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火葬场实录(双重生)》 1. 重逢 《东宫火葬场实录(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裴家小姐早和草民许过终身!” 朱雀街上,城里杀羊的屠户在东宫门前扯着嗓子叫喊着。 正值晌午时分,长街上人头涌动,他这么一喊立即引得行人纷纷驻足。 “求姐姐让小民和裴小姐见上一面吧!” 五大三粗的男人匍匐在地,伸手死死拉着芙蓉的衣摆,声音嚎啕。 “小民和你家裴小姐真是两情相悦啊——” 喊着喊着眼泪就要应声而下,好不可怜。 芙蓉哪里见过这样无赖的架势? 她只顾着一劲儿地往上扯着快要被男人抓掉的外袍。 又听他言语愈发没有规矩,脸都涨红了,才憋出一句,“你……休得胡言!” “太子不是还未成亲吗,府上哪里来的千金小姐呀?” 围观众人已然聚拢成圈,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瞧。 “你没听他口口声声喊着裴小姐吗?” “前些日子太子用羊车恭敬迎入东宫的太子太傅一家可不就姓裴? 还恰巧有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儿呢!” 话音还未落地,人群四处便响起几个男声意味不明的“哦~” 这“大家小姐爱上穷书生,是身份也不要了,名声也不要了,着了魔似的只想跟书生白头偕老”的故事,他们在酒楼茶馆里常听,自然熟悉得很。 “一个杀羊的也能攀上太傅家的东床?真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 众人心知肚明,这事如今被闹了出来,裴家如果不想一根白绫了结自己的女儿,又想要护住自家的名声—— 那可就只能把这个杀羊的莽夫招成快婿了! 声音一落,霎时间数道艳羡、嫉妒目光盯在杨屠户身上,扫过他脊背微弯的身躯、黝黑散着羊膻味的皮肤…… 心中直道这杀羊的祖上积了德! 忽听有男人大着胆子喊了一句,“要不大小姐看看我吧,我杀牛的!” “俺也是杀羊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我是杀猪滴!” 一时间,调笑声四起。 芙蓉到底只是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泼天脏水弄得慌了心神,想到她家小姐的名节,又见众人连连起哄,急得是连话都不会说了。 “你,你们……” 她伸手指着恶意调侃的男人们,想骂上几句却不知该先往哪里开始。 焦急恍惚间,忽听远处一道清亮温和的声音悠悠传来,由远及近—— “你说你和裴小姐有情?” 乌泱泱人群之中缓缓走出一道清丽倩影。 身姿如竹,清冷端庄。 虽然人脸被轻纱帷帽遮了个完全,却不知为何,偏让人心中突生一种安定之感。 只听泠泠女声,如清泉击石。 叶见窈冷静问出一句,“口说无凭,让人如何相信?” “对啊!”见窈的话让芙蓉一下子找到主心骨,连带着脑子也清明起来。 她猛地提着一口气骂道:“不知道哪来的地痞流氓,欺负我们刚到帝都人生地不熟,就要红口白牙地污蔑我们家小姐!” “腆着张丑脸,便想做我家的乘龙快婿,我呸,镜子买不到,也不知道多喝点水!” “女儿家的名声何等重要?我非把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送到府衙不可!” 她一连串的声音噼里啪啦骂得震天响,就是有意要让嚼舌根的听见—— 她裴家半个月前才奉旨来的帝都,连自家的府邸尚未修好,要借住在东宫里,她家小姐又如何有时间同人私相授受? “是啊……”有人回过神来,“裴家坐羊车入东宫也就是三五天之前的事,哪有这么快的?” “何况这人又黑又瘦,还泛着一股味,再没见过男人,眼睛又不是瞎的……” “唉!”人群之中有大娘认出了杨屠户,“杀羊的,莫不是你想当高门大户的女婿想疯了吧?” 许是熟人的打趣刺激到了杨屠户,又许是眼看着风头不对。 这屠户猛然激动起来,连故作卑微的“小民”也不自称了,连连大呼,“我有证据!我有证据!” 说着他一直背在身后的紧握的手渐渐松开。 一只小巧的银镀点翠耳环应声落下,砸在青石板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暴露在围观众人眼前。 喧闹的人群一下子寂静了。 只因那耳环的用料、成色、工艺一不再显示这小巧耳环的主人非富即贵。 而这样一只耳环,绝不是一个屠户能够拥有的。 连芙蓉都呼吸一滞,作为自家小姐的贴身婢女,她自然清楚—— 那是她家小姐的平日里最喜欢戴的耳环! 而后就听到人群之中,有人适时大喊了一句,“对,那就是裴家小姐的耳环,那日我看到她戴着呢!” 完了。芙蓉被这一声吓得往后踉跄一步,脸色都白了几分,全完了。 看见芙蓉被吓的魂不守舍的神情,杨屠户骤然得意起来,伸手将那小巧耳环捡起,似是怕人看不见一样,举得高高的。 声音中气十足,“我和这裴家小姐是一见钟情!” 又言之凿凿,“这耳环就是她送我的定情信物!” 什么情况下才会让男子触碰到自己的耳环? 这话外之意让周边几个脸皮薄的女孩子猛然红了脸颊,头埋得低低的,唯恐谁人看到了自己的面皮。 同样身为女子的叶见窈却好似没听到一般。 她快步上前,伸手抢下了那只耳环。 隔着一层浅浅白色帷幔,细细看了几眼。 “你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吧?” 杨屠户打量叶见窈几眼后,腰杆子挺得愈发得直。 这女子看着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那周身气质连带着他刚刚都被唬了一跳,以为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嫡出千金。 如今细瞧才发现她身上的布料针脚粗的很。 原来是个不长眼,爱管闲事的。 如此想着,他说话的语气也愈发不客气。 那姿态仿佛自己已经登了高门,做了太子太傅家的女婿,“这可是太子太傅家的东西!” “这太傅家可就只有一个女儿。” 大事将成,杨屠户得意忘形,他狠狠盯着叶见窈雪白的帷帽,“你现在向我磕头道歉,我说不定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你多管闲事……” “啪!” 谁曾想他得意之语还没说完迎面便是一记清脆的巴掌。 左边半张脸瞬间染上红色。 高高肿了起来。 留下一片火辣辣的疼。 “再说一个字——” 叶见窈语调温和,不疾不徐,却带着一股子上位者的威压杀意。 “就把你舌头拔掉。” 帷帽的轻纱随寒风呼啸,纱幔遮到了她的腰间,众人根本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她声音不过十六七少女。 却莫名都被她这一巴掌、一句话震住了。 登时四下寂静。 杨屠户更是连动都没敢再动。 只见那白色帷帽缓缓移到芙蓉面前,将耳环递上,握住了她的手,一字一句清晰地交代着—— “拿着这耳环到你家小姐的梳妆匣子里仔细看看,看看到底是不是你们家小姐的东西?” 芙蓉感受到掌心里的小纸条。 定定看了她一眼,即刻福身称“是”,转身往东宫内跑。 “听这意思,难不成是裴家说不是就不是了?” 一个愣神的功夫,杨屠户也反应过来,语调之中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质问意味。 他一年里宰杀的羊,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刚刚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给吓住了。 哪能不羞不怒?“父老乡亲里都有人看到裴家小姐戴着了!” 左边脸颊还微微泛着疼,杨屠户咬牙切齿,拳头攥得死紧,欲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个教训。 “裴家说不认就能不认了?” 话音未落,就见刚刚还清冷傲气,咄咄逼人的女子突然朝他半福了福身子,“既如此,小女子便先恭喜大人了。” 语调含笑,温婉如水。 与此刻怒在心头、咬牙切齿的杨屠户站在一起,便更显得她柔弱非常。 一下子把杨屠户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骤然摆出这么一副柔弱姿态。 他如果现在动粗…… 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一男一女,强弱分明,无论怎么说,总归有恃强凌弱之感,难保不会挨几口唾沫星子。 2. 救美 《东宫火葬场实录(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掷地可作金石声的问句一出,玉阶朱门前看热闹的、打趣的、伸着脖颈往里瞧的人倏尔安静下来。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极为恭顺地跪了满地。 只叶见窈隔着薄纱愣愣看向长身鹤立之人。 虽然知晓来了帝都就会有这么一天。 她却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再见到容珩。 他此时不是应该在越州治理凌汛吗? 可眼前之人—— 一袭白衣,挺拔如松。 芝兰玉树,气宇轩昂。 一阵寒风袭来,见窈眼前的轻纱随风晃动,她有些看不清容珩的五官。 可那轻纱之外夺人眼球的剑眉星目却在一片朦胧中染上几分柔和,更添些许温润气质。 那一副清风朗月君子模样。 不是容珩又是谁呢? “叶见窈,你不会以为有人觍着脸捧你一句“女相”,你一个小小县丞庶女就配真得上太子,能做这以后的大齐国母了吧……” “无非是看你还有些用处罢了?” 霎时间,死前那刺耳的、嘲笑她天真、不知天高地厚的声音又尖利地在她耳边回荡。 刺得她微敛下眼眸,只觉心脏撕裂,好像东宫的利箭再一次穿胸而过…… 叶见窈直直看着眼前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隐在宽大广袖之下的指节都开始泛白发颤。 “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可下一瞬,她立马盈盈下拜,即使隔着模糊轻纱,叶见窈也低眉颔首,恭敬之至,仿佛刚刚的失礼只是一场幻境。 毕竟对太子不敬,那可是足以诛九族的大罪。 所幸容珩并没有追究的意思,只眼神略略扫过她几眼,便挥手让众人起身了。 却不想立即有人开唱起大戏—— 其实本来按照计划,杨屠户就应该是将这事闹到太子面前,逼着裴家应下这门亲事的。 只是没想到被芙蓉拦了下来。 如今太子容珩的突然出现,自然使这厮那还没死绝的贼心又复燃起来。 “殿下,殿下您要为小民做主啊!” 于是杨屠户带着哭腔开始呼天喊地,仿佛他比窦娥还要冤上几分。 世人皆知,太子容珩是这世间最为怜弱温润的君子。 越州凌汛水患,千里庄稼无一幸免,数万百姓流离失所,是太子殿下率先捐出自己三年的俸禄,自请领旨南下,不眠不休,躬亲盯着每一笔赈灾粮款的发放,这才让越州不至于饿殍遍野。 他自己却因为多日劳累,大病一场,高烧不退。 烧得越州的大夫束手无策,还是帝都的太医奉旨前去医治,这才挽回了一条命。 贫苦人说他是活菩萨。 读书人赞他是真君子。 越州更是人人感恩戴德。 因着他这份美名,杨屠户死活不肯起身,呜嚎着爬到容珩脚边,笃定他会为可怜的自己“伸张正义”。 “小民和裴……” 带着哭腔的话未说完就被容珩轻声打断。 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俯身与杨屠户平视,指节还轻轻摩着他红肿的脸颊。 他声音轻缓,带着明显安抚意味。 “孤都听到了。” 见状,杨屠户大喜,心道太子果真如传言般怜贫惜弱,要站在他这个卑贱的屠户一边。 却听容珩在下一刻清清楚楚地说出—— “既然你和这小羊有缘,孤就做主,给你们赐婚。” 太子金口玉言。 此话一出,便无异于板上钉钉,绝无更改的可能。 “这……” “不不不……”杨屠户心中一紧,登时汗毛直立,下意识摆手拒绝。 怎会如此? 他和高门显贵的太傅大人相比,按照太子殿下的为人和名声不应该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为他伸张正义、主持公道吗? 不是应该赐婚他和裴家小姐吗? 怎么会赐婚他和一个绵羊啊?! “殿下!和我私定终身的是裴家小姐,并不是这绵羊啊!求殿下明鉴!” 杨屠户不死心,头一下又一下地叩在石阶上。 然这次却并无人再理会他,只任他磕去。 几个呼吸间,杨屠户额头上就叩出血印,一片红肿。 太子殿下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一般,伸手去扶他,语气满是安抚之感,“你莫要着急,若有冤屈,细细道来,孤自是会替你主持公道。” 他似是努力地想要了解事情的全部,只求做一个公正评判,于是问道,“现在你且说说,为何这母羊与你那么亲近!” “那是因为……”杨屠户见他这般态度,又听他如此询问,眼中闪过些许光亮。 像是终于抓到可以逆风翻盘的机会—— 他颇为激动,伸手去抚刚刚见窈扇过的半边脸的同时,恶狠狠地剜了见窈一眼,心中冷笑,这贱人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了吗? 他刚刚还摸到了一些草末子! 等他把这些草末呈给太子殿下…… 杨屠户正恨恨想着,手抚上面颊那一刻,却愣住了。 干干净净。 除了能抚摸到脸颊上冒出的些许胡茬和痘痘,没有任何其他痕迹。 “因为……”他打了磕巴,脑海中突然闪过刚刚太子安慰地摩挲。 猛一仰头,便触碰到太子温润如玉的眸子。 像湖水一般平和干净又剔透的眼眸含笑看他。 隐隐猜到什么的杨屠户,心中陡然大惊,只如死鱼一样张着嘴,霎时间连喘气也不会了。 只听得太子爷语调亲昵,面容温润,又轻声问了一遍,“因为什么?” “因为……”事到如今,杨屠户便是再愚笨也不敢攀咬太子。 “小民错了!” 明白大势已去,他立即以头 3. 白玉有瑕 《东宫火葬场实录(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话一落地,太子身边侍卫便立即当前架住了杨屠户的手,制住了他的动作。 东宫的木杖有成年男子手腕粗细,十杖下去,怕是要丢到半条命。 杨屠户挣扎着想要求饶,“殿下!求殿下——” 话没说完,便被厉声打断了。 “妨碍执法,可是要再加十杖的,要不要再出声作乱,您还得想想清楚!” 侍卫话说的恭敬有礼,手上的动作未有停下之意。 杨屠户吓得一愣,便立马被人塞上了嘴,让他再没有机会胡言乱语。 一切声音都在这一刻停止。 只留下木棍与肉/体碰撞发出的闷声。 十下毕,眼看着被堵上嘴的杨屠户要被拖下去,叶见窈急急往前站了一步。 出声道,“虽得太子殿下赐婚,可屠户家贫,恐无法负担成亲礼,然小羊毕竟是我们裴家的。” “既然新妇是我们裴家的羊,那成亲礼就由我们承担吧。” 隔着白色轻纱,叶见窈声音琅琅,“劳烦小哥行刑过后,再把人送回我们裴家。” 这杨屠户明显只是一颗棋子,如果仅仅惩治他,恐只能扬汤止沸,若是要“根治”—— 合该把人牢牢扣在自己手里,细细盘问,将背后的妖魔鬼怪揪出来才是。 经她这么一说,裴家人也都反应过来,几个壮实的家丁即刻跟着杨屠户一同去了开封府。 只等行完刑之后,便将人押回。 一切尘埃落定,芙蓉快步走上前来,语调夸张,声音高亢—— “哎呦,姑娘你可算来了,夫人这几天想你想得紧,茶饭不思的,您快随奴婢去见见吧!” 叶见窈心中明了,只怕是太傅夫人想要审一审自己。 于是不再推脱,只顺着芙蓉的力,同她走进东宫。 她被紧紧挽着手臂,没有注意到那束状似无意投来的目光。 只隔着帷帽,与太子殿下擦身而过。 彼时太子容珩正温柔对着围观的父老乡亲小声恳求。 他声音清冽,“女子不易,甚重名节,小王在此恳请大家勿将此事传播。” 字字为了女子名声着想不说,讲到最后,堂堂太子甚至鞠了一躬,“最起码请隐匿女子的身份姓名,小王在此谢过。” “哎呦~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哪能受殿下的礼?” “太子殿下能体会我们女子不易,实为我大齐女子之幸事!” “事关女子清白名声,我等又不是那缺德之人,自是不会多说,还请太子殿下放心!” 如此举动,果真又迎来一片“怜贫惜弱真君子”的赞美之声。 “父老乡亲们谬赞了。” 身上还带着病气的容珩抿唇,连连摆手,面上一片羞怯之色,面颊耳朵都泛着红意。 他好似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手足无措的,只低头去摸手边的羊。 可在杨屠户身边都一直乖顺的母羊却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疯,一个劲儿往墙边跑,在墙根用前蹄扒拉着什么。 直到东宫墙边的泥土里,被它扒出一个,插满银针,写着太子生辰八字的布娃娃。 人群之中响起一阵倒吸冷气之声,只因众人明晃晃瞅见—— 那布料上的花纹赫然是只有皇室宗亲能用的四爪蟒! “咳——” 紧接着,众目睽睽之下,当朝太子容珩猛然咯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世人皆知太子容珩是个芝兰玉树的清正君子,是名正言顺的下位天子。 事关他的身体康健,更别说那破布娃娃似乎隐隐约约透露了些许不轻易为人所知的皇宫私隐。 怎么看此事都非同小可。 所以即使东宫府兵奋力疏散围观者,声嘶力竭地喊着“散了”“散了”。 围观的人群中依旧有人伸长了脖颈往里看,偶尔还响起些许若有似无小声喃喃。 怕是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关于“皇室内斗”、“巫蛊之术”的流言便会传遍整个帝都。 一旁的见窈低眉顺首,隔着帷帽默默收回目光,想要假装自己没有看到那已经干枯的、不引人注意的、偷偷混在泥土里的引羊芥草。 她不听不看,在东宫里绕过几片竹林,又路过几棵古松,才跟着芙蓉进了太傅一家所住庭院。 刚进门,便听一女声声音娇俏如黄鹂—— “感谢恩人出手相助,护我名节,大恩大德,玉娘没齿难忘!” 裴玉宁行六,上面五个哥哥。 太傅夫人三四十岁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才得了这么一个珍贵的女儿,眼珠子、心肝子般地看着、护着,养得极为天真烂漫。 还没等芙蓉关了庭院的大门,一袭红衣的裴玉宁便依然冲到见窈面前,像个侠客似的抱拳行礼,说着就要直直跪下。 见状,见窈忙伸手去拦,口中连道,“使不得使不得。” “这有什么使不得的?” 裴玉宁对她的话很是不解。 “如果不是你,只凭那贼人手里拿着的我的耳环,怕便是叫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只能一根白绫以死明志了!” 裴玉宁牵着见窈的手腕,冲她重重跪了下去,“玉娘深谢姐姐大恩。” 如此还不够,作势还要磕一个。 见窈拦都拦不住,“好了!”刘夫人声音含笑,招招手把裴玉宁叫到身边,这才让叶见窈得空见过这位端坐高台的太傅夫人。 她取下帷帽,头埋得极低,脊骨却挺得笔直,声音不疾不徐—— “民女叶见窈,见过夫人。” “见窈……”刘竹青低声重复一句她的名字,原只当她是帝都哪户高门家的女儿,细细思索无解后才问出一句。 “见窈姑娘是哪里人氏,听起来并非是帝都的口音。” 见状,见窈心知她是在盘问自己的底细。 毕竟今天的事情对于裴家来说发生的太过巧合。 先是碰上个不知哪来的泼皮无赖要污蔑他家女儿。 又冒出个不知底细的甲乙丙丁出手相救。 事关自家女儿清白、名声,刘夫人自该小心再小心——怕这是奸人设出的连环计。 于是她恭敬回答,“家父是越州贺县县丞叶守信。” 县丞?!刘夫人眼眸之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身上出挑的气质,竟是一个小门小户的县丞之女? 更没有想到,那纸条上“以羊换人”的绝妙解题之法竟是一个这样出身的小姑娘想出来的。 听闻她还有法子让那母羊跟屠户一同演了一场情真意切。 刘夫人眼神扫过见窈身上的粗布麻衣,又见她身侧并没有带着的丫鬟婆子。 还是半信半疑,正欲再问,“越州水患严重,姑娘……” 声音未落,就见她恭 4. 登天梯 《东宫火葬场实录(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裴玉宁天真肆意的声音在燃着暖炉的屋内犹为突兀。 引得刘夫人瞪了自己傻乎乎的女儿一眼,哪有当面揭人家短的? 又是女子容貌之事。 “越州至此路途艰难,人变得黑瘦些也是常事,养养便好了。”刘竹青开口止住自己女儿的话。 接着声音里藏着几分试探,目光灼灼,状似无意,“我听老人们说,杀羊的身上都带着几分血气,羊羔闻到都会避之不及,不知道知道见窈是用什么法子,让小羊亲近那杨屠户的呢?” “越州有一种草——引羊芥,晒干之后无色无味,却最得小羊的青睐,越州的养羊人都会在草料中混一些这草。” 叶见窈不疾不徐,开口答道,“此草也有清热解毒之功效,所以我们行医之人多半都会随身携带上些。” “我当时手上粘着这草沫子,又找借口直接拍在了杨屠户脸上,所以小羊才会同他如此亲密。” 听到叶见窈会医术,刘夫人又笑,“想不到见窈姑娘还是个医者,刚好我这几日头风发作的厉害,有劳姑娘帮我看看。” 说着她刚想伸出自己的手腕让见窈上前把脉,就见叶见窈纹丝不动,声音温婉,“夫人您应该没有头风之症,反倒是这几日时常腹痛腹泻,有水土不服之嫌。” 刘竹青微微一怔,只因见窈的话与昨日宫里来的御医所下诊断一般无二。 未曾切脉,只是粗粗看她一眼,便能得出这般结论。当真是好医术,怕是对上宫里的太医院首也不遑多让。 一旁听着的裴玉宁也来了兴致,连连追问,“那姐姐你是怎么写上纸条的?” 事态紧急又关系到她的清白名声,她和母亲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点头绪都没有。 在她就快要被逼得真的一根白绫了结在堂前以证清白的时候。 是芙蓉拿进来纸条上,叶见窈写的“以羊换人”给了她生的希望。 可是身边没有笔墨,又有那么多双眼睛围着盯着,她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一张纸条上写好字递给芙蓉的呢? 裴玉宁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叶见窈却感觉到周围空气都沉了几分。 她知道刘夫人也在因为这张纸条的出现而怀疑她。 毕竟她总不能真的未卜先知,先把解法写好。 “其实民女是在杨屠户嚷嚷着污蔑小姐的时候手藏在袖子里写的。” 她上一辈子在御前当差,最怕的就是记不住皇帝的吩咐,有时候恰逢圣上烦心,吩咐一个又一个,又多又杂,时不时还要改动。 他们这些人又不能当着圣上的面拿出纸笔坐在桌子上记录,于是便练就了单手在袖子里写小字的本事。 