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守护心尖上的哑巴》 第1章 重生 《重生,守护心尖上的哑巴》全本免费阅读 “阿信!!” 谢泽眼睁睁地看着江信从城楼一跃而下,鲜血染了一地,他双手颤抖地将人抱在怀里,胡乱地擦掉江信大口吐出的血,生平第一次感到极致的恐慌,“不怕,不要怕,没事的,没事的……” 江信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就是有一点疼,还有一些轻松。 他像初见时那样弯了弯眼睛,对着谢泽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随后挣扎着从怀里取出一只雕刻精致的小木马,递到谢泽的手边,染血的手指还是像以前一样慢吞吞地比划着手语:以后,它代我,陪你。 这动作还没比划完,谢泽便不让他动了,紧抓住他的手,赤红着双眼,近乎语无伦次地道:“不,不,阿信,我只要你陪我,我只要你……” 江信一直都很听谢泽的话,可是这一回,他却固执地将小木马塞到谢泽的怀里,这才像是把一件惦记很久的事情做完了一般放开手,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孤零零地呆在王爷府里等人的滋味太不好受啦,以后他就不等了。 “阿信!!!” …… “后来啊,新帝登基,不娶亲,不纳妃,在寝宫里挂了无数那人的画像,夜夜抱着那人的尸体,在梦里叫唤着他的名字,惊醒后却又枯坐在画前,一坐便是一整夜。 人人都道他这是疯了,其实啊,他比谁都清醒,不过是……求而不得。”老人家将孙子抱在怀里,坐在家门前晒着太阳,晃晃悠悠地讲着那一段陈年往事。 不过八岁的小孙子可不懂这其中的痛楚和绝望,闻言只是捏着鼻子狐疑地道:“他天天抱着一个死人,都不害怕的吗?” “怕啊,怕一抔黄土,再见不到那人的身影,就留着,留着亲眼看他在怀里,一点点腐化,消失。” “那皇上那么爱他,为什么不去找他呢?娘说,人死后就会上黄泉路,去到奈何桥,他可以去找他呀!” “谁知道呢,大概是……想要活着惩罚自己,受尽折磨,孤独终老,才能期盼一丝那人还在奈何桥边等他的可能吧。” “哪里会有这么傻的人?”活着就是为了折磨自己,那还有什么意思? 小孩儿一点儿都不信自家爷爷的话,那可是皇帝哎,他这么小都知道,皇上可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 他撇撇嘴,嫌弃地道:“爷爷,我看你就是在编故事,你都没见过皇上,哪里知道那皇宫里的事?” 老人家闻言只是笑了笑,揉着自家孙子的小脑瓜,看着天空良久,才似感慨似叹息地道:“因为我看到了啊……” 那年,他不过青葱之年,怀着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跟着年轻的陛下一路打到了京城,而后便在漫天黄沙中,看到那青年在陛下的怀里没了声息,看着他们的陛下跪在地上,紧搂着尸体,万念俱灰。 时移世易,白云苍狗,帝王驾崩,那位疯了一辈子的陛下,终于可以带着他的爱人,黄泉相会,永不分离。 * “阿信!”谢泽惊惶地从梦中弹坐起身,大口地喘着气,手摸索着去找枕边的小木马,却发现原本应该就呆在手边的木马消失不见,瞳孔骤然收缩,像是疯了一般冲着外面吼道:“来人!来人!!” “王爷!”门外的侍从听到声音立时匆匆跑了进来,一眼看到谢泽癫狂疯魔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道:“王爷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可要小人去宫里请太医……” 谢泽压根儿没听清侍从说了什么,只是冲下床抓着侍 第2章 这人有点凶 《重生,守护心尖上的哑巴》全本免费阅读 所有人包括江正初在内一时间都懵圈了。 太平盛世,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夜闯刑部侍郎府邸,打伤刑部侍郎,这……怎么听这么都像是天方夜谭。 然而这事儿现在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腮帮上传来灼热的痛感,江正初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嘴里的一颗槽牙正摇摇欲坠。 此时,江正初的愤怒已经压过了疼痛,他不可置信地站起身,还没等看清楚是哪个不要命的居然敢打他,下一秒就觉得眼前一黑,再一次被揍倒在地。 “啊!” “唔——!” “……” 谢泽发现自己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江府,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康元十五年八月,就是阿信被诬陷偷盗,以至于被江家打得遍体鳞伤赶出江府的时间。 就是因为这一次,江信的一只腿被打断了,后来又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以至于江信成了个瘸子,每到阴雨天气,右腿便疼痛难忍。 谢泽一路狂奔,将身后跟着的侍卫都甩出了几里路,好不容易赶到了江家,就是为了护住江信,不让他再受到一点伤害。 好在他赶到的时候,江信还没有被逐出江府,这也让一路上发了疯似的谢泽好不容易冷静了一点。 然而也就只是冷静了一点点,只要一日没看到江信,谢泽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暴戾和恐慌。 他怕,他怕重生的这个世界没有阿信,他怕他来晚一步,他的阿信就不在了…… 没等江家的下人前去大堂里通传,谢泽就急不可耐地踢开了大门,快步地跑到大堂里,然后就看到了江信。 他想要护在心尖上宠着疼着的阿信,额头上正冒着汩汩的鲜血,像极了那日,江信从城楼跃下,躺在他的怀里,周围是满满一片的红,刺目又绝望。 谢泽一瞬间眼睛猩红一片,他疯了,疯了似的将伤害江信的罪魁祸首踢倒在地,疯了似的冲上去一拳一拳地打着江正初,拳拳到肉。 这架势,看着分明是要把江正初杀了似的。 关键时刻,还是傅雪榕第一个反应过来,可她完全不敢上前去阻拦这个煞神,连忙焦急地道:“快,快来人!快救人啊你们!” 听到傅雪榕的声音,江家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被谢泽甩在身后的几名侍卫也终于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也是一惊,连忙跑上前喊道:“王爷!” 王爷?! 原本想要上前的众人顿时僵立在原地,而江星羽这会儿也终于认出了这个煞神一般的人物。 当今圣上的几个皇子还未封王,能被称为王爷的就只有一个人,便是先皇的独子谢泽。 先皇体弱多病,去得早,本该由他的嫡皇子谢泽继位,可偏偏那时的谢泽尚在襁褓,最终在各方势力的权衡之下,由先皇的同胞弟弟谢承宇继承了皇位。 谢泽虽然失去了原本属于他的皇位,不过据传言,先皇与当今圣上感情深厚,谢泽虽不是当今的儿子,却比他的皇子们还要受宠。 而且今年谢泽率领大军攻陷了南域,将大沥朝的国土再度拓展,回来后就被当今圣上册封贤王,一时间风头无两。 这样一个正当红的大人物,怎么会大晚上的跑来刑部尚书的家中,还对着刑部尚书往死里揍?这完全就不合常理! 别说是江家的人一脸懵了,就连谢泽的这些贴身侍卫也都是满脑子的问号,完全不知道他们王爷为什么一醒过来就跑来江 第3章 脸好臭哦 《重生,守护心尖上的哑巴》全本免费阅读 马车上,江信规规矩矩地跪在谢泽面前,手里还拿着刚刚写好的一张纸,上面的内容是:【江信多谢王爷相助。】 谢泽看着江信恭敬乖顺的模样心中一阵抽痛,毫不客气地抓住对方的胳膊,将人拽起身,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江信,像是要把对方的模样刻进心里,直把人看得打了个哆嗦,才沙哑着声音道:“不必言谢。” 不知道为什么,江信总觉得这位贤王殿下的眼神凶得好像会吃人似的,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刚想继续跪下来,就被谢泽先一步察觉到了,立时凶神恶煞地吼道:“不许跪!” “……”江信被吼得抖了抖身子,茫然无措地缩到角落里,他,他做错什么了吗?这,这王爷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凶啊QAQ。 谢泽看到江信躲到离自己最远的地方,心里的怒气更甚:“你在怕我?!” 江信耳朵颤了颤,连忙又跪下来,惶惶不安地低着头,一副请罪的姿态。 他不知是哪里惹恼了这位王爷,但是往日在家中,但凡他惹了父亲不快,父亲都是让他跪着听训的。 谢泽看着江信害怕又恐惧的模样,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睁开眼,冷声冷气地道:“我是说,你在我面前无需多礼,我不喜欢跪来跪去那一套。” 