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无奇换攻文》 1、郁繁1 京市第一场雪下得很突然,洋洋洒洒,从万米高空飘落,慢慢将世界铺成一片白色。 陈玄风从员工宿舍出门,带上门锁好,踏着雪花往工作的修车店。 昏暗的夜色下,微弱的光打在他的高大的身形上,像雪夜里的一匹孤狼。 本来他今天不用加班的,临睡前老板打来电话要求他现在他返工,说店里临时来了几辆需要修理的车,加班费用今晚现结。 这种情况可以说是非常常见的,他工作的修车店坐落在市区的边缘地带,比郊区还要郊区。修车店后是一座修着盘山公路的山,虽然已经废弃了,却成了京市里那些少爷公子的飙车狂欢地。 在京市,随便扔一块砖头都能砸死一个有头有脸的,没人敢管那些安逸找乐子的豪门高官子弟,久而久之,盘山公路就成了固定的飙车地盘。 修车店老板老谋深算地跟手下的员工吹嘘:“他们都以为我傻,我傻吗?我精得跟猴一样!这块没人没车,那又怎么样了,那些玩车的少爷公子随便一个人过来修车,都能让我赚得一年饱。” 底下有员工问他:“你怎么断定他们会来你这个三无店铺修车,车坏了打电话让家里来接就好了啊。” “就说你们只能当员工。”老板夹着烟对员工们指指点点,“你们自己想想为什么!” 陈玄风心道还能是为什么,能玩在一起的少爷公子都来一起玩了,这里是出名的死亡地带,家里知道不打断腿就不错了,还能来接他们吗?还不如在这里把车修好再回去。 不过修车店老板确实猴精,对待来的冤大头都殷勤客气,将他们捧得舒舒服服,连店里养的狗都要被他拖出来表演握手、翻身,将他们哄得乐呵呵的。 久而久之,他们车坏了第一反应就是给老板打电话让他开门准备修车。 从野生修车店混到后勤部,也要说几分本事的。 思绪翻涌间,陈玄风沐着夜色淋着漫天雪到达了修车店。 修车店就在去盘山公路的大路边,地价便宜,老板大手笔一次性就把看起来就赔的店面建了整整四大间,场地广阔,后面还特意修了个小楼供修车的客人临时休息。 夜半时分,修车店却灯火通明,门口的硕大路灯下雪花飘飘,俨然已经成小雪花变成了鹅毛大雪。 陈玄风踏进修车店,店里的空位置停了几辆外形炫酷、漆色漂亮的跑车,都是难得一见的豪车,贵不可言。能摆在这里的原因大概就是它们的车头上都有被狠狠撞击过的凹槽和碎裂的大灯。 红色、黑色、灰色,还有辆……粉色的。这种粉色很嫩很淡,配上跑车独特的造型,陈玄风莫名看出来一点娇。 对,就是娇。 看起来像是豪门小公主开的。 这样的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就毫无痕迹了,陈玄风对无关的人的东西和事情都没什么兴趣,不会多花一秒时间。 “玄风!”跟他关系较好的员工李大河朝着他招了招手,“过来!我们都分配好了,这辆你来负责修理,没问题吧?” 能被叫来上夜班的都是缺钱的,老板人比较不错,他们修车都是有提成的,当然是有活儿就会干。 李大河带着劳动手套的手指着陈玄风刚刚打量过的那辆娇粉色跑车。 “动作得放快点。”李大河小声说,眯缝眼睛暗示着陈玄风看里面的休息室,“来的几个看起来就不好惹呢。” 陈玄风带上新的劳动手套,从车头开始检查,熟练地拆下保险杠,随口应着李大河的话:“不是常来的那几位?” 按照一般他并不是会接闲话的人,李大河跟旁人不同,李大河跟他是同村人,就是他带着陈玄风来到这个修车店的,修车技术也是他耐心教起来的。 一般李大河说什么无关痛痒的闲话,陈玄风都会接一接,满足他的闲话欲。 店里常来的豪门少爷们,早就被老板前前后后的热情狗腿哄得高兴,能把他当十分之一个自己人了,店里的员工也都认识他们了。 “不是。”李大河很八卦,表情传神地跟陈玄风描述,“几个人都脸生,没见过。你看这车撞的,一看就是没跑过盘山公路的,没上去就被急弯给杀得措手不及。年纪轻轻,真当赛车好玩的,人没事都是万幸捡条命咯。” 陈玄风漫不经心点头:“人没事就好。” 李大河点头:“那是,对于那些豪门小少爷来说,这些车算什么,什么重要都没命重要。” 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架势,陈玄风抬头看了一眼,又接着继续手上的修理。 没过一会儿,就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说话声,老板陪着笑的声音从休息室传来:“各位小少爷,现在下着大雪呢,就算要走也要等雪停下来啊。” 从休息室内走出来几道身影,老板矮胖的身形与高挑纤细的几道身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雪晚上不会停了,现在不回去明天怎么办?郁繁,你的生日宴会你可不能耽误啊!” “明天路上积雪结冰,回去就难了。” “嗯,我们现在就要回去。” 三言两语就决定下来了,老板是专门哄人,怎么可能这时候还去劝,立刻就答应:“小少爷们,有大事可不能耽误了,我现在就叫人送你们回去。” 转身来到这边,老板拉住陈玄风:“老李,你们几个送一下各位少爷回去,玄风你也去。” 陈玄风不动声色,低声道:“不去。” “怎么呢!给你跑路费用……五百!” 陈玄风掀了掀眼皮:“七百。” “太黑了吧!” 五位娇贵的小少爷,除却陈玄风就只有四个人,怎么着差一个人,老板咬牙:“七百就七百!快去!” 陈玄风取下劳动手套,穿上挂在一边的棉服,跟着老板走过去。 休息室门口,众星捧月的小少爷们对着老板的车库存车挑挑拣拣。 老板上辈子也许是皇宫里的大太监,说话十分漂亮,讨好人起来神色自然,李大河悄悄咂舌:“给我汗毛都听站起来了。” “陈玄风!你过来送一下郁少爷!”面对明显就地位不同的矜贵小少爷,老板很有眼力劲地率先将他的修车店店花喊过去,“快过来!” 陈玄风走到老板的面前,这才垂眸看向站在车旁抱着臂一脸嫌弃的青年。 青年穿着白色毛茸茸的外套,肤色白皙,娇嫩得似乎掐得出水来,五官漂亮,那双眼眸好像浸过水一般灵动十足,此时正心气不顺地皱眉,目光甚至没有放到陈玄风的身上来。 老板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郁少爷,请。” 陈玄风将他与刚刚说话喊出来的“郁繁”对上。 郁繁皱着脸,拉了拉身上的毛绒外套,将就地坐进副驾驶位置上。 陈玄风绕到驾驶位置上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将座椅往后调了调,伸手转动钥匙启动车辆。 正坐在副驾驶的郁繁顿时转头看过来,昏暗的车里,他皱眉问道:“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陈玄风将安全带系上,一边转动方向盘将车开出车库,一边回应不知道在说什么的郁繁:“我听不懂你的意思,郁少爷。” 郁繁想说什么,将身上的一副拉链拉起来,吩咐道:“你把空调打开,冷死了。” 陈玄风从善如流地打开空调。 郁繁感受到他的“听话”,心里有些满意,将剩下的话说出来:“开车要先系安全带,准备走的时候再松手刹。你知不知道啊?” 陈玄风:“……” “怎么不说话?” “你刚考完科目三?” 郁繁嘴角拉起得意又骄傲的弧度:“我已经拿到驾照了,科目三满分过的。” 陈玄风嗯了一声,不明白他在得意骄傲什么,这不是有手就会的事情吗? 郁繁等了半天没等到陈玄风恭维的夸奖,顿时觉得无趣,抱着手臂去看挡风玻璃外的雪了。 雪花像鹅毛一样洋洋洒洒飘下,轻盈又密集,刚刚心烦意燥只想着怎么回去不能耽误明天的生日宴会,现在看来深夜的雪景别有一番漂亮。 郁繁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开慢点,把车窗打开,我要拍照。” 陈玄风看了眼正在出暖风的空调,思绪几乎没转过一秒,立刻将郁繁那边的车窗降下来了。 深夜的寒冬和着大雪霎时从车窗飘进来,郁繁哆嗦了一下,将衣领拉高,举起手机对着漫天大雪拍照。 各种角度各种姿势,连带着他本人的自拍照片,拍了将近十分钟。车内的暖气早就跑完了,郁繁打了个喷嚏,这才满意地收手:“把车窗关起来吧。”说罢,就开始专心的去p刚刚拍的照片。 “哎?问你一件事。”郁繁放下手机转头,他那矜傲的眉眼竟然出现了一丝羞赧,“你们修车店,经常接待去盘山公路飙车的人吧?” “嗯。” “你知不知道一个长得很高,大概,嗯……到你鼻子这里吧,很帅很有气质的男人。”郁繁绞尽脑汁地描述,“戴眼镜,喜欢穿西装,他们都叫他程少。” “知道。” “你知道啊?”郁繁惊喜,身体都往这挪了挪,“你知道他?” “零下二十摄氏度穿西装飙车,我只见过他一个。”陈玄风一直以为这是个傻逼。 郁繁脸上扬起带着羞涩又傲气的笑容:“是的,他就是这么与众不同,你知道他就好办了。这么跟你说吧,他即将是我的未婚夫,我们快要订婚了。你……你平常有没有看见他身边有什么接触比较亲密的男人或者女人?” “不知道。” “你带手机了吗?我们加一下微信,他以后来你们店的时候身边有什么过于亲密的男人女人,你都发信息告诉我。” 陈玄风面无表情拒绝:“不……” “一个月给你三万工资。” 陈玄风:“不是不行。” 话音刚落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递给郁繁。 郁繁:“……” 2、郁繁2 他接过陈玄风屏幕异常干净光亮的手机,不由得有些惊讶:“你的手机还挺干净。” 打开自己的手机,扫了陈玄风微信的二维码添加他,页面跳转,陈玄风的微信头像是蓝天白云,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柔软白色的云。 这个头像让郁繁想起了他的外公。 真的好老气。 发送了添加信息,陈玄风的微信页面却迟迟没有反应,郁繁纳闷,又发送了一遍。 “怎么回事啊!”郁繁无语,“这里信号不好吗?” 陈玄风坦然地解释:“我的手机很卡,要等一会儿。” 郁繁嫌弃地皱眉:“这么卡你也受得了?” 陈玄风:“能用就行。” “你还真不讲究。”郁繁不耐烦地盯着手机的屏幕,等待着好友申请出现。 就这样,时间过去了三分钟,陈玄风手机页面终于出现了新的好友申请。 郁繁:“……” 他点了同意,然后直接发了个三万的转账过去。 下一秒,“叮咚——”,陈玄风和郁繁的聊天页面出现转账的消息。 郁繁:“……” 转账怎么出现得这么快! 跟他的主人像得很。 “收了钱就要给我好好看着我的未婚夫哦。”郁繁点了收款,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破旧手机仍回陈玄风的怀里,“他对什么男人女人态度暧昧,很亲近,你也要告诉我!把他的照片拍给我!知道了吗?” 陈玄风点头:“知道了。” 从盘山公路到郁繁的家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这样解释:从南边的郊区开到北边已经开发成别墅区的郊区。 窗外大雪漫天,陈玄风的态度比雪花还要冰冷,郁繁说什么他都是几个字几个字的回答,郁繁觉得没有意思,就靠着右边的车门看挡风玻璃上的雪花,暖气熏着,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陈玄风的耐力比较好,疲惫状态下开危险车的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车轮压过地上薄薄的积雪,仍然又快又稳。 郁繁窝在副驾驶上睡着了,下半张脸埋在他的高领毛绒外套里,浓密卷翘的睫毛乖巧地搭在眼睑上,呼吸声有些重。 陈玄风瞟过去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目视前方开车。 “嗯……好冷。”郁繁睡了不到十分钟就迷迷糊糊睁眼嘟囔,搓了搓毛茸茸的袖子,使劲往座椅里缩去。 暖风的温度已经是最大的了,陈玄风尚且觉得有些热意。只是睡觉的时候身体热量都是体内,觉得冷再正常不过了。 “好冷,暖风对我吹。”郁繁睁开眼睛说。 陈玄风伸手将出风口对着郁繁。 “还是冷。”郁繁嘟囔。 本来应该无感,但是刚刚还收了对方三万块的工资,虽然说这工资是有其他任务的,陈玄风对提供资金的老板一向宽容。 目测到路况良好,陈玄风右手扶住反向盘,左手拉开棉服的衣领,将身上的棉服脱了下来盖到郁繁的身上。 带着温热体温的黑色棉服瞬间盖住郁繁,郁繁一惊,从衣领里伸出脑袋,有些不愿意:“谁要你的……” 原以为棉服上会有什么汗味和馊味,谁知道鼻尖萦绕的味道只有淡淡的说不清的清香,闻起来丝毫不恶心让人排斥。 郁繁看了眼领口,这种最容易脏的地方也是干干净净的,丝毫脏污都没有…… “不要?还给我。”陈玄风说。 他又不是心肠多软和的人,给他衣服是看在三万工资的份上。 “哎!”郁繁躲开他的手,将黑色棉服拉住,“我要。” 并不厚实的棉服盖在身上,身体却暖和了很多。郁繁立马就改口了,霸占住陈玄风的棉服。 “你冷不冷?”郁繁见他只穿一件灰色的毛衣,询问他。这么看过去,他忍不住看向陈玄风的身体。 灰色的毛衣并不宽松,反而有些贴身,贴在身上时他那优秀的宽肩窄腰比例就显现出来了。再加上他坐得很直,从后颈到后腰的线条肌肉线条弧度十分明显,板正又有力量。 “我不冷。”陈玄风回答。冷的话他不会把棉服给他的。注意到他的视线,但是这没什么可在意的,也就不放在心上。 “嗯,那我睡觉了,到了你叫我起来。”郁繁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点多快两点了。 没见到心上人,车还撞坏了,花了几个小时才开着破烂的车到修车店。 现在回去也得将近三点了,上午要去造型室做造型选礼服,下午要去酒店,晚上开始生日宴会……怎么会这么挤啊,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明天皮肤状态肯定好差的! 郁繁烦躁地把陈玄风的黑棉服蒙住脑袋,不耐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赶紧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有东西盖着脑袋很舒服,还是棉服上的气味清新好闻,郁繁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梦乡。 到了市区,地面的积雪几乎都看不见了。路边的路灯还亮着,照着一辆又一辆的车穿梭疾行。 灯光穿过挡风玻璃,照在陈玄风的眉眼上,光与暗在他脸上交织,骨相格外优越俊美。 从市区到郁繁住的别墅区,也不过花了四十分钟的时间,陈玄风看了眼奢华漂亮的别墅区门口高耸的形状奇怪的巨石,巨石上刻着遒劲的“天景府”三个字。 陈玄风停车,“到了。” 副驾驶那一坨棉服没有动静。 陈玄风:“到了,郁小少爷。” 棉服动了动,棉服下的人翻身转向右边的车门方向,根本不理会陈玄风。 陈玄风:“……” 伸手拿起黑色棉服,露出郁繁闷得微红的脸蛋。 车里的光线让睡得正香的郁繁不适地睁开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嗯?到了吗?这么快。” 陈玄风静静地看着郁繁嘴角的晶莹,眉头狠狠地皱起来。 “你是什么表情?”郁繁不满,顺着陈玄风的目光看过来,才看见他抱着的棉服上一团湿润。 他睡觉流口水了? 郁繁连忙伸手去擦嘴角,面对陈玄风的眼神,他脸皮瞬间涨红了,恼羞成怒:“别看!不许看!我不是故意的!我之前睡觉不这样的!都怪这破车,座椅一点都不舒服。” 陈玄风道:“到了,下车吧。衣服还给我。” 上面还有自己的口水,郁繁紧紧抱着棉服,不肯还过去,他扬眉:“不就一件衣服吗?我给你买十件!” “不用了。”陈玄风拒绝。 郁繁看他,陈玄风面无表情的时候,五官显得格外冷峻,无端有种稳若泰山却逼人的气势。 怎么可能……一个修车工能有什么气场。郁繁撇嘴,一只手搭在车门上,以最快的速度将车门拉开跳下车。 陈玄风打开车窗:“衣服。” “我洗干净还给你!”郁繁没好气,“哼,谁稀罕你的杂牌棉服。” 他还有情绪了?简直莫名其妙。 陈玄风不相信一个豪门小少爷会记得还棉服,他三秒钟接受这个事实,就当衣服丢了。 从车窗往外看,天景府门口的积雪并没有融化,堆积着薄薄一层,大致看得出来一层白色。郁繁抱着棉服,脚步放得极快,像是憋着一股不悦的气往回走。 既然人已经到家了,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陈玄风刚要收回目光,下一秒就见郁繁似乎是踩到什么滑的地方,整个人一个趔趄,径直扑到地面上,摔了个大跟头。 陈玄风:“……” 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了,陈玄风面无表情地启动车,掉头回去。 原路返回时车速就快了很多,只是到了楼房稀少的地方地上积了雪,速度就慢了下来,也花了一个小时左右。 大雪飘扬,老板揣着手等在店门口,见到陈玄风下车,松了口气:“终于回来了,郁小少爷安安稳稳送到家的吧?没什么差错吧?” “嗯,没有。” 除了他自己摔了一跤。 “哎?你的衣服呢?” 陈玄风:“丢了。” “啊?”老板皱眉,追着他往店里走,“怎么丢的啊?衣服怎么能丢呢?” 难道是那个郁小少爷见他们店花年轻俊美,路上色心大起,强行把他的衣服扒掉扔了? 完全有这个可能啊。 他实在是忍辱负重,为了这个修车店牺牲太多!好员工啊好员工!他的修车店就需要这样具有牺牲精神的员工! “玄风!” 老板快走几步,痛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子现金,数出十张递给陈玄风,贼头贼脑说:“你的付出和风险我都看在眼里,这一千块钱你拿着,多余的三百去买件新棉服穿着。你可是我们店的店花,可不能冻感冒了。别告诉其他人,免得他们心里有想法。” 陈玄风很心安理得地接过钱,揣在裤子口袋里,忽略老板话里奇奇怪怪的“店花”称谓,说:“那我回去睡觉了。” “好,好好休息啊!”老板笑眯眯地目送他回员工宿舍,大声嘱咐,“喝点热水啊!明天下午再来上班!” 店里给员工提供的宿舍条件不错,单人间,卫生间和热水器一应俱全,冬天用起来很方便。 陈玄风回到员工宿舍,在热水器里打热水洗了脸和手,顺便泡了一会儿脚,将个人卫生打理好,才卸下一身疲惫躺上床。 临睡前,陈玄风拿起手机设置闹钟,却见有两条微信消息,是一个小时前郁繁发来的——他当时在开车,微信提示也有延迟,就没看到。 对方用的头像是可爱的漫头,白色背景下一个举着冰激凌的少年。 陈玄风点进去查看消息。 郁繁:【你的衣服我洗了。】 郁繁:【图片。】 图片是正在运转的洗衣机。 陈玄风淡淡地想:一百多块钱的地摊棉服放进洗衣机搅洗,拿出来的时候应该只剩一张皮和数不清的棉花坨子吧? 3、郁繁3 陈玄风没回信息,或者说他根本没在意信息。设置完闹钟就放下手机,盖上被子睡觉。 一觉睡到上午十点半,闹钟响起,陈玄风幽幽睁开双眸。 京市的冬天是异常寒冷的,站在雪地里也许都没有从温暖的被窝里起床来得寒冷。 陈玄风没有赖床的习惯,从小到大,他的生活充满了紧迫和压力,他很少有时间能悠闲地在床上度过。时间久了,他也就不在意了。 起床去卫生间洗漱完成,套上毛衣后从小衣柜里拿棉服。 他的棉服并不多,灰黑蓝这种耐脏的颜色买了四件,方便洗换。昨天送小少爷回去折损了一件,现在只剩三件了。陈玄风随意拿了件深灰色的棉服套在身上,从床上拿起手机出门。 老板很疯狂,不分春夏秋冬地全天候二十四小时做生意,但是他也不是吸血鬼,为了店内员工的身体健康着想,车店专门配备一个小食堂,半夜十二点去都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陈玄风走去小食堂要了一份盖浇饭,坐在餐桌上慢悠悠地吃。 手机桌面提示有条微信信息,陈玄风一边吃饭一边点进微信查看。 妈:【小风,你在工作吗?】 陈玄风的手微顿,放下筷子回信息。 【没有,在休息。】 手机震动,新消息过来了。 妈:【好好工作。我的药已经吃完了,最近身上还是痛,你爸爸给我约了个专家号,明天就去看。你弟弟寒假补课费用也要结给老师了,你有空打点钱回来。】 【嗯,我知道了。什么专家号?在哪里约的?】 妈:【你爸爸找有经验的朋友约的,你不懂,就别问了。你弟弟想买个手机,你待在大城市见识多,看看有什么手机比较好给他买一个寄回来。】 买手机?陈玄风想起家里那个桀骜不驯的不良少年弟弟,眉头紧皱。 【他才十四岁买什么手机?一边补课一边买手机,他到底要干什么?】 那边消息滞住了一般,没有再发过来。陈玄风想起他妈日渐恶化的病与整天不学无术的弟弟,悠闲心情荡然无存,草草地扒拉完餐盘里的饭菜,将餐具放到回收处离开食堂。 昨天下了一夜的雪,积雪堆了薄薄的一层,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令人牙痒的声响。 从后门进入修车店,陈玄风注意到休息室的门是关闭,店里停了几辆身形炫酷的跑车,李大河和几个员工正忙活着修车。 “玄风!” 陈玄风脱下棉服搭在干净的架子上,换上店里防脏的修车外套。 李大河小声道:“你怎么现在才起?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点晚。”陈玄风说。 “我就看你送的那个郁少爷是最难应付的,其他人都捧着他呢。”李大河一边修车一边道,“早上又来了一批飙车的,说是有积雪更考验技术。你看这车……” 陈玄风瞥过去一眼,就见黑色的跑车前被什么撞得凹了进去,车灯碎裂,车漆掉得没眼看了。 “神经病,豪门的少爷们有九条命吗?这么作。” 陈玄风波澜不惊:“他们不作,你哪来的高薪修车工作?” 李大河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是哦。还是你想得透啊!” 正说话间,就听见休息室那边传来声音。李大河连忙闭嘴,换上了热情洋溢的表情,快乐地修车。 陈玄风:“……” “享哥,你真的不回去啊?手机都让打爆了。今天郁小少爷生日,一点面子都不给啊?回头闹死了。” 郁小少爷……郁繁? 陈玄风余光扫过去一眼。 门帘被狗腿的老板掀开,走出来几个嬉皮笑脸的男子。这是店里的常客,盘山公路最早飙车的一批少爷们。 陈玄风的目光锁定在戴银色眼镜、穿着灰色休闲西装的男子身上。 他确信今天有零下十度。 也确信这个就是他的兼职工作的目标——郁繁的未来未婚夫。 程享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含在嘴里点上,吸了一口呼出一团烟雾。 他的神色有些不耐烦:“他除了闹还会什么?生日就生日,他要求我就得去吗?他算什么东西?” “享哥,就该这样!”旁边的男子笑着说,“还没订婚呢就想管你,等订婚了、结婚了那不得反了天。” “车坏了,不回去的话接下去哪里玩?哎?我听说gha来了几个很漂亮的服务员,去喝喝酒放松放松,下午去球场打球。” 程享抽完一根烟,随意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懒洋洋点头:“那就走吧。” 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起来。 程享看了一眼,干脆利落地滑了一下屏幕,设置为静音不再理会。 “享哥,这郁繁怎么跟个牛皮糖一样?把他拉黑算了!” 程享往外走:“公司有几个项目需要还郁家帮忙,不好闹得太僵,等订婚了我就没这么好的脾气纵容他了。” 他们说话并未有丝毫遮掩,大大方方、敞敞亮亮,似乎根本就不怕被人听到会怎么样。或者说,他出于本能地轻视一切,这个卑微的靠着他们才能开下去的修车店有什么能力能威胁到他呢? 几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陈玄风垂眸,加快手上的动作。 李大河慢慢凑过来,一脸一言难尽:“是我的恩人我也要说,家里仰仗未婚夫拉拔,自己却打算订婚后就跟自己未婚夫甩脸子……这什么人品啊,太人渣了吧。” 陈玄风不置可否。 “当豪门小少爷也难呢。”李大河继续唏嘘,“让人占便宜还让人欺负,呸,真不要脸……” “说什么呢!”恨不得送人到千里之外的老板抄着手走进来就听见李大河的嘀咕声,顿时就瞪了他一眼,“车都修好了?这些事轮得到你打抱不平吗?想想你自己是什么身份!” 李大河闹了个红脸,嗫嚅着不说话了。 老板转头去看陈玄风。 他为人谨慎,陈玄风昨夜又送过郁繁,还搞丢一件衣服,他少不了要多心两人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了。 “玄风,你不要学李大河。这是他们豪门少爷之间的事情。我们做点小生意赚点小钱过日子,惹不起他们。他们动动嘴皮我们就伤筋动骨,可承受不起那种代价。你知道了吗?” 陈玄风点头:“我知道。” “嗯。”老板满意地看了眼他容貌出众还品德优良的店花,临走前恶狠狠地指了指李大河,示意他改过自新。 李大河缩了缩脖子,小声埋怨:“老板真凶。” 陈玄风轻轻笑了笑。 修车店里基本只为那些豪门少爷服务,总体来说工作并不多。 临近中午,李大河伸了个懒腰将工具归置到原位,“玄风,吃饭去?” 陈玄风十点半才吃饭,这会儿根本就不饿,“我不饿,我有事出去一趟。” “行。” 向老板借了辆车,陈玄风趁着中午吃饭休息时间去市区的银行打钱。本来可以手机转账的,但是他妈并不信任这种方式,他每次只能去银行打款。 刚到最近的银行打完钱准备回去,手机就提示有消息。 陈玄风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划开手机。 郁繁:【他是不是去盘山公路了?】 他指的自然是程享。 陈玄风动了动手指:【嗯。】 郁繁:【他现在还在吗?】 【不在。】 郁繁:【去哪里了?】 陈玄风回忆了一下程享几个人的对话,【gha,下午去球场。】 郁繁:【你不要我问一句你说一句!还有什么,都告诉我!】 【没有了。】 或许是这样的聊天方式实在让人着急,郁繁打了个语音通话过来了。 陈玄风顿了一下,点了个接听。 “他去gha干什么?”郁繁愠怒不满的嗓音传来。 “听说来了几个漂亮的服务员,去喝酒放松。”陈玄风毫无压力地转述程享几个人的对话,毕竟他收了郁繁的工资,这就是他为郁繁服务的工作。 “他……”郁繁明显是气得不轻,怒道:“他一定是被撺掇去的……明明说好了要来参加我的生日宴的……” 郁繁满是怒意的腔调里甚至带上了几丝委屈哭腔,断断续续的说了几句。 陈玄风也没有打断他,静静地听着。 “下次……下次他的所有动向,你都要主动告诉我!” 陈玄风:“嗯。” 语音通话被挂断。 陈玄风放下手机启动车回修车店。 郁繁红着双眸从阳台出来,眼角依稀看得出来几点泪痕。 今天是他的二十三岁生日,恰巧今年他的朋友都在国内,他又有了喜欢的人,即将订婚,就打算将生日宴办得大一点,亲情爱情友情都围在左右。谁知程享居然没把他的生日当回事,这样重要的场合,放了他的鸽子。 他长得漂亮耀眼,穿着白色的小西装,背直腰细,双腿修长,身上有不可多得贵气,泛红的眼尾更是给他添上几分脆弱,像是易碎的精致品。 “繁繁……” 几个至交好友立马围了上来,见他情绪低落,试探性询问:“怎么了?程享为什么不来?飙车把腿摔断了?” 郁繁抿唇,却也不想程享被骂,皱着眉收起手机:“他有事,不能来了。” “有事?不是腿摔断了还能有什么大事?他太奶活过来了?”白琪哼了一声,“他啊,真是有你捧着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别这样说他。” 白琪跟他是从小拉着手长大的发小,什么都敢说,恶狠狠地戳了戳郁繁的额头:“你是好日子过惯了要犯贱是吧?程享的号码给我,我来打电话。我倒要看看他在什么地方发骚。” 郁繁哪里愿意,想要往后躲却被白琪按住了手,从他的口袋里将手机抢了过来,强行解了锁。 入眼的页面就是他刚刚和陈玄风的微信语音通话记录。 白琪抬眼:“这是谁?” 没有备注,对方昵称是个简洁的句号,头像嘛……很老气。 郁繁“……” 他好像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啊…… 白琪皱眉:“程享?” “……嗯。”郁繁眼珠子飘移,点头。 白琪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极其嫌弃,郁繁还没来得及阻拦,他就点下了语音通话,等待对方接听。 4、郁繁4 再次启动车辆,还没行驶到一公里,手机再次震动响铃,陈玄风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依然是郁繁。 