闲来无事便开玩笑道,“罗兄,你现在都这么抠了吗?竟然不留我们在你家吃饭。” “我夫郎刚刚产子,还需要我的照顾,就不留你们了,”罗平理了理衣襟,又道,“等我夫郎坐完月子,我们就要搬到隔壁的宅子居住了,到时候再邀应弟来我的新家吃饭。” 罗平因为撰书有功,自己背后又有家人扶持,如今已升为从四品的侍读学士。他和苏楠成婚后其实就想搬出去住的,只是之前官职不大,没有很好的理由,现在升官了,也算有些功名傍身,他就立马买下罗府旁边的宅子。 苏楠从未和他说过,但他其实是能感受到自己的家人,特别是他的母亲对苏楠还是有一些成见的,他们搬出去住这样对谁都好。 “对了,即时你记得带上我的乔迁贺礼过来,唔,还有我儿子的满月礼也不能少。”罗平补充到。 他说到自己的家人,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应有初捶了这个两米的大个儿一下,忿忿道,“我刚给了见面礼,现在又要我的乔迁礼和满月礼,你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呀。” 罗平咧嘴一笑,“也不全是你一人,还有柳南,他下月就要上京了。” 应有初惊喜的“嗯?”了一声,“他怎么想起要上京了?是有什么事吗?” 虽然应有初和柳南一家一直都有书信往来,只是他南下了半年才回来,这中间就没再通过信了,所以他才不知道柳南要上京的事。 不过俞安应该是知道的,应该是他刚回来才两天时间,而他又两天都进宫去了,两人都没有时间好好的聊一聊。 俞安和周红珠这么要好,他们好朋友又要团聚了,他一定很开心。应有初想。 “柳南打算上京考太医了。”罗平说。 “要是柳兄能考上太医那就太好了。”应有初开心的说道。如果柳南能考进太医院,那他身边无疑又多了一位助手,更重要的事,以后有个小病小痛的又能找柳南看了,不仅放心还能免费,开心。 第 142 章 “还有一件事, 应弟我想拜托你。”罗平瞧见俞安俯身牵着颗颗缓步走来,瞬间想到什么。 应有初微笑着和俞安他们挥手,一眼不错的盯着步态蹒跚的颗颗, 看着他用仅有他半个巴掌大的小脚摇摇晃晃的走路,心不由自主地被这个小东西牵着走。 “你说吧, 反正说了我也不会答应的。”应有初直言道。 罗平:“……” 早知道他就先让应有初应下了再提贺礼一事的。 “应弟, 我想向你讨几个奶瓶,左右都是给你侄儿用的, 你总不能这么小气吧。” 应有初扭过头, 平静的反问道,“我小气?” “相公,正巧颗颗奶瓶都被他咬坏得只剩下一个了,反正你都要做的, 不妨多做几个。”俞安抱起颗颗走到应有初身边温柔的说道。 “那正好用坏了最后一个奶瓶就断奶吧,”应有初无情的说道, “再说了,罗兄家又不是没有乳娘,那可比奶瓶高级了不止一点。”还自带恒温系统呢。 颗颗别的没听懂, 就听懂了“断奶”二字, 顿时急了,挥着小手就去拍应有初, “啊,爹爹……坏!” 应有初还是南下回来后第一次听见颗颗叫他爹爹, 竟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产生的。不管怎么说, 听到颗颗叫他, 他还是很高兴的。 “爹爹怎么坏了?又不是爹爹把你的奶嘴咬坏的。”应有初喜形于色道,“让爹爹看看你长了几颗小牙, 竟然能把这么的多奶嘴都咬坏了。” 应有初说着就上手要掐颗颗白嫩嫩的小脸蛋,颗颗立刻将头埋在俞安的颈侧躲着应有初的大黑手。 “颗颗让爹爹看了的话,爹爹就考虑再做几个新的奶瓶给颗颗怎么样?”应有初诱惑着颗颗。 颗颗听后果然上当了,他偷偷从俞安的颈侧看应有初,小嘴紧抿,似乎在思考应有初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颗颗最后向新奶瓶妥协了。他向应有初伸出双手,主动求抱。 应有初自然乐不可支的把颗颗抱过来,颗颗那香香软软的小身子靠在应有初怀里,对着他主动的张开了小嘴,让他看自己的小牙。 应有初认真的瞧了瞧颗颗的乳牙,发现乳牙很健康后,满意的夸奖道,“颗颗长了八颗乳牙呢,真棒。” 颗颗听到应有初夸自己,开心的晃了晃小脚,还不忘应有初刚刚承诺他的事,“爹爹,要,奶瓶。” 应有初在一声声爹爹中迷失自己,满口答应道,“好好好,爹爹给你做,给你做好多好多奶瓶。” 罗平在旁边轻咳了一声,刷存在感道,“多做点,做好了给我几个。” 应有初扭头瞅了眼罗平,然后一手抱着颗颗,一手牵着俞安,轻哼一声回家了。 罗平摸了摸鼻子,他知道应有初最后是答应他了。 应财在家看到他们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的进屋了,不由得露出真切的笑容,就在昨天,颗颗还不让应有初碰,现在应有初竟然能在俞安面前抱着颗颗了。 这无疑是一项巨大的突破,果然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即使颗颗刚开始嘴上嫌弃,但内心还是应有初有种莫名的亲近。 夜幕降临,应有初早早的就将颗颗哄睡了,将人丢给应财后,转身就扑倒了俞安。 昏暗的房间内只燃有一豆灯火,床上两人紧紧地缠绵在一起。 应有初的两只大黑手和俞安白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南下后免不了要做一些木工,导致手掌上长了许多茧子。 粗糙的触感引起一阵阵颤栗,俞安扭动着身子躲闪着那双四处作恶的大手。 气氛逐渐攀升,他眼尾慢慢泛红,纤长的手指紧紧的扣住应有初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惊呼出声。 俞安反应过激,应有初好笑的俯身贴在俞安耳边,戏谑道,“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一惊一乍的?” 俞安面上发烫,支支吾吾道,“我们,好久…都没…我有点不习惯…” “安安这是在怪我走了这么久?”应有初温柔的抚上俞安的眉眼,“这半年里,我可是天天都在想你。” 应有初紧紧箍住他的腰肢,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有多想他。 “我很想相公。”俞安两颊爆红小声的喃喃道,语气软糯,有些委屈又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 应有初闻言眼神瞬间变得深不见底起来,还带着一点侵略性。 俞安的声音堵在喉间,声不成声,调不成调,细细碎碎的拼凑不出一句话来。 夜晚漆黑又漫长,映在墙上的人影晃动,红色的烛泪静静地流淌。 应有初缓解了刚开始那会儿急切的阶段,之后的他整个人变得松弛起来,慢慢的享受其中。 他慢条斯理进行着,仿佛这样就能将战线无限制的拉长。 中途甚至还会和俞安唠几句家常,不过俞安已经累得只剩气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有初仿佛要把这半年的空缺补上一样,中场喂了俞安一口温水后,依旧精神抖擞的继续着。 俞安就被折腾得不轻了,可他又舍不得叫停,到最后,他眼神失焦地望着床边那一抹跳动的烛火,失去了意识,就连应有初什么时候停下,什么时候为他清洗,总之以后的事他都不知道了。 身穿绯色朝服的应有初立在床边,弯腰对着俞安红肿的嘴唇轻啄了一口,俞安的双唇经过他无数次的辗转吮吸,破开了几道细小的伤口。 应有初一碰,就有细细密密的痛感就传来,让俞安在睡梦中都情不自禁的微微蹙了蹙眉。 应有初看着俞安这个惨样子,他知道自己做得太狠,虽然有点心虚,但更多的还是满足。 于是一夜未睡但精神大好的应有初餍足的上朝去了。 朝会上,老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给应有初升了官,将应有初擢升为工部左侍郎。 应有初考中进士后,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从一个翰林七品小官做到正三品的工部左侍郎,这晋升速度快到令人咂舌。 这些朝廷官员个个都是人精,鲜少有人官职晋升得如此之快,他们虽然嫉妒,但也知道应有初现在是老皇帝的宠臣,是朝廷新贵,大家都争先恐后的来巴结他。 刚一退朝,一众官员就围上来祝贺,应有初做足了恭谦的姿态,应付完一个又来一个,直到脸都笑僵了才把这些官员打发走。 “应大人高升,真是可喜可贺啊。”三皇子站在应有初后面,也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应有初立马重新扬起标准的假笑,回头道,“见过三殿下,”瞧见三皇子身后还站着他顶头上司工部尚书,又行礼,“见过褚大人。” 褚大人脸上带着虚假的笑容,“小应呀,当初你进工部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才,就放心地将营缮司交给到你手里,现在一看,果然没交错人,营缮司在小应手里,发挥的作用越发的大了。” 应有初听到褚大人如此亲切的叫他小应,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自他去了工部上值,除了上班的第一天见到这位褚大人外,之后更是没见过几面。 如今他得了老皇帝的赏识,现在来他眼前刷存在感就算了,可话里话外都在给三皇子和他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应有初能有今天,多亏他褚大人的照拂,没有他,何来今日的应有初。 这一番话,不仅在三皇子面前强调了自己的重要性,也暗中给应有初一个下马威。 “褚大人那里的话,陛下仁慈,怜我南下半年有余才封赏了在下,陛下如此信任我,我定当为陛下尽犬马之劳。” 应有初浅笑着,纵使这个褚大人怎么说,他都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到最后,把褚大人搞得无话可说了。 “应大人今日荣升,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只是本王暂时无礼可贺大人,不如今日邀请应大人来本王府上一叙如何?” 三皇子邀请着应有初去他府上吃饭。 应有初哪敢就这么跟着三皇子去他府上吃饭,只怕他前脚应下,后脚刚回家就被姬景璃套麻袋暗杀了。 于是他只得尬笑着推迟,“殿下客气了,下官无功受禄,实在惶恐,就不劳烦殿下了。” 应有初对着三皇子拱手行礼,正要辞别,“殿下,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就先退……” 结果他还未说完,三皇子不死心的又道,“既然应大人今日有事,那本王就不勉强应大人了,正好三日后,本王要在府上举办一场秋日宴,这回应大人总不能再推辞了吧?” 三皇子说里带着隐隐的威胁,应有初刚拒绝完三皇子一次,又不好再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事后,应有初走在路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一想,他严重怀疑三皇子第一次邀约就在给他下套,为的就是逼他三日后参加三皇子举办的秋日宴。 应有初愤愤地拍了下手,如此简单计谋,他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肯定昨天晚上做太多次了,把脑子也射没了。 陆景时在宫外远远的就看见应有初一脸懊恼的样子,本就是在等他出宫的陆景时便出声询问缘由。 应有初将刚刚的发生的事告诉了陆景时,“看来我去三殿下府上参宴的事得告知宁王殿下一声了。” 陆景时却说,“宁王殿下近日可能没工夫理你,你直接去就是了,要是今日我回府也收到桓王殿下的邀贴,我就陪你一起去吧。” 桓王就是三皇子的封号。 应有初好奇,“宁王殿下在忙些什么?怎么就没空理我了?” 今日下朝的时候,他就看见姬景璃行色匆匆,路过他身边的时,连正眼都没来得及看他,他还以为姬景璃是故意和他保持距离的,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已经结成联盟这回事。 “上次我们南下回京后,陛下不是单独将他留下了吗?”陆景时和他一同上了一辆马车,他在马车里给应有初解释。 “陛下单独留下宁王殿下,难道不是因为陛下想了解我们具体南下的事吗?”应有初问。 陆景时,“当然不是,陛下是想给宁王殿下赐婚。” 姬景璃南下前才被封了王,在此之前,陛下可能都没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来,现在南下归来,他也过了加冠的年纪,的确该成婚了。 只是姬景璃成婚了,叶煜辰该怎么办? 叶煜辰一直都是以男儿身份示人,就目前形式来看,姬景璃根本不可能和叶煜辰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而此时姬景璃正好可以通过联姻的方式获得某个重臣的支持。 姬景璃真的会这么做吗? 应有初不禁开始担忧起这两人了。 第 143 章 “你可知陛下给宁王殿下赐婚, 赐的是何许人家?”应有初好奇。 “尚不明确,不过据我所知,陛下前日传召了李尚书入宫, 想来是对李家比较满意的。”陆景时说道。 李尚书和陆家算得上半个亲戚,所以陆景时才会知道这么多的。 “听闻李家嫡女容绝京城,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称得上才女二字,身份尊贵, 和宁王殿下倒也般配, ”应有初顿了顿,“只是不知道宁王殿下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陆景时小声,“宁王殿下应该是没有同意,听闻宁王殿下当场拒绝了陛下, 让陛下生了好大一通气。” 应有初暗暗挑眉,老皇帝生气?他昨天进宫的时候, 见到老皇帝可不像是生过大气的样子。 “宁王殿下当初和我们一起南下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和叶小将军之间不同寻常,如今一看, 宁王殿下竟然敢为了叶小将军做到这一步, 也是用情至深了。”陆景时轻声的和应有初说。 应有初狐疑,“嗯?你在说什么?”他有些吃惊, “你是怎么看出他两的?” 陆景时瞥了应有初一眼,没好气道, “你以为就你一人长了眼睛呀?” 应有初回想了一下, 姬景璃和叶煜辰在平阳县时的相处模式, 特别是姬景璃受伤后,叶煜辰不分昼夜的照顾躺在床上的姬景璃。 这确实很明显。 虽然陆景时不知道叶煜辰的真实性别, 但试想一下一个男的不顾生命危险的救了另一个男的,然后这个男的为了感激救命之恩,茶饭不思废寝忘食的照顾他,帮他寻遍名医,帮他煎药喂药,擦身等等,日日睡在一起。 最后等这个男的醒了后,两人眼神都快黏在一起可以拉丝了。 这不是爱情难道还能是一起盖被纯纯聊天的兄弟情吗? 应有初轻咳了一声,无视陆景时早已看透的眼神,“那怎么办?宁王殿下抗旨不尊的话,会不会惹恼陛下?” 距离应有初穿书过来已经有好几年了,除了一些重大的剧情他还记得外,其他的剧情他都记不太清了。仔细回想,他隐隐约约能记得原著中的姬景璃好像是娶了一位女子的,不知道现在的姬景璃还会不会按照原剧情走。 “哎呀,我们操心了也没用,宁王殿下是皇子,就算忤逆了陛下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我们就不一样了,别到时候碰了一鼻子灰。”应有初想了想又摆摆手说道。 他决定不参和到姬景璃和叶煜辰之间的感情线里,他一个有家有室,生活幸福美满的人,平时跟在姬景里璃后面抱抱大腿,吃吃瓜就好。 这关系到两人终身大事,他们还是不要随随便便插手的好。 陆景时也同意的点了点头,皇家的事岂是他们做臣子的能置喙的,李家嫡女要是能嫁给宁王殿下的话,于他而言也算是加深他们之间的盟友的关系,如果这件婚事不成的话,于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损失。 两人达成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对老皇帝赐婚的态度保持沉默,当一个吃瓜群众。 今天算是应有初正式升职的第一天,所以他下了朝便去了工部,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今天得把火烧起来才行。 工部尚书褚大人和他都有固定的办公地点,他们作为领导级别的人物已经不用每天都来上值,只需要办好上面交代的差事和处理日常公务就行。 本来他作为工部侍郎的主要职责是协助工部尚书进行工作的,但由于老皇帝亲自给他安排了工作,就是造船,所以今年开春之前,工部尚书都不会给他安排额外的工作,反而还要积极配合他的工作。 毕竟事事都要以老皇帝为先嘛。 应有初一进工部就有几个年纪在四五十岁左右穿着青袍的大人站在大门处迎接他,他身穿绯袍,年纪和这些人的儿子一般大,但品级却比他们都高。 官大一级压死人,不管愿不愿意,他们年纪多大,资历多老,还是得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的新大人。 应有初在马车上整理了一下衣服,前一秒还在面带笑意的和陆景时道别,后一秒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了,板着一张严肃脸下了马车。 活像一个刚走进班级的班主任。 他年轻,资历也没这些人多,可如果刚上任时没能压住这帮人,日后定会生出许多并不必要的麻烦。 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是要把自己威严树立起来。 他召集了所有工部的下属开了一次最大会议,像个公司的小老板一样,给所有人制定一些硬性的规则,奖惩分明。 这些规则不难做到,基本上就让所有人做到在其位谋其职,而立下规矩则是让这些人知道他不是一个随意好欺负,好拿捏的人。 下属们老老实实的站在下方看着小他们一轮或者几轮的上司,不苟言笑,语气严肃给他们所有人来了个下马威,这和他们打听到消息判若两人,根本没有什么随性亲和的样子。 这第二把火,就是要把自己权力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 应有初规定到,凡是经过他手的折子,公务,必定要他掌印盖上之后才能生效,并强调了对于擅自做决策的人严惩不贷。 他是这些人的主心骨,他是领头的羊。只有将职权掌握到自己手中,才能更好约束下属。 这第三把火,就是资本主义家惯用的套路了,画大饼。 该说不说,应有初画大饼的能力是真的厉害,一套说辞下来唬得人一愣一愣的。 应有初不动声色的瞧着这些人,双眼放光,精神十足,仿佛美好的未来就在明天。对着这样的成果,他表示很满意。 应有初接下来简单的了解了一下自己的日常工作后,还没到饭点他就提前下班回家。 他带着贴身小厮装做一副我很忙,我有要事在身的样子,急匆匆地上了自家的马车,光明正大的翘班了。 应有初喜滋滋的回宅子,路过院子时发现应财正带着颗颗喂小鱼。 应财坐在小凳上,一手搂着颗颗的小身子,一手拿着一大把鱼饲料给颗颗喂鱼。 颗颗扣扣嗖嗖的从应财手里捻了一颗鱼饲料丢在池塘里,然后扶着栏杆探着小脑袋看水里数条鱼儿为了一颗鱼饲料争得头破血流,水花四溅。 在他们身后目睹一切的应有初抽了抽嘴角,照颗颗这个喂法,这把鱼饲料他能喂到明年都还有剩。 颗颗瞪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好奇的盯着鱼儿争食,忙活半天都没吃到食物的鱼渐渐散去,颗颗打算故技重施,正好一转身就看应有初了。 颗颗捻鱼饲料的小手指了指他,“爹爹,看,有鱼鱼~” “嗯,爹爹看到了,看到这些喝了个水饱啥也没吃到鱼鱼了。”应有初俯身笑道。 应财闻言也觉得好笑,“颗颗喂鱼一直都是这样的,这么点鱼饲料他能喂一整天。” “爹爹,也喂。”颗颗好心的分享着。 应有初眼珠一转,爽快的答应道,“好,爹爹也喂,喂了你可别后悔。”话音刚落,他使坏地把应财手中的鱼饲料全都撒了下去。 顿时引起一大群金鱼的争抢,颗颗一下就被水里的激烈抢食的金鱼吸引了,层层叠叠的金鱼在水面上扑腾着,几颗小水珠溅到颗颗粉白的小脸蛋上,乐得他直拍手。 等鱼开始散去时,颗颗转身要拿饲料,却只看到应财那只空空如也的手掌愣神,过了几秒钟院子里炸开一声响亮的哭声。 “啊~爹爹,坏!!!” 应有初走在路上听到背后颗颗的控诉声,开心的哼着小曲儿脚步轻快的去找俞安了。 他来到卧室,褪下外衣,走进内室。 现在差不多是巳时末,日头逐渐大了起来,室内一片明朗,榻上的人儿似乎觉得白光晃眼,睡着了还皱着眉头。 应有初轻轻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熟练的将人搂进怀中,两人贴得严丝合缝的,仿佛他们天生就该合在一起般。 俞安嘤咛一声像是扯到了什么疼痛的地方一样,在应有初怀里无意识的蹭了蹭寻求安慰,鼻尖是萦绕他熟悉的味道,他埋在胸前细嗅了几下,闷闷道,“相公,现在什么时辰了?” 应有初如实回答,俞安听到现下已经巳时末了,挣扎着就要起来,应有初刚躺下怎么可能把人放走,双手钳住他的腰肢,重新桎梏起来。 “慌什么?再陪你相公睡一会儿。” 俞安闻言便伏在人胸膛上不再乱动。 两人这么睡过了中午饭点,直到颗颗哭闹着找阿爹,应财怎么都哄不好,无奈的叫醒了两人。 俞安坐在床边穿着衣服,颗颗就面对面的坐在俞安的腿上,紧紧地攥着俞安雪白的里衣,粉唇撅得老高,眼里还含着刚刚哭闹留下的泪水,委屈巴巴缩在阿爹怀里。 俞安捞过外衣,连带着颗颗一起合拢衣襟里,颗颗感受到黑暗袭来却没有一丝畏惧,他知道阿爹在逗他。 颗颗破涕为笑,十分给俞安面子,扭着小身子从俞安领口处探出脑袋,甜甜道,“阿爹,亲亲~” 俞安正要弯腰给颗颗一个亲亲,颗颗就被一只大黑手从俞安怀里提溜出来了。 颗颗手脚并用的在空中挥舞着,抗议道,“啊啊啊,不不不……” “应桑榆,你多大了还要赖在你阿爹身上,羞不羞?”应有初叫着颗颗的大名教育着这个黏他夫郎的小家伙。 颗颗对着自己的大名感到陌生,但这不妨碍他听出这是那个早上把他鱼食全部丢完了的坏蛋。 “爹爹,坏!不要,爹爹!!” 颗颗在应有初的怀里乱动着,应有初没注意就被颗颗扇了一巴掌,他嘶了一声,抱着颗颗疾步出门去,“对,爹爹就是坏,现在坏爹爹就是不让你抱我夫郎,怎么滴吧!” 颗颗在应有初怀里吱哇乱叫,两人吵吵闹闹的出了门,俞安有些好笑的摇头,看着这对活宝,随后紧跟在他们身后。 第 144 章 三日后, 应有初和陆景时一同前往三皇子桓王的秋日宴。 陆景时在朝中势头正盛,他收到桓王的帖子并不奇怪。 他们两人以前也出席过别家的宴会,不过之前的宴会应有初都是能推就推, 实在推不了就去露个面就回家了,对各个世家大族的态度都是一样的, 不算疏远但也绝不会主动接近某个家族。 他在朝中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这也就导致了这次他去参加拥有夺嫡权桓王殿下的秋日宴受到很多人的关注。 一些不明事理的人还以为他投靠了桓王殿下似的。 两人来到桓王的府邸,很快就有人领着他们进了大厅。 据应有初所知, 桓王殿下的府邸原先是先王爷的府邸, 先王爷曾是先皇最喜爱的一个儿子,在老皇帝登基不久后,暴毙在去往封地的路上。 在桓王封作亲王时,老皇帝亲赐的府邸, 桓王能住在先王爷的旧府邸,这份殊荣是独一份儿, 别的皇子都没有的。 府邸里的造景乍一看觉得平平无奇,但只要用心观察就会发现很多植物应有初见都没见过,想必这算是一种低调内敛的奢华吧。 应有初的座位被安排在中上方, 应该是桓王知道他和陆景时交好, 所以他们两人的座位是挨在一起的,就在他的上方。 等席上的人来得差不多后, 桓王这才从后院出来,一番寒暄的说辞下来后, 众人入座开席。 “怎么不见应大人的夫郎一起来参宴?”桓王的一个贴身小厮和耳语几句后, 他抬头问道。 桓王举办的这场宴会不仅仅是邀请了他们这些朝堂上的人, 还有他们的家属,家属被安排在府邸的内院, 不和他们待在一起的。 陆景时的夫人就和他一起来了,应有初了解俞安,他不喜欢这些宴会,也不会左右逢源,所以,他何必叫上俞安来和他一起受罪呢。 “回殿下,我家孩子太小,内子抽不出身来参宴。”应有初起身回答道。 “这是应大人的第一个孩子,确实该多疼爱几分,”桓王颔首,“不过也不能太娇惯了,黏着大人都没时间出门也不行,这样吧,离席后本王送你几个经验丰富乳娘来照料幼子,如何?” 应有初赶紧婉拒,“谢过殿下的好意,下官的孩子正是认人的阶段,下官南下归来后,幼子连下官都不认了,更别说他人了,只怕要辜负殿下的好意了。” 桓王殿下还不死心想要继续安排人手在应有初的宅子里,不过应有初坚持不答应,几个来回下来,宴会还需要桓王主持,他便只能将此事暂时搁下了。 应有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坐下。 就你府上乳娘多,你一天喝三顿都喝不过来,但休想把主意打到我的家人头上! 是的,应有初知道桓王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癖好,就是喜喝人乳。 原著他忘得差不多了,但由于桓王的这个癖好实在过于特别,故而他记得非常清楚。 宴会进行中,桓王时不时就cue一下应有初,不是一同喝个酒,就是聊一聊家常,这些都被应有初礼貌又带着一点点的疏离应付过去了。 宴会中央是桓王邀请京中青楼最有才情的李师圆在表演弹唱,李师圆面容昳丽,歌声婉转动人,弹琴的十根手指也是纤长如削葱白。 一颦一笑都魅惑人心。 宴席上有不少世家子弟来参宴都冲着想见李师圆一面而来的,她一出场,宴会上的世家子弟都像是孔雀开屏了一般,不停地向她示好,抢着做她今晚的入幕之宾。 从第一个纨绔子弟写诗献给李师圆后,接下来的就是无尽表演才艺环节,简直就像是个大型的求偶现场。 应有初对此毫无兴趣,百无聊奈的他伸出两根指头捻起小酒杯咂了一口酒放下,想回家,这破宴会还不如逗颗颗好玩。 宴会上的人基本在这一个阶段都表演了自己擅长的才艺,就连陪同应有初出席的陆景时都吟了一首小诗应付众人。 就差应有初一人没有展露才艺了。 大家的目光纷纷落在应有初头上,等着他自己主动表演,然而他就跟没看到这些人眼神似的,淡定自若的搂席。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开口道,“应大人,在座的各位都拿出了自己擅长的才艺,不知应大人要给我们展示什么?我们都拭目以待呢。” 应有初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竟然是和他同一届考进翰林院的榜眼,张正山。 “我擅长什么?我擅长一种乐器。”应有初浅笑的回应着对方。 陆景时听到此话,顿时深感不妙,额角一跳,他刚想出言带过这个话题,没想到张正山直言,“我竟不知应大人精通乐理?不知道应大人会的是何种乐器?让我们开开眼。” 桓王也来了兴趣,他想拉拢应有初,自然私下调查过他,并未不知道应有初还会乐器,“哦?应大人说一说,本王马上派人去准备上来。” 应有初淡淡一笑,“我打鼓打得特别好。” “退堂鼓。” 应有初后面三个字落下,席上一场寂静。 