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路徘徊》 1. 第一章 《心路徘徊》全本免费阅读 浦和医院心外科。 整整独立的五层楼都是心外科的科室。这里是整个浦和的心脏,更是城市中心的心脏。 嘈杂的楼道一声:“是不是她?”忽地提醒了站在走廊上来来回回的人们,他们从窗户往下看去,一道纤细又高挑的身影正迈进心外科的大门。 黑色的紧身衣,紧身裤,干净利落的马尾,手里提着巴黎世家最新款的包包,她穿过窗户透进的缕缕阳光,带着风的偏爱,越过人群。 她的美并不明媚,反倒是像安安静静的月光,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只是站在那里,眉眼清绝,面若上好的白玉,鼻梁高挺,五官轮廓看似柔和却又藏匿着冰凌一般锋利的寒意。不笑时,让人看着总有一种疏远感。 “不是吧,我们心外科那么长时间不来人,现在居然空降了一个那么漂亮的女生。” “她是来走秀还是来工作的?女生来我们心外,还是空降?我看肯定又是一个关系户。” “我知道她,好像叫宋千予,临床系的校花,大学的时候在我们医院实习,我记得那个时候她想考咱们主任的研究生,但是最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忽然出国了。” “……” 她的身后从不缺议论声,五年前如此,五年后亦如此。 她叫宋千予,是这个医院新来的主治医生,从美国的克里斯医院特聘到浦和医院的心外科。心脏外科的女性医生放眼全国都屈指可数,她便是其中一个。 心外的走廊总是充满着消毒水味,还有心率监测的“滴滴”声,这里很寂静就连轻轻的咳嗽都好像能掀起这里的波澜。 宋千予径直走到主任办公室,这里的主任她很熟悉,当初也是他帮自己写了介绍信让她有能去学习技术的机会。 “万主任。”宋千予敲了敲门,轻声唤道。 万主任从病例中抬眼,瞧见是熟人,将眼镜摘下,整个身子靠着靠椅,端起桌面上的水杯打趣道:“怎么样?五年了,擀面缝衣服都熟悉了吗?” 宋千予羞愧地点了点头,这是曾经万主任给她下的考题。那个时候,她什么都不会,凭着全系最优异的成绩,一心想当心外科的医生,却没想到被万主任拒绝,原因便是不会擀面不会缝衣服。 万主任忍不住说道:“这外科医生的手一定要巧,手不巧都千万别来外科。” 宋千予点头:“万主任说得是。” “回来几天了,还适应吗?” “适应。” “我让小刘带着你去病房转了几天熟悉情况,都熟悉得差不多了吧?” “嗯,基本的情况都有了解了。” 万主任喝了一口茶:“你在美国那边的导师是心脏移植的主席对吧?” 宋千予:“是。” 接着又忍不住试探道:“万主任准备给我交接需要心脏移植的病人吗?” 她来了好几天,虽然是主治医生的头衔,手上却没有一个病人,副主任只说她的工作安排由万主任负责。 万主任却只是将杯子放下继续问道:“你看了那么多天,你觉得我们心外现在面临的问题是什么?” 宋千予有些讶异,万主任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她摸不准万主任的心思,只能仔细回想着这几天的所见,如实说道:“心外病房占五层,可整整有三层楼的病患几乎都是小儿。” 万主任看着宋千予,示意她继续说。 宋千予筹措着语言,婉转地说道:“儿童心衰在我之前所就职的医院也是一个难以解决的大问题。” 万主任夸赞道:“你的观察力倒是比我五年前认识你的时候更加敏锐了些。” 接着说着:“我看你有过关于人工心脏的论文。” 宋千予应道:“只是正巧遇到了导师关于永久性人工心脏移植的项目。” 万主任也不再兜圈子,从一旁拿过一个项目书递给宋千予:“这个是我想让你先去做的。” 宋千予接过,上面赫然写着【儿童人工心脏的研发】 这是现如今心外科的一道难题,人工心脏对于成年的患者虽然仍然在发展中偶有不便,但是对于儿童人工心脏的开发便全然是“0”。 也正如万主任此时解释的:“这儿童心衰了,找儿童供体太难了,比成人还难,那怎么办?儿童要怎么活?” “我国心脏移植的供体心脏一直非常短缺,能用于儿童的就更少了,哪里有那么多脑死亡心脏还好的拿出来?所以说,研究一个适合儿童的人工心脏是一定要做的。” 宋千予将项目书放下,她紧盯着万主任,道理她都懂,只是她呢? “那我的临床呢?手术呢?” 万主任瞧了瞧宋千予,淡定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不着急,你刚回来还不适应,先做我的二助适应一下。” 宋千予见如此,大概知道了万主任意思。一是,希望她能用前医院的经验去完成【儿童人工心脏的研发】项目,二是,对她的技术存疑,仍要继续考察。 宋千予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如今医院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质疑她,她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可万主任却还是不相信她,从前拒绝她的时候是这样,如今也还是这样。 可面上却还是保持着乖顺:“好。” 万主任也不愿留宋千予,大手一挥,顺便告知:“下午四点和合作方开 2. 第二章 《心路徘徊》全本免费阅读 宋千予去到会议室的时候,合作方已经到了。 她作为医院的代表,仅仅一人,面对对方穿着整齐工作服的五人,难免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她甚至还没自我介绍,对方便开口问道:“万主任呢?” 宋千予面色一凝。这是万主任交给自己唯一的项目,要是闹到万主任面前,万主任以这个为借口拖延她上手术的时间…… 宋千予咬牙,选择忍。 “不对啊,我之前也没见过你啊。” “心外科的医生好我都熟,就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医生。” 说到这,那人的眼神赤裸裸地扫过宋千予的身上,肆意又隐晦地说:“这么快就能拿到项目,确实不一般啊。” 宋千予抬眼轻瞥说话者,冷清的眸子扫过之时带着压制力:“我就是浦和医院负责这个项目的医生。”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宋千予。” 合作方却依旧态度轻浮,对着一旁说道:“方博,你瞧。现在的医院是越发敷衍人了,直接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过来。” “你说,来个小姑娘有什么用呢?” 宋千予伸手拿过笔一下又一下地转动着,她低眸注视着笔的方向,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在熬夜抽烟喝酒的过程中,容易导致交感神经兴奋,心率增快,血压增高,以至于心梗。” 说着她转笔的动作一停,将笔放在桌子上,笔尖所对的正是合作方。 她看着那人轻轻勾了一下嘴角,眸间却带着冷意:“凭我们的合作关系,我不介意到时候帮您主刀。” “至于下手轻重。我不过初出茅庐,还望您谅解。” 那人气急:“你!” 宋千予坦然地翻开手中的资料,不想多做理会。 偏偏那人急红了眼,当即拍桌子而起放言:“如若浦和是这个合作态度的话,我看也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宋千予当即站起身。 却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闯入:“是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这个声音? 是他? 宋千予浑身一怔,跳动的心脏平添了几分刺痛,尖锐的刺入让它重新渗出鲜血。 她下意识地想要将自己躲起来,却发现避无可避。 “唐总今天怎么亲自来了?” 随着这话音落下,一道带着炙热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身上,滚烫得好似要将她灼烧出一个洞一般。 宋千予很紧张,连背脊都有些僵硬。 她忽然很害怕,害怕那些往事被倒在这个桌子上一一摊开。 “王磊,是吧?”低沉的声音却像是踩在人的心上一般,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唐总,是我。”被唤名字的人没了刚才的气势,言行都卑微了许多。 宋千予一颗心悬了起来,她抬眼想为自己辩解。 却见那位唐总,薄唇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慢慢靠近后,又懒散随意地同她对上。 宋千予的心是悬到了嗓子眼,紧张地跳个不停,面上却要假装冷静。 她不知道他这是何意,却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沉木又卷着淡淡香烟的味道,一点一点地往她的鼻尖里窜,迷惑着她失去理智。 “在职多少年了?”唐鹤唳看着宋千予,问道。 王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唐鹤唳和眼前这个女医生之间的氛围摸不着头脑,却也只能如实回道:“五年了。” 唐鹤唳轻蔑地重复着:“五年?” 又嚼着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五年了。” “是没有合作的必要了。”唐鹤唳说。 宋千予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想解释,可还未筹措好语言开口。 便听见唐鹤唳冷声道:“去人事领这个月的工资吧。” 宋千予看了看眼前头冒虚汗的王磊,对于这个结果有些意外。 不是取消合作吗?怎么变成了开除他的员工? 她忍不住去看唐鹤唳的表情却意外地跌进了他的眸底,那是似墨一般的深渊,让人难以捉摸。 她身子往后靠了靠,谨慎地维持着自己的呼吸,客气道:“唐总,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唐鹤唳冷硬立体的轮廓带着拒人之外的疏离,看着宋千予的眼神,又像极了锁定猎物的猎人。 “宋医生,初次见面,我是唐鹤唳。” ——唐鹤唳。 宋千予明明知道,可再听到这个名字,却还是觉得这三个字似冰刃一般,仅仅是一阵风吹过,便恰巧将其刺进了她的心里。 巨大的疼痛让她一瞬间失去了呼吸。 那些快要愈合的伤疤,在此刻又被重新撕开,流出赤红的鲜血。 随行的助理奇怪地看了看宋千予,听说这是一个刚回国的医生,就连胸牌都还没来得及做出来,唐总是怎么知道她姓宋的。 宋千予敛眸,心里的苦涩随着心事一圈一圈地漾开,装作不认识,是她能想到两人维持体面的唯一方式,也是她想洗刷过去所有亏欠,爱意的唯一方式。 如果可以,她希望那份爱在五年前离开的时候,就彻底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唐鹤唳才将眸光收回,从宋千予身边走了过去。 等唐鹤唳落座后,会议才正式开始。 “不知道宋医生对儿童心脏的研发有什么诉求。”方博问。 宋千予整理了一下心情,这个项目她在美国的时候就已经跟着导师有过研究,只是进展得不算顺利:“第一,目前人工心脏多为七十克的小泵,但是针对儿童这个还要做到再小。第二,小泵虽小,最好能应对儿童成长的需求,避免多次手术。第三,儿童淘气,如果像传统的人工心脏一样从肚皮的位置扯一根线出来,卫生,生活都是一个困难。所以,导线的位置最好是小孩抓不到又弄不出来的位置。” 方博皱眉:“这太难了,人工心脏做小已经很难,再要将导线的位置区别于传统人工心脏,这恐怕很难办到。” 方博的话一出,对面的专家团都纷纷附和。 “人工心脏做小十克已经是突破性进展了,儿童的成长又要怎么办?” 宋千予听着议论声,翻看项目书看见德康医疗那四个字又合上,她看了看此时的唐鹤唳,此时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桌上的局面,深沉的眉眼下,是松散不羁的模样。 记忆好似在重叠,可眼前的人却怎么都和记忆里似风一样的少年无法合上。 他好像没有变,只是她忽然不认识了。 宋千予看着唐鹤唳听着眼前专家的议论,项目书上德康医疗四个字,明明那么小偏偏在此时又是那么的显眼。 她低着头看着那四个字,忽地知道了那个不愿给她手术,却给她项目的万主任打的什么算盘了。 一,她对人工心脏项目有过跟进的经验。 二,她足够了解德康医疗背后的唐氏集团。 唐氏集团——以重机械发家。 宋千予见对面的讨论告一段落,鼓起勇气看着唐鹤唳说道:“我想主任在众多合作方里选择了唐氏集团旗下的德康医疗,是看中了唐氏集团对磁悬浮技术的研究。” 此话一出,会议桌上瞬间安静了下来,几人纷纷看向唐鹤唳。 宋千予紧紧攥着手心,试图平息着心里的不安。 “宋医生初次见面就对我们唐氏集团那么了解了。”唐鹤唳这话带着令人深究的玩味。 “新闻上都是这么播报的。”宋千予嘴硬道。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倒吸一口气,只叹眼前的医生年轻,竟然当众不给唐总面子。 那可是唐鹤唳,如今京北连小孩都知道的人物。 唐鹤唳的面色不变,盯着宋千予的眼神却带着愠色。 宋千予低垂着眼睫,避开唐鹤唳的视线。 “我还有事,先走,你们继续讨论。” 大约是她真的惹恼了唐鹤唳,会议仅仅开始,他便起身离开。 一阵风吹来,属于唐鹤唳独有的气味慢慢消散,还带着三月的凉意,像是要将她从记忆中再次带出。 宋千予有些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明明是自己选择的离开,却把自己困在回忆里徘徊一次又一次。 宋千予处理完工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停好车走入庭内时,恰逢三月白梅树玉竹错落有致,泛着橙光的路灯将脚下的碎石小路照亮,顺着下去,便是一个小池塘,池里有几尾锦鲤,为这秀致的小院平添几分生气。 宋千予推开门时便有扑面而来的暖气,扫去夜里的寒凉。 “千予回来了,你奶奶今天精神好了一些,一直在等你,好像是有话和你说。”保姆梅姨亲切地迎了上来。 宋千予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已然是12点了,奶奶现在身体不好,总是没说几句话就打瞌睡。 此时肯定也歇下了,她才从医院回来,一身消毒水味,这样去见奶奶总归是不好。 “我刚刚给老太太洗漱完下来,她还精神着呢,手里拿着一个本子说什么都要等你回来,千晏陪她都不要。”梅姨继续劝道。 宋千予想奶奶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弯唇笑了笑答应下来:“好。” 梅姨赶紧笑着引路,原先老太太是不准她打扰宋千予的,总是想着千予上班辛苦,压力又大,能睡个好觉都难。可她实在心疼老太太,眼看着老太太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便想让她多了一些心愿。 顺着红木楼梯上至顶楼,便是老太太的卧室。 门口放置的西式的氧气瓶和这个中式风格的装修格格不入,淡淡的木质香味里也掺杂了丝丝刺鼻的消毒水味。 她记得奶奶从前一贯对香味很是讲究,檀香味次一点都逃不过她的鼻子,如今竟然连这都闻不出来了。 推开楠门时,偌大的房间只回荡着心率监测的“滴滴”声,病榻上的老人已经安然熟睡。 宋千予轻手轻脚过去,简单地查看了一番,暂无异常。 可她也知道,晚期的心脏病伴有心衰,这样的症状,恐怕是凶多吉少。 她看着病榻上老人慈爱的面容,心里却似石头压着一般的难过。 她作为心脏外科医生做了上千台手术却在此时只有无力。 沙发上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子起身轻声唤了一句:“千予。” 宋千予转身,房间内昏暗的灯光下,他剪着干净利落的寸头,白衬衫领口解开微敞,神色带着些许倦态,一双眼睛清澈如水,看人的时候显得特别有威严。 是宋千晏。 也是她的亲哥哥。 “跟我出来一下,我 3. 第三章 《心路徘徊》全本免费阅读 次日,宋千予和万主任汇报完当前项目的进度,见万主任今天心情尚可,小心翼翼地提出:“万主任,项目的进程也需要一点时间,我可以先做手术吗?” 万主任从项目书中抬眼看着宋千予:“手术?” “可我今天没有排手术,暂时不需要副手。” 宋千予看着万主任的面容,心里有万般的不服气。 她自认她的手术能力并不弱,并且主刀过动脉夹层,心脏移植等等大型手术,她回来也是希望可以用在国外学到的技术救治更多的人。 她不想去做项目,更不想和唐氏集团的人打交道。 “怎么?不服气?”万主任瞧了一眼宋千予。 宋千予咬牙:“不敢。” 万主任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 “你刚回来,要熟悉一下情况。”万主任悠然地说。 宋千予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查房的时候,我已经将住院部心外病人的基础情况都做了一个简单的记录,您可以看看。” 万主任的视线轻轻扫过,将手里的水杯放下:“我说的是项目,你是项目的负责人,自然应该更加上心一些。” 说着他拿出手机:“这样吧,你今天就去德康医疗了解一下吧。” 宋千予蹙眉,忍不住开口道:“不用了吧,我昨天才和他们开完会。” 万主任却说:“对啊,你只是开会,开会能解决什么问题?” 宋千予面色一凝,没话讲。只能拿着项目单,来到德康医疗。 宋千予看着门头那几个大字,深深地吸气又重重地吐出。 心里默默安慰着自己,德康医疗只是唐氏集团旗下的,她不会那么巧,总是遇见他。 唐鹤唳也应该不会,再想见到她。 他不会把任何人放在心上,也就更不会把那段五年前的感情记到现在。 “宋医生吗?方博让我来带您先参观一下我们公司。” “好。” 宋千予整理了一下心情,随着工作人员走着。 “德康医疗现下是归我们唐鹤唳唐总管辖的,唐总一贯主张智能和器械的结合,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我们德康医疗整个的运作里包含了无数的机器人。” “当然所出的产品,仍然还需要通过人工的检验。” 宋千予听着工作人员的介绍,看着各式的机器人。 灯光下少年摆弄着机器人的画面仿佛倒映在此时的透明玻璃上。 那时的唐鹤唳也只是唐家最不重视的孩子,从小放养到国外,因为性情顽劣又被唐老太爷带回了老宅亲自教养。 在唐家每个孩子都在金融和管理专业学习的时候,唐鹤唳却意外地选择了人工智能。 至此,人人都默认唐鹤唳放弃了家族管理的争夺。 唐鹤唳的父亲甚至直接给了唐鹤唳一笔巨款供他玩乐,重点培养唐鹤唳的大哥唐鹤翰。 唐鹤唳也确实会玩,女人,车子,游戏,没有他不玩的。 大约也正是这样,唐鹤唳是她见过这个圈子里最潇洒最不羁的,他似风一般,谁也抓不住。 偏偏就是这样的唐鹤唳,藏着似狼一般的野心。 宋千予看得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步步逼近的黑色身影和不知何时离开的工作人员。 直到,那道身影的影子彻底将她的影子所覆盖。 直到,她又闻到了沉木混着烟味的独特香味。 直到,她的心像是提前知道消息一般,疯狂跳动。 宋千予往后侧身,想要逃离。 却结结实实地跌入了男人的怀抱。 隔着衬衫的布料,宋千予感受到了炙热的体温。 甚至还有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的像是炸弹的最后倒计时一般,带着让人难以预估的危险。 宋千予伸手推开,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确认两人之间的距离超过了五十米,才堪堪停住了脚步。 “唐总。”宋千予试图维持着昨日两人见面的疏离。 偏偏唐鹤唳要步步逼近,直到她退无可退。 “宋医生这样算不算欲拒还迎?” 宋千予攥紧手心,心里早已掀起波澜,面上却非要装作一片淡然:“唐总说笑。” 唐鹤唳紧紧地盯着宋千予,深邃的眼眸里装着令人难以探究的涟漪,片刻后他才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工厂。 “你怎么来了?” 宋千予往后退了一点,淡淡道:“来了解一下德康医疗。” 唐鹤唳看着眼前,声音莫名地带了一丝怒意:“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千予抬眼看了看唐鹤唳,却只触及他冷峻清晰的轮廓。 相较以前,唐鹤唳身上的肆意洒脱好似少了一些。 “不久前。”宋千予打着马虎眼,不想正面回答。 唐鹤唳的语气透露着让人无法接近的寒意,却偏偏要说着熟人之间的问候:“这五年,你过得好吗?” 宋千予愕然,对唐鹤唳突如其来的话,摸不着头脑。 她印象里的唐鹤唳从来不会和她说这样的话。 还没等她想好,要怎么回答,唐鹤唳又转过身来,盯着宋千予冷嘲着:“宋医生,连合作方这样的问题都不能回答吗?” 宋千予一时跟不上唐鹤唳的脑回路,便顺着这话接了一句:“这毕竟是我的私事。” 唐鹤唳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 “对,是宋医生的私事。”唐鹤唳重复着这句话。 “那五年前我的手表,宋医生是不是可以还给我?”唐鹤唳说。 