作为给了第二份高工资的雇主,陈玄风对郁繁的包容度是接近于无限的,看着倒车镜后的车流情况降低车速,接通了电话。 “喂。” 白琪只听到一个字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是听到过程享那个混蛋打电话糊弄郁繁的,根本不是这个声音。然而他怀疑的神色才出现一秒,郁繁就立马察觉到了,急忙在白琪说话前喊道:“程享!程享,是白琪打电话……” 陈玄风顿了顿,他不是傻子,立刻明白了这位小少爷在干什么。他想了想他听见的程享的声音,刻意提了提声调,“嗯,有事吗?” 相似的声调和语气,郁繁一瞬间恍惚,回神后心也落到了实处。看来这个修车工还是有点反应力的,想必也不会乱说话。 白琪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郁繁,拿着手机走到一边。 “程享!”白琪一向看不上程享,明明是靠着郁家做生意,仗着郁繁喜欢,狂得没边了,简直是白眼狼! “今天是繁繁生日,你干什么去了!”白琪怒道,“你死在外面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想既要又要是没可能的!” 陈玄风只听着,并不打算应答。 白琪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声,更怒了,“他妈的死程享,你……” 郁繁站在一边,眼见着白琪越来越生气,一来是不想听见他这么骂程享,他跟程享在一起五六年,他都舍不得骂他一句呢,听着也不是滋味,他有些庆幸没有真的让程享接到电话……二来嘛,假装程享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两个人就是两个人,他不想穿帮,被白琪知道了他真的做得出来去跟程享干架的。 “好了好了!”郁繁连忙去扯白琪,将手机抢了回来,“骂也骂了,他知道错了。” “你啊,郁家的锦衣玉食给你养出了个猪脑子!”白琪气性大,只想立刻找人去把程享的腿打断拎回来,他看不惯郁繁的恋爱脑晚期,却又怕说多了惹得郁繁难受,索性闭嘴了。 生日宴会开始,郁先生与郁大少爷在外出差,只有郁太太都很给面子的到场了。 郁太太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周,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宝贝,怎么没看见程享呢?” 郁繁遮掩了脸上的失落,不想让妈妈对程享印象变差,只说:“他今天有事去了。” “是吗?”郁太太笑了笑,摸了摸郁繁嫩滑的小脸,“没关系,他也许有什么重要的事吧。不过,过生日是大事,妈妈再忙也要陪你过。走,跟妈妈去和几个阿姨说说话。” 哪有什么重要的事……郁繁心里又委屈又生气,也许在程享心里,最不重要的是他。 “好。” 挨了一顿莫名其妙的骂,语音通话结束陈玄风就放下了手机,驱车回到修车店。 老板坐在门口抽烟喝茶,招了招手让陈玄风过来。陈玄风走进店门脱下身上的棉服挂到一边,撸起袖子拿过工具,“有什么事吗?” “又去给家里打钱了?”老板问道。 陈玄风点头:“嗯。” 老板弹了弹烟灰:“你家里要是有什么困难跟我讲讲。”他凑近陈玄风,小声道:“你上大学后放了假就过来,年都过了两回了。你是个踏实稳重的,等年后我给你提一提工资。” 陈玄风手上的动作不停:“谢谢老板。” “哎。”老板眯眼打量陈玄风,“我对你就跟其他人不一样,你在我心里是很特别的。” 陈玄风:“……” 陈玄风回头,冷静强调道:“我不接受职场潜规则。” “什么啊!”老板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烟直接吸得只剩个烟屁股,他气急败坏地把烟丢进垃圾桶,“想什么呢!谁要潜规则你啊!” 陈玄风狐疑:“是吗? “当然了!”老板很大声说,“我看重你是因为,你简直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啊,身材高大,脸又俊美……” 陈玄风看了眼矮短粗的老板,“人多大年纪后会缩水?” “什么缩水啊?” 陈玄风陈述事实:“我身高189,你才170吧?你缩水了?” 老板很气:“我174好吧!算了算了,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真是吃饱了没事干,睡觉去了。” 昨天夜里送来的娇粉色跑车已经修了一半,陈玄风没有午睡的习惯,直接就在店里修了一下午的车,到了晚上,车内部的问题基本都处理完成了,剩下的就是外壳修补和补漆了。 晚上下班回到员工宿舍,手机铃声响起震动,陈玄风在卫生间刚洗完澡,顺手接下电话。 “妈。” “小风。”那边传来温柔慈和的女声,“今天你打的钱我收到了。” 陈玄风:“嗯,有什么事吗?” “你这孩子。”他妈怨怼,“没事我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陈玄风不语,这方面他妈从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平常打钱从来基本不会给他回电话。 那边他妈没听见他回话,顿了一会儿也语气也和缓起来了,“妈还真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你今天打了四万过来,不太够用。” “那个省专家很有名的,但是治疗费用比较贵,我们去兰省花费也不少,你身上还有钱吧?再打点过来吧。” 陈玄风的心头像是陡然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我身上只有一千多了。” “真的吗?”他妈迟疑,那边不知道谁说了什么,“啊,没事,没事,你大伯说可以先借给我们三万,以后再还。我一直生病,你爸爸一直在家照顾我也没有工作,你弟弟还在读书,我们家真的辛苦你了。你的工资发了就直接给你大伯吧,我回头把你大伯的卡号发给你。” “嗯。” “你过年不回来吧?”他妈问完也没等他回答,自顾自说着,“你回来家里也没地方住,也不方便。” 陈玄风的手不自觉攥紧手机,低声道:“嗯,不回来了。” “你不回来也好,过年加班工作老板还给发红包吧?不说了,你好好工作。” 第二天,天难得地放晴,温暖的阳光照在雪白的积雪上,折射出更亮眼的光。 陈玄风起床后顺便将昨天换下来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里,去食堂吃了份早餐后返回将衣服拿出来晾晒。衣服舒展地在寒风中飘飞,看得他的心情也舒缓了很多。 李大河睡眼惺忪地从隔壁宿舍出来,跟陈玄风打招呼:“晒衣服啊,走,去食堂。” 陈玄风道:“我吃过了。” 李大河揉了揉眼睛:“你每天多睡一会儿难受吗?那陪我去坐一会儿。” “嗯。” “我妈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今年让我无论如何要回去。”李大河无可奈何地跟陈玄风说,“我是真的不想回去,回去就给我介绍去相亲,我看她张罗这个我就烦。” “你怎么决定的?” 李大河一副见鬼的表情:“我才不回去。我现在不想结婚,相什么亲。你说我妈是不是有病,我当初跟小春好好在一起,婚都订了,她就看不上小春,人前人后拉着一张脸为难小春,又骂人又作妖,逼得小春跟我退婚了。她又要我回去相亲,我找到老婆了又给她欺负是吧?死老太太,真是脑子有病。” 陈玄风不禁笑了一声。 “我就算结婚,我也要找个厉害的。”李大河对天发誓,“带她回去也是她教训我妈,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道好轮回!我想想以后我老婆为了我跟我妈斗,维护我保护我,我就要美死……哈哈哈。” 陈玄风不懂这种事情的美点是什么,只听着不搭腔。 郁繁他们的那几辆车已经基本修好了,陈玄风着手修昨天程享一行人撞坏的车。 中午刚过,就听见门口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陈玄风在心里数了数:一、二、三…… 老板矮胖的身影从休息室里连滚带爬地闪现出来,像一阵风呼到门口,声音喜悦道:“哎呀,程少,丁少……” 程享? 陈玄风抬起头向外看了一眼,就见穿着西装大衣的程享从门口走进来。然而今天程享身边却不一样,他还抱着一个美艳妖娆的年轻女人,手勾在女人的腰上,氛围亲密。 程享毫无顾忌地笑着亲了一下女人的脸,体贴道:“你要是不舒服,就在这里休息,我们玩够了就来接你。” 女人拥了拥身上的皮草外套,撒娇地抱着程享蹭了蹭:“好想跟你去见识一下的,怎么就突然腰疼得厉害……” 程享暧昧道:“还能是为什么腰疼?” “你真讨厌!”女人轻捶他的肩膀,惹得程享快活地大笑。 程享转头看向老板,倨傲地吩咐:“她身体不太舒服,在你这里休息一会儿,把人照顾好了。” 老板忙不迭点头:“程少的人,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怠慢半分啊,程少放心。” “程少!走了!” 程享带有某种意味地拍了拍女人的脸,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车引擎的轰鸣声响起,女人就从门口回来了。不耐烦地拉了拉袖子,跟刚才的温柔小意判若两人,“休息室在哪里?带我过去。” 老板面不改色地带人进休息室。 “嘿?”看到这一幕的李大河立刻凑过来跟陈玄风嘀咕,“两幅面孔呢……还有,这个程少不是有未婚夫吗?好像就是那天那个……” 陈玄风摘下手套站起身:“不知道。”从棉服口袋里拿出手机,给他的兼职工作老板郁小少爷发信息。 消息发过去没到一分钟,郁繁就回信息了。 郁繁:【知道了。】 陈玄风收起手机返回工作位,戴上手套。 李大河好奇地问:“怎么了?” “看时间。” 李大河了然:“几点了?” 陈玄风:“不知道。” 李大河:“?” 冬天的天色暗得很快,将近五点,暮色就已经笼罩大地。 车灯瞬间照亮修车店门口,紧接着,一辆白色的车“轰”的一声撞向了门间的柱子。 巨大的声响吸引了修车店里的店员,老板咋咋呼呼跑出来,怒道:“谁来砸场子了!” 陈玄风看过去,白色车门打开,走下来却是沉着脸的郁繁。 5、郁繁5 郁繁穿着白色大衣,黑色的靴子锃亮。他脸色不善,看了一圈,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顿时恼怒道:“看什么看!车没停稳怎么了?” 老板:“……” 这是没停稳吗?这是根本不会停车吧。 老板笑了笑,立刻狗腿子上身,谄媚道:“郁小少爷怎么来了?一个人吗?” “少废话。”郁繁上前两步,店门口的人纷纷散去,继续回去工作,他抱臂进店,目光森然地扫视一遍,像是在找什么人,转头问一边的陈玄风,“程享呢?” “盘山公路吧。”陈玄风道。 郁繁脸色很难看。 昨天他生日程享都不露面,他在家人面前掩饰过去。他下午不敢去gha找他,可不论打多少次电话都没人接。他勉强憋下一肚子火,现在又得知他大喇喇带着个女人出来玩,他到底把他当什么! 他生气,也委屈,他不知道程享到底要干什么。 算起来他喜欢程享六年,两人在一起三年,程享虽说一开始对他也态度平平,可也不至于如此,现在却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差,越来越不理他,什么事都在敷衍他。明明都要订婚的两个人,却好像距离越来越远。 下午他看到陈玄风发的信息,不敢告诉家里人,也没敢告诉朋友们,自己开着车出来的。他开车技术不熟练,跟着导航上路也开得磕磕绊绊,还差点出了车祸,花了很长时间才过来。 “那个女人呢?” 程享没在眼前,郁繁也没忘记还有另一个主角,他倒是不问陈玄风了,眼眸沉沉地盯着老板。 老板内心瞬间升起惊涛骇浪——来了来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事终究在他这里上演,店毁人亡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上演一遍又一遍,整个人都惊悚住了。 郁繁皱着眉,“问你话呢?那个女人在后面休息室?把她叫出来!” 老板一魂出窍二魂升天,他堆起笑容:“郁小少爷,你说……” 就在他为难之时,门口轰然而至一辆摩托,摩托上的人利落地取下头盔,命令道:“喂!去把……郁繁?!” 现场出现第三个人物,郁繁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程享身边的人,暂且放过了绞尽脑汁想高情商回答的老板,眯着眼走向了门口:“李蒙。程享呢?你过来又是找谁?难道是……” 李蒙虽然跟程享混在一起,却不是跟程享平起平坐的地位,他家里公司的生意还全靠程家拉拔,程家尚且不如郁家,他更没底气同时得罪两个人,还没等郁繁的话说完他就连忙打断,笑得尴尬又僵硬,“郁少,你怎么来了?享哥在山上呢!” “我怎么来了?”郁繁冷着脸,“我不能来吗?你倒是来得正好,带我去找程享!” “这……”李蒙迟疑,“好。但是山上那么大,我不知道享哥具体在哪里呢,我先打电话问问。” 郁繁抬了抬下巴:“现在就问。” 哪里是问位置,就是通风报信,李蒙拿出手机给程享打电话,郁繁吩咐道:“开免提。” 李蒙打开免提。 通话界面嘟嘟了几声,提示联系人正在通话中。 郁繁:“继续打。” 李蒙只能继续打。 三遍过后,电话终于打通了,李蒙还没来得及快速说明情况,那边就传来程享的破口大骂:“打打打,你他妈到底什么事?说!” 李蒙也不知道程享无端端地为什么发脾气,还是解释:“享哥,郁少来了,他想来找你……” 程享顿了一下,饱含怒气地哼了一声,怒道:“他来得正好!带他过来!” 气氛剑拔弩张,紧张到了极点,李蒙收起手机,对郁繁道:“郁少,我带你去山上。” 在一旁观察局势的老板立刻递上头盔,目送着郁繁坐上李蒙的摩托上山去了。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弯弯曲曲的公路上,他不禁擦汗,太险了太险了! “人呢?”刚刚外面大吵大闹躲得不敢出来的年轻女人从休息室出来,慌乱地四处看了看,指着老板使唤,“你现在就找个人送我离开!我要回去!” 老板假意为难:“可是程少还没有下山呢。” “等他下山,我就该下葬了!”年轻女人双眉倒竖,“我不管,你现在就找人送我走!” 老板无奈点头:“那,李大河,你过来送这位女士回去。” 热爱吃瓜的李大河不情愿地叹气:“好的,老板。”路过陈玄风的时候,他小声嘱咐:“帮我详细关注情况,回头跟我说哦。” “李大河!”老板看着只知道看戏,丝毫不关心修车店生死存亡的不省心员工,气得踢了一脚李大河的屁股,“快点!” 修车店内的人走走过过,又恢复了简单平静。 工作完成得差不多,陈玄风取下沾满了污渍的手套扔进垃圾桶里,其他几个员工过来喊他:“玄风,去食堂吃饭啊!” “嗯。” 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了,天空几朵暗云飘走后,莹白的月亮渐渐显露出来,冷风呼呼,气温再次降到了零下十度左右。 没什么需要加紧完成的工作,老板也不会要求员工加夜班,天冷得很,可以直接回员工宿舍休息。 “玄风,打牌去!” “大河还没回来,三差一,就打两块五的!” 陈玄风拒绝:“不了,我回去睡觉。” “睡这么早啊……” 回到宿舍,收回来晾晒的衣服挂进衣柜里,取出干净的衣服走进卫生间。 就在这时,丢在床上的手机震动响铃,陈玄风脚步一转,走到床边拿起手机,微信的语音通话联系人竟然是郁繁。 陈玄风没有迟疑,滑动屏幕。 “喂?” “你……你来接我。”那边传来郁繁瑟瑟发抖的颤音,“我在山……” 语音通话瞬间挂断。 陈玄风皱眉,接他?山……山什么?山上? 他回了个语音通话过去,却没有人接听。 现在已经晚上七点了,郁繁下午跟李蒙上山的,难道程享还在山上飙车?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 陈玄风将手机装进口袋里,套上棉服出门。 修车店里老板置办了很多车辆,员工有需求直接跟他说明情况可以直接开走。陈玄风打电话知会了老板一声,开了他平常开得最多车往盘山公路去。 山上的气温更低,公路上遍布积雪和冰,陈玄风将速度压到最稳的,才慢慢开上去。 与此同时,盘山公路的最顶端,郁繁抱着胳膊蜷缩在地上。山顶温度实在太低,他的手机直接关机了,他正揣在怀里捂着,一边左右环顾。 下午他和李蒙上山来找程享,他质问了程享为什么缺席和他的生日宴会,还带女人出来玩,谁知道程享比他还要生气,拽着他的胳膊跟他吵了起来。 “所以,你就让你爸爸卡了我家公司的项目?郁繁!你多大了啊!你幼不幼稚啊!我告诉你,你最好马上解决这件事,否则,我们的订婚计划也就此取消!” 他还一头雾水,怒气勃发的程享就带着所有人离开了山顶,将他独自丢在这里。 在他犹豫着该不该跟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手机因为低温关机,他在漆黑的山顶求助无门,好不容易将手机开机,他联系的对象从家里人跳过,又从朋友跳过,最后想起了就在山下修车店的那个修车工。 通话只持续了几秒,话都没有说完就断了,那个修车工应该听懂了他的意思吧…… 夜风呼呼的吹,刺骨的寒冷无孔不入,从衣服钻进去侵袭皮肤、骨骼,郁繁浑身冻得都疼。四周漆黑,偌大的山顶只有他一个人,万一,万一没有人来找他,他会不会冻死在这里? “呜呜,妈妈。” 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的郁繁越想越害怕,不禁眼眶通红哭出来。温热的眼泪从眼眶滑落就迅速冷却,几乎结冰,他的脸如刀割般发疼。 “呜呜呜呜。” “程享,混蛋!” 郁繁抽抽噎噎,垂下的眼睫已经结了白霜,“为什么要欺负我,我会死的,混蛋,坏蛋,呜呜呜呜。” 时间一点点过去,郁繁越来越绝望,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死寂地变成一座冰雕。 不知过了多久,明亮的灯光笼罩他的身形,耳边响起车轮轧过碎冰的声音。 “滴滴——” 处于已经混沌状态的郁繁极其缓慢地抬眼,强光里,走出来一道高大的身影,他眨了眨眼,艰难地看清来人是谁。 “郁繁?”陈玄风蹲下身。 郁繁呼出一口白色的气,就像走在钢丝绳上的山羊终于到达了终点,僵硬地起身扑进陈玄风的怀里。 “呜呜呜呜呜呜。” 四肢都像被冻住了疼得他鼻间发酸,然而这一切都无法与找到他和拯救他的陈玄风出现相比,他费力地抬着胳膊死死地圈住陈玄风的肩。 “你来了!”郁繁面部表情都失控,刚才干涸的眼泪又像决了堤的大河汹涌而出,“你怎么……怎么才来!我以为,我要死了呜呜呜呜。” 6、郁繁6 其实陈玄风也不确定郁繁是不是在盘山公路的山上。 一路上他都在反复的给他打语音通话,没有人接听,也没有人挂断,这样的情况让他存了几分疑惑。 路上都是积雪和冰,他不是追求刺激的飙车党,为了求稳妥速度放得很慢。本想到达山顶后就从另外一边下山,却没想到真的在山顶看见了一个蜷缩的不明白色生物。 不是山顶洞人,那就是郁繁了。 郁繁怎么会在山上? “我来了。”陈玄风拎住郁繁的衣领,试图将他从身上撕下来,“郁繁,放手,去车上。” “呜呜呜呜……”郁繁哽咽,可怜巴巴的,“我的腿站不起来了。” 陈玄风顿了顿,低声道:“别动。”说罢右手穿过郁繁的膝窝,将他一把抱了起来。 骤然的悬空让郁繁惊呼了一声,连忙将陈玄风的肩抱得更紧。 陈玄风走到车旁,单手抱住郁繁,另一只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将他放了进去。车里开了暖风,封闭的环境积蓄着温暖,让郁繁有种劫后余生的酸涩感。 主驾驶的门拉开又关上,陈玄风系上安全带,瞥了眼还缩起来发抖的郁繁:“能系安全带吗?” 郁繁的手又僵又疼,伸手伸不直,他摇头,“你给我系。” 陈玄风从善如流,倾斜身体去拉郁繁那边安全带,拉过来按进中间的卡扣里。 “阿嚏——” 郁繁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温热的气体刚好就洒在还未抽身离去的陈玄风侧脸。 陈玄风转脸看他,两人凑得极近,呼吸几乎交融。郁繁抬眼,面前这张五官立体深邃脸乍看实在具有冲击力,尤其是浓密垂下的睫毛盖住的眼眸。郁繁的心一点点加速跳动,就在他准备说话的时候,就见陈玄风的眉头皱起来,脸上嫌弃的神色几乎是难以忽视。 “......”郁繁不禁恼怒,推开陈玄风,“好了没有?” “嗯。” 陈玄风起身抽出纸巾擦了擦脸,启动车辆。 一旁的郁繁眼睛里都要冒火了,他又不是故意的,他被冻感冒了嘛! 下山时的车速更慢,郁繁的身体渐渐回温,他缩在大衣里看着前方的路况。这段路两边几乎全都是积雪,结冰的地方更多,上山的时候李蒙骑摩托都跑得颠簸不已,现在光线暗,他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悬起来了。 “慢点。”郁繁不放心道。 事实是出乎郁繁的预料的,陈玄风的车开得很稳,无论是下坡还是转弯路段,都没有任何磕绊。 已经靠近山脚了,郁繁好奇问道:“你在盘山公路开过很多次吗?” 陈玄风:“第一次。” “第一次?”郁繁惊愕,“那你,那你还敢上去?” 陈玄风微微挑眉,陈述事实:“你打电话让我去接你的。” “你就去了?” “嗯。” 郁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车下了山,即将到达修车店,陈玄风却没有停下的意思,郁繁道:“去哪里?” “送你回家。” 郁繁拒绝:“我不回去。”他妈妈为了他生日特意在家待几天,这时候回去肯定会被他妈妈抓个正着。 还有卡了程享家公司的项目,也许就是他妈妈做的。他妈妈一直不喜欢程享,背地里做这些并不奇怪,要是又被他妈妈知道程享把他丢在山上…… 她真的会弄死他吧。 他心里确实责怪程享,觉得他过分,可是喜欢他五六年,感情上又忍不住为他开脱。 陈玄风降下车速:“你要去哪里?” 自己家不能回,白琪他们家也肯定不能去,白琪那么精明,察觉到发生什么事了肯定要责骂他,他也不想被人欺负的事情人尽皆知,那才是真的丢人。思来想去,郁繁忍不住看向陈玄风。 “我晚上跟你住。” 陈玄风差点踩了个急刹,“不行。” 郁繁急了:“怎么不行?” “就是不行。”陈玄风将车开进修车店停车位,“店里有休息室和房间。” 郁繁抿唇,嫌弃道:“谁都能睡的床,又不是五星酒店,谁知道干不干净。” “是干净的。” 郁繁看了眼陈玄风,“我不要,我跟你住,一晚三万。” “行。”陈玄风不带犹豫,立刻改口。 变口风比变天还快,郁繁气闷,又忍不住嘲弄:“才三万,你就什么都答应了?” 陈玄风承认:“嗯。” 郁繁撇嘴。 车停好,陈玄风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到了。” 郁繁抬腿就下,谁知道冻得生疼又保持几十分钟坐车姿势的腿早就僵硬得不行,整个人丢不受控制地向下跌去。 “啊!”郁繁的手慌乱地抓了一下,惊惧地闭上眼睛。然而,预想中的跌倒疼痛并没有到来,他跌进去了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 郁繁身形纤细,身高虽然有175,但是对于人高体壮的陈玄风来说,单手抱起来不是问题。他稳稳地抱住郁繁,甚至颠了颠他,“你怎么了?” 说起来很好笑,他长这么大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被成年男性这样轻松地抱在怀里,在山顶被他抱起的情景与此刻重叠,郁繁不禁慌张又脸热。 “腿酸疼。”郁繁不自在地推了推陈玄风,“放我下来。” 陈玄风将他放下,郁繁扶住车门,偷偷看了眼陈玄风,与自己的脸热相比,陈玄风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刚刚抱住的不是他,而是一块石头。 “能走吗?”宿舍就在前方,并没有几步路。 郁繁娇气得很,“你扶我走。” 陈玄风大方地贡献出自己的胳膊。 郁繁慢吞吞地走着,打量着宿舍环境。大大的院子,一座三层小楼,看起来简单得很。他竖起衣领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你不跟其他人合住吧?” 陈玄风道:“你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点?” “怎么晚了?”郁繁皱眉,“我想住,就让他们走。我不跟他们住的,等会儿你也不能离我太近,没有多余的床你就睡地上。” “......”陈玄风脚步停止,匪夷所思地看着郁繁。 郁繁:“有什么问题?” 陈玄风:“我打算去休息室睡。” 话音刚落,郁繁就迫不及待地否决:“不行!你......” 他也说不上是什么想法,也许是他在山顶被吓到了,心有余悸。他一点都不想一个人待着,一个人孤单单的,又让他想起空无一人的黑漆漆的只有呼呼风声的山顶。 反正,陈玄风必须陪着他。 “好。” 毕竟是兼职的金主,这点小要求也没什么。 郁繁开心了,又重新竖起衣领挡住自己,贼兮兮地环顾四周:“你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跟你共处一室,我要订婚了,传出跟你晚上共处一室的绯闻不好听,你懂吧?对了,你有恋爱对象吗?” 陈玄风:“......没有。” “哦。”郁繁点头,“那就好。” 陈玄风住在二楼,郁繁艰难地拽着陈玄风的手上了楼,到了门前,陈玄风拿钥匙开门,郁繁不满地抱怨:“为什么连电梯都没有。” 门打开,面积中等且布置简单的宿舍就整个收入眼底,郁繁看来看去,他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小的房间,甚至都没有他的衣帽间大。 他脸上的嫌弃显而易见。 陈玄风对此没什么想法,郁繁是京市的小少爷,应该也没住过这种地方。考虑到他一直哆嗦的郁繁,打开了空调。 郁繁脱下大衣,里面只穿了一件衬衫和毛衣,不禁抖了一下。陈玄风搬了张椅子放在空调风的方向,“坐这里吧。” 郁繁已经好久没吹过空调了,坐下后,在温暖的空调风下总算不那么冷了。 宿舍配备的床宽度是一米五的,睡下个成年男性也不算窄小。陈玄风将床上的被套床单都拆下来,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洗干净的三件套换上。 郁繁靠在椅子靠背上,目光落在正在忙碌的陈玄风身上。进了房间,他也脱了棉服外套,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毛衣。毛衣贴着肉,他弯下腰去,背上与胳膊上的肌肉都从毛衣里透出几分,凸显出不俗的力量感。 对于学美术的郁繁来说,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想象出这些那些肌肉线条有多么的流畅与优美。 “你要睡觉吗?”陈玄风陡然回头。 “啊?”郁繁的目光投入他的眼里,连忙收回,“换好了吗?睡觉了。哦,你有没有这个型号的充电器我,我要给手机充电。” 陈玄风看了眼他的手机:“没有。” 郁繁:“怎么什么都没有。”他脱下身上的毛衣,露出一件条纹的薄衬衫,脱到裤子,见陈玄风还站在原地,恼怒道:“你还看!转过去!” 谁想看他呢? 陈玄风转过身去。 “不许转过来!”郁繁一边盯着陈玄风是不是有窥探的行为,一边快速脱下裤子往床上钻去。 被子虽然蓬松柔软,确实难以想象的冰凉,光腿碰到冰凉,郁繁被冻得哀叫了一声。 被丢在山上差点冻死没人知道,现在又哪里都不能去只能睡这个修车店的员工宿舍,房间又小又冷,被子也冰凉。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郁繁,郁繁难以自抑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坐在床上抱着腿哭出来。 “呜呜呜呜。” 陈玄风:“?” 陈玄风试探地回头,不知道这个小少爷又哪里不舒服了。 郁繁一边哭一边踢被子,伤心不能自已。 他哭了一会儿,只感觉周围空间太安静了,泪眼朦胧地抬头,陈玄风正面无表情看着他。 