当了那么多年的暴君,在江信死后的那些年里,他早已忘了宽和温厚是什么样的了。 残忍,暴戾,喜怒无常陪着他撑了半辈子,如今回到过去,他很想以最好的面孔,最完美的模样出现在江信面前,很想变回那个让江信一眼心动的人。 可是,只要看到江信有一点点的委屈和不适,看到江信眼里的陌生和害怕,心中的阴霾和戾气就止不住地冒出来,谢泽浑身就越是充斥着煞气和恐怖,江信就越是害怕,如同一个绕不开的循环。 “啪!” 江信缩在角落里,正在担心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触怒了这位王爷的时候,就看到对方猛地抬起手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大耳刮子。 江信:“……”? 谢泽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总算是冷静了一些,怕再把人吓到,极力压低了音量:“你先起来,我不会伤害你,你……” 谢泽闭了闭眼睛,用沙哑低沉的声音近乎恳求地道:“你别怕我。”别再,离开我…… 不知道为什么,谢泽还是那副凶巴巴的语气,江信却在听到那句“别怕我”的事后,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让王爷很伤心很伤心的事一般。 江信压下了这股奇怪的感觉,大约是这凶巴巴的王爷看着吓人,却到现在都未曾伤害他,到底是微微放下了点心。 江信小小地吸了口气,努力鼓起勇气又拿出纸笔,吭哧吭哧地开始写字向谢泽解释:【我生性胆小,并非害怕王爷,请王爷勿怪。】 写完,江信就小心翼翼地将纸张递到王爷面前,又悄悄地偷看这位先前素未谋面的王爷的反应。 其实还是有一点害怕的啦,不过刚刚是这个王爷救了他,还相信他没有偷窃,他觉得王爷是个好人,应该……不会害他? 谢泽看到江信的字,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接过纸叠好后放进袖口,担心吓到对方没有再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淡淡地道:“我跟朋友学过一些手语,你可直接与我交流,不必写字。” 江信闻言一愣,大概是有些惊讶,差点儿忘了规矩,直接抬起头,用手比划着道:【王爷会手语?】 “嗯。”谢泽点点头,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终于勉强挤出了一丝如同木偶被摆弄出的笑意。 “嗝!”不会说话的小哑巴被这诡异的笑容吓得打了个嗝。 谢泽:“……” “嗝!”察觉到谢泽眼里的受伤,江信连忙捂紧嘴巴,憋了好一会儿才把第三个嗝憋了回去,这才小小的松了口气。 他一个哑巴,怎么都没想到会有担心自己不小心发出的声音会伤害到别人的一天…… “我长得很可怕吗?”谢泽黑着脸阴恻恻地开口。 江信紧捂着嘴巴拼命地摇头,可看他那不停发抖的身体,就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了。 谢泽的脸更黑了。 “… 第4章 误会 《重生,守护心尖上的哑巴》全本免费阅读 “他嫉妒你,见不得你好。”提到江星羽,谢泽原本就冷的脸更冰了。 江信:“……” 对江信而言,他和江星羽就是两个极端,他是脚边的尘土,江星羽就是爹书房里名贵的玉瓶,他虽为嫡子,可因为是哑巴,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与封官拜爵无缘,完全危害不到江星羽的地位。 再者,他母亲早逝,在这个家里,就是个没有任何人在意的小透明。 江星羽根本不需要用任何手段,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已经胜过江信无数倍了。 江信觉得这位凶巴巴的王爷是在开玩笑,小小地抬了抬头偷看了对方一眼,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连忙又垂下了脑袋。 开玩笑的王爷也是凶凶的样子,虽然凶,但是个很好的人,还会开玩笑安慰他。 听说这位王爷刚打完仗回来,可能上阵杀敌的武将都是这般不苟言笑的? 谢泽可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江信发了好人卡,也完全不觉得自己是在开玩笑。 