宋千予看向唐鹤唳的左手手腕,冷硬的腕骨处赫然是她曾经送给唐鹤唳的手表。 那大概是唐鹤唳收到过最便宜的礼物,却是,宋千予第一次去兼职赚的所有的钱。 但是 4. 第四章 《心路徘徊》全本免费阅读 唐鹤唳面露愠色,连声音都低沉了许多:“宋千予你这样算盗窃!” 宋千予也不愿意落了下风:“唐总,盗窃可是要讲究证据的。” 唐鹤唳助理不知何时起出现在两人身侧,面容焦急地附在唐鹤唳耳旁说了些什么。 唐鹤唳看了她一眼,眼神晦涩。 她读不懂,他也不会说。 再抬眼时,整个走廊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 也好。 总该给记忆,加一点留白。 宋千予晚上洗漱完,看着床头放着的笔记本,陷入了沉思。 那晚哥哥和自己说的话依旧在耳畔萦绕,她伸手拿起那本笔记本,却再也不敢翻开。 曾经自己对爱情的展望好似在离开的那一刻化为了灰烬,可她真的要像哥哥那般将自己的婚姻变成一纸约定吗? 宋千予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不要。 她知道这个圈子里利益混杂,婚姻也不过是一纸婚约,双方得利便能在人前扮演恩爱。 爱情对于她们而言,昂贵又廉价。 明明触不可及偏偏又不屑一顾。 她不喜欢这样的方式,从拿到结婚证的一刻起,仿佛未来的日子都已经浮现在了眼前。 次日清晨,宋千予起了个大早,想趁着奶奶熟睡,悄悄地把那本笔记本换回去。 却没想到在离开时被看到。 “我们囡囡来了。”奶奶唤宋千予的时候,总是无限的宠溺,弯弯的笑眼里也全是温柔的慈爱。 宋千予有些心虚,也不知道奶奶什么时候醒的,看见她拿着那本笔记本会不会生气。 可宋奶奶只是伸手拉住宋千予:“奶奶好久没有见你了,让奶奶瞧瞧,这小脸都瘦了。” 说着宋奶奶嗲怪道:“瘦了可不好看。” 宋千予看着奶奶,许是最近又没有胃口,奶奶的身形越发消瘦了。 她却不敢和奶奶说“你也瘦了”。 这句强行憋在心里的话,便成一道又一道酸涩的涟漪在胸口荡漾。 “好,我多吃一点。”宋千予柔声应着。 宋奶奶笑着看着孙女的眉眼,伸手摸索着拿起一旁的笔记本。 “千晏那小子说,你看见这个一定会生气的。” 宋千予沉默着,她不知道奶奶说的生气是指第一页上的那个名字,还是说给她相亲的事情。 宋奶奶拍了拍宋千予的手背,解释道:“奶奶知道你一贯有自己的主意,不喜欢被别人插手你的人生。” 宋奶奶说到这里话锋一顿,声音控制不住地哽咽了起来:“只是,奶奶年纪大了,快走了。你的终身大事是奶奶唯一放心不下的。” “奶奶怕以后囡囡被欺负了,奶奶不能帮囡囡出气。所以奶奶想给囡囡找一个爱你疼你的。” 宋千予凝视着宋奶奶慈爱的眉眼,鼻尖一酸。她是医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生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甚至清楚的知道奶奶现在的身体情况,偏偏主宰不了生老病死。 “奶奶,不会的。你会好好的,你会陪我一辈子的。”宋千予安慰着,眼泪却不争气地从她的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宋奶奶擦拭着宋千予的眼泪,像是哄小孩一般:“好,奶奶陪着囡囡。” 这样的话在每一个宋千予撒娇耍赖的时候,宋奶奶都会这般说。 可唯有这次,宋千予清楚的知道——不可能了。 宋奶奶没说一会儿便又睡着了。 宋千予守着宋奶奶睡了一会儿,给她盖好被子,才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 梅姨端着鸡汤站在门外,见宋千予出来,便问道:“老太太睡了吗?” 宋千予点点头:“嗯。” 听见宋千予如此说,梅姨有些沮丧,忍不住念叨着:“哎哟,我这紧赶慢赶才熬出来的鸡汤,就是为了能在老太太醒来的时候,给她吃口热的。” 宋千予仿佛失了神一般,木讷地回应着:“嗯。” 梅姨没有注意宋千予的神清气爽,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老太太现在的身体是越发的不好了。” 宋千予依旧是点点头:“嗯。” 梅姨看着宋千予,满眼希冀:“千予,你是学医的,像老太太现在这个样子有没有好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好转。” 宋千予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回过神来,又在听完整句话后略显无奈。 甚至是无力。 这个程度,这个年龄的心衰,几乎是无力回天了。 梅姨没有等到回答,端着那碗渐渐凉下去的鸡汤离开。 而宋千予整整一天,都仿佛被那句“终身大事”所困住,从前的坚决在一点一点地变得摇摆。 夜幕低垂,刺眼的阳光随着月亮的升起而消失在云间,夜风渐渐微凉,路灯指引着路人。 “怎么还没走?”万主任诧异地看着办公室里,手里捧着医术却又双眼无神的宋千予。 宋千予回神,将脑海里混乱的思绪暂时掐灭:“想留下来看看书。” 万主任冲着宋千予挥了挥手:“别看书了,医院来了一个动脉夹层等着手术,你过来给我当副手,顺便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水平。” 宋千予一时没到机会会来得那么猝不及防,当下有些发愣,直到万主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宋千予才赶紧追上。 心脏动脉夹层是心外科里面最为凶险的手术之一,所谓主动脉夹层相当于大动脉被撕掉了,病人的血管变得比纸张还要单薄,如果病人还伴有高血压,那只要稍微不注意,血管就有可能直接破裂,一旦破裂连抢救的就都没有。 这个手术对于主刀医生的操作能力极为苛刻,不仅是心脏手术的时间限制,更要求操作时候的精细程度。 虽然这次的手术宋千予只能是副手,但是这对于她而言也是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啊,万主任真的要让宋医生给做他的副手吗?” “对啊,那个宋千予不是国外的水学历吗?只要有钱谁都可以读的那种。” “人命关天的事情,让她来能行吗?” “……” 随着宋千予到手术室,议论声也随之而起。 宋千予换好衣服,佩戴好手术眼镜,手术照明灯 5. 第五章 《心路徘徊》全本免费阅读 宋千予回了一个【?】 唐鹤唳便又发了一段语音过来,语气莫名地弱了几分:“我的手表,你什么时候还我?” 宋千予此时浑身疲惫,也不想和唐鹤唳再有纠缠。 她心思一动,直接下单了一块唐鹤唳当初的那款表送到唐家老宅。 然后把订单截图发了过去。 那头的唐鹤唳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回复,俊朗的面容一瞬间沉郁了下去,似乎是咬着牙一般,连说了三个:“好好好。”便将手机扔给一旁的方博,转身离开。 “奇怪,真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说,我们唐总深夜前来,明明自己的手机一直在响还非要借方博的手机。一借就是一个小时,盯着手机看了半天只发了一条语音,对方不知道回了什么,唐总地看着还很生气。” “会不会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可是,唐总是发给浦和医院那个心外科的女医生啊。” 次日清晨,朦胧的日光率先照向大地,昨夜好似下了彻夜的雨也在清晨时全然消失不见。 城市中的人群来来往往,从家门走出之时便有了一个目标与方向。 人群的议论声仿佛还停留在昨日,可翻开日历,今天确实是新的一天。 宋千予自从回国以后,做得最多的便是在办公室看书看人工心脏的相关文献。 整个办公室里的人忙忙碌碌,独她一个,看着热腾腾的咖啡凉了又凉。 “宋医生,主任叫你随行查房。”门口不知谁叫了一句。 宋千予有些意外,赶紧拿上纸笔跟上。 心外科的病房有限,每一天都有出院和住院的人,却鲜少有八十岁高龄还自愿手术的患者。 “患者王梅,年龄八十。冠状动脉走行区,均见全程弥漫钙化影,左前降支近中端可见百分之八十到百分之九十九狭窄,入院多次,现在心绞痛,需要做心脏搭桥手术。”管床医生汇报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那句心脏搭桥手术时还有些底气不足。 万主任蹙着眉,神色难免有些严肃:“一会儿全科病案讨论。” 宋千予偏头看了一眼万主任,又看了看只能躺在病床上的患者。 别的地方她不知道,心外科的全科病案讨论一般都是能者居之,只要她能有一个好的手术方案,那这将是她在浦和第一场主刀的手术。 这对于她而言是一个机会,而她绝对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全科病案讨论。 万主任坐在一侧,喝着茶水,时不时拿着患者的心电图以及彩超看一看,任由桌上逐渐激烈的讨论声频起也不发一语。 而负责该病人的陈医生,凭着自己的资历,试图给这次讨论定调。 “患者王梅已经高龄八十,如果要手术死亡率虽然仅仅只占百分之十,但是手术后病人可以改善多少生活质量,可以活几年才是最重要的。王梅的指标我都了解,血管三支病变,老年性的主动脉钙化,如果手术失败,极有可能致残。” “所以,我觉得这个手术还是不做,最为保险。” 陈医生说完,刚才的争论不休彻底平息,在其左右的纷纷附和,资历尚浅的医生不敢说话。 宋千予低头在纸上画着什么,时不时修改一下。 万主任,将杯子盖上,环视着各个医生脸上的表情,见只有宋千予一人低头在纸上画着什么。 朗声问道:“除了陈医生说的,还有不同意见吗?” 众人沉默,宋千予依旧在纸上画着。 万主任的声音放柔了一些:“既然是讨论会,自然是想听一听不同的声音,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大家讨论。” 宋千予停笔,眼神里流转着丝丝锋利的光芒,声音却镇定无比:“这个患者可以手术。患者年龄大常规30公分的开胸手术术后的效果可能不佳,可以换成微创六公分的切口,冠脉搭桥。” 说着她将自己画的图放在桌子上,轻轻地点一点:“这是我的手术方案。” 陈医生只道:“疯子,医学教案看多了,连这样荒唐的想法都能提出来,患者八十岁了,保守治疗持续给药才是最适合她,是最保险的治疗方案。” 宋千予不卑不亢:“作为医生我们有建议权,患者也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那陈医生看着宋千予,像是看什么怪物一般,神色激动地说:“就算是患者选择手术,按照你这个手术方案,从大腿上取静脉,用来做吻合搭桥。但是这个血管一旦取坏呢?你宋大小姐有没有考虑过这个后果!” “开胸都尚且很难做到,更不要说是微创!” 同陈医生的激动相比,宋千予却显得淡定无比,她再次看向万主任,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们可以征得患者的同意,如若患者愿意手术,我愿意成为她的主刀医生。” 整桌医生几乎都不敢相信地看着宋千予,更有甚至直接嗤笑出声,肆无忌惮地嘲笑着宋千予。 万主任将手里的杯子放下,拿起宋千予那张纸看了又看,继而将纸放下,同一侧说道:“既然如此,就请患者来自己做决定吧。” 陈医生不敢相信:“主任你还真准备让她手术啊?” 万主任神色微动,不语。 患者及其家属被请来,一侧医生向她们解释着两个方案。 听到手术方案时,患者缓缓抬眼看向了宋千予,那一双宁静又深邃的眉眼在触及宋千予时微微一怔:“是这位医生主刀吗?”患者说话有些费力。 宋千予点头:“是。” 陈医生见状在一旁赶紧补充道:“这是我们医院新来的医生,目前在还没有在我们医院有主刀案例。” 说着陈医生还是忍不住建议道:“你的情况最好就是保守治疗。手术虽然死亡率低,但是一旦失败就有可能造成瘫痪之后你之后的生活质量更加糟糕。” 王梅却看着宋千予:“手术后,我有可能下床活动吗?” 宋千予如实说道:“如果手术成功,有!” 王梅下定了决心:“那便手术吧。” 陈医生不理解惊呼:“病人你是没有听清楚我们说的话吗?” 万主任起身,背着手离开:“将病人送回去,宋千予跟着我来办公室。” 主任办公室内。 万主任坐下,看着宋千予神情严肃地训斥道:“你倒是敢想敢说。” 宋千予站在一侧,扮演着乖巧:“只是设计出最适合病人的手术 6. 第六章 《心路徘徊》全本免费阅读 宋千予弯下身,将那个袋子拿走:“合作关系而已。” 回到办公室,宋千予逼着自己冷静一些,却又在伸手拿病例的时候,扫过一侧的安静放置的黑色袋子。 仅仅是一瞬的迟疑,那一抹黑色便好似要将自己全部的目光吸引。 宋千予忍不住伸手触及那个袋子,却又在触及之时,像有电流窜过一般地打颤。 还是算了。 宋千予转了个方向拿起一旁的病例,再次确认着自己手术方案,用尽一切工具反复推演,直到夜幕低垂。 借着淡淡的余晖,宋千予再次走进了那个病房。 “40床患者王梅。” “是。” 宋千予自己又检查了一遍患者的基本情况,血压,心跳,四肢等,确定都在可手术的范围内时,宋千予深吸一口气:“我想再和您确认一遍,您确定想要接受手术吗?” 王梅躺在床上,心绞痛让她几乎以这样的方式过完一天又一天,用药只能维持她的生命体征,却无法改变她的生活质量,甚至在用药的情况下心绞痛依旧在持续,无法自主刷牙,无法自主吃饭,时,常年多次住院,到了现在更是无法离开这张病床。 王梅缓缓闭上眼又睁开,语气微弱却显得很是坚定:“我要手术。” 宋千予转头看向一旁的家属:“家属的意愿呢。” 一侧站着的大约是老人的儿子,也到了头发发白的年纪,站在一侧满脸疲惫:“我们也同意手术。这些年左一次心衰右一次心衰,有些时候一个星期不到又来医院了。每一次都建议我们保守治疗,好转了就回家,可来来回回,我妈身边根本离不开人,我们的生活也几乎全在你们医院度过了。” 宋千予能理解,这个病就是这样的,中午的时候可能看着好好的,下午心绞痛发作,就必须到医院来抢救。 这个病原本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只是这个患者确实年龄大了,相较于年轻的患者,合并症较多,一旦失败,病人接下来的生活可能比现在还要更加困难。 大约是见宋千予没有回复,王梅忽然拉住了宋千予垂在身侧的手,老人的掌心冰凉又粗糙,却带着万分的柔意:“你和我孙女好像一般大。” 宋千予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昵方式,却也没有将手抽开,只是顺着老人的话说:“是吗?那还真的有缘。” 王梅却忽然说:“她快结婚了,宋医生你还单身吧。” 宋千予有些猝不及防,面色尴尬:“是啊,恭喜了。” 王梅说:“现在想下定决心做这个手术,一个是因为不想再麻烦子女了,他们陪着我在这个医院进进出出的,晚上都没睡一个好觉。还有一个是,我孙女要结婚了,我想到现场看一看。” 宋千予听到“孙女结婚”四个字有些恍神,刺眼的夕阳从窗户里流进来,将眼前一切变得模糊,那日奶奶的话在此刻也趁机溜了进来。 “只是,奶奶年纪大了,快走了。你的终身大事是奶奶唯一放心不下的。” “奶奶怕以后囡囡被欺负了,奶奶不能帮囡囡出气。所以奶奶想给囡囡找一个爱你疼你的。” 王梅还在一侧说着:“我们老了,这一辈子的大事都做完了,到了这个年纪,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孙子孙女,总想再多看看他们,多陪陪他们。” “想看到她们未来有人陪,有人照顾,有一个家。” 宋千予喃喃地问道:“结婚真的很重要吗?” 王梅答:“结婚重要,因为对于你的人生来说一个很重要的阶段,而我作为亲人不想错过。结婚的人更重要,因为我希望你可以和他相伴一生,在我走了,你爸爸妈妈也走了以后,这个世界上仍然有人在爱你,护你,陪你。” 宋千予一怔,她看着王梅的身影在此刻的光影下好似在和奶奶一点一点重叠,又忽然不同。 她眨了眨眼睛,试图将自己拉回现实。 “考虑到患者的年龄以及这次手术的风险,明天会有一个四方会议,麻醉,医务处,患者还有我们心外科共同再交代一下手术的注意事项,以及麻醉需要做的一些准备。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最快后天一早手术。”宋千予将理智拉回来了一点,交代着。 今夜星星大约在偷懒,唯有月亮在天上高悬,带着触不可及的冰冷,又将月光洒向人间。 “怎么一个人在这。”宋千晏不知何时到的露台,站在一侧满是愁容。 “你呢?看你面相最近有些不顺利。”宋千予说。 宋千晏寻了一个地方坐下,二话不说便对酒瓶喝了一口,可喝下之后,却愈发紧蹙着眉眼,看着前方半晌才说了一句:“最近,公司遇到了一点问题。” 宋家从政,唯独宋千晏一心想要在商业上做出一些成绩。 宋千予随手将一侧的黑袋子递给宋千晏:“那就奖励下我辛苦的哥哥。” 宋千晏打开,见是一个劳力士。 有些意外却又忍不住吐槽道:“这样的基础款,我好几年前就不玩了,你是买了送人没送出去吗?” 宋千予点头:“嗯。准确来说是欠了些债,但是没抵出去。” 宋千晏正色道:“你欠了多少?爸妈知道吗?我帮你先还上。” 宋千予被宋千晏这样的追问逗笑,无奈道:“哥哥,我经济状况良好,你和爸爸妈妈平时给我添补的已经够多了。” “是一笔我算不清的感情债。” 宋千晏瞬间懂了,迟疑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将那个名字说出来:“唐鹤唳。” 宋千予低着头沉默。 宋千晏忍不住训斥道:“那年都和你说了,唐鹤唳他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主,你非是不信。” 宋千予的声音难免有些落寞:“我知道。” 宋千 7. 第七章 《心路徘徊》全本免费阅读 见唐老爷子应声,宋妈妈趁势送出礼品:“这些都是一些各地的特产,不算贵重一点心意。” 沈秋韵招呼了人过来,吩咐道:“你们把东西收下,带着千予千晏四处转转吧。” 这正好应了宋千予的想法,她暗暗松一口气,跟着引路的陈伯离开。 这个宅子占地极大,听说本就是唐家的宅子世代保留下来的。地面用的水磨方砖铺成,屋内梁栋皆是用的是名贵材料,乌木,红木一类。就是全然是一些深色系的木料,显得有些沉闷。 宋千予走了没一会儿就没什么逛的兴致了,她问了那位引路的陈伯卫生间的位置。 陈伯随意伸手一指,说了一句:“二楼。” 宋千予也就没有细问,转身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却没想到在这偌大的宅子里迷了路。 毕竟是在别人家,她不敢随意走动,怕触碰到不该知道的隐私,便站在原地给自己哥哥发了一条信息求助。 这个宅子的窗户是仿古的漏窗,碎金的流光透过窗户洒在宋千予白皙的皮肤上,似清透的白玉一般,窗外的风微微扬起她的长发,露出她精致的侧颜。 “你是谁?” 宋千予循声看着来人。眼前的男生穿着白色的衬衫解开了领口的扣子,凌乱的发丝衬得他轮廓有几分锋利,看见她的时候,他似乎在笑,那笑容甚至带着几分不属于这个宅子的痞味。 她猜,他大概是哥哥说的那位——唐鹤唳。 他这副皮囊,不似这个宅子的儒雅底蕴,倒像是鼎盛的家族衰败后的贵公子,晃眼一看还残存着书香的儒雅底子,可也透着顽劣的散漫。 大约是见自己不说话,唐鹤唳往前走了几步,漫不经心地勾勒着嘴角,重复了一遍:“你是谁?” 宋千予站在原地,想起了哥哥的那句话,一时有些慌神,眼睛不自然地四处看着,寻找着可以逃跑的路线。 耳边那低沉的声音却越发逼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吗?” 宋千予转过头,迎面对上唐鹤唳俊朗的脸庞,那距离她甚至觉得自己一不小心便会跌入他眼眸中浓墨的深渊里。 “你……你猜。”宋千予声音极小,还有些结巴。 “我猜,你就是宋伯渊的那个女儿。”唐鹤唳环胸站在一侧,漫不经心的眼光中还带着一丝审视。 宋千予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唐鹤唳倚靠在一侧,挑了挑眉:“自然是猜的。” 宋千予往后退了几步,见对方也没有追上来的架势,转身准备离开。 可没走几步,她又转过来看着唐鹤唳,丝毫不怯地迎上他的眼睛,学着刚才他的语气说道:“我猜,你就是那个唐鹤唳。” 唐鹤唳大概也没想到她忽然会这么说:“你怎么知道。” 宋千予嘴角带着得逞的笑意:“和你一样,猜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恰巧碰到一脸怨气来寻她的宋千晏。 “宋千予你太夸张了吧!上个厕所都能迷路,你可真行!” 宋千予忍不住回头,恰巧看见还在原地的唐鹤唳,此时在肆意地笑着。 她红着脸咬牙:“哥哥,你下次声音再大一点,不然我怕其他人听不清!” 回忆截止正如一夜的雨,在蒙蒙亮之际,戛然而止。 医院的人流依旧从早开始便喧闹,而自从宋千予昨天接了那个手术的消息后,再次成为整个科室的八卦中心。 “你说,主任为什么要把这个机会给宋千予啊?明明是陈医生的病人。” “那天会上,只有宋医生提出了手术方案便给她了呗。” “这你也信?原先主任那般看不上宋千予,什么活都不给她干,就像一个花瓶一样放在办公室里。忽然间,科研项目也交给她,重大手术也带上她,现在这样的手术都交给她主刀了。” “你什么意思?” “你最近没看到新闻里姓宋的官员调任啊。” “……” 宋千予,拿着重新整理好的手术方案,递到主任办公室。 