这一刻,他的平静与他的崩溃形成了鲜明对比,好像他在哭像个傻子。 “……你看什么!”郁繁凶狠擦眼泪,很心疼自己,对陈玄风颐指气使,“我不管,你过来给我暖床!” 陈玄风:“??” 7、郁繁7 暖床似乎不在兼职的业务范围内,陈玄风原想拒绝,但是郁繁坐在床上垂泪哭泣的模样实在可怜。无论如何,金主的要求最大,陈玄风无奈答应,“我去洗澡。” “等你洗完我都冻死了!”郁繁崩溃大哭。 陈玄风:“……” 郁繁哽咽:“你现在就过来!” 陈玄风走到床边,入目的就是郁繁那双白得发光的修长双腿。京市小少爷也是很了不起的,寒冬零下只穿一条裤子就能往外跑。陈玄风不合时宜地想,这点跟他的未婚夫还是很像的,难怪两人会在一起。 “你低头。”郁繁哭到鼻塞,声音瓮声瓮气的。 陈玄风低头,下一秒,就被郁繁伸手挽住了脖颈,将他往下拉。紧接着,温热潮湿的呼吸传到他脖颈的肌肤上。他斜斜看过去,郁繁正像个小狗在他的颈窝里嗅来嗅去。 半晌,郁繁放开了他,“没有味道,不用洗了!” 事实上,陈玄风洗澡并不是为了郁繁,他本身就有点洁癖爱洗澡,然而,郁繁的情绪像一根绷紧的弦,稍有不慎就会断掉,陈玄风顿了顿:“我去简单洗漱。” “不要!不要!”郁繁气鼓鼓,“我又没有嫌弃你!我连你的床都上了!还嫌弃你不洗漱吗!” 就在这时,床边墙上的窗户突然被人敲响。 “玄风?” 郁繁吓了一跳,如临大敌,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抓着陈玄风的手将他拖到床上,紧张极了:“有人来了!怎么办!” 陈玄风整个人都压在了郁繁的身上,两人贴得极近,郁繁甚至整个人都缩在了他的身体下,像只躲避天敌的小兽。 他强忍着哭腔,眼眶泛红,白皙修长的手指蜷起,紧张地咬着食指关节。陈玄风垂眸看了一眼,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对外应了一声。 “嗯。” 外面说话的是李大河,李大河送完人正好去夜市买了点宵夜带回来。 “玄风,你在跟谁说话啊?” 郁繁将手指咬得更重了,警告地看向陈玄风,示意他不能暴露他的存在。 陈玄风道:“没有,我在打电话。” “哦——”陈大河心大,听到解释就信了,转而去开陈玄风的宿舍门,转了门把手发现门锁得严严实实的。 “啊!”郁繁惊呼一声,下一秒就被陈玄风捂住了嘴。 “不是不想被人发现吗?”陈玄风低声道。 郁繁瞪大双眼。 “你锁门了啊?”李大河疑惑问道,“我还带了炸串和啤酒,喝酒去?” 陈玄风回绝:“不了,我已经刷牙了。” “还是你讲究。”李大河说,“那我去找他们了啊,你要吃就过来。” “好。” 窗外的走廊没声音了,李大河已经离开了。 陈玄风转过头,郁繁还被他压在床上。他肤色白皙,因为紧张和激动泛出几丝薄红,形状漂亮的眼角还溢出了几点泪水,让陈玄风莫名想起了被春雨打过的可怜的梨花。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寂静。 郁繁率先回过神,去推陈玄风捂住他的手。 “唔唔唔!” 陈玄风放开手,退后几步起身。 “你去哪里?”郁繁一惊,连忙追问。 陈玄风:“洗手。” 郁繁:“……”他气愤地踢了下被子。 又不是他让他捂的,到头来却嫌弃他。 既然进了卫生间,陈玄风简单地洗漱了一番。郁繁像座雕像坐在床尾吹空调,一边摆弄他已经关机的手机。电量低气温又低,郁繁心烦意燥,拉着脸将手机砸到地上,手机屏幕霎时四分五裂。 “什么破手机。”郁繁咬牙。 陈玄风捡起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脱下身上的毛衣和裤子。 郁繁扫了一眼,将陈玄风从上到下都打量了一番。 陈玄风确实有副好身材,薄薄的衣物贴在他身上,宽肩窄腰大长腿,体表覆盖一层匀称漂亮的肌肉。他看来看去,只觉得他的衣服实在碍眼,撇了撇嘴道:“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穿秋衣秋裤。” “我穿。”陈玄风掀开被子,丝毫不怯郁繁的嘲笑,“你睡哪边?” 郁繁三步并作两步爬到床头,“我睡里边。”说罢一把将床上唯一一个枕头抢到里侧,“枕头是我的。” 陈玄风:“随你。”他在外面躺下,盖上被子。 郁繁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觉得被子里应该暖和了点后也钻了进去。刚钻进去,冰凉的床单和被套就将他冰得一个激灵,他手忙脚乱地往陈玄风那边缩。 对方的身高比他高出一大截,他的脚很容易就碰到了对方的腿,感受到热源,立马将脚往对方合拢的腿间放,身体也渐渐紧挨着他。 温热的躯体在旁,郁繁总算在天寒地冻里松了口气。 “为什么你身上那么暖?”郁繁不服气地抬头问。 陈玄风:“不知道。” “哼。”不过郁繁也没想过要听什么答案,他知道这是个人体质问题。 冰凉的被子里慢慢温暖起来,郁繁也放松下来舒展身体,只是他还是谨慎得很,生怕再沾一点凉意,不知不觉越靠陈玄风越近,一点不往里边睡。 “我关灯了。”陈玄风说。 郁繁将脑袋抵在陈玄风的胳膊上,昏昏欲睡:“关吧。” 陈玄风抬手关掉房间的灯,整个房间都陷入黑暗,只有空调在呼呼作响。 夜半,陈玄风在睡梦中被一块巨石压住身体,他想要动弹挣脱,巨石却像有了意识,伸出藤蔓一般的触手将他缠得更紧。 “呼——” 睡眠质量一向很差的陈玄风惊醒。 房间黑漆漆的,他仍然感觉到身体沉重,掀开被子一看,原本规矩睡在他身边汲取暖意的郁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蹭到了他的怀里,堂而皇之地枕着他的胳膊,脸上的软肉鼓起来一块,伸出一只手臂紧紧地抱着他。 陈玄风看着昏暗的天花板,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今夜又要睡不着了。 他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自己的房间,只是他爸爸死后他妈妈再婚,他的房间就被喜欢打牌的后爸改成了棋牌室。 于是,他睡觉的地方从舒适的小床上转移到客厅的沙发上。 他妈妈和后爸生的弟弟出生后,那间总是深夜传来吵闹声的麻将房又恢复往日的安静,成了他弟弟的婴儿房。弟弟长大,婴儿房成了他的房间,他一直睡嘈杂的客厅里。 长久以来,他的睡眠质量奇差,夜间无论是几点醒来的,都会再也睡不着。 陈玄风眼神平静地看着虚空,突然,怀里的郁繁动了动,梦呓道:“程享……混蛋。” “程享,混蛋。” 一边说一边抬起放在他胸口的手,狠狠地掐了一下手下的皮肉。 陈玄风:“……” 倒是不疼,只不过他掐的地方太过敏感,他莫名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知道郁繁做了什么梦,举止越发地不规矩,乱动又胡言乱语,断断续续的,“好冷,妈妈……冷……” 陈玄风被打扰得心烦,皱眉捏住郁繁的两只手腕,有了桎梏,他也安稳了下来。 夜静悄悄,时间一点点流淌,或许身边人的呼吸声太过均匀,陈玄风侧耳听了一会儿,竟然也重新有了睡意,慢慢睡了过去。 热。 很热。 又热又饿又渴的郁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深埋在火炉里的脑袋冲破被子,伸了半截出来。直到看清眼前正在沉睡的人面容,昏沉的脑袋陡然清明了八分。 郁繁浑身僵硬,他怎么会睡在这个修车工的怀里! 简直……可恶,他趁他睡觉占他便宜! 刚想发作,却发觉自己的手搭在对方的身上,自己的位置也从靠墙的里边变成了跟对方一起挤在外边…… 他是自己过来钻到他的怀里的? 怎么可能,他是如此矜持的人! 虽然跟陌生男人躺在一张床上,但是他的心如明月,死也不会做出过界的不良行为,郁繁告诫自己,肯定地点了点头,身体向着床里边挪去。 无人睡的床里边一如既往地冰冷,郁繁抖了抖,如明月般的心开始偏移。三秒后,尽管他的心还在纠结,身体却已经诚实地又回到了陈玄风的怀里。 啊,真暖和。 算了,算了。郁繁再一次将手搭在陈玄风的身上,明天早上六点他就醒过来再回到床里边,谁也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陈玄风在闹铃声中醒来。 他迷糊地拿过手机关掉闹钟打算起床,然而郁繁还睡得正香。 陈玄风拿开郁繁困住他的手,动作放轻地坐起身。 “嗯……”郁繁睁眼就是结实强壮的脊背,瞬间清醒,“你去哪里?” 陈玄风穿上裤子,“上班。” 郁繁打了个哈欠:“那我怎么办?” 陈玄风慢条斯理地穿毛衣,“你也起床,现在店里还没有人上班,我送你回去。” 郁繁困死了:“我想睡觉。” 陈玄风:“……那你睡到下午,下班了我再送你走。” “开什么玩笑啊!”郁繁郁闷地拍被子,皱着脸不高兴,“喂!转过去!把我的裤子拿过来!” 陈玄风淡淡地想:那双腿昨夜一直勾着他的腿,挣都挣不脱,现在避险是不是有点多余? 单薄的裤子拿给郁繁,陈玄风就去了卫生间洗漱。 等他洗漱完,郁繁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床边打瞌睡。 “走吧。” 郁繁鼓着脸:“现在几点啊?” “六点。” “太早了吧!” 陈玄风拿了钥匙带他出门,房间内和房间外的气温天差地别,昏昏欲睡的郁繁打了个哆嗦,立刻就醒得不能再醒了。 “冷。”郁繁颤抖着靠近陈玄风,拽住陈玄风的袖子,“我的腿好疼……” “疼?” “膝盖好疼。”郁繁惊恐得眼泪汪汪,“麻木了,我感受不到我的腿了,怎么办?” 陈玄风猜测应该是昨晚受了冻,现在又穿的单薄不堪,腿冻伤了。打开门,将郁繁拉了回来。郁繁踉跄几步,缓缓蹲在地上。陈玄风从衣柜里找出一套洗干净叠好的棉秋衣递到郁繁面前。 “穿上。” 郁繁看了眼黑色秋衣,目露嫌弃:“谁穿这个啊。” 陈玄风:“那就走吧。” 郁繁的腿酸疼无比,他委屈巴巴,面前的人却一点都不动容。两人对峙良久,郁繁抢过秋衣,“我只穿这一次,回去就丢掉。” “随你。” “转过去啦!” 郁繁磨磨蹭蹭又是一会儿,穿好后,他低下头看了看:“这样我的腿是不是粗了很多啊?” 陈玄风看了一眼:“没有。” “真的没有吗?”郁繁不相信。 陈玄风已经不再理会他无聊的纠结了,晃了晃钥匙:“走吧。” 再出门,严寒的冷空气依然四处乱钻,不知道是不是郁繁的错觉,加绒的秋衣穿上身,就感觉冷意消减了许多,腿还是酸,却没有那么疼了。 这老土的秋衣,也不是一无是处。 陈玄风锁好门,带着郁繁下楼。郁繁低头扣着防风扣,脑袋却撞上了陈玄风的后背。 “干什么!”郁繁恼怒地揉了揉额头,抬起头,就见楼梯下站着瞠目结舌的李大河。 李大河手里的包子“啪嗒”掉在了地上,表情惊疑不定地看着好像刚刚睡完(?)再一起起床的两人。 “你们……???” 8、郁繁8 郁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小小地惊呼一声,连忙拉起衣领挡住脸,躲到陈玄风的身后。 陈玄风不着痕迹地伸手护了郁繁一下。 李大河仍处于震惊状态,结结巴巴看着举止亲密的两人,“你们……你们是在……” 郁繁急死了,拽着陈玄风后背衣服摇晃,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陈玄风刚想好措辞准备糊弄过去,面前的李大河就收回了下巴,顺便捡起了地上的包子,表情深沉地伸手阻拦住陈玄风的话。 “不用说。”李大河道,“我不会乱说的。” 陈玄风:“?” 这话莫名其妙,就连躲在陈玄风身后的郁繁都悄悄露出一只眼睛看他。 “我去睡觉了。”李大河顺着楼梯栏杆的边边上楼,一边走一边嘀咕,“哎,通宵赌博害死人。” 陈玄风:“……” 李大河没影儿了,郁繁恼羞成怒地捶陈玄风的胳膊,力道不大,跟挠痒痒似的,“你不是说你们店现在没有人上班吗?被看见了,怎么办?” 陈玄风道:“他不是上班。”李大河一看就是通宵打牌饿了去食堂刚回来。 郁繁又捶他:“可是他看见了!” “他不会乱说的。”陈玄风解释,率先往前走去。 “乱说什么?”郁繁连忙追上去拽住陈玄风的衣角,狐疑地往四周看,生怕再冒出什么人来撞破他们,“早知道去住酒店了。” 再怕一个人待着也要去。 陈玄风提前开了车里的暖风,等两人上车,车里已经是暖和的了,郁繁坐进去系好安全带,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差点让他身败名裂的是非之地。 “再也不来了!”郁繁嘟囔。 车启动,映着升起的晨光往前驶去。 郁繁上了车就开始打瞌睡,吹着车里的暖风昏昏欲睡,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本来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却碰上了早高峰,车堵在了路上。 陈玄风掐着时间给老板发消息请假,老板没有回,大概是还在睡觉。 “哔哔——” “滴滴滴——” 拥堵的道路上喇叭声不断,尖锐刺耳,躺在副驾驶睡回笼觉的郁繁烦躁地醒来,脸一秒变臭,“吵死了。” 陈玄风道:“早高峰都是这样。” 郁繁看了一眼望不到边际却不见丝毫动作的长长车队,转头看陈玄风:“我饿了。” 陈玄风想了想,从座椅后拿出了一包小面包递给他。 “我不吃这个。”郁繁嫌弃地转头,“不好吃。” 陈玄风又掏了掏,掏出一罐早餐奶。 郁繁看了眼,勉为其难地接过来,晃了晃牛奶罐,形状漂亮指甲却拉不开铁环,又重新扔给陈玄风:“你给我开。” 陈玄风一手握着方向盘往前了点,一手勾开了铁环递给郁繁。 郁繁挑剔得很,轻轻抿了一口:“不好喝,都是香精的味道。” 他虽然挑剔,却还是一口一口喝了,看起来是真的饿了。 堵车还在继续,郁繁又睡不着了,左右张望着十分无聊。 “我的手机在你房间里……”郁繁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来被他摔碎的手机,准备让陈玄风回去记得给他扔掉。 还没说完,陈玄风就“哦”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那个从屏幕碎到外壳的白色手机递给郁繁。 郁繁拿着破手机摆弄:“你还带着干什么?我不要了。玩又不能玩,你的手机能玩吗?” 陈玄风顿了顿,拿出棉服口袋里的属于他的手机:“没什么玩的。” 郁繁接过手机,一脸惊奇地看着陈玄风。 “你的手机能随便给我玩的?” 郁繁说不惊讶都是假的,他其实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跟程享在一起那么多年,他稍微凑过去看眼程享的手机都会被他推开斥责。 程享的原话是这样的:“全世界没有人想给男女朋友看手机的,手机是很私密的东西。” 这句话他记得了很多年,此后也谨记着从不碰程享的手机。 而现在,他的手上拿着另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主动递过来手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什么东西。”陈玄风不在意道,“你无聊就玩吧。” 郁繁上一次接触这个手机还是加微信和转钱,只记得它卡的要死,并且和它的主人一样只认钱不认人。郁繁翻了翻手机界面,发现确实什么游戏都没有,他不禁问道:“你……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陈玄风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郁繁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脸上泛起几分热意,“怎么了?不能问吗?你没有名字?” “陈玄风。” 郁繁:“啊?哦,陈玄风。”不过他刚刚想问的不是这个,想问的是他的年龄,话都到嘴边了才想起个事实——他到现在连这个修车工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二十几了啊?”郁繁接着问道。 “二十。” 郁繁点头,点了一下就停住了,拔高了音量:“啊?你……你才二十岁啊!” 陈玄风:“嗯。” 郁繁的目光再次如同扫射光一般掠过陈玄风的脸、肩、背、腰,直到腿,心里有种荒谬感。 他才二十岁?二十岁?居然比他还要小三岁? 怎么可能?怎么会? “你没骗我吧?”郁繁惊疑不定,“你二十岁怎么没在读书,还去修车店打工?” “寒假工。”陈玄风说,“开学了就去学校。” “你是哪个大学的?”能在京市打工,就说明读的大学就在京市。 “理工大学。”陈玄风淡淡道,道路已经不堵了,车正常前行,走过一个红路灯,“是回家吗?” “嗯,不回去我能去哪里?”郁繁的注意力暂时从回家分散到陈玄风的学校上,“居然是理工大学,你还挺厉害的,你赚钱是为了读大学吗?” 陈玄风不回答。 郁繁也意识到了问到了不该问的话,一直以为陈玄风对他的态度不错,可以说是说什么听什么,连手机都给他玩,他这个问题应该是触及到他的隐私了,想罢就闭嘴了,“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也随便。” “嗯。” 大概半个小时后,车到了天景府的门口。 “到了。”陈玄风说。 郁繁透过窗户往外看,打开了门下车,寒风吹得他打了个哆嗦。 忽然想起什么,他叫住已经掉头的陈玄风:“喂!你的衣服还在我那里!” 那个沾满了他口水的棉服吗?在陈玄风心里,那件衣服已经跟丢了没什么区别了,他放下车窗:“不要了。”丢下三个字就驱车离开了原地。 郁繁:“……!” 不会还在嫌弃他吧?那件衣服明明已经洗干净了啊! 可恶! 可恶! “哼。”什么时候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嫌弃他的,郁繁也不满了,跺跺脚往回走,“不要算了,那件杂牌衣服谁要啊,扔了别找我了。” 回到郁家,原本想偷偷地溜到楼上去,谁知道脚还没走进电梯门,就被眼尖的郁太太在饭厅叫住了。 “宝贝!” 郁繁浑身僵硬地转头,脚步一转往饭厅走去。 饭厅里,郁先生和郁太太以及郁家大少都在吃早餐。 郁家一家四口,除了郁繁都是上班族,郁先生和郁大少因为南方有个项目需要考察,昨晚才到家。 “妈妈,爸爸,大哥。”郁繁在餐桌边坐下,旁边的佣人添了一副碗筷。 郁家桌子上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郁先生剥了个鸡蛋放在郁繁的盘子里,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指,好整以暇地看着明显心虚的郁繁。 “宝贝,昨晚爸爸和大哥回来没有看见你,你去哪里了?” 郁繁拿起鸡蛋轻轻咬了一口,含糊道:“我在外面过夜的,我不知道爸爸你要回来。你跟大哥也太忙了,连我的生日也不能回来。” “这点是爸爸和大哥不对。”郁先生说,“我和你大哥给你带了很多礼物,你一会儿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郁繁的脸上这才显出几分开心:“好!” “昨晚给你打电话,手机怎么都是关机?”郁大少问道,他看了眼郁繁已经皱巴的大衣,“你昨晚是突然出去的?出去干什么了?” 郁繁心道:还好陈玄风把他的手机带过来了。想着立马将稀碎的手机放到桌子上,“手机被我摔坏了。我就是出去玩啊,能干什么?” “我听说你生日宴会,程享没在啊。”郁大少道,他看了眼郁繁,转头去看郁太太,“妈,是不是?程享什么原因不来?去飙车还是去夜店了?” 郁繁顿时心惊肉跳:“大哥!你胡说什么!他只是有重要的事去了!” 郁大少凉薄地扯了扯嘴角,“那看来我的情报有误了?他最好是有事,否则我就打断他的腿,让他真的有事。” “大哥!”郁繁看着郁大少样子,想起他一贯的性格,不出意外,他真的做得出来去把程享的腿打断这种事,他求助地看着郁太太,“妈妈,你看大哥,又吓我!” 郁太太慢条斯理放下碗,温柔地笑了笑:“宝贝,你大哥一向奉公守法,怎么可能随便去打断谁的腿呢?好了,别怕。” 话都说到这里了,郁繁也不想刻意隐藏了,道:“妈妈,你是不是卡了程家公司的项目呀?” 郁太太看向郁先生,脸上的表情疑惑极了,“有这种事情吗?” 郁先生看了眼郁太太,马上就接收到了她的示意,“啊”了一声,“……有啊,我卡的,怎么了。” 果然有这件事!郁繁不满极了:“爸爸,为什么啊?那他家还怎么做生意赚钱啊?” 就因为这个,该死的程享居然怀恨在心,把他丢在山顶上差点冻死。 “宝贝,程家公司做项目偷工减料。这是建楼,不是过家家,楼塌了害死人了怎么办?这件事错误不在我们郁家,而在他们程家。是不是程享找你了?” 郁繁迟疑点头。 “所以,你昨晚跟他出去过夜了?”郁大少冷不丁问道。 9、郁繁9 话音刚落,郁繁一口鸡蛋黄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顿时咳嗽得惊天动地。 “哎呀,宝贝你怎么了?”郁太太连忙起身顺着拍郁繁的背,“吃个鸡蛋还能卡住了?” “咳咳咳!”郁繁抽了张纸巾捂住唇,缓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去。 郁大少倒是无动于衷,深邃锐利的双眼如鹰隼,似乎已经洞悉了郁繁的慌张。 “繁繁。” 郁繁恼怒站起身:“大哥!你要监视我就找个明白人,查我也要查清楚!我什么时候跟程享出去过夜了!” 相比于他的咋咋呼呼,郁大少仍然淡定,“是吗?” 此时郁繁的心里真的庆幸他没有跟程享发生过什么亲密接触的关系,否则一定会被他大哥看出来。 “本来就是!”郁繁气道,转头对郁太太告状,“妈妈,我真不想理大哥了!你们是不是也怀疑我呀?我跟你们直说了,程享连半根手指头都没碰过我!不吃了,哼。” 说罢气呼呼地离开了饭厅。 郁大少看着郁繁急匆匆远去的身影,挑了挑眉:“妈,你生的笨蛋什么时候能聪明一点?” 郁太太慢条斯理地继续喝粥:“再惹他我就揍你。对他包容一点,他还没长大。” “二十三了。”郁大少道。 “在我心里永远三岁。” “等等。”郁先生迷茫插嘴,“繁繁不是二十岁吗?” 郁太太手上的动作停住,面无表情地看向郁先生。 郁大少:“……” 郁繁回到房间,长呼出一口气趴到沙发上,太险了。 从抽屉里拿出备用手机换上卡,刚充电开机就看见几个未接电话以及微信数不清的新消息。 未接电话来自白琪和他大哥,微信上的新消息也基本来自白琪以及其他朋友门。郁繁挨个回了消息,给白琪打了个电话。 白琪似乎还没睡醒,但是很快清醒了,噼里啪啦开始兴师问罪:“你昨天去哪里了?不是说要开个聚会吗?人都到齐了就差你了,你不会又去找程享了吧?你生日他缺席的事情怎么说?” 对于白琪来说,程享就是个祸害他可爱发小的毒瘤,他完全不待见他,恨不得开车撞死他。 “没有。”郁繁死里逃生,昨晚洗澡也没洗,衣服也没换,在那个修车店冻得睡不着,现在趴在温暖的房间里,他心里的委屈就疯狂涌现。 凭什么程享要那么对他? 全世界都知道他对他不上心。 他就是个笑话。 “我昨晚……喝醉了,提前睡着了。” 白琪:“喝什么酒?喝酒不出来喝?” 郁繁眼泪含着泪,哭腔都差点忍不住,假装打了个哈欠含糊说:“头痛,我去吃点东西,你继续睡吧。” “啊?繁繁,喂?喂……”白琪皱眉,心里愤愤一阵,又扔掉手机拉上眼罩继续睡了。 “呜呜呜呜。”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到手机上,郁繁趴在沙发上大哭,一边哭一边捶沙发,眼泪要将沙发浸湿,“呜呜呜,程享,混蛋……” 郁繁哭累了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陈玄风开车返回,路上接到老板的电话。 “玄风!”老板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他似乎才睡醒,“你还没回来吧?” “还没有。” “那正好,你开车去南湖区帮我接个人。我把你的电话给他了,他一会儿打电话给你,你受累跑一下。” “好。” 陈玄风开了导航掉头往南湖区,没一会儿手机就震动响铃,有人给他打电话了。 “喂?是你来接我吗?” 听对方干净清朗的声音,是个年轻男生,陈玄风:“嗯,你到哪里了?” 男生说:“我刚下高铁,还在高铁站,刚到高铁站东门。” “你就在东门等我,我马上就过来。”陈玄风说。 “好。” 车开到南湖区的高铁站东门花了大概二十分钟,接到了穿着浅蓝色羽绒服和白色裤子的男生。 “你好。”男生坐到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笑着跟陈玄风打招呼。他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岁,带着深蓝色针织帽,显得一张脸异常白皙,唇红齿白,“我叫安良,是我叔叔叫你来接我的吧?” 陈玄风点头:“嗯。” 修车店老板就姓安。 “你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安良说。 “陈玄风。” “好,我记住了。”安良笑了笑,“我会在叔叔的住到明年开学,这段时间多多关照。” “嗯。” 陈玄风的话不多,他又在开车,安良只随便说了几句话就没说了,拿出手机玩起来。 一个小时后,车开进修车店,老板站在门口等候。 安良打开车门跳下车,“叔叔!” “小良!”老板眉开眼笑,“到了,路上坐车累不累啊?玄风,你这么早去市区干什么呢?” 站在老板身后的李大河龇牙咧嘴,摇摇头离开了。陈玄风看了眼李大河的背影,回过神:“有点事,急着去。” 老板只是问了两句,也不再多说。 陈玄风把车停好就换上工作服,一旁的李大河对他左看一眼又看一眼,脸上根本藏不住事。陈玄风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拎着板手过去:“你有话说吗?” 李大河吓得退后几步,“你来灭口?” 陈玄风:“……” 陈玄风不想理他了,李大河连忙凑过去,拉住他的胳膊:“我真的憋了很久了,你给我说说,你跟那个……郁小少爷是怎么回事啊?我很担忧你,玄风。” 他说的真心实意,陈玄风也敞开心扉跟他说:“什么事也没有。” “你这就没跟我敞开心扉了!”李大河道,“怎么会什么事也没有?今天早上你们一起出门,昨天晚上我找你的时候你也是锁门的,你从来不锁门的,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 确实在一起,但是这种事情说出来总是有害无利的,尤其是对于即将订婚的郁繁来说,陈玄风否认:“没有。” “我们农村人,打工赚点钱,最重要是踏实本分。”李大河说,“我把你当弟弟,这些话你听得进去就听,不想听我也不多说。你学习成绩好,考上了大学,未来什么发展和出路没有呢?” “我知道了。” “早上没吃早餐吧?现在没什么工作,你去食堂吃点东西。” 陈玄风点头。 到了食堂,老板和安良也在。安良在吃东西,老板坐在他对面絮絮叨叨,像个呱噪的青蛙。安良听得一脸生无可恋,直到看到陆朔的出现,连忙站起身挥手:“陈玄风,来这里坐!” 陈玄风要了一份牛肉拉面,端着餐盘来到安良的桌子上。 老板说:“理工大学和美术大学离得不远,小良,你跟玄风是年龄差不多,多在一起玩玩。” “你是理工大学的?”安良有些惊讶。 陈玄风点头:“嗯。” “没想到这里还能碰到隔壁大学的!”安良惊讶,“叔叔,你快走吧,你在这里我是一点东西都吃不下。” 老板大怒:“没良心!我走了!” 安良笑了笑,问陈玄风:“你读大几呀?” “大二。” “我也是大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陈玄风返回修车店继续工作。 下午,陈玄风就收到了来自郁繁的转账,他直接转了五万。 郁繁:【不用告诉我程享的消息了。】 【好。】 两人的对话终止在这里。 在陈玄风以为郁繁要跟程享一刀两断之时,没过半个月,陈玄风又偶然看到了郁繁发的朋友圈。 【forever。】 配图是一枚钻石闪耀的戒指。 图文意思不言而喻,郁繁小少爷他又陷入了爱河。 陈玄风看了一眼就划过去了,他决定收回他觉得郁繁知道及时止损的话,他似乎有一颗不断愈合的心脏,并且一直臣服于爱情。 他与他是截然不同的人,他无法理解,但是尊重祝福。 京市又下了一场大雪,大雪像羽毛,覆盖了整个京市。大雪不止持续了近一个星期,在断断续续的大雪里,年底逐渐逼近。 陈玄风去市区打完钱,驱车回来。 修车店年底生意不怎么繁忙,老板买了很多东西带着不回去过年的员工装饰,竭力营造温暖的过年氛围。 “来搬烟花!”老板喊了一声,招呼着员工们从货车里搬他买的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烟花。 京市是不准放烟花的,但是修车店位置偏僻,老板买的烟花不大,出来的花儿也只有几米高,放起来权当乐趣。 搬完烟花和其他年货,天已经完全黑了。食堂烧了一桌子菜,陈玄风吃完饭就回宿舍。安良没有跟着老板住在修车店楼上,他要了陈玄风隔壁的员工单间。 “陈玄风,等等我。”安良追了上去。 路上冰太滑,安良差点没站稳,扑上了陈玄风的背,被陈玄风一把扶住,“小心。” 安良脸颊升起微微红晕,“好。” 陈玄风面色如常地放开手。 安良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你今天去市区,路上已经能走了吗?” “嗯。 “你隔三差五去市区,是去做什么吗?”安良不动声色地试探陈玄风,“是去见……男朋友吗?” 两人已经上楼,陈玄风拿出钥匙开门,一边回答安良的话:“不是。” “这样吗?你要不要去我房间玩游戏,我买了一款最新的游戏,很好玩的。” “不了,谢谢。”陈玄风推开门,“我不玩游戏。” “不玩游戏?还有男生不玩游戏吗?游戏真的很好玩的。”安良说,“不如做点改变?” “谢谢,不用,我要睡了。”陈玄风礼貌拒绝,关上了房间门。 安良在外气愤地跺了跺脚:“真无趣,哼,我一定要改变他。” 陈玄风作息规律,未到十一点就已经上床准备入睡,夜半十二点,正睡着的他被一阵语音通话的响铃吵醒,手机放在枕头边,他立刻清醒了大半。 拿起手机,上面的显示的联系人赫然是郁繁。 陈玄风犹豫片刻,点了接听。 “呜呜呜呜……”郁繁大着舌头含糊的声音传来,“呜呜呜,你来陪我,程享……” 陈玄风顿了顿,挂断了语音通话。 10、郁繁10 “程享?”郁繁坐在街头的马路牙子上,冷风吹拂,他脸上的眼泪都快结成冰,他茫然的看着语音通话被挂断的页面,整个人都要碎掉了,不死心地再打一遍,“程享……程享,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呜呜呜……” 因为是娱乐会所外,买醉发疯的人并不少见,是以没有几个人关注到这边。 看着手机上又响起的语音通话,陈玄风再次点击挂断。 一次、两次、三次……七次、八次……陈玄风眼见郁小少爷发疯真的没有尽头,选择了将手机静音,终于落得清净。 “呜呜呜,不理我。”郁繁瘫倒在地上,昏昏沉沉睡过去,“混蛋。” 不远处的白琪脸黑得简直要冒烟,挥了挥手让保镖将郁繁搀扶进车里,自己也跟着坐进去:“去酒店。” 陈玄风夜半惊醒,睡意全无,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也不见犯困,索性起床拿了本书看。 第二天六点,陈玄风顶着疲惫准时醒来。洗漱,换衣服,出门去食堂吃早餐。 他在修车店的生活宛如安排严谨的课表,从早上起床到晚上入睡,从吃饭到工作,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计算好时间的,无趣又死板。 这个点食堂一般没什么人,窗口的阿姨笑眯眯跟他打招呼:“玄风,你没睡好吗?眼底都是青的。” “有点失眠。” “那多睡一会儿啊!” 陈玄风说:“早起开门。” 因为整个修车店的员工属他起的最早最准时,老板已经将每天开店门的任务交给了他。 “这个国栋!”阿姨摇摇头,店老板是她的娘家外甥,她说起来也不留情,“有老员工在不用,等你走了我看他找谁开门!你等着,我一定让他给你多发工资!” 陈玄风笑了笑。 “来,吃碗热汤面,给你满满牛肉!” 陈玄风长得好,高高帅帅,虽然话不多也不嘴甜会哄人,但他踏实稳重,食堂里没有阿姨不喜欢他,吃饭吃菜都会被多加量。 “谢谢阿姨。” “谢什么!不够再来加点!” 上午,陈玄风连打了几个哈欠,李大河见了心生奇怪:“玄风,你几点睡的?” “四点。” 李大河惊讶,挤眉弄眼地问他:“你是不是……” 见他表情都知道是什么意思,陈玄风道:“不是。” “真的吗?” 陈玄风不理他了。 下午没什么修理工作,老板在揣着手在宿舍院子里指挥着员工扫雪,一边传授员工们他宝贵的为人处世经验。陈玄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扫完自己负责的一块就回去休息了。 手机在充电,他拿起手机,桌面弹出几条微信信息和十数个未接电话,信息和未接电话联系人都是他妈和他大伯。 【小风,在吗?再打三万块钱过来,妈有急用。】 【小风,你在做什么?】 【怎么不回信息?】 【你身上还有钱吧,快打过来。】 【小风!快去打钱给你妈!】 陈玄风顿了顿,心里涌起不好的猜测,急忙回了电话。电话几乎只响了一秒就被接听了,他还没说出半个字,他妈愠怒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来:“你怎么才接!你去哪里了!” “工作。” “工作怎么不带手机?”他妈仍然生气,那边有男声低低的说了句什么,他妈似乎勉强压住了火气,“你再打三万块钱过来,我急用。” 陈玄风不自觉皱眉:“昨天才打了钱给你,我身上没有钱了。” “怎么会没有钱?”他妈着急忙慌,“你的工资呢?今年的工资发了没有?年底老板该发红包给你吧?你现在就去找提前发工资和红包,快点打过来。” “你要钱有什么急用?”陈玄风听她声音中气十足,不像是病情复发,“是要干什么吗?” “你管那么多……” 他妈的不耐烦的声音陡然中断,再传来的是个男声,陈玄风立刻就听出来了,是他后爸的声音。 “你妈急坏了。”后爸解释说,“是这样的,我们在兰省的大医院里,现在有交换学习的大专家在,现在交手术费用就能排到手术,不能放掉机会啊!” 他们很急,陈玄风反而冷静下来。 “这个月我前前后后给你们打了九万。”陈玄风说,“大伯还借了三万,还有之前的存款,十五万都有了吧?” 后爸沉默了一下:“生病是最花钱的,你要是不想给你妈治,就不治了。手术费用我找你大伯和二伯再借一点,只看这次能不能得到治好。就算治好了,后续修养身体也要不少钱,没关系,你不想承担,我会想办法的。” 接着,他妈呜呜咽咽的哭泣声清楚的从手机里传来。 哭声凄凄惨惨,不知为什么,一股无名的火在陈玄风的心里燃烧起来。什么叫他不想给他妈治病?就是因为他打了十五万过去,然后身上再也没钱了吗?至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 陈玄风攥着手机的手指都用力起来,手背青筋冒起:“手术费要多少?还差多少?” 后爸连忙道:“还差三万,但是不知道后续费用要多少。你妈这是良性脑瘤,容易治也难治,没做手术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我知道了。” 后爸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松动,期期艾艾的态度立刻就变了,欣喜到:“我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儿子。你妈的病能不能治好,全都靠你了。” 陈玄风沉着脸挂了电话,狠狠地呼出了一口气。 冬日的夜来得很早,傍晚时分天就已经完全黑暗了,店里安排员工分成两班值班,以防有飞来的客人。 李大河换了衣服来找陈玄风:“走,我们去市区吃饭!” 陈玄风没什么兴致:“我在食堂吃。” “吃什么食堂啊!”李大河揽住陈玄风的肩膀,“你小小年纪怎么那么不活泼,年轻人要多玩玩多走走!再说了,我也不是单纯让你出去玩,我们晚上肯定要喝酒的,回来的时候等你给我们开车呢!” 陈玄风点头:“那就走吧。” 李大河亲热道:“我的好弟弟!” 走到楼梯,撞见上楼的安良,安良好奇问道:“你们干什么去呀?去市区吗?” “对啊!”李大河邀请道,“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安良看了眼陈玄风,笑着说:“太好了!我早就想出去透透气了!” 老板的车库里什么都有,考虑到人多,李大河和陈玄风都开了一辆八座的商务车,正好能坐下所有人。 陈玄风系上安全带,安良就钻到了副驾驶,“玄风,去哪里玩啊?先去吃饭吗?” “我也不知道。”陈玄风打电话给李大河询问。 李大河的车开在前面,“你跟着我走,要么吃烤鱼要么吃火锅吧,小五还在查哪里东西最好吃呢!” 安良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倾斜向陈玄风,胳膊与他的胳膊似有似无地摩擦着,“哪里东西好吃问我呀!华亭区的白椿路有个火锅店,川味火锅,你们爱吃辣吗?他家火锅又香又辣,味道可正宗了!” 李大河有些局促:“不是高档地方吧?那种服务员站在桌子旁不走的我真吃不了,怪不自在的。” “一点都不!”安良说,又转头问身后的几个人,“你们觉得行不行呀?” “我们都行啊!正宗川味火锅还没吃过吗?” “无辣不欢。” 都同意了,安良转头去问陈玄风:“你觉得呢?玄风,你吃不吃辣?” 陈玄风道:“我都可以。” 李大河那边的人也基本都同意了,一来他们确实喜欢吃火锅,二来安良毕竟是老板的侄子,第一回跟他们出去东西,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安良抱着抱枕,笑眯眯凑到陈玄风身边,“我大一的时候跟室友经常去吃,一个学期跑也跑好几次,味道真的特别好,你吃了你也喜欢的。大河哥他们要喝酒吧,你喝不喝酒啊?” 陈玄风:“不喝。” “我也不喝。”安良带上点害羞道,“我一点酒都不能沾,一碰就醉。但是我喝醉不吵不闹的,乖乖睡觉。” 陈玄风:“嗯。” 从修车店去市区吃饭是个体力活,毕竟开车都要一个小时多。到华亭区的白椿路,陈玄风按照李大河的开车轨迹去最近的停车场停车。 白椿路的绿植上都挂了小灯笼,头顶悬着一片小三角旗,大大小小店铺门口也都放了闪亮亮的灯牌,看上去喜庆得很。 “火鼎鼎火锅城。”安良站到门口,“就是这里了!” 李大河摸着下巴道:“人很多啊,走,进去看看。” 一行十六个人,正好坐了两张桌子,点菜也很简单,直接在桌子上扫码,想吃什么点什么。 陈玄风点了菜,又多点了几份烧烤。 菜上来很快,陈玄风吃饱就坐在一旁玩手机,李大河那桌喝酒的才喝完第一轮,正举着酒杯大谈特谈国际形势。 陈玄风收起手机,走到李大河身边拍了拍,“我出去走走,马上回来。” 李大河喝得脸泛红,拉着陈玄风的手,跟在座的人吹起来:“玄风,你别走,你也坐下听,我跟你说现在的国际形势那真的是扑朔迷离,那些国家……” 陈玄风:“……” 抽出手,转身离开。 走出火锅店,空气虽然冷,却很清冽,呼吸到鼻腔都是舒适的,陈玄风双手插在口袋里,在街头漫步。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微信的语音通话铃声。现在只要听到这铃声,陈玄风的头难以自抑地疼起来。 拿出手机,通话页面上显示的昵称赫然是郁繁。 陈玄风的头更疼了。 他站在街头,迟缓了大概半分钟,才按下接听。 “呜呜呜呜。” 陈玄风:“……” 听到哭声,他内心已经不起任何涟漪了,在他印象里,郁繁确实很爱哭,他静静地听着,等待郁小少爷哭泣的下文。 似乎是没听到陈玄风的声音,郁繁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呼喊:“喂?陈……陈……” 他崩溃又生气:“陈什么啊!什么名字呀!” 陈玄风波澜不惊:“……陈玄风。” “哦。”记不住一个不起眼的人的名字对于郁繁来说并不是什么尴尬的事情,他吸了吸鼻子,语气很郑重,“陈玄风,我要跟你再做一笔交易,你做不做?” 对于陈玄风来说,做交易时郁繁实在是个大方的雇主,他问道:“什么交易。” 郁繁抽抽噎噎,说:“总裁文里不是很流行什么合约情人吗?我也要!我付钱,你做我的合约男朋友。” 合约男朋友?这已经不是出卖劳动力了,这是出卖身体,陈玄风还没有突破这一层底线,立马毫不留情地拒绝:“不……” “一个月给你十万。”郁繁了解他只认钱不认人的性格,立刻打断他,摆上最关键的砝码。 十万?历史再次重演,陈玄风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 毕竟十万真的很多,他需要思考。 郁繁见他居然在犹豫,心里生气闷气,一咬牙,补充最后的超级诱人的福利(他自认为):“你还可以睡我。” 陈玄风:“???” 等等,这个就不必了吧。 11、郁繁11 陈玄风那边沉默了太久,郁繁有点莫名:“怎么不说话?” 难道被这个天降好事砸晕了? 高兴疯了? 陈玄风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也许会无语一整年,这算什么好事?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顿了顿,陈玄风换了只手拿手机,说出了他最介意的点:“不发生实际关系。” 郁繁愣住,下一秒惊叫:“什么意思?你是在嫌弃我吗?” 陈玄风刚想解释,却被彻底破大防的郁繁打断,一边哭一边骂他:“我这是给你机会!你以为谁都有这个机会这个殊荣吗?而且,我能做交易的人多了,可不是只有你!你不要不识好歹!你要同意就必须履行男朋友所需要做的一切,今天晚上答应,明天就得上我的床!你自己想清楚!” 说完,哭肿双眼的郁繁缺氧一般瘫倒在沙发上,委屈和伤心像是火山从心底喷发,悲痛到灵魂出窍—— 程享那个混蛋背着他出轨,被他和朋友捉奸在床,让他丢尽颜面!现在他要报复程享,开出这么优渥的条件去跟个修车工谈交易,竟然也被他拒绝身体接触! 他是长得丑还是身体恶心? 明明他长得漂亮,身材管理超棒,重要部位非常紧致! 都是没有眼光的臭男人! 郁繁悲愤交加,双脚使劲跺沙发扶手,关掉麦克风又崩溃流泪。 “该死!该死!” “凭什么……都不喜欢我,呜呜呜……” 要不是看陈玄风长得帅又身材好,两人又睡过一起并且他不怎么抗拒讨厌他,才不想便宜他呢。 陈玄风那边仍旧什么声音也没有,郁繁哭得太难受了,坐起身一边抽纸擦眼泪一边等待他的回应。 漫长的沉默后,陈玄风终于出声了:“好,我答应了。” 郁繁心里的大石头落地,还有点奇怪的开心,擦了擦和眼泪一起流下来的鼻涕,他稍微整理好情绪又打开麦克风,郑重警告陈玄风:“这只是个交易,你只是个修车工,你的身份是最能让程享蒙羞的,你不要对我产生什么非分之想跟我纠缠不清!算了,我明天打一份合约,你来签字……” 陈玄风同意了:“嗯。” 郁繁挂了电话,咬牙恨恨捶沙发:“程享,你等着吧,你能出轨我也能,你跟别人做什么我也能做……” 陈玄风的手机又放进口袋里,冷风吹拂,他沿着热闹且烟火味十足的白椿路往前走。他脑子里很乱,密密麻麻的繁杂的思绪像不断生长藤蔓缠住了他的心脏,沉重又窒息。 街角的休息长椅上就在前方,上面坐了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小孩,小孩大概四五岁的年纪,可爱的妹妹头,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 还未等陈玄风走进,穿着黑色皮衣带着口罩和帽子的男人突然出现,弯下腰凑近小孩,“小孩儿,你的家长呢?你爸爸妈妈呢?” 小孩舔着糖葫芦,抬起头看了男人一眼:“滚。” 男人错愕,左右看的时候,正看见陈玄风走过来,问道:“那是你哥哥吗?” 小孩:“不是。” “宝宝,我们回家了!”男人立刻换了腔调,举止亲昵地摸了摸小孩的脑袋,“走,爸爸抱你!” “滚开!” “跟爸爸闹什么脾气呢?糖葫芦不是给你买了吗?”男人丝毫不在意小孩的脾气,对他来说这么大的小孩就算闹起来他也是摁得住的,他立刻伸手抱起小孩。 “谁准你碰我!”小孩举着糖葫芦冷冷地盯着男人,“想不想死?” 男人还没说话,腰上就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整个人都飞扑出去,手里的小孩也被人一把抢走了。 陈玄风将小孩放到地上:“他不是你的爸爸吧?” 他亲眼看见男人鬼鬼祟祟摸过来的。 小孩很淡定:“不是。” 在场的动静被周围人注意到,纷纷看过来。男人疑心会引来小孩的家长,阴沉沉地看了眼坏他好事的陈玄风,捂着被疑似被踢断的腰跑了。 “你没事吧?”陈玄风左右看了看,没见到有人走过来,“你的家长呢?” 小孩满不在乎道:“我能有什么事,会有事的是他。” “发生什么事了?”安良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走到陈玄风身边,看了眼小孩,“玄风,这哪里来的小孩啊?小妹妹,你一个人吗?” “你才是小妹妹。”小孩说。 安良说:“那是小弟弟?” “你才是小弟弟。” 安良被弄糊涂了,看向陈玄风:“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这么一说,陈玄风仔细看小孩,小孩长得很漂亮,粉雕玉琢一般,只是不管是从五官还是衣着都看不出来性别。 “不知道。”陈玄风说,他也不关心这个问题。 安良好奇:“到底是谁家小孩?” 陈玄风将刚才疑似人贩子的事情说了一遍,安良听完顿时瞪大了双眼,紧张地四处看了看,抓紧了陈玄风的胳膊:“你怎么管这样的闲事?人贩子都是有组织的,万一被他们向你寻仇怎么办?快走吧,别管了!” “再等等。”陈玄风丝毫不惧,“单独在这里也很危险,人贩子也许没有走。” 安良惊恐极了,连张望都不敢了:“我们回去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到麻烦了就糟了!” 小孩抬起头,眼瞳在路灯的光下似乎泛红,“你走吧,我的家人来了,你看。” 陈玄风顺着小孩指的方向看过去,穿着板正的黑色西装戴墨镜的男人走过来,小孩跳下长椅,走了几步又回头,挤出毫无感情的诡异笑容:“希望我做的是对的,祝你幸福,再见。” “什么?” 安良也摸不着头脑:“什么?” 不过一瞬,小孩与男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上。 陈玄风收回了目光:“回去。” 安良点头,语重心长告诫陈玄风:“以后碰见危险的事情不要管了,独善其身不是什么错。” 独善其身。 四个字让陈玄风想起他早死的爸爸。 他爸爸死得太早了,他当时才五六岁,对他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他只记得,他是个稳重又善良的老好人。 邻居的自行车坏了他帮忙修,每个星期都去看望独居的孤寡老人,路不拾遗,还救过一个落水的小孩…… 他妈总不爱看见他爸爸管这些事,她也说他做的都是“闲事”。隔三差五就能听到他妈对他爸爸大骂:“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给过一分钱给你吗?就看你老实白使唤你,你怎么那么傻!新时代了,还是给人做奴婢的苦命!” 即使被骂,他爸爸也没改过给人帮忙,还笑着告诉他:“反正都是举手之劳,帮一帮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虽然没有兼济天下的本事,但是起码做到不独善其身。” 独善其身……这是他爸爸在他启蒙学习时留给他最高深最有意义的词。 “陈玄风?”安良见他神色恍惚,推了推他,“怎么了?” 陈玄风回神,“没事,回去吧。” 安良叹气:“大河哥他们还在喝酒,不知道要喝到什么时候。” “回去看看早就知道了。” 回到火锅城,陈玄风路过李大河他们的桌子,李大河喝得脸和脖子比火锅里的辣椒还要红,正拍着桌子大笑,稍有不慎差点跌下桌子。 陈玄风连忙扶住他:“你喝多了。” 李大河伸出手推开陈玄风,“哪里喝多了!我没喝多!你去一边玩去,来,再喝一杯!” 陈玄风:“……” 回到桌子,还有几个人还在吃,见陈玄风回来,又招呼他一起。 “休息够了吧,接着吃!” “不能浪费了!” 陈玄风拿起筷子,又放下了:“吃不下了。” “等着,我们解决。” 安良撑着下巴,心里很后悔和李大河他们出来吃饭,他主要是为了陈玄风。 “玄风,我们去电玩城玩一圈吧?我想抓娃娃,你会抓娃娃吗?” 陈玄风说:“不了,我不会玩。” “你怎么什么都不玩啊?你的生活好无聊啊,你在学校里跟室友能玩到一起去吗?他们带你玩吗?” 陈玄风:“嗯。” 问那么多话,就回一个“嗯”。安良暗暗吐槽:真是太沉闷了,白白耽误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和有型的身高身材……果然漂亮皮囊和有趣灵魂难以兼得。 一顿火锅从七点多吃到了九点多将近十点,陈玄风扶着醉醺醺的李大河出门去停车场。 李大河身上酒气熏天,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双脚在地上拖着,整个人都挂在陈玄风的身上。 “太累了……”李大河情绪失控,悲伤到了极致,“人活着就是累啊!啊啊啊呜呜呜呜……” 陈玄风:“……” 李大河的眼泪都蹭在他的肩膀上,他的眉头紧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把李大河丢在街上的想法蠢蠢欲动。 车上坐了几个醉鬼,陈玄风只能将车尽量开到最稳。防止颠簸让他们呕吐,那他真的要弃车徒步走回去了。速度降下来,到修车店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陈玄风与其他几个没喝酒的员工将喝醉的人都依次拖送回去,才回到房间休息。 洗漱完入睡前,手机弹出来一条微信信息,来自郁繁。 陈玄风点开他发的信息,是个docx文件,标题是《虚假恋爱协议》。打开内容,满满三页纸上都是协议内容与要求。 郁繁:【这是协议内容,你看看有什么意见。】 陈玄风一目十行地扫下来,内容大致都是分为三大点: 一、基于虚假协议关系,不能产生任何感情纠葛。 二、乙方需要履行甲方恋爱内的一切大小事宜,不能借口推脱。恋爱费用由甲方承担。 三、协议保密,不可泄露。 陈玄风挑了挑眉。 郁繁:【你明天来接我,我带协议双方签字。你明天要陪我一整天,晚上住酒店。】 陈玄风:【嗯。】 过了好一会儿,在陈玄风准备关手机睡觉的时候,郁繁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安全套你自己准备。】 陈玄风:“……” 12、郁繁12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九,即将跨入新年的倒数第二天。 也许是豪门富二代们被管束住了,在这个时间来盘山公里飙车的几乎没有,年年如此,老板也颇有经验的让员工们随便玩去,不用再值班——反正不管值不值班,总有一些员工会很宅的待在宿舍里,哪里也不去,跟值班没什么两样。 早上十点,陈玄风接到了来自郁繁的语音通话,郁繁大概是刚才醒,声音还是倦懒的,但是即使倦懒也很难掩饰他语气里的命令和强势。 “你在哪里?” 陈玄风说:“修车店。” “怎么还在修车店?”郁繁的不高兴要从手机里溢出来,“我不是说让你来找我吗?难道你反悔了?” “嗯。” 郁繁崩溃:“什么?陈玄风你……” 陈玄风适时道:“我只是说我还在修车店。” 郁繁顿了一下,气哄哄道:“你耍我玩是不是?” “没有,我出发了。” 陈玄风在店里拿了钥匙,正碰见老板在检查设备,他晃了晃钥匙,“老板,我出去一趟。” 老板点头,他对陈玄风的开车技术和稳重度放心,修车店的车几乎是随他开,转头又想什么,“你出去干什么?” 陈玄风当然不好明说,敷衍道:“见个朋友。” “你不会开我的车在外面接单送客吧?”老板狐疑。 陈玄风面不改色:“那得看老板给我开多少工资和奖金了。” 老板被威胁,吓得一个仰倒,“大胆!” 陈玄风离开没一会儿,穿着厚重睡衣的安良出来了,他挂着乌黑的眼圈,气若游丝:“你的手机呢?我爸妈给你打电话找不到人,非要我来找你,好困。” 老板摸了摸了口袋,拍了拍脑门:“忘在房间里了。这坏习惯,万一有大金主给我打电话怎么办?简直是丢钱了!” “你刚刚跟谁说话啊?”安良跟着他走出修车店后门。 “玄风。”老板说,“他去市里见个朋友。” 安良顿时清醒了,“什么?他一个人去的?” “对。” 安良急得去掐老板的胳膊,“你怎么没告诉我啊!真是的!叔叔,你不是我亲叔叔!我不会幸福了!” 老板一头雾水:“啊?” 安良跑了,老板看着安良的背影恍然大悟。陈玄风可是店花,那脸那身材,简直一百分!俗话说美□□人,看来安良是被他的脸和身材引诱了,被他迷得团团转了! 店花不愧是店花,太有魅力了! 一个半小时后,陈玄风到达了市区,早在路上的时候,郁繁就给他发了个地址,正是市区某个咖啡厅,陈玄风开了导航到达咖啡厅旁停车下车。 咖啡厅对面是个办公大楼,咖啡厅的服务对象可见都是上班的白领们。 陈玄风推门进去,中午时间,咖啡厅的座位几乎都坐满了,他环视一周,找到了隔壁小间穿着白色大衣并且垮着脸的郁繁。 近一个月没见,郁繁的脸色都憔悴苍白了许多,眼睛也有点肿,不知是不是陈玄风的错觉,他觉得郁繁周身的气场都阴郁了很多。 陈玄风身材高大,走进店里就很有存在感,他款步走向郁繁,郁繁看见了,但是他现在看谁都烦,直接视而不见,一口一口喝苦得要死的咖啡。 咖啡再苦,没有他苦。 “我来了。”陈玄风在郁繁面前坐下,“等了很久吗?” 郁繁放下咖啡杯,指责道:“咖啡我都喝了三杯了!” 不过他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发作什么,直接从他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拍到桌子上。 在咖啡厅谈生意的并不少,然郁繁拍文件的声响吸引了邻座顾客的目光,还以为他们在谈什么大交易。 “你看看吧。”郁繁说,“专业的。” 陈玄风翻开协议,目光所及和昨天晚上他在手机上看到了内容基本一致。他记性很好,在中间和后面看见了几条增删的新内容。 “律师看过?”陈玄风问道。 郁繁:“我怎么可能拿这么可笑丢人的东西给律师看?” “那专业怎么说?” 郁繁哼了一声:“我翻阅法律条文,写了一晚上!” 陈玄风可有可无的点头,不跟郁繁争论这个。 见陈玄风看完没什么意见,郁繁从包里拿出一支笔滚到陈玄风面前,“签字吧。” 甲方签名处已经签上了漂亮的花字体:郁繁,只等着乙方落笔。 陈玄风签下苍劲的三字,将协议推回去,提醒道:“协议应该一式两份。” 郁繁没处理过协议,当即懵住,又摆手:“算了,这是个小问题。你在修车店人多口杂,要是弄丢了就麻烦了,就这一份吧。” 陈玄风:“……” 翻了一晚上的法律条文在此刻起到的作用是? 协议签订完成,郁繁谨慎地将协议放到包里,表情倨傲地看着陈玄风:“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男朋友了,对外对内,你都要统一口径。” 陈玄风:“嗯。” “你要对我好。”郁繁补充道,“很好,非常好!你的酬劳我两个月给你结一次,免得你事先拿了钱又不履行协议,还有赚够了一个月就跑路。” 最后一句就是陈玄风注意到的协议增删内容。 “可以。” 一切按照他预想的来,抑郁多日的郁繁感到舒心,露出了笑容。 “现在我饿了。”郁繁站起身,“去吃饭,你来决定餐厅。” 陈玄风也跟着起身:“走吧,包给我吧。” 郁繁警惕:“你要偷我的协议?” 陈玄风:“?” 触及到陈玄风毫无波动的眼神,郁繁才反应过来,陈玄风的意思是给他提包。他尴尬地咬唇,将自己的包递出去。 也不能怪他,他跟程享谈恋爱那么多年,程享哪里给他提过包?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已。 郁繁为了装协议,特地拿了个容量比较大的包,黑色皮,名牌logo很明显,提在陈玄风的手上并不显丑。他看了两眼,跟在陈玄风身边往前走。 街道两旁都是绿化带,因为快要过年,行人道行走的路人并不少,是以有些拥挤。 郁繁从昨天到现在除了刚刚他特地点来消除水肿的苦咖啡,他什么都没吃,眼下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有些烦躁,刚想问陈玄风要走去哪里,迎面就跑过来一个举着冰激凌筒瞎跑的小孩。 小孩边跑边往后看,嬉笑着做鬼脸,就这样冲撞上来。 “啪——”郁繁躲闪不及,被撞得一个后跌,贴进了陈玄风的怀里,小孩手上棕色的巧克力冰激凌筒直直地印到了郁繁的衣服上。 白色大衣顿时脏污无比。 “啊!” 郁繁脸色大变,几乎要裂开。 