陆景时轻笑出声,一句话就能将好不容易热起来的场子冷下来,这的确只有应有初能办到了,也只有他干得出来这种事。 应有初趁热打铁,借着由头,“桓王殿下,那下官这就向各位表演一个退堂鼓,”他对着桓王拱了拱手,“在下……”告辞了。 他话还没说完,桓王就赶忙拦下,“欸,应大人还真是幽默,这退堂鼓本王还是改日再看吧。” 桓王都这样说了,应有初也不好借机走人了,不满地小声“啧”了一声,撩起长袍继续坐在席上。 可惜了,没走成。 陆景时举起一杯酒和应有初碰杯,“应弟还是一如既往的幽默。” 应有初倨傲的仰了仰下巴,“过奖。” 位居主位的桓王暗中对着李师圆使了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拢起裙摆步伐轻柔地走到应有初身旁,施施然地坐下。 “方才听说大人的夫郎没有来,别的大人都有美人相陪,不如就让奴家来陪陪应大人吧。”李师圆声音娇柔的说道。 应有初皱眉,这夹子音比颗颗哭的时候还要夹,难听死了。 李师圆主动坐到应有初身边,引起不少人的关注,他们感到费解,他们刚才费劲巴拉的表演了这么多,结果李师圆竟然看上了应有初。 不理解。 难道李师圆喜欢这类? 众人费解之时,应有初已经开始攻击对方了,“劳烦李小姐坐远一些,你身上的味儿太冲,熏得我想打喷嚏。” 这话说得好像李师圆十天半个月没洗澡有味儿了似的,其实是她身上的香料浓郁了些,应有初却故意当众掩鼻让她难堪,李师圆脸上的笑容变僵,尴尬的后撤了一些。 李师圆被他这样说,后面的计划无法继续进行,她只能求助的看了一眼桓王,桓王不得已又出面打圆场。 “应大人进京没多久就南下了,想来还不曾听说过李小姐的点茶的技艺是京中一绝吧?今日就让应大人见识一下如何?” 桓王拍了拍手,很快桓王府上的婢女就端上一应器具,完全不给应有初拒绝的机会。 应有初在一众羡慕的眼光中被迫看李师圆点茶。 李师圆看应有初的态度本以为他不感兴趣的,结果没想到他看愣了,这无疑给了李师圆莫大信心,她手上的动作变得更加卖力了,那只击茶的手都摇出残影了。 最后面色鲜白,无水痕,茶沫如云渐渐升,溢盏而起。 李师圆暗自得意将茶筅放下,正要用茶针勾勒图案时,应有初惊喜的开口道,“李小姐茶艺惊人,实在令人折服,” 应有初瞧了一眼泡沫绵密的茶汤,“李小姐,我家幼子马上要办周岁礼了,不知李小姐有没有时间帮忙我一个忙,我可以出钱。” 应有初的主动邀请让桓王看到了希望,便使眼神让李师圆赶紧同意,李师圆自然是要听命于主人,当即就应下了。 宴会散去,陆景时和应有初同坐一辆马车回家。 陆景时问道,“应弟,你怎么能邀请李师圆去参加你孩子的周岁礼呢?”他皱着眉,“你难道没看出来这个李师圆是桓王殿下的人吗?” 应有初背靠车厢,悠然道,“这么明显的事我当然看出来了,不过她点茶这门手艺真的是绝,”他斜眼看了一眼陆景时,又道,“别紧张,我邀请李师圆只是因为我需要她帮我做个蛋糕而已,没有别的。” 李师圆这手不用来打奶油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既然桓王有心将李师圆送给他,来讨好他,那他就不客气了。 “等颗颗周岁礼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蛋糕超好吃的。”应有初宣传着自己儿子周岁礼。 陆景时虽不知道蛋糕是何物,但听应有初这么说,他稍稍放心了,既然这蛋糕只是个吃的玩意儿,那应有初邀请李师圆去做个蛋糕也不算什么。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陆景时放心道。 应有初在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做蛋糕的小帮手而沾沾自喜,没想到隔天俞安就知道了自己的相公竟然背着他邀请了京中青楼第一才女李师圆上门作客。 这也不怪俞安会知道,如今他的精品店铺在京城越开越大,又在陆夫人和苏楠的代言下,很快他店铺名声就打进了京中豪门圈。 店铺的小厮给这些贵妇人送货或者贵妇来店里消费,少不了要八卦几句,自然这消息传到俞安的耳朵里就快。 于是当天应有初早早的下了值回家面对的就是俞安的冷脸。 一旁的颗颗坐在小板凳上,学着俞安一样的表情,“坏爹爹!” 应有初知道颗颗为什么骂他,不就是他昨天从桓王宴会上回家带了一身酒味,颗颗不喜欢,他还强抱了颗颗两下嘛,至于记仇到第二天吗? 不过,他的安安为什么生气? 早上出门前都还好好的。 第 145 章 应有初第一次面对一大一小两个同时生气的大场面。 面对这样的局面当然是要先哄大的那个了, 他没有一点点犹豫,软下声音,“安安, 出什么事?” “谁这么不长眼,惹你生气呀?” 俞安扭过身子躲过应有初的抱抱, 双手抱胸, 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颗颗有样学样, 梗着脖子大声:“哼!” “……” 应有初悻悻地摸了摸鼻头, 打算先支走小的,才方便他哄大的,“哎呀,爹爹回来的时候看到爷爷在街上买了糖葫芦, 也不知道是给谁买的?” 颗颗听见糖葫芦就忍不住的咽口水,转过头仰着小脸蛋, 对着应有初天真的问道,“真的?” 没有哪个小孩子能拒绝糖葫芦的诱惑,颗颗也不例外。因为家人很少给颗颗吃糖, 怕吃坏牙, 颗颗便对应有初说的糖葫芦更加没有抵抗力。 “当然是真的了,爹爹还会骗你不成?”应有初抱起犹豫不决的颗颗, 丢给在门外守着的俞三,“快去吧, 不然晚了就被爷爷吃光了。” 颗颗本来还不太相信应有初的话, 但听见要被吃完了, 瞬间不挣扎了,抓着俞三的手就喊他快些带他去找爷爷。 俞三得到应有初的授意, 便抱着颗颗去找应财了。 “相公你只管骗他吧,等颗颗发现你是骗他的时候,那才有你好受的。”俞安冷冷道。 他生的儿子他最清楚不过了,小小年纪可爱记仇了,颗颗刚满一岁那会儿尿床了,他象征性的拍了拍颗颗的小屁股以作惩罚,结果颗颗就一个人爬到床角用屁股对着他,足足对了他一个时辰,最后还是他败下阵来,当他把人强抱在怀里时,颗颗还要故意扭两下才作罢。 应有初才不管这些,顺手把门一关,不要脸的抱住了俞安。 俞安微微挣扎了几下就由着他去了,“安安,别气了,是我错了。” “错哪儿了?” 来了来了,这个送命题还是来了,应有初一怔,“我哪儿都错了。”这句话不假思索的跑了出来。 俞安听到如此敷衍的话,紧抿嘴唇,将沉默贯彻到底。在这长达三分钟的冷战里,应有初将自己从南下回来起这几天都回想了个遍还是没想起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了。 “安安,是我记性不好,你提点提点我好不好?”应有初死皮赖脸的往俞安脖子上蹭,蹭得他衣襟散乱。 俞安伸出手按着应有初的头,不让他乱蹭。在应有初的攻势下,俞安的态度已经慢慢松懈下来,于是干巴巴说出了一个名字。 应有初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夫郎吃醋了呀,想到这儿,他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他轻啄着俞安的脸蛋,含糊不清道, “安安,你放心,我让她来是想让她做给颗颗周岁礼上的蛋糕的,没别的意思。”应有初认真的解释。 “蛋糕?”俞安喃喃道,他突然回忆起一些往事来。 “对,安安你还记得我们在桑定村的日子吗?”应有初顺势将人搂在腿上坐着,“那年我们的成亲纪念日,我说要个蛋糕来庆祝庆祝。” 俞安陷入回忆,那年纪念日,应有初成功的蒸出了一个蛋糕胚,他为了打奶油,手都打得发抖也没能成功打出来奶油来,导致之后的好几天,他手抖得连毛笔字都拿不起来。 他第一次做蛋糕以失败告终。 不过那天纪念日两人就甜甜蜜蜜的分食了一个蛋糕胚,度过了美好难忘的一天。 至于为什么难忘,还是因为打猎回来的应财第二天做饭的时候发现家里少了十三个鸡蛋,整整十三个! 那年应有初就被应财念叨了一月了,他想忘都忘不了。 “那做蛋糕和邀请李师圆有什么关系?”俞安疑惑,他相公手劲儿这么大,打奶油都失败了,她一个小女子还能打出奶油不成? 应有初怀里抱着俞安,一边手脚不老实的乱摸,一边解释,“昨天我亲眼瞧见她的点茶技艺,云角不散,浓郁又绵密。” “你都不知道,她点茶的手都摇出残影了,用来打奶油最好不过了。”应有初得意道,“所以说,这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 应有初感慨。 “除了这个原因,再没别的了?”俞安轻声询问。 “当然。”应有初解释清楚后,大力将人抱起走向床榻,这个抱还是像抱小孩子那样的抱,羞得俞安小脸通红。 几个时辰后,大的彻底哄好了,没吃到糖葫芦,又没见到阿爹的小的开始闹了。 俞安听到门外俞三来报的消息,幸灾乐祸的揣了一脚应有初,扬了一下双眉,那生动鲜活的小模样儿撩得应有初心火又起。 颗颗周岁礼定在九月十六,月亮最圆的这天。 这时候柳南一家已经从南宁到京城好几天了,柳南去参加太医院的考核是在九月十八日,太医院的考试不像科举,考完了要等一月后才放榜,而太医院的考试很多都是根据现场考核来评几等。 差不多考试完后四五天就能知道结果了。 在考试期间,柳南一家自然就住在了应有初家,等确定柳南考上太医后,他们再在京城买房定居。 柳南他们一来,应家就热闹了,他家祝余刚满三岁,性子又活泼,自从她来了之后天天带着颗颗前后院的到处窜。 颗颗周岁礼的前一天,俞安和周红珠两人坐在亭子中央指点着下人布置房屋。 原本打算简单的办一场周岁礼的,结果应有初参加了一次桓王的秋日宴后,搞得人尽皆知,导致应有初每次下朝后都有人问他家幼子的周岁礼何时举行。 无奈之下,小两口只得给颗颗大办一场周岁礼。 日子定得急,不仅要准备的东西多,还要提前给各家下帖等等,俞安和周红珠忙活了好几天,总算在周岁礼的前一天忙得差不多了。 应有初下了值回家就瞧见他的夫郎正和周红珠坐在亭子里手拉着手的聊天,跟两好姐妹似的,小祝余带着颗颗在不远处的草地上薅杂草。 应有初抬脚就往俞安那个方向走去,路过两小孩儿时,听见他们的对话。 小祝余一把按住颗颗往嘴里送小草的手,故意恐吓他,“颗颗,这个不能吃的,有毒!” 应有初听到祝余说有毒,他脚步一凝,低头一看,不过是一根破草而已,能有什么毒,于是他管都不管两小孩儿,径直走到亭子里。 小祝余牢记她阿爹叮嘱的话,她作为姐姐一定会看牢弟弟的,不让他乱吃东西。 颗颗闻言瞪着大大的眼睛,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草,震惊道,“有毒?” 小祝余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顺便将颗颗手上抓着草扔掉,像个小大人一样教育道,“颗颗好乖~你要记得地上的东西不能乱吃哦。” 颗颗盯着丢在地上的小草,若有所思。 应有初走到俞安面前把他的手从周红珠那里抽出来,“安安,这些天辛苦你了。” 他白天要去工部上值,很多事情都帮不了俞安,俞安最近又要忙店里的事又要管周岁礼,人都忙瘦了,他瞧着下巴都尖了些。 俞安用另一只手覆在应有初的大黑手上,摩擦了两下,“一家人何必说这么见外的话。” 应有初被俞安摸了两下小手,不自觉的变得有些兴奋,当着周红珠的面就亲了俞安面颊一口。 周红珠见状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应有初果然还是当初那副德行,扭头懒得看这两个肉麻小夫夫。 柳南在屋子里一心准备太医院的考试没工夫搭理他,他不想看这两人秀恩爱,于是走到两孩子前看看他们在玩什么过家家。 小祝余:“颗颗,这个也不能吃,有毒。” 周红珠在一旁听着,眉心一跳,都怪柳南,平时有事没事就爱教祝余认识一些草药,祝余一个三岁小孩子分得清什么,只知道她爹说的这有毒,那也有毒的。 现在好了,带坏小孩子。 颗颗面露疑惑:“吃了会怎么样?” 小祝余一脸认真:“吃了会死。” 周红珠听不下去了,一把揪着小祝余的耳朵将她拎起来,“柳祝余,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认识这是什么草吗就乱说它有毒。” 小祝余大叫着双手捂耳朵,求饶道,“阿爹阿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说了…呜呜…疼…” “知道错了,就好好和弟弟说清楚。”周红珠道。 “呜呜…颗颗,这个草没有毒,是我乱说的,你可以吃…”小祝余可怜巴巴的说道。 周红珠:? “颗颗,你别听祝余姐姐乱说,这个小草虽然没有毒,但也不可以吃的哦。”周红珠纠正着自家姑娘的话。 颗颗似懂非懂的点头,“没毒,那吃了会怎么样?” “脏东西吃了是肚子痛哦,所以不可以乱吃的。”周红珠轻轻地掐了一下颗颗粉嫩嫩的小脸蛋温柔的回答颗颗的问题,和刚刚揪祝余耳朵的样子判若两人。 颗颗听明白了,草=脏东西=肚子痛。 然后他对着地上的小草一通乱揪,再把揪下来的草揣进小兜兜里,屁颠屁颠地跑到应有初面前,掏出一把草,奶奶道, “爹爹,吃~” 应有初垂下眼睛看到颗颗手里的一把“毒草”,顿时气得太阳穴直跳。 真是他的好大儿啊! 有毒的草自己不吃,不辞辛苦地扯了这么一大把来毒死他这个当爹的。 不就是昨天他看颗颗最后的一个奶嘴,发现上面有个小黑点,他好心的把它揪掉了,然后奶嘴也被他揪破了。 他做的新奶嘴还要放几天才能用,所以颗颗暂时就不能用奶嘴喝奶了。 就因为这个,他的好大儿竟然要“毒死”他。 应有初绝望地闭眼,他的小棉袄四处漏风。 第 146 章 周岁礼这天颗颗打扮得很喜庆, 暗红色的衣服上绣有祥云和生肖图案,头上戴了一顶虎头帽,衣物都是由店铺下的秀坊赶制出来的, 做工精美,用金丝在衣服和帽子上绣了暗纹, 只要在有光的地方, 衣服上的暗纹就浮动出来。 颗颗脖子上还挂了一个用金子打造的平安锁,锁下系有三个铃铛, 一步一响。 这身穿着再配上颗颗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 活脱脱的一个凡间小精灵,是让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怜爱的存在。 但只有应有初才知道,这小棉袄有多漏风。 宾客不断地来往,应有初他们作为主家需要站在大厅中迎客, 说起来,这还是颗颗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 竟然丝毫不怯场。 俞安抱着颗颗站在应有初的左边,而颗颗就把小脸埋在俞安脖子的右边。 这父子两昨天不知道因为什么闹矛盾了,到今天都没和好, 俞安哭笑不得看着父子两之间的别扭, 他总算知道颗颗爱记仇是跟谁学的了。 颗颗现在有一岁零四个多月,又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体重逐天的增长,俞安抱了没一会儿就觉得手酸, 他觉得是时候让父子两破冰了。 “相公, 你快接一下颗颗, 我手酸了。”俞安偏头小声的对应有初说。 果然,应有初听到这句话二话没说就将颗颗接了过去, 单手抱着。 还在记仇的颗颗拧着波浪眉,僵着身子就是不往应有初怀里靠,但离开了俞安怀抱的时候又什么都没说。 俞安明白颗颗这是原谅了应有初弄坏了他奶嘴的事,只不过碍于面子还要装上一段时间。 俞安宠溺地伸手轻轻捏了捏颗颗的小鼻头,真是个别扭又可爱的小孩。 吉时一到,李婶儿就上前抱过颗颗,开始周岁礼的仪式。 李婶儿抱着颗颗对他又是拿鸡蛋滚后背又是用大葱拍脑袋的,颗颗在众目睽睽下竟老老实实的任其摆弄。 原本这些活儿是该由应有初的母亲来做的,但他母亲早逝,便落在了李婶儿头上。 应财在一旁看着颗颗乖巧的模样满脸慈爱,眼里含着微光,在心里默默的怀念自己的亡妻。 到了拓足印的环节,应有初探头看了看颗颗的小脚丫,对比着他还在南下收到的足印大小,惊叹只过了短短四五个月,颗颗的脚丫就肥了这么一大圈。 繁琐的流程一做完,精力旺盛的颗颗也有些累了,手里拿着刚刚抓周得来的小算盘在应财怀里摇的哗哗作响。 应有初觑了颗颗一眼,他儿子长大了以后肯定不得了,从小就会打算盘。 抓周仪式一过,他们就招呼着宾客入席,应有初欣慰的看着一桌桌宾客,等这些人把饭吃完再切个蛋糕也就差不多了,这周岁礼也算圆满完成。 周岁礼顺利过了一大半,没出什么岔子,应有初心情舒畅了不少,连带着在他耳边一直摇算盘吵得不行的颗颗都看顺眼了很多。 开席不久,看门的小厮就来通报,叶煜辰来了。 应有初一愣,自从平阳县一别,他们好像就没再见过面了,他想着叶煜辰和姬景璃这段时间可能会比较忙,虽然他发了贴子邀请他们,也没想到叶煜辰真的会来。 不多时,叶煜辰一身黑色劲装短打,简简单单的高束了一个发髻,应该是刚从校场上出来,还没来得及更衣就疾步如飞,英姿飒爽的来了。 叶煜辰看到颗颗的那一刻,脸上严肃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春风拂柳般的笑容。 谁能想到一向不着调的应有初能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儿子。 叶煜辰吩咐管家送了一份贺礼给应家,可现在见面后他忍不住想再送点什么,他摸了摸身上,发现自己来得匆忙身上没什么好东西可以当见面礼,不禁有些懊恼。 叶煜辰没找到合适的见面礼,但颗颗找到了。 颗颗一眼就瞧见了叶煜辰腰上挂的佩饰了,那是一个颗夜光珠,珠子下面简单的挂了一个穗子,在天色见晚的环境下散发出柔和的荧光。 颗颗望了一眼夜光珠,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小算盘,顿时觉得会响的小算盘一下就不香了。 需要手摇才会响的算盘哪有自己会发光的珠子更吸引人。 颗颗在应有初怀里扭动着,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要…要…要…” 应有初差点接了句“切克闹”。 “好好说,要什么?”应有初拍了下颗颗的小屁股,让他安分点。 颗颗不知道夜光珠,于是伸出一根肉乎乎的手指指着珠子,坚定道:“要这个!” 应有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颗夜光珠,他单挑一眉。 他儿子好眼光呀,一挑就是个贵的。 大越朝中,夜光珠又叫随候珠,属于珍宝级别的首饰,一般只有皇室成员才有的。他记得在平阳县时,叶煜辰腰上还不见有这个随候珠。 叶煜辰沉吟片刻,眼底划过一丝忧伤,可随后又将随候珠解了下来,“原来颗颗是想要这个呀,”他取下珠子递到颗颗眼前晃了晃,“给你可以,但你能不能让我抱一下?” 叶煜辰用夜光珠诱惑着颗颗。 尽管颗颗再喜欢这颗会发光的珠子,也不会随随便便的让一个刚见面的人抱。颗颗眉毛又拧成波浪形,鼓着腮帮子,一脸纠结。 但他又实在喜欢,便拿出手中的小算盘,“给,换!” 应有初听着颗颗的童语,不由得哈哈大笑,不愧是他的儿子,用一个平平无奇的算盘去换一颗价值连城的随候珠子,这算盘珠子都蹦到他脸上了。 叶煜辰想着颗颗既然喜欢,他便和颗颗交换了物件。 拿到心爱的珠子颗颗自然是欢喜,扭着身子要下地找一旁不远的俞安,给他看漂亮的珠子。 此时宅中宾客众多,把颗颗放下来不安全,所以应有初抱着颗颗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俞安前,将颗颗交给他。 颗颗坐在俞安怀里,甜甜地像俞安展示自己新得来的珠子。 “叶小将军别来无恙呀,”应有初送走颗颗又回到叶煜辰面前打招呼,“你一个人来的吗?” 叶煜辰听出应有初的画外音,直言,“就我一人前来,”他垂下眼眸,低声喃喃道,“我已经很久没见他了…” 后半句声音很小,像一声叹息。 自他收到宫中传来的确切消息,陛下要给姬景璃赐婚后,他便开始躲着不见姬景璃,哪怕后来听说姬景璃为拒绝婚事不惜向陛下起誓山河不收他就永不娶妻。 叶煜辰还是不敢见姬景璃。 他不值得他这样做。 他是家中独子,为了家族,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恢复哥儿身份,既然他注定不能和姬景璃长相守,那还不如趁早放手。 趁现在他陷得还不够深,赶紧抽身,罔顾家人的意愿强行和姬景璃在一起的后果不是他能承担的。 应有初吐出一口气,他看叶煜辰这番失魂落魄的样子,再结合之前听来的消息,他就能将事情猜了个大概。 应有初安慰道,“叶小将军也不必如此伤神,你们之间最大的阻碍,皆是你们还不够强大,待到殿下成就大业之时,这阻碍也随之消失了,即时你们……” 叶煜辰“唰”地抬起头,眼里全是坚定的信念,“小应大人说得对,如今大业未成,怎能让情情爱爱这等小事绊住了脚。” 叶煜辰想通了,他不该肖想不属于他的东西,他现在该做的事是尽全力辅佐姬景璃登上大宝,待功成之日,也是他身退之时。 “……” 应有初难道不是劝他先和姬景璃苟着,等姬景璃当上了皇帝,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怎么现在听叶煜辰的意思就是大业不成就不谈恋爱了? 可怜的姬景璃哟,还得寡两年。 应有初刚在心里同情了一瞬姬景璃,后一秒姬景璃就出现在他视线中。 姬景璃听闻叶煜辰来参加应有初儿子的周岁礼,于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应有初对叶煜辰朝后努了努嘴,“你的殿下来了,你和他好好说一说,一直躲着也不是个办法。” 语罢,他拍了拍了叶煜辰肩膀就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走的时候用余光瞟见姬景璃满脸阴郁地攥住叶煜辰的手,把人拉到一个无人的地方。 应有初带着吃到大瓜的好心情,脚步轻快地走到俞安面前。此时俞安正和陆夫人寒暄,颗颗则是在一旁和两个小孩玩耍。 应有初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这小男孩儿是陆景时的长子陆以璋。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颗颗你要喜欢这个,明儿我就拿一百个比这还好看的珠子送你!”陆以璋拍着胸脯大言不惭道。 还未等颗颗发话,应有初就上前一把将颗颗抱起,自上而下的说,“陆小公子,这珠子并非俗物,就连你爹也找不出十颗来,你还是不要在这儿说大话了。” 俞安蹙着眉打了应有初一下,“童言无忌,岂能当真,你何必和一个六岁的孩子计较,你别把人家小孩吓到了。” 应有初冷哼一声抱走颗颗。 他要禁止方圆五百米的黄毛出现在他的颗颗面前! 应有初潇洒的背影留下俞安一人尴尬的朝陆夫人笑笑,“陆夫人不要在意我家相公说的话,他这人就是这样的,时不时的就……”发疯。 应有初抱着颗颗往宾客席炫耀了一圈,回来时发现姬景璃和叶煜辰两人已经说好悄悄话了,不过看到姬景璃脸上的不快,他就知道,他们的这次谈话肯定不愉快。 姬景璃压住心火尽量不发出来,结果在看清颗颗手里的随候珠后顿时绷不住了,咬牙切齿的问着叶煜辰, “你把我送你的随候珠就这么轻易送人了?” 应有初一怔,反应过来,轻笑着捏了一下颗颗的鼻头。 这夜光珠意义非凡,八成是姬景璃和叶煜辰的定情信物。 第 147 章 面对姬景璃的质问, 叶煜辰眼神开始躲闪,轻咳了声,“殿下送给我了, 那就是我的东西,我可以自主处理………吧?” 叶煜辰声音越说越小, 最后不占理的他在姬景璃略带受伤的眼神中弱弱的加了个“吧”。 “都到我们手里了, 我们肯定是不会还的,”应有初单手抱着颗颗出言, “是吧?颗颗。” 颗颗两只小手紧紧握住珠子, 铿锵有力的“嗯!”了声。 姬景璃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再计较这件事,乜了眼应有初,“小应大人回京后的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嘛, 本王听说你收下了京城第一美人李师圆,还是本王兄长亲自为你牵的线, 真是可喜可贺啊。” 姬景璃不敢说叶煜辰,怕一个不对又是数日躲着他不见,心中的烦闷和刚刚在怀清那受到的委屈憋着无处发泄, 于是便对着一旁看戏不嫌事大的应有初开火。 “本王竟不知你和桓王如此交好了。” 应有初瞧着姬景璃的怒火要烧到他了, 赶紧让人打住,“殿下可不要胡说,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收下李师圆的话,我只不过让去后厨打奶油去了。” 他想到李师圆打了三层蛋糕的奶油, 估计这会儿她手都快废了吧。 “而且自南下归来, 殿下忙得影子我都见不到, 桓王亲自邀约,殿下又不在, 我一个小小的臣子怎敢拒绝皇子?” 应有初将锅反甩在姬景璃上,暗喻姬景璃作为他的上司就要为他撑腰,别一天天人都见不到。 “你是在怪本王?”姬景璃蹙着眉头。 “我什么都没说啊,是殿下你自己要这样想的,我也没办法。” 应有初正和姬景璃两人激情互怼着,而叶煜辰已经开始心无旁骛地逗弄起颗颗了。 颗颗对叶煜辰的印象还挺好,当叶煜辰再次提出要抱他的时候,他短暂的犹豫了片刻,就张开双臂同意了叶煜辰的要求。 突然怀里一空的应有初:? 为什么他有种自己水晶被偷了的感觉? “你们慢慢聊,我带着颗颗去旁边喂鱼了,等到时候我会亲自把人交给他阿爹的,小应大人不必担心。”叶煜辰如愿抱到小糯米团子十分开心的说。 颗颗听到又可以喂鱼又可以去找阿爹,一下就兴奋起来,一只小手环住叶煜辰的脖颈,另一只手指着池塘的方向,“鱼鱼~”示意鱼在那边。 叶煜辰搂着颗颗的小屁股颠了一下,“走喽。” 应有初和姬景璃两人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了,留下两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宁王殿下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应有初抬脚转身时,还不忘噎对方一句, “殿下,您怎么空着手就来我家颗颗的周岁礼了?您回去记得把贺礼补上啊,”应有初嘀咕着,“叶小将军都送了两份礼呢,好歹是个皇子,怎么这么抠呢?” 姬景璃:“……” 趁现在姬景璃和叶煜辰没正式在一起,他还能收两份贺礼,等他们在一起后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应有初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颗颗,别喂鱼了!”应有初追着叶煜辰身影喊道,“我们该去切蛋糕了!” 姬景璃深深地看了一眼叶煜辰的背影,拂袖离去。 他作为皇子不宜在应家逗留太久,特别是在这个有点风吹草动就风声鹤唳的京城。 宴会过罢,就是最后一个环节,切蛋糕。应有初做的是一个十寸三层高的蛋糕,被下人小心翼翼地抬了上来。 众人都没见过蛋糕,不过光是看蛋糕鲜白的外表就知道味道肯定不差。 颗颗在应有初和俞安的帮助下顺利地切下蛋糕,宾客太多,每个人也就只能分到一小块,他们一开始还以为这只是普通的糕点,结果在尝过后,皆是赞不绝口,甚至还有人当众问应有初蛋糕的配方。 特别是嗜甜的小孩子,哭着闹着要再来一块。 