在他的心里,他的阿信自然是千好万好,受小人嫉妒陷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幸好,幸好他回来了,他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他的阿信。 江信就这么被谢泽一路带回了府上,直到晕乎乎地被谢泽领回自己的寝室,才惊觉自己好像不应该跟着谢泽走的。 他的家在江府。 可若是现在回去,必然要面对盛怒中的父亲,还有等着自己的五十板子…… 江信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手悄悄蜷起。 被打板子真的好疼,上一回被父亲发现他闲暇时间做的那些小木雕,斥责他学问不佳偏还不务正业,整日钻营些下九流的东西,便让下人打了他十板子。 只是十板子,他便躺了大半个月,到现在,腿上结痂的伤口还未痊愈,若是再挨五十板子…… 他怕疼,也怕苦,不想挨板子,不想吃药。 可是父亲,不信他。 江信难过地垂下头,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去,也不知道该怎样让父亲相信他。 幸好谢泽不知道江信心中所想,否则若是知道江信一到王府就想着离开,大约会气得掉头再去把江府的老老少少再揍一顿。 没办法,不能伤阿信,便只有伤那些欺负过阿信的人了。 就在江信惶惶不安地打算再次谢过谢泽就离开的时候,谢泽却提前开口了:“你先在这里住下。” 话音刚落,莫说是江信,便是连刚刚跟进屋里来的谢泽的贴身小厮阿福都惊了一跳。 自家王爷夜里突然醒来像失心疯一样跑出去,没多久就带了个长相精致的男子回来,还让他住在自己的寝室里,什么个情况??? 再看看那从进府以来就有些魂不守舍的少年,突然脸色煞白地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谢泽,阿福心里咯噔一声,他家王爷该不会是出去强抢民男了吧? 江信虽是个哑巴,却也并非不经事的少年,尤其是不久前才经历了被陆无量骗的事情,此时更是敏感的时候。 虽然谢泽说是受他的外公所托,可听到对方让自己住在这里,这是谢泽的寝室,他让自己住他的寝室,还能有第二个意思吗? 贤王如今年岁十九,原本今年封王之时当今圣上是打算一并赐婚的,可听闻是贤王自己不愿成婚,直接拒了皇上的好意,因而到现在府中也没有妻妾。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却不愿娶妻 第5章 请旨 《重生,守护心尖上的哑巴》全本免费阅读 清浅有规律的呼吸自下方传来,谢泽知道,他的阿信睡着了。 也只有在江信沉睡的时候,谢泽终于能无所顾忌地贪恋地看着他的爱人,珍而重之又克制地在江信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将江信轻轻地揽在怀里。 只有在这里,只有在江信的身边,疯了几十年的皇帝陛下,终于安下心来,获得了久违的宁静,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两棵海中的浮木,随波逐流,起起落落,终于又找到了彼此。 * 大约是刚刚重生,阔别多年终于再见到爱人的不真实感,谢泽在夜里频频惊醒,直到看到江信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才复又安静下来。 第二日一早,没等江信醒来,谢泽便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准备去上朝了。 虽说他打了胜仗回来,陛下准他多休息一段时间,不过昨夜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瞒得过去,他必须要给皇帝一个解释,最重要的是,还江信清白。 守夜的阿福看到自家王爷居然特意走到屋外来穿朝服,连忙迎上去帮忙,嘴里不住地心疼着:“王爷,您怎么这就出来了,会着凉的!奴才帮您……” “噤声!”因为看到爱人睡颜心情还算不错的谢泽立时冷下脸,低声呵斥。 阿福瞬间闭嘴,哆嗦害怕地看着谢泽,总觉得自家王爷去了一趟战场之后,更加威严了。 谢泽冷脸穿好了衣服,等到走远了一些才冷声叮嘱阿福:“莫吵到他,去把回春堂的大夫请过来候着,还有,厨房的早膳也热着,等他醒来就端过去。 书院的事让他不用担心,我会替他做主。” “是。”这话一出,阿福自是明白了,屋里那位公子的地位,想到自家王爷连穿个衣服都要出来怕吵着对方,阿福心里咋舌,面上却是恭恭敬敬地道:“奴才定会好生伺候那位公子。” 