小孩似乎没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不以为然,对着郁繁又蹦又闹,“你赔我冰激凌!” 郁繁的脸色更难看了,被气到晕厥,“你弄脏了我的衣服!” “呸呸呸!”小孩做鬼脸,转身就要逃离。 然而,他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人摁住了肩膀。陈玄风冷着脸强制他转过身,“给他道歉。” 小孩拼命挣扎,却纹丝未动,被压制的死死的,他也不敢嬉皮笑脸了,大喊大叫:“爷爷奶奶!呜呜呜有人欺负我!” 两个步伐稳健的老人立马气势汹汹地赶过来,上来就要拉小孩,一边对着陈玄风破口大骂:“欺负小孩呢!快放手!我要报警了!” 说着就要上来撕扯陈玄风。 陈玄风稳如泰山,手下用力将小孩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轻声道:“不道歉,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3——2——” 小孩终于知道害怕了,有了爷爷奶奶在一旁也不敢再撒泼,哭着大喊:“对不起!对不起!” 陈玄风这才放开手,小孩连忙扑进爷爷奶奶的怀里大哭着要回家。两个老人心疼坏了,叉着腰就大骂。 “你有娘生没娘养啊,欺负我的乖孙——” 陈玄风不急不缓地打断她,“再说一个字,我就打他一顿。” 两个老人的骂声戛然而止,周围已经围起来路人看热闹了,不敢赌人高马大的陈玄风是不是真的能把小孩再拽出来,急忙带着小孩走了,临走前还对着陈玄风骂骂咧咧。 郁繁被陈玄风刚才的一番举动惊到,本来自觉倒霉,没想到陈玄风居然会拦住小孩迫使他对自己道歉…… 不知道为什么,郁繁的心里诡异地升起了几丝满足感和安全感。 “你的衣服怎么处理?”陈玄风的话唤回郁繁的心神。 “哼。”郁繁看了眼糟心的衣服,眉头都皱起来,“再买一套衣服吧,去商场。” 商场就在前方不远处,也正是陈玄风要带郁繁去吃饭的地方。 白色大衣上脏污的痕迹实在很明显,郁繁脱下大衣挂在手上。 陈玄风看了一眼,脱下自己的棉服披到郁繁的身上。他里面穿了件黑色的毛衣,款式不新,做工也不优良,只是得益于他肩宽腰窄还布满肌肉的高大身材,老旧的毛衣也被他穿得像是男模款,露出来也不难看。 郁繁不动声色地瞟了眼陈玄风胸前鼓起的肌肉,抿了抿唇。 “棉服是早上换的。”陈玄风清楚郁繁的讲究和挑剔,特意解释了一句。 事实上,郁繁根本没有抗拒这件披到他身上的尚且带着暖暖余温的棉服,他甚至没有想到要抗拒什么。这会儿被陈玄风一说,他倒是真的去闻了闻领口边的气味,没什么异味,有种淡香,这种淡香他早在第一次陈玄风在车上给他棉服时他就闻到了。 “什么香味?”那时候根本不在意,现在郁繁却想了解,“你喷了香水吗?” 陈玄风道:“洗衣液的气香味吧。” 郁繁:“什么洗衣液?”闻起来有点点令人舒适。 “没有牌子,随便买的9.9两瓶,还送了一盒洗衣凝珠。” 郁繁:“?” 13、郁繁13 “这么劣质的洗衣液能用吗?”郁繁立刻就对棉服避之不及了,只不过他没有脱,是伸长了脖子不去嗅闻,“我现在就转给你五千,你去买点好的日用品。接触皮肤的日用品要贵点,万一有什么工业毒素怎么办?” 陈玄风没想过这点,他买东西通常货比三家,哪里便宜划算他买哪里的,“我皮糙肉厚。” “那也不行!”郁繁生气道,“你的衣服穿在我身上损害了我的皮肤怎么办?我皮肤可娇嫩了!” 一切为了甲方,甲方说什么就是什么,陈玄风点头答应:“那我重新买一套。” “嗯。” 两人到达商场,暖气充足的地方,郁繁轻轻呼出一口气,去了他常买衣服的高奢店,走进去就有专柜人员迎上来。 郁繁是各大高奢店的vic顾客,平常跟着朋友逛街也许还有闲情逸致多看看买一买,只是他现在心不在此,贵宾室里的东西东西他也没胃口吃,随意挑了一套浅驼色的长款大衣。 他站在镜子前左右打量,回头询问陈玄风:“好看吗?” 陈玄风点头:“嗯。” 郁繁长得五官精致漂亮,气质矜贵,穿什么都很好看,他大概配得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那就这件吧。” 郁繁比较敏感,他对人的情绪和眼神很容易察觉,陈玄风虽然只说了短短的一个字,他却能感觉到他没有敷衍他。 买了一件大衣,郁繁看了眼穿着简单的陈玄风。陈玄风实在不怎么懂搭配衣服,自他见他以来,他见到他最多的形象就是黑蓝灰三色棉服,外加一条普普通通的深色牛仔裤,要不是靠他的脸和身材撑着,真的平平无奇,普通到极致。 “你喜欢什么风格的?”郁繁问道。既然陈玄风现在做他男朋友了,外在除了长相身高,穿衣配饰也不能落后,他索性给陈玄风买一套。 陈玄风道:“不需要,谢谢。” “我说需要就需要。”郁繁强硬道,他翻了翻冬季新品,挑了一件黑色的皮草外套和裤子。 陈玄风试穿,人靠衣装马靠鞍,从试衣间走出来气质都显现出来了,丝毫不像修车工,反而像郁繁日常聚会遇到的豪门二代。 “不错。”郁繁颇为欣赏地点头,外加了一条皮带。 陈玄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这身衣服里隐隐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程享。 郁繁或许在玩什么穿搭玩游戏吧,陈玄风对衣服没什么感觉,他去试衣间换下衣服,穿回了自己的那套。 “你怎么不穿?” “不习惯。” 郁繁想了想:“那随你吧,反正买给你了,该穿的时候再穿吧。” 至于什么时候该穿,那当然是面对面见到程享要气死他的时候。 午餐吃的是日料,并不算什么高级餐厅,但是胜在环境安静,味道可口。郁繁的胃口小,再饿也只吃到八分饱就放下筷子了,其他的东西都由陈玄风解决。 郁繁撑着下巴看陈玄风吃饭,陈玄风吃饭速度并不慢,但是吃相并不算难看,不会让他产生反感。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郁繁问陈玄风。 “你想去哪里吗?” “喂!”一句话就让郁繁不开心了,他皱着眉强调,“现在你是我男朋友,去哪里应该由你决定安排,我是来享受恋爱感觉的,不是来做题目的,我只负责玩。” 陈玄风答应:“好。” “你之前谈过几次恋爱?” “没有。” “一次都没有?”郁繁像听到了惊世骇俗的怪事,他身体微微向前倾看着陈玄风,“你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不会不行吧?” 他晚上还得跟他去酒店呢! 不行?怎么能不行? 陈玄风:“……” “没时间。”他从小到大的空闲时间几乎都消磨在兼职里,对于恋爱,那基本不属于他考虑的范围。 郁繁不懂什么是“没时间”,不过他也没有多问,他并不关心。等待陈玄风吃完,他结了账出去。从商场的四层坐电梯到二层,二层电梯口摆了很多抓娃娃机,颜色缤纷,一只从电梯口延伸到电玩城。 下了电梯,郁繁多看了一眼娃娃机里的娃娃,各种各样的娃娃做工很精致,模样可爱,很适合摆在桌子上。 “我要抓娃娃!”郁繁兴趣来了就不肯走了,他停下脚步,弯着腰透过玻璃窗看里面的娃娃,“好可爱。小人鱼和小章鱼哪个可爱?” 人鱼是蓝色的,章鱼是粉色,陈玄风莫名想起修车店里还有一辆被郁繁遗忘的娇嫩粉色的跑车,他说:“章鱼吧。” “是的!”郁繁道,“胖嘟嘟的。” 陈玄风去兑了一筐游戏币,放到郁繁的手边,郁繁抓了三个丢进去,紧张又聚精会神地握住操作杆放抓手,抓钩精准地抓住了小章鱼,开始挪动,然后……掉了下去。 “啊!”郁繁气闷,有抓了三个游戏币投进去,“再来。” 陈玄风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竭尽全力抓章鱼娃娃,每一只他抓过的章鱼都像活了一般,即将到达洞口的时候就会掉下去,郁繁已经抓完了一半的游戏币了,仍然没什么收获。 “为什么?”郁繁愤愤地拍玻璃门,“陈玄风,你来抓!” 陈玄风上前,接替了郁繁的位置,修长的手指在筐里夹住三个币投进去,握住操作杆挪位置,看准时机放下抓钩,抓钩夹住小章鱼的脑袋又提起来,往洞口方向移动。 “啪——”粉色小章鱼滚进洞口里。 抓到了。 郁繁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眸,看了眼淡定的陈玄风,又看了眼抓娃娃机,连忙蹲下身将小章鱼捡起来,“你的运气太好了吧!你来抓!” 于是陈玄风跟着兴致大发的郁繁去抓娃娃机挨个抓娃娃,第一次抓到是运气,第二次勉强是运气,第三次怎么也不能说是运气了,偏偏陈玄风只要下抓钩,几乎没有抓不起来的娃娃,郁繁嫉妒得双眸发红。 “你一定有什么技巧,什么技巧?”郁繁眼热手痒,又挤开陈玄风试了两次,无情滚落的娃娃每一个都在嘲笑他的笨拙。他很不高兴地指控陈玄风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窍门。 “没有技巧。”陈玄风解释,“运气问题。” “怎么可能是运气问题!我运气有那么差吗?” 陈玄风字字诛心:“也许吧。” “不会的!”郁繁绝不在这小小的抓娃娃上低头,他颐指气使,“你过来,教我抓,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抓到的。” 陈玄风无奈上前,站到郁繁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得很近,从后面看,陈玄风的身影几乎将郁繁的身影整个都掩盖住。 “你要哪一个?”陈玄风微微弯腰,宽大的手掌直接覆盖住郁繁握住操纵杆的手。 身后是温热的躯体,手背上覆盖着另一只手,陈玄风的呼吸和气息近在咫尺,郁繁后知后觉,从尾椎骨到脊背再到头皮,都有一种酥麻炸开的感觉。 郁繁下意识想要推开他,但又拼命忍住了,他稳住声音,“那只绅士小熊。” “好。” 陈玄风的声线压低的时候充满磁性,郁繁耳尖抖了抖。他的手微微用力,按着郁繁的手带动操纵杆移动再下抓钩,稳稳地抓住绅士小熊的身体上升,下一秒,绅士小熊落进了洞口里。 “抓到了。” 郁繁惊然回神,他刚才不知道在想什么,抓娃娃的过程却已经结束了,“抓到了?” 陈玄风:“嗯。” 郁繁捡起绅士小熊,小熊穿着黑色西装,豆豆眼圆溜溜,却面无表情,郁繁莫名觉得陈玄风跟它很像,虽然他没见过陈玄风穿西装,却有说不出来的气质相似。 “还抓吗?”陈玄风问他。 “不抓了,走吧。”郁繁手里抱着一堆娃娃,基本都是陈玄风给他抓的,只有绅士小熊勉强算是两人“一起”抓的。 从商城的二楼往下,郁繁抱着娃娃往外走。突然,他的脸色一边,急急忙忙地转身扑进身后陈玄风的怀里,将脸埋得严严实实。 然而,他转身之时,手上的一只白云兔咕噜噜地滚落,一直滚到一只脚边。 白琪疑惑地捡起脚边的白云兔,只一眼就看见了郁繁躲在陈玄风怀里,他不认识陈玄风,却觉得郁繁背影很眼熟,“你好,你们的东西?” 陈玄风伸手接过:“谢谢。” “你……”白琪还站在原地,埋在陈玄风怀里装死的郁繁却在此时以为白琪已经离开了,抬头左右张望,问陈玄风,“他走了吗?” 陈玄风目视前方。 郁繁心下警铃大作,求生欲让他逃跑,还没动作就被白琪扯住了胳膊,白琪道:“繁繁!你在干什么?他是谁?” “我……” 白琪反应过来:“你在躲我啊?” 郁繁心虚,连忙拉住就要暴起骂人的白琪走到一边去。商城那么多人,这些话还是私下里说比较好。 “你在干什么?出来怎么不叫我?” 郁繁道:“我……我约会啊。” 14、郁繁14 “约会?”白琪大惊,“跟谁约会?又是程享?” 眼见白琪就要对着郁繁破口大骂他的恋爱脑,郁繁连忙否认:“怎么可能!你刚才看见他了吗?上次你说的话我已经考虑好了。” 这种话要是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白琪有20%的可能性不相信,但是这种话从郁繁的嘴里说出来,白琪有100%的可能性不相信。 不为什么,郁繁的恋爱脑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属于晚期的大罗神仙的灵丹妙药都救不回来了。 他甚至怀疑郁繁是不是有什么受虐的心理疾病,就爱别人虐他。别人越虐他越爱。 白琪用十分质疑的眼神看着郁繁,他宁愿相信郁繁疯了也不相信郁繁会放下程享,那不看,绝对不可能。 “你这是什么眼神?” “不明显吗?”白琪道、 “你看他!”郁繁目光看向在原地等待的陈玄风,“我的男朋友。” 白琪的100%不相信略微降到80%,“真的是男朋友?” “我其他哪个朋友你没见过?”郁繁哼了一声,想起程享,他的心情还是会变忧郁,“程享公然出轨,把我的脸踩在地上,世界上只有他能出轨吗?我也能!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不是任他欺负的傻子!” 白琪一脸梦幻,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郁繁的额头。郁繁甩开他的手,“干什么?” “我怕这是我的幻觉,又怕是你在发烧胡言乱语。” 郁繁:“……” “繁繁!你做的很对!” 白琪惊愕过后郁繁的突然醒悟做出了极大的赞许,他原以为郁繁就要套牢在该死的程享身上了,没想到,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 有了进步,哪怕是一点点,都要及时给予鼓励和支持,白琪道.“本来就该这样!你早就该这样了!程享一天到晚沾花惹草,还有病一样说自己就是风流的性格,要么就pua你,他凭什么啊!论身份,你是郁家的小少爷。论付出,你对他掏资源掏项目,他还有脸对不起你!” 郁繁越听越伤心,眼眶泛红:“别说了。” 白琪瞪他:“有什么说不得的啊!我给你进行脱敏训练!你那个男朋友是谁?” “他是……”郁繁看了眼白琪对陈玄风欣赏的神色,“他是盘山公路修车店的修车工。” 空气一瞬间凝住。 白琪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郁繁慌张道:“白琪?” 白琪忍住想要暴打郁繁一顿的冲动,表情都变得狰狞起来,“你疯了?你真的是疯了!你……” “他是个修车工,程享要知道,肯定会气死的。”郁繁不无解气的说道。 白琪伸手扯他的耳朵:“说到底你还是为了程享!” “我就是为了报复程享!” 白琪道:“你没救了。” 郁繁沉默不言。他现在的思绪很混乱,他真的太痛苦了,程享就像一个刺猬,除非他主动张开怀抱,否则每次跟他在一起,他都被伤得千疮百孔,血流遍地,可是,他就是放不开手…… 他不知道程享的喜欢是真的是假,不知道为什么程享现在会对他越来越冷淡厌恶。 失情失意是泥潭,他越陷越深。 “就当我没救了吧。”郁繁眼角泛起水光,转身离开。 白琪有一瞬间惶恐,他看着郁繁越走越远的背影,总觉得他在跌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 郁繁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很阴郁,陈玄风没有问,也没有安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他。 然而郁繁满手都是娃娃,他没有多余的手来接,陈玄风的手顿了顿,轻轻折起纸巾点了点他的眼角。 郁繁突然抬头:“你觉得我可笑吗?” 陈玄风也知道程享即将是他的未婚夫,知道程享带女人去飙车,知道程享把他丢在盘山公路的山顶,他什么都知道。 在他的眼里,他应该也是极其可笑的小丑吧。 陈玄风将手上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里,轻声道:“可爱吧。” “什么?”郁繁一愣。 陈玄风重复了一遍:“你很单纯,很可爱。” 郁繁彻彻底底的愣住了。 “走吧。”陈玄风伸手揽住他的肩,将他整个人都带进了怀里,“想去玩还是去休息?” 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郁繁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陈玄风带着走出商城了。他看向陈玄风的侧脸,微微失神。 “去休息。”情绪明显起伏后就让他觉得疲倦,这段时间都没怎么睡好,他现在犯困,迫不及待想找个地方躺下来睡觉。 “我订了酒店。”陈玄风道,“去休息吧。” “好。” 陈玄风提前叫了出租车,两人上车后到达酒店。按照郁小少爷的消费水平,陈玄风订的酒店是五星酒店,这让郁繁有点意外,不过他现在身心俱疲,什么也不想管,进了酒店房间就脱衣服躺倒在床上睡觉。 被子盖过脑袋,遮光窗帘拉上,他陷入睡眠。 郁繁睡了,陈玄风坐在沙发上翻看手机上的资料和视频。房间里静悄悄的,什么声响也没有,时间流逝也变得很快。 夜色降临,床上的被子终于动了动,郁繁从被子里钻出发丝凌乱的脑袋。睡了一觉,他的情绪和心情明显都稳定了很多,他睡眼惺忪地左右看了看,看到正在看手机的陈玄风。 陈玄风正在给李大河回消息。 李大河:【怎么还没有回来?】 【在市区。】 李大河:【谈恋爱?】 陈玄风回他:【做兼职。】 只不过兼职内容是给郁繁当男朋友,一码归一码,没有感情还是该算兼职打工的。 李大河:【明天过年了!你疯了!】 【过年和兼职没有关系,不要告诉其他人。】 李大河:【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吧。】 李大河:【行。】 “陈玄风!”郁繁打了个哈欠下床,“我饿了,晚餐吃什么?” 陈玄风道:“我刚才已经订了餐。” 郁繁穿着拖鞋走到陈玄风身边,“你一直在玩手机吗?”那也太无聊了。 “不是。”他找时间将上午停在咖啡店旁的车开到酒店的停车场去了。 没一会儿,房间的门被敲响,是送餐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走进门,“两位先生晚上好,是现在用餐吗?” 陈玄风点头,工作人员去餐桌将外送盒子里的菜品都摆出来。 郁繁看了眼餐桌上热气腾腾的菜品和汤,是他常吃的私房小馆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竹园的菜?” 陈玄风道:“下午我看了你的朋友圈,有几条相关的动态,我看到了定位。” “所以就知道了?” “嗯。” 工作人员已经将餐桌布置好了,请陈玄风和郁繁过去用餐。郁繁按下心里莫名的感觉,走过去,在餐桌边坐下,对陈玄风道:“笋汤很鲜美,你尝尝看。” 陈玄风盛了一碗竹笋汤放在郁繁的手边,昨晚才自己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他似乎不挑食,什么都吃,四菜一汤他都吃。没有什么偏好,也没什么不喜欢的。与中午吃饭的速度相比,这时候他吃饭的速度又降了下来,不疾不徐,和郁繁基本上是同步。 郁繁吃了大半碗饭,就停住了。 “怎么不吃了?” 郁繁说:“保持身材体重。” 陈玄风闻言,便不再多说,将剩下的菜和饭都吃完了。 “你每天都有锻炼吗?”郁繁见陈玄风的食量并不小,身材却宽肩窄腰,十分优秀,有些好奇。 “不锻炼。” “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呢?” 陈玄风道:“做一些。” “难怪。” 陈玄风吃完,等在一旁工作人员立刻将餐桌收拾干净,多余的东西全都带走,不留一点残余垃圾。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郁繁站在落地窗前看夜景,回头问陈玄风:“几点了?” “九点半。” 郁繁惊讶,“这么晚了!”他从大衣口袋里翻出自己的手机,上面有三四个未接电话,因为手机静音,他一个都没接到。未接电话有他妈妈的,有他大哥的,还有白琪的……郁繁汗毛直立,最先回他白琪的未接电话。 “喂?” 白琪道:“你在哪里?” “我当然在外面玩啊!”郁繁说,“你什么都别说,今晚我不回去,明天一早回去,我爸爸妈妈还有我大哥问起来,不管是谁问起来,你都说我跟你在一起。” 白琪怒道:“你今晚不回去住哪里?” “酒店。” “跟……你男朋友?” 郁繁:“……嗯。” 白琪无奈:“你明天早点回去,知道吗?” “知道了。” 郁繁不敢给他爸爸妈妈还有他大哥回电话,说话说话,说不定就被暴露点什么,他直接在微信上回了他妈妈的消息。 一切昨晚,他将手机丢到床头柜上。 “陈玄风!”都到了酒店,当然是要做一点更符合恋爱的事情。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郁繁又止不住的心慌紧张。 陈玄风坐在沙发上,“嗯?” 郁繁努力使自己冷静,“你带了安全套吗?” 陈玄风一时间怔住,他也没想到郁繁会这样问出来,不过按照他签字的协议,他很有职业素养地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他啊下午才买的安全套,放到床头柜上。 蓝色的盒子明晃晃地出现在郁繁的眼前,郁繁惊愕。 “一整盒?你想让我死在酒店里吗?” 15、郁繁15 陈玄风居高临下地看着郁繁:“不一定要用完。” 郁繁身体微微后仰,双臂支撑在床上,从耳垂到眼下的肌肤上,都蔓延出一层淡淡的粉色,像是一片晚霞,他的睫毛都在颤抖,“你,会吗?” 毕竟他没有谈过恋爱,经验都没有,还是个处男。 陈玄风不怎么紧张,他神情莫测地看着明显慌乱的郁繁:“你会吗?” “我……”郁繁的喉结滚动,“我怎么会?” 陈玄风挑眉,这个答案倒是很出乎他的意料,毕竟郁繁曾经亲口告诉他,他和程享在一起了五六年,五六年的时间,居然什么都没发生? 郁繁见陈玄风神色有异,顿时恼羞成怒:“你那是什么眼神?你看我干什么?” “没怎么。”陈玄风弯下腰,缓缓凑近郁繁,两人的气息交融,陈玄风含糊问道:“接吻吗?” 唇都贴到一起了,居然还问接不接吻,郁繁觉得陈玄风真是故意在惹他,他仰头咬住陈玄风的唇,手环住他的脖颈,将他带到床上。 大床轻轻晃了一下。 房间内暧昧的气氛砸上升,吻住的两人都是守身如玉的处男,生涩又原始野蛮,郁繁没有章法的用力,直接将陈玄风的唇啃破了。 衣服一件一件被丢下床,床头柜上的安全套打开了封口,郁繁却在此时哭泣出声。 他眼眶通红,身体蜷缩着,惶然地悲伤流泪。 陈玄风清醒地起身,看着他的双眸,询问:“不做了?” “为什么不做!” 陈玄风静静地看着他:“你不想,就不做。” 郁繁哽咽一声,慢慢低下头去:“我……我只是害怕,你轻点。” “……嗯。” 然而某些时候轻重并不是能事先决定好的,郁繁的哭声从一开始的断断续续到后来一边骂一边哭,再到最后的婉转低泣。 偏偏他娇气又脾气坏,身体其他地方受制,他就充分利用能动的手指,指甲在陈玄风的背上划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主打一个两败俱伤。 从黑夜到黎明,房间里的动静才算停止,陈玄风抱着哭成水的郁繁去浴室里清理身体,两人在昏暗中睡下。 陈玄风再醒来的时候是上午十点,而床上的另一个人郁繁尚且躺在他的怀里,睡得正香。他睡着的状态与平常相必多了几分静谧,黑色浓密的睫毛覆在眼睑上,乖得很。 他稍微调整了姿势,郁繁也跟着不安地动了动。 “你要回去吗?”陈玄风问道。 郁繁浑身累得失去意识,根本听不清楚陈玄风在说什么,他嘟囔一声:“别吵我,我要睡觉。” 陈玄风:“……” 提醒失败,陈玄风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两人再次醒来,是下午的两点钟。 陈玄风在接电话,被电话吵醒的郁繁翻了个身才发现浑身优酸又痛,他回头看过去,仍然在可以昏暗的光线中看见背对着他的陈玄风的脊背上满满都是泛红的抓痕。 昨夜混乱的记忆一瞬间如同潮水涌现出来,郁繁的手一顿,“陈玄风,几点了。” 陈玄风已经挂断了电话,“两点半。” 郁繁:“晚上还是下午?” 问完他也觉得自己在犯蠢,昨天晚上他们两点在干什么他又没忘记……等等,几点?两点半了?两点半! 郁繁大脑瞬间惊醒:“今天是大年三十?” 陈玄风点头。 “啊!”郁繁掀开被子,急急忙忙就要下床,然而他没想到他现在浑身腰酸背痛,跟被车碾过了一般,双脚着地还没站稳就直直地跌倒跪坐在地上,“啊!” 陈玄风连忙绕过去将他扶起来。 “啊。”两人都没穿衣服,郁繁被他扶起不知该闭眼睛还是呼痛,他坐稳后气急地在陈玄风的胳膊上捶了一下,“好疼!你怎么不知道节制,我现在怎么回去!” 说到这个,那可太冤枉陈玄风了。明明是昨晚郁繁在疼痛之后终于察觉到了舒服,对着陈玄风又缠又闹,多加了两个钟。 但是这种事情上你情我愿,无可辩驳,陈玄风只好接过这口大黑锅。 “我帮你穿衣服。”陈玄风捡起地上的衣服。 郁繁脸红不已:“你先把衣服穿上。” “嗯。” 陈玄风将衣服穿好,再来帮已经失去自理能力的郁繁穿衣服,郁繁一想到还要回去面对亲戚,心就烦躁得要命。 郁家有一起吃年夜饭的规矩,郁家亲戚一般都是聚在郁繁家,一些赶早的亲戚,每年的大年三十上午就来到了郁家,坐在一起闲话家常。 而且现在都下午两点多了,回去要面对多少人的探问他难以想象。 郁繁烦死了:“怎么就今天过年呢。” 陈玄风没说话。 郁繁没得到回应,低头看他,陈玄风正在给他穿袜子,从这个视角可以看到陈玄风深邃的眉眼和高耸的鼻梁,他长得实在很好看。这么一张俊美的脸庞,在朦胧的黑夜里看上去具魅力。 穿好衣服和鞋子,陈玄风道:“我送你回去。” 郁繁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昨晚的纠缠,他伸手:“吻我。” 陈玄风道:“没刷牙。” 郁繁:“……” 他差点忘了,陈玄风似乎还有点洁癖。 “我不管,吻。”他蛮横起来不讲道理,再说再肮脏的事情都发生过了,这时候讲究什么刷不刷牙的。 回应他的是陈玄风倾身而上的吻。 彼此吻技都很差,郁繁却食髓知味,勾着陈玄风的肩不放手,两人又倒在床上,穿好的衣服再次凌乱。 陈玄风将郁繁送到天景府门口,郁繁下车的时候双腿都在颤抖,走两步大腿根疼得不行。 “你走吧。”郁繁摆手,竭力装成正常的样子站稳往里走去。 白琪跟郁繁是远亲关系,年夜饭也在郁家吃,郁繁在车上就打电话让他提前出门来接他。 白琪在郁家受了一群长辈的询问,尤其是目光炯炯的郁太太和郁大少,他的谎言和掩护比草纸还单薄。他如坐针毡,早早的出来了。远远就看见穿着驼色大衣的郁繁从白色车上下来走两步停两步,他大惊,立马跑过去了。 “你的腿怎么了?”白琪道,“你受伤了?” 郁繁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我在酒店怎么受伤?” “那你是……”白琪后知后觉,扯了扯嘴角,“你男朋友这么猛?” “有点。”郁繁舔了舔唇,“你男朋友那么多,没有这样的猛的吗?” 白琪一脸复杂:“那还真没有。” 郁繁顿时美滋滋了。 “等你报复完程享,把他介绍给我。”白琪有点贪婪地撞了撞郁繁,“不要小气。” 郁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是情绪明显低落起来。 白琪看不惯他这个模样:“想东想西不如想想你怎么跟你爸爸妈妈还有你大哥解释你的腿和腰,难道要说一晚没合上?” 郁繁:“……” 陈玄风目送郁繁的身影消失,驱车回修车店。 回到修车店的时候,暮色已经笼罩,他停好车下车,员工们正在门口点烟花,五光十色的烟花冲上高空再炸开,宛若繁华朵朵,气氛正热闹。 安良戴着小鹿的帽子,跑起来头上两个棉花的鹿角左摇右晃,“玄风,你怎么才回来?马上都要吃年夜饭了!” 陈玄风往后退了半步:“路上有点堵车。” 安良举起手上的小烟花:“放烟花吗?我想拍照,你给我拍照可以吗?”他递上自己的手机。 “嗯。” 安良点着烟花,举着烟花笑了笑:“快拍!” 陈玄风按下快门键,“好了。” 安良也凑上来看,“拍得很不错呢!你身上有股香味?你喷香水了吗?” “没有。”陈玄风猜测他说的不是洗衣液的味道,而是跟郁繁在一起蹭上他的香味。 这时候,李大河从食堂里跑出来,对着玩烟花的员工们大喊:“别玩了!吃年夜饭了!” 安良的话被打断,有些不开心,再想说什么陈玄风已经走向了食堂,他跺脚:“玄风,等等我!” 食堂里的大厅摆了两张大圆桌,桌上是各色各样的色香味俱全的菜,饮料和酒都有。老板站在两桌之间指挥:“来!喝酒的坐这桌!不喝酒的坐这桌!” 陈玄风抬脚就往不喝酒的那桌走,老板眼疾手快拉住他,“你不喝酒啊?想得美!所有人都听好了,今晚谁能把我灌醉,我免费向大家分享我的为人处世的经验!” 所有人:“……” 在场鸦雀无声。 “这么不给我面子!”