颗颗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就没继续吃了,因为今天做蛋糕的时候,颗颗就在应有初旁边,小小一只抱着他小腿,脑袋磕在他腿上,好奇的盯着他手上的动作。 应有初觉得可爱,揪了一块蛋糕沾了点奶油喂给颗颗吃。颗颗刚吃进嘴里两眼就好吃得放光,应有初觉得颗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个小仓鼠似的,于是时不时的就投喂颗颗一口,等他把蛋糕做完时发现,颗颗小肚皮已经吃得圆鼓鼓的了。 颗颗吃不下了,但他剩下的蛋糕被其他的小朋友虎视眈眈的盯着,为了一块蛋糕甚至大打出手,颗颗一副事不关己的在一旁围观,并表示不理解。 因为他有个会做蛋糕的爹爹,所以他有恃无恐。 最后当然是陆家的小霸王陆以璋胜利了,他为了抢蛋糕,对自己的亲妹妹都丝毫不留情,他将蛋糕两口塞进嘴里,生怕被人抢走,一点都不介意这是颗颗吃剩下的。 没抢到蛋糕的妹妹哭哭啼啼的找陆夫人告状,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的陆夫人有些尴尬的笑笑,转移话题道,“不知应家的厨子是何许人?做出来的糕点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呀。” 众人附和着,甚至有人愿意出高价让自家厨子来学。 应有初见状,便说:“既然各位如此喜欢蛋糕,在下也就不瞒着各位了,我直接把做蛋糕的人请出来,你们自己当面问如何?” 应有初正好趁这个机会自证自己和李师圆之间的关系。 果不其然,李师圆一出,众人皆是面露不解,他们问的是厨子,这之间和李师圆有什么联系? “这蛋糕胚的配方等会儿我会公布与众,但蛋糕最重要的还是奶油,唔,就是蛋糕上那白白的一层,今天蛋糕所用的奶油皆出自李小姐之手,大家有什么疑问都去问她吧。” 应有初接着说,“很感谢李小姐今天为我们做出来美味的蛋糕,这是你的工钱。”他从衣袖里拿出一袋银子递给李师圆。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个就是为了澄清自己,拿银子给李师圆是间接的告诉众人,他们钱货两讫了。 李师圆此时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但藏在袖中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她以为能自己顺利进了应宅,就能帮助桓王殿下拿下应有初。 结果根本不是她想的那回事,应有初对她完全没有兴趣不说,还让她打什么劳什子的奶油,她打了一天了,手都要断了。 现在应有初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她银子,分明就是表明他们之间就只是雇佣关系,没有别的。 她之前谋划的一切功亏一篑。 她堂堂一个京城名妓,竟然让她做一个厨子该做的事,气得李师圆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不能表现出什么来。 应有初将李师圆推了出来后,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李师圆,她只能先应付这些人,管不了其他的了。 桓王府邸。 桓王他将李师圆送到了应宅,今日又送了一份贺礼上门,以为应有初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了,他心情大好的叫下人热了一杯奶酒。 就在他要享受之时,线人来报,处处和他作对的弟弟宁王去了应宅。 难道宁王要和他争抢一个人?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了,他气愤地拍了一下案桌,宁王为了和他抢人竟然能做到放下身段去一个四品大臣的家中参加周岁礼。 真是卑鄙! 他在心里骂完宁王后,又觉得宁王即便亲自去了又能如何,他早就捷足先登了,他现在只需让李师圆稳住应有初就好了。 这样一想后,他得意扬起下巴,悠哉游哉的品起酒来。 可惜他还没喝两口,线人又报,他派去的李师圆从应家出来了,并没能成功在应家留宿。 据线人来报,李师圆进了应宅后就一直在后厨呆着,直到宴会快结束了,应家居然当众和李师圆撇清关系,称只是雇佣李师圆来应家做糕点的。 “什么?!” 桓王倏然起身不可置信的怒吼着。 宁王前脚刚走,应有初后脚就和李师圆撇清关系。 这摆明了选择宁王那方! 桓王闻言顿时额角青筋暴起,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被人戏耍了,一气之下将案桌上的物品全部扫下。 如此大的动静,下人们赶紧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祈求主子不要将气撒在他们身上。 桓王胸口剧烈地起伏,眼睛猩红,仿佛要吃人般。 片刻后,他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容,既然选择了和他作对,那他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应有初料到此举会彻底激怒桓王,但他没办法,他已经选择了姬景璃,自己又做不到左右逢源,更不可能去桓王那边当卧底,这样一来,他只能得罪桓王了。 可是应有初没想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 隔天的早朝就有一些大臣开始弹劾他,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一些造船的章程不对,说他先斩后奏乱了规矩。 他自当官以来就没犯过什么错,他行得端坐得正,不怕被人议论。 但他怕老皇帝猜疑呀! 果然在桓王的指示下,他在朝中被连续弹劾了好几次,刚开始时,老皇帝不以为意,只是让他过后补齐就好,后来老皇帝逐渐不耐烦,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不似从前那般慈爱。 直到某天下朝他被老皇帝身边的一个太监喊住,他就知道他被留堂了。 该来总会来,躲不过的,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抬脚跟上太监步伐。 第 148 章 应有初跟在太监的身后, 抬头望了一眼面前的殿宇,是养心殿,不是道观。 他行完礼后, 老皇帝端坐在龙椅上仍然阖着双眼,没有一丝想搭理他的打算, 四周安静得可怕, 他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良久,老皇帝终于舍得开尊口了, “应卿, 你可知朕叫你来所谓何事?” 应有初低下头,小声道,“微臣好像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模样在老皇帝眼中就是心虚的表现,老皇帝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将桌上的一叠奏折挥在地上, “你自己看看, 这些折子全是弹劾你的!” 应有初一激灵,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奏折,心绪一转, 时候到了, 可以用这招了,不要脸就不要脸吧。 他暗中朝自己大腿根上狠狠地一掐, 抬头的一瞬间,满脸悲切, 眼里饱含泪水, 哀嚎道, “陛下!您可要给微臣做主啊!!” 经过应有初这么“嗷”的一嗓子,余音在空旷的殿内反复作响。 老皇帝被这突变的情况搞得一头雾水, 不懂他自己都还没追问什么,为什么这应有初一副受了泼天的委屈似的。 “陛下!”应有初继续哭嚎着,“您都不知道微臣这么天都是怎么过的!” “臣是吃不好也睡不好,日日都在担惊受怕……”应有初跪在殿上嗷嗷哭。 他这些天何止吃得好睡得香呀,人都被俞安养胖了一圈。 不过既然要卖惨,当然要说得夸张些了,不然怎么让老皇帝打消疑心再为他撑腰呢。 他来京城做官近两年了,再加上原著上对老皇帝的描写,他也能将老皇帝的性格猜个七七八八的。 老皇帝有很严重的疑心病,这个病伴随着他年纪的增长越来越重,总觉得有刁民要害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儿子也没一个好东西,盼着他驾崩,好继承他的皇位。 一个想长生,想千秋万代的帝王,就已经暴露他最大缺点。对于这样的情况,最好处理方式就是,向他示弱,表忠心。 “陛下!臣只是想赶在开春前造好战船,若要按章行事,再给臣两年的时光,也造不出来啊!” 应有初一把鼻涕一把泪,“陛下!造船的进度已经受到影响慢下来了,如今已有三日未动工了!再不动工,那就没法儿……” 老皇帝皱紧眉头,“你好好说话,嚷嚷得朕头疼。” 老皇帝沉声道:“你方才说工部已经有三日未动工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十艘战船必须在年后完工,不然就赶不上张国师算的出发的吉利日子了。 应有初用袖子拭了拭不存在的泪,“陛下,很多造船的材料都需要在户部审批再能拿到银子,可是臣提交上的条子,户部总是在以各种理由推脱,自臣被弹劾后,更是没再拿到过一分钱,发不起工人的工钱,这造船的进度自然就耽搁了下来。” 老皇帝听完大怒,猛地一拍桌,桌上的本就摇摇欲坠的茶杯被震碎在地。 “户部敢尔?!” “陛下息怒,”应有初埋头高呼,“陛下,微臣一片忠心,只是不知为何朝堂上突然出现这么多反对臣的声音,臣实在惶恐!” “微臣一心只想快点完成陛下交给臣的使命,还请陛下为臣做主!” 老皇帝这会儿缓了过来,不再这么激动,大怒过后脸上疲态越发明显,后背靠着龙椅说:“应爱卿从今天起所有造船相关事宜,找司礼监批红即可。” 应有初磕头谢过老皇帝,其实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打消了老皇帝对他的疑虑,重获老皇帝的信任了,但他并不会止步于此。 在桓王联合大臣弹劾他那时开始,他和姬景璃的计划也开始实施了。 不得不说,姬景璃才是最了解他老子的一个儿子,桓王那边火力对准了应有初,姬景璃这边则是趁机在朝上大肆宣扬桓王的政绩,不仅如此,姬景璃还让其他大臣上书夸奖桓王的亲戚大臣。 与处处避让,收敛锋芒的姬景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桓王那个脑子不用的,还以为自己得了势正沾沾自喜,殊不知,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老皇帝盯上。 君威不可冒犯,一旦老皇帝察觉到了,那桓王离下线也不远了。 而应有初现在要做的就是给他们计划再加一把火。 应有初可怜弱小无助的跪在地上,哀声道,“陛下,臣入朝不久,很多处理事情的方法都不成熟,承蒙陛下照顾才有了臣今天,可通过最近发生的事来看,微臣觉得自己难以胜任这个任务,不如还是将造船交给经验老道的褚大人吧。” “臣上次散朝后,见褚大人与桓王殿下一路,想来把造船一事交给褚大人也能顺利很多。”应有初自顾自的说,“臣已经将战船改进的图纸都绘制好了,等明日就转交给褚大人吧……” 老皇帝听他越说越起劲,甚至把后续事情该如何交接都想好了,对此他感到头疼不已,一手按住肿胀的太阳穴,烦躁道,“朕何时答应你了?” “就你那鬼画符一般的图纸,除了你自己还能有谁看得懂?!” 应有初被老皇帝的精准吐槽噎住,默默地在心里为自己反驳着:还有他老爹看得懂。 “不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只需要一心造船就好,别的事不用管。”老皇帝耐着性子安抚了几句,“以后若是造船遇到困难只管找司礼监。” 应有初表面单纯的陈述着褚大人和桓王私下关系不错,实则暗示桓王结党营私。 他的目的就是要把桓王cue出来,让老皇帝自己把近期众大臣弹劾他的事件联系到一起。这颗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慢慢地在心里生根发芽。 现在目的达到了,他便顺着老皇帝的意继续干他造船的活儿。 出了皇宫,在上马车之际,应有初回头环视了一眼戒备森严的宫墙,红墙黄瓦的殿宇,残叶被秋风卷起又飘转着落地。 心中没由来的怅然起来。 自应有初从宫中出来仍然在工部继续任职,丝毫没有受到弹劾的影响,桓王那党再没动作了,不知是不是放弃对付他这个小喽啰了,还是专心搞事业去了。 不管怎么样,应有初倒是落得个清闲。 一晃三月过去了。 临近年末,大雪覆盖了整个京城,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应有初仰着头对着天哈了一口白气,这三个月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柳南成功的考上太医院,于是柳南一家便在他家附近找了一处住处,两家隔得极近,周红珠他们经常来串门,时常拖家带口的来蹭饭,应有初都怀疑这三个月以来,柳南家怕是都还没生火起灶过。 自天气转凉后,老皇帝就将三日一早朝改成十日一早朝,虽然这个决策一下来就招到了无数大臣强烈反对,其中孟阁老首当其冲,但老皇帝仍然一意孤行。 另外就是,在姬景璃暗中操作下,桓王的很多草包亲戚都做了官,当然,这些人的官职要么不大不重要,要么就是在桓王自己手下办事。 总之,姬景璃的势力没有受到一点桓王侵蚀,反而越来越稳定,如同树根一般牢牢地扎在地底下,等桓王发现不对时,姬景璃已经不是他能轻易撼动的了。 “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上车?”陆景时拍了下应有初,将人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应有初回过神,缩了缩脖子,赶忙爬上马车。 每到这个时候,他总是很羡慕不用来上早朝的罗平,只需在暖气十足的翰林院整理整理书籍就好,不像他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凌晨就要起床上朝。 即使现在改成了十日一早朝,但也抵消不了他早起的怨气。 应有初一进车厢就抱上手炉,叹着气道,“马上又要过年了,又要忙起来了。” 一到年末各部门总有一大堆的事情要清算,他想到工部那些琐碎的公务,瞬间头都大了。 “忙倒是没什么,别出什么岔子就好。”陆景时拉过毯子盖在腿上,吩咐着小厮赶马车。 冰雪的天气里,马车走得很慢,车轱辘压过湿淋淋的青石板路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桓王王妃的亲弟弟上个月就进了户部,只希望不要在年末各部对账的时候出什么幺蛾子就好。”陆景时忧虑着。 应有初安慰道,“放心吧,桓王那边不给我们使绊子是不可能的。” “再等等,时机快成熟了。” 这三个月以来,他们在朝堂上大气都不敢出,光看桓王搁哪儿蹦跶了。 户部尚书的女儿是桓王的侧妃,早就是桓王麾下的一员了,年末结算时少不了要捏姬景璃和九殿下那党的错处。 不过应有初还好,没有陆景时的烦恼,自他被弹劾后,因祸得福,老皇帝就给他开了小灶,只需在司礼监批红即可,年末清算时,他造船这笔支出是算在老皇帝头上的,也不用看户部的脸色。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应有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换了个话题,“殿下呢?今日早朝也不见他来。” “听说是去灵泽寺给陛下求长生符去了,都走了三天,说是要斋戒十五日才行。”陆景时回。 应有初不满的“啧”了声,姬景璃这哪是去斋戒了,分明是和叶煜辰风花雪月去了,把他们留在京城里看桓王上蹿下跳。 “他这个白莲花弟弟当得真是尽职尽责呀,还长生符,没的叫人恶心。”应有初哼了一声,姬景璃不愧是最了解老皇帝的人,马屁都直接拍在老皇帝心窝窝里去了。 陆景时被应有初逗笑,他们共事这么久,也逐渐习惯应有初说话的风格。 “不与你说笑了,”陆景时收起笑容,正色道,“再过一月就是万国来朝的日子,不知宁王殿下准备得如何了?” 陆景时想到姬景璃现在还在山上斋戒,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就十分操心。 “万国来朝?”应有初倏然想起还有这一重要剧情。 第 149 章 老皇帝年轻时征战四方, 收失地,扩疆土,打得周边小国家都成了大越的附属国, 每年都要向大越进贡,每三年来朝贺。 谁能想到前期这么励精图治的皇帝, 到了后期却醉心于求仙问道。为了炼丹修道, 大兴土木,不理朝政。 底下的官员争来斗去, 老皇帝好似稳坐钓鱼台, 不为所动。就此,大越朝慢慢地开始从内里腐烂了。 要说当朝大臣不知道吗?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忠心的劝不动,不忠的巴不得老皇帝就这么昏庸下去,他们好钻空子从中捞好处。 大越的臣子都明白自己的国家再走下坡路, 难道还瞒得住其他国家? 别国不可能在大越没有眼线,因此, 这次的万国来朝就是为了来试探大越的,看如今的大越是不是像眼线说的那样。 应有初经陆景时这么一提醒,猛地想到原著中, 就是这次万国朝贺后, 不久两个邻国联合在一起攻打大越。 大越国库空虚,兵力不强, 被打得节节败退,连失了好多座城池, 最后还是叶家父子死守城池, 才没让敌军直捣黄龙, 叶煜辰的父亲就是死在这场战役中,大越为了求和割了不少地, 还送两个皇子分别去了邻国当质子。 叶煜辰便成了大越的功臣,也是最年轻的将军,手握兵权,成了姬景璃最大的助力。 而今,由于应有初的出现,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但他不知道这次万国来朝会不会也会因为蝴蝶效应而改变。 他不希望有战争。 一旦发生战争,那将导致大量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对普通百姓的生活影响更大。 这次万国来朝是战争的导火索,他一定要尽全力阻止这场战争的发生。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是万国来朝的日子了,殿下竟然跑去山上求符,一去还是十来天,”应有初焦急道,“不行,不行,今晚我就飞鸽传书,让殿下下山,再一同商议。” 陆景时看着应有初这么着急,自己突然没这么急了,就像是有个人陪着他,心里安慰多了,反而开始劝。 “应弟,我们还有时间准备,等殿下下山了再商议也不迟。” 应有初一瞪眼,“哪哪儿行,时间就是金钱。” 他怎么可能放任姬景璃和叶煜辰他们独自逍遥,都给他下来干活!! 两人在马车里吐槽完自己的上司,又开始各自的打工之路。应有初在每天都亲自盯着战船的制作进度,现在重要的部分已经完工了,相信能在老皇帝规定期限内竣工。 他没有因为这是给老皇帝出海寻仙岛的船而偷工减料,相反,他还对传统的战船做了一些改造。现在造出来的战船不仅更加牢固,承重更强些,他还在船身两侧设计了火炮。 是的,继神机箭后,他还研究出了火炮,这么多部加勒比海盗总算没白看,研究成功时,可把他厉害坏了。 当然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他提供了想法和初步设计,然后和他的小徒弟白辛在不断的实验和改进下得来的。 白辛在热武器制作这方面比他还痴迷,这段时间他基本都在他们实验场地住下来,废寝忘食的做着实验,而他这个师父指点完白辛后就早退了。 这不,今日应有初巡视完战船后又提前下班了。 他得下班回家想想这次万国来朝的应对之策,这是正当理由,不算翘班。 应宅。 厚厚的白雪积在院落,应有初踏雪而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还没等他走进屋里,就看见阻挡风雪的帘子一动,一个小豆丁飞奔出来,带着小孩子独有糯糯的小嗓音, “爹爹!” 应有初俯身接住这个冲过来的小炮弹,一把将人捞进怀里,“颗颗怎么知道是爹爹回来了呀?” 颗颗坐在应有初的手臂上昂着小下巴,傲娇的说道,“我听出爹爹的脚步声了。” 应有初装作惊讶,“哎呦,颗颗这么厉害呀,还会听声辨人了。” 颗颗在应有初一声声夸奖中迷失自己,就为了展示自己新会的技能,应有初把他抱回屋子里了还趴在窗户上听屋外的动静,只要一有人经过,颗颗立马竖起耳朵听脚步声。 俞安看到颗颗那小样儿,无奈的摇头。 颗颗现在正是最崇拜父亲的阶段,特别是应有初还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给他。前个月,应有初用木头做了个魔方,又用颜料上了色,鲜艳又好玩的玩具,一下就俘获了颗颗的心。 颗颗对魔方的喜爱已经到了睡觉都要抱着睡的程度。 这导致了颗颗从此最听应有初的话了,应有初让颗颗往东,他绝不往西。应有初说的一句话比圣旨还好用。 不过在颗颗心里他最喜欢的还是阿爹。前段时间,应有初有事出去好几天不回家,颗颗会问他去哪儿了,但知道了后,就没然后了。 而俞安就不一样了,上次应有初难得休沐在家,俞安想着正好让应有初带一天孩子,他好和周红珠去秀坊看看新做的料子,再商定店铺下次上新的款式。 结果颗颗大半天不见俞安,就哭个不停,还不是那种大哭大闹,是面对面坐在应有初腿上,静静的流眼泪,小金豆子跟不要钱似的,扑簌簌的往下掉,叫人看了都心疼得不得了。 应有初怎么哄都没用,颗颗哭红了眼睛,哭红了鼻头,望着应有初带着哭腔可怜巴巴的道,“颗颗想阿爹了,爹爹带颗颗去找阿爹好不好?” 然后颗颗往前杵在应有初身上,把眼泪鼻涕都往应有初衣服上蹭,瓮声瓮气的继续说,“颗颗再见不到阿爹就活不下去了。” 应有初一怔,随后抽了抽嘴角,拍了颗颗毛绒绒的小脑袋一下,教训着,“少跟你祝余姐姐学,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最后,还是让颗颗得逞了。 今日,应有初早早下值回家,他坐在案桌前写着书信,俞安则是在一旁给苏楠家的儿子绣着小衣服,最近一两年里,他给颗颗做了很多的套衣服,现在他做小孩子的衣服特别熟练,便想着给苏楠家儿子也做两件。 一岁半的颗颗精力有限,没一会儿就趴在窗前睡着了。俞安为颗颗盖上小毯子,浅笑着看应有初握着毛笔写字。 如今的日子太美好,俞安已经很久没再想起自己被大伯赶出家门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他款款地走到应有初身前挨着他,自然的拿起墨锭开始为应有初磨墨。 应有初有自己的书房,但他更喜欢在家人身旁办公,反正他也没什么要瞒着家人的事,于是,他的书房便形同虚设。 俞安歪着头,瞟见应有初书信上写的几个“速速下山,有要事相商。” “相公,是有什么大事吗?” 应有初放下毛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笑道,“没什么,不过见不得宁王殿下和叶小将军两人在外面快活,我却要在京城干活而已。” 俞安无语,觉得自家相公为官两三年了,怎么还这么小孩子心性,“相公,你不能……”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应有初一把拉在腿上坐着了,应有初双手禁锢着他的腰肢,他掰了一会儿,没掰开便放弃了,抬眼就对上应有初戏谑的眼眸。 “你相公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吗?”应有初将脸埋在俞安锁骨处深嗅,“再过一月就是邻国来朝的日子,我确有要事要同宁王商量。” 应有初扒开俞安的衣领,贴着皮肉又嗅了一口,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喃喃着,“安安,你身上好香的一股奶味儿呀。” 说着就轻车熟路上手解开俞安一大半儿的衣衫,“颗颗不是上个月就断奶了吗?每天早晚才喝一次奶,安安,你为什么还有股奶味儿?” 应有初像个小狗一样,嘴上说着要找出味道的来源,身体却行着“流氓”行径。 俞安面颊晕开薄红,捧着应有初的脑袋想要将人推开,气息不稳的说道,“相公,你别……颗颗还在呢。” 应有初头都不抬,含糊不清,“他睡着呢,安安你小声点,别吵醒他了。” 俞安只觉一阵刺痛,夹杂着酥麻的感觉传进大脑,喉咙里没抑制住的轻哼出声,随后反应过来,赶紧噤声。 应有初听着俞安的动静,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开始变本加厉。 俞安在应有初理智崩坏前,用力推开胸前的脑袋,坚定道,“相公,不行,现在还是白天,而且马上吃晚饭了……” 应有初不满地皱眉,虽欲求不满,但也会听俞安的话停了往下探的手。 俞安被应有初搞得身子发软,直接依偎在应有初怀里,转移着话题,“相公,你方才说,邻国使臣要来大越是真的吗?” “是真的。” 俞安搂着应有初的脖子,两人耳鬓厮磨着,“你说,把香皂卖给邻国使臣能行吗?” 应有初抬手捏了下俞安的鼻子,宠溺的笑,“行呀,安安,越来越有生意头脑了。” 俞安握住应有初的大手,放到嘴边轻啄一口,应有初在家捂了几个月,人终于白回去了。 “我前两日才做了一个胡人的生意,足足小一千两的单子呢。”俞安语气带着点炫耀的意味,浑身上下散发出“快夸我”的气息。 “咱们家的精品铺子能不能走出国门就看你了,加油安安,继续做大做强,勇创辉煌!”应有初玩笑着。 俞安说起这个大单子,猛地想起一个事来,倏地睁开眼,严肃的看着应有初道,“相公,说起这个胡人,有个事要和你说,有点不对劲儿。” “什么事?” 俞安蹙着眉,“银钱。” 第 150 章 俞安让俞三从库房里拿出一个暗红色的小箱子, 打开后里面是满满一箱子的铜钱,用线穿成一吊一吊的。 应有初拿出一贯铜钱仔细观察,铜钱字形自然, 字迹清晰,没有不对的地方, 他又凑近闻了闻, 一股新铜的味道。 “这应该是今年新铸的铜钱。”应有初掂了一下重量,“其他的没什么不对地方, 安安, 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俞安将一整箱铜钱放到应有初怀里,“相公,你再掂掂看。” 应有初顺着俞安的意思试了试,不过他依旧没发现出什么异常来, 他平常接触银钱的机会不多,他掂不出来也是自然。 “轻了?”应有初盲猜一个。 俞安点头, 这才将事情徐徐道来,“我们跟胡人做完生意后,就用成交后的银票去钱庄兑些银钱, 给秀坊和店铺的人发工钱, ” “那天周红珠在店里,正好俞三将钱取了过来, 周红珠帮着我一起给工人发工钱,结果, 他刚上手拿几贯钱就察觉出不对来, 将我拉到店后, 说了此事。” 当时周红珠还怕俞安不信,把自己的私房钱都拿出来和这箱铜钱作比较, 俞安上手对比了一下,发现这次从钱庄取出来的铜钱的确是轻了不少。 若只是一两枚铜钱,他们肯定是察觉不出两者的区别来,但他为了方便工人,所以每次去钱庄取的都是铜钱,数量就多了些。 而且周红珠之前一直都是呆在南宁,乍一接触到京城的银钱,有什么不同之处瞬间就能感觉出来。 “俞安,你说这件事我们要不要报官呀?