万主任看完却是紧蹙眉眼,将眼镜摘下:“你这个手术方案,处处都是为病人考虑,这对你自己的操作极为苛刻啊。” 宋千予回答得很是自信:“所以,我一定会尽力。” 万主任看了看宋千予,抬起一旁的水杯:“那项目呢?那项目你便不上心了?医学不仅要救人,而且还要救更多的人,要救更多的人那便要不断地进步!” 宋千予敛眸,如若是寻常的合作方,她一定会迫切更近,可偏偏是唐鹤唳。 她已经被刺痛过了,她怕了。 “怎么对人家小唐总有意见啊?”万主任笑着调侃。 宋千予也不想瞒着,当初自己和唐鹤唳的事情万主任也没少知道,不然也不会在自己回来了以后把这么重要的项目交到自己手里。 “嗯,所以万主任要是方便的话,要不考虑给这个项目换一个人。”宋千予说。 万主任闻言只是笑,他将手杯放好,端看着宋千予:“那如果他此时需要你紧急给他开腔手术,你也要和我商量换一个主刀医生吗?” 宋千予下意识反驳:“病人面前没有身份,我自然是先救他。” 万主任摊手:“那项目为什么不行。” 宋千予看着万主任,意识到自己是掉入了万主任的陷阱之中,无奈道:“这不一样。” 万主任:“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你和他之间,先是利益,再是感情。” 宋千予语塞,只能强行将这口气咽下,带着方案离开主任办公室。 得到了主任的肯定,宋千予在四方会议上也自信了很多,在麻醉师和心外充分讲解了手术风险以后,也再次确定了病人依旧要手术的意愿。 手术的时间也随之定到了明天的十点。 宋千予最后整理着资料,确认一切无误后,她松了一口气,偏头一看,又到了深夜。 夜晚应该是宁静的,可医院的夜晚却依旧是喧嚣的,停停走走的救护车,来来回回在大厅奔走的家属,倒在病床上痛苦不堪的病人。 就连这心外科也重新在交班后忙了起来。 宋千予去到病房,看到护士在给王梅量着血压,数值一切在可控范围内,便不想打扰,准备离开。 “宋医生。”王梅唤道。 宋千予脚步一顿,转过身朝着病床走来,担心患者手术前可能存在紧 8. 第八章 《心路徘徊》全本免费阅读 手术门打开,仅仅宋千予一道纤瘦的身影,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气势:“五分钟内建立体外循环,准备手术。” 时间对于心外的手术特别的重要。 时钟的每一分钟的流转都带着威慑力的声音。 流走的每一秒钟都弥足珍贵。 可宋千予按照原定计划打开腿部的静脉血管的时候,却意外发现患者王梅的静脉血管也不好,如果仍然选用这条血管,可能心血量还是不够。 宋千予凝神思考着。 一侧副刀也觉得奇怪:“奇怪了,明明之前彩超看着没问题啊。” 他看了看一侧沉默着的宋千予,又抬眼看了看站在手术室外好整以暇的万主任:“不然,我们求助一下主任吧。” 宋千予偏头看了一眼,可隔着厚重的玻璃,她只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时间一滴一滴地流走。 人人都看着宋千予,也看着手术外的主任。 直到…… 宋千予宣布:“放弃腿部的,改成从胸壁游离。” 副刀震惊宋千予的大胆:“可是那里仅仅一点五毫米,如若失败在再也没有补救。” 宋千予接过手术刀,干净利落地划下:“所以,我不能失败。” 四个小时后。 宋千予将取下来的血管,按照原定的计划接上。 手术灯下,宋千予手上的动作不停,豆大的汗水不停地渗出,甚至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终于,在时间的刻数指向12的时候。 似水流一般的“哗哗”声流转在整个手术室。 “通了通了!”一侧的副刀激动地说着。 宋千予看了一眼屏幕,松了一口气:“流量也不错。” “缝合吧。我去和家属交代一下。”宋千予说着,转身朝着手术室外看去,那块玻璃外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 只剩下了偌大的手术时间。 “手术的时间虽然长,但是结果还算顺利。”宋千予说。 “谢谢宋医生。”病人的家属很是感激。 宋千予淡淡地笑着,见今天的家属行列里多了一个年轻女孩,她猜应该就是王梅的那个孙女。 大约是王梅这几日和自己的交流,让她看着那个女孩的时候,多了一分不同于陌生人的熟悉。 “听说要结婚了。恭喜。”宋千予主动道喜。 女孩闻言脸色从欣喜转而垮了下来,宋千予摸不着头脑,只能交代了两句,匆匆离开。 经过这一次手术,宋千予的能力也算是得到了心外的认可,就连万主任也点了头,自明天开始给宋千予划分病人。 一时之间,宋千予真正算是融合进了这个科室的忙碌,仅仅是询问病情整理病历便忙碌到了深夜。 电话铃声忽地闯入安静的夜里,宋千予看向一侧的手机,见是妈妈,没有犹豫接通了电话。 “千予,在忙吗?” 宋千予看了看手上的病例,又将其合上:“不忙,已经在准备休息了。” 温文还算是了解自家女儿,忍不住唠叨几句:“无论如何还是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宋千予乖巧应道:“嗯,知道了。” 又抬手见时间已经很晚了,自己妈妈时常给自己发信息,却又怕打扰自己,很少打电话。 算算这个时间,妈妈一般都已经睡下了,怎么今天忽然给自己打来了电话呢? “妈妈,是有什么事吗?”宋千予忍不住问道。 温文迟疑了一会儿:“你哥哥最近找过你吗?” 宋千予动作一顿,她见宋千晏两次都一副疲态,倒是和往常有些不同。 “找过。”宋千予答。 温文:“那你哥哥都和你说了吗?” 宋千予回忆了一下自己哥哥和自己说的,好像也只是闲聊。 “没说什么。”宋千予说。 温文闻言,叹了一口气:“你哥哥的公司遇到了一点问题,一些重要零件需要找唐家合作。可偏偏之前因为你的事情,你哥哥和唐鹤唳闹出了一些矛盾,至今都没有和解。” 说到这里温文迟疑了一下,才接着说道:“现在整个生产线都停下,等着这批零件。工人的每天的费用,整个工厂的运作这些加在一起都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啊。” 宋千予懂了温文打电话过来的意思,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妈妈,明晚我下班了就亲自去唐家拜访一下唐爷爷,唐奶奶。” 温文几番无奈地叹气,又嘱咐了几句话,最后还是宋千予听不下去了,把电话挂断。 宋千予从不过问自己哥哥的事情,只是妈妈的电话都如此打来了,肯定是一个难解的题。 她看着眼前杂乱的病例,脑海里却是唐鹤唳那张脸,精致硬朗的轮廓下那双看着她总是晦暗不清的眼睛又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宋千予不懂,这样的不懂从五年前持续到五年后。 可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宋千予都逃不开这个圈子,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这里——唐宅。 宋千予提着礼品乖巧地站在乌木梁柱的一侧,嘴角挂着礼貌的笑意。 “宋小姐在这稍等一下。”陈伯见着她有些意外,可片刻后还是转为了惊喜,嘴里喃喃念着:“今天鹤唳少爷恰巧回来休息,如果看见您他会很开心的。” 宋千予一怔,唐鹤唳? 她记得从前他不爱拘束,除了唐家的固定家族聚餐的日子,他是不会回来的。 她这次来,也是算了日子,想要避开的。 况且,唐鹤唳见她又怎么会觉得高兴,虚伪的皮囊之下不过是利益而已。 不过,他确实装得很好。 至少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唐鹤唳爱她,甚至当初连她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陈伯,我今天来只是探望一下唐爷爷唐奶奶。”宋千予委婉拒绝。 陈伯瞧了眼宋千予的神色,说道:“老爷出去了,老太太还在,我带您过去。” 宋千予点头致谢,随行一路到了唐老太太沈秋韵的房间。 宋千予在一侧等候,心里却有些紧张。如若说 9. 第九章 《心路徘徊》全本免费阅读 入夜的唐家,虽然点着灯,却并没有将着整个宅子的每一个角落照亮。宋千予随着陈伯走着,这本该是她最熟悉的路,可她们却不是熟悉的人。 再在那个环境见面,有一个第三个人,对他们而言都是好的。 陈伯在一扇雕花木门前停下:“宋小姐,就是这了。” 宋千予点头致谢,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心情,抬手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深色的木门在此刻的夜里,看着好似有拒人之外的冰冷。过去唐鹤唳许多的难听的话在此刻复现在她的耳旁,这也让她立马敲响了退堂鼓:“可能时间太晚,唐鹤唳也歇下了,我就不打扰了,明天再来探望吧。” 说着还没等宋千予退一步,一旁的陈伯便将门给打开了:“无妨,宋小姐进去看看吧,我就在门口等您,有什么需要吩咐的您叫我就行。” 宋千予看着打开的门无语:“……” 可陈伯的话已经至此,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踏入。 整个房间的黑暗让她有些恐惧,不知道是不是雨季的原因,整个房间不仅弥漫着独属于唐鹤唳身上乌木的味道,还有潮湿的檀香味,这样的味道怪怪的让宋千予免不了心惊,仅仅只是走了两步便停在了原地。没有开灯的房间又像是一个陷阱,带着不可预估的危险。 她转身想要求助,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陈伯已经将房间门关了起来。 她伸手想要将那房门拉开,才刚刚伸手,身后便传来了一道低沉又有些沙哑的声音:“千予?” 宋千予转身,还未看清来人,就陷入了一个裹着烟味酒味的带着滚烫热度的胸膛。 宋千予想推开,腰间却被的长臂狠狠地桎梏。 唐鹤唳的头埋在她的肩颈,炽热的呼吸喷薄在宋千予的身上,又随着她的挣扎的晃动随机喷薄在她的脖颈儿,锁骨和脸颊上。 炙热的热气,好似一个燃烧的火焰,在她的皮肤上为所欲为地点燃着她的每一处感官。 宋千予很不自在却又动弹不得。 她不得不承认,她的身体很熟悉唐鹤唳。 可这样的熟悉,却更让她感到羞耻。 她不悦地唤道:“唐鹤唳!” 可这一声却丝毫没有唤动眼前的人,反而让唐鹤唳桎梏自己的动作又紧了几分,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被无限拉近,这对于宋千予而言只有危险。 她伸手推搡着,嘴里嚷着:“唐鹤唳你再不放手我叫人了!” 眼前的人没有丝毫动荡,沉沉的声音却落在了她的耳边:“千予,你回来了。” 唐鹤唳这话好似带着恋人的眷恋。 可偏偏宋千予听到却觉得是无尽的寒冷。 迟来的深情比狗贱,更何况,这一切都只是唐鹤唳伪装的。 “五年后还演这一出,是不是有些过时了。”宋千予的声音冰冷,像一个冰锥一般刺进了唐鹤唳的心里。 他执拗地不想放手,可也知道自己再也无法留住宋千予的心。 五年的时间,宋千予变了。 不再像从前那般事事顺着他,更不像从前那般满眼都是自己。 偏偏他早已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那年宋千予仅仅一句轻巧的“我要走了。”便切断了两人之间所有的联系,让他再也找不到她。 整整五年的时间,他像是在时间的监狱里一般,守着日益生长的爱意,任由着肆意疯长的想念折磨着他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 然后在五年后,得了一句“初次见面。” 多么荒唐又可笑啊。 唐鹤唳松开宋千予,走过去将灯打开,瘫坐在床上,一双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宋千予。 “五年时间,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宋千予避开着唐鹤唳的视线,看着眼前的这个房间。 五年的时间过去了,这个房间的摆设有的换了一些,不似从前那般全然的中式装修,加入了一些西式的摆件。比如床头柜是云龙纹样的矮柜,其旁侧便放着一个丝绒的落地灯,墙角搁置一个沉香木的书柜,书桌又是西式的式样。 唐鹤唳此时坐着的床,又是简约的黑色松软的蚕丝被。 整个房间单独看每一个装饰都觉得很奇怪,可合在一起却又写上了唐鹤唳的名字。 毕竟唐鹤唳就是这般奇怪的。 明明和他的父亲不再往来,偏偏又要留下那年唐鹤唳生日唐伯伯送的座钟。 明明不爱她,又要戴着她送的那块廉价的手表。 “我在和你说话。”唐鹤唳大约没等到自己的回答,有些不耐烦。 宋千予将视线和他对上,强行压抑着胸口翻涌的酸涩,故作淡然地说:“该说的话,五年前已经说完了。” 唐鹤唳忽地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反倒是带着一丝愠怒:“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宋千予深吸一口气,鼻尖的浑浊的烟味和酒味让她不禁蹙起了眉眼:“奶奶说你生病了,让我来看看你。” 唐鹤唳低着头:“我没事,你走吧。” 宋千予看了看唐鹤唳,他刚才那般炙热的体温和如今面色不正常的潮红都在显示他确实是生病的事实。 唐鹤唳说话带一些鼻音,她猜只是感冒了,一会儿和陈伯说给他吃一些药休息一下就好。 她既然已经来看过了,也没必要多做无所谓的停留,不然反倒给别人留了闲言碎语的机会。 宋千予这么想着,当真转身就离开了。 唐鹤唳抬眼就只看见了宋千予果断离开的身影,心里一阵泛酸。 他又该在此刻期待一些什么呢? 五年前,他就把宋千予弄丢了。 门被重新关上,唐鹤唳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鼻尖残留的淡淡甜香也别窗户溜进来的风给悄悄偷走。 他明明打开了所有的灯,却好像永远都照不亮这个房间里的黑暗。 唐鹤唳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瘫倒在床上。 他累了,也困了。 没过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体内一会儿似发疯了一般燃烧,一会儿又似极寒之地一般让人畏寒。 他知道自己这是发烧了,可也懒得在意,自暴自弃一般地闭着眼。 却没想到迷迷糊糊间,柔嫩带着凉意的手抚上了他的额头。 她的声音依旧那般冰冷:“陈伯,他发烧了,辛苦你把我写的那些药找来给我。” 可他在此刻却该死地贪恋。 于是在那双手离开之时,他下意识地伸手将她紧紧握住。 宋千予确实折返回来了,因为心软,也因为陈伯一句:“我听说现在和宋千晏对接的分公司是少爷在负责的。” 她就当唐鹤唳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作为一个医者总不能见死不救。 可她也没想到,唐鹤唳会忽然拉住她。 一时之间,宋千予愣在了原地。 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唐鹤唳虽然病着,可劲却非常大。 宋千予无奈,可看到身后笑得意味深长的陈伯又觉得害羞,她忍不住想解释:“陈伯,他可能认错人了。” 陈伯却一脸了然地点点头:“我明白我都明白。我现在去找药去。” 宋千予又羞又恼,偏偏又拿唐鹤唳没有什么办法。 见陈伯离开了,宋千予才敢低头看唐鹤唳,却见唐鹤唳此时在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勾起的嘴角带着一丝玩味。 明明知道她此时生气,偏偏没脸没皮地明知故问:“宋医生又不走了?” 宋千予没好脸色地想翻一个白眼,可想到自己哥哥的事情却又只能忍下。 唐鹤唳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咳了几声。 扮相有些可怜地看着宋千予,将宋千予的手往他的脸上带去:“宋医生要不再看看我,是不是当真病得很重?” 宋千予没有防备,一下触及到唐鹤唳滚烫的脸,似触电一般。 她猛地想将手收回,唐鹤唳也当真放了她。 宋千予连着后退了好几步,清冷的小脸上晕染了一片绯红,眼神慌乱又无辜。 唐鹤唳好整以暇地看着宋千予,这是再见面时宋千予脸上表情最多的一次,也最像五年前的宋千予。 清冷的小脸带着拒人之外的寒意,可靠近时,又总像一只小猫,高兴之时会撒娇黏人,不高兴之时便对着自己张牙舞爪。 宋千予平息着疯狂跳动的心脏,提醒着自己要冷静。 她清了清嗓子:“只是感冒而已,吃药就好了。” 唐鹤唳却还是盯着她。 直到宋千予被看得有些恼了,转身就想要离开,总归唐鹤唳病得也不重,吃点药就能好,她何必要在这里折磨自己。 10. 第十章 《心路徘徊》全本免费阅读 宋千予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满屋的酒味还有他的病。 唐鹤唳他心里没点数吗? 唐鹤唳瞧着宋千予,忽地反应过来自己不适合送宋千予,他伸手扶额。等着陈伯回来了交代道:“陈伯,辛苦您送她回去一趟。” 宋千予全然不理解唐鹤唳为何如此做,是怕自己赖着不走吗? 她也没这打算。 宋千予转身往外边走边说:“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来的,也认识回家的路。” 陈伯左右为难,看了看宋千予又看了看唐鹤唳。 唐鹤唳失笑,对着一旁陈伯吩咐道:“陈伯,您还是送送她吧。” 十点。 夜色拉上了最后的帷幕,喧闹逐渐沸腾,林立的水泥建筑之间徘徊着归家人的月光,霓虹如潮水,路灯是孤者。 等到喧闹渐止,唯有一处永不落幕——浦和医院。 “千予,你奶奶突发室颤,现在已经送到康和医院的急救中心了。” 宋千予大惊:“什么?那奶奶现在情况怎么样?QRS现在是什么状态?” 说完之后,她意识到对方听不懂这个术语。 方向盘一转,从回家的路转成了医院。 一路上,宋千予急得团团转,却偏偏遇到了堵车。 车流一张接着一张堵在霓虹灯之下,人人都想走,却偏偏哪也去不了。 宋千予比任何人都知道心脏的抢救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偏偏她此刻无能为力,什么也没有办法做。 随着时间的过去,宋千予不免变得更加焦急,她甚至有了很多糟糕的预感。 这些感觉不断地扩散开来,让她一度焦急地失去了理智。 她比任何人都不舍得奶奶离开,可她作为医生在此刻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的挫败感和焦急夹杂在一起,不断地摧毁着宋千予。 直到,她再也无法自控,一双眼猩红,泛着无助的泪花。 急救中心内。 宋奶奶在一片机器杂乱的响声中睡得安详。 从前一直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凌乱地散落在枕头上。 宋千予一路跑过来,喘着粗气,拿起挂在床头的检查报告查看了一番,才放下心来。 她轻轻地给宋奶奶盖好被子,随着梅姨的眼神暗示来到了医院走廊。 梅姨先是叹了一口气:“哎呀,老太太明明一早都还好好的,精神也好还多吃了一些。晚上的时候还和我说要等你回来,谁知道忽然就成了这个样子。” 宋千予沉默着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影子,攥着衣袖:“奶奶的这个病就是这般,还好梅姨发现得早。” 梅姨又叹了一口气说:“可之前那个医生说你奶奶现在的情况心衰严重,大约是时日不多了。” 宋千予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想到要失去亲人,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又被她很快擦掉:“不会的,我会再想想办法的。” “这一阵子就先让奶奶住院观察一下,明天一早我会找主任来给奶奶再看看。如若还是不行,我就求助我的导师。”宋千予带着哭腔情绪激动地说着。 站在她对面的梅姨眼眶含泪,却很平静:“可每次都是这般,老太太却从未有过好转。” 梅姨说完这句话,夜里急救中心外的走廊里,瞬间安静了许多。 连带着呼吸声都随着急救中心内此起彼伏的心脏监护仪的声音一起,好似低沉的交响曲,奏响着难以言说的无奈。 宋千予坐在急救中心外,无力地低垂着头,凝视着自己的手,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挫败感好似一味无色无味的毒药侵蚀着,让她无法去思考,无法行动。 直到,周遭好似有一个声音唤了她一声:“宋医生?” 宋千予迷迷糊糊抬起头,却依旧还觉得眼前的世界存在于一片虚无之中,她努力地看向来人,却也只能看清她脸上清秀的轮廓,分辨不出她是谁。 那人大概也意识到宋千予没有认出她来,自我介绍道:“我是王梅的孙女。” 宋千予恍然,算算时间王梅手术完应该还在急救中心隔壁的观察室,家属守在外面也实属正常。 她逼着自己理智一些,问道:“是病人王梅手术后有什么问题吗?” 王梅的孙女语气轻松:“没有问题,明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宋千予却听得越发沉重。 明天王梅就可以到普通病房了,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可自己的奶奶却住进了医院,出院的日子遥遥无期。 