老板生气了,“不给我面子,钱的面子要给吧!今晚谁把我灌醉,我一杯酒给一千红包!”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好!” 所有人都落座,两大桌坐的满满当当,陈玄风坐在老板身边,菜都没吃上两口,就被老板抓住喝酒。酒杯碰撞,欢声笑语,这一年无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都在酒杯里结束。 喝酒那桌喝了不少,最后没有人能站起身。 安良连忙过来扶住陈玄风,恰在此时,陈玄风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响铃,有人打电话过来了。 16、郁繁16 手机持续震动响铃,陈玄风皱着眉揉了揉额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也许是确实醉狠了,他眨了眨眼也没看清屏幕上的联系人显示的是谁。 安良站在一旁,有点好奇,垫着脚打算去看看是谁。然而陈玄风实在太高了,他根本看不到手机屏幕,不由得更好奇。 按下了接听键,陈玄风靠在墙上,呼出一口白汽,“……嗯,你好。” 郁繁已经吃过了年夜饭,逃脱了一众亲戚的追捕询问,他和白琪到了房间里。白琪今夜跟他睡,正在浴室里洗澡,他在外闲得无聊,索性就一条条看微信上的新年祝福。 同学发了,朋友发了,发小们也发了,唯独不见程享的。 他和程享的聊天页面还停留在他上次他看见他跟人去酒店,发消息询问质问。 程享没回。 他怒气冲冲带着人去酒店将程享和陌生女人捉奸在床,程享没穿衣服被他追着打,程享丢尽了脸,他也丢尽了脸。 然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一条信息。 没信息就没信息,不发就不发! 郁繁躺在沙发上,疲惫感从心底涌出,他不明白,明明他出身好,家里父母亲人都宠爱,容貌漂亮,身材也不差,怎么偏偏在感情上就这么可怜可笑…… 该死的程享,他上一世欠了他什么吗? 如果真的不喜欢他,想跟他一刀两断,为什么又不说? 一边不放手吊着他,一边又好像根本没有可言,干什么呃? 他好歹是郁家的小少爷,又不是什么扒着他不放的吸血恶鬼! 手机拿在手上,郁繁无意识地划拉微信页面,最后目光停留在一个蓝天白云的头像上,昵称仍然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句号。 这是陈玄风。 没有新消息提示。 郁繁突然皱眉,从沙发上坐起身来—— 别人就算了,现在陈玄风是他男朋友,怎么在这么重要的一天没有给他发新年祝福? 说好的要履行男朋友所需要做的的一切,他是不想做还是全都忘了? 臭男人!臭男人! 对待陈玄风,郁繁也没有那么多顾忌。换句话说,他什么狼狈的样子陈玄风都见过,他在他面前不需要伪装什么温柔懂事,可以肆无忌惮。 几乎忍不了一秒,郁繁立刻就理直气壮地打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气呼呼地等陈玄风接听。 一秒、两秒、三秒……半分钟过去了,语音通话根本就没被回应的郁繁不可置信了。 怎么了? 为什么不接他的语音通话? 过年的点总不可能还在工作吧? 那是为什么? 就在郁繁一脸凝重生气地发散思维时,语音通话终于被接听了。 陈玄风醉醺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嗯,你好。” 郁繁:“?” “你好”算怎么回事?装作不认识吗?他一点也不好,他要听“新年好”! 陈玄风没听见回音,动作慢半拍,“是谁?嗯?” 他的嗓音里带着平常没有的倦懒与沙哑,郁繁莫名觉得耳朵痒,伸手捏了捏耳垂,“陈玄风,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不多,十杯。”陈玄风说。 他喝醉时什么都不多想,问什么回答什么,有点乖乖的。 “十杯!怎么喝这么多!谁叫你喝的,话都说不清楚了!”郁繁讨厌喝酒,他总觉得喝完酒的人身上都臭臭的,“以后不要喝了。” 陈玄风的潜意识里还记得什么是金主,乖乖地应了:“嗯。” “哼。”郁繁很满意他的回答,又觉得多半是酒精的作用,否则陈玄风哪里会是这个样子。 陈玄风的手机不算好,是早就淘汰的品牌型号,安良站在一旁,能大概听清楚两人的对话。 安良心里猜测起陈玄风和郁繁的关系,有种到手的东西又长翅膀飞走的怅然若失。 不过据他所知,陈玄风是绝对没有谈恋爱的,那么给他打语音通话的人多半是……他的追求者?或者谁正在暧昧状态的? 安良心里的想法百转千回,看了眼陈玄风略显疲惫的脸,俊美极了,怎么也舍不得轻易放弃……他一咬牙,突然扶住陈玄风的胳膊:“玄风,先回宿舍休息吧?我扶你走。” 陈玄风顿了顿:“……不。” 谁在说话?陈玄风身边有别人在吗?他不是一个人吗?而且,扶他会宿舍?他们进一个宿舍? 郁繁瞬间瞪大双眸,心里涌起一股火气,“陈玄风!你身边是谁!你在跟谁说话!” 怎么?程享那个混蛋绿他,陈玄风也要绿他? 陈玄风头疼,躲开安良伸过来的手,扶着墙一步步往食堂外走,“没有谁,店里的……朋友。” 安良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开,不甘地跺脚。 “是朋友吗?”郁繁质问。 陈玄风:“嗯。” “哼,你不要忘记了,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不许跟其他人走得那么近!不许其他人碰你,知道吗?”郁繁仍然不太满意,郑重警告他。 陈玄风:“嗯。” “还有,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跟我说?” 走到食堂外,冰凉冷风一吹,陈玄风在食堂里被酒精和热意熏晕的脑袋暂且清明了一点,但是再清明也听不懂郁繁在指什么,“什么话?” 郁繁靠在沙发上,穿着家居服的双腿伸得又直又长,架在茶几上,“你说什么话?今天要到新年了,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陈玄风缓慢地思考了两秒,反应过来,“可是,还没到新年。” “马上就到了!” 陈玄风看了眼时间,也才晚上八点多钟,“还很早,没到新年。” 他是喝了酒,换做往常早就从善如流跟郁繁说他想听的了,现在莫名有几分奇怪的坚持。 喝酒喝傻了! “不想理你了!”郁繁的好心情全无,或者说他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更坏了。 挂断了语音通话,郁繁愤愤地将手机丢到了沙发上,没想到动作太大,一下子牵扯到了昨晚折过来又折过去的腰以及大腿,酸疼无比的感觉袭来,郁繁倒吸一口凉气,倒在了沙发上。 正在此时,白琪穿着浴袍从浴室里推门出来,头发湿漉漉的,像郁繁招手:“过来帮我涂一下护发精油。” 郁繁趴着沙发上,“不想动。” 白琪走出来,有些莫名其妙:“你怎么了?刚刚不还是好好的?你不又找程享……” “没有!”郁繁回头瞪他,“不许提他!” 白琪嗤笑,走到沙发边扯郁繁的手,“快来帮我涂精油,我还要敷面膜,等会给你看个好东西,之前你用不到,现在能用上了。” 郁繁跟随着他的动作起身,不禁有了点兴趣:“什么?” “你过来就知道了。”白琪拉着郁繁进浴室,从他带来的包包里拿出一片超大尺寸的白绿色包装的面膜,“看,这可是我从国外淘到的,特别好用。。” 郁繁皱眉:“这么大的面膜,怎么敷啊?” 白琪用食指戳戳他的额头,为他的孤陋寡闻感到心疼,“什么面膜啊,这是臀膜啦!” 郁繁:“啊?” 一个小时后,两人排排趴着看剧,屁股上敷着绿森森的臀膜。 陈玄风跌跌撞撞地回到宿舍里,刚坐下没两分钟,李大河就在窗外喊:“玄风!出来放烟花了!看春晚啊!” 视线看东西都有重影了,还要去放烟花?现在的春晚一年不如一年,更没什么好看的地方。陈玄风没什么感觉,回道:“我不去了。” 李大河嘟嘟囔囔:“怎么一点没有年轻人的样子!我自己去放烟花,看春晚……” 陈玄风起身去卫生间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就靠着墙壁拿出手机。新年在即,微信里的消息无数,大学班级群更是聊得火热,聊天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其中还有很多条@了他。 翻到@消息,无一例外都是发的新年祝福。 【副班长,怎么不说话?】 【玄风!新年快乐!】 【发红包!发红包!】 陈玄风垂眼,在班级群里发了个最大额度的红包,退出后又看到一条消息,是他弟弟。 【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陈玄风顺势点进去他的朋友圈,他的朋友圈是很典型的不良少年风格,各种自拍,各种文案,指天画地,不可一世。陈玄风倒了杯水,漫不经心地往下翻着。突然,一条朋友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半生拼搏,无愧青春。所谓亲情,一家三口。】 【图片】 陈玄风点开图片,那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随手拍的照片,玻璃桌上放着一个装满水的纸杯,纸杯上的印字露出了“山庄”两个字。 山庄? 度假山庄? 还没想出什么,外面就响起一阵混乱的惊叫:“着火了!烧着了!” 陈玄风顾不上那么多了,丢下手机出门去,站到走廊的栏杆上,就见楼下的空地上,黑烟直冒,几个人围着什么拼命踩,其中,李大河哀嚎的声音尤为凄惨。 “好了好了!别踩了!” 几个人散开,李大河惨兮兮躺在地上,身上的棉服只剩一件毛衣,额头前的头发包括眉毛全都烧掉了,脸也黑漆漆的,只有眼白是白色的。 陈玄风:“?” 同样站在走廊上往下看的员工们大笑不止,见陈玄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他解释:“他玩烟花睡着了,把自己烧到了。” 陈玄风:“……” 有点惨,但是更可笑。 还好刚才没有跟他一起玩。 夜色渐深,正在床上玩手机的郁繁刚打算睡觉,手机突然屏幕一转,是语音通话。 是陈玄风。 郁繁还记仇着陈玄风这个合约男朋友当得一点都不称职,现在又来半夜打搅他睡觉,真是可恶! 没好气地按下了接受,郁繁凶巴巴的,“干什么?你不睡觉……” 陈玄风略带着低沉磁性的声音轻轻道:“郁小少爷,新年快乐。” 郁繁被打断施法,恰在此时,未拉窗帘的落地窗外的天际,绽开一朵巨大的烟花,手机上的时间刚刚到了12:00—— 新年了。 郁繁呆住,心里好像也盛放了一朵小烟花。 17、郁繁17 除了偶尔晚上老板临时打电话摇人,陈玄风几乎很少熬夜。除夕、新年初一,这对他来说与平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不期待,不讨厌,平平无奇。第一次像是守岁一般的等到除夕与新年过渡的12:00,是为了给他的金主郁小少爷说一句祝福,这也是新奇的。 陈玄风的酒醒了大半,说完就挂断了语音通话,躺在床上有了任务完成的轻松感,打了个哈欠,手机丢到一旁闭上眼眸,沉沉睡过去。 远在天景府的郁繁在床上看了一场他从来不屑看的烟花,等到天幕恢复漆黑,他的嘴角还翘得很高。 外面的烟花停了,他心里的烟花还在继续砰砰砰。 郁繁的心情好了,脾气也消失了,举起手里的手机,哼了一声,不无骄矜,“早叫你说你不说,原来要等卡点,算你有心意。” 一秒、两秒、三秒…… 手机里毫无回音。 郁繁蹙眉,放下手机一看,脸上表情又多云转阴——语音通话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了! 合着他刚才在傻傻地对着空气说话呢! “可恶!可恶!可恶!” 臭男人!郁繁咬牙切齿在被子上捶捶捶,怒气冲冲发泄。 睡梦中的白琪被捶了个正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慌张地取下眼罩四处看,“地震了!地震了!” 郁繁无语,唬着脸将他摁住,“睡你的吧!” 白琪:“……” 神金。 白琪又继续睡了,郁繁满心的睡意跑了,拿着手机从这个app切到另一个app,却没什么心思玩。翻了个身,还是点进去了微信,找到最顶端的陈玄风的聊天框。 【明天下午来找我,陪我逛街。】 等陈玄风回信息是不可能的,不过发完信息,郁繁心里堵住的地方终于通畅了,于是放下手机,戴上眼罩,也跟着入睡了。 大年初一,陈玄风仍然是早上六点准时起床,穿衣服、洗漱,再喝一杯温水,打开门去食堂。 天还没大亮,陈玄风一边下楼一边打开手机翻看,最新一条信息来自于郁繁。 给任何人工作都是工作,只要是工作就没有轻松的,陈玄风深谙这一点,不过像是修车店老板和郁繁这样的上司、金主,还是少见的。 陈玄风动了动手指,回复他: 【好。】 食堂窗口的阿姨笑容满面:“玄风!你是今年第一个来食堂的,寓意新年做什么都是第一名!新年快乐!年年有余!” 陈玄风也笑了:“阿姨,你也新年快乐!顺心如意!” 在食堂吃了一份牛肉满满的拉面,陈玄风去店里开门,呼吸着清冷的空气,浑身都舒适了不少。 冷是骇人的,也是让人清醒的。 新年前后修车店都没什么生意,毕竟基本没有人会在大年跑去盘山公路的玩命飙车的,真等不及也起码要过正月十五。 八点左右,还没什么员工起床,老板第二个出现在店里。他穿着毛领外套,拿着保温杯,看见陈玄风在打扫卫生,眼里划过一丝满意。 看,不愧是店花,不光长得好,还眼里有活儿,勤劳质朴。 哎,真是越看越喜欢啊! “玄风!”老板喝了一口浓茶,关心他的店花,“吃早餐了吗?” 陈玄风一边扫地一边点头,“吃过了。” 老板高深莫测:“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陈玄风:“嗯。” “来,过来!”老板对着陈玄风招招手,等陈玄风走近,他立马贼头贼脑地左右张望,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陈玄风,“拿着。” 陈玄风接过红包:“嗯?” 老板说:“快收起来。昨晚你很能喝啊,我说过把我灌醉就有红包,给你的一份。” 红包很厚,陈玄风捏了捏厚度估算了一下,大致有四五千的样子,不禁意外,“多了吧?” 老板摸了摸下巴,歪嘴一笑,“昨晚入睡前,我打算给今天的第一个到店的员工发一点奖励,新年到了,生活总需要一点惊喜降临。恭喜你,你是被惊喜选中的幸运儿!拿着这个大红包,爽去吧!” 陈玄风看了眼笑得很猥琐的老板,“谢谢。” 昨晚的奖励与惊喜合在一起,恰巧都是他的,这不是惊喜降临,这是有人刻意安排。老板是看出他有难处,想着办法给他钱。 老板知道他看破了,陈玄风还没感动,他就先被自己感动了,老鸟依人地抱住陈玄风的胳膊,呜呜噫噫:“谁叫你是我的店花啊!哎,我人真好!没办法,你太像年轻时的我了,不过那时候家里穷没有镜子,我只能在水盆里顾影自怜,我错过了自己最帅的年华,还好现在能在你的脸上看见……” 陈玄风:“……” 感谢归感谢,现在有点恶心了。 这算是职场骚扰吗? 他想报警。 临近中午,睡懒觉的员工们都陆续起床觅食了。 老板站在食堂门口一边发红包一边数落他们:“等你们一早上了!这么冷的天,我的腿都麻了!懒死了,新年第一天好歹起早一点图个好彩头嘛!” 员工们拿着不薄的红包,根本不care老板的教训,一个个嬉皮笑脸的,“老板新年好!老板发大财!老板带我们飞!” e型人李大河来到食堂时,戴着帽子,把头低得不敢见人,匆匆吃完早餐就跑了,去店里时,俨然已经变成了i型人,独自emo。 陈玄风匪夷所思地盯着性情大变的他:“你……” 李大河伤心,“没法见人了。” 下一刻,突然蹦过来的员工猝不及防扯掉了李大河的毛线帽,李大河光秃秃的脑门和只剩一个底色的眉毛顿时暴露在陈玄风的眼前。 陈玄风没忍住:“……哈。” 李大河捂着脸大叫:“啊啊啊啊!把我的帽子还给我!是不是有病啊!还给我!” 陈玄风再次庆幸没有跟李大河一起玩烟花,否则他也会没有脸见人吧。 郁家是个大家族,郁繁和白琪早上八点就起床,与前来聚餐没走的亲戚们坐在一张桌上吃早餐。因为晚上睡得晚,一向起不来的郁繁整个人昏昏欲睡,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粥。 “繁繁,怎么这么没精打采?又晚睡了吗?年轻人也真是的,个个晚上都不睡觉。” 桌上的亲戚的目光纷纷投向郁繁,郁繁瞬间成为关注点。 “昨天下午回来也跟没睡醒一样,繁繁,你平常都在玩什么呀?” “哎?话说你跟程享的感情也该水到渠成,举行订婚了吧?婚姻是大事,什么时候开始准备呀?” ……程享?! 白琪心里大惊,看了眼提起话头的郁家小奶奶,心里打鼓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管那么多!别的就算了,提什么程享啊?这下真的一击即中,戳到了郁繁的伤心处了。 这碗接得完郁繁的眼泪吗? 郁太太与郁大少也在不动声色地盯着郁繁,等待着他的反应和回答。 喝粥的郁繁听到“程享”两个字的时候,心脏骤然加速,连嘴里的粥都忘了咽下去。 程享是他心脏上的一道伤疤,两人你来我往,拉扯多年,伤疤流血又愈合,愈合在复发,一直没有彻底好全,以至于他在感情不顺的时候听到他的名字,心脏都会泛起密密匝匝泛疼。 郁繁顿住,在他准备好忍住他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泪意…… 嗯? 郁繁眨了眨眼,确实没有眼泪,就是心里还是不太舒服。压下奇怪的感觉,咽下嘴里的粥,他敷衍道:“再说吧,现在……没影儿呢。” 没哭?竟然没哭! 白琪惊讶之余,总算放下心来,总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了。 吃过早餐已经将近九点了,郁繁迫不及待逃离亲戚们的长舌,连忙拖上白琪逃之夭夭。 白琪开车,郁繁坐在副驾驶上,车行车库里开出来,在门口却遇见了似乎等待他们已久的郁太太。 郁太太穿着紫色的长裙,肩上披着白色皮草,站在那里就有扑面而来的温柔和包容。 但是,白琪很怕她。 车辆自觉地在郁太太身边停下,白琪放下车窗,“小姨,怎么了?” 郁太太笑了笑。 车库里属于郁繁的车少了两辆,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可是毕竟是大物件,现在他们又要开车出去,郁太太不得不询问。 “你们去哪里呀?” 白琪哪里知道要去哪里,转头看向决定逃跑的郁繁,“去哪里呀?” 郁繁暗暗瞪他,他约了陈玄风,这时候当然是要出去找他啊!白琪虽然不知道,可随便说个常玩的地方不就行了,还看他干什么?真没默契! “妈妈,我还没想好要去哪里,随便玩玩,也许去看看画展吧。”郁繁对着郁太太露出一个不情愿的表情,“妈妈,你别问了。” 郁太太抱着手臂,好整以暇:“你的粉色跑车呢?还有那辆最新买的白色的越野。我怎么没在车库看见?” 那两辆车…… 一辆撞了,另外一辆也撞了。 现在还丢在修车店里,郁繁都要忘记了。 “刮伤了,在修车店里,明天我叫店里的人送回来。”郁繁道,“好了,妈妈,今天是白琪开车啊,他技术很好的,这辆车一定完好无损。” 郁太太深深地看了眼明显精心打扮的郁繁,可有可无地点头,“去吧。” 车辆成功开出天景府,白琪松了口气,“小姨好可怕啊。” 郁繁对着镜子涂了点唇膏,啵啵两下唇瓣,“我真不知道你怕她什么,我妈妈最好了。” 白琪也说不出来,又被郁繁左照镜子右照镜子吸引了注意力,“你今天怎么这么精致?真臭美,唇膏给我涂点。” 郁繁才不给,把唇膏收进口袋里,“不行,这是我的专属味道。你开车送我到滨湖公园,然后随便开车转转就回去吧。” 正所谓专属味道,就是固定使用一种味道的东西,久而久之,其他人闻到这个味道就会想到他。这支唇膏是甜甜的水蜜桃味,涂在唇上不仅有水蜜桃的清香,舔一舔还有水蜜桃的甜味,太适合他了! 他要用到老,用到死。 白琪:“?” “我约了男朋友,逛街。” 白琪:“??” 郁繁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围巾,围巾是天蓝色的,显得他又白又嫩,“这条围巾好看吗?有没有显我的脸很小啊?” 白琪:“???” 他妈的,那他算什么啊? 专门把他叫出来当司机? 太过分了! 白琪气死了,郁繁抱抱他以当安慰,“你要帮我掩护,我妈妈问起来我就说我跟你在一起哦。” “滚!” 车辆开到了滨湖公园,郁繁左右张望,看见了停车位上灰色的车辆,连忙开车门下车,对着白琪挥手。 白琪握着方向盘,看着郁繁明显愉快的背影,心里升起一点奇异的感觉,他觉得郁繁好像快乐了很多。 郁繁穿着淡蓝色的大衣,走到灰色车辆旁敲了敲车窗玻璃,“陈玄风?” 陈玄风降下车窗:“嗯。” 郁繁拉开车门准备上车,就见副驾驶座椅上放着一束白粉色的曼塔玫瑰,清清淡淡,简简单单,却梦幻又浪漫。 “送给你的。”陈玄风说。 18、郁繁18 陈玄风拿起花递到郁繁的面前。 他其实不太懂花,之前也没有送过谁,只是堵车绕到另一条街时恰巧遇到了一家花店,就下车挑选了一束。 他不确定郁繁会不会喜欢,但是他的心意必须到位。 郁繁抱住曼塔玫瑰,又看向一本正经的陈玄风,脸上已经不自觉绽放出大大的笑容——任何人收到礼物都会开心吧,反正他很开心。 “你居然知道买花。”郁繁坐上副驾驶座椅,把花束抱进怀里,喜欢极了。 当然,让他喜欢的不止是花,还有被送花的感觉。有种被珍重对待的舒适感,他很久没有在感情方面感受过了。 他很满意陈玄风的觉悟。 陈玄风启动车辆,说:“你喜欢就好。” 主要是他与郁繁的交易就是当他的男朋友,男朋友的一切指责都要履行,他是打工人,有打工人最上等的觉悟。 “哼。”郁繁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抱着花拍了几张照片,又举起来拍了数十张自拍,看起来心情就好到爆炸,“我是挺喜欢的,你记住了,以后跟我约会都要给我买一束花,品种不可以重复,知道了吗?” 陈玄风:“嗯。” 郁繁还没拍够,一边说着又歪着脑袋把脸贴到曼塔玫瑰上,一阵连拍。 等绿灯的时候,车辆稳稳停在斑马线后,陈玄风抽空看了眼沉浸在拍照的郁繁。曼塔玫瑰是可爱的白粉色,颜色温柔又漂亮,可是郁繁在它的对比下竟然也不差什么,白皙嫩白的脸庞,看不见毛孔的细腻肌肤,故意嘟起来的唇瓣比花还要娇。 人比花娇,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郁繁终于拍好了照片,一转头陡然对上了陈玄风打量的目光。明明是普通的四目相对,郁繁心脏却开始不争气地狂跳起来,脸上的神色都不自然了。 他不满地皱起眉,“你看什么?” 不会是觉得他拍照的表情和动作矫揉造作吧? 郁繁目光炯炯,一定要陈玄风回答,“快说。” 红灯结束,绿灯亮起,陈玄风启动车辆往前驶去,他不在意地解释道:“没看什么,你比花好看。” 郁繁愣住,哪里知道陈玄风会这么回答。 不满的表情在脸上再也持续不下去,僵硬又不自然,连耳尖都开始发烧。 “你……你说得对。”郁繁从来不是自卑的性格,他一边调整了一下抱住花的姿势,假装淡定自若,“我就是好看,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丑过!你要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吗?我手机里就有哦。”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陈玄风觉得他不想看也要说想看,于是从善如流点头说着违心的话:“想看。” “那就给你看看吧。”郁繁扬起唇角,周身弥漫着快乐的气息,“我小时候真的特别可爱,所有人看见我都会夸夸我。我妈妈带着我去商场买衣服,全场的店员都看呆了!” 陈玄风:“……” 真的假的? 听起来太夸张了,似乎有99%自卖自夸的成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笑。 “是吗?”陈玄风忍住笑,表情更加毫无波澜,“等会再看,开车的时候不方便仔细看。” 郁繁是个急性子,要做什么当即就要做,他的照片都翻出来了,陈玄风却不看,他本来都要气鼓鼓了,但是陈玄风加重音的“仔细看”三个字,又让他不计较了。 “去哪里?”陈玄风问他。 “我怎么知道去哪里?你是我的男朋友,这些事要你来安排。”郁繁理所当然,“你要让我开心。” “好。”陈玄风熟练地打开左转方向灯。 “去哪里?”郁繁伸着脑袋左右看。 陈玄风刚想说,又顿住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郁繁哼了一声,“你早就计划好了吗?还保密。” 不过郁小少爷的神色看得出来,他很满意。 车辆稳稳地穿过几条街,来到了京市最大的游乐场,从停车场进去停好车,陈玄风解开安全带:“走吧。” 郁繁抱着花坐在副驾驶上不动,不满之情溢出言表,“什么!怎么是游乐场!我又不是小孩了,谁要玩啊!我不去!” 陈玄风:“……” 郁小少爷是很难伺候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 “今天有主题活动,先去看看,不喜欢再去别的地方。” 郁繁闷着不起身,他太失望了,怎么能带他来这么没有心意的地方?难道是随便在网上搜的糊弄约会的一百个无聊的地方吗? 陈玄风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关上驾驶室的车门,“砰”一声,车里顿时只有郁繁一个人了。 有程享的案例在前,郁繁不由得有些慌张了——难道他生气了?不打算管他了?程享就是这样,总是莫名其妙发脾气,上次还把他丢在盘山公路的山顶上,差点把他冻死…… “陈……”郁繁转头,手刚放在车门上打算打开,车门就从外被拉开了,陈玄风站在他面前。 “你要干什么?”郁繁道。 难道想打他? 不会吧?他敢! 就在郁繁不明所以的胡思乱想时,身形高大的陈玄风却弯下了腰,一瞬间,光线被遮挡住一半。下一秒,陈玄风手撑在车门框上,他的深邃俊美的五官放大在郁繁的眼前,唇上突然传来温软的触感。 陈玄风亲了他一下。 “好吗?先去游乐场看一圈。”陈玄风说。 只是轻轻的一个触吻,郁繁的心却跳出了残影。 他晕晕乎乎,他沉迷其中。 于是他仰着头要求:“那你再亲一下。” 陈玄风毫不拒绝地再次低下头凑过,郁繁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压着他往下,唇张开,与他拥吻在一起。 “嗯……你注意不要压到我的花。”郁繁含含糊糊推了推陈玄风,“花要压坏了。” 他还想着花,宝贝得很。 顾及到花,吻并没有持续多久,大约一分钟左右陈玄风就从善如流地放开了郁繁。只是,他抿了抿唇,垂眸看向郁繁的唇,又香又甜,像吃到了一口汁水丰富且飘满果香的水蜜桃。 “那就去看看吧。”郁繁的唇酥酥麻麻,他把花放到驾驶室座位上,搭着陈玄风的手起身,站起来就靠在了陈玄风的怀里,“我不喜欢的话,立刻就要走哦。” 陈玄风很有耐心:“嗯。” 然而,郁小少爷实在高估了自己的成熟,也低估了他的童心和玩乐心。 从进入游乐场开始,他的状态为:抱着臂对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那是什么?似乎有点意思,去看看——哎?今天的人不多呢——啊,去看起来好好玩!去玩——哈哈哈哈哈快乐! 半个小时后,郁繁头上带着可爱的玩偶发箍,手里拿着玩偶风格圣代杯,笑得甜甜的等待着陈玄风给他拍照。 陈玄风用手机给他每个姿势拍了不少于十张的照片,他一边拍一边怀疑郁繁的手机内存应该很大,否则还真满足不了他日常的拍拍拍。 “我看看。”郁繁拍过了就跑过来检查陈玄风的拍照结果,拿过手机翻开相册,郁繁越翻脸越黑,“你怎么拍的照片呀!你根本不会拍照!我看起来只有一米六了!” 陈玄风后知后觉:“有吗?” “就有!”郁繁气呼呼。 陈玄风说:“你很漂亮,不需要这些拍照技巧也会好看。” 他不是在哄他,他是真的觉得郁繁每张照片都很好,几乎没有毛病。 “真的吗?”郁繁看他。 郁小少爷难伺候是难伺候,可是只要顺毛捋,说两句好听的话他马上就会被哄好,这也是他被程享欺负了一次又一次还能原谅他的原因。 陈玄风点头:“嗯。” 郁繁喜笑颜开,“好了,我要去坐云霄飞车!你陪我一起。” 满心不想进来的郁繁从外层一直玩到里层,比谁都疯,游乐场的娱乐项目被他体验了个遍,玩得小脸红润润的,像是一颗成熟的苹果。 