她这一路上都在摆摊看病挣钱,身上有写诊方的纸和墨条,“小时候实在无聊,便练就了这一本事。” 叶见窈说完,当着两人的面演示了一遍。 “说起来还是小姐是个有福之人,那时我一听他嚷嚷了这许多,脑海中就如有神助的蹦出了“以羊换人”这么四个字。” 她笑着把自己的功劳全部摘出,“是夫人小姐福泽深厚,有菩萨真人保佑。” 这一点儿也不邀功的样子让刘夫人心中多了几分欣赏,目光也软了三分。 因着有官府的印信,赵长礼的关系,再加上刚刚那一番试探,刘夫人此时已然信了七八分,胸腔之中也涌上一股愧疚之意。 毕竟是自己小人之心。 想着对方是玉宁的救命恩人,又是赵长礼的未婚妇,于是开口承诺道—— “你既然救了我们家玉娘一命,便大可放宽心,我这就给你写一封推举信,倘若你家赵学子科考不如意……” 如今大齐科举制和推举制并行。 裴家世代清流,裴太傅又官居一品,有了她裴家的推举信,就算是科考失利,也能混个一官半职。 如此便赵长礼的前途便算是万无一失了,也算是她对叶见窈救女之恩的报答。 谁料话没说完,就见叶见窈轻轻巧巧地摇头。 她低头不好意思地笑着,露出一个小小梨涡。 声音清浅,说的话却是切切实实一字一句都落到了刘竹青耳中—— “长礼哥哥寒窗苦读十几载,自是有自己的真才实学。” 她笑得天真温柔,宛若无害的绵羊。 话语的拒绝之意却让刘夫人一愣,这世间女子哪个不是在家靠父兄,出嫁靠夫儿的? 这姑娘竟傻到能拒绝自己给赵长礼写推举信? 难道她这么有信心自己的未婚夫一定能够高中? 随后听见窈的声音坚定似有笑意,“夫人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担心我!” 小姑娘语调温婉,却自有一股傲气,“给我写一封推举信,才算是物尽其用。” 话毕,刘夫人一怔,这才注意到叶见窈递来的文书上写着的,她来帝都的理由——参加女子恩科。 让女子同男子一样参加科考,入朝为官的想法是先女皇在位时提出来的。 女皇在位十五年,鼓励女子入学,兴办女子庠序,推迟女子成亲年纪,组织女子科考,设立九品至一品不同岗位官职…… 因而刘夫人这个年纪的女子,无论贫富,大多都是读过两年书的。 可是女皇暮年时期,朝野党派纷争愈烈,“牝鸡司晨”之语喧嚣尘上。 直至一群老顽固辅佐新皇继位,女子科举之路变得愈发艰难,所定要求也愈发严苛。 各县女子庠序读书六年,考核前一甲者,方得去各州书院读书。 各州书院读书三年,考核前一甲者,方得有来帝都参加女子恩科的资格。 这还不算,更有—— 五年一考,年过二十五者不得参加,下堂者不得参加等等等。 如此这般,能够来参加女子恩科的女子,自是千中无一甚至万中无一的。 刘竹青目光下移,定定看着那文书上那醒目朱批的一句—— 越州榜首。 越州地区的学子向来都是最会读书的,不说天下闻名的白鹿书院,只说每次科考上榜人数,江越地区都能占上一半,便也知越州学子的努力刻苦。 原本还只是客气虚扶着叶见窈的手骤然紧紧握住。 久久不松。 刘竹青心头一动。 “哈——”这是自叶见窈进门后,她第一次爽朗地笑出声。 半晌,她笑说,“倒是我糊涂了,是见窈你救的我们家玉娘,又不是赵学子。” “这推举信自然该给你写的!” 5. 放妻书 《东宫火葬场实录(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周遭的空气愈发稀薄,叶见窈身上每一处肌肤似乎都在叫嚣着喊热,她意识朦胧,只觉的身侧的男子带着清凉越靠越近…… 在上下晃动,模糊不明的视线中,叶见窈虚抬着眼皮,只看到那人精壮有力的腰身。 整个人渴得发懵,她微张着嘴,却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任由腰间滚烫的手掌将她死死桎梏。 “慢、慢些……” 接连涌上来的快意让叶见窈像是溺水的人,只能胡乱抓着什么求生,求饶…… 初春时节,昨日青瓦屋檐上落的雪还没化完,深夜里的寒风依旧强劲,狰狞地撞击着朱窗。 吱吱呀呀的声音吵醒了见窈。 抬眼看着撞进她眼眸里的黄梨花木书架和书桌。 灯影摇晃间,叶见窈的眼神逐渐清明,伸手将微冷的掌心抚上了滚烫面颊,心跳也渐渐平和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白日里见到容珩的缘故,她居然梦到了上辈子的事情。 上辈子为了逃离被后母安排的婚事,她没能继续在女子庠序继续学习,而是入宫做了普通宫女。 彼时年纪小,心思也单纯,只一心觉得凭着自己的一技之长,何愁不能在宫里出人头地? 后来才发现,“宫女出身”和“女官出身”,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她默默在宫闱里装傻充愣了好几载,才摸清帝王的脾气秉性,正欲着手设计着如何为自己搏个女官之位。 却不知哪里入了首领太监的眼,示好不成,竟要威逼利诱——用上腌臜手段想逼迫她生米煮成熟饭。 当时的她实在是走投无路,又机缘巧合碰上太子容珩也遇见这种腌臜事,这才将计就计,以求脱身。 在宫里磋磨了三年的叶见窈此时自然不会傻到以为和太子一度春风便能攀上高枝。 所以那日天未亮,她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只想着将这桩秘事烂在肚里,以免招来杀身祸端。 ——却不想容珩自己追到皇寺里。 彼时,她刚被擢为七品,接到的第一个差事就是陪宫里的贵人们去皇寺祈福。 春日里,当朝太子的耳朵红得宛若枝头桃花,从怀里掏出一支素雅的并蒂海棠簪,手足无措地非要递给她。 “叶姑娘……” 簪妻钗妾,并蒂海棠。 他的眸子剔透的像是波斯进贡的琉璃,却被卷翘睫毛落下的阴影遮住,动作强势,眼睛却不敢看她。 “小王……小王会负责的。” 一阵寒风吹过,枣红色菱花窗吱吱作响,见窈伸手捏了捏自己胀痛的眉头,只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她低垂着眼眸,任由烛火映照在细密卷翘的睫毛上,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赵长礼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那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想什么呢,眉头皱的这样紧?” 半新不旧的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身书卷气的人肩头带着些许的落雪,怀里还紧紧揣着几个红薯。 “厨房的人说你没去吃饭?” 被烤的流蜜的红薯冒着馨香热气,看起来一点儿没有被寒风吹到。 赵长礼把它们递到见窈面前。 室内瞬间甜香四溢,连带着人的心都是暖洋洋的。 “知道你赶路累,但是也不能饿着肚子不是?” “长礼兄。”叶见窈看清来人,连忙起身行礼,又注意到他肩头的湿痕。“下雪了?” 她转身看向窗外,确认落雪后,见窈又快步走到赵长礼面前,边用手帮他扫落肩头的雪。 边不好意思地含笑解释道,“身子娇弱,新换了休息的地方,竟做噩梦了!这才一副凄风苦雨的样子。” 耕读世家出身的赵长礼是见窈重生以来遇到的第二个贵人,是她在白鹿书院的同窗。 自她三年前重生以来,虽假意乖顺,事事服从后母,却也只是把后母为她定亲的事情稍稍往后拖延了些。 甚至定的还是上辈子那个年过半百的乡绅的续弦。 “你一庶女,一嫁过去便做正妻,还有什么好挑的?” 连说出的词句、语气都一模一样。 那乡绅在县里有些威严,于父亲能否从主簿升至县丞一事上也有些助力。 可能是明知父亲不会反对,所以后母才会如此有自信,一定能把她嫁过去。 只是未想到赵长礼亲自来递了庚帖。 他是贺县有名的神童,十岁便中了秀才,白鹿书院的先生们也都说他才识愈厚,日后必是状元之材。 一个是前途坦荡,有可能是举人老爷的女婿。 一个是日薄西山的乡绅女婿。 谁对自己的前途更有帮助,她那个爹还是分的清楚的。 于是第二日,见窈就与赵长礼定了亲,得以继续读书,不必早早嫁作他人妇。 因此,她一向是感激赵长礼的。 “你且莫要动了。” 赵长礼拦住见窈拍雪的手,“赵某带着一身寒气呢,累着叶姑娘着凉就不好了。” 见窈被他谨慎又小心翼翼的语气逗笑了,于是开口道。 “长礼兄这是把我当成一个冷不得,饿不得的瓷娃娃了!” 赵长礼看她一眼,也笑,还带着些许关怀地打趣,“怎的不把脸上的碳灰抹掉? 现下看起来不像个瓷娃娃,倒像是个吃了许多苦,瘦脱了相的黑碳娃娃。” 说着要去给她打热汤洗脸。 “你一女子,孤身一人从越州赶到帝都,小心伪装些自然是好的,也定然吃了不少苦头,才会瘦成这个样子。我刚领了津贴,明日带你去吃些好的。” “不必了,长礼兄,”看着自进门起就为自己忙乱的赵长礼,叶见窈知道自己瞒不住他,“这是我自己弄的,暂时洗不掉的。” 女子恩科的最后一试是要面见圣上的。 叶见窈上辈子在皇上面前当值数年,自然清楚皇帝最爱女子白皙的面皮和清瘦的腰肢。 为了搏得一个好印象,她特意吃了排浊丸,可在七七四十九天内将体内污浊排出。 虽说在这段时间里,人的脸色会蜡黄发乌,但是时辰一到,皮肤便会像上好的白瓷、丝绸一般,比之前更为光滑白嫩。 这可是她上辈子费尽心力研制出来送给皇后娘娘的东西,未想到有一天也用到了自己身上。 “你又在你身上试那些乱七八糟的药丸了?” 赵长礼向来是见不得她对自己的身子做些什么的,当下就有些急了。 “我知叶姑娘你是杏林圣手,可是药三分毒,万一有个什么差错可如何是好?” “是是是!”见窈知道他的脾气,只连连点头,一副乖巧模样,拍着胸脯笃定保证道。 “这是最后一回了,我以后肯定不在自己身上乱试药、乱扎针了!” 说着,她又赶忙将自己的过关文书递到赵长礼面前,“麻烦长礼兄先签个字吧!” 她之所以一到帝都就必须来到东宫府邸,是因为赵长礼在落脚处在这里,而他又是她定了婚的未婚夫婿。 根据大齐的律法,只有赵长礼在文书上签了字,她明日再拿去官府盖印,才不算是流民,不会被人驱逐出帝都。 也才能在帝都找一处别的院子,不必再与东宫沾上什么关系。 东宫……想着白日里在那翻出的泥土中看到的引羊芥,见窈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正出神着,桌边的包袱竟随着她的动作不小心掉落下来。 用秀气小楷写好的放妻书和几张银票便一同露了出来。 大咧咧 6. 蛇蝎猛兽 《东宫火葬场实录(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帝都冬日的太阳像个假的,阳光洒满屋檐、树梢,却照不化两日前留下的点点残雪。 明明辰时该是一天最暖和的时候,见窈却在走出府衙之后,在寒风中冷得猛跺脚。 “科考在即,还要难为长礼兄陪我走这一遭,浪费这许多时间。” 叶见窈的脸隐在帷帽里,看着非要陪同自己来的赵长礼,有些不好意思。 她和赵长礼两个人定婚前是把一切都说清楚了的,她给赵长礼银子,赵长礼保她能继续读书。 等到他或她高中,这段婚约就算作废。 所以直到昨晚之前,叶见窈从没有想过赵长礼会对她说什么给在下一个机会。 毕竟那可是状元郎赵长礼啊! 是前世三拒宰辅榜下捉婿,被批眼高于顶的赵长礼啊! 而等到她从吃惊中回过神来想要说些婉拒的场面话时。 便听赵长礼连连讲什么自己的课业还没有完成,急急忙忙夺门而去了。 一眼都没敢再看她。 想来是误会了……见窈原以为这人会躲她些时日。 谁曾想今日天色初亮,她打开房门,就见这人静静在门口站着。 浑身泛着寒气,还微微佝偻着身子,紧护着怀里的东西。 见窈定睛一看,他正傻傻在为怀里的稀饭和玉米贴饼挡风,用自己的身子为这些东西保暖。 “长礼兄!怎么不叫我?!” 冷风一吹,见窈的思绪清明不少,眼见着这人似乎冻得微微在发抖,急忙侧身把人迎进来。 