她治好了别人的奶奶,却没有办法救自己的。 宋千予神色黯然,又不想表现在外人面前。几番吞咽后,她想起了王梅曾和她说孙女要结婚的事情。 低声道了一句:“恭喜啊,祝你新婚快乐。” 王梅的孙女却在呆愣了一会儿后勉强笑着说:“也没有什么恭喜的。只不过是合适。” 宋千予第一次听说有人如此说自己的婚姻:“合适?” 王梅的孙女坦然:“对啊,大家都需要给家里的一个交代,又正巧各方面条件都合适。这不就是合适。” 宋千予愕然:“可是,你奶奶这次的手术…….” 王梅的孙女抢先一步说:“奶奶是希望我能有一个相爱之人共度余生。可我哪有那么多好运气,能遇到那样的人。” “婚礼只是对两家的交代,未来什么样的日子都是关上门过的,幸不幸福开不开心又如何呢?” 宋千予看着王梅的孙女,灯影之下,她的睫毛轻颤,明明在笑着说话,又好像在诉说着心里的苦楚。 宋千予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只能交代了几句手术后的照顾事宜,起身离开。 梅姨守在医院,宋千予回到家将奶奶的东西整理好帮她带到医院。 一应收拾完后,宋千予看着奶奶的那本笔记本出了神。 奶奶的话好似在耳侧响起,可她的脑海里却只有王梅孙女那两个字【合适】。 她无法分辨到底对还是错,却清楚也许在当下那两个字是她解开这个问题最好的钥匙。 京北岚山会馆。 整个京北最神秘的地方,人人都听说过,却鲜少有人知道具体 11. 第十一章 《心路徘徊》全本免费阅读 陈太太的笑意凝结在脸上,人人都知陈家和唐家从前是死对头,后来唐家日益壮大,便没有人再提陈家,随之而来的也是陈家的日益衰败。 宋千予端着茶轻抿了一口,虽然也是早春的茶,却不是开年的头茬。 这样的茶,不该是陈家端上这个桌子的茶。 除非是陈家现在经济上出现了危机,亦或者陈太太是觉得她喝不出来。 宋千予放下茶杯淡笑:“我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陈太太愣了一下,笑容重新挂在了脸上,直接开口问道:“那宋小姐和我们家陈木的婚事?” 宋千予心下一紧,她明明早早做了心理准备,可直接被问到这个问题还是会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她反复掂量着那两个字——合适。 更试图用那两个字将自己心里的隐隐想要反悔的心思深深按下。 她昨晚在纸上分析了所有家的情况,眼前的陈木是最合适的。 陈家如今需要宋家来借力打力,也是唯一一家不会在意她从前和唐鹤唳的过往。 甚至可以这么说,陈家现在巴不得利用自己来趁势羞辱唐家。 而她需要一个表面过得去的丈夫,陈木是她的最佳人选。 大约是宋千予沉默得太久,陈太太继续说道:“我们宋家也是有诚意的,如若你们结婚,房子车子自然不必说。我们还愿意加上我们陈家的股份算在你的名下。” 宋千予苦笑,原来这婚姻当真是生意。 她再一次看着陈木问道:“你觉得呢?” 陈木木然地瞧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陈太太,小声说着:“我觉得都行。” 宋千予不解:“都行?” 陈太太赶紧解释:“我家陈木的意思是这事行。” 宋千予忍不住笑了笑,觉得很荒唐却又很合理。 她本来只是想约见陈木一面,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却没想到陈木直接将这件事情告知了陈太太,彻底把这事抬上了谈判桌,甚至连筹码都放上了。 倒是显得她太过于轻敌,两手空空。 “给我几天时间考虑,可以吗?”宋千予请求。 陈太太不愿放弃机会,步步紧逼:“那具体是多长时间呢?” 宋千予觉得这话好笑:“陈太太这是怕我考虑的时间太长,耽误了陈木吗?” 陈太太没有回答,端起桌上的茶杯来喝了一口。 宋千予了然,这本来就是生意谈判,有一个期限对大家都是一件好事。 “最多七日,我一定给陈太太一个答复。” 陈太太听宋千予如此说,笑意重新挂在了脸上:“我一向是最欣赏宋小姐的,打小第一次见宋小姐我就觉得宋小姐和我们家陈木是最配的。” 宋千予端着笑意。 陈太太继续说:“话说回来许久也未见宋太太了,下次再见面不如就叫上宋太太一道来吧。” 宋千予看着陈太太,笑了笑。 叫上她母亲,说得好听,不过就是告诉她早日定下来,两家见面,未来好合作。 倒真是一门生意。 自那日室颤抢救之后,宋千予便给奶奶办了住院,就算治不好,有医院专业的监护设备在也好一些。 心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不敢赌那一份运气。 从岚山会馆出来之后,她便直接来了医院顶层的VIP病房。 从电梯里出来便铺上了地毯,红木为主的装修,将这里衬托得有几分典雅之气,明明是医院,这里却贴心地在走廊里加上了香薰,浓厚的香味将本该存在的消毒水味都成了点缀。 沿着这个走廊往里走,一路上贴心地设置了会客的沙发,却空无一人。比起普通病房走廊外陪伴的家属,这里总是显得有几分疏离。 宋千予推开病房门,和预想不一般,橘色的光晕下伴随的是心脏监护仪的滴滴声。 梅姨在一侧已经睡着了,奶奶半靠着床头一下又一下地打着盹。 宋千予本想轻手轻脚地过去将灯关了,却在半路抬眼时对上了宋奶奶悠悠看过来的眼睛。 奶奶的眼睛大约是她看过最为平静的眼睛,好似世间的所有都被她一一看透,再也掀不起半点波澜。 可她的嘴角却依旧带着笑意,在见到宋千予的时候更甚。 “囡囡来了,今天累不累啊。”宋奶奶笑着伸手拉过宋千予坐在她的床边。 宋千予低垂着头,低声说着:“奶奶,我不累。” 可说完之时,只觉得一块石头沉沉地压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宋奶奶却看着宋千予说:“原来奶奶是不想住到这医院来的。” 宋千予头更低了一些,眼睛凝视着被单心里却连半句应答的话都没有。 奶奶身体不好,从原先还能偶尔出门走动到后面居家,卧床静养。 医院里也来来回回折腾了数次,却依旧没有办法根治,反倒是熬得越发憔悴了。 宋千予听着奶奶如此说,内疚至极,忽然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竟然都不顾奶奶的意愿了。 “不过,如今你在这个医院工作,奶奶觉得也不是不行。奶奶还没有看过囡囡穿白大褂当医生的样子呢。”宋奶奶的语气很轻松,话语间皆是对宋千予的宠溺。 宋千予却更加愧疚,她穿上了白大褂却依旧救不了她的亲人。 她对不起奶奶的期待。 这样的情绪压在她的心头好似有千斤重,让她一度喘不上气来。 宋千予无措,她将自己的脸放在奶奶的手心里,哽咽着撒娇:“奶奶我不想做医生了,我回家陪你好不好。” 宋奶奶顺着宋千予的发丝,语气慈爱地哄着:“囡囡不想做就不做了,奶奶有钱奶奶可以把钱全给囡囡。” 宋千予的眼泪滴下,开口哑然:“不,我要和奶奶一起花。” 宋奶奶便顺着宋千予:“那就一起花。” “只是,囡囡,你是不喜欢当医生了吗?”宋奶奶问道。 宋千予摇了摇头,继而如实说道:“只是不喜欢做一个废物医生。” 宋奶奶笑了笑安慰道:“在奶奶眼里,囡囡很厉 12. 第十二章 《心路徘徊》全本免费阅读 宋奶奶闻言有些讶异:“哦?什么时候?” 宋千予省略了一些,如实说道:“我和唐氏集团旗下的德康医疗有一个项目合作。” 宋奶奶还是有些疑惑:“可是,德康医疗的一个合作项目还需要唐鹤唳亲自跟进吗?” 宋千予迟疑了一下,她看着奶奶试图用唐鹤唳重利这个点去解释,却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张着嘴却说不出声音来,无奈地将嘴合上又有几分不甘心,可左右思考着这句话也只能苍白地说一句:“大约只是为了利益吧。” 宋奶奶笑而不语,伸手拿过一侧的药吃下,很快便来了睡意沉沉睡去。 宋千予之就这么坐在床前想着那句话得不到答案,橘黄色的光晕下奶奶的皱纹都好像被藏到了黑暗里,可久久不散的药味才是她心头解不开的结。 次日一早,宋千予在查房后被主任单独叫到办公室。 宋千予手里拿着病历,以为是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好的被单独叫进来谈话,却不想,万主任茶水杯子一放,伸手指了指宋千予手里的病历说道:“拿着这些来找我做什么?” 宋千予懵了,歪着头看着万主任:“不是……要指教我一下吗?” 万主任也愣了一下,继而摆了摆手说道:“得了吧你,最近哪个病人遇上我,都是和我说你的好。” 宋千予更懵了:“那您找我是为了什么?” 万主任瞧着宋千予蹙眉:“人工心脏的项目呢?你总该去跟进一下了吧。” 宋千予猛然想起来自己还有项目,连忙说:“我最近抽空就去看。” 万主任却说:“你别抽空了,过一阵子就要安排你下门诊,你今天就去吧,回来给我写一个报告。” 宋千予乖巧点头:“好。” 左右她和唐鹤唳算是暂时议和了,两人再见也只是打个招呼相互维持体面的交情。 她也回来了,同在一个城市,抬头不见低头见,总该要习惯。 德康医疗。 宋千予听着陈博的介绍,翻看着实验室的数据,紧蹙着眉眼:“效果还是不理想。” 陈博在一旁无奈点头:“对。” 宋千予翻看着最近的实验数据,也知道这个事情急不得,只是启动了那么长的时间,效果甚至还达不到一半的人工心脏,宋千予难免有些心急。 陈博大约也察觉出了气氛的不对,抬手看了看时间建议道:“宋医生,差不多到饭点了,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再聊。” 宋千予恍神,也抬手看了看时间。见确实到了饭点,不想耽误大家吃饭的时间便说道:“你们先去吃吧,我留在这里再看看。” 陈博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可以?” 宋千予笑了笑:“没关系,我不饿,而且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想多看看,你们去吧。” 陈博不好推辞便点了点头,带着其他人员去食堂了。 宋千予重新拿着实验数据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出现的黑色的身影。 唐鹤唳听说宋千予来了德康,便想来看看。 在医院宋千予总想着避嫌,可这德康总归是他的地盘了。 唐鹤唳迈步一步一步逼近,忽然间又停下了脚步。 他好像,好久没有那么近地看着宋千予。 宋千予好像天生便带着一股坚韧的力量,好像无论什么事情都无法将她击垮。清冷的眉眼大约因为遇到难题而紧蹙着,眨眼间长而翘的睫毛好像挣扎的蝴蝶一般有着脆弱的生命力让人怜惜,可细细看那双眼睛里,像是藏匿着锋芒一般的利刃。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宋千予的呢? 大约是刚见面的时候,细碎的流光似金子一般洒在她的身上,那时的宋千予穿着简单的白衣,却像是神一般带着金光。 也或许是那一次在马场。 总是在一侧安安静静看书的宋千予,被人嘲笑,奚落。 “宋家的那个呆子,总是端着一本书看。” “哎呀,她又不像我们读国际高中的,作业少,人家要高考的不捧着书怎么办呢?” “……” 唐鹤唳骑了一圈回来便听见这些,可抬眼看去宋千予依旧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好似他们说的话在她的眼里掀不起一点波澜。 忽地生出了看戏的心思,下了马就这么坐在一旁看着宋千予会如何应付。 宋千予看着眼前的书只觉得无趣,这样的场合她躲不了,每次来了又只能听见他们重复着那几句话反复地说来说去,一点心意都没有。 忽地一侧一声散漫又低沉的声音传来:“总不能是宋小姐不会吧?” 宋千予偏头看去,不知何时唐鹤唳坐到了她的身旁,明明利落的骑马服让他看着像是一个绅士,偏偏被他如此懒洋洋地靠在英伦风的椅背上,软筋软骨,看着矜贵又优雅。 大约是察觉到了自己在看着他,忽然回头,那深不见底的浓墨像是一个漩涡一般让人无法逃离。 还是,一阵带着凉意的风吹来,她才恢复了几分神智。 强行平稳着自己杂乱的心跳,装作淡然的模样点了点头:“嗯,我不会。” 旁人听见宋千予这个回答,不禁发笑,笑着笑着又一轮奚落又落了下来。 “她居然不会骑马,我十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习骑马了。” “这也正常,她宋千予也不像我们一般读的国际学校,自然不会在意这些项目的培养。” “那她们宋家还吹什么军人出身,这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宋千予原先是沉的住气的,可听到最后一句她忽然觉得保持沉默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将书放到一边,站到那人面前,挤出一抹笑容:“我不太会骑马。” 那人原先还在笑着看见宋千予忽然这般走过来,有些讶异。他忍不住看着宋千予的脸,原先嘲笑的声音都忍不住轻了几分:“我也还好。” 宋千予勾了勾嘴角:“那正好,试试吧。” 那人有些愣住:“啊?什么?” 宋千予指了指身后的场地:“我说试试吧,如果你觉 13. 第十三章 《心路徘徊》全本免费阅读 说完,宋千予一个转身利落下马,背影得意又高傲,像是踩在人心魄上的猫。 忽然,她转过身来,俏皮一笑:“对了,我忘了说。我五岁的时候就能自己骑马了,你们这般把戏,我早玩腻了。” 众人咬牙,可偏偏又输得哑口无言,只能看着宋千予离开。 唐鹤唳想到这里,嘴角忍不住勾勒起一个弧度,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宋千予此时看着资料努力研究的样子,轻声说:“不吃饭吗?” 宋千予回头,看见唐鹤唳的瞬间下意识还是想逃,可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答应唐鹤唳的事情,又顿住了脚步,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地问道:“唐总怎么亲自来一趟。” 唐鹤唳没有想到宋千予会点破,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地别开视线,装作随意地说:“路过来看看。” 宋千予点了点头,觉得也能理解。 这个公司毕竟是属于唐鹤唳负责,路过了来看一看也是正常。 见宋千予没有什么反应,唐鹤唳心里反倒有些别扭:“怎么?有些失望?” 宋千予看着数据:“谈不上。” “谈不上是什么意思?”唐鹤唳问。 宋千予觉得五年后的唐鹤唳变得有些啰唆,总是喜欢明知故问。 可若自己不说清楚,他又总是问个没完,便歪头看着唐鹤唳反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闻言唐鹤唳浓墨一般的眼神出现了一丝慌乱,可又忍不住步步逼近,嘴硬道:“宋小姐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初次见面。” 宋千予轻笑出声:“确实也算。” 唐鹤唳看着宋千予,却全然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他觉得宋千予离他很远,或者说每当他伸手时,宋千予便会到很远的地方。 这样的不确定总是让他心慌,可他没有一点办法。 他害怕他太着急又把宋千予吓走,更害怕宋千予会再也不回来,再也不理他。 他相信宋千予做得出来的。 想到这里,唐鹤唳深吸了一口气,说:“过去的事情……” 宋千予自然地接了下一句:“就让它过去吧。” 唐鹤唳看着宋千予,晦暗的眼神里划过一丝不可置信的希冀。 宋千予这句话的意思是,愿意原谅他五年前所做的事情了? 如此想想唐鹤唳甚至有些激动,双手止不住地抬起,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宋千予,恨不得在下一秒便将她纳入怀里。 “我想结婚了。”宋千予忽然说道。 唐鹤唳一怔,看着宋千予,大脑一片空白,往日的机敏在此刻都仿佛消失殆尽。 “你说什么?”唐鹤唳不敢相信地看着宋千予。 宋千予却像是放下了心头一块石头一般,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至于日期,日期应该也快了吧。” 唐鹤唳面色瞬间阴沉下去,风雨欲来:“和谁?” 宋千予歪头一笑,不打算回答唐鹤唳这个问题:“你猜?” 唐鹤唳看着宋千予,浓墨的眸色越发黑沉,里面难得一见的还透着燃烧的火焰,咬牙道:“你骗我的对不对?” 宋千予的数据看得差不多了,也不想在这里和唐鹤唳纠结这个问题。 她说这个是想将两人的关系彻底划分开界限,更是想将那段荒唐的感情画一个句号。 五年前,她像一个傻子一般被唐鹤唳利用了那么久,五年后他也该换个人了吧。 “数据我看完了,话我也说完了。希望下次再和唐总见面的时候,唐总能赏光参加我的婚礼。”宋千予说着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可转身的刹那,她的心脏却像是被人用皮鞭狠狠抽打一般,一下又一下的带着剧烈的疼痛让她难以喘息,连带着鼻尖都酸涩了几分。 直到离开了德康医疗,她才想起来回头看。 可再看的不过是一片虚无。 眼眶里蓄满的泪珠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却忍不住笑了。 她到底在难过什么? 五年前就该是这样了。 唐鹤唳怔在原地,宋千予的话像是魔咒一般不停地在他脑海里回荡。 这对于他来说是从未想到的。 宋千予那句轻飘飘的“唐总能赏光参加我的婚礼。”猝不及防地像一把刀一般插入自己的心脏。 疼。 真的太疼了。 他明明记得宋千予五年前和他说要陪他到老。 他明明记得那双清绝的眉眼里全然是他的身影。 他明明记得那个总是嚷嚷着要嫁给自己的宋千予。 怎么全变了呢? 唐鹤唳不想相信,晃过神来他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寻找着宋千予的身影。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宋千予!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可得不到回应。 助理从未看过如此这般的唐总,站在一侧瑟瑟发抖。 见唐鹤唳双眼茫然地看着自己,他只能求饶一般地唤着:“唐总。” 唐鹤唳看清楚自己所面对的人是谁,神志恢复了几分,开口却是一片哑然:“宋千予呢?” 助理颤颤巍巍地答:“宋医生?宋医生已经离开了。” 唐鹤唳冷笑,重复着那句:“已经离开了?” 助理不解唐鹤唳的意思,只能附和地点点头:“是,宋医生刚才已经离开了。” 听到这句话,唐鹤唳泛红的眼眸却又一次变得晦暗不明:“我不允许,她能到哪去?” 宋千予是真的想好了,她未必需要一段婚姻,却需要一场可以给所有人交代的婚礼。 而兜兜转转,陈家算得上她最好的选择。 再次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陈太太很高兴,当即便想越过她到宋家拜访。 “陈太太,既然是交易,我们还是有一个合约比较好。”宋千予冷声提醒。 陈太太激动的声音也瞬间平静了下来,甚至带着警惕:“你想要什么?” 宋千予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你们陈家的,我什么都不想要。可同样我们宋家的你也什么别想着拿走。” “我只需要一场盛大的婚礼,所有人都能看见的那种。” 陈太太摸不透宋千予的心思,这婚姻像是一桩交易,却更像是一场交换,她看不清宋千予要的究竟是什么。 14. 第十四章 宋千予摇了摇头,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只是觉得被浪流推着走到了一个尽头,除了这件事情她别无他法。 浓重的夜色在此刻像是拨不开的浓雾,以及看不到的明天。 而这结婚也还需要一个关键的步骤——协议。 可这个人该选谁呢? 宋千予沉思着,一个名字忽然跳入了她的脑海。 她忍不住苦笑,可细细想来,又觉得确实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写字高楼里,上身穿着利落的西装,下身却是超短的短裤,脚踩一双七厘米的高跟鞋,明艳的五官搭配着张扬的卷发,前一秒能和你笑着聊天,下一秒就能因为价格太低便能瞬间翻脸。 可偏偏她林夏曦却算得上婚姻家事的头号律师,只要上了法庭,对方的一条裤衩子她都恨不得将其瓜分。 宋千予是在一早找的林夏曦,大约是太早了宋千予由她的助理带着走进她办公室的时候她还在打着哈欠。 她倚靠在门框上,挥手打着招呼:“好久不见啊。” 林夏曦打着哈欠的嘴转而变成吃惊,不敢相信地看着宋千予喃喃地来了一句:“不是,你还真的回来了?” 宋千予笑了笑:“我家在这,总要回来的。” 林夏曦示意助理出去,等到整个房间只有两人之后,她说着:“宋大小姐忽然来我这?” 忽而眼睛一亮“不会是你爸妈要离婚吧?那可是一笔大单子!” 宋千予无语,忍不住吐槽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爱钱。” 林夏曦不以为然:“我和你宋大小姐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不同,我就普通出身,如果没有钱,我们一家人都没有办法坐下来吃一口饭。” “贫贱夫妻百事哀,没钱的家就只有谈不完的钱。