嫌弃的是他,忘我的也是他。 所有人都逃不过真香。 在游乐场的主题餐厅吃了午餐,郁繁玩偶又拉着陈玄风去抓了无数娃娃,陈玄风抓娃娃一抓一个准,郁繁怀里抱满了各色各样的玩偶公仔开开心心地出了游乐场的大门。 “等嘉年华的时候再过来。”郁繁说。 陈玄风当然答应:“好。” 嘉年华在九月,那时候协议也许早已作废,两人各奔东西。 去停车场开车出来,郁繁的把花和玩偶都放在车后座,从副驾驶往后看,车后座满是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东西,整个车都亮了,跟他的心情一样。 不过…… 郁繁说:“我之前开的那辆白色的车还在修车店里吧?修好了吗?” 那辆车也是陈玄风经手的,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修好了。” “你下次开它出来,这样买的东西我就不用搬来搬去了,以后都给你开。”郁繁财大气粗,对这些东西毫不在意,他又想了想,“不许公车私用!只能自己开走或者接我,副驾驶上不许坐第二个人,其他男人女人都不行!知道吗?” “嗯,那现在去……” 郁繁道:“去酒店。” 陈玄风:“……” 19、郁繁19 郁繁睡得晚,又早起吃早餐,再从游乐场玩了一圈,早就累了。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好困。” 陈玄风没反应过来:“去酒店睡觉?” 郁繁不明所以,“不然呢?啊,你在想什么呀!我又不是找你就为了做……” “咳咳。”陈玄风淡然点头,从导航里调出游乐场最近的酒店地址,开启导航驱车开出停车场。 “嗯?”郁繁狐疑地身体向前倾去看中控屏,看了看立刻皱起眉,伸手捶了一下陈玄风的胳膊,“你早就保存好了这附近的地址,你想的才不是睡觉吧?还怀疑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讨厌!” 陈玄风:“……” 他是做游乐场攻略的时候全面考虑,将郁繁所有能提出的要求都想了一遍,他保存的地址不光有耳酒店,还有商场、餐厅、小吃街、以及……医院。 “真肮脏!”郁繁轻哼一声,“你上次把我的腰折得疼死了,腿也疼,家里连给我涂药的人都没有,不跟你做了。” 甲方就是甲方。 甲方的要求乙方必须遵从,甲方的抱怨乙方也需要承受。 陈玄风为金主低头。 驱车来到酒店,登记入住,两人乘电梯前往顶楼的总统套房。 “我要睡觉,你要陪我。”郁小少爷提要求,“你也要睡,我们一起闭上眼睛。” 陈玄风能说什么?当然是答应了:“好。” 郁繁又满意了,进入套房就开始脱衣服,一件一件衣服被他丢在了沙发上,东边一件,西边一件,鞋子也乱扔,左右的顺序都放反了。他只留下一件高领衬衫,光着腿钻进了被子里,舒适地躺上床,打了个滚去看没动静的陈玄风。 陈玄风有洁癖,不仅有洁癖还有程度不低的强迫症,他看了一眼郁繁脱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就不舒服,弯腰捡起沙发上的衣服,一间一间用衣架挂了起来,连衣服的褶皱都抚平了。 他一转身,就见郁繁正趴在枕头上看着他。 白色的被子藏住了郁繁半张脸,那双琉璃一般通透的眼珠子像是水洗过一般,看着陈玄风眼睛一眨不眨,像是在看什么电影。 陈玄风的心理素质很强,被郁繁堂而皇之地注视也没什么心理压力,很从容地就此脱了他的棉服、毛衣和裤子,露出他贴身的一套纯黑色秋衣。 郁繁的手指在被子上划拉,目光从陈玄风的肩颈一直扫视到他的腰腹,再到他掩盖不住的长腿上。 他虽然嫌弃陈玄风穿老土的秋衣,可是不能否认的是,黑色微微紧一些的薄款衣服就是很适合他。不,应该说适合身材好的人。秋衣薄薄一层包裹住他的肌肉曲线流畅优美的身体,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张力,远远看上去像是行走的黄金比例雕塑。 陈玄风挂好他的衣服,往浴室走去。 “你去哪里?” “洗脚。” 浴室的门关上,郁繁连忙爬起身坐稳,掰起他的脚凑到鼻尖闻了闻有没有味道。他的身体卫生很到位,也很健康,而且脚部他经常做护理,一点死皮都没有,不好闻的味道更不用说了。 “哼。”郁繁放下脚塞进被子里,陈玄风有洁癖这点确实给他带来了一些影响——让他时时刻刻觉得自己会被嫌弃,其实他身上很干净! 没一会儿,浴室的门打开,陈玄风穿着拖鞋走了出来,长腿一步一迈,身材优势尽显。 他刚躺下,睡在中间的郁繁立马就挤了过来,把自己强行挤进陈玄风怀里,心安理得地枕在他胳膊上,在他的怀里蜷成一团。 陈玄风被摆布得很不适,他不习惯抱着任何东西睡觉,偏偏郁小少爷像是有肌肤饥渴症,就喜欢和他近距离接触,像个抱着桉树的树袋熊。 “冷吗?” 郁繁头也不抬,看得出来他很困很累:“不冷,我就要这样睡。我从小就抱着我的小熊睡觉的,小熊不在,只有你了。” 其实不是,他只是想抱着陈玄风睡。 上次两人精疲力竭后抱在一起沉睡,给他带来了绝无仅有的奇妙感受,要知道他两岁后就是独自睡觉,根本没有体会过跟温热的人睡在一起的亲密舒适感,他有些沉迷。 “嗯……”陈玄风被枕住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抬起在郁繁的脑袋上抚了抚,落在了他的后颈上,跟着闭上双眼。 明明是相识时间并不长,对彼此的了解都少之又少,却以世界上最眷恋亲密的姿势相拥入睡。 一时间套房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两道此起彼伏的平稳呼吸声。 墙角落地钟上的时针走了一圈,两圈,从两点半走到四点半,沉睡的郁繁眼皮动了动,倦倦地睁开了迷蒙的眼眸。 有点热……热…… 郁繁梦见自己在露营烤火,只是火越来越大,渐渐都要把他烧着了,他顺势醒来。哪里有什么火?是陈玄风的身体太热了。 真不愧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火气就是旺。 比怕冷的他强上许多。 深吸一口气,郁繁挣扎着想要起身稍微远离陈玄风,却发现他动不了,陈玄风一只手臂宛如枷锁扣住了他的腰,他半点也不能动弹。 “松手。”郁繁伸手去推陈玄风的手臂。 两番动作之下,本就觉浅的陈玄风也醒了。 他倦懒无焦距的眼眸不到两三秒就变得清明无比了,他垂眼,嗓子里还带着点沙哑,垂眼看向作乱的郁繁:“嗯?” 窗帘全部拉起来的昏暗光线里,陈玄风深邃的眼眸像是一片无法探索的深海,郁繁的心脏蓦地中了一枪,惊起盘旋的飞鸟激动振翅。 怎么说呢?郁繁呆呆地看着陈玄风,想的是眼前这张脸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修车店打工的穷小子能这么帅,简直压过了最顶级会所里的首席男模了…… 以前他怎么从来也没发现过? 郁繁的手撑着陈玄风的双肩慢慢起身,俯身看着他,然后低着头吻住的他的唇。 “做吧。”郁繁说。 陈玄风回应他的吻,“没买安全套。” “为什么不买?”郁繁不满,哪有到酒店连安全套都不准备的?难道要他来准备? 陈玄风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倒打一耙,他说:“因为我不能肮脏。” 熟悉的词,熟悉的话,从郁繁嘴里说出来,现在又原封不动地返回给他了。 郁繁:“……” 这算什么? 自食恶果? 不过这不算什么问题,郁繁推开他,从他的身上翻下来,爬了几步到床沿,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三盒普通规格的蓝色包装的安全套。 “你不会不知道吧?”郁繁歪了歪脑袋。 陈玄风平静道:“尺寸不合。” 郁繁:“?” 想起上次前半段时的疼痛,郁繁看了眼三盒安全套,又看了眼陈玄风,不得不承认,确实可能尺寸方面有出入。 陈玄风道:“回去?” 郁繁拿起手机看时间,才五点不到,回去干什么?出来玩却不做,乐趣都会少一大半,他越想越遗憾,一咬牙,做了个重大的羞耻决定:“今天不用它。” 陈玄风有点介意:“……不卫生。” 郁繁要被他的洁癖气死,在床上讲什么卫生?你滚来,我滚去,谁要跟他谈卫生谈干净! “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 “嗯。”秉承着金主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准则,陈玄风扶住郁繁的腰,翻身将他放倒在柔软的大床上,“那我……开始了。” 郁繁抬眼,轻轻拢住他的肩。 从黄昏到夜幕降临,从下午五点到晚上七点半,被翻雪浪,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炽热的气息,此起彼伏的一声一声,仿若呢喃。 突然,一阵手机震动响铃声响起,打破了此起彼伏的声声喘息,气氛霎时间僵住。 郁繁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索丢在床头的手机,通话联系人赫然是郁太太。 郁繁:“……!!!” 虽然只是一个通话,郁繁却浑身都汗毛直立,好像真的被郁太太撞破了他和陈玄风的“奸情”。 “不要说话。”郁繁艰难地翻坐过来,忍着身后冰冰凉凉的触感,清了清嗓子,“……喂?妈妈。” 陈玄风静静地跪在一旁,听着郁繁夹着嗓子竭力装作自然跟郁太太说话,表情心虚又透着乖巧。 可是,乖巧的人在做最不乖巧的事。 “……什么?谁?” 郁繁说着说着惊叫一声,却下意识看了眼陈玄风,又捂着手机把头转到了一边,急匆匆道:“我知道了,我……我马上就回来。” 通话挂断。 郁繁的神色一言难尽,他身体上深深浅浅的痕迹与根本还没清理的肮脏残留都一一具在,他也没有时间了,跟陈玄风道:“我要回去了……程享一家人过来拜年了。” 程享。 陈玄风露出了然的表情,现在郁繁应当是归心似箭吧。 他点头,好不留恋地起身,从衣架上取下各自的衣服放在床上,“那穿衣服走吧。” 郁繁看他平静无波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堵得慌,像是卡了个什么东西,不上不下,他却又说不出来。 想着想着,他心里堆积起一股气来。 陈玄风看郁繁坐的那一块都湿出了一大块,想到他的身体情况,“先去清理一下吧。” 郁繁拿起床上的高领衬衫,憋了气地套上,这次他也不要陈玄风帮忙了,自顾自就穿上了衣服,“清理什么?不清理了!就把你留下来的东西带去见程享!” 20、郁繁20 陈玄风将车开到天景府门口,郁繁坐在副驾驶上不动,并着双腿,细眉紧蹙,一副难受到难以忍受的样子。 “嗯?到了。” 郁繁的手指摩挲着怀里游乐场里买来的娃娃,揪着娃娃的耳朵,闷声道:“……不想动。” 陈玄风看了眼郁繁,从他的神色里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解开安全带,凑过去道:“是不是后面难受?” 他说这话丝毫不带情绪,甚至连一些不自然都没有,让郁繁忍不住侧目。 郁繁抬眼盯着他,忽然就小少爷脾气发作,“都怪你啦!本来就黏糊糊的,你开车遇到减速带也不慢点,震啊震的,都流出来了!” 陈玄风替他解开安全带,手掌顺着郁繁的腰线摸索到他的后腰,“我看看。” 看看? 怎么看? 郁繁不禁瞪大双眸,眼尾的弧度都圆润了,双颊升起薄红伸手去推陈玄风,“你不要碰我了!这是车里,我不要在车里脱衣服!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天景府里住的都是商圈非富即贵的人,与郁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万一被人看见他和陈玄风在车里乱搞,他连同郁家以后都不用抬头见人了。他大哥第一个不会放过他,腿都要打断。 两人距离过近,陈玄风又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水蜜桃清香,他莫名感觉郁繁就是一颗巨大的散发着清新果味的水蜜桃,鲜嫩又多汁。郁繁曲着手臂抵在陈玄风的胸口,像是抗拒,却又什么力气都没用,是欲拒欢迎的真实写照。 陈玄风突然起身。 郁繁身上的重量陡然一轻,心里涌现出怅然若失的他也说不清是什么的感觉,不过他很擅长生气,顿时不满了:“你干什么?你不管我了?我怎么办啊?” “嗯?”陈玄风转身,手里拿着一包未拆封的抽纸,“我没说不管你。” “哼,那就好。”郁繁抱着手臂仰着下巴。 陈玄风开的这辆车隐私效果不错,加上天景府是富人区,周围几乎没有什么行人路过。他打开车门下车,从后座进来,对还在副驾驶的郁繁道:“来后座。” “什么?”郁繁刚想打开车门,却又觉得莫名其妙让人看见两个人都进车后座,那岂不是太引人注目了?想到这里,他伸着脑袋左右看了看,从前座的中间爬到后面去。 刚爬到陈玄风的面前,就见陈玄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郁繁面红耳涨,解释的话到了喉咙又咽下去了,拿起个粉色的娃娃砸在陈玄风的肩膀上,“看什么?不许看我!” 陈玄风移开视线。 郁繁这才满意了,“快处理。” 为了看清衣服上有没有痕迹,郁繁只能侧着趴在座椅上,他的手指在皮垫上刮蹭,只感觉到身后的大衣被掀开了,陈玄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裤子没有湿,外面是干净的。” “那内裤是湿的,我的腿也是湿的……裤子迟早也要湿。” 陈玄风:“嗯。” 郁繁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我像个……” “什么?” “酸奶泡芙。” 陈玄风的手顿住:“……” 好的,他以后都不会想吃酸奶和泡芙了。 脱下郁繁的裤子,陈玄风道:“抬一下腰。” 陈玄风拽了一下,裤子只拉下来一点点,他还没说话,郁繁就先开口了:“抬不起来啦!我的腰好疼,你每次非要折过来,我又不是卡纸。” 今天的第二口黑锅迎面而来,陈玄风淡然接下了,“嗯,下次不折了。” 可他记得分明是每次郁繁趴着的时候都要转头索吻,他的腰折过最大的幅度就只有那个时候。 郁繁试着又抬起腰,方便陈玄风动作,“嗯,下次不可以折了。” 根本不怕冷的豪门小少爷是坚决不穿秋裤的,无论是40°还是-10°,他只穿一条裤子,反正只要没截肢,他都誓死不破坏他轻盈的美感。陈玄风打开抽纸包,抽出两张纸轻轻给他擦拭,从前到后,从左到右,擦完的纸丢进脚边的小废纸篓里。 “好了。”陈玄风道,他看过去就发现郁繁双手枕着脑袋回头看他,静静的,也不说话,他有些不解,“怎么了?” 郁繁动了动:“还有。” 陈玄风说:“擦不到了,这是车里。” “你不是有洁癖吗?怎么没发作?”郁繁脸颊上的肉被他压得鼓起来一块,“你不嫌脏吗?” 陈玄风又抽了一张纸擦拭手指,“没什么嫌弃的。” 大部分都是他的东西,而且什么都做过了,清理的时候反倒嫌弃,那是放下碗骂娘的人渣行为,他自认为他并不是人渣。 陈玄风抽了两张纸垫在郁繁的内裤里,暂时给他隔离。郁繁满身不舒服,心里骂起程享来——如果不是他陡然来家里拜什么年,干什么做到一半就回来,不仅不尽兴,还麻烦。 真讨厌,混蛋! 郁繁的衣服整理好,看着坐在一旁还在擦拭手指的陈玄风,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他的手指很修长,骨节分明,被他用纸都擦红了不少。 “别擦了。”郁繁按住他的手,在陈玄风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抓住他的手指放在唇边舔了一下,“干净了吧。” 陈玄风:“?” 郁繁抱起那束在车上放了一天的曼塔玫瑰打开车门跳下车,动作行云流水,等陈玄风回过神来,他已经走远了,没几步就跨进了天景府的大门。 手指上还残留着水润的触感和一些不明潮湿,陈玄风深吸一口气靠在了背后的靠背上,举着手颇有些进退两难的意思。 郁繁抱着花走进家门,大厅的门打开,灯火通明,程家四人正坐在沙发上,与郁先生及郁太太的闲谈,说话间笑容不断,其乐融融。 “繁繁!”程太太一直注意着门口,郁繁回来的第一课就看到了他,连忙招手,态度慈爱,“哎呀,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等你好久了啊!” 郁太太端起茶喝了一口,也嗔怪道:“宝贝,快过来跟程叔叔和程阿姨问好。你说你,在家就待不住,临时赶回来也没玩什么吧?” 程太太听出来郁太太是在内涵程家不提前打招呼就来了,笑得收敛了一些,对坐在沙发最里端的程享道:“小享,你不是在家里就念着繁繁吗?怎么他就在眼前你反而不说话了?” 程大少推了一把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程享,对郁先生歉意道:“这是近乡情怯,是吧?” 程享收起手机站起身,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到郁繁的面前,低声道:“我们去楼上谈谈吧?” 他拉住郁繁的袖子,想把他扯走。 郁大少眯了眯眼眸,嘴角挑起:“繁繁,你手里的花是谁送的?追求者吗?” 此话一出,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了,纷纷看着郁繁和他手里的曼塔玫瑰。 程享的眉头压了压:“郁繁?” 郁繁调整了一下抱着花的姿势,他不是不想把花放下来,实在是此时他的心绪很复杂,他手里有东西会让他觉得有几分安心感。 面对程享,他喜欢了六年的男朋友,为他哭、为他疯、为他难受,他想了很久很久,似乎对方基本没有给他带来过什么记忆深刻的快乐和欣喜,他的这段爱恋一直是愁云惨淡的,现在面对他,他想象中的激动和不自觉讨好都悄无踪影,他连个应付的笑竟然都没有。 “不算追求者。”郁繁说,“很漂亮吧?大哥。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玫瑰呢,我很喜欢。” 郁大少称赞:“品味不错。” 郁繁笑了笑,叫来家里的佣人,“张姨,帮我拿走放在我的桌上,找个好看的花瓶,我要时时刻刻看见它盛放。” 张姨点头:“好的,小少爷。” 程享见他如此作态,心里涌现出难言的陌生感,好像有什么他胜券在握的东西,要从他的手心溜走了,他却恍然未觉。 “郁繁,谁送的花?”程享追问。 郁繁道:“这重要吗?” 程享:“你……” “你们两个孩子啊!”程先生打断程享的话,责怪地骂程享:“小享!你和繁繁就算是有什么不合的小矛盾,也早该解决了!你倒好,这叫什么样子?” “就是!”程太太跟着帮腔,“你跟你爸爸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嘴直脖子硬,服软的话半天都说不出来!繁繁,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你跟小享谈了这么多年,感情深厚,他有什么错你就管他,骂他打他都行,我们都没意见的!” 矛盾? 他们之间算是矛盾吗? 左右是程先生与程太太的帮衬之词,眼前是程享,郁繁忽然觉得烦躁极了。 怎么?程享在酒店里跟嫩模滚床单给他戴绿帽子让他丢光了脸面的事情,一点都没传到程家人的耳朵里? 郁繁撞开程享,往沙发边走去,思来想去坐在了郁大少的身边,郁大少笑眯眯地揽住郁繁,“无端端摆什么臭脸?谁气到你了吗?” “别碰我!”郁繁也抬胳膊肘撞郁大少。 “哎哟!”郁大少吃痛,“你是小辣椒吗?” 程太太笑了一声:“繁繁啊,今天我们特地来拜访,主要是为了你和小享的订婚的事。今年三月正式订婚,你觉得怎么样?” 郁繁呆住。 21、郁繁21 订婚? 三月就订婚? 郁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程先生道:“你们谈了这么年,订婚也水到渠成。订婚了再结婚,不仓促不拖延,都办得风风光光的。” “怎么样?繁繁。”程太太说,“情人到爱人,关系再进一步,合理合法。” “我新买了个山庄,就在江南区,前后都有花园,还带个大游泳池,就当做你和小享的新婚房,你喜欢什么花,我请人在山庄里种满。”程先生道,又看一直喝茶的郁先生,“老哥啊,我们闲来无事也可以去住一住,只要你点头,愿意让小享有这个殊荣把繁繁娶回去。” “哈哈哈,我哪里能做得了这个小祖宗的主,他自己高兴就行。” 郁太太也温柔地笑,不动声色看着郁繁:“是啊,只要他自己愿意就好。当父母的管天管地,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呢?” 程大少适时插话,“那我们应该都白操心了,繁繁怎么可能不愿意呢?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喜欢小享,跟着小享,隔三差五就和小享待在一起,现在终于订婚,繁繁应该是最开心的吧?订婚就安排在三月,阳春三月,花红柳绿,好时候啊。” 郁太太仍然微笑:“三月是个好时候。” 郁先生看了眼郁太太,又看了眼似乎不在状态的郁繁,也跟着郁太太点头:“嗯,三月不错,有黄道吉日吗?” “有的!” “好……” 这是在干什么? 都在商讨他的订婚日期,他这个当事人还没说话呢。 郁繁刚想说话,手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微信上有条八百年都没发过消息来的程享发的最新消息。 程享:【你现在满意了吗?】 满意?什么满意? 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真不愧是他程享,所以这场订婚包括结婚,都是他和程家对他的恩赐吗? 为什么这么高高在上啊! 郁繁环顾一周,程先生与程太太在笑,程大少在笑,他爸爸和他妈妈在在笑,他大哥也在笑……都在笑……他一瞬间天旋地转,像是置身一个巨大的漩涡里,没有人在乎他,他是个任人摆布的笑话…… 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他对程享的痴恋。 “不要!”郁繁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气呼呼道,“我不要订婚!” 程太太皱眉,却立刻换成疑惑的表情:“你不想订婚?为什么呢?因为小享还没有取得你的原谅吗?” 郁繁道:“对!程享没告诉你们吗?他跟女人在酒店上床被我当场抓到了!” 程先生与程太太瞠目结舌。 程享的脸色立即就黑了,没想到郁繁竟然会如此不给他留面子,当中揭穿他的丑闻,“郁繁!” “叫我干什么?你还要脸吗?”郁繁叉着腰怒瞪着程享,像只生气的双耳小茶壶,凶悍极了,“要脸的话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到处出轨睡女人啊!空姐、服务生、嫩模、大学生……你哪个没沾过?我没看见的就当做不知道,我原谅了你一次又一次!你多脏啊!你为什么总是改不掉……” 说着,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表情恍然大悟又惊悚极了,“你不会根本就不喜欢同性吧?不然为什么从来不碰我?你从来就是在骗我是不是!程享!” 程享谁知道他真的说出了真相,心里骤然一慌:“不是,我……” 郁繁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猜中了,荒谬的情绪在漫延,他的眼泪刹那决堤,崩溃地捂着耳朵摇头,一刻也不想再面对程享这个大骗子。 “你滚!你滚!爸爸,妈妈,大哥!把他们赶出去!脏死了!脏死了!呜呜呜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们了……” 他起身从沙发后绕着跑上楼。 “繁繁!”郁大少喊了一声,郁繁已经跑得没影了,他转过身,一拳头狠狠地打在了程享的脸上,直接将他打翻在地。 “啊!小享!” “小享!” “别打了!” 郁大少哪里听得进去,简直是骑在程享身上打,一拳一拳,拳拳到肉,程享嘴角溢出血沫,双眼泛白。 郁先生冷眼旁观,郁太太面色不善地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对程太太道:“看来程家真的拿我的宝贝当傻子耍,真有意思啊。以后不要再来往了,请吧。苍苍,别打了。” 郁大少顺势站起来,还狠狠地踢了一脚,站到郁太太的身边,“程家得罪我们在前,以后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说罢,站在一旁的佣人们走上来礼貌地将程家人都请出去。 程家四人再如何怀抱着不可告人的心思,也没办法在此时辩白出一二,只能狼狈地离开。 大厅的门关上,郁太太的面容霎时笼盖上一层白霜,又冷冷笑了笑:“看来,我们的宝贝终于开眼了。” 郁大少道:“恭喜程享的腿,保住了。” 毕竟以他对郁太太的了解,假如郁繁答应订婚,郁太太一定会同意如期举办,然后在订婚前几天去打断程享的腿,无限延长婚期…… 现在看来,程享因祸得福? “我去看看宝贝。”郁太太说,“你今天不要去找他,不许再惹他了,他已经受够了苦。” 郁大少:“……” 离谱,这也算苦? 跑上楼的郁繁一整个大伤心,伤心透了,回到房间就趴在沙发大哭特哭,眼泪都要把沙发沾湿了,一边哭一边捶抱枕。 他伤心,难受,为自己的犯傻感到不值,他发现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 “嘟嘟嘟——” 敲门声在外响起。 郁繁心知此时来的一定是郁太太,刚好,他也需要妈妈温暖的怀抱来抚慰他脆弱受伤的心脏。他哭哭啼啼打开门,扑进门外郁太太的怀抱里。 “妈妈。” “宝贝,别哭了。”郁太太抱着他进门,顺势关上门,用手指给他擦了擦眼泪,“脸都哭花了,不嫩了怎么办?” 郁繁大惊,连忙从郁太太的怀抱挣脱出来去抽纸轻轻沾掉泪水。他的皮肤很重要,千万不能变得粗糙了。 “妈妈,我是不是太可笑了?”努力忍住眼泪,郁繁又躲进郁太太的怀抱,抽抽噎噎止不住哭腔,“我一直给你带来麻烦,我好笨。” 郁太太亲了亲他的额头:“并没有,你从来都很乖,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刻意欺骗了善良的你。他们觊觎郁家的财产,伤害了你。不要再伤心了,好吗?敷个面膜睡个好觉,好好休息一下,妈妈明天陪你去逛街。我的宝贝又漂亮又可爱,这个世界为你拜倒的人有无数,你会再找到一个成熟稳重又爱你的人的。” 成熟稳重又爱他…… 郁繁的脑海里瞬间浮现起了陈玄风那张冷淡又面无表情的脸。 “……嗯,是的。” 郁太太安抚了他离开后,郁繁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出神,茶几上放着娇嫩的白粉色玫瑰花,郁繁盯着玫瑰花出神,他还想哭。 又想到郁太太说的“皮肤不嫩了”,瞬间回神,忙不迭跑去浴室里翻出超贵超好用的面膜,箍起头发洗脸,仔细观察脸上有没有出现不符合年龄的细纹,发现没有后松了口气,撕开面膜打开仪器开始保养自己——脸,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陈玄风开车回到修车店,修车店照常没什么生意,闲暇的员工要么在玩,要么在维护店里的修车设备,总之一片欢乐的场景。 停好车回宿舍,走廊的楼梯口站着正在视频通话的年轻员工,“……哎,知道了!别操那么多的心,我好得很!你看我都胖了不少呢!你给我寄那个干什么?谁吃糍粑啊……玄风,你吃糍粑吗?” 陈玄风路过被cue,年轻员工已经凑过来拉住了他,手机屏幕对准了他,对上一张和蔼可亲的中年女人的脸庞。 “妈!这是我们店里公认的店花!哈哈哈,玄风,这是我妈。我妈非说要寄点她和我爸亲手打的糍粑过来,这东西随便哪里都买得到,谁吃啊?你吃吗?” 陈玄风有些不太自然:“阿姨。” “哎!哎!你好啊!你吃糍粑吗?我亲手打的,特别好吃的!吃点吗?初八快递通了我就寄!” 年轻员工小声道:“别怕,拒绝她,粘牙。” 陈玄风忍俊不禁,“谢谢阿姨,我就不吃了,我对糯米过敏。” 从小就吃不了糯米的东西,轻则浑身红肿,重则窒息休克,闻都闻不了一点。 “怎么这样啊?那可得小心了。”中年女人赶紧说,“其实我家还有别的东西,你吃那个……” “妈!藏好我们家的特产吧!”