赵长礼低着头,似是有些羞愧,轻声开口,“你昨日才到了帝都,舟车劳顿,我原不想打扰你休息。” 说着他弯下腰去提什么东西。 随着他的动作,见窈这才注意到门外青石板砖上还放着一壶洗脸汤。 也不知是放了多久,向来烧的滚烫的洗脸汤,倒入盆中时仅有些微微热了。 这不得把一同等在门外的赵长礼冻出个好歹? 这个认知让见窈一时心虚地有些不敢看他,尤其是得知了他的心思之后。 “我想着你初到帝都人生地不熟的。” 赵长礼看出她的不自在,语调里藏着几分故作轻松,“不知道早餐摊子、热汤摊子在何处,便顺手帮你打了。” 他把玉米贴饼和粥放在桌上,继而玩笑打趣道,“今日我带你去认一认地方,你此后可就使唤不了你兄长我了!” 见窈正不知如何面对他的示好,不知怎样向他说明自己现在并没有儿女情长之心,而非不知好歹,看不上他,定要与他退亲。 毕竟赵长礼是切切实实于她有恩的。 而且上一世赵长礼考取状元之后一路扶摇直上,她身死那一年,他已官至户部侍郎,甚至隐有要做宰辅的架势。 哪里轮得上她来看不上他? 因此忽听他自己提起“兄长”二字,当下心头一惊,倏地抬眼看他。 就见赵长礼神色愧怍,“你一直觉得我有恩于你,又一心奔前程,不问儿女情长。” 他收敛眉目,不曾看向见窈,“而且我们本来就约定好,我跟你定亲,你给我钱财。” “如今你已决心科考,我却不管不顾对你说出昨日那些话,很让你苦恼吧?” 赵长礼的声音跟他的头一起越埋越低,最后几乎已然到了听不清的地步,却还隐隐都透着对见窈的担忧。 “说不定还会让你觉得……我是一个携恩图报的人。” 如此倒是没有。上一世二人同朝为官,因为都是越州贺县人氏,所以有些私交。 这一世更有白鹿书院同窗三年,见窈还是相信他的人品的,不然也不会找他做定婚之约。 “长礼兄……”她正要劝慰。 就听赵长礼言语不停,“这世间婚配,女子本就弱势,你既没有心思,我还要那样说,于你而言,未免不是逼迫。” 他这话不假,见窈与他的定婚得了双方长辈的首肯,盖了贺县县衙的官印。 见窈就算再想要退婚,赵长礼不签放妻书,这婚便也还是作数的。 “叶姑娘,我想过了。”赵长礼眉目温和且坚定,“这段时间我们便先以表兄妹相称。” 赵长礼的母亲与叶见窈的母亲所属同族,二人要真论起来,也互相称得上一句“表哥”、“表妹”。 “等你我的考试皆结束,这纸婚约如何……” 赵长礼声音顿顿,心里分明还有为自己争取的意思,最后却只说了一句。 “兄长全听你的意愿!” 听他如此言,见窈眼含惊色,一时间心头只觉有涓涓细流流过。 活了两辈子,她哪能看不出这人一字一句都是在为她打算? 半晌,见窈点头,将玉米贴饼推的离他近了些,温声唤道—— “兄长吃饼。” * 送完洗漱热汤、早点,把想了一夜的话讲清楚之后的赵长礼还是没有去学堂的意思,硬要陪见窈去府衙核印。 官府见他们是越州人氏,核对的愈发仔细了些,出门便已到辰时。 科考在即,见窈自然清楚学子的时间是多么金贵,眼见着平白浪费了赵长礼一个上午,心中隐有愧疚。 此刻恨不得立马赶着赵长礼去学堂学习。 “长礼兄可是高中的好苗子,可莫要因为我耽误了。” “怎能叫因为你耽误了?”赵长礼眉眼柔和,语气却一本正经地反驳,“难道没有见窈,我便不吃不喝不睡觉,十二个时辰都在学习了吗?” “再说这女官考取可比男子科考要难上数倍,只取各州书院前三不说,且不准年过二十五,和下堂妇参加。” “我们二人之间,若要有谁的时间更金贵之说,那也合该是见窈你的!” 起码他这次科考不中,还有下次,三年一考,只要他活的够久,他能够考到自己白发苍苍,耄耋之年。 赵长礼看着见窈的眼睛,实话实说道,“且我总觉得,见窈比我高中的机会要大得多。” 他虽十岁中秀才,却也两次乡试未曾中举,见窈不一样,她是地方女子庠序的首名,才被白鹿书院破例免除束脩花销收入院中。 如今又以越州榜首的成绩毕业。 倘若这是个男子的成绩,恐早就被世家大族抢破脑袋,还未科考就要与哪个显赫大家的小姐定好婚约了。 哪里轮得到他这个只会读书的破落户? 见窈知晓他是个懂得体谅女子不易的,于是温温柔柔地笑道,“兄长可别再说了,再说我可就要当真了!” “你自是应该当真的!” 赵长礼语调郑重。 县里人都说他是神童,可他早就注意到了勤勉发光的叶见窈。 只可惜他只有一个秀才之名,见窈却是主簿家的千金,他只能将那一份悸动压在心里。 一心想着考中举人便登门求亲,直到见窈找到他,给银钱让他上门去递庚贴…… 眼见他神色郑重又要解释自己不是玩笑打趣之言,见窈连连打断。 “是要当真,是要当真,我如今当真饿了,不若用了午膳,兄长下午再去学堂如何?” 赵长礼是容珩挑中的人,他们这一批待考学子,如今都以幕僚的身份,暂住在东宫不说,太子还专门为他们请了先生讲课。 就连名满天下的裴太傅偶尔也会为他们讲一讲。 “我请了一天的休憩……”赵长礼小声喃喃,见窈未来帝都之前,便多次来信说自己不愿意住在东宫。 为此他也上心专门在帝都挑了一个僻静院落,赵长礼想陪着见窈去看看,若见窈想要添置些什么东西,他也能搭把手,帮个忙。 可他话没说完,就看着原本缓缓往前走的见窈停下来,定定站在他身旁。 分明隔着一层帷纱看不清脸,可赵长礼就是觉得 7. 守身如玉 《东宫火葬场实录(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北风凛冽,冬阳高悬,金色的光线透过轻软的月影纱,变得柔和昏暗起来。 熏了檀香的东宫主殿寂静无声,昏暗的房间里,容珩缓缓睁眼,早就在一旁屏息凝神的侍女这才端着汤药走上前去。 明明还有着两三步的距离,那汤药的苦味却已经蔓延整个大殿,直冲向容珩的鼻腔。 “今日的药怎么这么苦?”刚睁眼的太子轻微蹙眉,眼睛都还没完全看清来人,语调里却莫名藏着一股子淡淡亲昵,“我喜欢吃甜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后面半句话容珩并没有说出口,只因他凝神看见—— 递药而来的侍女并不是叶见窈。 凤眸里寒光一闪,容珩这才回过神来,他重生了,回到了遇见叶见窈之前。 此刻还和他没有任何交集的叶见窈不可能站在他身旁递药。 他自然也无法喝到甜的汤药。 “殿下……” 看着愣愣盯着自己发呆的太子殿下,听着他语调里的放松与轻昵,侍奉他喝药的红绡脸颊微红,又往前凑了两步。 “这药是太医院专门为您配制的。” 她微微颔首却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直直看着容珩,嘴角含笑,声音轻柔,“良药苦口,您就别嫌苦了。” 太子殿下金相玉质,翩翩君子,又到了适婚的年纪,府里但凡有点心思的丫头都争着要到他面前伺候。 毕竟哪家的主子成婚前不收几个通房的? 红绡也是存了这份心思的,如今又见容珩大概是在病中的缘故,不像往日那般冰冷高贵、不好接近。 自然想抓住机会,便更大了胆子。 只见她又往前近了半步,声音娇的仿佛能滴出水来,配着唇上新买的胭脂,艳得仿佛一树初开的桃花。 “您乖乖喝完这一口,我去给您买甜果子如何?” “容珩——,这药真的不苦的。” 皇帝面前最为得脸的女官却是个不会哄人喝药的。 即使刻意放缓放柔了声音,语调里也都是无奈无措,细眉微蹙地想着劝人的理由,半晌也只会憋出一句,“我尝过了。” 拿着汤匙往他嘴边送,对着他竟还是一本正经的语气,古板得紧,“我买了块金丝蜜枣糕,你喝完,含在嘴里就好了。” 现实与过去交织在容珩眼前,大抵热衷于攀龙附凤的女人所用的招数总是相同的,只是唱戏的功力深厚有高低罢了…… 起码当时叶见窈的眼睛看起来要比现在面前这个婢子的眼睛真挚许多。 容珩没说话,接过那泛着苦气的汤药一饮而尽,盯着红绡看了几眼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红绡却被他看得面红心跳,一时间只觉连手都不知往哪放了。 太子爷身份尊贵不说,一张脸长得更是俊俏,不然也不会引得这府里这么多丫头拼命。 红绡定定受着容珩的打量,悄悄将自己的脸转了些角度,露出她觉得更美的侧脸。 太子殿下是谦谦君子,素日里对着她们都是举止有度的,温和但不亲切,就像冬夜里挂在天边的月亮,清清冷冷,遥不可及。 可是今日这月亮一反常态,不仅言语中露出些许亲昵,还一个劲儿地打量她。 这让自持貌美的红绡喜不自胜。 容珩在她身上目光停留这几秒,她甚至在想,若她命好能一举得男,保不齐挣个侍妾之位也不一定。 想着,红绡的背挺得愈发得直,抬眼昂着头就要和容珩对视,却听容珩语调冷淡,“余闲——,宣张嬷嬷。” 张嬷嬷原是皇后身边伺候的老人,太子建府之后,便被赐下来做了内府的管家,管着一众婆子女使。 平日里更是经常耳提面命让她们安分守己,莫要肖想些不该肖想的。 因而一听到“张嬷嬷”三个字,红绡便心下一沉,直蹿脊梁骨的凉意让她下意识跪了下来。 膝盖刚接触到冰凉的玉色大理石,张嬷嬷便已经急忙忙来到殿前了。 看到红绡正堪堪跪着,一副弱柳扶风样,唇上的口脂比平日还要娇艳欲滴,见惯了宫里妖魔鬼怪的张嬷嬷哪能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思? 当即脸就有些冷了。 “老奴年事已高,头昏眼花,竟犯下大错,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她端跪在红绡一旁,请罪的字词每说一个,便让红绡的脸又烧上一分。 “嬷嬷这是说的什么话?”容珩却并没有要把这见不得台面的事挑明的意思,“嬷嬷你是看着孤长大的,再说孤找人唤你,你晚来了些,算什么大罪?竟还要你跪着请罪!” 带着病气的容珩起身去扶她,给足了她体面,“孤只是觉得这太医院给的汤药实在是苦,有些想念皇后娘娘宫里的蜜枣糕了,想让嬷嬷替孤去宫里讨要一些。” 他绝口不提红绡的心思,说蜜枣糕的话却意有所指。 “只是孤不爱吃那带核的蜜枣,为了防止皇后娘娘小厨房里的人偷懒,还请嬷嬷替我仔细盯着!” 他嘴角含笑,依旧是一副清风朗月的样 8. 府医 《东宫火葬场实录(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有这么多人报名?” 青桐正在心中腹诽,就听见太子爷清清冷冷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那是。” 他虽然不够聪明,却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是要拍一些马屁的,“殿下您贤名在外,自然有不少能人志士愿意为您效劳。” “你倒是有个会说话的嘴。”容珩淡淡瞥了他一眼,便把目光聚在了那厚厚一叠纸上。 毕竟是东宫招人,包吃包住,月薪不菲,又是在太子跟前侍候,保不齐就能得了太子青睐,混个一官半职,飞黄腾达。 所以短短两日不到就有数百名医者报名,报名表上所善何病,有何医治经历都写的秘密麻麻。 青桐昨夜细细挑过,看了一两个时辰,才堪堪挑出这一百名医术精湛者的资料交差。 容珩却是看得飞快,一张接一张地往后叠放,那速度让青桐都怀疑他只是看了个名字。 只是随着资料一页一页的翻动,容珩的薄唇逐渐拉成一条直线,周遭的空气似乎也越来越冷,越来越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百份资料即刻就被翻了个遍,空气中静得青桐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太子声音未变,依旧是淡淡的,“没了吗?” 青桐却隐约听出了这话语里藏着的不悦,只以为他是不满报名的人数太少。 于是连忙开口,“还有一些,只是臣觉得他们的医术不精,便没有呈上来。” 闻言太子的眉头微皱,那剑眉星目中藏着的凛冽之意愈显,“一并拿给孤过目。” 