只有大家口袋里的钱都装满了,才能谈谈所谓的感情。” 宋千予不可置否。 林夏曦看着宋千予,仿佛看到了钱一般:“就算不是叔叔阿姨想离婚,你宋大小姐来我这里至少也得是一个大单子吧。” 宋千予端起一侧助理泡好的咖啡,竟然出乎意料的浓郁:“没想到你这儿的咖啡居然不错。” 林夏曦伸手指了指宋千予随身的包:“香奈儿限量款的包包,自然值得一杯好咖啡。我这可不仅有好咖啡,你要酒我也随时可以给你倒上。” 宋千予随着林夏曦指的方向看了看自己的包包,这样的包包她有许多,是不是限量版或者最新款她都不是很在意,对她而言不过只是装东西的工具。 需要拿的东西多便拿大的,需要拿的东西少便拿一个小的。 林夏曦看着宋千予继续追问道:如果不是你爸妈要离婚的话,难不成是你哥哥? 说到这里,林夏曦眼里的金光重新亮了起来:“那也算是一个大单啊。” 宋千予将咖啡放下:“都不是。” 林夏曦扬起的笑脸瞬间垮下去,当即准备送客。 谁料对面的宋千予微微一笑:“是我。” 林夏曦惊讶:“你?” “你没结婚啊。” 宋千予神色淡淡地:“快了,所以来找林律师帮我立一个协议。” 林夏曦有些不敢相信,可片刻后她又忍不住试探道:“和他吗?” 宋千予却淡然一笑:“不是,和陈木。” 林夏曦一怔,看着宋千予久久说不出来一句话。 反倒是宋千予好像无所谓一般,她抬手拿起咖啡又喝了一口:“想问什么?我为什么不是和唐鹤唳结婚还是这个单子为什么会找到你。” 林夏曦讪笑了几声,左右猜不出宋千予的心思,干脆老实回答:“当然都想问。” 宋千予忽然来了兴致想逗一逗林夏曦:“那我都回答了,林大律师能给我打折吗?” 林夏曦毫不犹豫挥手:“再见,欢迎下次光临。” 宋千予失笑,林夏曦果然还是从前那个林夏曦,爱财如命,不然当初也不会做那般选择。 “你问的两个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你。你也不用给我打折,万一我之后要离婚,还要请林大律师帮忙呢。”宋千予说。 林夏曦有些诧异:“你连离婚都想好了?” 转而又觉得能理解,毕竟在那个圈子里,分分合合不稀奇,利益的交换才是真。 “我和陈木之间没有什么爱情,可眼下要结婚他是我最合适的人选,我也能算是他最合适的人选。陈家宋家可以共赢,而我也可以借着这个婚礼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林夏曦不理解,脱口而出:“可是,你不是喜欢唐鹤唳吗?” 宋千予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的喜欢太廉价了。” 林夏曦问:“那既然都是交易,为什么不能和唐家交易?” 宋千予低头敛眸:“唐家可以是一个选择,但唐家不能是我的首选。” “感情和利益纠缠在一起会变成无穷无尽的牵绊,自此之后斩不断理还乱。” 说着,宋千予笑了笑:“况且给你一个机会,不是吗?” 林夏曦被宋千予最后一句话击中了心事,微微一怔后又重新端起了律师的架子问道:“你不后悔?婚姻可不是儿戏。” 宋千予抬起一侧的咖啡杯神情一派悠然地看着玩笑:“总归协议上还没写上他陈木的名字,我要是忽然间遇到了真爱,照样能把这个协议掏出来用。” 林夏曦咋舌:“我发现你五年后的想法越发古怪了。” 宋千予不以为然:“可能吧,总归是看清了一些,也该活得清醒点。” 林夏曦看着眼前的宋千予,忽地很想知道如果那个人看到了宋千予结婚,会放不下吗? 五年前的感情,于他而言真的全然是利益吗? 可如果真的都是利益,为什么整整五年他身边空无一人。 可如果是真心,从前那般算计又要作何解释呢? 这世上,估计真的没有人能懂他吧。 宋家。 宋千予从回国起便跟着奶奶住,唯独几次的家宴几人能坐在一起吃一顿饭说一说话,所以哪怕是平日最忙的宋伯渊都早早回了家,在饭点的时候准时出现在餐桌上。 见到女儿身形瘦了几分,忍不住地心疼,人还没有坐齐便赶紧夹了几块肉放到宋千予的碗里。 “先吃,不用等你妈妈了。” 宋千予瞧了瞧这张桌子上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哥哥大概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到了现在都还没来。 “不用了,等一等哥哥吧。”宋千予说。 宋伯渊冷哼一声:“他不饿。” 刚刚踏进家门的宋千晏听到的就是这样一句话,当场愣住:“爸爸都不问问我的吗?” 宋伯渊翻了翻眼皮看了一眼宋千晏,沉声道:“那你饿吗?” 宋千晏小声嘀咕:“不敢饿。” 宋伯渊听到宋千晏的回答还算满意,继续看着宋千予,模样还是那般威严的大家长做派声音却下意识放柔了几分:“先吃吧,一家人不用拘束,吃饱吃好为准。” 宋千予不好推脱点了点头:“好。” 温文从厨房走了出来:“你们几个都忙,身体还是需要跟得上,我特意吩咐刘嫂拿野山参炖了点鸡汤,一会儿你们都喝一点。” 宋千予乖巧道:“谢谢妈妈。” 温文看着自己的女儿忍不住心疼:“千予怎么又瘦了些,有没有好好吃饭?” 宋千予被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伸手指了指宋千晏:“哥哥也憔悴了很多。” 温文看了一眼宋千晏,问:“怎么庄冉没有跟着你一块过来?” 宋千晏神色有些尴尬:“她今天有事。” 宋千予见状抿嘴偷笑,她那个小嫂子家里宠爱在自己家公司里安排了一个闲职,三天两头便喜欢往她家跑。 如今这种时候不见她,大约她这个哥哥是摊上事了。 不过也好,她早就盼望着她那个小嫂子能支棱起来狠狠虐一下她哥哥。 宋千晏又怎么会没看见宋千予在偷笑,心头本就不满宋千予草率决定自己的婚事,此时也没有必要替宋千予瞒着。 “爸妈,你们别急着说我,还是管管妹妹吧,她都要结婚了。”宋千晏说。 宋伯渊和温文大惊。 温文也没少给宋千予安排相亲,可宋千予要不是干脆不去,要不是去了喝一杯咖啡就走,根本没有想了解对方的意思。 此时的惊讶也只是没想到宋千予居然会那么早地想通了。 宋伯渊原先是满意唐鹤唳这个女婿的,至少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唐鹤唳是真的对宋千予好,他原先就想拉拢唐家,像唐鹤唳这般伸手推一推便能起来,处理事情圆滑又老到的唐家人,自然是再好不过。 只不过那唐鹤唳实在不好控制,又伤自己女儿颇深,才不得已放弃。 可如今唐鹤唳在唐家的掌事权越发的重,让人不得不忌惮。 他也想再看看自己的女儿和唐鹤唳还剩下多少情分,还有没有再次合作的可能性。 没想到还未看出眉目,便落了空。 温文眸光中带着欣喜问道:“千予,你是喜欢上谁了吗?” 宋千予来吃这顿饭之前就没有打算瞒着:“陈家,陈木。” 15. 第十五章 温文有些意外,陈木,陈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她见过几次,面容尚且算清秀,但是做事情说话唯唯诺诺的。 最重要的是,那个陈太太不是一个好相予的,从前陈家势大时觉得所有人都看不上她儿子,但凡愿意接近她儿子说几句话的都要被她百般刁难。 可就不论这陈家到底如何,总归那陈木和唐鹤唳是不好比的。 难道五年的时间,喜欢的人变了,喜欢的类型也变了吗? 温文有些想不明白。 整个桌子上各怀心事,只有宋千予一人坦然自若地吃着碗里的菜。 还是在片刻后,温文忍不住问道:“确定了吗?” 还没等宋千予回答,温文又继续说:“要不还是再看看,不急着这一时。” 宋千晏见状,也趁机附和:“我也赞成再等等。” 宋伯渊却忽然拍板说:“可以。” 宋千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宋伯渊说:“爸爸,那不是你欣赏的唐鹤唳,是陈木。” 宋伯渊不悦:“我还没有老糊涂,能听清楚。” 说完,他看向温文吩咐道:“既然千予想清楚了,那便随她,只是告诉陈家该有的一样不准少,先订婚。” 温文都有些不理解宋伯渊此时的想法,毕竟陈木那般呆愣的宋伯渊是一贯不喜的。 可再看陈伯渊,却见陈伯渊重新将筷子拿了起来:“好了,都吃饭,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宋千予也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这么顺利地进行,她本来还准备好了拟好的结婚协议来打消众人的顾虑。 现在反倒没用了。 是夜。 温文端着水果敲了敲书房的门,两个孩子离开了后,她想了想还是不能如此草率地将这件事情给定下来,更不能让千予选了陈家那样的人家。 陈木性格木讷又有一个强势的妈,往后千予少不了要被欺负。 “进!”宋伯渊朗声道。 温文端着水果走进去,笑意温柔:“吃点水果吧。” 宋伯渊从众多文件中抬眼看了看温文,冷哼一声调侃道:“我日日都在这,也不见你日日都来给我送水果。” 温文讪笑:“今天的新鲜嘛。” 宋伯渊将手里的文件翻了一页,直接戳穿:“是想和我说千予的婚事吧?” 温文点头,上前一步说道:“那陈太太是出了名的不好相与的,那陈木又性子软弱,要是千予被那个他那个妈欺负,他又怎么护得住千予?” 宋伯渊霸气发言:“我还在这,谁敢欺负我宋伯渊的女儿?” 温文顺势说:“可你也应该清楚,如果不是他们宋家如今现金流出现了问题,需要仰仗着我们家,又怎么会找上我们家女儿。” 说到这里,温文越发不满:“那个陈太太,说好听点是两家结婚,其实不就是想要借我们家的资源和人脉。” 宋伯渊面色不改:“我自有考量,这件事情你就不用操这么多心了。明日千予约你去和陈家谈订婚的事情,你便去。” 温文实在看不懂了,问道:“那如果真的要订婚呢?” 宋伯渊翻过新的一页:“那就订,多发些请帖,邀请大家都来喝喜酒。” 随着宋伯渊这番话落下,原先的一潭死水也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还没有和宋家正式见面,宋家就吃到了这次联姻的红利,一连签下几个订单,再次让工厂得意转了起来,等成交完这一批,账上的亏空便有希望补上。 大约是心情好,两家会面的时候,陈太太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让见惯了世面的温文都有些受不了,只得端着笑意,抬起面前的茶水,橙黄明亮的颜色放在鼻尖下还有馥郁的兰花香味,香高而持久。 温文笑了笑:“茶不错。” 宋千予看了看自己的眼前的茶杯,心里暗暗发笑,公司在如此形势下还能点这样的茶,陈家到底是下了血本。 陈太太见温文夸赞了一句好话,赶紧卖力地夸赞起陈木,那般丰富多彩的形容词,就连宋千予这个听过一遍的都不得不佩服。 可陈木脸上依旧一片木然,好像早已习惯,也好像早就麻木了。 温文本想也夸自家女儿几句,毕竟比起陈木来说,宋千予无论是哪一方面都优秀太多,可偏偏那陈太太的话一句接一句,她愣是插不进一句,最后只得看向陈木,笑着问道:“那陈木喜欢我们家千予哪一点呢?” 陈木没有想到话题会忽然跳转到自己身上,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着陈太太眼神求助。 陈太太也着急,眨着眼睛暗示道:“你不是总在家和我夸千予有千般好吗?就把你和我说的和宋太太说一说就好。” 陈木张着嘴有些结巴:“千……千予。她……她。” 宋千予也忽然来了兴致,忍不住逗一逗陈木:“嗯?我有什么好啊?我也想听听。” 陈木更紧张了,这么一紧张干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耳根子通红,手不安地攥紧两侧的衣物。 陈太太看了看自己儿子又看了看温文的神色,虽然着急,又不忘继续给陈木说些好话:“我们家陈木啊人老实又不善言辞。他就是太喜欢千予这个孩子,所以在见到你的时候才会紧张。” 宋千予忽然失了兴致,本来就是一纸交易,她又何必为难她这个最合适的合作伙伴。 开口解围道:“妈妈,我就是喜欢陈木的老实,他要是能言善辩我反倒不喜欢了。” 宋千予看眼前这出戏看得入神,全然没有注意到无声走进来的一道黑影。 “我倒是没想到千予喜欢的竟然是这样的类型。”他的声音低沉,像是风里奏响的大提琴,古典又有几分随性。 宋千予不敢相信地回头看,却在瞬间对上那双似乎是要将她吞噬下去的眼眸,风雨好像要在瞬间席卷而来,而这场风暴注定要将她如潮水般淹没,她下意识屏息,像溺水之人般不敢轻易开口。 她强行控制着转过头来自己不去看他,想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却在伸手拿杯子的时候忍不住颤抖。 宋千予回来后和唐鹤唳见过数面,更是已经提前告知了她将要结婚的事情。 她本以为她的心境可以回到平静,却不想在唐鹤唳出现之时,心脏跳动的波动还是在此刻乱了节拍。 唐鹤唳不请自来,这让陈太太黑沉了脸,倒是温文很开心,端起茶杯的嘴角都藏不住笑意。 “你怎么来了?”陈太太没有什么好脸色,甚至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 唐鹤唳却反倒不生气,只是一步一步地靠近宋千予,随后在宋千予身后停住。 两人之间隔着木质厚实的椅背,可独属于唐鹤唳的香味却将她牢牢地包围起来,只要呼吸便无处可逃。 唐鹤唳的掌心好像从宋千予的头顶拂过,又绕到自己左手手腕上,状似整理衣袖,却将那块廉价的手表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 那表盘上宋千予和唐鹤唳名字的缩写更是清楚地放到了每个人的眼前。 宋千予咬牙,她不知道唐鹤唳这样的举动是何意? 不希望陈家势大还是不希望失去宋家的帮扶? 唐鹤唳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不过是路过,进来打个招呼。” 说着唐鹤唳看向温文:“伯母,奶奶很想念您呢。” 温文点点头:“托我问老太太身体好,我有空便去看她。” 陈太太见状,担心到手的宋家“飞了”赶紧扬起一抹笑意说道:“你来得正巧,等我家陈木和千予结婚的时候还请你赏脸到场才是。” “结婚?”唐鹤唳念着这两个字冷笑。 陈太太见达到了效果,趁势说道:“是啊,我们家陈木和千予两情相悦,今天也是坐在这里一起商讨婚事的。宋家老太太身体不好,这婚事我们还得抓紧才是。” 唐鹤唳的声音骤然发冷,一双眼睛紧盯着宋千予:“说得对,是得抓紧。”说完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转身就走。 整个包厢又只留下了他们四人,陈太太像是打了胜仗一般,拉着温文越说越起劲,没一会儿的工夫都已经说到了孩子未来的教育了。 温文也不好扫兴,只能端着笑意听着。 宋千予越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唐鹤唳虽然离开了,可偏偏他身上的味道还在若有若无地勾着她的鼻息,让她的思绪全然混,心跳的节拍也一乱再乱。 她一杯又一杯地喝着桌上的茶水,却并不能缓解什么。 她下意识想要逃,就算只是暂时也好。 “我去一趟洗手间,你们继续聊。”宋千予说完便出了包厢,宋千予看了看时间,拿起手机想看一看信息转移一下注意力,却忽然被抢走。 “宋千予。” 短短三个字,却生生低沉得变了调。 宋千予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可没走两步就被握住了她的手腕。 宋千予不敢回头看,整个人已然陷入了被动。一股力量驱使,还未来得及反应,她便被抵在了一处避光的墙角。 16. 第十六章 下一秒,强势又粗暴的吻随之而来,夺走了她全部的呼吸。 宋千予的眼前的光景忽然被黑影覆盖,隐隐约约的烟草香味加之浓烈的松木扑面而来,直至将她紧紧包围。 宋千予想要伸手将他推开,逃脱唐鹤唳的禁锢,可自己的力气在带着怒意的唐鹤唳面前全然是徒劳,他甚至越来越放肆,狠狠地碾过她的唇瓣,没有丝毫的温柔可言,甚至可以说像是惩罚。 他似乎很愤怒。 可宋千予全然不能理解他的愤怒从何而来。 因为自己要订婚了吗? 可他明明知道自己要订婚了,又为什么非要来这里? 为了羞辱她吗? 这么想着宋千予反抗得越发激烈也就越发加剧唐鹤唳的怒气,他撬开的她的齿缝,舌头探了进去,强势地索取着她所有的呼吸。 宋千予被逼急,屈膝踹去。 唐鹤唳吃痛松手,那双似鹰一般的眸子还在紧紧地盯着宋千予,似是猎食者一般。 宋千予脸色通红,在唐鹤唳的注视下,却只是倔强地用手背抹去嘴唇上的痕迹,瞪着唐鹤唳却没有说一句话。 可也就是这副模样,不断地激怒着唐鹤唳。 “我倒是忘了,宋小姐的未婚夫就在里面。”唐鹤唳忍不住冷言嘲讽。 “确实,我不像唐总这般念旧。”宋千予也不甘示弱。 宋千予这句话像是利刃,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 唐鹤唳看着宋千予,心脏的位置从来没有如此疼过。他像是着了魔一般地喜欢她,可她却看不见也不相信。 在五年前,明明是她牵着他的手告诉他,未来多难她都会一直陪着他,更是她宋千予说,要教他如何爱人。 可为什么,他爱上她了,她又不要自己了。 五年的时间里,他几乎每晚都睡不着觉,每当他的世界变黑的时候,宋千予的身影就会越发的清晰,可偏偏那个身影永远不会理他,不会和他说话,他也触及不到。 他真的很怀念从前,能将她抱在怀里,就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般,那样柔软清香的身体,每每想起来都让他忍不住浑身发颤。 他们曾经也很甜蜜,也曾亲密不见,也有说不完的话,可为什么到了现在就变成了这样? 难道真的都被自己毁了吗? 宋千予凝视着唐鹤唳,明明呼吸已经乱了节拍,明明心脏处传来尖锐的刺痛。 她却偏偏要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 “还我。” 唐鹤唳却偏偏不想如她所愿,凭什么她宋千予却这么轻松,能如此轻易地离开,能在桌子上和人谈婚论嫁,能再见到之时如此冷静。 “凭什么?”他问。 宋千予咬牙,只觉得眼前之人无赖,抢走了自己的手机还要问自己凭什么? “唐总要是喜欢,我不介意送你一个。”宋千予故作轻松。 说着,宋千予也当真迈步准备离开,却被唐鹤唳一个侧步拦下。 唐鹤唳比她高许多,这么一挡又将她所有的光景挡住。 “那年,我们还没有说过分手。”唐鹤唳软下声来,细细听来,甚至还有几分卑微。 “分手。”宋千予说得毫不犹豫,顺便趁着唐鹤唳不在意,一把抢过自己的手机。 “我不同意。”唐鹤唳说。 宋千予像是看傻子一般看了唐鹤唳一眼,径直擦身而去。 五年前他让自己走的时候,不就是默认分手了吗?何必要在五年后故作深情。 既然不爱她,又为什么不能放过她? 宋千予无法想象唐鹤唳的深情,他那样的人又怎么会有爱呢? 唐鹤唳站在原地,听着宋千予离开的脚步声越来越小,感性终究是冲破了理性占据了高层。 “我爱你。” 宋千予身躯一怔,却也只是停留在了原地。 曾经的记忆像是瞬间崩盘的沙盘,曾经的点点滴滴如今顷刻坍塌。 五年前,她一声又一声地说着“我爱你”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五年前,她像一个乞丐一般卑微地乞求着他的爱意。 五年前,她带着一身的伤落寞而逃。 五年后,她试图忘记一切回来。 他却说“我爱你。” 宋千予忍不住笑了。 可嘴角扬起的那一瞬间,眼泪也似失重一般倾盆而下,再也控制不住。 她狠狠地咬住唇,试图抑制自己因为哭泣带来身体上的颤抖。 心却好似被人拿着棒槌狠狠砸碎。 她过去的爱意被重新打开。 她看到她信誓旦旦地和哥哥说:“我可是宋千予,我一定会让唐鹤唳爱上我的。” 她也看到她卑微地一次又一次问唐鹤唳:“你爱我吗?” 她更看到她那年她拿着录取通知书找到唐鹤唳,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希望能唐鹤唳挽回她…… 可也只得到一句:“好。” 想到这里,宋千予绝望地闭上了双眼,脚步不再停留。 毕竟她该狠狠记得的。 “唐鹤唳是一个没有心的主。” 在宋千予没有看到的身后。 唐鹤唳一点一点地慢慢靠近,他听到了宋千予极致隐忍的哭声,他看到了宋千予轻颤的身子。 明明哭的是宋千予,他的心却像是被人用刀割开一般的痛。 他想抱抱她,或者哄哄她。 可手才抬起来,宋千予却走了。 他低眸看着自己悬空的手,又看了看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宋千予。 原来,他已经离她那么远了。 难道,他真的要放手吗? 唐鹤唳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也是第一次问自己,自己这些年的执着真的对吗? 这些年他能从一个唐家的弃子走到现在的位置,向来是不顾及什么手段方法,他只求结果。 曾经对宋千予也是这般,可如今他却不敢,他想回到过去,想要宋千予重新喜欢上他,想要宋千予的心。 可为什么会得到如今这般结果。 唐鹤唳站在原地,从来没有如此进退两难过。 偌大的阴暗里透过丝丝缕缕的光芒,却怎么也照不到他的身上。 唐鹤唳忽然笑了。 既然他如此低头都挽回不了,那便试试看他的手段。 总归,她宋千予这辈子只能嫁给自己。 80、第八十章 唐鹤唳那边声音嘈杂,片刻后他低声道:“在忙,不聊了。” 话音才落,电话就被挂断。 宋千予守着那通被挂断的电话,沉思的心绪还有哽在心口的话,都成了此刻的无言。 宋千予眸光黯然,她第一次恋爱,却也知道两个人的相处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一层迷雾,她看不清也摸不着。 