年轻员工说,又对陈玄风道:“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你快去走吧,一会儿我妈说起来没完没了了。” 陈玄风笑了笑,对年轻员工点头:“我先回去了。” “好。” 陈玄风拿出钥匙打开门,身后年轻员工抱怨又亲密的声音仍然没有停歇,“你多管管我爸,别总是喝酒,过年也得少喝,我今年肯定回去,看他再喝酒我把他的酒都扔掉……” 宿舍的房门打开又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响,房间里是安静的,寂静的,冷又好像不冷。 陈玄风放下钥匙坐在椅子上,放空地坐了一会儿,吐出一口气。他照例拿出手机放在桌子上充电,拿出一本书看了一会儿就去洗漱,上床睡觉。 刚上床,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有条新的微信消息。陈玄风点进去查看,发现是郁繁发的。 郁繁:【图片】 图片是一束在夜灯下折射着珠光的曼塔玫瑰。 陈玄风:“?” 郁繁:【图片】 图片是一盘摆盘精致好看的……梅干菜扣肉? 陈玄风还没搞懂其中的意思,郁繁就紧接着发过来消息:【这是我家阿姨做的梅菜扣肉,梅菜是她亲手腌制的,很美味,不过我只能吃一点点,因为会变胖的,下次带给你吃。】 陈玄风挑眉:【谢谢。】 不过,他有些不解,郁小少爷竟然会对平平无奇的梅干菜扣肉夸赞,实在有些不符合他常常出入的高级餐厅的风格习惯。 而且,他什么时候变得什么东西都要跟他分享了? 22、郁繁22 正月里的修车店很空闲,陈玄风的学校作业已经全部完成,初三,他拿着郁繁那辆白色的车的钥匙去停车场,路上被盯了他已久的老板拦住。 老板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了陈玄风藏着猫腻,他抱着手臂上前审视陈玄风,狐疑道:“你最近怎么总是出去?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玄风顿了顿:“谈恋爱。” 老板大惊:“啊?” 陈玄风谈恋爱了? 那,那他的侄子怎么办? 安良对陈玄风的心思他是早就看出来了,还等着安良得偿所愿呢。 “嗯。”陈玄风点头,“我走了。” “等等!你手里的钥匙是哪部车上的?”老板伸出手接过陈玄风递过来的钥匙,简单的钥匙上有挂着粉色泡泡玩偶,还散发着奇异的馨香,这……老板凭借着良好的记性,一眼就认出来是年前郁繁开过来的那辆白色车上的钥匙。 “你!”老板看了看钥匙,又看了看陈玄风,警惕地往四周看看然后压低声音道,“你开错车了吧!这是那个郁小少爷的车!你开几次了?” 完了,那个难缠难惹的郁小少爷要是发现了会把他这个修车店给拆了吧? 陈玄风:“他允许我开。” 老板反应过来,惊悚极了:“……你跟谁谈恋爱?郁小少爷?” “嗯。” “啊!啊!”老板两眼一翻,捂着心脏倒在了身边的墙上。 陈玄风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他扶住。 老板宛如林黛玉虚弱地抓住陈玄风胸口前的布料,将他的棉服里的棉花扯散掉不少,他气若游丝,“你……你糊涂啊!怎么能和豪门小少爷谈恋爱!” 陈玄风有点嫌弃他的“娇弱”,更何况是他觉得老板有些中年男人身上去除不掉的烟酒味,都腌进了皮肉骨头里了,很臭。 “能不能先起来?”陈玄风无语,“好重。” 老板脸黑黑地起身,指着陈玄风恨铁不成钢,要是陈玄风是他的儿子,他都踮起脚去拽他的耳朵了,“你真是太糊涂了啊!郁小少爷是什么人呢?你们不是谈恋爱,是在玩!你被玩了!万一以后出什么事,你要倒霉的,倒大霉!” “为什么倒霉?” “当然倒霉!”老板整理衣服,“你看过小说吗?你跟豪门小少爷谈恋爱,他想谈,你就得谈,他不想谈,你就要滚远远的!你现在二十岁,你以后要结婚吧?等你结婚了,他又想起你了,你难道要离婚再去陪他吗?玩不起的,我们这些普通人,玩不起的。” 长篇大论,字字诛心。 陈玄风:“……” 老板偷偷看了眼陈玄风,在他预想中陈玄风应该满脸沉思或者深沉后悔,他面无表情,可谓是无动于衷。 “你这是什么反应?你让我有点害怕。” 陈玄风从他的手里拿过钥匙,“我都知道的,谢谢老板。” 老板:“……” 反正不管说什么,就是油盐不进! 年轻人啊年轻人,年轻人就是这样,不听老人言,吃亏好几年! 等着,等着,到时候他被玩完了,被甩了,有他痛哭流涕的时候。 陈玄风根本就不知老板心里所想,就算知道了也会无动于衷。毕竟他和郁繁之间,是纯纯的金钱交易局,半点感情都不掺杂。 他为了钱,郁繁有爱到发疯的未来未婚夫(也许已经成为了未婚夫了),他们都有各自的目的,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后悔? 痛哭流涕? 不存在的。 开着郁繁的白色车去市区,天景府门口接到冻得跺脚的郁繁。 郁繁穿着麂皮外套,穿着黑色裤子和棕色靴子,脖子上围着雪白的围巾,手里还拎着一个印着巨大奢侈品logo的包,蹦蹦跳跳像一只傻狍子。 打开车门,郁繁满是欣喜的脸在看到空无一物的座椅的时候顿时拉了下来,从开心的傻狍子变成了气鼓鼓的青蛙,他不是喜欢掩饰的迂回性格,当即就抱着手臂转过身去,“我不去了!哼!” 陈玄风:“?” 怎么了? 难道副驾驶上坐着他看不见的人吗? 郁繁用余光偷看他,见他竟然还处在迷茫当中,不禁更气了,转身鼓着脸问道:“我的花呢?” 他前天才说让陈玄风每次见他都要带一束花的,才过一天他就忘了! 真是……太不用心了! 陈玄风了然,道:“在后备箱里,你自己去拿。” “要摆在这里嘛!”郁繁一听有花,气愤的情绪立即就消散了一点,可是仍然挑挑拣拣提要求,“花要放在座椅上,我一打开车门就能看见,这样我的心情才是实现最大化开心。” 陈玄风说:“我知道了。” 郁繁是有点作精的性格在身上的,可是他全无恶意,倒也不显得讨厌。 还有点可爱? 郁繁的期待打了折扣,却也不放弃,他将手上的包重重地丢进陈玄风怀里,“给你的!” 哼了一声跑去收他的花了。 怀里的包陈玄风刚拎起来,就感受到了不一样的重量,陈玄风有些疑惑,打开包,最上面放的是一个折叠起来的小袋子,小袋子里放的是一条纯黑色的围巾,围巾的表面是小拇指大的标签,印着高奢品牌的英文。 围巾? 看着围巾上的纹路,陈玄风看出来着似乎是和郁繁脖子上的围巾是同款,只是颜色不一样。 围巾拿出来,下一层放着一个白色的盒子,是某个品牌最新款的手机,还附带着耳机。这款手机他前几天还在修车店听员工们谈论,表示今年发了工资就先买一个这样的手机。 手机和耳机放在一起,陈玄风估算价格最少也要一万五。 包的最底部,出乎陈玄风的意料,放的不是什么越来越贵重的东西,而是一个淡绿色的玻璃保温盒,从玻璃外可以看出来,里面装的是满满的……梅干菜扣肉…… 就在陈玄风拿着玻璃保温盒看的时候,郁繁笑容满面地出现在被打开的车门前,脸上的表情一改刚才不善,笑得露出一排米白的贝齿,浑身上下都弥漫着快乐满足的气息。 “你真是的,怎么准备那么多花!”他打开后备箱的时候都惊呆了,陈玄风根本不是没买花,而是买了整整一个后备箱的花,各色各样都有,他一打开眼睛都要看花了。 实在是巨大的视觉冲击和浪漫的心灵震撼。 甜甜的笑又重回新出现在他的脸上了。 郁繁在所有的花当中,挑了一束小小的粉色用白纱包扎的花束抱在回来,坐上副驾驶。他心情好,看什么都满意,挪了挪屁股,他说:“还是这辆车的座椅舒服,以后都开这辆车,你喜欢其他的什么车吗?我还有好几辆车,下次开出来给你用。” 陈玄风道:“这个就很好。” “哎?你看我给你带的东西吗?”郁繁拿过陈玄风怀里的包,生怕陈玄风不知道,他一样一样拿出来,“这个围巾很软,带上去特别温暖,我看你都没有围巾,你以后就围这个,我看见其他的好看的再给你买!这个手机跟我的是一样的,你看我的,我的是白色的,你的是黑色的,我昨天和我妈妈去逛街的时候顺带买的。这个菜还是热的,我一大早起来让张姨做的,这里有筷子,你快尝尝。” 郁繁说什么就是什么,立刻就打开玻璃保温盒,从盖子里抽出筷子,夹了一块肉递到陈玄风的嘴边,满眼希冀:“你吃,啊。” 陈玄风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脑子像是被塞进了什么棉花与泡沫之类柔软的东西,他觉得有些晕乎。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太陌生,他有些难以适应。 “快,手都酸了。”郁繁催促。 陈玄风回神,从善如流张开嘴,色香味俱全的扣肉被喂进了他的嘴里,舌头卷着拇指头大的肉到牙齿间嚼了嚼,咸香酥软的味道在唇间炸开。 郁繁水润的双眸亮晶晶的,“怎么样?好吃吗?” 陈玄风点头:“好吃。” “超好吃的!”郁繁见陈玄风赞同这道菜的美味,笑得眉眼弯弯,像两只月牙,“都给你吃!别人家是吃不到的,只有我家的阿姨会做。还有,我妈妈会炖汤,炖的汤可好喝了,其他的菜就不行了,好难吃,但是我不能说,她会难过的。” “嗯,你很贴心。”陈玄风不知道为什么只过了一天时间,郁繁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骄矜变得……甜美粘人,宛如一颗流心的硬糖,外面的坚硬糖皮融化了,里面流淌出甜腻的糖浆。 也许郁小少爷就是这样的性格,一天晴一天雨,不过,他并不需要多做探究。 顺着他就好。 “那我,带回去吃。”陈玄风说。 “早知道带一份饭出来了。”郁繁苦恼,“那你收起来吧,吃之前用微波炉热一热。你的手机那么卡,别再用了,发消息给你是不是都收不到呀?” 陈玄风:“是很卡。” 总不能说,有时候不回他纯粹是懒得理他吧。 那郁小少爷的脸能臭到熏人了。 23、郁繁23 “那以后就用这个新手机。”郁繁美滋滋的,拆开新手机跟自己口袋里拿出来的手机比了比,一黑一白,款式相同,怎么看怎么就是一对情侣款,他越看越满意,反复叮嘱陈玄风,“一定要用,回去就用。” 陈玄风答应:“嗯,好。” 与郁繁的约会是很简单的三点一线,玩乐地点——餐厅——酒店。 其中酒店才是重中之重,哪怕是什么都不做,他也要拉上陈玄风一起在大床躺着睡一觉。当然,躺着躺着就会发生预料之外的事情,比如从躺变成在床上滚来滚去。 所以,陈玄风随身装安全套以防万一(此被郁繁发现他会惊呼,接着泼脏水扣黑锅,顺理成章再成为滚床单的理由之一)。 陈玄风拎着郁繁送的东西回到修车店,老板默不作声地出现在停车场门口,对着他发出过来人看不懂事晚辈的无奈叹息,李大河痛苦隐藏的秘密终于有了共同分担的第二个人,他站在老板的身边一起摇头,两人的眼神都是看误入歧途的傻子。 陈玄风:“……” 进入宿舍房间,陈玄风放下东西,郁繁的就发消息过来。 郁繁:【换手机!快换手机!】 陈玄风回了他一句:【好。】 将新手机从包里拿出,开机,插卡。 “嘟嘟嘟——” 门外传来敲门声,安良的声音在外响起:“玄风!我来找你玩!你要吃水果吗?” 陈玄风道:“门没锁,你进来吧。” “好!”安良端着精心切好的水果盘推门而入,走上前几步,将水果盘放在桌子上,凑上来看陈玄风,“你买新手机了呀?” 陈玄风顿了顿:“男朋友送的。” “男朋友……”安良脸色一变,有些不可置信,“你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陈玄风奇怪地看了眼他。 他有没有男朋友为什么安良要知道? 安良也意识到了他的问题有些越界了,心里烦闷极了,刚想解释就看见桌子上放着的带着高奢品牌logo的托特包,不禁拿起包,才发现包里还装着一个饭盒,皱了皱眉:“玄风,这是你买的包吗?还是……你男朋友的?” 陈玄风一边复制资料,一边回他:“他的。” 安良捏了捏包的材质,仔细看了看走线工艺,扯了扯嘴角又放回桌子上,“我还以为是你买的呢。这是假包吧?高级a货?做得还挺逼真的,都看不出来瑕疵。” 假包? 陈玄风想了想,无论是什么包,郁繁这个豪门小少爷总不至于买假包,他连开车都是开一辆撞一辆,丝毫不在乎,怎么可能背假包? “是真的。”陈玄风说。 “怎么可能啊!”安良抱臂,“你不懂包,我很清楚的,这一看就是假包,最多是高级a货,真包的质感比这个要好得多。别人看不出来,我能看出来。” 谁用真包装饭盒啊! 简直假出天际了。 陈玄风没再说话了,这些东西何必跟不相关的人多费口舌。 “不过——”安良倚在桌子旁,垂眼看陈玄风传输资料,他的视线落到陈玄风的睫毛上,长长的,很浓密,像一片黑色的羽毛,“我说真心话,你还是劝他不要买假包了。包就是一个装饰物品,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不能因为买不起真的就去买假的。虽然每个人都有虚荣心,但是还是要量力而为,你说呢?” 陈玄风:“……我无话可说。” “啊?”安良没反应过来,“什么?” 陈玄风的旧手机上的东西不多,没一会儿时间就处理好了,旧手机被他用新手机的盒子装起来放进抽屉里,他重新下载需要用的软件。 “好了吗?”安良推了推水果盘,“吃点水果吧。这几天你去哪里了?我都找不到你。你总是去市区也是因为约会吗?来来回回跑很累吧?” 是开车又不是走路,陈玄风身体素质好,丝毫没有感觉到累,“不累。” 真要说累,除非是在酒店。 只是他和郁繁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契合,也不怎么累。 登录上微信,同步了消息,第一条出现的就是郁繁的消息。 郁繁:【好了没有?】 郁繁:【好慢。】 郁繁:【怎么还没好?】 郁繁:【你在干什么?】 郁繁:【视频未应答】 郁繁就是这样,像个被加热了的芝士,拉丝粘人。 好在陈玄风对他的任何样子都没什么意见。 手机再次震动响铃,又是郁繁发来的视频通话。 安良微微抬眉,想要看清楚谁打来的视频通话,或者,陈玄风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陈玄风突然站起身了,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安良语塞:“啊?我……” 陈玄风礼貌道:“我要跟我的男朋友打视频通话,你如果没事的话可以先回去了。” “啊,难道我在,他会误会什么吗?”安良不想走,不甘心,临走前还想再茶一茶,“我跟你只是朋友,这样他也不开心吗?” 陈玄风很直,“对,他会介意。” 要是让郁繁看见安良晚上在他的房间里,那以他的脾气绝对会恶龙咆哮。对于陈玄风来说,无关于任何感情问题,这是《虚假恋爱协议》里的条款,他自认为是个有职业道德的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安良即使想逗留也没有理由了,死缠烂打不是他的节奏,他想做的是潜移默化。他临走前又看了眼桌子上的包,心里对包的主人嗤之以鼻。 虚荣心这么强,陈玄风的家境和性格可撑不起来,他们迟早分手。 哼。 安良离开了房间,与此同时,陈玄风也接通了来自郁繁的视频通话。 新手机没有丝毫卡顿,光洁的手机屏幕上立刻显现出郁繁的脸。 郁繁已经洗漱完成躺上床了,他的发丝蓬松慵懒,穿着真丝的睡衣,胸前露出大片肌肤,正侧趴在枕头上。 “怎么这么晚才接?”郁繁道。 或许是因为已经在床上了,他一天的疲惫消除,格外倦懒,懒洋洋的,还有几分柔软可爱。 陈玄风说:“有点事。” 郁繁打了个哈欠,“终于可以跟你打视频通话了,嗯?你桌子上的是什么?” “什么?” “水果盘?”郁繁瞪大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赶快爬起身,松松垮垮的真丝睡衣立刻从他的肩头滑落,白皙的肌肤上深深浅浅的痕迹一览无余。他随意拉了拉,并不在意,因为注意力被更重要的东西吸引走了,他只盯着手机屏幕。 “你哪里来的水果盘?你房间进来过其他人?是谁?” 以他对陈玄风的了解,他绝对不可能是吃水果精致到把各类各样的水果洗干净然后细细切成小块儿再放进水果盘里慢慢品尝的人,这么做的一定另有他人。 福尔摩斯上身的郁繁恼怒地捶枕头,“你说!你的房间还有谁?男的女的?” 陈玄风:“……” 他服了。 真的有这么敏锐吗? “是个朋友。” 好熟悉的说辞,郁繁不仅福尔摩斯上身,他还柯南上身,服部平次上身,黑羽快斗上身,包青天上身,他的脑海里翻过一帧又一帧的画面,精准地从三天前的年夜提取到关键词:朋友。 年夜跟他语音通话的时候,他旁边有个茶茶的很装的声音,陈玄风跟他解释说是他的朋友。 一个朋友就算了,现在又是朋友。 更重要的是,这两次出现的朋友,是同一个人吗? “是上次那个朋友?” 陈玄风没想到郁繁的记性这么好,应了一声:“是的。他是我的老板的侄子,暂且住在店里。” “多大年纪?” 陈玄风:“跟我一样,大二。” 郁繁听着听着就皱起眉了,悲从心中来。 大二,大二,两个都是大二……两人都是二十岁。 二十岁,好年轻啊,不像他,已经二十三了…… 为什么他要比陈玄风大三岁,好老好老好老啊! “……是吗?”郁繁一时间被不可逆转的年龄和时间就地打倒,他心里难受,眼眶就先红了,气闷非常,“好了,不说了,我要睡觉了。记住!离你那个朋友远一点!不许跟他接触!我挂了!” 陈玄风:“?” 怎么了? 郁繁挂掉视频通话,忙不迭拿起枕头上的眼罩戴上,躺平打算睡觉。只有睡得早,休息够,才能皮肤好状态棒!从保养上打败所有人! 等等,保养? 再次掀开眼罩,郁繁连忙发信息给白琪。 【明天去做脸!我要做全套!再加温泉按摩理疗!】 被消息震动吵醒的白琪:“?” 他又在发什么疯? 算了,太正常了,睡觉。 陈玄风洗漱完上床睡觉,躺在软和的被子里,他打开手机,下意识打开微信,恰在此时,微信有一条新的消息,来自于已经几天没联系了的他妈。 妈:【你的老板发工资了吗?发了就赶紧打给你大伯,他正缺钱用。】 陈玄风的放松的心情顿时消失,变得沉重又压抑。 【没有。】 妈:【怎么还还没有发?过年他发了多少红包?】 陈玄风目不转睛地看着聊天页面的信息,突然想到一件很久远的事。 【我记得我爸和我爷爷奶奶给我存了一笔钱,差不多三万块,卡在哪里?】 24、郁繁24 离京市远隔一千多公里的西陵县红河镇某处老楼房里,盘着长发的贾宝玲皱眉看着聊天页面上的内容,陷入了烦躁的情绪。 卧室外是嘈杂的麻将机和麻将的声响,声响之下,她听得见隔壁卧室里张庆宗跟人打游戏的脏话声……杂乱,无序,贾宝玲不禁多想:一向听话的陈玄风怎么会突然问起来这个,难道是知道了什么?不会应该不会,没有人告诉他任何消息…… 外面又输了一局的张东海踢了一脚麻将桌的腿,喊道:“宝玲!出来给我泡杯茶!” 贾宝玲不耐地把手机丢在床上,从逼仄的厨房拿出开水瓶到客厅来,拿着张东海手边的玻璃杯给他泡了一杯热茶。 “大哥要吗?”贾宝玲问同桌打麻将的张东海的亲哥张东山,“要重新泡茶还是加点热水?” 张东山的手气跟他的亲弟张东海的手气一样差,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晚上麻将打下来,就他和张东海输了快两千了,他叼着烟随意道:“加点热水,打完这一局不打了,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张东海也拿起打火机点了一根烟:“多打几局,下一局就赢了。你要相信,一定会赢。” “赢的永远都是下一把。”张东山没好气地说,“局局都输。” 半个小时后,打麻将的人都散去了——张东山不肯再打,他输了两千多,怕回去遭骂,及早收手。不过他没离开,房子里剩下来的都是张家的人,张东山看着坐在沙发上翘着脚的张东海,又羡慕又酸,“你现在可好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房有了,车也有了,真是好命啊。” “哎,大哥你这话说的。”说起房和车他确实心里舒坦,像是喝了一口酿了五百年的国窖,哪怕刚才输了两千五,也放宽心丝毫不当回事,换在以前,身上背着一个天天往上窜个子的宝贝儿子,什么都没给他置办,他打麻将输几百都气闷一晚上,“还不是靠大哥给我们出谋划策,都是大哥见识多。” “嘿嘿。”张东山不禁得意,笑出一口烟熏的黄牙,又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我不帮你我帮谁,我就只有两个赔钱货,只有庆宗一个侄子,以后还得靠他给我养老送终,牌位前磕头孝敬。” “这算什么!大哥,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他当然要孝敬你,生前照顾伺候,死后捧灵摔盆,这都是他应该做的。” 两人说说笑笑,贾宝玲也跟着笑起来,脸上都是轻松愉快。 说了几句,张东山突然道:“陈玄风什么时候发工资啊?我那些债主现在一天催我一次还钱,我很急啊。” 贾宝玲连忙说:“我刚才问了,说还没发,但是快了,去年也是这时候发的。就是有个问题……他问我……他爸给他存的三万块钱那张卡在哪里……” “什么?”张东海不满,“问什么?那张卡的钱我早就用完了,他要卡干什么?难道是在怀疑什么?小畜生,把他养这么大,他好意思跟我提起钱来了……” 贾宝玲也不高兴:“白养他那个白眼狼了,我没回他,要也没有,难道还要跟我闹起来?他敢!” 张东山在一旁听着,一根烟抽完,烟蒂他随手丢在地上踩灭,他的心眼比张东海和贾宝玲都多,叮嘱说:“他再蠢再良善,要是发现了我们骗他拿治病的钱去给庆宗买房买车,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在学校还好,离得远不能回来,寒暑假可千万别处纰漏,还等着他打钱过来还房贷和车贷呢。” 张东海点头:“我当然知道,可是庆宗是他的亲弟弟,他出钱给他买车买房天经地义!这里他连张床都没有,不会回来的,宝玲你多哄哄他,有空就打工赚钱。” 为了宝贝儿子,贾宝玲一百个答应。 不能怪她偏心,虽然都是她的儿子,陈玄风却是没用的前夫的,代表的是她的以前,而她现在早就有了新的家庭,她不能因为他放弃她现在的老公和儿子,张东海与张庆宗才是她未来的保障。 陈玄风再没有收到他妈的消息,贾宝玲故意不理他,这是她惯用的招数,糊弄、避而不谈。 其实早已经习惯了。 打算睡觉的陈玄风刚准备放下手机,郁繁突然发过来一条消息:【看我的朋友圈,给我点赞!】 陈玄风:【你没睡吗?】 郁繁睡了,但是没睡着,专心睡觉反倒睡不着,他也很费解,原本打算找耳机出来听个催眠曲,却在床头柜里翻到了当初程享为他哄他给他买的定制戒指。 这枚盒子装的定制戒指虽然说是给他定制的,可是以他的手指根本戴不进去,小了很多。 程享的说辞是这样的:“这枚戒指我特意找的珠宝大师设计的,耗时半年,一定是你在这半年里长胖了。” 他大惊失色,可惜极了,也坚定的认为他也许是因为学开车把他的手指累粗了,所以才戴不上去。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这枚刻着他姓氏缩写的定制戒指是跟他没有缘分了。想到陈玄风,郁繁干脆地翻身起床,将戒指连同盒子都丢进了垃圾桶里。丢都丢了,不能没有仪式感,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加了个漂亮的滤镜发了个朋友圈。 陈玄风:【好。】 郁繁:【明天我要去美容院,你不用来接我了。你要是特别想陪我,也可以来。】 陈玄风:“……” 他没有感情的回道:【我休息。】 郁繁:“……哼!” 休息不就是不想陪他吗? 真讨厌! 陈玄风点进朋友圈,第一条就是郁繁的。 【垃圾。】 配图是昏暗光线下……一只装着垃圾的垃圾桶。 陈玄风:“?” 请问这什么值得发朋友圈的必要吗? 还是这个垃圾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郁小少爷深不可测,脑回路一般人理解不了,陈玄风也不想了解,直截了当点了个他想要的赞,抛之脑后。 虽然只为了给郁繁点赞,陈玄风还是喜欢性地往下划了划。一条来自高中同学发的朋友圈很显眼,九宫格的图片有八张都是欢天喜地的鞭炮,中间的c位是一本鲜红的房产证。 【小小悦来山庄,拿下。】 悦来山庄? 山庄…… 刹那间,陈玄风脑海里陡然想起前几天在偶然看见的张庆宗发的朋友圈,那张配图上的纸杯印着“山庄”的字样。 山庄…… 同样是山庄,陈玄风一下子就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陈玄风拧眉,再次去翻张庆宗的朋友圈,却怎么也没有那条与他其他朋友圈风格大不相同的内容。 毫无疑问,他删了。 综合种种,陈玄风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猜想,当然,也只是猜想,暂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或者不是。 手机捏在手上,新手机完全不卡顿,陈玄风退出朋友圈,点进去他和他妈的聊天页面,一条条聊天内容往上翻,从去年开始的三月开始,每个月、每几天,出现的最多的字眼就是“打钱”。 良性的脑瘤,真的这么难治吗? 花费将近二十万,每次他问起医院或者病情,她总是说他不懂,让他别多管…… 一层罩在他身上的黑纱,一瞬间被揭开。 他满心清明,却遍体生寒。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之前怎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陈玄风头疼欲裂。 一夜难眠。 十万公里的高空之上,一颗身上刻着微小的编号9527的散发着金色光芒的五芒星静静地落在厚重的云层间,强大的气流游走,它丝毫不受影响。 “很好。”五芒星盯着眼前的白色光屏,繁杂的数据字符翻滚,最顶端的黑色星星逐渐变成耀眼的金色,“第二颗终于觉醒了。” 金色的星星旁,一颗蓝色的星星似乎已经亮了很久,它们交相辉映,接触的一角逐渐染上彼此颜色,绚烂又多姿。 陈玄风直到凌晨才勉强睡醒,头疼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严重,夸张点说,他感觉有什么深入骨髓的东西从他的脑海里被抢强行抽离,他疼得眼前发黑。 好在郁繁已经取消了今天的活动,他得以躺在床上多休息。 这一休息就从上午休息到了第二天早上,他仍然头疼得不行,症状比之前分毫没有减轻。 郁繁把自己从头发丝到脚指甲盖都细细保养了一遍,早起站在镜子前,他满意地左看右看,觉得自己能掐得出水来。 不愧是花了六位数的效果。 从楼上下来去饭厅吃早餐,正在用餐的郁太太与郁大少看了眼他像是走在云端的快乐姿态,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惊讶。 郁小少爷这几天似乎天天早起? 大年初一亲戚餐桌团建,初二是为什么? 大年初三为了美容保养,初四是为什么? 郁繁根本不知道他被暗戳戳打量和怀疑了,他的状态好到爆炸,双眸灵动有神,皮肤白皙透着健康的气色,整个人好像水润到不行。 像是外在和内在双重滋养的结果。 “阿姨,有没有虾饺,我想吃虾饺。”郁繁问道。 “当然有,我这就去端。厨房刚榨了豆浆,小少爷要喝吗?” 郁繁点头:“我要一小杯。” “你……”郁大少吃着馄饨,视线却盯着元气满满的郁繁看,“程享死了?” 程享死了?什么时候? 郁繁蹙眉:“什么啊?怎么死的?” 奇了怪了。 简直太奇怪了。 程享没死,他大早上活力满满的是为什么? 郁大少嚼着馄饨,百思不得其解。 “哼,吃你的吧!”郁繁反应过来郁大少是在随口说,气愤地在桌下踢了他一脚,“真讨厌!” 说着说着,郁繁只觉得后颈的衬衫哪个地方刮着皮肤有些瘙痒,不禁伸手抓了抓。 这是他昨天去保养的时候,跟白琪一起逛街新买的衬衫,设计感很不错,他一眼就看上了,还特地买了一款大码的黑色的,一会儿就拿给陈玄风。 郁小少爷就是这么简单,他喜欢谁,无论看到什么东西都要买一份给谁,满满的关心,纯粹的感情。 “怎么了?”郁先生正好吃完早餐,郁太太起身从阿姨的手里接过西装替他穿上,正走到郁繁的身后,“哪里不舒服吗?” 郁繁正专心摸索着衬衫的后领是不是卡了什么硌到他了,说:“好痒……” 郁太太替郁先生整理好西装,转头道:“别动,我来看看。” “嗯。”郁繁放开手。 郁太太轻轻地拉开他的后颈衣领,往里面看去。 下一秒,她骤然惊住—— 郁繁从颈窝到后颈的脊背上,分布着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浅粉色痕迹,像一团团花在肌肤上揉开,暧昧又靡丽。 是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