青桐即刻又翻出了更厚的一叠资料递了上去。 容珩这次翻得更快了,那速度让青桐疑心他不是想要招一个府医,而是想特定找一个人…… “殿下……您是要找谁的资料?臣、臣来帮您吧!” 半晌,他试探着开口。 却见太子殿下的动作猛然一顿,不再翻查众人的资料了,目光也硬生生从桌面上移开。 容珩彻底冷下一张脸,像是反感青桐的揣测上意,话语中也染上了几分凌厉,“找谁的资料?孤何时特意找过谁的资料?” 他的声音冷的像寒冬飞雪,又说的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做孤东宫的府医,自然是能力强者居之。” 眼睛却在瞥到青桐写出的布告的时候顿了顿。 只见那上面写道—— 诚聘一位府医,月钱六两银子,供食宿。 这都没有问题,可是他最下面那行小字却写着——婉拒女医。 青桐被头顶这愈冷愈沉的氛围压得抬不起头,因而没有看见太子殿下拉的平直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只听太子语气平淡,却似有玩笑之意的问了一句,“你何时开始歧视女子的?” 这是一顶扣了下来青桐根本戴不住的大帽子,青桐一时间有些无措,却又下意识的感觉那压的人喘不上气的空气骤然变得轻盈。 “啊?” 两种感觉的反差,让本就老实的青桐,只呆呆张着嘴,连反驳都忘了。 好在容珩也并不打算细究,只用手轻点着那句“婉拒女医”。 他语重心长,语调似有劝解之意,“孤早就说过了,能力至上,何苦困死在性别二字上?” 青桐这才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可又想到容珩对女子避之不及的态度,一时间又有些不太确定,他不自觉往容珩身后看了一眼。 和他刚到太子殿下身边伺候不同,那位拿着拂尘的余闲公公可是自幼看着太子长大的。 然而余闲公公好似并没有提点他的意思,只和他对视一眼,笑笑便把头低下去。 于是青桐再次试探开口问道。 “那……要女医?” 其实直到青桐被派去到偏院门口贴告示的时候,都疑心自己看花了眼—— 毕竟当时他完这句话后,太子殿下的神色就变得很怪异……好像有被打趣的愤怒,却又莫名带着一股子心虚。 “男女不限,能力至上。” 可他定睛一看,太子爷容珩明明依旧是那副温和疏离的模样。 “还有这个月俸六两!” 殿下正垂眼打量着他写的告示,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皱眉,似有不满道。 “现在去迎春楼吃顿酒都不止六两了吧?” 略略停顿,他说,“既然有才能来到孤的府邸,就不能让他们连顿酒都吃不起。” 继而大笔一挥,立马翻了十倍,“月俸六十两!” “十”字添上去的那一刻,青桐甚至能够想象到这张告示贴出去之后,收到的自荐信能有多厚一沓! 六十两啊! 农户人家养头猪到成年,卖出去也最多才六两! 一个月六十两,一年就是七百二十两! 不知道太医院的院首的俸禄有没有这么多? 青桐眼睛都瞪圆了,闻名四方的迎春楼能是普通的酒楼吗? 那不都是勋贵之家、富商巨贾还能去的地方吗? 人人要是都能去了那还得了! 一个月六两,都有那厚厚一叠子人上赶着要来东宫做府医,何苦要把月俸再提至六十两? 太子这般表现,不像是人人争抢府医这一席位,倒像是怕这职位没人要一般。 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刚有开口劝说之意,正要张嘴,却明晃晃对上了余闲的目光。 那人精这次依旧是没有说话,青桐却隐约看见他似乎冲自己缓缓摇了摇头。 见状青桐呼吸一滞,便乖乖闭嘴,只静静站在一边,作聋装瞎当一个会呼吸的木雕。 只见太子殿下提笔添了那 9. 没事就好 《东宫火葬场实录(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这是我房里多出来的锦被,盖着可暖和,帝都天冷,你可要注意保暖!” 裴玉宁脚步轻快,领着叶见窈一个又一个地看着丫鬟们捧着的好东西。 “还有这个,这个是今年时兴的蜀锦,等一下让丫鬟婆子给你量一量,做一身好衣裳。” 小姑娘献宝一般自顾自说着,珍珠粉、珍珠霜、牛奶膏…… 这些东西即刻在见窈这间简朴的小屋里堆山成海。 见窈看到梳妆台上摆满的瓶瓶罐罐美白的东西,心中直道这小姑娘是个心眼实的。 想来是心里记挂着自己救了她的清誉,又觉得自己用得上这些美白的东西,便翻箱倒柜把所有家底都拿了出来。 种类之齐全,怕是把帝都都翻了个底朝天才能集齐。 一时心头微动,见窈看着这些粉霜药剂的眼神都愣了一愣。 裴玉宁却会错了意,见她的目光在这些珍珠牛奶上停留,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的黑黄面皮而自苦。 “哎呀!”于是连忙晃着见窈的手臂分散她的注意力,“你放心好了,我母亲说我以前也是个小黑鬼……” 她恨不得拍着胸脯打保票,“用用这些就白回来了!” 裴玉宁声音纯真,大大咧咧拿手比划着,“你相信我,你白了一定是个大美人,绝世那种!” 叶见窈有些不自然地低头看着裴玉宁握住自己的手臂,又看了看裴玉宁那一看就没有吃过苦的水眸。 怔愣片刻后,极快地从包袱中拿出了几块饴糖。 那饴糖和帝都的糖渍的甜果子不一样,是甘蔗汁水熬制而成的,也算越州的一大特色美食。 是她启程时买来专门为自己缩食时饿到头脑发昏时准备的。 “算我感谢裴小姐金口玉言了。” 递给裴玉宁,见窈好似解释一样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是啥,甜的吗?” 裴玉宁倒好像没在意她那一本正经的语气,一点也不客气,捏起一块饴糖往嘴里放,“你要真是感谢我,就别裴小姐、裴小姐的叫我了。” 饴糖在她嘴里融化,连带着说出的话也是甜丝丝的,“我亲亲密密“姐姐”、“姐姐”的叫你,你却冷冰冰的喊我“裴小姐”显得我多没面子呀!” 说着话,她那染了丹蔻的手又拿起一块递到见窈嘴边,说话是一股子可爱的娇蛮气,“你得喊我“玉娘”知道吗?” 当真是被娇惯着长大的。 被她装模作样训斥的见窈低垂了眉眼,温柔恭敬道,“小姐金尊玉贵,见窈不过区区……” 没有听到“玉娘”二字的裴玉宁娇横了她一眼,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她最是听不得别人一本正经的古板语气了。 小姑娘气得抿着嘴,赌气一般把原本递给她吃的饴糖又塞回了自己嘴里。 两块不算小的糖把裴玉宁的嘴都撑成了一个圆形,让她说话都有些说不清楚,还故作凶狠地说着,“看本小姐把你的糖都吃完!” 未想到叶见窈油盐不进,她眉眼依旧平淡无波,只将饴糖又往她面前推了推,似是想让她更容易吃到一般。 “感谢裴小姐的好意,可是这玉台砚、狼毫笔……这些东西都太贵重了,还请裴小姐拿回去吧!” 她看着有意被掩盖在珍珠霜、牛奶膏下面的笔墨纸砚。 个个都是精品,只那一支狼毫笔就抵得上她这一个月的花销。 那么贵重的礼物,她实在承受不起。 裴玉宁没想到自己藏的这么严实,还能被叶见窈看到。 更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有礼物不接,有便宜不占的人。 心下登时更钦佩了几分,嘴唇却撇着,“不算什么贵重东西,再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给你再贵重的东西都是应该的!” 裴玉宁上面有五个哥哥,要么年纪与她相差太大,见到大哥,犹如见到另外一个爹一般,只怕被他开口抽查功课,一心只想着躲得远远的。 要么与她年龄太过相近,正是招猫逗狗惹人嫌的时候,一会儿说她“胖了”,一会儿说她“丑了”,真把她逗哭了,要来一句“哟哟哟哟真哭了?” 如今身边好不容易来了个年龄相差不大,又对她有救命之恩的温柔姐姐,自然贴得很。 被娇养着长大的小姑娘心思单纯,既喜欢她,便愿意她自己所拥有的奇珍异宝都分享出来。 却没想到被叶见窈推拒了,她客气疏离得很,“夫人答应给我写推荐信便已是报答我了。” 见窈温温柔柔的,手却不停,只留了几样便宜东西,其他的都示意裴玉宁身边的丫鬟等会儿一起抱走。 “母亲还说你是个聪明的……”送的礼物被退回了大半,大小姐面上有些不高兴,“哪有聪明人上赶着把值钱东西往外扔的?” 倒像是有意要和她划清界限一般。 少女撅着嘴,手里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帕,说话倒直白得很——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玩?” 裴玉宁的父亲裴太傅是大儒不假,可有本事的人大多脾气怪,裴太傅更是一心醉心乡野,最不喜繁文缛节。 若非皇帝亲自下旨,以“为太子师”的名头去请,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踏足帝都一步。 所以不曾来过帝都的裴玉宁也不怎么懂得帝都女儿家聚会的规矩。 来到帝都之后,顶着“大儒之女”的名头被人邀请过几次,都大大小小闹出了些笑话。 小姑娘正是自尊心强的时候,几次下来,便说什么不肯再去了。 因此便落了个在这偌大帝都之中,连个年纪相 10. 杨屠户之死 《东宫火葬场实录(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没事就好。” 叶见窈说这话时整个人都是云淡风轻的,甚至手掌小幅度的轻拍着她的背,没有再多安慰、甚至不算是哄她。 只是淡淡的四个字。 裴玉宁却不知为何,突然一下子真绷不住了,她也和母亲半真半假抱怨过这些事,可母亲一贯只会让她去学那些规矩…… 此刻她像是骤然找到了与自己感同身受的人,原本只是做戏的温热眼眶,陡然变得朦胧起来,珍珠豆不要钱的往下掉。 “那些狗屁宴会……要不是母亲一定要我去,我才不会去!” 小姑娘恶狠狠又委屈巴巴地骂了一句,骂完才反应过来自己整个人还在别人怀里。 她伸手擦掉自己的眼泪,装哭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往叶见窈怀里钻,真哭的时候,反倒不太好意思了。 刘竹青寻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夫人——”裴府管事的嬷嬷一边观察着刘竹青的神色,一边作上前阻碍状,“我去叫大小姐。” 刘竹青总是耳提面命地让裴玉宁做个端庄贵女,管事嬷嬷怕她觉得裴玉宁此刻这扑在别人怀里的样子不太端庄,又要生气。 未曾想刘竹青却伸手轻拉了她一下,“叫她做什么……” 刘竹青压着声音说了一句,面上非但没有丝毫不悦的神色,反而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玉娘既喜欢她,合该跟她多走动走动,亲近亲近。” 裴家世代清正,家族中更有“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之规。 裴家的儿郎是刘竹青做巡抚的父母,千挑万选才给她挑出来的好去处。 裴太傅虽然古板严苛非常,却也是个君子。成亲二十余载,对着自家夫人向来都是尊敬爱护的。 后宅空置,无一莺燕。 因而刘竹青虽然做了二十余年的当家主母,管家能力自是一流,但其实见过的恶心腌臜事没有几件,不然也不会任凭一个杀羊的屠夫在东宫门前污蔑自家女儿清白,而束手无策。 可她是运气好嫁进了裴家,不用经历那些内宅的阴私,然而天下男儿千千万,能有几个家里立有“男儿四十无后,方可纳妾”之规的。 眼看着裴玉宁到了适婚年纪,还是一副嘻嘻哈哈的小孩模样,刘竹青这个当娘的自然想着多为她打算一些。 