说到这里,阿福又多嘴问了一句:“不知公子的房间,王爷打算安排在哪一处?” 大沥朝男风盛行,先帝在时后宫便收了几位颇为得宠的男妃,底下人自然有样学样,尤其是世家大族,在家中豢养男宠的更是不在少数。 那位小公子昨夜被自家王爷领回家中,又在王爷的寝室住了一夜,自是要有一个去处的。 自家王爷向来对儿女之事不感兴趣,后院至今空置,而今终于要住进来一个小主子了,看上去还颇为得宠,他们自然是要小心伺候着的。 然而令阿福没想到的事,他体贴的问询并没有得到自家王爷的赞赏,反而只得到了谢泽一记阴恻恻的,仿佛要杀人一般的目光。 谢泽的脸上满是阴霾,通身都是煞气,阴冷地看着阿福:“他的房间不在后院。” 阿福一个激灵,连忙跪下来告饶:“是,是!奴才妄自揣测王爷心思,求王爷开罪!” “以后他便是你的第二个主子。” “是,是!奴才知道了,奴才定会将小公子伺候得妥帖,不敢有丝毫懈怠。”阿福心里一惊,面上却是磕着头急忙忙地回复。 谢泽交代完,又看了眼寝室的方向,这才快步离开了王府。 早点儿把事情解决了,才能早点儿回来,陪着阿信。 * 上京城里没有秘密,正如谢泽所料,他昨晚硬闯刑部侍郎府邸,大闹江府还伤了江正初的事情很快便传了出去。 朝中正愁抓不到谢泽把柄的那些个文臣顿时就像是嗅到了腥味的苍蝇一样闻风而动,连 第6章 哑巴 《重生,守护心尖上的哑巴》全本免费阅读 空气陷入沉默。 过了良久,康元帝才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家侄子道:“惜时在尚书房读书的时候,是你自己说不要伴读的,如今你都成年分府了,怎的还想着要伴读了?” 想当年,康元帝让谢泽和自己的儿子一块儿读书时,也是费了心想给他找两个伴读陪着的,但是这小子脾气古怪又固执,挑了许久也没挑中一个。 再加上他只是皇帝的侄子,并非亲子,纵使皇帝再喜爱他,谁都知道他定是与那个位置无缘的,既然如此,又有谁会愿意放着将来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不去巴结,反而跑来伺候他一个被皇帝硬拉去凑数的呢? 年幼的谢泽心高气傲,自是看不上那些心不甘情不愿伺候他的小萝卜头,当即便给拒绝了。 谁曾想,如今他都从尚书房毕业了,居然又跑回来巴巴地让康元帝赐他一个伴读了,这不是胡闹嘛这? 然而谢泽向来离经叛道惯了,并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只冷冷地道:“陛下知道臣脾气古怪,私底下也没有谈得来的友人,坊间多传闻臣残暴嗜血,克父克母,乃天煞孤星。” “一派胡言!”谢泽命犯孤煞的传言便是钦天监批出去的,为此,向来宽和的康元帝难得大发雷霆,撸了监正的帽子,这些年,他最是听不得的就是这种话。 谢泽闻言一顿,随即又冷淡地道:“坊间传言或许当不得真,不过臣性子不讨喜却是真的,难得遇到一个能说的上话的,臣并无别的想法,只是想护持一二。” 江信不得父亲喜爱,后院又是由继母做主,就算书院偷盗一事真相大白,他在江府的日子也只会更不好过。 唯一的办法,就是给江信一个靠山,让江府的人不能动他,也不敢动他。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众所周知,皇子伴读与其主子一体,若是江信成了谢泽的伴读,那晚上议事来不及回去,宿在王府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了。 左不过那个乌烟瘴气的江府,对阿信来说也没什么好回去的。虽然现在和江信还什么关系都没有的谢泽理直气壮地替对方做下了决定。 谢泽做事随性,可康元帝却不能顺着他的意胡来。 且不说那江信偷盗一事还未查清楚,只说他是个哑巴,就没有资格成为皇家伴读。 谢泽知道康元帝的顾虑,当即便道:“臣知道陛下的顾虑,但陛下给臣的宽待已经太多了。” 这话一出,康元帝便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原本谢泽根本不必牵扯进皇位的纠纷中,可因自己对谢泽的态度,如今皇后和兰妃已经开始忌惮谢泽,若是自己再给谢泽增添皇子才能有的人手,势必会更加引起后宫的警惕。 