我觉得就是钱庄老板搞的鬼,竟然敢拿□□出来忽悠你,咱们不能这么算了。”周红珠单纯的以为是俞安上当受骗了,想要报官为他讨回公道。 俞安拉住火急火燎往外走的周红珠,他深觉此事不简单,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铜钱,沉声, “红珠,你先别冲动,这钱庄的老板知道我是官眷,断然不能拿□□给我的,除非…” 周红珠忿忿不平的打断他道,“这不是□□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是官府故意……” 他骤然止声,不可置信的看向俞安,“俞安,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钱就是官府授意的?朝廷里有人私铸铜钱,不,是贪污铸铜!” 周红珠悄声又震惊地说,瞟了眼整一箱的铜钱,倒吸一口凉气。 幸好他没真的去报官,铜钱已经在京城里流通开了,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人发现了不对,但这件事一直没人爆出来,说明这贪污的人不仅后台强硬,还十分猖狂,料定了没人斗得过。 他要是真的去了衙门,怕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周红珠想到这儿,不禁冷汗直流,俞安默然不作声,但似乎也认同了周红珠的猜测。 思忖片刻,俞安叮嘱着周红珠切莫伸张,就当不知道这回事,然后,用周红珠的私房钱给工人发了工钱,这箱有问题的铜钱就被俞安留了下来。 应有初听完俞安说的全过程,眸色暗沉下来,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贪污铸铜的人肯定是桓王那边干的。 这几个月,宁王殿下在朝廷上避锋芒,深居简出,而九殿下还小,根本不是桓王的对手。 应有初没想到,桓王得势竟然嚣张猖狂到如此地步,敢在铸铜上动手脚。 “安安,此事非同寻常,我会尽快汇报给宁王,你就不要管了,不过,以后给工人发工钱还是不要用这种铜钱,免得落人口实,解释不清。” 俞安乖顺地点头,眼里难掩担忧之色,“我知道的,相公,我不懂朝廷之事,你一定要万事小心呀。” 应有初轻笑,眼中尽是柔情,把人拉进怀里对着俞安的脸蛋就是吧唧一口,“放心,你相公惜命着呢,不会以身犯险的。” 俞安闻言果然神情放松了不少。 应有初也继续着之前未完成的事,屋外大雪纷飞,屋内却是一片春色关不住。 翌日清晨,因着老皇帝要炼丹修道十日上一次早朝,连带着应有初也跟着享福,不用凌晨就冒着大雪上朝,可以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拥着爱人一觉睡到天亮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虽说不用上早朝,但应有初每天还是得去工部任职,也不能在床上赖太久。 应有初垂眸瞧着怀中熟睡的人儿,轻啄了一下那人的额头,轻手轻脚的起身,冰凉的衣物刚穿上,他不由得打了冷噤,向下瞥了眼了自己冷得激凸的地方。 都冻精神了。 穿戴整齐后,他贴心的将俞安待穿的衣物塞进被窝里,替人提前暖着。 他洗漱完毕来到小厅里,发现应财和颗颗已经起来了,正在小厅中吃早饭。 应财疼孙子,把颗颗抱着坐在他腿上,一勺一勺的喂着睡眼惺忪的颗颗,抬眼就瞧见应有初进门,心虚地手一抖。 应有初进门就看到这副爷爷溺爱孙子的光景,皱着眉厉声道,“应桑榆,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吃。” 颗颗“唔”了声,听到应有初叫他的大名,他就知道这件事不能忤逆应有初,只得慢吞吞的从应财身上下来,爬到自己的宝宝椅上。 应有初把颗颗的专属小碗放到他面前,颗颗在应有初来之前已经被喂得差不多了,便握着小勺子在碗里搅合半天就是不吃一口。 应有初看着颗颗磨磨唧唧的样儿,只觉头疼,干脆上手把颗颗饭碗撤走,倒了一杯热乎乎的牛奶,“喝完。” 颗颗看见奶瞬间双眼放光,开心地晃着小脑袋,“谢谢相公。” 应有初:“?” 应财听见后猛地被一口粥呛到,弯腰边笑边咳嗽。 颗颗现在还不到两岁,正是模仿能力最强的阶段,大抵是平时听见俞安这么叫应有初,他以为“相公”是应有初的另一个称呼。 并且他观察了,只要应有初一听到这个称呼心情都会很好,所以今天他也试了试,没想到大家是这个反应。 颗颗鼓着腮帮子很是疑惑。 应有初照着颗颗脑袋轻拍了一下,教育道:“我是你爹,‘相公’只能是你阿爹对我的专属称呼,不是你个小毛崽子能叫的。” 颗颗没懂,虽然现在他已经能区分“你我他”了,但对一类称呼有时还是懵懵懂懂的,分不清楚。 应有初微笑着揉了两下他刚刚拍的地方,温柔的说,“颗颗听话,不可以乱叫哦,不然……” 应有初瞬间收起笑容,来了个变脸术,威胁道,“不然我就让你柳南叔叔拿针扎你了。” 被凶的颗颗脸色煞白,瘪着小嘴委屈巴巴的说,“是,爹爹。” 不怪应有初这么凶颗颗,因为就在前不久,颗颗跟着俞安出门,偶然在大街上看到一个瘸子,颗颗觉得好奇,盯着人家看了好久,当时俞安没注意到,以为颗颗就是喜欢看这人来人往的街道。 结果他们回到家,俞安一把颗颗放到地上,颗颗走路就一瘸一拐的了。 别说,装得还挺像。 把俞安急得,回屋连忙就将颗颗身上的衣服都扒光了,把人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个遍,然而别说伤口了,连一个红印子都没有。 俞安长舒了一口气,想着可能是今天出门累着颗颗了,休息一会儿就会好。就这样过了两个时辰,颗颗走起路来就是瘸的。 这回俞安不敢耽搁了,抱着颗颗就要去周红珠家,让柳南看看。 正巧和下值回家的应有初撞到一起,刚要开口询问缘由,俞安见到应有初的一刹那,眼圈就红了。 “别哭,出什么事了?”应有初安慰道,“有我呢。” 俞安虽然眼泪在不停地掉,但仍然能言简意赅的将事情说出来。颗颗看到俞安的眼泪,一下被感染到,也跟着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 听完事情经过的应有初深深地皱紧眉头,蹲下身子开始检查颗颗装瘸的那条腿,细细摸下来,“应该没什么大事,骨头都是好。” 一抬头瞅见父子两哭得梨花带雨的,一时间自己也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没事了,于是,一家三口火急火燎的跑到了柳南家。 柳南将颗颗检查了个遍,发现什么毛病都没有,但颗颗两脚一挨地就瘸了。 颗颗演技相当好,可经验丰富的柳南又怎么会被一个还不到两岁的小家伙骗到,“二位放心吧,颗颗一点事都没有。” 俞安面上尽是担忧之色,“没事?那为什么好好的腿会瘸?” 柳南语气笃定,“腿上无外伤,筋骨都是正常的,颗颗这样或许是看到了什么,小孩子好奇心重些也正常。” 听到柳南这样说,俞安好像也明白了。 应有初对柳南的医术自然不会怀疑什么,对着装瘸的小崽子危险的眯了眯双眼,沉声道,“怎么会没事呢?柳南兄,你再帮我,好,好,看看。” 柳南心领神会,摊开针灸用的银针,挑了一根最大最粗的银针,对着颗颗温和的说道,“快把颗颗按在床上不要乱动,我这就为他针灸两下。” 颗颗看到柳南手里的泛着冷光的银针,吓得瞬间破防了,“哇”的一声大哭,扑在俞安怀里,“阿爹!不要,颗颗不要针灸,不要,颗颗没瘸……” 应有初冷笑,“哦?没瘸呀?那走两步。” 第 151 章 一场乌龙让颗颗彻底恐惧上大夫了, 现在只要大人一提到“针灸”两个字,他立马变成乖乖宝。 应有初昨晚才给姬景璃寄出信,以他对姬景璃的了解, 并不觉得此人今日就会下山回京,于是他吃过早饭便前往工部上值了。 果不其然, 他用飞鸽传出去信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了, 直到姬景璃原来下山的日子,他才悠悠然的回京。 彼时已经是十二月中旬。 姬景璃一回京就马不停蹄地进宫, 将求来的长生符献给老皇帝。姬景璃此举的效果也是十分显著, 老皇帝看这个儿子越看越顺眼,反观对桓王越加不满。 翌日,在十日一早朝的朝会上,老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场驳回了桓王提议的新政策, 并严厉斥责了桓王,让风光一时的桓王颜面扫地。 九殿下见老皇帝大改从前对桓王的态度, 立马联合手下的大臣集体参他一本。 近来桓王一党行事嚣张,他手里捏了他们不少的错处,顺势让桓王的一个得力手下被撤职, 他还因监管不当被禁足一月。 整个过程姬景璃都置身事外, 却能在打压桓王的同时又博得了老皇帝的好感。 老皇帝坐在龙椅上,放眼望去看着底下他的儿子们, 老三刚刚被禁足,小九又太年轻, 于是将年后主持万国来朝的大典也交给姬景璃全权处理。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招姬景璃百试百灵。 万国来朝的主持机会无疑是在万国面前宣告谁才是最有可能成为未来大越君主的人, 桓王回府后发了好大一通火,把能砸的东西通通砸了个遍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地上战战兢兢地伏趴着一片奴才, 生怕桓王把脾气发泄到自己身上,大气不敢出。 书桌旁跪着一个倒水的奴婢,因离着桓王最近,被迸出来的瓷片划伤了额头,鲜血顺苍白的脸颊蜿蜒流淌在地上,洇湿了一小片雪白的地毯,她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桓王被鲜红的血液晃了眼,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蹲下身子一把薅起女子的头发,被迫与他对视。 桓王似温柔地抚上女子的面颊,拭过温热的血液,轻而缓道,“你把本王的地毯弄脏了,该拿什么还呢?” 女子瞳孔骤缩如针,惊恐如小兽般呜咽着,“殿…殿下…奴婢错了…求殿下饶命…” 女子眼泪盈满整个眼眶,泪珠和着血液一齐滴落,没一会儿,她就在巨大的恐惧中昏了过去。 桓王恶趣味欣赏了一会儿,片刻后又深觉无趣,扔掉已然晕厥的婢女,拿过雪白的锦帕细细地擦拭着手指上的血液,淡淡开口道,“拖出去,埋了吧。” 他侧头对着从小跟随自己的老仆,呼出一口气,“去把宜美人带过来。” 年迈的老仆跪在地上欲言又止,但又不敢在桓王盛怒的情况下忤逆他,只得应声答应。 皇宫内,还差半个时辰宫门就要下钥了,一辆马车从宫内缓缓地驶来。 很快,马车被侍卫拦下,指挥使上前询问,车夫显然早有预料,立马掏出令牌亮给指挥使看,指挥使看清令牌后又望了望车厢并没有例行公事般掀开帘子检查,而是挥动着手直接放行。 马车低调地驶向桓王府邸,到了府邸的侧门后车夫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这才将脚凳放好,唤车厢的人出来。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掀开车帘,车厢里探出一个身穿白色斗篷,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女子搭在小厮的手上下了马车,施施然地走进府邸。 哪怕女子穿着斗篷,旁人见不到其面容,但从她摇曳的身姿也能看出来,是一位风情万种的美人。 “殿下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都要吓死妾了。” 女子避开地上的碎瓷片,缓缓放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娇媚极具异域风情的脸蛋,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拥有姬景璃一样浅淡的琥珀色眸子,就连面容也有三分相似。 桓王懒散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桌面放下手中的酒杯,身子歪斜的看着女子道了一句“过来”。 女子展颜一笑,十根葱指解开斗篷,素白的斗篷落下,轻轻盖住一地的瓷片,“殿下这么急匆匆地找我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女子缓步上前,桓王一把将人拽到怀中,女子则是柔弱无骨般依靠在男人怀里,手臂娴熟的搭在桓王的脖子上,暧昧的玩弄着男人的发尾。 女人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但因保养得当,面上不见一点岁月的痕迹,反而随着年龄的增加让她多了几分妩媚。 桓王嗤笑一声,掐过女人的脸蛋道,“还不是你的好儿子,从前不动声色,如今在朝堂上真是威风。”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留下他的。” 虽然朝堂上姬景璃并未明显的针对他,但他又不是傻的,他和九弟针锋相对,结果最大的受益人竟是一直在隔岸观火的姬景璃。 他不相信巧合,况且这样的情况又不是第一次发生,去年南下就是个例子。 他这能说,他这个好弟弟隐藏得真好呀。 竟然能隐忍这么久。还真是小看了他。 女人勾起嘴角,将掐在她脸蛋上的手拿开,“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我的儿子,是那短命鬼的儿子。” 她是姬景璃名义上的母妃,当年她姐姐被送来大越和亲,没想到她姐姐生下姬景璃没两年就撒手人寰了,而她则是被父皇强行献给大越,顶替她姐姐的位置,就为了讨好大越国君。 那年她才十七岁。 是桓王殿下亲自出城接的她,桓王当时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身着白色的劲装,一马当先的在军队前开路,落日余晖洒在少年身上,如同一个结亲的儿郎,而她像是坐在喜轿的新娘。 后来这个背影深深印在她脑海里,至今都无法释怀。 那时的皇帝已年过半百,尽管荣华富贵的养着,但也遮盖不住岁月带给他的那股腐朽的老人味儿。 简直令人厌恶至极。 她正值青春年少,怎能甘心将自己的一辈子搭在一个老头儿身上。 后来,一次宫外出游,让她再次见到桓王,她没能按耐住春心萌动,抓住机会主动凑上前小心试探着桓王,两人犹如干柴烈火,一夜的露水情缘。 当时桓王只是图一时新鲜,并不打算和宜妃长久,毕竟淫/乱后宫是大罪,他不想承担事发东窗的后果,所以承诺了宜妃一些好处,两人就此断了联系。 谁料,宜妃竟然有孕了。 桓王虽心有城府,但他彼时不过是个不到而立之年的少年,还很稚嫩,又保留了一点对父皇的敬畏之心,不敢真的让宜妃生下这个孩子,于是主动找到宜妃让她打掉自己胎儿。 宜妃在桓王身上尝到了好处,自然是不愿和桓王断的,现在手里有了筹码,用孩子的事于桓王谈判拉扯。 等真的要落胎时,宜妃已有五个月的身孕,强行打胎导致她的身体落下毛病,这也就是她后来十多年都未有孕的原因。 宜妃利用小产除掉后宫对她最有威胁的妃子,自己从而在后宫站稳了脚跟。 她小产后出现下奶的症状,随后她发现桓王对此产生了极大兴趣,两人又重新搞在了一起。 经过多年的相处,她将桓王的心思和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也明白桓王并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是现在她还有利用价值,她在后宫暗中帮助桓王,当然她同样从中获得了不少好处。 两人互相利用,将这份隐秘的关系维持至今。 不过到了现在,等老皇帝一死,她要么做陪葬,要么在尼姑庵里青灯古佛伴一生,她哪一种结果都不想要,所以,她想这关系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只是她还需要一点筹码才行,经过十多年的苦心调养,她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要个孩子了,不过她不打算和桓王说,因为她知道她说了,这个孩子肯定就要不成了。 她若是能生下桓王的亲生骨肉,等来日桓王登基,即时她的身份也将水涨船高,说不定自己的孩子未来还能继承大统,那她岂不是能当上皇太后了? “殿下,年后就是万国来朝,听说高兹国派来使臣是十四皇子,殿下,能不能帮我转交一封家书给他?”宜妃柔声的说道,“殿下你就帮帮妾吧。” 桓王冷哼,“父皇已经把这件事交给老七打理,找本王你不如让你的好儿子帮你转交。” “殿下,那个野种怎么比得上你,陛下不想给九皇子机会,所以才便宜他了,说到底,陛下还是最宠你的。” 宜妃笑吟吟的又道,“再说了,礼部早就投靠殿下了,朝拜的事宜还不是殿下说了算,姬景璃只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宜妃明知道此刻提及万国来朝的事肯定会让桓王不高兴,可她聪明的用另一种方式提及,反而让桓王心中的不满疏散了很多。 “妾的亲弟弟是西凉国的大将军,我想殿下替我转交家书之时,定能和他相谈甚欢的。”宜妃贴着桓王脸颊媚声道。 桓王意会,心情顿时畅快了不少,接下来就是他泄火的时间了。 两人软榻上一阵翻云覆雨后,宜妃赤身趴在桓王的胸膛上享受着二人温存的时光。 桓王似想到了什么,哑着声音懒散的问道,“本王今日进宫,怎么见父皇越发精神了?” 他眼瞅着老皇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根据太医院的线人来报,老皇帝的身体亏空得厉害,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了。 他只等熬死老皇帝,以他势力以及他长子的身份就能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 但今日朝堂上一瞧,这老皇帝面色红润,容光焕发,骂他的声音中气十足,不像是只有两三年活头的人,倒像是还能霸着龙位撑个十年半载的人。 宜妃垂眸回想了片刻,回答道,“陛下近日的身体状况的确好了不少,似乎是吃了那老道新炼出来的丹药,精力大涨。” “陛下前两日还宿在妾宫里呢,说是要一展雄风,要了我足足三次,”宜妃嬉笑道,“殿下,您今日贸然接妾出宫,您就不怕今夜陛下来我宫里过夜,发现我不在?” 桓王拍了拍宜妃的脸颊,“你若是怕被父皇发现,你就不会乖乖上车了。” 宜妃娇哼了一声,自老皇帝在她那儿宿了一夜后,可把她恶心坏了,她第二天就赶忙从招进来的秀女中挑了两个貌美的送了去,估计那老东西现在还在两个秀女的床上,怎么忙得过来去她宫里。 “话说回来,本王不过是吩咐你带一颗父皇吃的丹药出来,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有进展?”桓王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 “殿下说得轻巧,您不知陛下服用的丹药向来都在朝天观,陛下视丹药为命根子,也从不将其示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从道观中拿走一颗,谈何容易。” 宜妃娇嗔的打了下桓王的胸膛,又道,“妾上次向陛下提了一嘴,陛下冲我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降罪于我,反正暂时是不能再向陛下提及丹药一事了,免得陛下起疑心。” 桓王沉沉地呼一口气,虽心有不满,但还是安慰着宜妃,“你看着办就行,本王这边再另想他法。” 桓王眸子变得晦暗不明,淡声,“这朝天观的秘密太多了,一定得安插眼线进去才行。” 另一边,陆府。 应有初和姬景璃等人在陆家议事。 陆景时正和姬景璃对弈,应有初坐在棋盘边上指指点点,“陆兄,下这儿,把这个气口儿也堵上。” 陆景时嫌弃的看了一眼应有初手指的地方,“应弟你可知什么叫君子观棋不语?” 姬景璃浅笑,“你让他说,如此一来我赢得快些。” 应有初“切”了声,竟然嫌弃他的棋艺,他在心里嘀咕,有本事别下围棋,下五子棋呀,他定能把这两人杀得片甲不留。 应有初伸手从桌上够了一个蜜橘放在火盆上烤,“殿下,你一下山就给自己揽了这么大个活儿,虽说来大越朝拜的国家大多是附属国,不用操什么心。” 他话锋一转,“可还有两个国家,乌昌国资源丰富,富饶,高兹国地处草原,战士们个个骁勇善战,要说这两个国家的君主对大越无二心,你们觉得有几分可信?” 姬景璃闻言,慢悠悠地放下一子,“白辛近来又做出一些新的武器,加上原来你做出来的神机箭,即便两国联手也不是大越的对手,有何可惧?” 应有初看了一眼底气十足的姬景璃,心想等两国真的联手,到时候派叶小将军去领兵打仗,看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淡定。 陆景时落下一子说道,“大越虽不惧,可若真的开战,受苦还是两国的百姓,能避则避吧。” 姬景璃颔首,“正值多事之秋,开战确有不妥。” 近十年,高兹国频繁骚扰大越的边境,扰得身处边境的百姓苦不堪言,其野心昭然若揭,这也就是叶将军镇守边疆的主要原因。 叶煜辰曾在边疆历练过几年,了解到高兹人的恶劣和残忍后,带兵攻下高兹,让他父亲回京城安享晚年成了他最大的心愿。 这也就是姬景璃无所谓开不开战的缘故,若真的要打仗,趁着这个机会拿下高兹也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他转念又想,现在他羽翼未丰,不能给到叶煜辰最精锐的军队,何不等待他登上皇位,即时再让叶煜辰攻打高兹国岂不是更安全? “你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姬景璃盯着应有初问道。 应有初嘿嘿一笑,“不如我们搞个阅兵仪式?” 第 152 章 两人听完应有初的解释后皆是一愣, 这方法是好,但未免太招摇了些,当然这方法也很符合应有初一贯显眼的风格。 “我知道, 大越向来含蓄,在军事上更为敏感。”其实不止大越, 这个时代的国家都一样, 自己的国力对外都是严防死守,从不示人, 应有初提出的阅兵仪式打破了常规, 他们有疑虑是应该的。 “但这的确是避免开战最好的办法了。” 几人又商讨了许久,最后同意了应有初的提议。 “殿下,不如你今天就进宫上书给陛下吧,早说我们也好早点准备。”应有初从棋篓里拿出一颗黑棋子替姬景璃下了一回合说道。 姬景璃把应有初下的棋子重新挪了个地方, 淡淡的说,“这种事还是小应大人说比较好, 父皇只是让我主持大局,不是真的让大放光彩的。” 应有初还想着让姬景璃去说,能提升一点老皇帝对姬景璃的好感, 结果姬景璃这么一说, 他又一次感叹,知父莫若子啊。 于是让老皇帝同意阅兵仪式的重任就落在了应有初的肩上。 如何在恰当的时机提出这个方案也是一门学问, 先由叶煜辰连续两天写奏折给老皇帝,让老皇帝知道边疆战事不断, 高兹国野心勃勃觊觎大越后, 这时应有初再提出万国朝拜时举行一个阅兵仪式就十分顺理成章了。 应有初想好如何让老皇帝同意阅兵仪式后, 又梦的想起前几天俞安说的铜钱一事,便从袖中掏出两个铜钱, 举到两人面前,“你们可看出这两枚铜钱有何差别?” 陆景时瞅了眼应有初神神秘秘的样子,很给面子拿过铜钱仔细观察起来。 看了片刻后,陆景时捻着其中一枚铜钱下结论道,“这枚铜钱成色较新,有一股新铜的气味,应是今年户部新铸的铜钱,另一枚则是往年铸的铜钱。” 应有初欣慰的点了点头,“还有呢?” 陆景时浅笑道,“应弟知道什么直说就是,何必卖关子。” “啧啧啧,你看了这么久,难道就没看出新铜比旧铜轻吗?”应有初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陆景时默默地抽动了两下嘴角,就两枚小小的铜钱,任谁也掂量不出两枚铜钱的重量差距吧。 应有初来的时候嫌重,懒得抱两箱铜钱过来,就从箱子里面随便捡了两枚铜钱,现在他在陆景时的注视下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站不住脚,于是他抢过两枚铜钱对着光线,为自己找补道,“你们看啊,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新铜比旧铜要薄那么一丢丢。” 应有初说完转头就瞧见两人怀疑的目光,干脆将两枚铜钱收进袖中道,“行了,你们自己去找两箱新铜和旧铜作对比吧,反正就是我说的那样,新的铜钱要比旧的铜钱轻上许多,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姬景璃也不再逗他,稍微正色道,“你是说有人在铸铜上面动手脚,私偷朝廷铸铜的钱?” 应有初郑重地点头。 姬景璃垂眸思忖,若真如应有初说的那样,此事非同小可,一旦查出幕后贪污者那这人面临的就是抄家灭九族的大罪。 “谁会这么大胆?竟然敢在京城流通这种新铜钱,不怕事发吗?”陆景时感慨。 “定和桓王殿下脱不了关系,不然除了他,有谁敢在天子脚下还这般猖狂的。”应有初猜测道。 陆景时还是有些想不通,“如此明目张胆,恐有诈啊。” 姬景璃却摇了摇头,“应该不会的,据我所知,桓王私下养了一支军队,虽不过数千人,但每月的开销也是一笔庞大的数目,偏偏今年父皇把国库看得紧,他一时找不到空子钻,只能铤而走险,出此下策也是有可能的。” 况且桓王不止是要养军队,还有收买人心,打点下人,贿赂官员,哪一样不要银子,桓王在铜钱上动心思,是迟早的事。 就连姬景璃除了自己底下的酒楼和商铺外,偶尔还会让应有初这个狗大户赞助一下,所以桓王急用钱而不择手段,姬景璃也能想得通。 “偷挪公款可是大罪,我们得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就算不能一举扳倒桓王,也要让他狠狠的出一次血!”应有初道。 “父皇多疑多思,若我们主动揽下这差事,反而就将此事的性质定为党争,效果不甚。”姬景璃缓缓说道,“此事还得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你们还记得平阳县的山匪吗?”姬景璃说起另一件事,“本来将这几个头目押回京城例行审问后就能问斩的,可刑部却迟迟未定罪,我深感疑虑便暗中调查。” “可查出什么了?”应有初好奇。 陆景时思忖片刻,“刑部尚书和九殿下来往密切,朝中无人不知刑部早就归属九殿下,山匪一伙人已入京几月有余,刑部扣着犯人迟迟不定罪,难道此事和九殿下有关。” “但是九殿下怎么会和平阳县的山匪扯上关系呢?”应有初问道,九殿下一个出生高贵的皇子,怎么会和落草为寇的山匪有关? “应弟你忘了?山匪落草为寇前是军中人。”陆景时一语道破。 姬景璃赞许的看了一眼陆景时,缓缓道来,“本王命人暗中盯着刑部,发现刑部派人去平阳县的邻县抓了一对母子进京,本王打听出来,这对母子正是山匪头目藏起来的家人。” 应有初听到这儿也明白过来了,“难道是说这伙山匪知道点什么,所以九殿下才派人不远千里将那对母子抓来威逼山匪道出内幕?” “刑部那边瞒得很严,本王也查不出山匪头目交代了什么,不过九殿下那边在审讯完山匪后就开始暗中找人,能让九殿下如此上心,此事恐怕和先太子之死有关。” 