启程将来帝都之前,她便让母家物色了几个有手腕、能识人的嬷嬷,想着将来给玉娘做陪嫁。 可这底下人再有本事,终究也比不上主子自己沉稳有主意。 所以此时沉稳聪慧的叶见窈的出现,对于刘竹青来说可真算得上是久旱逢甘霖了。 且不说以叶见窈的本事,此后定会在朝堂之上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于裴家而言也算是个善缘。 只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玉娘能从她身上学到一两分沉稳、手段,刘竹青觉得自己都能对着满天神佛烧高香了。 又哪有打断叶见窈、裴玉宁二人亲近之理? “李嬷嬷。”刘竹青低声轻唤自己贴身的掌事嬷嬷。 她的人昨夜便去了户部调了叶见窈的档,和她呈上来的文书所写的一模一样。 又听人来报,今天一大早赵长礼便陪着叶见窈去了府衙登记。 一举一动皆与昨日所言相符,刘竹青这才算打消了所有疑虑。 “从我贴身的嫁妆里抽间铺子。”她顿了顿,“再抽间小宅出来。” 既然是想让自家女儿跟人学点本事,便自然是要教束脩的。 她拿着地契缓缓走近。 “母亲!”裴玉宁瞥见自家母亲的身影,立即收声低了头,乖乖站好。 心知母亲最是见不得她如此不端庄的样子,裴玉宁便立刻低着头开始装鹌鹑。 “刘夫人好,请刘夫人安。”叶见窈也福身行礼,却被刘竹青直接扶住手肘拦下了,“哪用得着这么客气?” 刘竹青亲昵地嗔怪一句,顺势坐下了,抬眼看着叶见窈,一副关切的长辈模样,“越州到帝都也有千里了吧?见窈这一路上定也吃了不少苦头,盘缠可带够了?” 叶见窈想着自己荷包里的三钱银子,乖巧回道,“够的。” 实在不济她还有一手的医术,总不至于连吃饭都成问题。 “哦?可有五十两银子?”刘竹青又问一句。 叶见窈眉宇间闪过一抹窘迫,还未言语。 岂料刘竹青观她神情之后,声音突然大了起来,眉眼间颇有激动之色—— “五十两银子都没有,那怎么行?如今距离女子恩科还有一段时日,这帝都衣食住行,笔墨纸砚,哪个不是要花钱的?” 说着她将袖中的地契拿出来,朝着叶见窈递了过去。 那两张地契——最 11. 做局 《东宫火葬场实录(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闻言刘夫人脸色一白,差点没有端好高门主母的架子。 昨晚上杨屠户挨完十杖被扣在开封府,没有立即被她派去的人接到。 起初她还觉得不算什么大事,毕竟有大齐的律法在上,“杖后昏迷者需在牢内观察一天,受切肤之痛,得以自省。” 主判官也只是按照律法行事。 可他能死在开封府…… 她们能想到借助杨屠户抓出幕后之人,这位操纵者自然也能想到这一层。 所以杨屠户就成了解题之中最关键的一环,也成了幕后之人不得不除的心头大患。 她们要保。 幕后之人要杀。 大家心知肚明,到了这一刻,比的无非就是谁的手腕更硬,手段更多。 因此刘竹青早早就散了钱财,在开封府里排了几个下人日夜等着,只等这杨屠户被开封府扔出来,便直接将人生擒拉到裴府中。 甚至还为此专门关照了几个牢头,确保杨屠户性命无虞。 可他还是死在了开封府里,死在了他即将出狱的一个时辰之前。 悄无声息,又让人摸不到错处。 这就说明他背后的这个人势力比裴府更胜,手段比她们更狠。 “我一家来帝都未超一月,”刘竹青惊得眼圈都红了,伸手无意识紧紧抓着叶见窈的手腕,声音颤抖又低不可闻,“怎么能得罪这样的贵人呢?” 能在开封府里动手,那该是怎样的手眼通天! 叶见窈强压着胸口的惊骇,把手覆在刘夫人手上安抚她,又开口问道,“杨屠户不是应该还有一个时辰才会被放出来吗?” 或许是想到了那文书上的“越州榜首”四个大字,又或许是叶见窈处理事情,言语举止间那令人安心的气质,给了她信心。 听她这样问,刘竹青的眼睛紧紧盯着叶见窈,像是将溺死之人看到了最后一根稻草。“好姑娘,你有法子?” “……他们偷偷验了,没有多余的体外伤,没有中毒痕迹,怎么就能悄无声息的死了呢?” 那就是还没有放出来。叶见窈敛下眼眸,日光透过她细长的睫毛,投下一片灵巧淡影。 半晌,她温声道,“杨屠户既然要和咱们家的小羊成亲,咱们也何该为他准备一套新郎喜服。” “夫人可有法子让我去为他量体裁衣?” 刘夫人看着眼前这个丝毫不慌不乱的小姑娘,一时间竟从心底泛出一股子敬意来。“行。” 她的心逐渐安定下来,当即就派人安排叶见窈去了开封府看望。 叶见窈跟着刘夫人,一同打开狱门的时候,昨日里还活蹦乱跳的杨屠户此刻已经僵直在了一堆干草里。 除了杖棍之罚,身上再无其他伤痕,脸上也没有挣扎痛苦之神色,唇色苍白不泛乌…… 既不是外伤,也不是毒杀。 高门出身的刘夫人是没真真正正见过死人的,草草看了一眼便偏过了头去,连带着一同来的几个狱吏也没有往前进,谁不嫌死人晦气呢! 只叶见窈好像对死人很有兴趣一般,越凑越近。 她手伸向杨屠户的头发,细细摸索片刻,果然摸到了一处极硬极尖的地方。 伸手扒开头发,就见发根处有些许干涸的血迹,零星点点。 杨屠户后脑的风府穴被人穴被人插了一根细长银针进去。 那银针几乎整个都插/入了他的脑中,只留下了外面一点点的针鼻。 若非她仔细,根本察觉不到。 好狠辣的手段。 就算是见惯了皇宫之中的妖魔鬼怪,叶见窈此时也不免有些心惊,用雄厚的内力将针快速插/入脑中,人还没有做出反应,便已经失去了面部肌肉的控制能力,死的时候也看上去安详得很。 又有头发作为遮掩,自然不易被人察觉。 叶见窈眸色暗暗,片刻之后,突然朗声大喊一声,“夫人,你看这杨屠户到底是怎么了?” 不是死了吗? 众人暗自腹诽,目光却都被吸引到她身上,就见叶见窈随身取下一个包袱,打开来是将近数百根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 “面色苍白,气若游丝!”她蹲下,声音依旧琅琅,“看起来像是被人暗害的样子!” 说着便拿起银针装模作样地刺了几处大穴。 听她的意思是没死? “啊!”刘夫人明了了她的意图,也不管牢房的肮脏了,连连往里进了几步,当即故作惊慌失措地同她一唱一和,“那还能救回来吗?” 然后探头探脑的越过叶见窈往杨屠户那儿看。 身后的一堆狱吏亦是如此。 只见叶见窈伸手从这人后脑勺处捞出一根银针,语调侥幸,“还好这针没有进入完全,否则大罗神仙也难救。” 银针被她轻巧扔在青石板砖上,她肯定的声音混着清脆一同响起,“反正杨屠户也到了看守的时间了,不如直接拉回裴府。” “我找个安静的地方给他银针渡穴,虽然有可能瘫了半边身子,但是今晚子时之前,我担保他能开口说话。” 她这话说的狂妄,简直就是在直言自己有起死回生之能。 可是在场众人没有一个人质疑她。 因为他们看见,明明一炷香之前还面无血色,一身死气的杨屠户。 此刻面颊红润,宛若生人,甚至隐隐有睁眼之兆。 * “见窈,你这法子当真有效吗?” 烛火通明的厢房外,寒风呼呼呜咽着,透过门窗涌进来的寒气直让烛火光影缓缓摇晃。 一明一暗在杨屠户的死人脸上晃荡闪烁,直叫人毛骨悚然。 刘夫人忍着从脊椎骨直窜天灵盖的寒意,忍不住再一次向叶见窈追问确认。 事关她女儿的清白名声,刘竹青自是应该小心再小心,只求万无一失。 “那幕后之人既然能在开封府将人暗杀,就说明开封府里一定有他的眼线。” 叶见窈理解她的心情,开口宽慰道。 “他以为杀了杨屠户就能高枕无忧,却没想到我们那这么一出大戏,只要他信了我们能将杨屠户“救活”并且今晚能让他开口说话……” 叶见窈对着刘夫人安抚地笑笑,“那咱们就等着中捉鳖吧。” 末了,走向被放置在床上的杨屠户,给他整了整被子和枕头,装成了一副睡觉模样。 < 12. 出府 《东宫火葬场实录(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来了! 竟真如同叶见窈所料那般来了! 寒夜里的利刃闪着骇人的光,那黑衣人身形矫健直直冲着叶见窈而来。 凑近却发现,众人似乎早已发现他,甚至隐隐有就是在此处恭候他之势。 此人先是一愣,不消片刻,便明白过来这是引蛇出洞之法。 他就说那银针明明已经直直插/入后脑,杀羊的一定是必死无疑……这世间哪会有人有起死回生这般通天的本领! 这人眯眼看了看叶见窈,而后甩出一道银针,直直对着她而去,在叶见窈侧身躲避的同时,立马回身想要逃离。 可惜为时已晚! 暗处蛰伏的几个大汉在他现身时便迅速围了上来,几人扭打在一起,这刺客身手虽在众人之上。 这也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被人扣了下来。 “真被见窈你料到了!” 眼看着这一身黑的人被压制的动也动不得,刘竹青这才长吁了一口气,面上也带了笑意。 她拉着叶见窈的手,又看了看裴玉宁,脱口而出道,“我们家傻姑娘要有你一半聪明,我这颗心就能够安安稳稳放回肚子里了了!” 终于不用跟死人一屋的裴玉宁还白着脸色,又听自己亲娘说了这么一句,看了看叶见窈。 她是比不上叶姐姐聪明,可突然听到自己母亲这样说,小姑娘面上还是有些挂不住,她低头,“哎呀~,母亲您别说我了!先去审那不知死活的贼吧!” “对对对!”刘竹青才反应过来,紧紧拉着叶见窈就往前走。 经历了“一羊换人”、和牢房起死回生之事之后,刘竹青对叶见窈可谓是心服口服、信任之至。 医术精湛,人又聪慧。 这两个绝妙法子可都是人在她眼前,片刻之间想出来的,若不是叶见窈的通关文书上明晃晃写着“女子恩科”、“越州榜首”八个大字。 她都有了把人留在她裴家内宅的想法。 等到玉宁成亲之时作为陪嫁一同去到夫家去,想来也能保住她女儿的一世安稳。 若是平常县丞家的庶女也就罢了…… 只可惜人家是有本事来帝都参加女子恩科的,刘竹青就算是再拎不清,也实在没法子腆着一张脸说出这么无耻的话。 不过好在她极有自知之明。抓住了叶见窈的手,“好姑娘,”刘竹青的声音柔了许多,“你来审吧!” 说完还把自家女儿也叫到了跟前,眨眼示意裴玉宁好好看着。 “你就是前日太子府门前那个?” 那刺客哪怕被死死钳制着,语调里也藏着一股子傲气,他上下打量了叶见窈一眼。 眼见刘夫人如此对待叶见窈,眉眼中的不屑更是藏都不藏。 他冷哼一声,“倒是个聪明的,只可惜跟错了边……” 叶见窈懒得跟他废话,伸手去扯他面上的黑巾,要去看他的真容。 “我站在哪一边,是对是错,尚且轮不到你来评价。” “如今是你落在了我的手里,还是早早把一切都交代清楚,免受些皮肉之苦比较好……” “啊——”她挫人锐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玉宁小声的尖叫打断了。 因为众人皆见,惨白月光之中,黑色面巾之下,这人吐出了满口的黑血。 这人服毒了。 叶见窈一愣,却对上这人冷笑的眼睛,“我等着你给我偿命……” 他恶狠狠地盯着叶见窈,说话时一滴血溅在了叶见窈的面颊之上,更显妖异。 “是死侍!”刘竹青两眼无神,小声呢喃一句,一颗心一沉再沉。 她也算出身世家大族,心里自然清楚,高门大户会圈养一些死侍,专门处理一些肮脏的见不得人的事情。 每次行事之前,死侍们便在牙龈旁含上灌着毒药的羊肠,倘若被擒了,便立即吞毒自杀,绝不泄露主人家一星半点的消息。 能够悄无声息的在开封府里杀人,在帝都又有圈养死侍的权势…… 刘竹青耳边回响着刚死之人笃定又高高在上的语气。 此事怕是不能善了……她转头愣愣看向裴玉宁,像个木偶似的张嘴,声音已经有了三分惧意,“我的儿,你到底惹到了哪位神仙?!” 裴玉宁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到,看着吐血而亡的人,她只一个劲地摇头—— 她自来到帝都之后,除了那些宴会,便再没出去过,她哪里会知晓,自己能惹上这么凶神恶煞的事情! “你们几个,把他身上给我扒开!”叶见窈顾不上二人,出声指挥着周遭几个不知道该干什么的大汉。 