康元帝自出生起上头便有个极为优秀的同胞兄长,又因皇兄和母后一直将他护得极好,因而他从来也不用操心争权夺利之事,年轻时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云游四海,看遍大沥朝的大好山河,只可惜…… 因此,他从来不觉得这样一个令夫妻反目,父子成仇的位置,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只是他不觉得这个位置好,并不代表别人也这么觉得,尤其是他的枕边人…… 想到这里,康元帝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你甚少向朕讨要过什么,若是案子查清后,那江信的确无辜,朕便允了你。” “多谢陛下。” * 江信这一觉睡得很沉,或许是昨日太累了, 第7章 保护 《重生,守护心尖上的哑巴》全本免费阅读 许大夫站在一旁,感受着那如芒刺背的目光,只觉得自个儿脖子上的脑袋摇摇欲坠,抖了抖身子连忙补救道: “咳,虽,虽不清楚这位公子不能言语的起因,不过小人观公子的喉咙并没有问题,若是有心治疗的话,当有恢复的可能。” 话音刚落,不止是江信,便是连谢泽都立刻看向许大夫,急急地逼问:“此话当真?” “只是有可能……”许大夫被谢泽逼人的目光看着,小心翼翼地道:“公,公子的年岁还小,若是从现在开始有人有耐心地与公子多多交流,在交流之时公子可多多揣摩旁人的发声状态,或可试一试。” 只不过,江信到底已经过了稚龄期,这么多年一直未曾开口说话,想要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准,需要极大的毅力与恒心,更需要那个从旁协助的人有足够的耐心,能一字一句地教导他,让他模仿,这样才有恢复的机会。 这两个条件,无论缺了哪一个,都很难成功。 不过这最后一点,许大夫用余光瞅了瞅像疯狗一样的谢泽,心道自己还是不要说出来扫兴了,否则自己就不是扫的别人的兴,而是自己的墓了。 倒是谢泽,在听到阿信的哑疾有的治之后,看这许大夫的眼神总算是好了一点,拉着江信细细地询问了治疗方案之后,这才让阿福将大夫好生送了出去。 其实上辈子,他也曾经请过大夫给阿信看过,可他遇到阿信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而且那时的阿信经历了太多变故,哑疾的情况比这时候还要严重,嗓子根本发不出丝毫声音。 因而,那时候的大夫甚至是宫里的御医都判定江信不可能再开口说话了。 而这一次,他提前了几年认识阿信,结果自然也就不同了。 江信也有些激动,可转念一想许大夫的话,需要有一个人能够时刻陪在他身边,有无限的耐心教他说话和发音,激动的情绪就微微冷却下来。 无论在江府,还是在书院,没有人有耐心陪他多说说话,每次只要看到他慢吞吞地拿出本子写字,或是磕磕绊绊地用手语比划,那些人总会不耐烦地打断他,然后说完自己的事情便转身离开,不再给他回复的机会。 他没有可以一直说话,一直学习的人。 温热的大手抚上柔软的发丝,江信听到来自头顶上方,熟悉的冷冰冰的声音:“以后我陪你练习。” 江信神色一愣,下意识抬起头,怔怔地看向面前的人。 还是那副凶巴巴令人害怕的模样,语气听着还是有些渗人,可是,江信突然就不是那么害怕了,只觉得鼻头酸酸,眼眶热热的,有些委屈地比划着:【多谢王爷,还是不麻烦您了。】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麻烦。 【我再想想办法找别人帮忙。】 我真的,很想您能帮我…… 这个时候,江信还挺庆幸自己是个哑巴,这样就能把自己那么渴望的心里话一字不落地藏在心里。 王爷和他不过是一面之缘,已经帮了他那么多那么多,王爷这么好的人,自己不能再因为他的好,继续得寸进尺了,这样就太不像话了。 然而,兀自低头失落的江信没有看到,就在他刚刚拒绝了谢泽的帮助之后,谢泽的脸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冰块,冷飕飕地硬是挤出几个字:“你,想,找谁,帮忙?” 上辈子和江信在一起的时候,江信很少提起他以前的事情,谢泽也并未怎么过问。 现在想来,就算江信在江府不受待见,可在他过去 第8章 陆无量 《重生,守护心尖上的哑巴》全本免费阅读 白山书院是上京城里名气最盛的书院,院长杨付梓曾任先皇的太傅,自先皇去世后,便自请卸任,后被白山书院请去做了院长。 这些年,入朝为官的进士多出自白山书院,且不提远的,只近十年内,就出过三位状元。 因此,上京城内但凡是有心科举的家庭,无一不想将自家的孩子送进白山书院。 书院主要分三个年级,分别为童生班,秀才班,举子班。 