陆景时惋惜地叹了一声,“先太子过世多年,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只怕九殿下从山匪口中问出什么来了,仅凭一人的口供,也难以为先太子翻案啊。” 先太子纯良,待人宽厚,他死后他的母家颇受牵连,皇后如今在后宫形同虚设,幸而九殿下有一众内阁老臣保着,不然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自先太子死后,九殿下不信自己亲哥哥会叛国,一直暗中调查先太子的死因。 而先太子的死,最大的受益者是桓王一党,桓王就算不是直接害死先太子,这件事也和他脱不了关系,故而九殿下处处针对桓王。 “此言差矣,就算不能为太子平反,也能让小殿下有个奋斗的目标,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不如我们助小殿下一臂之力?帮他找找人?” 以九殿下的势力想要避开桓王的耳目找人,肯定是不可能的,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不如他们帮帮九殿下,趁这个机会还能和九殿下暂时结盟。 应有初一边说着自己的想法一边又替姬景璃下了一步棋,这次姬景璃没再改动这步棋,然后他就输了。 姬景璃其实和应有初想得差不多,他虽对九殿下没什么好感,但先太子为人良善,若九弟真的能还先太子一个清白,他也是愿意帮助九弟一下的。 应有初在陆府议事,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暗下来。 待他回到家中已是晚上八点左右,往常这个时间,颗颗已经被待到自己小房间睡觉去了,但今天他站在门外还听见俞安逗弄颗颗嬉笑声。 应有初推门而入,一边解开身上系着的斗篷一边说道,“宁王刚从山上下来,要处理事情就比较多,所以回来的晚了些。” 俞安循声望去,见他平安归来后目光又回到颗颗身上,低头温声,“相公可饿了?要不要我去小厨房做点吃的?” 应有初径直走到俞安身旁,紧挨着他坐在床上,“不饿,别忙活了。” 说完又垂眸瞧见光明正大坐在俞安怀里的颗颗,俞安轻轻握住颗颗的两只小手随便摇一摇,颗颗就笑得灿烂如花。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这么精神?”应有初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俞安头也不抬的回道,“今日祝余没来找颗颗玩,他午间就多睡了些。” 应有初啧了一声,伸手作势凶猛却在接触到颗颗白嫩的小脸蛋上力道缓和下来,掐了颗颗一下。 顿时颗颗笑容尽无,跟京剧变脸似的,斜眼瞥着应有初道,“不要爹爹,爹爹走。” 应有初嘿了声,站起身说道,“我先去洗漱,你赶紧回自己房间睡觉去。”前半句是对俞安说的,后半句自然是对颗颗说的。 颗颗早在一岁多一点的时候就被应有初强制撵到他们隔壁房间睡觉了,只有一墙之隔,颗颗若是半夜啼哭他们也能及时听见,而且有俞三守着颗颗,一般情况不会出什么事。 就是颗颗粘俞安得紧,俞安又心软,所以一般三天有两天颗颗都是在他们房里睡觉的。 应有初出门时还隐约听见颗颗撒娇的声音,“颗颗想阿爹,颗颗不走……” 待他洗漱玩后,发现颗颗果然还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反而褪去外衣钻进被窝里躺着去了,一旁等着抱颗颗回房的俞三也一脸无奈。 “相公,今夜就让颗颗留下吧,外面这么冷,万一颗颗吹到风了怎么办?”俞安眼巴巴的看着应有初,为颗颗求情着。 应有初最受不了俞安对他撒娇了,也不忍心拒绝俞安任何要求。 一咬牙狠心放弃了自己今晚的夜生活,对着一大一小无奈点头,“就今天一晚啊!明天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回自己房间睡觉了。” 听见应有初同意了俞安开心欢呼了声,立马用脑袋拱了拱颗颗的小肚子,颗颗也十分给俞安面子,“咯咯”的笑不停。 俞三听到后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应有初坐在床的外侧,偏头看着他们父子两人蹭来蹭去的互动,若有所思着,“有这么好玩吗?让我也试试?” 俞安以为应有初要学他的样子,用头去蹭颗颗的肚子,于是迅速地给应有初腾了个位置,谁知不按常理出牌的应有初抱起躺在床上的颗颗,一把扔在床尾。 然后他一脸理所当然的躺在俞安面前,面无表情又极其认真的说,“来吧。” 俞安:“……” 颗颗:“?” 第 153 章 原来没有应有初的朝堂上, 老皇帝说个什么,底下的臣子没几个敢吭声的,很少有人主动揽责的。 老皇帝常常看着底下一帮锯嘴葫芦的大臣气不打一处来。 可自打应有初上朝后, 除了刚开始那会儿,他有些拘谨, 后来他越来越放飞自我, 不管朝堂上议论什么事,他都要吧唧几句。 当然, 他能很好的把握说话的度, 而且,他是真的干实事,从他科考后做了这么多实事就可以看出。 试问有谁会不喜欢一个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的臣子呢? 应有初能后来者居上, 完全是因为前者不争不抢。谁让这帮老臣光吃饭不干活,遇到事情就急着甩锅推脱。 但应有初怎么会知道, 不是他们不干活,而是他们保守的意见在应有初新奇的脑洞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于是官员们就眼巴巴的望着应有初的官职跟坐火箭似的,蹭蹭往上升。 虽然他们眼红得不行, 但碍于老皇帝的威严, 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来,之前很多大臣听信桓王那党的谗言, 暗戳戳跟风的写了折子弹劾应有初。 结果却不了了之。 现在老皇帝看着自己日益继增的国库,甚至半点眼神都不分给那些莫须有的弹劾折子。 后来大臣也看明白了, 不再和应有初过不去了, 秉承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 应有初说什么,他们就跟着附和。 这次阅兵仪式, 经过叶煜辰的铺垫,加上阅兵仪式这项活动很符合应有初一贯显眼的风格,又有一众大臣附和,老皇帝不疑有他,很顺利地采纳了他阅兵仪式的提议并交给他来做。 如今离过年仅剩七日,过完年后两天又是万国来朝的日子,除去过年这天,满打满应有初只有八天的时间用来准备阅兵仪式。 时间紧,任务重。 可自古以来文武不和,应有初去排练阅兵仪式的第一天就碰钉子了。 武官向来看不起文官,觉得所有的文官都是迂腐的酸夫子,不仅做事死板,遇事还只会躲在后面享福,不如他们上能安邦,下能保护家人。 导致大部分的军士不服管教,应有初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过这帮乡野来的武夫,排练的计划无法展开。 不过幸好第二天叶煜辰来帮他了,不然他一个人还真的管不了这么多蛮不讲理的武夫。 叶煜辰提着长枪先是把几个刺头挨个揍了一顿,直到把人打服了,再按照军法处置犯事的人。 一套操作下来,就算还有人不服,也不敢表现出来。 阅兵仪式的排练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没想到俞安开的店铺却出事了。 “什么?被查封了?”应有初不可思议道。 忙完一天的他一回家就听到这个坏消息不禁皱眉,“怎么回事?” 店铺被查封,周红珠和俞安现在都在应宅里干着急,见应有初回来了,俞安如同有了主心骨般,心里安慰不少。 “今日店铺一如既往的经营着,可到了晌午,忽然有一大群官兵闯进店里,不由分说地搜查店铺,等我收到消息赶到店铺的时候,店里已经被贴上封条。” 俞安简单地叙述着今日所发生的事情,“我见到为首的官兵,说是我们店铺上月勾结外商,疑似给敌国通风报信,是敌国派来大越的细作,需严查一番,掌柜的就被带走调查了。” 应有初听完怒气冲天,吼道,“简直一派胡言!” 片刻反应过来,连忙压低自己的音量,握住俞安的肩头,仔细地检查俞安的身体,“他们可有伤到你?” 这些官兵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还带着一队人马来封店,能给俞安他们什么好脸色,他光听着俞安的描述都感到后怕,就怕那些官兵对俞安动手。 俞安缓缓摇头说没有,“相公,我没事的,就是不知道衙门何时能查清放人?” 应有初不放心,硬拉着俞安到屏风后把人从头摸到脚,发现没有外伤和骨头错位的情况后,才堪堪松了口气。 见到应有初如此激动,俞安庆幸自己省略了一些细节。 当时那伙官兵个个提着长刀,凶神恶煞的模样顿时就吓走了店里所有的客人,然后十多个官兵对着店里一通打砸翻找,那架势恨不得把地皮都掀了。 自然是没找到任何证据,不然估计俞安也要跟着去衙门一趟,但现在店铺已经被毁的不成样了,而且在衙门审讯清楚前他们的店铺都不能再开。 店铺被封是中午发生的事,柳南今日轮到他在太医院值班,应有初近日为了阅兵仪式的事情基本都待在校场,校场在城西边,与其派人通知应有初,不如等他自己回家来得快些。 群龙无首的两人简单商议了下,便先通知了苏楠。 苏楠家人脉广,让他帮忙打听一下内情。苏楠接到消息后二话不说就着人打听,这会儿正带着罗平往应宅赶。 应有初见俞安没受伤,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安抚众人,“现在着急也没用,我会好好了解一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店铺被封你们正好趁这个机会休息一段时间。” 周红珠是个急性子,在一旁猜测道:“我们正儿八百的做生意,怎么可能是敌国来的细作,是不是有人看我们店铺生意好,眼红,所以故意搞我们呢。” 俞安跟着点头,应有初没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商量出好多种可能性,平时待客小心谨慎,遇到无理取闹的顾客也不会厉声一句,自问没有得罪过人。 两人分析半天,觉得有人眼热他们店铺生意好,于是在背后捅刀子的可能性最大。 “衙役拿着搜查令来封店的,若是手上没有切实的证据,搜查令不可能审批下来的,除非……” 除非背后的人权势滔天,故意针对他们的。 应有初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只能劝说俞安他们暂时不要有任何动作,免得让人抓住了把柄。 这时,罗平一家人赶到了应宅。 苏楠还没进屋就开始急切地汇报查到的消息,“我们着人打听了,说是衙门接到内线举报,那个在容妍店铺购置一堆的胡商带着货品回高兹国后,进了高兹国主帅的营帐中。” 罗平一边为苏楠解下斗篷,一边补充道,“光是这些还不足以定罪封店,据我所知,有人拿到了店里与敌国沟通的证据这才匆匆封店调查。” “证据?什么证据?”应有初莫名其妙。 罗平淡淡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应有初嗤之以鼻,气愤道,“莫须有的东西,空口白牙就想诬陷我们,那不能够!” 周红珠握拳,“对!明日我们就报官!” “你们先别冲动,这件案件涉及到通敌叛国,估计很快就会交给大理寺审理,到那时,所有相关人员都要被传召审讯。” 罗平平视着一屋子的人,表示在座的各位都逃不过审问。 俞安紧蹙眉头,呼吸紧促了几分,眼中透露着不安,“这可怎么办呀?” 应有初连忙轻声安抚,“别怕,天塌下来也有你相公顶着,再说了,今日封店他们不敢动你,背后应该还有大动作,我们先别自乱阵脚。” 他眼神微眯,逐渐冷静下来后一想,通敌叛国这么大的罪名,而且当时俞安在店铺里露过面,却反常的没带走,很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确实最近风头出太大,有人按耐不住,要拿他开刀了。 只是应有初没想到,竟然是从他家人这边下手,若是在朝廷上给他使绊子也就算了,家人是他最后底线。 他是这么好惹的? 京城这么多年,他上交了这么多钱,真当他主角大腿白抱的? 应有初火速写下一封信,让朱阳交到宁王府邸,接着拜托罗平帮忙留意打听究竟是何人举报店铺。 几人在厅中叽叽喳喳的商讨半天,最终商议的办法就是在事情始末调查清楚前,他们先不要打草惊蛇,等摸清对方的底细后,再做打算。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定论,但以不变应万变就是最好的方法。 送走一等人后,俞安直挺的背脊瞬间耷拉下来,仍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应有初知道中午封店的事肯定吓坏俞安了,试问好好的开门做生意突然涌入一大群官兵要搜查封店,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有人能不惶恐呢? 俞安明知店里出事了,还是选择去店里应对一众衙役,他已经做得很棒了。 应有初轻轻把人拉在怀中,柔声地夸奖着俞安,见俞安没那么焦虑后,语重心长道,“安安,你知道吗?今日我有些伤心。” 俞安闻言,从应有初怀里探出一个脑袋,眼睛在灯下亮亮的不解道,“为什么?为什么伤心?” 应有初瘪着嘴故作委屈道,“店铺出事了,你第一时间找的是罗平,不是你家相公,你说我为什么伤心?” “你最近都好忙,我不想你太累了。”俞安小声的说。 应有初为了阅兵仪式的事常常在书房忙到深夜才睡觉,俞安都将这些事看在眼里,在他心里,他永远都觉得相公的前途最重要。 店铺和应有初十多年的寒窗苦读而来的前程比起来一文不值。 应有初却不情愿了,掐着俞安的脸颊“恶狠狠”道,“我就是再忙,你有事情了也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不准再找别人家的相公了!” 俞安脸被捏到变形,嘴里含糊不清道,“我知道了。” 两人在房间里黏黏糊糊好一会儿,应有初总觉得身边太过安静了些,似乎少了点什么,恍然道,“对了,颗颗呢?” “一晚上了,相公终于想起你还有个儿子了吗?”俞安两眼正视着应有初,“出事后,爹就带着颗颗去后院钓鱼了,这会儿应该睡下了吧。” 应有初打横抱起俞安,径直走向床榻,“那不管他,我们也睡觉去!” 第 154 章 年末二十九, 天寒地冻,庭中积雪皑皑。 俞安盘腿坐在暖塌上,手里捏着针线, 机械地做着颗颗的新衣服,眼神空洞, 心绪不知飘在何处。 屋外传来一声声脚踏破碎冰的声音, 没一会儿,门口乍开一声清亮的小嗓音。 “阿爹!鱼鱼~钓鱼鱼!” 院子里池塘应财春季投放了很多鱼苗, 到现在长大了不少, 平日里都有专人喂养,豢养惯了的鱼,基本见到鱼饵就咬,小家伙钓过一次后变上瘾了。 应财刚把颗颗放在地上, 颗颗就迫不及待地迈着小短腿就往俞安的方向奔去,拽着俞安垂下来的衣摆奋力地想爬上暖塌。 俞安回神放下手中的针线, 弯腰一把抱起颗颗搂在怀里,用手暖着颗颗微凉的脸蛋,温柔道, “可不能再钓鱼了, 你爹爹已经连续吃了四天的鱼羹,今日再吃, 他受不住。” 实则是他自已受不住了,本来鲜白的鱼汤在冬日喝上一碗最是暖身, 可怪就怪应有初老不正经。 不知道应有初在哪里听说的, 这鱼汤是要给刚出月子的妇人喝, 最滋补又最催奶。 应有初现在的爱好就成了白日里积极地给俞安盛鱼汤,夜里动手动脚又动嘴, 还要在他耳边说着孟浪话,羞得俞安小脸通红。 反正今天是不能再吃鱼了。 心事重重的俞安被颗颗这么一打岔,脸上又重新露出笑容来。 应财知道俞安最近在封店的事烦心,“难得今日天气好,不如带着颗颗去集市上置办些年货,顺便透透气,算下来,他也有十来天没出门了。” 颗颗听见关键词“出门”,唰的一下眼睛亮起来。 俞安转头看向窗外,天光大亮,有金黄的阳光透过窗纸撒进室内,的确是难得的好天气。 “相公一大早就被传召入宫,现下已过午时还未归家,爹,您带着颗颗去吧,我在家等他。” 应财本就是想让俞安出门散散心,于是给了颗颗一个眼神,颗颗在他尿都控制不住的年纪,居然领会了应财眼神,立马开始撒娇模式。 俞安拗不过,只得起身更衣。 皇宫大殿内。 殿内一片寂静,燃烧中的火炭时不时发出细微的爆破声,老皇帝身着一件单薄的道袍,空大的道袍显得老皇帝消瘦了许多,他一动不动的正坐在龙椅上,眼睛微闭,似在沉思又似在打坐。 自打年迈的内阁首辅告老还乡后,就没人敢当这个出头鸟,底下的臣子个个垂眸不语,不知在心里打什么主意。 殿内起码置了二十来个火盆,温度和外面天差地别,应有初背后就有个火盆,烤得他昏昏欲睡。 他垂头无声的打了个哈欠,阖上眼皮打算微眯一会儿。一旁的陆景时见应有初许久未动,悄悄拐了他一下。 吃了一拐子的应有初瞬间清醒,偏头对上陆景时略带审视的目光,撇了撇嘴轻轻点头表示不再睡了。 “今日众爱卿就在殿内好好辨一辨,若找不到这六百万两的亏空在何处,”老皇帝睁眼,睥睨着众人,“你们既不配位,那就别干了。” 各部皆是底着头颅,悄悄和同僚交换着眼神,只有应有初垂着脑袋抠手。 反正跟他又没什么关系,他自从被小人参了一本在老皇帝面前哭诉后,他造船所需的开支都是从司礼监出的,也是从老皇帝哪儿走的账。 谁要是敢把亏空的银钱算在他头上,也等同于把锅甩在老皇帝身上,他相信没人会不怕死的找他麻烦。 “启禀陛下,今年丝绸的产量远超去年,与邻国贸易所得一千五百万两,补上去年的亏空,还剩下二百多万两,皆上缴给户部了,至于为何最后还亏空六百万两,陛下该好好问问户部,钱都用在了何处。” 礼部尚书首当其冲,将矛头对准了户部。 户部尚书还未开口辩解,一旁的户部右侍郎就按耐不住直言道,“各部的开支都结算清楚了,各部的票拟都在我们这儿过了目,去年各部都拟出了预支银两,可到头来,各部还是都超支几百万两,王大人,您问我们用在何处,我还想问问你,礼部超支的三百万两用在什么地方了!” 礼部的王大人被他气得面色铁青,“竖子!你……” 王大人想到老皇帝还在没敢继续骂,转头撩袍跪地喊冤,“陛下,礼部的每一笔开支皆有明细,今年年初到年末各种祭祀、封赏大典等等都记录在册,臣已经呈给陛下了,陛下可随时过目。” “不过是今年祭祀多了些,加上三年一次万国朝拜,所以超出一点预算,何以让户部如此紧抓不放。” 今年老皇帝频繁举办的祭祀,平均算下来,基本半个月就举办一次。每次祭祀就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更不要说还有准备祭祀用的牲口等等,一次祭祀就要花销成千上万的银钱。 王大人一番话听似在反驳户部,实则是想告诉老皇帝,今年礼部花的银钱都是为你服务的。 老皇帝闻言果然摆摆手,“礼部拟出的册子朕看过了,没什么问题,”老皇帝漫不经心地转动着大拇指上的帝王绿扳指继续道,“方才户部是何人在说话,朕瞧着面生。” 户部右侍郎是三皇子母家的亲戚,外放为官三年,今年刚回京就进了肥水最多的户部。 今年老皇帝上朝的次数大大减少,觉得他面生也很自然。 户部侍郎利索地跪地回话,“启禀陛下,微臣曾在浙州任职知府一职,今年任期满了应召回京,现在户部任右侍郎一职。” 老皇帝侧头打量着他,“可是林侯家的小子?” 林大人抱拳回道,“正是下官。” “你方才说,各部都超过几百万两,你展开说说。”老皇帝指了指林大人。 “是,陛下。”林大人声音洪亮,一脸刚正不阿的细数各部的超支情况。 应有初侧眼瞧着林大人的模样,心道不愧是桓王战队的人,句句不提姬景璃和九殿下,但是字字都在针对姬景璃和九殿下的人。 特别是刑部,被林大人说哑口无言。 “依林大人所言,各部超支的银两是有人居心不良,中饱私囊?独独户部上下清廉?”严老终于开口。 “陛下,万物皆有变化,天灾人祸岂是常人所能预料的,好比今年北方大旱,百姓苦不堪言,朝廷赈灾一百万两,平阳县平乱,前前后后耗资几千两,诸如此类,故而超支一些实属正常。” “今年各项税收盈余一共一千五百万两,光内务府就支出七百万两,比往年多了足足两倍,老臣还望陛下整肃六宫,切莫助长奢靡之风。” 严老此言一出,原本吵闹的大殿倏然安静下来,应有初吃惊的望着严老对着老皇帝贴脸开大。 不想活了? 老皇帝为了炼丹,在后宫养了一大群童女,自然管百多号童女的衣食住行,光是新建一所专门供童女住的宫殿就耗资不小,更别说每日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们,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老皇帝听出严老此意,脸色倏地冷下来,寒光乍现,“朕后宫之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严大人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老皇帝一发怒,所有人忙不迭地跪地,严老伏在地上,额头抵在手背,只觉心如死灰。 老皇帝年轻之时征战四方,收复疆土,登上皇位后,励精图治,废旧制推新政,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严老同一众元老大臣都觉得当初辅佐上了一位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谁知,老皇帝到了晚年一心求道,迷信方士,不问朝政,权力外放导致朝廷中滋生出大一群蛀虫,贪污受贿,吞没军饷,克扣百姓等等。 起初他会同几位内阁大臣规劝陛下,皇帝有所收敛,到了现在,当年一起辅佐皇帝上位的臣子在近几年死的死,退的退。 皇帝的行事作风越发霸道,如今朝中仅剩他一人,独木难支。 要不了多久,他也该退了。 林大人偷偷抬头瞥了瞥皇帝的脸色,大胆道,“严学士为何如此熟悉后宫之事?这么清楚后宫一年的吃穿用度,敢问严学士是从何而知的?” 林大人步步紧逼。 林大人一番不怀好意的言论对一向清高的严老就是巨大的侮辱,严老气得胸口剧烈地起伏,手指颤颤巍巍指着林大人骂,“无耻小儿!你胆敢……” “陛下,严学士僭越皇权,恐有勾结后宫的嫌疑,望陛下明察!”林大人拔高声量叩头道。 老皇帝冷漠的望着地上的严老,对着一旁的总管太监说,“把严学士拉下去,在查明此事之前便不用上朝理政,在府上好好呆着吧。” 总管太监使了个眼神,两个小太监快速上前架起严老退出大殿。 应有初看着严老被拖出殿外时还在大声喊着警醒老皇帝的话语,不禁眼底一热。像严老这样忠心为国的人却落得这个下场,不知要寒了多少学子的心。 严老于他有恩,应有初思量再三,还是开口求情道,“陛下,严学士虽有言语不当之处,可看在他多年兢兢业业的份儿上……” 应有初话还没说完,老皇帝打断他,“应卿多虑了,朕不过是让他回府休养一段时间罢了。” 说是休养,但在场的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知道严老现在不仅停职查办,还被幽禁在府邸。 严老不过是说了实话,就被老皇帝火速又草率的处理了,老皇帝一意孤行,容不得旁人的半点质疑。 应有初抿唇不再求情,他知道,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第 155 章 老皇帝乜斜着跪在大殿中央的应有初, 舒了一口气,语气从刚才的淡漠变得温和了些。 “今年北方大旱,丝绸产量却远超往年, 国库虽仍有亏空,不过朕相信, 来年定能补上, 应卿,” 应有初垂首回了声“臣在”。 “朕感你劳苦功高, 特赐服麒麟补子, 金革带,黄金千两。” 老皇帝声音低沉,目光看似随意的望着应有初,实际放不过他脸上所有的表情。 刚处罚完严老现在又来嘉奖他, 应有初心里毛毛的,哪敢顺着皇帝应承下来, 装作一脸惶恐,“微臣深感陛下圣恩,然这嘉赏臣是万万不敢受的。” “微臣天资愚钝, 承蒙陛下隆恩, 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 不敢居功。” 老皇帝嗤笑一声,似乎对应有初的回答很满意, 虽然有意试探, 但老皇帝说出去的话焉有收回的道理, 最后应有初还是被迫接受了赏赐。 “应大人说这话就谦虚了,不说旁的, 单说这改良的织布机就造福了大越子民,你要是还天子愚钝,那我等又算得了什么。”林大人浅笑着说。 应有初侧头正视着林大人不语,但林大人好似今天跟人杠上瘾了般,接着说,“应大人心系百姓,在下听闻,平阳县平乱一事,应大人可是自掏腰包捐了整整五千两的善款呢,应大人的气度实在令在下佩服。” 这话听着像是在夸应有初心善,但话里话外的说着应有初一个五品小官却能随随便便捐出五千两银子,实在是让人生疑。 应有初微微一怔,平阳县捐钱是俞安得知那里的百姓的遭遇后主动提出的捐款,自然也是以俞安的名义捐的,这户部侍郎又是如何知晓的? 他本来是不屑与这种人说话的,可林大人触碰到他的底线了,竟然在背后调查俞安,还拿着俞安捐款这事来做文章,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下官不才,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尽绵薄之力。”应有初一步一步靠近林大人,淡淡道,“林大人一家今年返京任职过得可还习惯呀?” 林大人眼珠微动,不知应有初怎么问到他返京是否习惯上面,“在下自幼在京中长大自然习惯。” “下官问的是林大人的家人可还习惯,浙州气候宜人,最是出美人,林大人在浙州纳了三房小妾又生了两子,幼子娇弱,可要小心着京中的朔风了。” 自打上次发现新铜有问题后,姬景璃就派人暗中查过户部的所有人,其中就有这位风头正盛的林大人。 既然林大人拿他的家人说事,那他用魔法打败魔法也不算过分吧。 相信长脑子的人都能听出应有初的言外之意,毕竟他捐的五千两可是实打实的在做善事,不像有的人,拿着朝廷的钱养这么多房小妾。 况且养小妾可比捐善款要费钱多了。 林大人被应有初几句话就说得面色铁青。 老皇帝也适时出面阻止两人,“行了,今日若无其他事就散了吧。” 这一年一度的清算会议又一次糊里糊涂的结束了,大臣们如释重负的出了大殿,应有初和林大人“友好”的作别,转头上了陆景时的马车。 “今年陛下未叫一个皇子来参议,看来是对所有皇子都起疑了。”陆景时叹气。 应有初瘫坐在马车上,有些疲惫抬手道,“早就起疑了,管他呢,我累了,什么事等过完年再说吧。” 一想到过完年就是万国朝拜,然后举行阅兵仪式,自己这边还有封店的事没有解决,所有事情堆在一起,他就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造船的事已经接近尾声,而调查新铜的事件也交给姬景璃他们去处理了,不需要他多操心,不然他真的会忙到原地爆炸的。 陆景时拍拍应有初的肩膀,“应弟能者多劳嘛。” 应有初斜眼望了一眼陆景时,“你说得轻巧,对了,封店的事你问得怎么样?有新消息了吗?” 陆景时正色道,“此事已经交予大理寺受理了,估计新年一过,就会来提审铺面契子的人了,即时就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初开店铺的时候是用的俞三名义,提审也只会先提审俞三,待查到他们头上时,他们也能想出个应对之策了。 就是只能先委屈俞三一阵子了。 应有初眼神晦暗不明,莫须有的事,想来也是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他是不会轻易放过幕后之人的。 “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陆景时安慰。 若大理寺少卿存心诬陷应有初一家,他们也有能力把大理寺少卿一职换个人当,重新调查此事,只是会提前暴露他们一党的实力,不利于往后行事罢了。 俞安和家人在街上逛了一天,又去了一趟秀坊,冬日天色黑得早,等俞安他们回家时,天色渐沉,应有初从宫中回来,见家里没人在,便去了书房处理公务。 应有初听到下人来报,说俞安回来了,果断丢下公务就去找人了。 俞安正将熟睡的颗颗放在小床上,后背就贴上一具温热的身体,在他耳边轻语,“都买了些什么?” 颗颗刚放在床上就有了要醒的动静,俞安连忙伸手拍打着,哄了两声,很快颗颗又进入了梦乡。 俞安哄着颗颗就暂时没理应有初,他瞥了眼睡正香的颗颗,略略吃醋,不满道,“睡这么早,别晚上半夜又闹我们,我这就把他摇醒!” 说着应有初就朝颗颗伸手,俞安眼疾手快地拦住他,把捣乱的人牵出房间。 “相公都多大了,还这么小孩子脾气。”俞安嗔怪完便说着今日都去何处卖了什么年货。 “爹呢?也睡下了?” 俞安摇头,“没呢,爹现下应该在库房吧。” 店铺被封后,之前做的新春限定商品就积压在库房,家里只存放了一部分,大部分放在了城西租来的仓库中。 应财自知道店铺被封以来,不曾过多询问什么,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又怕问了给他们压力,虽面上不显,可心里终究是担心着他们的。 应有初抚上俞安的脸颊,柔声道,“你别想太多,这件事和你们半点关系都没有,等年一过,你相公就马上解决这件事,让我们家的俞老板重回商场大展身手。” 俞安眉目带着担忧,“会很麻烦吗?其实我也……” 他这天想了很多,大越历来重农抑商,以前他看不懂为什么商人的地位会这么低,后来随着见识增长也明白点了。 商人多迁徙,抑商一部分是为了防止人口流失,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商人往往能聚集大量的财富,历朝历代的皇帝为防止商人对朝廷造成威胁,为了稳固皇权,颁出商籍三代不可科举的律法来打击商人的地位。 他同应有初来京城后,生意越做越大,甚至结识了不少官眷,以前不觉得,如今细细想来,实在是太高调了。 如果因为他经商而影响到应有初的仕途的话,他可以做出让步,不是因为应有初是他相公,而是他知道,应有初留在朝廷更能为百姓谋福。 应有初捂住俞安的嘴,“别呀,京中哪个朝臣不在背后做生意?不然真靠朝廷发的那几个币子,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怕是自己都养不活。” 他搓揉着俞安的脸蛋,边玩边说,“就连皇子还经营着好几个酒楼呢,官家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要别太过分就行。我们行得端坐得正就不怕他们调查,是不是?” 俞安的脸蛋被应有初挤变形,嘴唇都嘟了起来,含糊不清的说道,“是哦。” “我还靠着俞老板养家呢,你要是撂挑子不干了,奴家怎么办呢?当初说好跟着俞老板吃香喝辣的,可不能委屈了奴家啊。”应有初开着玩笑道。 俞安被他逗笑,踮起脚尖对着应有初轻声耳语,“俞老板赚的钱都给你。” 说完刚要撤身,就被应有初一把揽住了腰身,“那奴家现在就好好服侍俞老板。” 俞安笑着偏头躲开应有初的胡亲乱啄,“好了别闹了,相公,我们一起去找爹吃晚饭了。”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晚饭刚吃完,应有初被应财单独叫住,应财神情严肃,应有初也正经危坐的问什么事。 “有初……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应财支吾其词小心的问着。 应有初一愣,“爹,您为什么会这样问?” “我是老了,不是傻了,咱们家一直本本分分的做生意,现在出这档子事,不像是生意人所为,倒像是……官场的手段。” 真是京城的生意人举报他们的话,多半从他们卖的东西入手,比如缺斤少两,东西用了伤人之类的,总之不会是举报他们通敌卖国。 “有初,你寒窗苦读爹都看在眼里,原先想着你若真考不上,凭着会识字的能力,可以在县里找个账房先生的活儿,日子也不会差,没想到我儿如此争气,竟然一举高中,我又想着,等着朝廷封官,当个地方县老爷也是极好的……”应财回忆着当年的想法徐徐道。 应有初弯起唇角,“然后爹又没想到儿子一路披荆斩棘当上朝廷命官。” 应财望着应有初平缓的说,“是啊,可官场如戏,哪是这么好当的,爹想说的是,你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实在不行咱们一家回桑定村都行,只要是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就好。” “爹,我知道了。”应有初郑重地点头,“我有分寸的,您放心。” 应财微微颔首起身回房了。 应有初和应财促膝长谈完,俞安刚好洗完澡,身着雪白的素衣,坐在梳妆台上擦拭着长发。应有初一进门就看到俞安被热水洗涤过后的样子,像一个浑身散发着热气又粉嫩多汁的桃子。 他眼睛一眯,勾脚关上房门朝俞安直勾勾的走了过去,一副饿狼扑食的模样。 俞安躲避不成,刚洗完的澡又被应有初弄脏了。 最后,累到极致的俞安终于在应有初事后清洗下昏睡过去,眼皮合上的前一秒,俞安还在想,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半夜,一声啼哭响彻应宅。 俞安躺在应有初的怀里猛地睁眼,“坏了!颗颗!” 颗颗在马车上睡过去后,本来打算等他们吃完晚饭再把人叫醒喂饭的,谁知道被应有初一打岔,竟然把人忘了。 临近年关,应宅给不少下人放了假,现在应宅人手不够,俞三每日打理宅子已经够累了,就没再让他在颗颗屋外守着了。 颗颗在隔壁房间饿醒过来,一睁眼四周漆黑无比,轻哼两声也无人回应,顿时就被吓哭了。 俞安掀被就要起身,应有初搂住他的腰身,睡眼惺忪,“外头冷,我去就行。” 说罢,不顾俞安反对披上大氅往外走,俞安在他身后嘱咐道,“别忘了弄点吃的给颗颗,他今日晚饭还没吃呢。” 应有初懒懒散散应了声随后关上房门。 他趿的鞋子来到隔壁,俯身一手把啼哭不止的小崽子抱在怀里,轻声安抚两声,颗颗听到熟悉的声音不再大声哭啼,呜呜咽咽的说着,“爹爹……黑黑……” “行了,别哭了。”应有初一边嫌弃的用袖子把颗颗脸上的眼泪胡乱抹去,一边用大氅把人包裹住,“哭得眼泪八叉的,丑死了。” “走吧,爹给你做宝宝辅食去。” 第 156 章 过年这天, 应有初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年夜饭,忽然朱阳急冲冲地跑上厅前来报。 “应大人,御前魏公公来了, 说是新春纳吉,陛下亲赐了两道菜送来, 现下送菜的公公正在大门口等着大人呢。” 应有初夹菜的手一滞, 皇帝赐菜一般给朝中重点大臣,他虽是工部侍郎, 但也才是个四品小官, 远远不够老皇帝赐菜的地步。 一般的赐菜是由皇帝身边的公公送到正厅他们再行叩拜礼,应有初询问道,“你可有请公公进来?” “有的,但公公让我进来通报您。” 这就有意思了, 应有初放下筷子牵起俞安的手淡淡道,“走吧, 我们都出去叩谢皇恩。” 魏公公当众念完陛下的口谕,应有初一家人齐齐叩谢隆恩,魏公公上前一步作势要将应有初扶起来, 没想到应有初腿脚好, 跟装了弹簧似的“噌”一下站起来。 他只得讪讪地收回手,谄媚道, “应大人得陛下喜爱,这赐菜的恩宠您还是头一份儿呢。” 应有初抽了抽嘴角, 这话说得好像他是皇帝的爱妃一样。 应有初客套的打发完魏公公, 正要回屋继续吃年夜饭就瞟见他家门口围了一圈的吃瓜群众, 便吩咐朱阳包一些小红包发给这些人。 大过年的还来他家门口吃瓜挺不容易的。 老皇帝此举的用意他明白,既可以告知天下人陛下仁厚, 他们君臣一体,让他出来受礼也是暗示他现在获得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不可居功自傲。 老皇帝这么一折腾,好好的年夜饭被打断了,应有初重回席上都没什么胃口了,倒是颗颗挺好奇皇帝赐菜的鎏金食盒装了什么好吃的。 “阿爹,快打开,想看。”颗颗做在椅子上扭着身子去够食盒,俞安怕他摔倒,伸手把人抱在腿上坐着。 俞安从食盒中端出两道御膳,一道名为贵妃红的糕点,另一道是一只香茶烤鸡。 既是御膳,那品相自然是极好的,红酥糕点看上去就鲜艳可口,烤鸡色泽鲜亮,不过由于是从皇宫中送出来的,食物早就冷透了,金黄色的油脂斑驳的凝固在鸡肉上,看着就令人毫无食欲。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鸡身上最嫩的一块肉已经被人夹走了,不用想他们也知道是谁吃的了。 “额……要我让人拿下去热一热再吃吗?”俞安问道。 应有初面露嫌弃,“别吃了,撤下去吧。”随后又补了一句,“没人会知道的,放心。” 他捏着眉心,老皇帝竟然赏了他一道自己吃过的御膳来,这波操作他舒适没想到,一想到老皇帝估计认为赏赐他吃过的菜给他,是他天大的荣幸,他就年夜饭都吃不下去了。 颗颗看也没看那只烧鸡一眼,直盯着鲜红的糕点,俞安预料到颗颗要对它下手,忙将御膳移走。 颗颗瞬间不满地“啊”了声,应财揪了揪颗颗的小鼻头,温柔道,“颗颗乖,咱不吃那个,等会儿爷爷带你去吃蛋糕好不好?” 颗颗眼睛一亮,伸出小手示意应财抱,甜甜道,“爷爷,颗颗现在就想吃!” 应财心满意足地抱到了小孙子,“现在想吃呀?可是现在吃晚饭时间,要等到天黑了才能吃蛋糕呢。” 应财抱着小乖孙声音软得不像话,是应有初听了都起鸡皮疙瘩的程度。 “不嘛不嘛,颗颗从来都没吃过蛋糕,爷爷就让颗颗吃嘛。”颗颗说起谎话真诚又可怜的。 应有初一下被逗笑,抬手弹了颗颗一个脑瓜蹦儿,“瞎说,你吃得还少了?” 自从在颗颗的生辰上应有初做了一次蛋糕后,也没把做蛋糕的配方瞒着别人,自己宅中的下人更是得到了应有初的真传。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颗颗都有新鲜的小蛋糕吃,直到有一次奶油吃太多,吃坏肚子了,小孩子的肠胃是很脆弱的,颗颗那次因为贪吃足足在家喝了小半月的中药才好全。 自那次起,他们一家人一致决定只有在特殊重要的日子才允许颗颗吃一小块蛋糕。 “颗颗有好多好多天没吃蛋糕了,已经忘记了。”颗颗掰着小胖手数着说。 过年的气氛很快又在颗颗装乖耍宝下又回到了老皇帝赐菜前。 皇宫内,老皇帝静坐在蒲团上眼眸微眯,门外魏公公上报各家大臣收到御膳的情况。 老皇帝赐菜了这么多大臣家,独独应家有些特殊,魏公公就揣测着老皇帝的心思添油加醋的说了许多。 当然他一时拿不准老皇帝对应有初的态度,描述的时候好坏参半,想着能根据老皇帝当下反应再做打算。不料,老皇帝听完应家后,只是面无表情的“嗯”了声,便挥退了一干人等。 一向人精的魏公公也有点儿拿不准老皇帝的心思了。 魏公公守在门外,不多时,张国师就准时带着一名小道童出现,魏公公连忙殷勤地上前替张国师开门。 老皇帝听从张国师的意见,每日一到戌时就会雷打不动的来到朝天观旁边大殿内,等待张国师送丹药过来,然后在里面打坐一个时辰。 就连今日过年的团员宴,老皇帝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就撇下一众嫔妃和皇子们,急冲冲地过来了。 “张国师里面请,陛下已等候您多时。” 张国师看都不看魏公公一眼,径直迈进殿门。魏公公待人都进去后又弓腰去关殿门,这时他忍不住好奇心往殿内瞧了一眼。 只见老皇帝接过张国师给的丹丸,旁边小道童从食盒里双手奉上一个碗,老皇帝熟练地将丹药放入口中,再端起碗一饮而尽。 魏公公垂头的一霎那瞟见老皇帝嘴边流淌下来的一抹刺目的鲜红色,老皇帝用手掌拭去又十分珍惜地舔舐着。 这…喝的是…血? 魏公公心下大惊,不敢再多看一眼。 新年伊始,各国的使臣皆已入京,在大年初三这天统一进宫参拜皇帝,老皇帝领着一众皇子嫔妃和大臣在当年应有初殿考的广场上设宴。 重大场合下应有初身着公服,和平时上朝的穿的朝服有些许不同,公服要庄重些,他一身绯色公服,头戴梁冠,这身装扮很好的去掉了他平时略浮躁的气质,不苟言笑时,看上去又儒雅又稳重。 他来得晚了些,席上的座位基本已经坐满了,不过他脸皮厚,只要没迟到,他就能十分从容地向老皇帝行完礼,随着侍者的指引入座。 他屁股刚坐下,就察觉到公侯贵女们在窃窃私语,说实话,天底下就没有哪个男的会帅而不自知,更何况,他当年可是凭颜值当上的探花郎。 今日俞安替他穿公服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呢,果然,制服才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哼,装腔作势。”张正山小声地冷哼。 他是和应有初一同进翰林院的,眼看着比他名次还低一名的应有初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他却在朝中无一席之地,就连他如今在礼部做的差事都是靠着他父亲才当上的。他看着应有初一步步高升,心生妒忌,但人微言轻也不敢真做什么。 应有初深谙男颜祸水的道理,为自毁形象,他抬手就是一个抠大鼻噶的大动作,顿时,讨论声就小了很多。 不多时,各国的使臣有序地进入宴席,一旁的小太监高声地唱喏着各国进贡上来的珍贵物品。 大越是最大国家,周边的小国依附着大越,此次朝拜,各国自然是将自家最好的东西上贡给大越,唯独有一个除外。 高兹国。 小太监长声念着高兹国单子,大家听着长长的一大堆,实际上都是些没用又普通的东西。应有初偷偷往老皇帝哪儿瞅,果然,老皇帝的脸色很不妙,各国使臣齐聚一堂,老皇帝要装出有大国风范模样,那就只能吃个哑巴亏。 应有初好笑地捏起面前葡萄细细地剥了一颗丢进嘴里,酸涩的味道在他口腔中蔓延开来,大量的口水迅速分泌,他表情极为痛苦地囫囵吞了下去。 不管是不是进贡的,这个时节葡萄真是酸得下不去口,应有初揪了一小串葡萄放进袖中,他要拿回去逗颗颗。 高兹国这次来的使臣有两位,一位是他们国家的六王子,另一位是六王子的下属,亦是他的军师。 “我听说,大越这次还弄了一个阅兵仪式。哈哈哈,大越的兵有什么好阅的?”六王子语气轻蔑的和旁边军师说话,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小,足以周围的人都听见。 六王子身形魁梧,在开春还很寒冷的天气里,他穿着褐色的单衣,外面披了一件兽皮做的外衣,单薄的衣服下是鼓鼓囊囊的肌肉。旁边的军师虽不似六王子那样夸张,但仍是孔武有力的模样。 “说是阅兵仪式,实则是想给我们外来的使臣一个下马威罢了。”军师淡淡道。 “哈,大越的兵能谁下马威?个个领出来跟小鸡崽儿似的,哈哈哈……”六王子毫无顾忌的一番话逗笑了周围所有人。 他和军师一唱一和的贬低着大越的兵力,言语上毫无避讳,再傻的人都能听出他们就是来大越找茬的。 玩笑过后,六王子起身走到宴席中央,向老皇帝行了个扶胸礼,不卑不亢道,“陛下,既然离阅兵仪式还有一段时间,不如趁着这段时间,让我的下属和大越的将军比试比试。” 六王子微微侧身对着席上的人放声道,“正好给你们的阅兵仪式热热场子!” 他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这哪是给阅兵仪式热场子的,分明是来砸场子的。 第 157 章 乌昌国的使臣此时跟着起身插一脚道, “陛下,既然要比试,若无彩头那多没意思, 臣愿意献上紫金回天丹作为这场比武彩头。” 此言一出,席上哗然, 这可是乌昌国的国宝呀, 据说乌昌国王也只有两颗,现在居然舍得把它拿出来做一场助娱赛的彩头。 这次设宴全权交由姬景璃, 应有初的旁边自然都是熟人, 他用胳膊肘悄悄杵了一下姬景璃,“明摆着试探大越国力虚实的借口,就是想看看大越有几个能打的,其实不用这么费劲的, 等会儿阅兵仪式他们就知道了。” 姬景璃没理应有初这个话痨,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前方, 应有初见人没搭理他,他也不气,继续叭叭, “哎, 他们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你说谁会是赶鸭子上架的那只鸭子?” “叶小将军?” 应有初话音刚落, 坐在他们对面的叶煜辰已经起身向老皇帝请战了,老皇帝瞧见有人解围自然乐呵呵的答应了, 为显大国风度, 老皇帝还将彩头加码, 是一把用玄铁打造的长剑,名为玄霜剑。 剑身如霜, 削铁如泥,是一把世间少有的长剑,也是先太子生前最爱的武器。 九殿下听到这把剑名后,身子一怔,他曾无数次向父皇求取这把剑,可父皇一直都没答应给他。他以为,父皇是对皇兄还是有感情的,所以想留下这把剑在身边作为纪念。哪曾想,父皇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将皇兄的遗物做为彩头。 他脑子一热就要主动请战,想要把玄霜剑争取回来,却被一旁的礼部尚书拦下。 “殿下,叶将军已经上了,咱们不如先看看再做打算。”礼部尚书委婉地劝道。 九殿下冷静下来,叶煜辰如今是京中唯一的高手,如果连叶煜辰都打不过的话,他上去比武也是徒劳。 九殿下坐回原位,神色紧张地盯着台上剑拔弩张的两人,若是叶煜辰赢了,他还有可能要回皇兄的剑,可如果高兹国赢了,他就再无可能拿回皇兄的剑了。 另一边,姬景璃侧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应有初,眼神仿佛在说,你这个乌鸦嘴。 “怕什么,叶小将军可是猎过猛虎的人。”应有初戏谑的看着姬景璃。 姬景璃右手握拳,明显紧张了,“怀清尚在边疆时,杀过高兹国的二王子。” 应有初“嚯”了声,“这么厉害,那就是说他们之间还有私仇了。” 他是懂怎么戳姬景璃的肺管子的。 应有初清楚在这样的场合下,比武只是为了分出胜负,双方点到为止就好,叶煜辰不会有危险,所以他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开玩笑。 他们说话这会儿功夫,叶煜辰和高兹国那个军师已经打起来了,为保公允,双方都未执兵器,赤手空拳。 这对叶煜辰来说是很吃亏的,他和对方的体型相差太大,在力量上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叶煜辰很快就在脑海中制定作战计划,先以防守为主,待寻到对方破绽再一招制敌。 高兹国的军师和叶煜辰过了几招,摸清叶煜辰的想法后,打法也变得更加谨慎起来。叶煜辰身形敏捷轻快,对方打不着,而叶煜辰也不能一招撂倒对方,这下双方陷入了僵局。 几十个回合下来两人还未分出胜负来,姬景璃眉头紧缩地盯着台上胶着的两人。 最后叶煜辰故意漏出破绽,久战未胜的高兹国军师果然上当,叶煜辰看似被逼退到边缘,实则抓住时机,一个借力上跃,翻转身形时还不忘给对方一脚。 谁料,高兹国军师自知败局已定,在落下台的一瞬间,挥出袖中藏匿的刀刃,姬景璃只见寒光闪过,直奔叶煜辰命门而去,此刻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叶煜辰没料到高兹国的人能无耻到这种地步,竟在众目睽睽下用暗器伤人,他虽即时侧身躲避,却也被暗器划伤肩胛,嫣红的血液刹时将衣料洇湿。 姬景璃此时顾不得礼仪,快步上前查看叶煜辰的伤势。还好叶煜辰反应够快,没有要害。 应有初气愤地拍案而起,“草!你们不讲武德!”他气得脏话都不顾场合的骂了出来。 席上的人有的忙着叫太医,有的跟着骂高兹国,还有的观察着老皇帝的脸色,总之场面一度很混乱。 太医在偏殿检查完叶煜辰的伤势,他伤在肩胛骨,伤口不深,但很长,所以血液一下就浸湿了衣裳,看着十分骇人。 幸好伤的肩膀不是他有痣的那边,不然他只怕会暴露他的哥儿身份。 姬景璃再三确定叶煜辰没事后才重回宴会,虽然现在他很想陪在叶煜辰身边,但这场宴会还需他去主持。 他刚踏进席间便嗅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他翕动着鼻翼,若是叶煜辰受伤留下的血腥味,那不该如此浓郁。 他扫了一眼众人,见席上大部分的人脸色苍白,像是受了惊。 应有初歪头悄声道,“刚刚你们在偏殿的时候,陛下还没问责高兹国人,六王子就直接将他的下属就地处罚了。” “什么处罚?”姬景璃语气平淡,可不掩饰他的怒气。 “当场断了那人一臂。”应有初抿唇,压下心中又一次翻起的恶心。 当时姬景璃搀扶着叶煜辰去偏殿给太医诊治,应有初本想叶跟着去的,但想到他去了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在席上为叶煜辰多说几句话来得实在,于是他就留在了席上。 外国使臣公然使用暗器伤人,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说法,老皇帝为了国家的连面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应有初也步步紧逼六王子,要他给叶煜辰一个说法。 老皇帝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责,六王子拎着他的下属跪在老皇帝面前,高声道,“本王看管下属不当,让他误伤了叶将军的臂膀,本王这就断了他的手给叶将军赔罪。” 说罢,从旁边双手捧着玄霜剑的太监手中抽出剑,侧身向后一划,他下属的手臂瞬间分离,喷溅的血液撒向众人。 席上大多都是养尊处优的贵人,哪里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纷纷尖叫着躲开。 六王子出手果断,像是有备而来,面对这种情况,应有初再开口,就有僭越的嫌疑了,他不得不咽下所有的话,等着老皇帝发言。 稳坐高台的老皇帝睥睨着众人,六王子拿着剑在倒地的下属身上擦干净剑身,看也不看正在哀嚎不已的下属,单膝下跪,双手奉剑,抬头直视老皇帝。 “还请陛下息怒。” 两人无声的对视了片刻,老皇帝倏尔笑了起来,“六王子严重了,比武场上有个小痛小伤实属正常。” 老皇帝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眼底依旧清冷一片,“既然六王子已经处罚了他,朕便不追究了。” “谢陛下。”六王子起身行了个抚胸礼,回到原位。 姬景璃重返宴席时,下人已经将现场打扫得干净了,除了空气弥漫着一丝丝的血腥味外,完全看不出方才血散席上的痕迹。 姬景璃听完应有初描述,嗤了一声,嗓音低沉,“他算个什么东西,伤了怀清,区区一只臂膀就能还清了?” 高兹国的人明显是冲着要叶煜辰的命去的,不过是叶煜辰反应快才没能让奸人得逞,现在想用一只手就粉饰太平。 那不能够。 应有初拍了拍姬景璃的肩膀,无声的安慰了他一下,“先别想这些了,叶小将军受伤接下来的阅兵仪式还得靠你主持大局。” 姬景璃颔首。 一曲歌舞下来,贵人们苍白的脸色稍稍缓和,跟着老皇帝移步到席外观看阅兵仪式。 士兵早就在广场门外等候多时,随着一声军鼓的敲响,严正以待的士兵小方队走入众人的视线。 士兵们身穿铠甲,手握长枪,步伐整齐划一,气势如虹地喊着口号,晨光照在他们身上的盔甲,映照得他们熠熠生辉,潮气蓬勃。 相比现代的阅兵仪式,应有初稍稍做了一些改动,取消了正步走,全程采用齐步走,毕竟大越的审美和现代还是有些差距的。 应有初勾起嘴角,暗暗给他们配了个阅兵仪式的背景音乐,心里喊着,接下来向我们走来的是骑兵精锐小方队。 他正为自己的创意感到得意时,耳边传来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 “不过尔尔,不足于我高兹国的勇士相比,不,简直就是相差甚远。” 听到六王子贬低他们的士兵后,应有初立马垮起个脸,转头怼道,“希望你看到最后还能笑得出来,我们大越的士兵可不像有的‘勇士’一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空有其表。” “哦,对了,也不会在人背后使些阴损的手段。”应有初最后一句简直就差指名道姓骂高兹国人刚刚比武伤人。 “你说谁?!”六王子怒目圆瞪道。 应有初傲娇地哼了一声,轻飘飘道,“谁急了说谁呗。” 六王子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面部涨红,“你敢这么跟本王说话,这便是号称礼仪之邦的待客之道吗?” 论吵架应有初还没输过,“想要人以礼相待的前提是互相尊重,自己干了什么心里没点数吗?” 六王子气急,正要发作时,前方老皇帝沉沉道了一句,“众卿在议论什么?不妨大点声,也说给朕听听。” 六王子听到老皇帝这样说,只得偃旗息鼓,“回陛下,不过初次见到阅兵有感而发了几句,不足挂齿。” 应有初挑衅地朝六王子挑了挑眉没再说话,开始认真地观看阅兵。进行到最后,接下来的就是这场阅兵仪式的重头戏了。 “六王子等会儿可要睁大眼睛看好了。”应有初贴心地给六王子来了个高能预警。 说话间,士兵已经从一侧将一车车神机箭推了出来,安置在规划好区域内,请示完老皇帝后,姬景璃吩咐着士兵准备点火。 “点火,放箭!” “嗖嗖”一支支神机箭拖着长长的烟火射向远方,紧接着就是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前方设置的障碍物被摧毁得四分五裂,甚至还炸飞了几个用稻草扎的假人,它们的皮肤碎片落在他们站的位置不远处。 白日无法观赏到神机箭射出去绚丽多彩的尾羽,但是能将它的杀伤力有多强看得一清二楚。 应有初偏头看到六王子因为惊诧而瞳孔放大的全过程,不由得勾起嘴角。 小样儿,给你来点小小的震撼。 第 158 章 老皇帝一早就听闻过神机箭, 然而听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神机箭发射后的几秒钟里,大家都沉浸在神机箭带来的震撼中。 老皇帝率先回过神, 猛地大笑起来,拍手叫好, 他身后的臣子妃嫔也跟着炸开笑声。 “父皇, 儿臣考虑到这次只是演练,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和损失, 故而大大减少了神机箭的火力, 父皇现在看到此箭的威力不足平常的三成。”姬景璃说。 老皇帝亲切地拉着姬景璃的手,连道了三声好,当着众人面前毫不吝啬的夸奖道,“吾儿思虑甚是周全, 能堪大任。” “诸位没被吓到吧?既然看完阅兵仪式了,那就接着奏乐, 接着舞?”老皇帝一边爽朗的笑着一边牵着姬景璃的手往回走。 乌昌国的使臣立马上前恭维,“大越果然人杰地灵,能工巧匠众多, 这神机箭简直让臣大开眼界呀。” 六王子队伍落在后方, 表面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也快逐渐维持不下去了。 他们在来大越前曾密谋过,他诚挚的邀请乌昌国和高兹国一起合作, 高兹国有勇士,乌昌国有粮草, 加上安插在大越的内应, 攻打大越就是十拿九稳的事。 乌昌国本来快要被他们说服了, 谁知大越怎么突然有了以一敌百的神机箭。 