唐家老宅。 宋干予如约而来,可今日的老宅未免多了几分热闹,临近中秋,唐家的亲戚都在此,忽然多了很多宋干予不认识的面孔,宋干予坐着未免有些紧张。她想给唐鹤唳发信息求助,可又想起他一声声忙,编辑了几次的话最终又——删除。 连带着简单的三个字【到了吗?】都在此刻变为了看不见的灰烬。 不知道几人是议论到了什么话题,沈秋韵伸手握住宋干予的手 “我呀,就满意干予这孩子,还好家里那小子还算争气,把干予给我带回来了。” 宋千予在一旁端着笑意讪笑,伸手拿过桌子上的杯盏却发现杯中早已经没有水了。她一时有些尴尬,端着杯子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沈秋韵赶紧伸手招呼着佣人:“越发没有眼力见了吗?宋小姐的水都喝完了,还在一旁看着。”“我说了多少次,你们就将千予当成咱们自己人,对小少爷如何,便要对千予如何。” 此话一出,佣人赶紧端着宋千予的杯子,像是捧着圣旨一般赶紧去倒水。 几个在这儿的亲戚闻言,随即打趣道:“这是要将千予认下当孙媳妇看待了。”“这是不是孙媳妇不还要看我那个孙子。”沈秋韵意有所指。 宋千予在一旁插不进嘴,只能讪笑着听几人的谈话。 亲戚催促着:“那不得赶紧让鹤唳抓紧,争取年底结婚,明年还能追上一个龙宝宝。” 宋千予面色大惊,又不敢在这里说什么,想要离开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一时无措,低头看手机,也没有任何信息传来。 宋千予是想和唐鹤唳生气的。这般要求她来,又要这般晾着她,算什么? 那龙宝宝的话,一开启,所有人讨论的重点都成了这个。大家都对新生格外有兴致,一时之间甚至已经在讨论生男生女了。 “我自己生了一个男孩,那明远又生了两个男孩。如今时代变了,女孩也能独当一面。生个女孩也不错。”沈秋韵说。几个亲戚赶紧随声附和:“对啊,对啊。这千予和鹤唳,都生得这般标致,生一个女儿出来也很不错。” 说着还不忘问送千予: “你说呢?千予。” 宋干予尴尬极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这么早地生孩子,在她的想法里,这件事情至少要等他们事业发展到一定阶段了,再来谈论这件事情。 可坐在这里顶着这么多人的目光,她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们的事情,还是由我们自己说得算,姑母说是吗?”唐鹤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当着众人的面,牵起了宋千予的手,声音不大,可已然带着领导者的气势。这话一出,连带着沈秋韵都要给几分面子。 赶紧叫停了话题:“好了好了,孩子的事情就让孩子自己去解决吧,咱们这个年纪了,在家享享清福就好。”宋千予默默地将唐鹤唳的手甩开。 饭后。众人赏月,唐鹤唳又被老爷子叫进了书房。她听沈秋韵说,最近唐鹤唳的几项改革惹得一些老员工不满,纷纷找上了老爷子告状。沈秋韵还希望自己劝一劝唐鹤唳,凡事不要太过于较真,那些员工虽然跟不上现在的形式,留个文职给他们总是好的。宋千予却对此不抱什么希望,就连老爷子那般强硬的人都没有办法说动唐鹤唳,她又有什么立场能说动唐鹤唳。如若是往日抑或者是旁人,她定然会果断拒绝,可偏偏这是唐鹤唳在意的唐家,她甚至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宋千予望着天上的月亮心里再想起唐鹤唳同她说的那句话。“我今天用月亮做硬币问它我下一个女朋友是谁。” “好巧,两面都是你。”却再也没有那日的心情。嘴角无奈漾开了一抹苦笑,宋千予忽然觉得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卑微,真的会瞻前顾后。她都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在想什么?”唐鹤唳不知何时从身后走来,伸手揽住宋干予的腰,浓烈的烟草味卷着风而来,席卷着宋干予的每一处感官。她真的不喜欢烟草味,哪怕这是唐鹤唳。 她伸手推开他。 大约没想到自己今天忽然是这般举动,唐鹤唳面色有几分不悦,强势地靠近后低着抵着她的额头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宋千予蹙眉,望了唐鹤唳一眼,直说:“我不喜欢烟味。” 唐鹤唳抬起袖子轻嗅了下,确实有一股浓浓的烟味。 他实在是烦,没忍住抽了两根。 他也记得宋千予不喜欢烟味,可事情一堆,他竟然忘了。这段时间公司的事情多,他自知忽略了宋千予很多。 他现在也非常需要宋千予帮他巩固在老爷子这里的地位 复杂的情绪不断地交织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好似将他捆住。他已经进入了这一场戏,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对不起。”唐鹤唳低声道。 片刻后,他微敛下眸。 “今天会议多,你等我一下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说着唐鹤唳也不等宋千予回应,径直便去了自己房间。宋千予到了嘴边的千言万语又一次被哽在了喉间。可这一次连她自己都只能轻笑着劝自己一句:“算了吧。” 宋千予是真的想和唐鹤唳好好谈谈的,她就在原地等了唐鹤唳许久。可等来的不是唐鹤唳。 是佣人过来的一句传话:“小少爷说他临时有一个会,让我先送您回去。”宋千予低头凝神看着自己的影子,落寞的愁绪在心间来回徘徊。 她应该要理解唐鹤唳的,可是心里的难受却一次又一次地翻滚,难以平息。 她站在原地又等了片刻,最后也只能和自己又说一声“算了吧。” 宋千予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她努力地迁就了唐鹤唳的时间,但是每一次多是以遗憾收尾,她总是想着两人聚少离多。又总是想着等一等,忍一忍。 可也好像就这般后,这段恋爱更加成了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即。 宋千予凝视着自己空垂的手,又这么攥成了拳头。“不用送我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那日之后,宋千予重新考虑起了自己和唐鹤唳的关系。虽然没有主动联系,可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等着唐鹤唳的信息。 等来了后,又陷入无限的自我徘徊。【临时有会议,听说是你自己回去的,安全到家了吗?】【千予,收到给我回一个信息。】【千予,我最近忙,可能忽略你了,等我腾出时间,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宋千予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信息,一字一字敲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出去。最后只能通通删除。 杂乱的心事扰人烦,简单的手术打结,最简单的她都总缠绕错。 “师妹,应该是这样。”方南忆在一侧三下五除二便做好了一个。 宋千予没有发现旁边来了人,一时之间怔住,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方师兄。” 方南忆打了一个结后,抬眼看向宋千予,眸光温柔似春日暖风。 “这样看懂了吗?教授很看重这个。” “千予,要多练习这个。” “我有几个这个手术结的详细讲解视频,当时我自己学的时候便是看着那个视频练习的,到时候我发给你。” 宋千予有些难堪,心里装着心事,就连做这些都被心事所绊,变得笨手笨脚的。 “我后天便走了,以后教授要是提起问题来,我可没有办法帮你挡了。干予,要靠自己了。”方南忆又打了一个结,将针线递给宋干予。 宋千予有些诧异:“师兄你要走?” 方南忆苦笑着,眼眸里却带着一丝光亮:“我很早就想离开这个地方了,教授给我了一封推荐信,让我能去国外,这对我是很好的选择。” 宋千予不好再问。 方南忆却又说:“我在这里生活了许久,却没有一刻觉得这里应该是我存在的地方。无论再看几遍这里的霓虹,都总是觉得这里很陌生,无论再怎么熟悉这里的街道,可从上往下看的时候却依旧找不到一点归属感。” “这里从不属于我,我也早就在计划着离开。” 宋千予听得出方南忆这句话里藏着心事,她不好对旁人的生活作出评价。只能静静地听着。 方南忆说着说着,话锋一转,眸光又黯淡了起来,好像因为什么事情,特别的沮丧。望向她的时候,眸底藏着眷恋和哀伤。 “可是,千予。”“我在这个土地上,也存有一份遗憾。我真的很想问一个人,未来还会有机会再相见吗?” 81、第八十一章 宋千予总觉得方南忆这话意有所指,可她现在思绪烦乱,旁人的感情事是半分都不想多想了。 低头筹措着语言时,忽然响起了手机铃声。 宋千予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见显示来电是唐鹤唳。 宋千予将其挂断,却再也没有心思在眼前的结上。 她胡乱打了一个结,看着方南忆低着头寻了一个借口:“师兄,我还有事,先走。” 方南忆将她叫住:“千予。”宋千予回头。 方南忆嘴角漾着苦笑,望向宋干予时,眸光又抑制不住的温柔:“干予,明日是我生日也是我的送行宴,我可以邀请你来吗?”宋千予愣了片刻,一时之间看着方南忆找不出拒绝的词。 方南忆人好,又帮助了她许多,这顿饭她是应该去的。可,心里又存有对唐鹤唳的几分由爱而生的忌惮。“不是只有你,其他师兄妹我都请了。”方南忆又说。宋千予深吸一口气,如此这般她便是真的不好拒绝了。“好,师兄给我发一条信息,我一定到。” 方南忆望着宋千予,心头的不舍到了顶峰。可他要走,这是他计划了无数年的事情。他又想留,留在宋千予的身边。 他是矛盾的,万般说不出口的爱意,更是矛盾的。所有的矛盾成了他此刻开口的卑微:“外面下雨了,我今天没带伞,可以和千予一起走吗?”宋千予低头瞥了一眼方南忆空空荡荡的手心,点头。 近日算得上是京北近期的大雨了,宋千予的伞本身就不大,为了躲雨,两人只能无限地靠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身上却也湿了个大半。 到了校门口,宋千予瞧着这般毫无可能要停的雨势,想打电话让管家来接。拿起手机,才看见唐鹤唳给自己打了许多的电话。 “千予,你要怎么回家?”一侧的方南忆问道。宋千予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唐鹤唳三个字,有些迟疑。莫名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背脊一凉,往后看去。 不知何时,打着黑伞一袭黑衣的唐鹤唳出现在身后,一双眼眸好似被这漫天的雨水所浸,生了寒意。宋千予脚步一顿,来了气,转身就想走,忘了自己身旁站着方南忆。 两人如此这般一前一后,反倒更像是一对。 唐鹤唳望着宋千予,咬牙,走过来,伸手将宋千予拽进自己怀里。居高临下看着方南忆时,不用明说,便能感受到对方眼里对宋千予的那份爱慕之情。 方南忆再优秀也不过是一个学生,不似唐鹤唳这般在利益场里摸爬滚打的,也没有唐鹤唳那般显赫家世带来的底气。仅仅是对上一眼,便彻底失了气势。 短短瞬间,两人甚至都没有说一句话,就这么分出了胜负。唐鹤唳伸手揽过宋千予的腰,将其带走。 车上。宋千予一人看着滴落在窗子上的水珠滑落,又循环往复,她甚至想要伸出手指阻止却又在指尖触碰到一丝冰凉后将手收回。 唐鹤唳在一侧,紧盯着宋千予的身影,手里紧捏着的文件,紧了又紧。“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他的声音极冷,让人听起来不寒而栗。 宋千予在气头上,根本不想看唐鹤唳一眼,冷呛着:“那你呢?不觉得我们之间需要相互解释的事情有些多吗?” 唐鹤唳将文件重新拿起,冷声道:“千予,我很忙。” 宋千予咬牙,又是忙。这个字几乎在瞬间击溃了宋千予所有的心事。 忙。总是忙。“停车。”宋千予嚷道。 司机有些不安地望了眼宋千予,又看了看唐鹤唳。显然是在询问唐鹤唳的意思。 唐鹤唳凤眸微眯,冷硬的轮廓显得更加疏离,将文件放在一侧:“回老宅。” 宋千予直接伸手就要拉车门,被唐鹤唳一把拉住。大手轻而易举地扣住宋千予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你想去哪里?” 宋千予想要甩开这一桩桎梏却无果。 不甘示弱地瞪着唐鹤唳:“唐总不是忙吗?我自己知道回家的路,就不辛苦唐总了。” 唐鹤唳眸光微动,心头梗着的刺的在不断地辗转,胸口隐隐有一团无名火在燃起:“回家?我看你是想去找刚刚那个白面书生吧。”宋千予气急:“那是我师兄,你尊重一些。” 唐鹤唳气得冷笑,那股火将他烧得连残存的理智都没有了。 “你师兄?宋千予,你叫他叫得这般亲热,到我这里仅仅是一个唐总又或者连名带姓唐鹤唳。” 宋干予只觉得唐鹤唳在无理取闹,她也曾给他发过信息说方师兄很照顾她,那时他也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嗯。为何到了如今,又要在这里阴阳怪气。 两人相顾无言,可眼眸里的怒意却是让他们谁都不想先低头。 宋千予的不回答,让唐鹤唳的怒火更甚。车一停,他便想将宋千予带下去。 可宋千予不愿意,低头便是对着唐鹤唳的手腕处咬了一口。 她下手很重,完全是奔着泄愤去的,唐鹤唳也没有挣扎,任由宋干予咬,直到血腥味传开,宋干予才惊觉自己的不理智到了何种地步。 慢慢地松口,抬眼看向唐鹤唳的时候,清绝的眉眼不服气又觉得有些委屈,声音含糊又颤抖:“对不起。” 唐鹤唳将手抬起来,看着宋千予咬的那道红口子,哼了一声。翻身将宋千预压下,伸手捏着她的下颌接吻后将她困在车的座椅上。 宋千予几乎是嵌入了那座椅里面。 往日唐鹤唳也会吻她,可从不带有侵犯性,点到为止的亲吻,像是占有领地的盖章一般。所以,今天她也以为唐鹤唳会速战速决,可偏偏这一次的唐鹤唳,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咬了他。变得有几分失控又耐心十足。 一点点地撬开,再一点点带着自己缠绵,又在自己伸手想要推开他的时候,伸手捏住自己的手腕。 粗粝的手指顺着她的裙摆下一点点探入。 宋千予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慌乱又羞愧。没一会儿,眼尾便泛红,眼底也沁了水汽。 在换气的空隙,抓住机会,小声求饶着:“不要。” 唐鹤唳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该死地想要宋千予。 他明明清楚的知识自己对宋干予全然是利用,他甚至都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宋干予于他而言没有了利益,他会不会选择将宋干予抛下。 可宋干予偏偏像是藏在他心底的一根引线,稍加不注意就会被无名的火点燃,将他浑身燃烧,直至变成一个只听她话的行尸。 他应该一直克制下去的,可他每每想动那个男生看着宋干予的眼神,又听见宋干予叫着他一声声亲热的师兄,他便会无名地疯狂。 “为什么不要?你还想去找他?”唐鹤唳的声音不满,低头咬了一口宋千予,以示惩罚。 可这一咬,又将自己彻底点燃了起来,他甚至不想再听宋千予的解释。他的心头好像有个缺口不断地在瘙痒,也在不断地刺激他。 宋千予身上的清甜的香味不断地钻进他的鼻息,好像在提醒他,一定要将宋千予吃下,才能将那个缺口补上。 唐鹤唳的呼吸声越发深沉,浑浊不清的眼眸环视了一圈后起身:“不是想要谈一谈吗?随我来。” 宋千予全然摸不透唐鹤唳在想什么,仅仅一瞬间,整个人又像是变了一番。 她还在原地犹豫,唐鹤唳又转头抛出了橄榄枝:“就当进来躲躲雨,雨停了我送你回宋家。” 宋千予心动了,一路随着唐鹤唳进去,一直走到唐鹤唳的房间。门关上,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这也是宋干予第一次进来唐鹤唳的房间,听说自从唐鹤唳转而成了唐氏集团的掌权人后,唐老太爷将整层的房间打通,都留给了唐鹤唳做房间。 唐宅本就够大,且整个宅子不只是一栋楼。 唐鹤唳这房间虽然说是房间,可和一个大平层没有什么区别。 客厅,书房都在这个房间里一应俱全。 此时,唐鹤唳就坐在那沙发上,双腿交叠,伸手拿起桌子上的冰水一饮而尽。“千予,过来。”唐鹤唳伸手解着领带。 大约还是觉得束缚,将外套西装也脱了下来,冰水一杯接着一杯,喝个没完。衬衫的扣子解了一颗又一颗。 他似乎冷静了些许,坐在那里,偏头问着:“怎么了?怕我啊?”宋千予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坐着,刚才车里的氛围又让她不敢离他太近。 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宋千予清了清嗓子:“谈吧。” 唐鹤唳也不加掩饰,直接问:“你能离你那个师哥远一些吗?”宋千予只觉得唐鹤唳越发小心眼:“不能。” 唐鹤唳眼神突然变得阴沉了起来,反复翻滚的乌云,片刻后又微微颤动。他沉默了片刻,眼眸中泛起了一圈涟漪。 他自认自己情绪向来自控的有度,可此时却由着宋千予的话,一次又一次地翻滚着波澜。 唐鹤唳下意识想要往自己的裤包里翻找出烟,又想起自己早就因为宋千予将烟戒了。那日的一根也被她闻出味来,半点都不想靠近自己。 宋千予猜不透唐鹤唳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觉得眼前的气氛分外压抑,压抑得她想要快速离开。 她站起来:“你若是不想谈,那我就先走了。” 唐鹤唳却忽然伸手拽住宋千予,将其一把拉到自己的怀里。 宋千予没想到,随着那股力量一下子毫无防备地落入了唐鹤唳的怀里。 一只手落入了宋千予的腰窝处,猛然一个用力,彻底将人严丝合缝的帖向了自己。宋千予呼吸一窒,本能地挣扎。 就算她反应再迟钝,也能发觉两人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只是隔着布料,她都能清晰感受到滚烫的温度。 唐鹤唳的薄唇在宋千予耳边一张一合,宋千予僵直了身影,不敢有所动作。他顺势将宋千予圈禁在自己怀里,让其无路可逃。 “千予,你唤我一声老公好不好?” 82、第八十二章 “不要。”明明是拒绝,可她偏偏红了脸。宋千予这一声说得软软的,像是让人无法拒绝的撒娇。唐鹤唳鼻尖全然是宋千予身上的清香味,早就已经失去了理智,从前的万般克制在此刻都变成了虚无,他忍不住靠近宋千予一点,再靠近宋千予一点。宋千予只觉得此刻的空气异常稀薄,无论如何躲,无论如何逃都躲不开他。唐鹤唳的动作是温柔又带着侵略性的。 一次又一次地:“可以吗?”在这雨夜里像是撒旦从地狱里的声声引诱。 她无法呼吸,更没有办法思考,只能顺应着唐鹤唳小心翼翼地放纵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沦陷。 一室旖旎。屋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大雨,宋干予醒得早便看着屋外的雨滴,从滴落在窗上的点点雨滴,变成现在雷电交加的大雨倾盆。 雨水不断地冲刷着她眼前的窗户,可她却能清晰地看到窗户上两人的倒影。看上去像两个缠绵的爱人。 可他们是吗? 宋千予不知道。人人都说唐鹤唳爱她,可唯有唐鹤唳一人,从来没有说过爱。可不爱她,又为什么要选她,要接近她。应该是有爱的吧,宋千予低垂着眉眼,忍不住自己骗自己。宋千予伸出手忍不住一点点地描摹着唐鹤唳的轮廓。英挺的鼻梁,英气的眉眼再到薄情的唇。 唇。 触及那里的时候宋千予忽地像是触电一般,想起了昨晚的画面。她下意识想躲,却被唐鹤唳的一双大手从她的腰间而起捞回了他的怀里。 说实话宋千予是喜欢在唐鹤唳怀里的感觉的,温暖又踏实,好像可以帮她遮去所有的风雨。 她甚至是贪恋的,想要永远地拥有这个怀抱,可又不知道这个怀抱是不是属于自己的。 宋千予第一次这么没有安全感,她伸手牵住唐鹤唳的手。浑身的不安逼着她在此刻问了一个听起来没那么聪明的问题。 “唐鹤唳,你喜欢我吗?”唐鹤唳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宋千予的话,迟疑着。他连日忙碌,唐氏集团上上下下皆有不服气的,甚至董事会的许多仍旧希望自己那个爸爸在领导层有个一官半职的。老爷子给他的任务繁重,市场上的竞争激烈。看见唐氏集团撕出了一个空隙,就恨不得一鼓作气联合起来将整个唐氏集团统统吞下。这一阵子他和老爷子又常常发生争吵,老爷子对现在一些看不到结果的进展,越发不满。连日来,他都没有睡过一次好觉,就连吃了安眠的药物辅助,也缓解不了半分焦虑。可有宋千予在,他竟然破天荒睡了一个好觉。只是他喜欢她吗?他不知道。他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也就干脆沉默着。宋千予等了许久,却见唐鹤唳的依旧熟睡。心里有几分落寞,脑海里却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自己,唐鹤唳只是累了。