其中又以举子班最受人追捧,无他,举子班每年都有院长及其他几位德高望重的夫子一同押题,押中的概率极大,可以说,若是进了举子班,就等于是半只脚踏进了官场。 当然,与之相对的,能够靠近这白山书院举子班的,本身也并非寻常人物。 首先这第一点,必须是各地乡试中名列前茅的,才有资格叩开书院的大门;其次,还必须有有身份之人的推荐,最后,经由书院先生的考核,方能进入这仅仅数十人的举子班。 至于秀才班和童生班,若非特别优秀出众的学生,那就只能是王公贵族,朝中大臣的孩子才有机会入读的了。 而且,和举子班免束修和学杂费用不同,秀才班和童生班的束修费就有些贵了,普通的寒门子弟,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而今,江府的三个孩子,江星羽于去年刚刚考上院试,如今在秀才班就读。 江良才和江信仍是童生,就读于童生班。 因着各自背后的家世和背景,虽只是一个小小的童生班,却已然形成了各自的团体。 比如王公贵族们聚在一块儿的世家子弟,还有家风严谨的清流一派的儿子,江良才便是自诩清流一派出身的立志要通过科举入仕的江家子弟。 而在这其中,唯有两个人的位置尤其尴尬。 江信自不必说,他是个哑巴,便是江家的嫡长子,也没人看得上他,平日在书院里别说是同窗,便是上课的夫子也基本上只当看不到他。 一个哑巴,纵使学问再出色有什么用?又不能入朝为官,更何况这江信的学问也就平平,这样一个哑巴,平白占了书院的一个名额,夫子是怎么看他怎么不喜的。 而另一个人,便是此次盗窃案的“受害者”,陆无量了。 陆无量原也算的上是官家子弟,父亲寒门出身,考了许年多才考中进士,入了二甲,被江南布业大商钱老爷榜下捉婿。 一朝登入庙堂,又有如花美眷在旁,可谓是春风得意,此生无憾了。 可大约是太过得意了,待他入了礼部任职,又将家中妻子接回京城,由岳家出资将他儿子送入白山书院,一切准备妥当,抬着钱家女儿入门做平妻当天,竟是一个激动,死了。 死在了他最快意人生的一天。 钱家女儿才刚入门,这丈夫就死了,她自然不可能为着这不相干的女人和孩子花费心思和钱财,直接便又带着自己的嫁妆回了娘家。 陆无量和母亲一块儿将父亲灵柩带回老家守了三年孝,受够了老家里那些整日里攀上来只想着要好处的亲戚,催着母亲便回了京,想要继续在白山书院读书。 好在钱家人还算厚道,没有把当年出了银子购下的宅子也收回去,可也只剩下一个宅子了。 因着才入朝为官没几天,又没什么功绩,这陆大人也没什么特别交好的朋友,因而自然也不会有人还记得帮扶一下 第9章 好戏 《重生,守护心尖上的哑巴》全本免费阅读 夫子不是已经把江信赶出书院了吗?难道是江家势大又想办法把江信送回来了? 可是江星羽不是说江信在江家没有地位,还说会帮他…… 大概是做贼心虚,陆无量惊疑不定地看着江信,不知道他回来想干什么。 然而江信却像是看陌生人似的,只扫了陆无量一眼便移开目光,不再理会对方,径自朝自己的宿舍走过去。 他曾真心把陆无量当好朋友,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有哑疾,比划手语费时费力,没必要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陆无量见他沉默不语地从自己身边经过,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抿了抿唇还是有些不安地跟了上去。 等看到江信跟他的小厮只是去宿舍整理东西的时候,陆无量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可看着对方视他如空气的态度,又有些不甘。 陆无量紧拧着眉,最终还是没忍住走到江信身边,看了一旁帮忙收拾的一眼,低声又隐晦地道:“如果你先前答应了我,本不用走到这一步。” 如果江信接受了他的告白,有了江信的资助,他和江信都可以留在书院里。他还是很喜欢江信的,有他的帮助,他和江信明年都能轻松考过乡试。 如今,背负着小偷的罪名,别说是白山书院,任何一个书院都不可能再接受他了。 “……”江信闷不吭声地收着自己的小木雕,等把最后一个自己珍惜的小作品放进包袱里,便对着阿福做了一个最简单的离开的手势。 阿福意会,便走到江信身边,虽不认识陆无量,但不妨碍他把这个不长眼的自说自话的家伙推开,笑眯眯地道:“我们公子要走了,还请这位公子让一让,莫要纠缠。” 他是不认得陆无量,可他知道,江信可是自家王爷心尖尖上的人,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家伙长得尖嘴猴腮的,一看就对小公子图谋不轨,他可得帮自家主子看好了,不能让旁人撬了墙角去。 