六王子看乌昌国此时谄媚的样子,就知道这次合作八成是不行了。 不, 他不能这么算了。 高兹地贫,百姓多以放牧为生,日子本就清苦,然而近几年,天灾频发,牲畜死伤无数,百姓更是苦不堪言,乌昌国耗得起,他们高兹国等不得了。 六王子借着觥筹交错间与宜妃无声的进行了个短暂的眼神交汇。 “恭贺陛下,有此宝物于大越有如神助啊。” …… 不断的有大臣以酒祝贺,老皇帝龙颜大悦,对别人敬的酒皆是来者不拒,还举杯道,“岁正月吉日,难得齐聚一堂,诸位切莫拘谨,定要尽兴而归。” 众人皆举杯畅饮,唯有宜妃未饮一口,挡住酒杯柔声拒绝着添酒的婢女,由于宜妃表现得过于明显,老皇帝注意到了她。 “爱妃是能喝酒的,今日怎的不饮酒了?” 宜妃缓缓起身回话,“回陛下,大好的日子里臣妾本该同陛下一起庆祝的,可前日赵太医给臣妾把平安脉,竟诊出喜脉来,臣妾已有一月有余的身孕了,实在不宜行酒。” 宜妃的话犹如炸弹掷入深水,瞬间激起千层浪。 要知道当今圣上已经六十有余,居然还有能力使女子怀孕,这要放在平常人身上就是六十花甲之年,该当太爷的年纪却又添一子。 真是天方夜谭。 老皇帝自己都不可置信,想到一月以前他吃过张国师新炼制出来的丹药,精力大涨,当晚就临幸过宜妃,之后的日子,在张国师的照料下,他重振雄风又陆陆续续临幸了不少妃子。 想到这儿老皇帝激动到颤动的手一时没拿稳酒杯,“哐当”一声跌落在地上,众人才惊醒过来,人人神色各异。 狂喜之下老皇帝并不觉得此事有异,反而张罗起宜妃子的饭菜,“快快快,把宜妃的酒撤走,换一壶鹿梨水上来,不,饭菜一并撤走,换些清淡可口的上来。” 应有初看向姬景璃,满眼的不可思议,毕竟老皇帝的身体状况他们可太清楚不过了,他怎么还可能还有生育能力呢? 自打他们知道老皇帝命人四处收集了一些十三岁左右的少女后,他们就时刻留意着老皇帝的身体,就怕老皇帝一把年纪了还嚯嚯小姑娘。 而柳南进了太医院给他们提供了不少的便利,柳南曾误打误撞看到院判给老皇帝开的药方,他以此推断出老皇帝那个时期身体表邪有余而里气不足,是内虚外实的脉象。 简单的说,老皇帝极大可能的肾虚。 那为什么宜妃还会有孕?难道柳南在太医院看到院判给老皇帝的方子是假的?还是说老皇帝在短时间内把身体调理好了? 不,不可能。 老皇帝都六十多了,就算华佗在世也不可能这么快把一个肾虚的老头子调理好。 那宜妃又是怎么怀孕的呢?难道宫里出了一个大胆的狂徒? 应有初在脑海里脑补着,悄咪咪看向老皇帝的头顶,越来越觉得他头顶绿油油的一片,眼神也带上几分同情。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老皇帝和宜妃身上,无人留意宴席的一角的桓王神色复杂,宽大的袖袍里五指成拳紧握着,紧盯着宜妃的一举一动。 宜妃眼睛扫过众人,在桓王身上停留片刻,微微弯了弯唇,很快又移走了。 桓王看到这近乎明示的答案,不由得呼吸都滞了一瞬,他用强大的意志忍住掀翻桌子的冲动,袖中的手因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指甲也深深的嵌进肉里。 这个疯女人! 沉浸在喜悦中的老皇帝在一声声中的祝贺下迷失了自我,并未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反而坚信是张国师为他炼制的丹药有显著成效,自己吃了精力充沛,更胜从前。 “陛下,臣妾有一事恳求陛下。”宜妃跪地行礼,趁着这个机会说出自己目的。 “你直说便是,何须多礼。”老皇帝忙让下人去搀扶宜妃。 宜妃施施然地起身,柔声道,“昨日太医来请脉,说臣妾胎象不稳,切记孕中郁结,可臣妾进京已久,今日难得见到家乡人,甚是思念亲人,所以臣妾想恳请陛下恩准,能否让臣妾的弟弟六王子留在京中多住些时日,陪陪臣妾。” 宜妃都拿龙胎说事了,老皇帝哪还有什么不依着宜妃的,将高兹国在进贡上的无礼,和六王子在席间各种的挑衅,全部都抛掷脑后,一口答应了宜妃的要求。 外臣进京,按理来说朝拜过后三日之内就得离京返国,毕竟外臣留京于国而言有诸多危害。 老皇帝竟然想都不想的就答应了宜妃,有的老臣自是觉得老皇帝的这个决策有不妥之处,但也不敢在这种场合下去触老皇帝霉头。 再说了,真正敢规劝老皇帝臣子早都被他自己铲除了,剩下的大臣哪个不是圆滑的像老油子一样。 于是六王子留京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宴席散去,应有初等人不约而同地相聚在陆府,讨论着今日所发生的事。 “宜妃有孕实在可疑,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好好调查一番,说不定,里面另有隐情。” 应有初眼神里迸发出八卦之光,他迫切的想知道是不是宫中侍卫出了个大胆狂徒,要是宜妃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龙胎,那他就是吃到了大瓜啊。 “也不一定,圣上确实比以前看上去更加龙马精神了些,而且老来得子这种事也不甚稀奇。”陆景时客观的阐述着自己观点。 应有初不信,“老成这样得子都不稀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起来,姬景璃却在一旁扒拉着叶煜辰的衣服想要再看看伤势如何,然后被叶煜辰无情地打了一下手。 非常响亮的一声,让正在争论两人纷纷侧目。 应有初眯眼怼道,“殿下,你母妃要给你生个弟弟或者是妹妹,你就一点都不吃惊?” 姬景璃收回手淡淡道,“我母妃早就死了,她不过是高兹国送来顶替我母妃位置的人,与我何干?”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她好歹是你名义上的母妃,你就不怕她生下个皇子和你争太子之位?”应有初分析道。 这种情况完全有可能发生,应有初回顾原著的剧情,不记得有宜妃怀孕这段,很多原剧情都在他参与下产生蝴蝶效应的改变,现在故事的走向已经和原著偏差太多。 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姬景璃听完应有初说的话,不屑的嗤笑出声,“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有什么好怕的。” 他抬手理了理叶煜辰的衣领,慢条斯理继续道,“你们也不用费尽心思去猜这个孩子的身世了,老头子早没那个能力了,这孩子八成是桓王的。” 姬景璃语出惊人,雷得应有初和陆景时外焦里嫩的,倒是叶煜辰面上毫无表情,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应有初惊掉下巴,“我的天爷呀……” 一来就这么劲爆的吗?桓王竟然和自己的小妈搞上了! “这么劲……不是,重要的消息你居然瞒着我们!”应有初抑制不住自己的八卦之魂,“你赶紧展开说说。” 姬景璃不解,“有什么好说的,和我们的大计似乎关系不大。” “怎么不大了,宜妃是桓王的人,现在又有孕在身,难保不会和圣上吹吹枕边风,她和桓王两人里应外合,局势对我们很不利呀!” “殿下,你从头说起,有便于我们好分析分析接下来该做何打算,”应有初一脸严肃,“就从你什么时候知道桓王和宜妃通奸…不,偷情…不是,私通的…嗯,那种关系的?” 应有初连说了几个词,一下就暴露他看热闹的心思。 姬景璃斜眼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满足了应有初的好奇心,“小的时候偶然看到的。” “哦哦哦!”应有初激动的拍手。 姬景璃深吸了一口气,不想理会这个人了。 应有初他们在陆府听热闹,另一边当事人的宜妃在宫中正与六王子交谈。 此时宜妃挥推了下人,她靠在软软的贵妃榻上,六王子立在火盆旁,语气急躁,“大越有如此厉害的武器,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宜妃细长的手指揉着太阳穴,闭眼不看他,“本宫今日也是头一次见,要怎么告诉你?” 六王子这次来朝拜的重要目的就是试探大越的国力,摸清大越的底细,待回国联合乌昌一起吞并大越。 谁料大越直接甩了张神机箭的王牌在他们脸上,计划一下被打乱。 一想到高兹国还要依附在大越之下,六王子就越想越气,一脚踹向火盆,火炭滚落,刹时火星腾飞。 “你疯了,想烧了本宫的寝殿不成?”宜妃瞪眼怒骂。 火炭滚落在冰冷的地上很快没了气息,见没烧到什么,宜妃微微撑起的身子又落了下去,语气也缓和了几分。 “我的好弟弟,我知你什么来意,不过就算没有这神机箭,你们照样没有十全的把握,别忘了边疆从无败绩的叶大将军。” 六王子转头看向宜妃,愤愤道,“姐,你是我们高兹人,怎么能帮着大越说话?你是不是忘了高兹才是生你养你的地方!” 宜妃听了轻笑出声,她当然没忘记,她就是被她所敬爱的父王强行送来和亲的,她为保母亲和弟弟的平安,甚至不敢在和亲的路上自刎。 她的付出,结果换来了家人的指责。 好在如今她看透很多事,若真由着高兹和乌昌联手攻破了大越,到那时家破人亡,她一个嫁来大越的高兹人境遇又会好上多少? 恐怕还比不上现在吧。 宜妃抚摸着小腹,压下心中的不满,“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不如听我的,跟着桓王,助他达成夙愿,即时,你想要的他自然会承诺给你。” “我费尽心思把你留在京中,当然是想要高兹国好呀,你和桓王二人合作,对高兹百利无一害呀。” 宜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着六王子加入他们,六王子沉默了半晌,呐呐道,“姐,你能把神机箭的制作图纸拿到手吗?” 宜妃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合着她讲半天,她弟弟一个字没听进去? 还有为什么个个都让她偷东西?桓王让她偷丹药,六王子让她偷制作图纸,当她是什么? 六王子对神机箭念念不忘,最后宜妃只得暂时先答应稳住人,六王子才同意明日和桓王在宫外见面详谈。 第 159 章 应有初从陆府吃完瓜回来, 兴致冲冲的回家找到俞安想同他分享这皇室秘事,还未来得及说,俞安就告知他一个坏消息。 俞三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 “放心, 那边我已经关照好了,俞三不会受到严刑逼供的, 只是简单审讯而已。”应有初安抚着大家, “明日我亲自去一趟大理寺,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明日我和你一道去, 店里的事务都是我在打理, 问起话来,我肯定更清楚些。”俞安担忧着。 应有初知道俞安是不放心他一个人,于是摇了摇俞安的小脑袋,带着宠溺, “好,带上你。” 新年伊始加上万国朝拜, 事务繁多,老皇帝又重新恢复了每日上朝的制度。两人便商量着等应有初下完朝再去大理寺。 可没想到他们还没去成大理寺,这事就稀里糊涂的解决了。 原因是这样的, 应有初一如既往的上朝, 老皇帝似乎还沉浸在昨天阅兵仪式的兴奋中,一大早的朝会, 他高谈阔论,精神得很。 应有初站在底下, 低着头手持笏板, 美滋滋的想着等下有俞安来接他下朝, 他可以带俞安去一品居吃上新的菜式。 他正想着,乍然听见老皇帝略含威严的嗓音在叫他, 他连忙站出队伍应声。 “爱卿何事想得如此出神?” 应有初跪在殿上,睁眼说瞎话道,“回陛下,神机箭虽威力很大,却准头较低,臣在想,如何研制更加精准的神机箭,如此一来,方能一招制敌。” 老皇帝欣慰的点点头,“应卿实乃我朝肱骨之臣,时时刻刻都在忧国忧民,还望众卿以此为范。” 接着众人一片附和,老皇帝又道,“应卿研制神机箭有重功,朕便嘉封你为正三品工部左侍郎,赐紫袍。” 话音刚落,原本还有小声议论的大臣这会儿皆噤声了,大殿寂静唯有应有初谢恩的声音。 应有初又晋升了,短短两年不到,他从新科进士一路高升到三品大臣,升官的速度简直恐怖如斯。 两年之间换了三套官服,怕是内务府的绣娘闭着眼睛都能做出他的官服了吧。 散朝后,应有初一想到宫外有人接他下朝,他就归心似箭,于是大步流星地朝宫外走去。 “应大人,应大人……” 大理寺少卿在应有初后面小声的追喊着,宫内不可疾行,不可大声喧哗,为了追上应有初,把他急得小碎步都捣出残影了。 应有初顿下脚步,瞅了一眼大理寺少卿额头上的汗珠,沉默了一瞬,“大人所为何事?” 他想,我要和老婆吃完饭才去找你,现在送上门来也不行。 “应大人,下官前段时间接到举报,查封了一家店铺,昨日召见审讯,这才发现此人竟是应大人府邸上的人,实在是多有得罪。” 什么叫才发现是他的人,怕就是因为他的人,所以才随便编造一个理由查封的吧。 应有初面上维持着礼貌的假笑,脚下的步伐却丝毫没有放慢,“哪里,哪里,若是我府上的人犯了错,大人该如何就如何,既然大人都说到这儿了,在下便顺道问一句,大人审讯得如何?” “昨日下官就审讯完了,只是误会一场。”大理寺少卿边走边说,很快气息就变得有些喘。 “误会?”应有初脚步一滞,大理寺少卿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冲到他前面。 “什么误会让大人如此雷厉风行的将别人赖以生存的营生,说封就封?”应有初直视着他。 大理寺少卿赶忙后退几步,与应有初保持后退半步的距离,拭了拭汗珠,答道,“下官也是接到上面的指示,说俞三疑似敌国的细作,此事关系重大,不得不先查封后调查。” 应有初“呵”了一声,“可有证据?” 大理寺少卿咽了咽口水,他是真的有苦说不出呀。 昨天他的品级还和应有初一样,今日就在别人之下了,加上老皇帝对应有初的宠爱程度,他根本得罪不起。 一开始是桓王找到他,说应有初可能是敌国的细作,让他从店铺开始调查,他迫于桓王的威逼,不得不听从安排,按照桓王的要求针对应有初,查封店铺,搜查证据,上书参奏应有初。 结果老皇帝并未向着他们计划中的那样对应有初起疑,甚至在他弹劾后,老皇帝岁末还赐菜给他,那时候,他就开始在桓王和应有初之间左右徘徊。 而且应有初似乎和宁王来往也比较密切,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两边的人都得罪不起,只能将此事拖着。 直到今天,应有初又升一品,他瞧着老皇帝精神尚佳,像是还能活个十年八年的,得罪桓王可能十年之后才会死,然而得罪应有初,他可能马上就没。 重要的是,他把容妍店铺封了的这段时间,不断的收到民众的抗议,其中还不乏有官眷打听到他这儿,他这些日子光是应付那些咄咄逼人的官眷们就一个头两个大。 想通后,他下完朝就立马找上应有初。 面对应有初的质问,大理寺少卿赔笑道,“这就是我说的误会之处了,查封的时候,衙役找到一本很是可疑的书,原以为是细作用密文同敌国往来,结果昨天一审讯,竟然是一本账本。” 应有初愣神,猛然想起俞安是用他教的阿拉伯数字记录的账本,为了方便管理店铺,俞安又教会了俞三等人。 “不愧是大人府上出来的人,记账都是这么的异于常人。”大理寺少卿说起这个没忍住夸赞了应有初几句。 因为昨日他和他的几个下属用俞三说的数字一一比对账本,发现和他说的并无纰漏,而且这种数字使用起来方便又快捷,根本不会是俞三这样的人能想出来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独特的记账方式是应有初研究出来的。 应有初聪慧异人,总能想到一些常人无法想到的东西,对于这一点,他很是钦佩。 本来他是打算改天下个帖子邀请应有初来府上问问的,确保这密文只是用来记账,不是与敌国沟通的密文,那他就解除店铺的封禁和放了俞三。 但见应有初今日荣升三品,他就知道不能再等了。 当然,应有初不会因为大理寺少卿的几句赞美就不准问到底,“原来大理寺都是这样办案的,没有切实证据就封店抓人,发现抓错了道一声误会就算了?” 大理寺少卿识趣道,“应大人,此事确实是下官办事不妥,我马上就放人,店铺也让人拆了封条。” “大人办案如此草率,根本不把大越的律法放在眼里,看来我得向圣上禀明情况,好好查查了。”应有初完全不买账,“你若是做不好这个职责,多的是能人巧匠。” 事情都没调查清楚的情况下,无缘无故的查封店铺和抓人,明摆着找茬,完了发现找到的是个硬茬,随便服个软就想得到他的原谅? 那不能够,敢欺负他的夫郎那就得付出代价。 大理寺少卿听此言,脸色唰白,“应大人,下官也有不得已之处,您就别为难我了。” 他们在原地聊了小一会儿了,身后下朝的臣子相继走过来,大理寺少卿听到脚步声神情变得急切起来。 “天底下不是谁弱谁有理,你的人大张旗鼓的将店封了,导致这个店铺名誉受损,以后还怎么做……”营生啊。 应有初话还没说完,大理寺少卿打断他道,“应大人,您若肯放我一马,在下可用一件您与桓王有关的隐事相换。” 应有初来了兴趣,他和桓王的隐事?还是他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的隐事。 “说来听听。” 大理寺少卿环顾四周,他压低嗓音道,“此地不宜多说,应大人请随我来。” 应有初瞅了眼身后的下朝大军,思忖片刻选择跟着大理寺少卿出了宫门,同他一起上了马车详谈。 “现在可以说了吧?”应有初迫不及待地问道。 “应大人能否……”大理寺少卿欲言又止,显然马车这个地方他不甚满意。 应有初面无表情的拒绝到,“不能,要说就赶紧说,外面这些吵,谁会听得见。” 他还急着找俞安呢。 大理寺少卿无奈,只能低声说道,“应大人,您可还记得去年平阳县的事?” 应有初点了点头,大理寺少卿又继续说,“当时押上京的犯人跑了个彭知府对不对?这位彭知府之前在京城时,下官与他有些交情,后来他外派当了知府,我留在京中……” “说重点。”应有初言简意赅道。 大理寺少卿哑口一瞬,“重点是,下官前段时日在桓王府邸见到此人了。” 应有初回想起来,他们在平阳县剿匪时,这位彭知府就对他们多有阻拦,现在得知彭知府是桓王的人,他觉得这也不是很稀奇的事。 “哦,就这?”应有初淡淡道。 大理寺少卿咬咬牙,“应大人,您有所不知,彭知府家境贫寒,没做官之前都是靠着抄书为生,因此他……” 应有初此时不想听寒门彭知府励志的故事,强调道,“说重点啊。” “就是彭知府善于仿写,只要给他过目的一个人的字,他就能将这个人的字形学个七七八八,所以这次封店搜查,就算调查出账本没问题,他们也会伪造一封假的信件诬陷你们。” 在这个没有科技与狠活的时代,想要伪造证据构陷他人实在是太容易了,而他的字体在大越一直都是标新立异的存在,这事儿真闹在老皇帝面前,就算他有足够的理由全身而退,但还是会在老皇帝心里埋下一个怀疑的种子。 大理寺少卿将他知道的全盘托出,“应大人,下官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做不到和他们同流合污,故而将此事告知与您,还望应大人……” 应有初忙将大理寺少卿的长篇大论打住,“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既以投诚,之前的事我便不追究了,剩下的事你和店铺的东家商议着办吧。” 大理寺少卿一愣,“东家?东家难道不是您吗?” 应有初跳下马车甩下一句,“我的东家就是我家夫郎。” 他现在要去找他的俞老板吃饭去了。 第 160 章 应有初飞奔上了自家的马车, 俞安坐在马车里已经等候多时。 他抱住俞安就是一个大大的mua,“走,俞老板带我去一品居吃大餐。” 俞安费力地从应有初的熊抱中探出一个脑袋, “相公怎么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喜事吗?” “有呀,你来接我下班我怎么会不高兴, 你要是天天来接我就好了。”应有初拿着大冰手探进俞安的外衣, 想冰一下俞安却又舍不得,于是隔着衣服使劲儿地蹭。 俞安被蹭得发笑, 但是又不躲直往应有初怀里扎, “左右无事可做,那便都来接你吧。” 应有初也就是说说而已,早春料峭,他可舍不得俞安出来挨冻。 夫夫小闹片刻, 应有初说到正事,“等会儿吃完饭我们不用去大理寺了, 陪我去工部上值吧。” “为什么?”俞安不解,“怎么就不用去了?” 应有初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不过省略了大理寺少卿和他在马车上说的那一部分。 “真的吗?相公你又升官了?也太厉害了吧。”俞安星星眼, 眼里尽是崇拜。 应有初被夸得嘴角压比AJ还难压, 仍然要故作正经的说,“一般般吧, 也就那样,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俞安弯唇, 眼里带着笑意, “如此说来, 只是误会一场,那我以后还能用阿拉伯数字记账吗?” “当然了。”应有初肯定的回答。 俞安一早便听出其中关窍, 应有初前脚刚升官,后脚就有人顺水人情把店铺解封,不免担心这样做会不会给应有初带来麻烦。 “相公,官场沉浮,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这次是误会,下次就不一定了。”应有初为官后,俞安的心始终都是揪着的,总是担忧他在官场会不会被小人构陷。 俞安其实有很多话想说的,比如想让应有初做个闲散的小官,不想像现在这样锋芒毕露,可是千言万语,他只道了一句“多加小心”。 应有初晃了晃俞安的小脑袋,“放心吧,你相公有了你和颗颗后,惜命着呢。” 俞安心里稍稍宽慰了点,应有初心里装着他们,便不会不计后果的往前冲。 朝拜后,风平浪静了一段时日,二月初,天气渐渐回暖,杨柳吐绿。老皇帝让应有初建造的战船已经竣工,准备下海。 老皇帝亲自去看了应有初建造的战船,对其很是满意,他早就组建了一小支精锐的军队,就等应有初完工下海航行。 如今战船竣工,老皇帝找张国师精挑细选了个出海吉日。谁知,还没等到出海,工部就出事了。 不是应有初出事了,而是他的上司褚大人。 褚大人奉旨在京城邻县修建的和安桥塌了,这是一座跨江大桥,全长五百多米,桥宽七米,耗时三年半才修建完工,却在开放大桥后的十多天就塌了。 所幸大桥坍塌时在深夜时分,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江水湍急,渡船的风险太大,浮桥又时常坍塌,老皇帝为连接两地经济,五年前便下旨修建跨江大桥,由于是大越最长的桥,光是建桥的图纸工部都打磨了一年多才动工。 历经三年终是建成和安桥,它不仅是大越最大最长的桥,还是整个周边国家都没有的跨江大桥。 因为这份独一无二,万国朝拜时,老皇帝还专门安排人带着使臣去参观正在建造的大桥,因此,老皇帝格外的重视它。 正月中旬,和安桥完工那天,老皇帝亲自去邻县揭幕,不仅如此,他还主持祭祀和当了第一个踩桥的人。 得知和安桥塌了后,老皇帝脸都气绿了,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命人彻查此事,工部尚书褚大人也被幽禁府中严加看管。 和安桥的坍塌发生百姓身边,于是迅速引起百姓的热议,街上随处可见的茶馆酒楼都在讨论和安桥坍塌的原因。 认真分析派的,认为江水过于湍急,桥梁被冲垮了。 阴谋论派的,认为皇帝拨下来修建的款被高官层层剥削,真正用来修桥的银钱所剩无几,所以才有了这座豆腐渣工程。 还有怪力乱神派的,认为修桥时,没有请求过河神,故而河神发怒毁了大桥。 当然还有应有初这个物理学派的,“你们说这和安桥会不会是被风吹塌的?” 陆景时闻言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都差点喷出来,顿时呛咳不已。姬景璃倒是很淡定,仿佛他从应有初嘴里听到什么都不觉得奇怪。 “咳咳,应弟呀,你这还不如说是河神发怒令人信服些。”陆景时边咳边笑道。 应有初高傲瞥了眼这两没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土包子,一脸正经的科普,“和安桥的桥面轻薄,江面风速不定,极有可能是风吹过和安桥产生涡流的振动频率和桥的固有频率相差不大,从而导致共振造成的破坏。” 陆景时听见应有初严肃说出一连串他听不懂的话,慢慢笑不出来,望向姬景璃,然后就是两脸茫然。 应有初无奈地耸肩,“看吧,说了你们又不懂。” “若真如你所言,那也是因为褚大人修的和安桥不够结实,所以才会被风吹毁的。”陆景时思量片刻得出结论。 应有初仰天长叹一口气,他就知道解释不通,自己也懒得争论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古人解释共振。 “殿下,九殿下求见,是否通传?”一个小厮上前来报。 应有初疑惑,“九殿下?他来做什么?” 他们和九殿下向来进水不犯河水,不知他来找姬景璃有何目的? 姬景璃垂眸思忖道了声,“传。” “殿下,在下与应弟留在这里多有不便,就先告退了。”陆景时拱手行礼,识趣地回避。 姬景璃制止,“你们先去偏厅稍等片刻,我见完了九弟再来找你们。” 说是偏厅,实际和姬景璃见九殿下的屋子只有一墙之隔,他们在那边说什么,应有初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陆景时坐在偏厅椅子上,听见谈话声多少有些尴尬,而应有初就不一样了,他还怕听得不够清楚,干脆趴墙上听。 固体传声大于空气传声,物理学派的应有初永不认输! “九弟登门拜访所谓何事?”姬景璃开门见山道。 九殿下也不是一个爱绕弯子的人,直言道,“我此次前来是找七哥合作的,你若能达成我的心愿,我就助你登基。” 九殿下说话毫不避讳,看都不看周围是否有外人,一副完全信任姬景璃的样子。 姬景璃对此很淡定,倒是把隔壁两人激动坏了,两人瞪大眼睛面面相觑。要知道九殿下一直都是储君的热门人选,血统纯正又是嫡子出身。 这么说吧,除非先太子活过来,不然没人比他更名正言顺。 正因为他足够名正言顺,所以朝堂上拥护他的文官众多,尤其礼部尚书那个老头子,对九殿下格外忠心,指哪儿打哪儿。 “哦?九弟有什么心愿,说来听听。” 九殿下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你要为我皇兄,先太子翻案。” 九殿下对先太子的死一直存有疑虑,以前想着让父皇重新彻查,而老皇帝似乎对先太子的死产生了逆鳞,不管是谁提及先太子,势必会得到老皇帝的重重处罚,轻则革职,重则掉脑袋,慢慢地就无人敢为先太子说话了。 万国朝拜时,老皇帝将先太子惯用的玄霜剑拿出去做一场助娱赛的彩头,从那时起,九殿下便对老皇帝彻底死心了。 九殿下他自己无心皇位,自知不是当皇帝的那块料,而他手上查到一些证据,既然父皇对兄长没有丝毫缅怀之心,那他就找一个能为兄长平反的人登上大宝。 思来想去良久,只有姬景璃最合适不过。 “先太子叛国证据确凿,是父皇亲自下令废除的,恕我无能为力。”姬景璃婉拒,显然不想趟这个浑水。 “七哥先别急着拒绝我,这次我可是带着诚意来的。”九殿下仿佛知道姬景璃会拒绝他,一早就准备好说辞。 “你觉得工部尚书这个职位如何?” 姬景璃掀起眼皮看向九殿下,“是你做的?” “那个褚尚书胆大包天,在天子脚下就敢贪墨专款,偷工减料不说,还压榨工期,修出来的桥自然也是不堪一击的,不出半年自己就塌了,本王不过是让它提前了一点罢了。”九殿下大大方方的承认道。 九殿下说来轻巧,但如果和安桥有了这半年的缓冲期,那里面的变数可就大了,褚尚书可以随便个理由就能应付过去,什么雷雨季节江水大涨冲垮的,地动震垮的,实在不行,找个替死鬼顶上也行,不管什么理由,褚尚书都能全身而退。 