那日后,宋千予和唐鹤唳算是短暂的和好。两人都默契地不再谈论爱情,却也多了几分日常上的交流。唐鹤唳生日要到了。宋千予记得,从前的唐鹤唳生日总是要找许多的朋友来庆祝,那些送过来的奢侈品几乎都能堆满整个屋子。宋千予抬眼看着如今一身笔挺西装,眼镜的唐鹤唳。如今的生日,他还要这般吗?“想问什么?”唐鹤唳问。他声线低沉,大约是烦心事多了,少了过去少年时期的惬意,多了分大人的成熟和稳重。像是重重地按下的钢琴键。宋千予存着心思,想起了学姐说的话。“重要的不是礼物而是心意,我三个月省吃俭用是为了告诉他,他在我心目中的分量就是我有十块钱,我愿意给他花八块钱。”望着唐鹤唳的时候心里有几分杂绪。她希望自己和唐鹤唳之间的感情是纯粹的,只是互相喜欢。她也试图和唐鹤唳说过许多我喜欢你,可却少有收到回应。 许多时候,唐鹤唳这个男朋友的身份做得很好,在自己父母面前,照顾自己,送礼物这些事情都做得体面。 可宋千予能感受得出来,唐鹤唳对自己的好里面存了几分对自己父母的忌惮。 “你要生日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宋千予问得小心翼翼,眼睛都不敢看着他。唐鹤唳端起一侧的酒杯来喝了一口:“不过只是一个过场而已。” “不过那日我会借此机会邀请一些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你到时候陪我见一下。” 宋千予低着头,闷声应着:“好。”心里却还是有几分不甘心,又问道:“那礼物呢?你想要什么?” 唐鹤唳:“无所谓,你看着买就好。” 宋千予觉得自己碰上了坚石,便不敢再触碰这个问题。 回家后她看着自己账户里的余额纠结了许久。她没有什么宝贵的东西,钱也几乎都是家里给的。 可她想给唐鹤唳的礼物是好的。至少是真的是她宋千予送的。 自那日后,宋千予托学姐给她寻了一个咖啡店的兼职。咖啡店的兼职很累,不仅仅是制作咖啡那么简单,她还需要洗各种各样的杯子。 甚至是生理期都要去清洗冰柜。 她从未吃过这样的苦,辛苦了一个月的时间,钱却拿得极少。到商场里面,加上了商场的积分才堪堪买下来了一款入门级的表。 生日那日,宋千予陪着唐鹤唳站着应酬了整整一天。到众人都散去的时候,她才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自己买的那块手表,递给唐鹤唳。 那时唐鹤唳正在通电话,她就这么扬着笑意,端着那个礼物等在唐鹤唳面前。 电话结束,他蹙眉冷眼看着她手里的礼物,还没等她解释这个礼物的由来。便得了他一句:“你若不想诚心送礼物,那就扔了吧。” 说完,唐鹤唳转身就离开了,独留宋千予一人捧着那块手表在原地,不知所措。 原先的兴致在此刻瞬间盎然,就连嘴角的笑意也凝固在了脸上。浑身上下好像有一道惊雷劈头而来,将她的心彻底击碎。 她还想骗骗自己,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双眼睛已然全是泪珠。 宋千予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了,只记得这几天的雨水瓢泼,她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就算回到了家里,屋外的雨也下个没完,听着雨声仿佛也能凭着感觉嗅闻到那一片潮湿。明明雷电已经过去了,可现在雨声却让人感到心碎。 宋千予一连把自己关起来了许多天。这些天里,她一次又一次地逼着自己一定要把唐鹤唳忘记,一定不要再爱唐鹤唳。 可她又总是能在白天清醒的时候熟练忘记,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清晰想起。然后一次又一次地搓磨自己的心,自己的爱。 直至崩溃。 房间门敲响。宋千晏日日在外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唐鹤唳给自己发了一条信息,便拿着手机来提醒宋千予。“唐鹤唳给我发信息,让我告诉你今天晚上是唐家家宴。” 宋千予已然把自己折磨得毫无精力。可也没有想到,唐鹤唳再联系自己,竟然只是为了唐家家宴。 她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有点好笑。雨水淋透了她的心。 宋千予苦笑着,眼神茫然又无助。 宋千晏没有等到回复,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妹妹?你们小两口吵架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就算不想好好说,你也先告诉我怎么回他啊,我现在要出门了。” 宋千予几乎用了所有的力气打开房间门口,声音却是一片哑然:“告诉他,我不去。” 宋千晏终于发现不对劲了,拉着宋千予追问:“妹妹,你怎么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宋千予摇头转身,眼泪却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在宋千晏的再三逼问下,宋千予说了实话。宋千晏一向是疼宋千予的,听了自己妹妹如此说,当即便开车冲到了唐家,不由分说地打了唐鹤唳。 那日之后,唐老爷子借此机会敲打唐鹤唳。宋伯渊在两家跟进的项目里也顺势“装聋作哑。” 彼时的唐鹤唳还没有彻底站稳脚跟,失去了两方的支持,一时之间有些独木难支。没多久,宋千予便等到了前来道歉的唐鹤唳。 宋千晏吩咐了不允许告诉宋千予,也不准给他开门。 所以,直到宋千予回家的时候才看见站在自己家门口被淋湿的唐鹤唳。在看见她的时候,他眼底红透,手里捏着一块劳力士。“我现在来拿我的礼物,还来得及吗?” 宋千予迟疑了。她才下定决心,彻底结束这段关系。她以为自己足够有决心,她也以为自己应该这样做了。 可当唐鹤唳又一次出现的时候,她又有些动摇。 “我扔了。”宋千予故意说着反话,试图借此让自己彻底狠下心来。 “扔到哪了?”唐鹤唳问。宋千予想着唐鹤唳这般矜贵的人,绝不会为难自己,便随手指了一只垃圾桶。 “那里,唐总想要自己去找。” 唐鹤唳几乎毫不犹豫就直接往那里走去,一身西装革履却直接伸手将那些生活垃圾一式一样地拿出来翻找着。顶着大雨,就这般翻着。 很快,那双手便被淤泥所染,变得肮脏。宋千予假装自己看不见,试图忽视。 下一秒,红色的鲜血随着污泥滴落在了雨里。 垃圾箱里被人扔了碎玻璃,大约是翻找的时候没有注意,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就这么被碎玻璃一道一道地划上伤口。 宋千予终究是不忍心:“够了。”“当初是你不要的,现在又在故作什么深情?” 唐鹤唳继续翻找着。就像是永远不知道疼痛的机械,一次又一次不断地往垃圾堆里捞着。宋千予伸手阻止。“我说可以了。” 唐鹤唳却依旧是那般问她:“我的礼物呢?”唐鹤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之前他看见宋千予送自己那块手表的时候只觉得宋千予在敷衍他。他对宋家还是有了解,对宋千予也有了解。所以当宋干予拿出那块廉价的手表的时候,他便下意识认为宋干予没有去好好挑选,甚至都不舍得给自己花钱。 既然什么都不想,又何必来参加自己的生日,送自己生日礼物。他记得,宋千予那个师兄离开,她都买了一套昂贵的手术刀送去。怎么到了自己便是这般廉价的手表。 后来,宋千予忽然没有了消息,唐老爷子和宋家忽然开始为难他。他就想过妥协。毕竟他要的一向都是结果,过程对于他而言,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可心里又被宋千予那般的忽视,他又忍不下这口气。总想着,宋千予应该过一段时间自己就好了,过一段时间就会主动来找自己了。 可没有。他等了多日,宋千予这一次一条信息都没有给他发。一日又一日的空白,彻底让他变得焦灼了起来。 直到,宋千晏的那一拳,告诉了自己那张表是宋千予自己去打工赚来的钱买的。他那个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是开心的,这应该也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这么在意和记住自己的生日。可开心之余便是心头无限的酸涩。 他竟然心疼宋千予。那般娇养长大的宋千予,竟然会去做了那般的糙活。 他几乎都不敢想那个画面。只是将那个字眼复述一遍,他的胸口就会抑制不住地酸疼,甚至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唐鹤唳的眼神执拗,眼底泛着红圈,请求道:“千予,再把我的礼物给我一次可以吗?” 宋千予咬牙,低头看着唐鹤唳正在滴血的手心。终究是心软了。 将他带回了家里,找了间空房让他洗澡后,宋千予端着绷带和酒精过去。她不想和唐鹤唳说话,直接伸手拉过唐鹤唳的手,开始包扎。 虽然不情愿,但是宋千予还是忍不住放轻了动作。 尽管这样,她还是在酒精棉签擦拭的时候听见了唐鹤唳倒吸的一口凉气。 “疼吗?”宋千予动作停住问他。 “疼。”唐鹤唳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像是带着某种引力,自然而然地牵引着。 宋千予从未被如此直白地看过,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将视线停留在哪里。 低头看着唐鹤唳的伤口,她动作轻了又轻,嘱咐道:“这几天不要碰水。” 唐鹤唳:“我记不住,你盯着我。”宋千予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想起了心头难平的症结。她冷着脸说道:“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说。” 唐鹤唳低垂着眉眼:“如若是想分手,就不要再说了,我不同意。”宋千予只叹唐鹤唳耍无赖:“我们之间若是没有感情,又何必相互折磨。” 唐鹤唳伸手拉住宋千予的手:“千予,这件事情只是误会。”宋千予将唐鹤唳的手甩开:“我觉得没有什么误会。”“只不过从头到尾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说着宋千予就要走,唐鹤唳伸手拉住:“你都没有问我喜不喜欢,你又怎么知道是你的一厢情愿?” 宋千予也红了眼睛:“你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我又何必再问你。”唐鹤唳伸手抱住宋千予,终究是软下声来:“我错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把表还给我好不好?” 宋千予湿润了眼睛,她看着唐鹤唳问:“那你爱我吗?” 唐鹤唳沉默了。 他自知骗了宋千予许多,自己更谈不上什么正人君子。 这个问题给不出答案,又心知肚明宋千予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骗不了她。 宋千予苦笑,一次又一次等不到答案,她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了原因。 她喜欢唐鹤唳不假,可感情的事情,她又何必强求呢。 “唐鹤唳,我们算了吧。” 83、第八十三章 昏暗的灯光下她皮肤苍白,眼眸带着晶莹的泪珠却又有几分虚无,让人看着忍不住心生几分怜惜。宋千予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呼出,似琉璃一般的眼睛眨动后将头缓缓低下。“算了吧,唐鹤唳。” 唐鹤唳心头莫名一紧,想要伸手给宋千予擦去眼泪,又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莫名其妙。他不喜欢这般丝毫不知道原因也控制不了自己行为的。 偏头看向一边,冷声道:“别闹了。” 宋千予听过无数次这样的话,难免想笑:“呵,我是认真的。” 唐鹤唳不知道怎么回应宋千予这样的情绪,他从未挽留过人。 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爱意。他也不知道什么叫爱。 他伸手将宋千予拉过来,抱住,有些笨拙地哄着她:“我错了。” 这三个字很苍白,更在此刻显得有几分无力。 宋千予,伸手将唐鹤唳推开。 她不想听我错了三个字。 她早就算不清这段感情的对错了,况且谁对对错对于她而言又有什么重要的? 她只想得到一个回答:“你爱我吗?” 唐鹤唳低头,沉默不语。 宋千予苦笑,她早该知道答案的,又何苦在这里苦苦挣扎。她转身离开,眼泪却流个不停,连肩膀都在颤抖。 唐鹤唳犹豫了片刻,追上从身后抱住宋千予:“我离不开你。”这句话是实话。 无论从现在的什么打算来看,他都离不开宋千予。 “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般不合适,再分手也不迟。”唐鹤唳的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温柔。宋千予犹豫了。 在爱唐鹤唳的泥潭里,她早就找不到自己了。 就这样,就真的顺着唐鹤唳的话又在一起了半个月的时间。恰逢沈秋韵大寿,宋家以一个上亿合作单作为贺礼,沈秋韵一个高兴,直接将跟随自己多年的翡翠手镯送给了宋千予。 次日,宋千予即将成为唐家孙媳的消息就出现在了各大媒体的版面。“唐总,媒体的这些新闻,需不需要处理一下?”助理问唐鹤唳。办公桌前唐鹤唳眼前的文件堆积如山,他却盯着自己手腕上的手表看个遍。 助理见唐鹤唳没有回复,只能大着胆子又说了一遍:“唐总,媒体的那些图,需要处理一下吗?”唐鹤唳终于有了点反应,伸手转动了下表带。 拿过一侧需要处理的文件,看了几行,又实在看不进去。翻阅了几页后,问:“你说她是不是想结婚了?”助理没有反应过来,当即愣了一下:“啊?是谁?”心里默默嘀咕,总不能是那个卸任了和女明星谈恋爱谈得风生水起的老唐总吧。可那位老唐总不是这个小唐总的禁忌吗,他能回答吗?唐鹤唳拿起笔在尾页签下字。 “宋千予。” 助理见不是那位不可提的老唐总松了一口气。 “她收下了那个手镯,是不是说明她想结婚了。”唐鹤唳又说了一遍,喃喃自问的语气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助理哪里知道,他昨日倒是随着唐总去了,可那手镯明明是唐老夫人塞给那宋家小姐的,又何谈接下来就是想结婚了。唐鹤唳修长的手指转动着笔杆,清了清嗓子,像是在开什么正式的重大会议一般,严肃地说:“说说看你的意见。”助理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居然还要深究,打量着唐鹤唳的眼神,也找不出答案 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应该是不想?”话音还未落下,助理见唐鹤唳的眉眼深蹙,赶紧改口:“那肯定是想的。” 这下唐鹤唳的眉眼舒展了些许,伸手拿过文件批阅着:“去帮我找一个求婚策划的团队,过几日便是宋干予的生日,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助理松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宋千予的生日要到了,但是唐鹤唳却越发忙得不见人影。这段时间外界都在疯传自己和唐鹤唳的婚事。 就连这几日陪着沈秋韵的时候,沈秋韵都在暗示自己结婚的相关事情。宋千预想,如若是唐鹤唳不情愿那些谣言应当早就被控制住了。 他既然纵容着那些谣言那么大肆传播,那就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又或者是准备和自己求婚的吧。宋干预想得出神,就这么看着婚纱的照片毫无防备地坐在沙发上。 沈秋韵从身后走过,见宋千予这般,笑了笑。装作不知道一般地询问:“在看什么?” 宋千予怕被发现了小心思,赶紧将手机关上放到包包里面,起身讪笑着:“奶奶。” 沈秋韵坐下:“坐吧,总要是自家人的,不用太讲究这么多的礼节。”宋千予红着脸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秋韵笑着看穿了宋千予此刻的窘迫说着:“我呀一眼看你这个孩子就喜欢,手心有痣 一看就是有福之人。鹤翰那小子不争气,我差点都以为你要被别家小子给骗去了,还好还有个鹤唳,也总算是全了我这一场梦。” 宋千予赔着笑:“奶奶您说笑了。”沈秋韵伸手拉过宋千予的手:“这一阵子,这里忙,总是会疏忽你一些,过一阵子我们就给他放个假,你们找一处小岛也好,城堡也罢,去过一下二人世界去。”宋千予这张脸彻底红了。 “不用。”沈秋韵笑而不语,拉着宋千予怎么看怎么满意。她从前就想生一个如此这般的女儿,可惜那个时候观念守旧,非要是个男孩才能满足周围人的要求。她又希望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可以给她添一个孙女。 可惜,又是两个儿子。 如今千予来赔上她一段时间,她才感受到,有一个贴心的孙女竟是这般好。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甚至都不想把千予还回去给宋家了。 好在,鹤唳那个小子从前没个正形,如今倒是很懂事。过几日千予生日便求婚,今年年底应该就可以准备婚礼,明年龙年,抓紧再生一个龙宝宝。 这般想着,沈秋韵真是看宋千予越看越顺眼。 宋千予不知道沈秋韵在想些什么,只能在一侧讪笑着。饭后,沈秋韵又送了许多首饰过来。 她数着那些珠宝,想要视频问问唐鹤唳,却一直等不到回复。宋千予心里总有几分失落。 她不是黏人不讲理的,可是整整一天的时间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是不是有些太过于不讲理了。下一秒,手机铃声响起。唐鹤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 “刚刚开完会,怎么了?” 宋千予伸手掂量了下手心里的黄金镯子:“奶奶又送给我了许多珠宝。”唐鹤唳好沉沉地笑了一声:“给你就守着。” 宋千予将镯子放下,打趣道:“如若我全拿了,咱们以后分手,奶奶还有其他的给你的女朋友吗?”唐鹤唳瞬间驳斥:“不会分手。” 宋千予那时天真,天真地告诉自己一定是唐鹤唳喜欢自己,也正如他所说的离不开自己,所以才不会分手。万万没有想到,不会分手是因为自己对他还有利用价值。 在所有人都在告诉自己唐鹤唳爱她,在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将要嫁进趟家。在所有人都认为自己生日这天一定会收到这个巨大的惊喜时。 她终于将这做了快一年的美梦彻底割裂。她终于知道了那份爱意为什么放在那里迟迟没有回应。 “我和老爷子聊天,他三句不离宋家,五句不离那个宋千予。老爷子越发重视宋千予,我就越要对宋千予好,这样老爷子想到宋家,就必然要想起我。”宋千予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觉得自己身上浑身都冷,像是被泼了冷水,也像是被人丢进了冰窖。那句话就像是零度的冰凌一般,每每想起来的时候,就用其锋利的棱角将她的心一块一块地隔开。 她反复能看到那些血肉,更能看到自己曾经一点一点地付出去的爱意。疼。好疼。宋千予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也止不住自己胸口处刺骨的疼痛。原来他所谓的爱,就是那镜中花水中月。难怪他从来不肯开口说爱,每一次提起来的时候也只是说离不开。哪有什么离不开的。他从来想要的都不过只是权利而已。如若自己不姓宋,他大概连看都不会看自己。宋千予笑了,笑意却越发苦涩。她自作聪明,却一步又一步地走进了他的陷阱之中。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爱情,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虚情假意的骗局罢了。唐鹤唳叫了所有的亲友和媒体,等了宋千予整整一天。宋千予就像是蒸发掉了一般,电话和信息通通没有回复。 他去了宋家好几次,宋千予都将门关了起来闭门不见。他托人去打听,才知道宋千予得了交换生的通知书。 宋千予在家里颓废了很长时间,准确来说她将自己关了很长时间。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再出来的时候,抬头看天都觉得压抑。北京的天,像是一个精心织好的幕布,每一处都可以是随时表演的舞台。每一个人都像是戴着面具的狼。 宋千予长舒一口气,她觉得很累,真的很累。也是此刻,她忽然有了逃离的想法。 大约是真的怕了,宋千予的决心下得很快,白天去办完了手续,晚上就直接拿着办好的手续和父母说。 宋家父母有些震惊,一时之间很难反应过来。自家女儿是有事业心的,但是从未想过出国留学。 如今好端端的,那天生日,唐家的宴请也没有去,一连在家待了数日之后又忽然决定要出国。这当中一定发生了什么。 温文将那些资料看完后放下:“怎么好端端地要出国呢?”