死侍无名无姓,高门为了有所区分,经常会在这些人身上留下些痕迹…… 果然,叶见窈在这人的手臂上看到了一只乌鸦反哺的纹身。 “娘把你送回吴州吧!”半晌,刘竹青像是做出了决定,帝都的贵人太多,水太深,她可能护不住裴玉宁。 但是她母家在吴州尚有些权势,去了吴州,她定能护住自己的女儿。 “来人……”刘竹青的声调高了些,“备马!” 她一句“去吴州”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叶见窈出声拦下,“夫人,此去吴州几乎上千里,路途遥远,流民、贼寇尚且不说……” 离开了天子脚下,暗杀之事恐怕更加正大光明,防不胜防。 言语未尽,刘竹青便听明白了叶见窈的意思,“那怎么办?” 她急的面颊都有些红,全然失去了当家主母的尊贵体面,“敌明我暗……”敌强我弱。 刘竹青声音顿了顿,再开口时鼻头都有些红了,“如此上不得台面的腌臜的事情,我家玉娘躲过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还能躲过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吗?” 说着,她一把把裴玉宁搂进了怀里,声音里竟有哭腔,“我苦命的儿啊……” 那女子的清白名声如何重要!倘若真的被有心人盯着,动些手脚,那她的心头肉还活不活了?! “那便把事情摆在台面上。”叶见窈声音清冽,眼睛定定看着刘竹青。 “胡闹!”守了一辈子规矩的刘竹青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之后,下意识否决,“这种事情如何能够闹出来?” 她言语激烈,“稍有不慎,玉娘的清白名声可就全毁了!” 裴玉宁也被自家母亲的反应下了一跳,她整个人缩在刘夫人怀里,轻微抖动着。 纵使她再娇蛮,在父母兄长耳提面命之下,也知道女子名节受损,等待她的可就只有一根白绫或是一盏佛灯了。 “母亲,我怕……” “诚如夫人所言。”叶见窈看着倘若受伤小兽的裴玉宁,眸底暗暗闪过一丝心疼,说话却愈发坚定。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有本事防得了一次,有本事防的了万次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620114|12400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宰辅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被长公主派人请到了公主府。 他乘着轿子到的时候,太子已经端坐于堂前了。 心知长公主是个人精,每一回批阅女子恩科的考卷,都是要请监考过春闱的官员在一旁监督的。 如此,既将女子恩科的威严提高到了春闱科举的高度,又可以向天家保证她长公主绝没有滥用权力,结党营私。 今年男女子科考撞到了一起,想也知道,长公主定是也会让他们监考男子科举批卷的人,来监督女子恩科的批卷的。 因而林宰辅对于在此见到太子殿下并不吃惊,正要向两位皇家人行礼,这两个向来有好名声的人便已经连连摆手起身要扶他了。 “今日把二位请来也是为了女子科考的公正,既然二位都已到来,那本宫就要开始批卷了,还请二位仔细盯着本宫的动作。” 长公主含笑说完客气话,“到时候在天下女学生面前,替本宫做个保证,保证女子恩科公平公正,绝不藏私。” 而后就开始笔沾朱砂,眼睛过着一张张考卷,所幸参加女子恩科条件严苛,那一叠试卷数来数去也就五十几张,长公主一个人批改倒也算快。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她就直接选出了六张考卷,“依本宫看这六个人,当属佼佼者也。” 试卷的正上方被长公主用朱砂批了个“优”字,她拿着这试卷往两位监督者面前凑,言语间藏有些许苦恼的意味。 “只可惜皇帝皇后、贵妃,魏国夫人和本宫这里各要一人,也只有五个名额。” “这六人当中,要拿去哪个女子?本宫实在是选不出来,不若二位给本宫参考参考。” 林宰辅是著名的守旧派,因而长公主都把考卷凑到他面前了,他也有意偏过头去,不去看试卷一眼。 所幸长公主也不强求,便直接把六张试卷放到了容珩面前。 尽管长公主事事比照男子科举,给女子恩科的考卷也糊了名,可容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叶见窈的字。 看似端庄内敛,笔锋却甚为锋利。 她的字还是他一点一点提笔教的,怎么可能认错? 容珩捏起了那张考卷,略略看了几眼,便将目光放到了最后的论述题上——论科考之重。 “不过是一个状元也值得你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眼前浮现的是那日她与有荣焉,一股脑夸赞赵长礼时的场景。 “殿下生来就是太子,你根本不知道科考对于我们这些人多重要的事情。” 她软着声音凑近,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混着遗憾与向往,“反正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继续读书,没能参加女子恩科。” “孤为什么要懂?” 几个月不见一面,见上一次倒要听她一直夸奖别的男人,容珩都怀疑是自己在她面前装的太好了,让她竟是一点警觉心都没有。 故而压着火气想要把人带去床上教训,彼时升到五品的人已经摸出了点哄着他的门道—— “哎呀,是不用懂。” 她凑过来亲他的脸颊,眼睛里忽闪忽闪地浮着细碎的笑意,“……但还是懂一些吧,我总觉得,阿珩懂上一些,我能更爱一点你。” “那就是现在还不够爱了?”他故意沉着脸,去揪人言语中的错处,好为自己谋些得以无法无天的福利。 …… 凤眼微垂,却听有人轻声唤他。 “太子殿下,”长公主与他对视,“你是觉得这张考卷不如其他五张吗?” 62. 女状元 长公主语调自然,林宰辅却莫名从中听出了些许期待的意味。 他疑心是自己听错,抬眼去看容珩手中的考卷。入目先是一笔好字,端庄却并未有寻常女子字中的秀气,反而是带着一股英气锋利,力透纸背。 林宰辅平生最爱王右军,如今见了这字,更是移不开眼,定睛往那文章上一瞧,这才发现力透纸背的何止是字。 大笔如椽,鞭辟入里。 其文章比起日前男子科举赵长礼之流竟是毫不相让。 女子恩科竟也有这样的人物? 原本只当是走个过场的林宰辅乍然将身子坐得更直,眼底也悄然聚起郑重之色。 他看向两位目光交汇的皇室宗亲,原还在怀疑长公主的语调,现下看来并非是他多想。 不认识见窈字的林宰辅观其文章,私以为她是高门大户家的子弟。 便认为长公主是想把太子当枪使,让太子来言明淘汰她,以免得罪了世家高门。 这等文章放在女子恩科里竟也是要被淘汰的吗? 林宰辅心下有些稀奇,故而起身去看另外五份糊了名的考卷。 眸光在考卷里转了一转,片刻之后,林宰辅看向长公主的背影,眼底更是惊讶。 他知道人人都有偏好,却不想自己能与长公主的眼光相差如此之多…… 依他所看,太子手里那张卷子,才应是状元考卷。 寒门出身的林宰辅向来是惜才之人,不然也不会再看了赵长礼的考卷之后,决意将自己唯一的女儿下嫁给他。 他的目光又定在了容珩身上,心道长公主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太子也是个惜才有怜悯之心的—— 当日春闱考卷批改。 礼部之人有所失误,一阵风起,一张考卷被吹到了水洼旁边,糊名处沾了水,“赵长礼”三个大字逐渐显现出来。 林宰辅是亲眼看着太子反应极快地用大袖将沾水露了名字的考卷遮住。 又亲自动手用浆子重新将赵长礼的试卷糊住,以防名字泄露,被取消考试资格的。 他是自己一路科考上来的,自认为知晓读书人十年寒窗的苦处,因而粗粗看见了沾水试卷上“赵长礼”三个字也只当没看见。 却不想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也是个能够体谅学子辛苦,亲自去糊浆子的。 竟真如流言所说,是个“仁”字当头的君子。 不愿意参与皇子党争的林宰辅眼底头一回浮现出些许欣赏之色。 更未曾想到容珩与他对视之后竟能为“赵长礼”求情。 他好像以为看见了一切的林宰辅要按规矩办事,废了赵长礼的参考资格,故而语调中满是惋惜—— 太子爷压低了声音,“这个学子孤是知道的,越州秋闱的解元,若是因为这么一点点意外,就要再等三年,着时有些可惜了。” 如此一来一回林宰辅这才对赵长礼来了兴趣,又在定睛赏过他的文章之后,决定了自己榜下捉婿的人选。 却不想这人是个有婚约的。 思绪在脑海中跑了一圈儿,林宰辅这才抬眼对上了容珩那双平和剔透的凤眸。 只见太子爷将手中的考卷轻轻放在桌上,“何苦一定要剔除一张,孤的东宫也正巧缺了个侍笔女官。” 他勾唇与长公主对视,语调里满是爱才惜才之意,“长公主若觉得此人之才比不过其他五人,大可以直接将此人划进孤的东宫。” 哪里能如他的意? 本公主一愣,随即笑出了声,爽朗嗔怪道,“哪里能由得你来先选?” 闻言容珩起身告罪,“皇姑母教训的是,侄儿僭越了。” 长公主即刻伸手去扶,“何至于此?无非是一颗爱才惜才之心。”她眉眼弯弯,“皇姑母省的。” 说着随即从容珩手里抽出叶见窈的卷子,与其他五张堆叠在一起,随即转头吩咐芸娘,“既是东宫也需要一位女官,那便是六位都入选了……” 她顿了顿将考卷交给芸娘,“一模一样誊抄六份,速送各位贵人那里,看看他们心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女子恩科到底比不得男子春闱,虽比照殿试,也有一个觐见皇帝的环节,但其实在这最后一环之前,要用女官的贵人们早就都定好了自己的人选。 除非是出现了几宫挣一个人的情况,否则这最后一环,无非皇帝是走个过场罢了。 誊抄好的试卷在同一时刻由长公主府的人送进皇宫与东宫,交到帝后、贵妃与魏国夫人和东宫的人手中的时候,竟是分秒不差。 今日三皇子军中休沐早早就进了宫在宜贵妃处尽孝,二人垂钓完从御花园中回来之时,六份考卷已经在黄梨花木的茶几上摆了许久。 “长公主殿下说这是今年考中的女官名单和她们的考卷,娘娘您看有没有合眼缘的?到时候留用在咱们宫里。” 贴身伺候的宫女一边送着净手的帕子,一边介绍着这考卷的来历。 宜贵妃是将门虎女向来对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不感兴趣,来她宫里伺候的人,什么《诗经》《礼记》都可以不会,最重要的还是要能做事、够忠心才行。 故而她随意翻了几下便把卷子丢到了一边,“圣上选了哪位?” 话未落地,一旁的小太监便连把打探到的消息递了上来。 贵妃娘娘抬眼去看,圣上那一行写着—— 越州贺县人氏,叶见窈。 那便是不能选这个人了,毕竟这后宫里谁想不开,要和圣上强人呢? 宜贵妃百无聊赖地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华冠,开口又问,“皇后选了哪一个?” 给她举着簿子的小太监闻言往下翻动了一页。 入眼便是叶见窈三个字。 “她疯了?” 看着一模一样的三个字,原本斜倚着美人榻的宜贵妃坐直了起来。 她的人都能探到的消息,皇后的人不可能不查,知道圣上点了这个姑娘,就是再想要也该避着的。 但是叶见窈的名字还是出现在了皇后那一页。 那说明皇后是有意要跟皇帝抢人。 “呵。”