然而,和安桥就是建成十来天高调的坍塌了,还是在老皇帝亲自踩桥后不久塌的,老皇帝这么惜命的人,能不彻查此事? 隔壁听得一清二楚的应有初都傻眼儿了,还真是豆腐渣工程呀。 陆景时拍了拍应有初的肩膀,轻声好笑道,“风吹的?” 应有初瘪嘴,抖落陆景时的手,继续趴墙。 “查出褚尚书的失职要不了几天的时间,即时褚尚书下狱了,由谁顶上才好呢?”九殿下浅笑道,“七哥觉得应侍郎怎么样?” 趴墙偷听的应有初一愣,眼神清澈且愚蠢的看向陆景时,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呀?” 天降官职,应有初还在考虑接不接,就听见姬景璃略微大声地说,“我觉得不怎么样。” “七哥,我不奢求什么,唯求你登基后能还我兄长一个清白!”九殿下言语中满是恳求之意。 姬景璃余光扫了眼隔壁,勾起嘴角道,“九弟找上门来,应是查到什么了吧?不妨说说,我便考虑考虑。” 【正文完】 第 168 章 姬景璃和叶煜辰两人同步转头看向应有初, 眼神中透着浓浓的不解,他们和桓王等人的距离不过十丈远,殿门也是大敞开的, 不用喊他们也能听得见,不理解应有初为什么非得这么多此一举。 应有初吼完身心舒畅的“哦”了声, 原来喊话是这种感觉, 还蛮爽的。 大家默契地无视了应有初的显眼行为。 “桓王殿下,大局已定, 速速就擒吧。”叶煜辰将长枪别在身后说道。 事到如今桓王等人还是不肯放弃, 仍逼迫老皇帝写传位诏书,长刀架在老皇帝脖子上,而他抵死不从。 “诏书?你想要诏书呀?”老皇帝嗤笑起来,“朕写了…朕在你来之前就写好了, 咳咳…” 老皇帝此刻很虚弱,要不是有人从后面架着他, 他估计站都站不稳。 桓王听到老皇帝这样说,心中竟然泛起一点期冀,“诏书在哪?你写的什么?诏书放哪儿了?你说啊!” 桓王揪着老皇帝逼问道。 老皇帝自是觉得是他写下的血诏送到了姬景璃手上, 所以才带着大队人马前来救驾, 不过事后他自会追问清楚羽林军为何抗旨没有去支援边疆。 “诏书…诏书当然是…送到景璃手中了啊…”老皇帝直视着桓王道。 桓王一愣,老皇帝都这么说了, 诏书的内容不言而喻,他顿时心灰意冷。 他攻进皇宫那会儿就开始将所有的宫门都严加封锁, 根本无一人逃出, 诏书是怎么送到宁王哪儿的? 此时趴在地上的总管太监顿感不妙, 乍然起身朝姬景璃奔去。 桓王余光瞟见他的动作,眼疾手快地将手中的刀掷出, “咻”地没入总管太监的胸膛。 总管太监倒在姬景璃的脚边,从胸襟拿出血诏后了无生息。 变故突起,老皇帝见桓王没了威胁他的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把将人推开,他自己也体力不支的瘫倒在地。 与此同时,殿外的羽林军收到叶煜辰的指示,迅速冲进殿内,将桓王等人拿下。 见此情景,九殿下连忙跳了出来,“先别杀,先别杀!” “把桓王一众逆贼押入天牢,容后再审,”姬景璃看了一眼九殿下,又说道,“你要问什么,就去天牢问吧。” 九殿下点头,“多谢七哥成全。” 说罢他直接跟上押送桓王的队伍,他是那样迫切地想知道真相。 应有初抖开他从总管太监哪儿捡起来的血诏,一目十行地看完后递给姬景璃,“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圣上该如何处置呢?”应有初问道。 姬景璃乜了眼地上瘫倒的老皇帝,淡淡的开口道,“留着吧。”反正他也没几天好活了。 最后一句话他没说出口,并不是觉得说出来会对老皇帝有多残忍,而是难得与他多费口舌。 应有初打着哈欠,语气含糊的说道,“没别的事话,我就先回去了。” 他可是有家有室的人,不像姬景璃孤家寡人一个,皇宫这么大个烂摊子,就让姬景璃和叶煜辰两人慢慢收拾吧。 历经宫变,应有初回到家时,已是三更天,本以为俞安他们都已经睡了,没想到全家竟都在大厅等着他回来。 年幼的颗颗早已窝在俞安的怀里熟睡着,俞安手轻轻拍打着颗颗的背部,他从一开始的缓慢有节奏的拍打,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得急躁不安。 直到俞安看到应有初安然无恙回来的那一刻,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双眼腾起一层雾气,声音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出来的颤抖,“相公,你回来了。” 应有初怕自己一身血气吓到他,但回来看到俞安这个样子后,又忍不住靠近,俯身在俞安额头上怜惜的亲了一口。 “嗯,回来了,没事的。” 应财拍着应有初的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爹,让您担心了,儿子一切安好。” 应财从两人间抱过夹缝中存生的颗颗道,“已经很晚了,我带颗颗先回房睡觉,你们也早些睡。” 俞安想到刚才应有初当着应财的面做出的亲密举动,顿时有些羞赧,脸颊泛起薄粉。 应有初将俞安脸红的过程尽收眼底,揉了揉俞安的脸颊,罕见的没逗他,而是问道,“桌上放的什么?” 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碗,碗里盛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像是什么植物的汁液,上面还飘着几根零星的杂草。 也不知道两人是谁先靠近的,他们不知不觉间又黏在一起了,俞安在应有初怀里一笑,“这个呀,是颗颗特意为你做的‘中药’。” “幸好你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不然指不定要缠着让你喝一口呢。”俞安眼里带着满满的笑意道。 应有初眼角抽动,颗颗到现在还没放弃“毒死”他的念头呀。 “最近是不是祝余又来过了?”应有初笃定的说着。 俞安娇笑着点头,“是呀,两个孩子最喜欢玩‘大夫看病’的游戏了。” 应有初眯了眯眼,“既然颗颗喜欢这个,过几日我就送他去柳南那儿学医。” 应有初哪里想得到,就因今天的这个想法,真的让颗颗踏上了学医的道路上了,不仅如此,颗颗最擅长的还是研制毒药。 应有初这边和睦温馨,而天牢又是另一番景象。 “桓王,我要你如实告诉我,当年先太子一案的真相。”九殿下不想叫他三哥,干脆继续喊他桓王。 桓王不为所动,九殿下语气快了几分,“不说也没事,等桓王府邸抄完家后,我会亲自审问,桓王应该没忘自己府上还有一位姓彭的知府吧。” 这时桓王才抬头正眼对上九殿下的眼神,轻描淡写的吐出一句话来,“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作甚?” “所以真的是你找人伪造了书信,污蔑我兄长叛国,是不是?!”九殿下眼底赤红,扯着桓王的衣襟怒吼着。 桓王双手被锁链禁锢,任由九殿下摆弄,他看见九殿下痛苦的眼神,突然笑了,“是又怎么样?不是又能怎么样?” 九殿下气急,狠狠地照着桓王的脸打了一拳,“畜生!我兄长待你不薄,你为什么…” 桓王越笑越大声,眼里浸出两行泪水也没断,喃喃道,“为什么?哈哈……为什么?” 九殿下后退了一步,“你笑什么?” “我笑你和先太子,蒙在鼓里这多年…笑我自己傻,被人当枪使而不自知…”桓王眼神空洞,泪水却一颗接着一颗掉。 “你说清楚。”九殿下死盯着桓王。 “你去问问我们的好父皇啊,你就会知道的。”桓王声音沙哑不成调。 九殿下愣神一瞬,转身吩咐衙役看管好桓王就出了天牢。 桓王呆愣的望着牢中巴掌大的窗户,天空微微泛白,天就快要亮了。 桓王时至今日,他才恍然大悟,老皇帝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继位,或者说,他不想任何人坐上他的那个位子。 桓王思绪渐渐飘远,依稀记得,他以前只是个闲散的皇子,先太子事事优秀,文武双全,平时待人宽厚,对所有皇子都一视同仁,在朝政上能虚心纳谏,礼待大臣,能为父分忧。 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大哥在前头,他从小就接受了先太子是未来皇帝的事实,不曾肖想过皇位。 直到有一天,父皇突然封他为亲王,对他宠爱有加,有意提拔,他虽惶恐,但在虚荣心的促使下,他坦然的接受了。 他一步步的试探,父皇却对他颇为纵容,他渐渐迷失了自己,也因此逐渐滋生想要夺嫡的野心来。 后来在父皇的引导下,他开始设计陷害先太子,说来可笑,杀害先太子的兵马还是父皇亲自交给他的呢。 先太子死后,他以为自己能如愿的坐上太子之位,结果事实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父皇不仅并无立储之意,还将姬景璃封了亲王。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步上先太子的后尘时,发现父皇对姬景璃并不上心,反而对自己依旧。 也是,姬景璃一个外族人所生的皇子,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呢。 于是,他又得意嚣张起来了。 可他还没得意多久,他的势力就被姬景璃一点一点蚕食,而父皇对他的态度也总让他觉得患得患失,他开始惶恐。 最终走上逼宫这条道上。 桓王回忆完自己的一生,竟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悲凉可笑。 天光乍现,金黄色的晨曦照进昏暗的牢房中,他却一头撞死在那幽暗之处。 九殿下不眠不休两日,终于在抓到了潜逃的彭知府,并拿到了当年诬陷先太子的供词。他一字一句的反复看着手中的供词,眼泪情不自禁地滑落下来。 有了两个山匪的指认,加上彭知府的证词,他终于能为兄长翻案了。 只是翻案之前,他还有一事要办。 姬景璃带着九殿下来到一间内室,指了指,“人就在里面,不过他可能说不太出话来了。” 他又从旁边小太监手里拿过一个小盒子,交到九殿下手中,“这是他最想要的丹药,喂不喂给他,全在于你。” 姬景璃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就算不吃,他也没几天可活的了。” 他意味明显,表明这颗丹药喂了下去,老皇帝就是马上的事儿。 九殿下微不可察地点头,捏着丹药进了内室。 应有初疑惑,“本来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何必多此一举还要把丹药给九殿下呢?” 姬景璃勾起唇角不明所以的一笑,“手刃仇人和让仇人自己死了,这是两码事。” 内室。 九殿下居高临下的漠视着躺在床上虚弱无比的老皇帝,良久开口道,“父皇,儿臣有一事想要问你。” 老皇帝费力的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后,嘴里不断呐呐着,九殿下俯身倾听他说的什么。 “仙丹,给朕…仙丹…” 九殿下看向自己手中小盒子,思忖片刻,举着它在老皇帝眼前说道,“父皇,只要您回答儿臣的问题,儿臣就将这个给你,好不好?” 老皇帝微微瞪大眼睛,嘴里发出“嗬嗬”声,眼里尽是渴望。 “父皇,儿臣已查明当年太子叛国是被人诬陷的,您,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吗?”九殿下盯着老皇帝脸,不错过他脸上的所有的表情。 老皇帝闻言,混浊的眼珠轻轻一转,随后重重地眨了下眼。 “您知道?”九殿下声音略带颤抖,反复确定道。 老皇帝又眨了下眼。 “是你授意的吗?”九殿下明显呼吸急促了几分。 老皇帝这次没眨眼,嘴唇翕动着,像是要说什么,九殿下再次俯身,听清老皇帝说的什么后,他身子一僵,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他…该死…” 好一会儿,九殿下才缓过来,垂眸看着他这个濒死的父亲,心中再也泛不起任何同情。 在老皇帝期盼的眼神中,他缓缓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丹药”喂进老皇帝口中,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八月二十六日,皇帝驾崩。 同月,姬景璃持血诏继位,在九月中旬进行登基大典。 姬景璃登基后,遵守承诺帮助九殿下平反先太子叛国一案。先太子沉冤昭雪那日,举国哗然,世人纷纷替先太子感到惋惜。 同年,应有初平判有功,擢升为内阁首辅,成为大越最年轻的首辅。 应有初当上首辅后,他家原来的那个宅子也就不符合他现在的身份了,姬景璃大手一挥,大方的赏赐了他一座新府邸。 府邸的装修事宜全由应有初和俞安操刀,终于赶在年前完工。 一家人搬进新府邸,在宴请完乔迁宴后,应有初和俞安两人相拥在亭子中,目光时不时的落在草坪上和祝余疯玩的颗颗身上。 俞安把脸埋进应有初怀里,似在撒娇般,“相公,有风吹进来了。” 应有初拢过大氅,将俞安整个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俞安甜甜一笑道,“相公,你真好,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俞安后半段说得特别小声,几乎是气声,应有初低头在俞安耳边回应道,“嗯,我知道。” 末了还加上一句,“我也很爱你,安安。” 俞安满心欢喜,踮起脚尖对着应有初的下巴亲了一口,又马上缩回应有初的怀抱中。 应有初摸了摸被亲的地方,回味了片刻,“安安,就算你主动亲我,我也不会同意你出差一个月的事。” 俞安嘟嘴,愤愤地捶了应有初一下,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颗颗!你给我放下!” 应有初眯着眼睛看向颗颗和祝余两人,大吼道,“你们要是再玩水煮草,小心晚上尿床哦!” 俞安扑哧一声笑出来,相公这是怕颗颗又给他喝“药”吧。 不管外面朔风如何凛冽,他们总能在对方身上找到温暖与慰籍。 正文完。 【正文完】 第 168 章 姬景璃和叶煜辰两人同步转头看向应有初, 眼神中透着浓浓的不解,他们和桓王等人的距离不过十丈远,殿门也是大敞开的, 不用喊他们也能听得见,不理解应有初为什么非得这么多此一举。 应有初吼完身心舒畅的“哦”了声, 原来喊话是这种感觉, 还蛮爽的。 大家默契地无视了应有初的显眼行为。 “桓王殿下,大局已定, 速速就擒吧。”叶煜辰将长枪别在身后说道。 事到如今桓王等人还是不肯放弃, 仍逼迫老皇帝写传位诏书,长刀架在老皇帝脖子上,而他抵死不从。 “诏书?你想要诏书呀?”老皇帝嗤笑起来,“朕写了…朕在你来之前就写好了, 咳咳…” 老皇帝此刻很虚弱,要不是有人从后面架着他, 他估计站都站不稳。 桓王听到老皇帝这样说,心中竟然泛起一点期冀,“诏书在哪?你写的什么?诏书放哪儿了?你说啊!” 桓王揪着老皇帝逼问道。 老皇帝自是觉得是他写下的血诏送到了姬景璃手上, 所以才带着大队人马前来救驾, 不过事后他自会追问清楚羽林军为何抗旨没有去支援边疆。 “诏书…诏书当然是…送到景璃手中了啊…”老皇帝直视着桓王道。 桓王一愣,老皇帝都这么说了, 诏书的内容不言而喻,他顿时心灰意冷。 他攻进皇宫那会儿就开始将所有的宫门都严加封锁, 根本无一人逃出, 诏书是怎么送到宁王哪儿的? 此时趴在地上的总管太监顿感不妙, 乍然起身朝姬景璃奔去。 桓王余光瞟见他的动作,眼疾手快地将手中的刀掷出, “咻”地没入总管太监的胸膛。 总管太监倒在姬景璃的脚边,从胸襟拿出血诏后了无生息。 变故突起,老皇帝见桓王没了威胁他的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把将人推开,他自己也体力不支的瘫倒在地。 与此同时,殿外的羽林军收到叶煜辰的指示,迅速冲进殿内,将桓王等人拿下。 见此情景,九殿下连忙跳了出来,“先别杀,先别杀!” “把桓王一众逆贼押入天牢,容后再审,”姬景璃看了一眼九殿下,又说道,“你要问什么,就去天牢问吧。” 九殿下点头,“多谢七哥成全。” 说罢他直接跟上押送桓王的队伍,他是那样迫切地想知道真相。 应有初抖开他从总管太监哪儿捡起来的血诏,一目十行地看完后递给姬景璃,“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圣上该如何处置呢?”应有初问道。 姬景璃乜了眼地上瘫倒的老皇帝,淡淡的开口道,“留着吧。”反正他也没几天好活了。 最后一句话他没说出口,并不是觉得说出来会对老皇帝有多残忍,而是难得与他多费口舌。 应有初打着哈欠,语气含糊的说道,“没别的事话,我就先回去了。” 他可是有家有室的人,不像姬景璃孤家寡人一个,皇宫这么大个烂摊子,就让姬景璃和叶煜辰两人慢慢收拾吧。 历经宫变,应有初回到家时,已是三更天,本以为俞安他们都已经睡了,没想到全家竟都在大厅等着他回来。 年幼的颗颗早已窝在俞安的怀里熟睡着,俞安手轻轻拍打着颗颗的背部,他从一开始的缓慢有节奏的拍打,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得急躁不安。 直到俞安看到应有初安然无恙回来的那一刻,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双眼腾起一层雾气,声音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出来的颤抖,“相公,你回来了。” 应有初怕自己一身血气吓到他,但回来看到俞安这个样子后,又忍不住靠近,俯身在俞安额头上怜惜的亲了一口。 “嗯,回来了,没事的。” 应财拍着应有初的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爹,让您担心了,儿子一切安好。” 应财从两人间抱过夹缝中存生的颗颗道,“已经很晚了,我带颗颗先回房睡觉,你们也早些睡。” 俞安想到刚才应有初当着应财的面做出的亲密举动,顿时有些羞赧,脸颊泛起薄粉。 应有初将俞安脸红的过程尽收眼底,揉了揉俞安的脸颊,罕见的没逗他,而是问道,“桌上放的什么?” 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碗,碗里盛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像是什么植物的汁液,上面还飘着几根零星的杂草。 也不知道两人是谁先靠近的,他们不知不觉间又黏在一起了,俞安在应有初怀里一笑,“这个呀,是颗颗特意为你做的‘中药’。” “幸好你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不然指不定要缠着让你喝一口呢。”俞安眼里带着满满的笑意道。 应有初眼角抽动,颗颗到现在还没放弃“毒死”他的念头呀。 “最近是不是祝余又来过了?”应有初笃定的说着。 俞安娇笑着点头,“是呀,两个孩子最喜欢玩‘大夫看病’的游戏了。” 应有初眯了眯眼,“既然颗颗喜欢这个,过几日我就送他去柳南那儿学医。” 应有初哪里想得到,就因今天的这个想法,真的让颗颗踏上了学医的道路上了,不仅如此,颗颗最擅长的还是研制毒药。 应有初这边和睦温馨,而天牢又是另一番景象。 “桓王,我要你如实告诉我,当年先太子一案的真相。”九殿下不想叫他三哥,干脆继续喊他桓王。 桓王不为所动,九殿下语气快了几分,“不说也没事,等桓王府邸抄完家后,我会亲自审问,桓王应该没忘自己府上还有一位姓彭的知府吧。” 这时桓王才抬头正眼对上九殿下的眼神,轻描淡写的吐出一句话来,“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作甚?” “所以真的是你找人伪造了书信,污蔑我兄长叛国,是不是?!”九殿下眼底赤红,扯着桓王的衣襟怒吼着。 桓王双手被锁链禁锢,任由九殿下摆弄,他看见九殿下痛苦的眼神,突然笑了,“是又怎么样?不是又能怎么样?” 九殿下气急,狠狠地照着桓王的脸打了一拳,“畜生!我兄长待你不薄,你为什么…” 桓王越笑越大声,眼里浸出两行泪水也没断,喃喃道,“为什么?哈哈……为什么?” 九殿下后退了一步,“你笑什么?” “我笑你和先太子,蒙在鼓里这多年…笑我自己傻,被人当枪使而不自知…”桓王眼神空洞,泪水却一颗接着一颗掉。 “你说清楚。”九殿下死盯着桓王。 “你去问问我们的好父皇啊,你就会知道的。”桓王声音沙哑不成调。 九殿下愣神一瞬,转身吩咐衙役看管好桓王就出了天牢。 桓王呆愣的望着牢中巴掌大的窗户,天空微微泛白,天就快要亮了。 桓王时至今日,他才恍然大悟,老皇帝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继位,或者说,他不想任何人坐上他的那个位子。 桓王思绪渐渐飘远,依稀记得,他以前只是个闲散的皇子,先太子事事优秀,文武双全,平时待人宽厚,对所有皇子都一视同仁,在朝政上能虚心纳谏,礼待大臣,能为父分忧。 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大哥在前头,他从小就接受了先太子是未来皇帝的事实,不曾肖想过皇位。 直到有一天,父皇突然封他为亲王,对他宠爱有加,有意提拔,他虽惶恐,但在虚荣心的促使下,他坦然的接受了。 他一步步的试探,父皇却对他颇为纵容,他渐渐迷失了自己,也因此逐渐滋生想要夺嫡的野心来。 后来在父皇的引导下,他开始设计陷害先太子,说来可笑,杀害先太子的兵马还是父皇亲自交给他的呢。 先太子死后,他以为自己能如愿的坐上太子之位,结果事实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父皇不仅并无立储之意,还将姬景璃封了亲王。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步上先太子的后尘时,发现父皇对姬景璃并不上心,反而对自己依旧。 也是,姬景璃一个外族人所生的皇子,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呢。 于是,他又得意嚣张起来了。 可他还没得意多久,他的势力就被姬景璃一点一点蚕食,而父皇对他的态度也总让他觉得患得患失,他开始惶恐。 最终走上逼宫这条道上。 桓王回忆完自己的一生,竟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悲凉可笑。 天光乍现,金黄色的晨曦照进昏暗的牢房中,他却一头撞死在那幽暗之处。 九殿下不眠不休两日,终于在抓到了潜逃的彭知府,并拿到了当年诬陷先太子的供词。他一字一句的反复看着手中的供词,眼泪情不自禁地滑落下来。 有了两个山匪的指认,加上彭知府的证词,他终于能为兄长翻案了。 只是翻案之前,他还有一事要办。 姬景璃带着九殿下来到一间内室,指了指,“人就在里面,不过他可能说不太出话来了。” 他又从旁边小太监手里拿过一个小盒子,交到九殿下手中,“这是他最想要的丹药,喂不喂给他,全在于你。” 姬景璃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就算不吃,他也没几天可活的了。” 他意味明显,表明这颗丹药喂了下去,老皇帝就是马上的事儿。 九殿下微不可察地点头,捏着丹药进了内室。 应有初疑惑,“本来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何必多此一举还要把丹药给九殿下呢?” 姬景璃勾起唇角不明所以的一笑,“手刃仇人和让仇人自己死了,这是两码事。” 内室。 九殿下居高临下的漠视着躺在床上虚弱无比的老皇帝,良久开口道,“父皇,儿臣有一事想要问你。” 老皇帝费力的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后,嘴里不断呐呐着,九殿下俯身倾听他说的什么。 “仙丹,给朕…仙丹…” 九殿下看向自己手中小盒子,思忖片刻,举着它在老皇帝眼前说道,“父皇,只要您回答儿臣的问题,儿臣就将这个给你,好不好?” 老皇帝微微瞪大眼睛,嘴里发出“嗬嗬”声,眼里尽是渴望。 “父皇,儿臣已查明当年太子叛国是被人诬陷的,您,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吗?”九殿下盯着老皇帝脸,不错过他脸上的所有的表情。 老皇帝闻言,混浊的眼珠轻轻一转,随后重重地眨了下眼。 “您知道?”九殿下声音略带颤抖,反复确定道。 老皇帝又眨了下眼。 “是你授意的吗?”九殿下明显呼吸急促了几分。 老皇帝这次没眨眼,嘴唇翕动着,像是要说什么,九殿下再次俯身,听清老皇帝说的什么后,他身子一僵,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他…该死…” 好一会儿,九殿下才缓过来,垂眸看着他这个濒死的父亲,心中再也泛不起任何同情。 在老皇帝期盼的眼神中,他缓缓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丹药”喂进老皇帝口中,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八月二十六日,皇帝驾崩。 同月,姬景璃持血诏继位,在九月中旬进行登基大典。 姬景璃登基后,遵守承诺帮助九殿下平反先太子叛国一案。先太子沉冤昭雪那日,举国哗然,世人纷纷替先太子感到惋惜。 同年,应有初平判有功,擢升为内阁首辅,成为大越最年轻的首辅。 应有初当上首辅后,他家原来的那个宅子也就不符合他现在的身份了,姬景璃大手一挥,大方的赏赐了他一座新府邸。 府邸的装修事宜全由应有初和俞安操刀,终于赶在年前完工。 一家人搬进新府邸,在宴请完乔迁宴后,应有初和俞安两人相拥在亭子中,目光时不时的落在草坪上和祝余疯玩的颗颗身上。 俞安把脸埋进应有初怀里,似在撒娇般,“相公,有风吹进来了。” 应有初拢过大氅,将俞安整个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俞安甜甜一笑道,“相公,你真好,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俞安后半段说得特别小声,几乎是气声,应有初低头在俞安耳边回应道,“嗯,我知道。” 末了还加上一句,“我也很爱你,安安。” 俞安满心欢喜,踮起脚尖对着应有初的下巴亲了一口,又马上缩回应有初的怀抱中。 应有初摸了摸被亲的地方,回味了片刻,“安安,就算你主动亲我,我也不会同意你出差一个月的事。” 俞安嘟嘴,愤愤地捶了应有初一下,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颗颗!你给我放下!” 应有初眯着眼睛看向颗颗和祝余两人,大吼道,“你们要是再玩水煮草,小心晚上尿床哦!” 俞安扑哧一声笑出来,相公这是怕颗颗又给他喝“药”吧。 不管外面朔风如何凛冽,他们总能在对方身上找到温暖与慰籍。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