宋伯渊也不理解,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打量着自家女儿,没有出声。 “一个很好的机会,想去就去了。”宋千予故作轻描淡写,不想解释其中的缘由。 倒是宋千晏气势汹汹直接问道:“是不是那个姓唐的欺负你了?”宋千予沉默着,她爱得太深,不是现在说放下就能轻而易举地放下。 逃跑也不过是她给自己在这段感情里找的退路。她爱不起了,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是。”宋千予强行忍着心头翻涌的刺痛,咬牙说着。 宋伯渊算是最了解自己家女儿的,抖了抖一侧的报纸,状似无意地说着:“最近有个项目,几家公司都铆足了劲想要。” 宋千予想起了唐鹤唳的那句话,心下一阵刺痛。 这样的疼痛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既然唐鹤唳骗了自己,自己又为什么不能不顾一切地毁了他。 宋千予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握起拳头,又在下一瞬松开。 算了。 宋千予没有说话,直接转身回了房间。 温文担心女儿,想要追上去被宋伯渊拦住:“去安排吧,既然女儿提出来了就尊重她的选择。”温文有些迟疑,宋千予最近的状态,真的能自己出门吗? “可是,这?”宋伯渊也没有再说话,直接起身离开了。 温文只能无助地求助自己儿子,那般眼神一看,宋干晏就懂了所有:“妈,我明天就去打听一下,你放心。” 次日。宋千予正在收拾着东西,就见宋千晏脸上一片青肿地走了过来。就算如此,还是怒气冲冲的。 温文赶紧让人去拿了药来,关心地问着:“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去和别人打架了呢?”宋千晏看了宋千予一眼,没好气:“他被我打得更严重。” 宋千予知道了宋千晏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谁,当即怔了一下。还没等她开口,宋千晏又说:“我当初就和你说过了,唐鹤唳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你们这说分手了吗?他身边就有了新人。”宋千予仿佛被雷击中,当场愣在原地。宋千晏还在继续说:“就是你们学校法学系的那个系花。” 见宋千予神情不太好,宋千晏软了下声来安慰:“不过你别怕,哥哥帮你报仇了,我把他打得可惨了。”宋千予看着宋千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眼泪就像不受控制的水闸一般,不停地往外窜。 宋千晏手足无措,又是骂唐鹤唳,又是哄的,也不见宋千予的情绪有所缓解。最后干脆将自己的胳膊伸过去:“要哭就哭吧,我就当没听见。” 宋千予确实很需要一个地方可以让她哭一哭,自从知道之后她就一直紧绷着她的神经。她委屈,她不甘,甚至绝望。 她把一颗心毫无保留地送过去,得到的不过是一刀又一刀的伤痕。她也累了,真的累了。 她不想再强求这段感情了,也是时候该画一个句号。 只不过,她想在临走之前,去看一看。她想亲眼看一看,这一道她总是写不对的题,最后的正确答案究竟是什么。 三天后,学校的offer寄了过来。宋千予看着上面陌生的地方,试图在那字里行间找出一些熟悉感。下一瞬又被自己的这个行为给气笑。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通知书收了起来,又给自己订好了明天的机票。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给自己化了一个妆,出门。 她听说这几天唐鹤唳晚上都会去酒吧买醉,而且日日那个女生都会在身旁陪同。 宋千予忍不住苦笑,大约真的是不爱自己吧。面对自己的时候,他总是说开会开会,又总是让自己再等等。 可怜她从前真的信以为真。 一次又一次地说服自己,到头来,得到的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谎言。 他原来是有时间的,只不过从来不想将时间给自己。 京北的夜总是明亮又繁华,白日里的钢筋森林好似在此刻被点亮,成为守护这个城市的巨人。宋千予看着这个城市,心里做着最后的道别。 这个酒吧离唐氏集团很近,又或者说只要在京北抬头看,总是能看见在一座座高楼中脱颖而出的唐氏集团。唐家势大,这四个字在京北,从来都不是百姓之间的玩笑话。 她一直以为他在追随风,从来没有想过,他一直盯着高楼。 大约这辈子他都不会离开京北。不过也好,唐鹤唳说过他离不开自己。 既然他离不开。那这一次便换她来。 宋千予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唐鹤唳一瓶接着一瓶地喝着最烈的酒,试图依靠酒精来消解心头莫名的刺痛。也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去压抑他连日以来克制的翻涌。低头便是宋千予最爱看的万家灯火。 可惜,只有他一人了。 这几天繁忙的工作只要从他的脑海里抽出片刻,宋千予的身影便会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只能夜夜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可也只是一时的。 他的身上好像被刻上了宋千予的名字。轻而易举便能想起她,想起之后,便是刻骨的疼痛,让人想要忘记都难。 唐鹤唳拿出手机。本想发一条信息过去。却一不小心错按成了电话。 可他也没有制止。哪怕只是他单方面的痴心妄想,他也想要再听一听她的声音。 离别了数日,他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想她。这样的想念一次又一次地像潮水,每一次都像是要将他淹没一般。 84、第八十四章 这样的想念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旦打开便覆水难收。 他甚至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这般,看着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虚幻的泡影。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从前那般爱他的宋千予为什么在一个生日后变了心思。 为了出国吗?还是因为不爱自己了,要去找她那个学长。 想到这里,唐鹤唳一阵冷笑,心里泛起的苦涩迫使他拿起酒一杯又一杯地灌进去。 一侧的林夏曦赶紧伸手拉住唐鹤唳:“少喝一点吧。”她随着唐鹤唳日日出来喝了多日,每天晚上她几乎都要看着他一杯又一杯地把自己灌醉,直到烂醉如泥后才肯可惜,唐鹤唳将手抽出来,连一点眼神都没有给她。 林夏曦低头看了看自己,苦笑了一声。这是她认识唐鹤唳这么长时间以来,看见唐鹤唳最失控的时候。 他甚至前几天想要和宋千予求婚。她从前总是以为他是谁都不爱,原来他会爱,只是爱的那个人从来不是自己。 唐鹤唳低头看着自己拨过去的电话。一声又一声地倒数着。直到倒数第三声时,他苦笑了一声。 他大约也是疯了,一个已经决定离开的人又怎么可能有眷恋。 她明天一大早的飞机,此刻应该在收拾东西而已。 又或者她这一次也只是赌气。 宋千予不常常这样吗? 和自己赌气了,便悄悄跑开,等过几天自己再去找的时候,她就会原谅自己。 对。一定是这样。 宋千予一走进酒吧就看到了唐鹤唳,他身旁坐的女生,看着像浓烈又明媚的玫瑰,一头精致的卷发,红唇,吊带裙,看向唐鹤唳的时候,眼尾带着若有若无的魅惑。轻轻地一个眯眼便像是要将别人的魂都给尽数勾去。 宋千予见过她,法学系的系花,林夏曦。也是在唐鹤唳身边最久的女生。 宋千予看着她伸手缠上唐鹤唳的手臂,附在唐鹤唳耳旁轻语了些什么,两个人都笑了笑。宋千予的鼻头不禁有些酸涩,低垂下的眉眼随之将眼眸里的光碾碎。原来这就是她一直在等的答案。只是可惜,她从不是那个答案。 林夏曦是最早看见宋干予的,大约是情敌之间格外敏感吧,从宋千予走进来的那一瞬,她便觉得那就是宋千予。一身简单的白色衣服,眼神低垂藏着难以言说的哀伤,眼底却始终有一种打不灭的韧劲。 像是被人精心栽培而出的白玫瑰。人人赞她是干净,美丽,又忍不住呵护她稚嫩的花瓣。可也会忘记,她生来便是带刺的。 林夏曦低眸想了一下,便顺势附在唐鹤唳耳边说。“你朝思暮想的人来了。”“现在你对着我笑一个,我保证她立马来找你。” 说完林夏曦抬眼就真的看见唐鹤唳弯了嘴角,虽然生硬,可确实做了。她心头忽然酸疼。她也真是可怜,有一天爱人爱到了要到这个地步。 她看了一眼宋千予,她忽然很卑鄙地想,如果将宋千予气走,唐鹤唳会不会喜欢上自己,或者看一看自己。下一秒,她又不禁笑起了自己这个卑微的想法。 她家境是不好,可到了如今,自己也要到了向旁人祈求爱意的时候了吗? 罢了。他们之间的事情,由着他们自己解决吧。 “她来了,好好聊聊吧”林夏曦说着自己整理了一下头发,提起包往卫生间走去。经过宋千予的时候,她特意将脚步放缓,看着宋千予心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刺痛。 宋千予也在看着林夏曦。她从前总是在想自己到底哪里不够好,原来只是因为那个他爱的人从头到尾都不是她。所以无论她怎么做,怎么打扮,都是不对的。 宋千予深吸一口气,扯出了一丝笑意,见林夏曦走远,她才像是一个小偷一般,悄悄地靠近唐鹤唳。 嗅闻着熟悉的沉木香味,心头却像是被针刺伤一般的难过。 她轻唤了一声:“唐鹤唳。” 唐鹤唳抬眼,又喝下了一杯酒。 宋千予看着一整个桌子上被喝得空荡的酒壶,伸手将酒壶一个一个地挪开,将自己的通知书放在他的眼前。她太爱了,总是残存着自己能被挽回一次。 她甚至卑贱地想过装作不知道,又或者说让唐鹤唳再骗一次自己。可她又清楚的知识,唐鹤唳不爱自己。 唐鹤唳冷眼看着宋千予的动作,继续给自己倒着酒。他不知道宋千予要说什么,只觉得不安。心脏像是被抛在了空中,摇摇欲坠。 “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我要走了。”宋千予试图说得很平静。她想过无数的话,可最终见到唐鹤唳的时候,她终归只想告别。 她累了。真的真的很累了。 她很爱她,可是她也爱不起了。 唐鹤唳的眼前虚无,看着通知书上宋干予的名字,只觉得有几分陌生,他扯了扯嘴角,将酒杯放下:“什么时候?” “明天。” “好。”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决绝地转身,连半分的留恋都不曾有。 宋千予看着唐鹤唳离开的身影。过去的记忆在此刻无限重合。 在这一段时间里,她看得最多的便是唐鹤唳的背影。他总是要走,只是这一次她不想追了,也不想等了。 唐鹤唳,这一次真的是告别了。 唐鹤唳没有回去老宅,反而是去到了在市中心购置的一处房产。这里本来是留给宋千予的生日礼物,现在看来是等不到她了。 他站在窗前。眼前的霓虹仿佛模糊出了宋千予的轮廓。他近乎痴迷地看着眼前的幻影,想要伸手触摸,却是一场空。 原来很想很想一个人。 那个人是真的有可能出现在自己身边的。 可惜他现在才懂,宋千予却要离开了。 那他既然想她,对她是爱吗? 这句话一经问出,唐鹤唳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有一天会爱人了吗? 在脑海里独属于宋千予的记忆在不断重复。从前一直正常运行的机器在此刻瞬然崩溃。 借着酒精的催化,他无限压抑地对宋千予的爱意,在此刻放肆疯长。那根枝丫伸去了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感官。他爱宋千予,他应该是爱宋千予的。唐鹤唳终于肯定了这个答案。可转身回头,这偌大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 他从来没有那么一刻觉得这个房子像是一个空荡的坟场,就连冰冷的月光,穿过玻璃而来时,也使得这屋子里里外外都散发出刺骨的寒意。他忽然觉得好冷,甚至开始害怕。 自己未来就要一直这么在这样的屋子里,一个人守着月光。 低头看自己腕骨上的手表,就像是在目睹时光的流逝。属于宋千予的痕迹好像在消失,就连她的人也要将要离开。 离开。唐鹤唳耳边回响起了宋千予和自己说的那句话。“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我要走了。”潭影幽深的眸子里终究是出现了一抹慌乱。 如果宋千予离开,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她想要彻底从他的生命力消失,甚至让自己连一丝痕迹都捕捉不到?这太恐怖了。 宋千予回去以后,将自己原先的航班又改早了一些。留下了一个纸条,就趁着蒙蒙亮的夜色,提着行李箱出门。 最后回头的时候,是在家门口。她不喜欢这个圈子里的弯弯绕绕,更不喜欢这个圈子里的尔虞我诈。她从来不想卷进去,也更没想过有一天要因为自己让自己的家和别家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在京北,这样的利害关系让她逃无可逃。 她单独给爸爸留了一张纸条放在了书房,说明了这件事情的所有的原委。继续合作抑或者选择放弃,她相信她的爸爸心里自然会有答案。 至于她。是她看不清人心,更看不懂唐鹤唳。自己仅仅用一个爱字就将自己骗得死去活来。 她们之间的关系远近就像是唐鹤唳手中的风筝,利益一致时便亲密,利益不一致时便疏远。哪有想不明白的疏离,不过是唐鹤唳从一开始就蓄谋已久。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精心准备的骗局。 正如自己哥哥所说的,他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他喜欢的从来都只有权力和势力。 而她,不过是一枚助他踩上去的棋子。 宋千予想起了那日唐鹤唳离开时候的背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大约在此刻,他都还是认为一切都是她的胡闹和赌气吧。又或者,他根本不会再想起自己这枚棋子。 毕竟他身边已经有林夏曦了。 她也累了,再也爱不动了也爱不起了。她爱他,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换来的也只有一身的伤。 她也没那么大度,要轻易原谅他对自己所有的欺骗。她不想再纠缠了。 就让所有的亏欠都到此为止。 往后余生,她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唐鹤唳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和宋千予牵手走在江南的雨巷里,绵绵细雨倾盆落地。 一个交叉路口,他便彻底找不到了宋千予,卷卷烟雾忽然在雨巷中弥漫开来。他伸出手,却也好像被此刻的雨雾给吞噬了一般。无论他喊着宋千予的名字,都没有任何回应。 巨大的后怕让他惊醒。 唐鹤唳起身,暖阳的光芒一点点打开黑夜拉起的幕布,早餐的吆喝声音正式唤醒了这个都市的繁忙,楼下行人脚步匆匆,车流川流不息。京北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人人都被困在这里,又心甘情愿地待在这里。 路人看似不规则的行踪,可都有一个目的地。 这里更是这个国家的中心,飞机起起落落,可却带不走这里愁绪。 唐鹤唳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七点,他记得宋千予是十点钟的航班。时针一分一秒地流逝,从不逆转。 他还在想该如何和宋千予说,手机铃声就一次又一次地响起。是助理。 唐鹤唳以为是公司的事情,犹豫了片刻还是接通了。 助理的声音很焦急:“唐总,宋小姐的航班。”唐鹤唳揉了揉太阳穴,神色疲惫:“我记得,十点。” 助理:“不是!我刚刚查宋小姐已经改签了,改成了八点二十。” 唐鹤唳怔了一下,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拿起车钥匙就往机场的方向冲。此时是上班的高峰期,就算唐鹤唳有心想要快一些,可也被眼前的堵震慑得动弹不得。 看着眼前数不清的车子,他生出了巨大的无助感。他拿出手机打了无数个电话给宋千予,可都没有接听。宋千予不仅提早改签了飞机,更直接将手机关机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凉席卷了唐鹤唳的全身。也是到了此刻,唐鹤唳才明白。这一次她不是赌气,她是真的要离开了。不是分开。不是不再相见。而是,他真的要彻底失去宋千予了。 这句话仿佛是一句魔咒,在短短的瞬间不断循环播放在唐鹤唳的脑海里。心口好像被人硬森森掰断,缺了一个角,让人疼到窒息。他试图靠着深呼吸平息,却觉得胸口好似有一个巨石压着,让他难以喘息。他看着眼前的车流,还有不远处的机场,原先的理智自持在此刻化为了乌有。唐鹤唳下车,直接跑了过去。他顾不上旁人看他的眼光,也顾不上所有,他的脑海里只有宋千予这三个字。 机场里,看着茫茫的人群,唐鹤唳才忽然意识到他甚至连宋千予的航班都不知道。他恍然自失从未静下来听宋千予说话,更没有了解过宋千予。 密密麻麻的回忆在此刻攻击着她,这样的后知后觉像回旋镖一样地在此刻插入自己的心里,让人疼得窒息。 唐鹤唳拿出手机来,手都在不自觉地颤抖,打了几通电话以后,一个工作人员跑了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将他带到了候机厅。 “我们查了宋小姐的信息,她现在还没有登机,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听工作人员这么说,唐鹤唳也存了一份侥幸。他就说宋千予怎么会舍得抛在自己,又怎么会真的忍心离开。 他只要找到她,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解释。 他想告诉她,他错了,他错得离谱,只要她愿意留下来,无论他做什么都可以。他离不开的从来不是宋家。仅仅是一个宋千予而已。 离开了宋千予,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会真心地待他。 宋千予看着自己手心里的机票,又看了看早就已经关闭的手机。强行忍住回头看的冲动,透过面前的落地窗,看向冲向天空的飞机。 她该走了。 她也该把自己重新找回来了。 宋千予看着手腕上的劳力士。这是唐鹤唳那日找自己换的手表。 她一直放在梳妆桌前,今天早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带上了。她看着不断往前走的指针,在圆圈的表盘上不断徘徊。从中看到的,也好像是自己。 在这段关系里,她来来回回地走,却从未离开过,更没有逃离过。大约也因为如此。她总是无端地怀疑自己。 是不是自己今天做得不够好。是不是自己今天不够漂亮。是不是自己今天说错话了。 她变得患得患失,更变得异常敏感。 她好像把曾经那个一心要成为心外科医生的宋千予丢了。 她脆弱,更卑微。总是在骗自己,又总是一次又一次卑微地问唐鹤唳是不是真的爱自己。她找到了答案。可也许答案根本都不重要。 这厌恶这场骗局,可却是真心爱上那个在江南的唐鹤唳,那个为了请自己和奶茶请了整个科室的唐鹤唳。 如若让她再选择一次,她也许还是会不顾一切地爱上唐鹤唳。可现在,她爱不起了。 她爱得好疼,她爱得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她爱得很累。宋千予叹了口气,拿起包和机票往登机口走去。 唐鹤唳赶到的时候,宋千予正走进登机口。他像是发了疯一般地喊着,可正如那个梦境一般,宋千予没有回应。 她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眼前人群熙攘,就算有工作人员帮他疏通,他要穿过人群也需要一些时间。 他一次又一次地喊着她的名字,可都没有回应。 宋千予的脚步一步都没有停顿。她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了。 唐鹤唳红了眼,伸手却无法触及的距离,真的要将人逼疯。 他不顾一切地喊着:“宋千予,我错了。” 无果。 他这一声声的我错了,更像是他对这段感情的道歉。 他忽然想起来宋千予总是问他的那个问题。“你爱我吗?” 唐鹤唳站在原地,眼角泛红,带着祈求的目光看向远处离开的宋干予,声音都带着哭腔地颤抖:“宋干予,我爱你。”眼见宋千予脚步未停,他又喊了几声。 “千予,我真的爱你。”大约是这一声来得太晚了,最后一声落地的时候宋千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廊桥的尽头。唐鹤唳一下子失了神,身形都有些不稳。心头的刺痛,让他呼吸都不顺。 原来。 他真的把她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