与之斗了近二十年的贵妃讽笑,“哪怕亲生儿子都不要,上赶着替别人养儿子……都要装贤良的皇后娘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637278|12400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今这是吃错了哪味药?” 话音未落,满宫里的宫人都收敛了眉目,只当没有听到,没有看见。 青石砖上静得落针可闻,容嘉琰却是神情不变,他定定看着“叶见窈”三个字,半晌后,突然反应过来—— “这个女子儿臣在长公主的寿宴上见过。” 他看着自家母妃开口,“容珩将其聘作了府医,月银六十两,还专门找了暗卫护着她?” 跟太子也有联系?!宜贵妃挑了挑眉,再次将目光放到了那叠被她扔到一边的考卷里面,伸手随便拨了拨,她选出了叶见窈的卷子。 满章的大道理,看得她心烦。宜贵妃又将其余几张试卷全部都摊开在茶几之上。 就见送来的人基本都是高门大户家的女儿,除了叶见窈,最差也是尚书之女。 越州贺县……宜贵妃的指尖一下又一下的敲在叶见窈的名字上,越州富庶,可是贺县她闻所未闻,可见是个穷乡僻壤。 容嘉琰也沉默了几息,最后还是决定跟自己的母亲交底,他挥手让周遭侍奉的人全部下去。 偌大一个宫殿只留母子二人,而后他说,“前些时日长公主的寿宴上,儿臣让人在容珩的杯中下了春风沉醉。” “原是想让桃夭爬上他的床,在文武百官面前破了他如玉公子的名声。” 三皇子顿了顿,未敢抬眼看自己的母亲,“但是没有得手,桃夭报告说看见秦玉宛走了进去,片刻又哭着走了出来。接着这个叶见窈就走了进去。” “儿臣特意掐着时辰进去“捉奸”,没有找到人影。” “放肆!” 容嘉琰话没说完,宜贵妃已经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美目目满是凌厉之色。 容嘉琰即刻下跪,低眉顺手首静听自己母亲的教导,却听上首之人声音淡淡,“谋算太子那是死罪。” 她语调一转,“参与的人都杀干净了吗?别留活口。” 容嘉琰连连点头,就听贵妃又问,“桃夭呢?” 桃夭是她宫里出去的。 “杀了。”容嘉琰回道。 “嗯。”上位之人拨弄着自己的指甲,“她也算跟了我几年,厚葬吧。” 紧接着贵妃水葱般的手指点了点叶见窈的考卷,“既然人人都想要她,那本宫也来凑凑这个热闹,看看这是何方神圣?”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日的太阳还未落山,女状元叶见窈之名就传遍了整个帝都。 平日里不算拥挤的西市,当下变得人山人海,叶见窈居住的小院里一柱香时间能够你来我往的走过四五百个人。 人人都透过大门往里瞧,想看看这让皇帝皇后贵人们抢着要的女子是何模样? 几个穿便衣的官员也在门口踱步,大抵是想结个善缘。 翠玉听了叶见窈的话,把大门关的死紧。 却不想那走街串巷卖花卖布的姑娘竟大着胆子往叶见窈扔花扔帕子。 这是真把见窈姑娘当做状元郎了! 不,翠玉看着这满院的鲜花。 怕是状元郎高中,骑马游街都未必有这样多的花。 63. 糖果子 翠玉刚把院子打扫干净,就听院门又在一下一下地被人敲响。 “谁啊?” 她的语气不太好,“主人家已经休息了。” 却听门外响起一声温和谦卑的声音,“小生赵长礼?” 赵学子? 翠玉忙放下手中的扫帚去开门。 赵长礼进到屋内的时候,恰巧赶上裴玉宁来请人当伴嫁,“好姐姐,好姐姐~” 她又拉着叶见窈的衣袖撒娇耍赖,“我家刚到帝都不足两个月,我到哪里去找跟我同一时的,又比得上姐姐的年轻人来当我的伴嫁呀?!” “好姐姐,叶姐姐~见窈,窈娘!”说着话,裴玉宁整个人往叶见窈身上靠,讲到最后直接用双手环住了见窈的腰一下一下的晃动,“你就答应我吧!” 叶见窈的身子随着她的力道晃,虽面有无奈,没了,却只开口,“不行,没有这个规矩,我不行的。” 其实当裴玉宁伴嫁这事,刘竹青前几日也隐隐约约跟她提过,当时也被她直接拒掉了。 却不想今日本该乖乖待在内院里待嫁的新娘——裴玉宁竟会直接找上门来。 果然一听她拒绝,原本还撒娇卖乖的人立马定了下来,裴玉宁眼睛瞪着,一字一字的反驳。 “你怎么不行?别以为本女侠不知道,你都入了皇上皇后的眼了,怎么就不能给我当伴嫁了?” 她有意胡搅蛮缠,讲到最后故作委屈道,“怎么得了女状元就看不上我了呗?我可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你要是不给我当伴嫁,这亲我就不成了!” 胡闹……叶见窈叹了一口气,黑白分明的一双杏眼直直与她相望,“没有瞧不上你。” 她顿了顿,又说,“女子成亲之伴嫁,向来是对女儿家婚后的祝福。” 基本都是要找那些父母双全,夫妻恩爱,有儿有女的女子的,怎么能找上她? 她尚未婚配不说,她的生身母亲…… 她来当伴嫁,这不是上赶着触人家新人霉头吗? 叶见窈疑心裴家没有将她的身份底细查个清楚明白,正欲将自己的顾虑说出口。 却听裴玉宁接话,“我知道,伴嫁一向是找“全美人”的嘛?” 全美人意指幸福美满,十全十美之人。 她眼眸澄澈与叶见窈对视,“但是谁规定父母俱在、夫妻恩爱、儿女双全的女子是十全十美之人。 满腹经纶、医术精绝、高中状元的女子就不是全美人了?” 裴玉宁亲昵拉着叶见窈的手腕,“依我看,双亲皆在、儿女双全的女儿家不难找,见窈你这样的女状元才稀奇呢!” “物以稀为贵,我是一定要你做我的伴嫁的!”她看着叶见窈假装耍横,“反正我把话撂这,你不当我的伴嫁,就是不把我当朋友。” 活了两辈子,叶见窈始终是不懂这些娇蛮性子的人是怎么能理直气壮地把脚后跟高度的问题上升到头顶高度的? 她颇有些无奈,开口正欲再劝,就听裴玉宁一句接着一句。 “我觉得你跟赵学子也非常的恩爱,不是那种惊天动魄的,平平淡淡的但是很温馨。” “你来当我的伴嫁,赵学子来当我的傧相,正好是祝愿我和萧郎也一辈子无灾无难,平平淡淡的,过一眼就能望得到头的好日子。” “这个要你自己去跟赵学子说?” 哪有女儿郎如此大大咧咧的把这些话说出来的,叶见窈拿她没办法,开口竟是宠溺的玩笑,“赵学子可是忙着准备殿试呢,可不一定会来。” 她当然知道,闻言裴玉宁娇横了见窈一眼,所以她才来先请她呀。 先请了叶见窈,不怕赵长礼不来。 裴玉宁还在心中腹诽,几句话后突然反应过来,“你答应了是不是?” 她惊得一把抱住叶见窈,眼眸都亮了几分,连连追问道,“你答应来当我的伴嫁了是不是?” “是是是。” 叶见窈被磨的没了脾气,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那我就不担心赵长礼了。”裴玉宁也彻底放松下来,竟将心里话全盘托出,“你答应了,他能不来吗?你们不一直都是妇唱夫随的吗?” 话落,就见赵学子静静从屏风外走出来,也不知是听到了多少。 裴玉宁与叶见窈皆是一愣。 裴玉宁微敛着自己的眼眸,莫名有一种背后说人坏话被人抓包的感觉,故而心虚躲着赵长礼。 可她到底是娇养出来的大小姐,心虚到了一定程度,心头就莫名生出来一股“无理搅三分”的理直气壮,“干嘛?” 她直直与赵长礼对视,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为他们两个准备了礼物的,赵长礼总不能怪她。 因而她说,“难道我说错了吗?” 大小姐这般态度让屋内两人都有些始料未及,叶见窈侧头看着颇有些像恼羞成怒的人,旋即就听耳边响起一道略显无奈的,好似宠溺的,认命的声音。 他说,“未有说错,我们确实是一直,妇唱夫随。” 那一字一句含笑的声音好像猫爪一般,挠得叶见窈心底发痒,面上一片粉红。 惹得叶见窈忍不住横了罪魁祸首一眼,“她年纪小,你也跟着胡闹。” 总是理智又犯着机灵劲的杏眼里若有似无的带着一股子旁人微不可查的娇俏。 风尘仆仆赶来的赵长礼却是笑意扩大,他躬身行礼,一副端正作派,话语间却全是逗趣,“是是是,赵某错了!” “啊——”裴玉宁哪看得了这个? 她抬手捂着脸颊装作牙疼的样子,眸光在一对有情人之间打了一转儿,说着反话道,“我是让你们当我的伴嫁和傧相,不是让你们跟我同一日成亲,给我收敛一点!” 赵长礼有意去观叶见窈的神色,见她未有不悦之意,这才把护了一路的糖果子拿了出来,“算我祝贺窈娘得中女官之喜。” 大街小巷都传了个遍叶见窈如今可是被帝后同时看中的人,女官之位自然如同探囊取物,怕是最小都是个七品。 “你也知道了。” 叶见窈抬眼与他对望,面上稍许羞涩,却也落落大方地收下了赵长礼的贺礼。 “希望这包糖能让我沾沾一甲学子的运气,进宫面圣的时候发挥的好一些吧。”她笑言。 赵长礼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浸在了她那双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664019|12400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光潋滟的杏眸里。 如今见窈得中女官,他高中一甲,二人的婚约又在太子处过了明路……谁人看了能不说一声般配? 脑海中紧绷了许久的一根弦终于微微松懈下来,赵长礼的肩膀都微微往下垂了不少,“那也希望这包糖果子能渡给我一些女官的运气,让赵某不久之后的殿试能够发挥的好一些再好一些吧。” “啊——”裴玉宁可算是受不了他们两个“目中无人”的“礼尚往来”了,小姑娘抱着自己的双臂上下摩挲,“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打趣二人。 “所以呢。”努力了这么久终于金榜题名,叶见窈自是心情好,她将包着糖果的油纸打开,递到裴玉宁面前。 弯着眉眼接话,“牙疼又起鸡皮疙瘩的裴女侠,要不要尝一块糖果子?” 裴玉宁最是喜欢吃这些东西,见窈从越州带来的蔗糖,大半都进了她的嘴里。 如今见那黄色油纸中,表面沾了白糖,里面却是一片晶莹的月牙形糖果子,自是要尝一尝的。 她伸手捏了一个放进嘴中,贝齿刚刚一碰,便感觉到糖果的爆浆在自己口中。 ——竟是她没有吃过的新鲜种类。 裴玉宁眸光微亮,原以为来帝都这两个月,各色话本子和各种糖果子都让她尝了个遍。 未曾今日还能吃到新鲜的。 眼睛一转,她便猜到这是赵长礼特意买的,又看了看油脂当中几乎没有破损的糖果子,直感叹赵长礼是个有心的。 “啧。” 这回到真让她羡慕了,“你们两个送完我出嫁之后,记得去书房看看,我给你们俩留了礼物。” 吴州有一说法,有情人若是在成亲当天能够得到新婚妇所制同心结,就能过恩爱白头,长相厮守。 为了见窈,为了同心结,裴玉宁可是连打了三天。 这也是她为什么一定要见窈和赵长礼来当自己的伴嫁和傧相的原因。 如此他们才能第一时间拿到自己打好的同心结不是。 “啊?”听她此言,叶见窈一脸怔愣,显然是不知道这个说法。 赵长礼却是自顾自低着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看着这人骤然染红的耳尖,裴玉宁决意将同心结交付给他,“书房书柜第二排别忘了。” 她没有给叶见窈解密,只对着赵长礼一本正经嘱咐道。 天色渐暗,眼瞅着就到宵禁十分,本来应该在闺中待嫁,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裴玉宁自然上赶着回家。 她一走,自己与见窈便是孤男寡女,因而赵长礼也连连起身告退。 送走了二人,叶见窈正欲洗漱,却听早上东宫来讨药之人直直拍门—— “叶大夫,求您跟我走一趟吧!”他语调焦急。 可叶见窈被他带到东宫主殿的时候,殿内却空无一人。 只进门的桌上大咧咧放着一张简牍,烛火明亮叶见窈清清楚楚看见了上面的字。 “老夫有意东宫赵长礼为婿。” 落款是林宰辅之印。 这一切都太过清楚明了,光明正大,就好像是有人专门放在这让她看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