这便是自家主子让自己寸步不离地守着小公子的目的吧。阿福自觉理解自家主子的深意,喜滋滋地在心里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他可真机智啊。 “……”被阿福扫到一边的陆无量脸彻底黑了,以为这是江信的意思,在两人即将离开的时候,终于控制不住抓住江信的手腕,脸色铁青地道:“你是在怪我吗?故意让你的下人羞辱我?” 明明是江信自作自受,毁了他们之间的美好,也毁了自己,凭什么怪他?! 他不过是走投无路,才答应了江星羽的计划,他只是想读书,他只是想有一个能看到未来的机会,他有什么错? 江信的小包袱被阿福自觉揽到了身上,这会儿两手空空,垂在身侧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攥成了两只小拳头,在陆无量再一次凑上来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一拳打向了陆无量的脸。 “啊——!”陆无量根本没想到江信会动手,直到脸上传来剧痛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捂着半张脸不可置信地指着江信:“你敢我打我?!江信,你这个废物,你竟然敢……” 然而,就在陆无量举起拳头准备反击的时候,就被阿福眼疾手快地挡在江信面前拦住了,横着眼睛骂道: “干什么干什么?!你这书生真是奇怪,拦着我们小公子的去路不让我们离开,现在还想动手不成?难道这白山书院的学生,都是这般胡搅 第12章 朋友 《重生,守护心尖上的哑巴》全本免费阅读 同样来到公堂上的院长这会儿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他这些年的精力多放在学院里的举子身上,对童生班和秀才班的情况不甚关注。 未曾想童生班里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家境困难的学生,若是早知道了,他绝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学生入他们的学院。 陆无量是太想留在白山书院了,他绝不能接受离开的可能,因而对院长冷厉的目光格外的敏感,在察觉到那目光中的含义时,他彻底慌了。 尤其是衙门口那群无知的贱民,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他不孝?! “我省吃俭用,平日从来没有乱花过一分钱,就算是那玉佩,也绝没有劳累母亲付出……” 谢泽看着陆无量的神情,冷笑着道: “你说你买这玉佩是用的抄书所挣的银子,并未用你母亲做活的家用,难不成你拿自己挣的银子买玉佩,拿你母亲辛苦挣来的银钱供你吃穿用度,就可以算是你母亲没有为你买这些昂贵的东西付出了吗?” 陆无量:“……” 众人:哦吼,今日对不要脸这三个字又有了新的认知。 “还是你想说,你抄书得来的那点儿银子,不仅能让你买得起玉佩,还刚好能付得起你的吃穿用度,更甚至,能交得起你的束修?” 陆无量:“……” “来人!”谢泽没给陆无量说话的机会,直接大手一挥,冷酷地道:“去把陆无量平日里抄书的书铺老板请过来,让他算算陆无量这些日子抄书总共赚得了多少银子,可有五两?” “是!”两个衙役应声准备离开。 陆无量立时急了,连忙大叫着道:“等等!不是这样的!我抄书的银子是不多,但我也并未动用我母亲的辛苦钱,买玉佩的钱,有一部分,有一部分是朋友相赠!” 说着,像是生怕再被人指着说不孝似的,陆无量急得都快要哭了,不停地强调着:“是真的!那银子真的是朋友赠与,我母亲辛苦供我读书,我怎么可能忍心再让她辛苦?! 正是因为朋友的接济,让我这段日子好过了一些,我才咬牙买了一块玉佩……” 说着说着,不知怎的,陆无量的声音又逐渐低了下来,还有些心虚地朝江信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而谢泽却并不打算就这么简单放过,像个疯狗盯着猎物就不松口一般继续追问:“是哪个朋友?据本王所知,你书院内人缘并不好,好像没有朋友。” 陆无量:“……”扎心了。 这王爷到底是哪里来的,为什么对他在书院里的事情这么清楚?! 而且他的直觉没有错,这疯子就是在针对他!为什么?!他跟这疯子从来没有过任何交集,也从来没得罪过对方,这疯子为什么非要咬着他不放?! “王爷!在下乃陆无量的同窗,在下几人都可以作证,他在咱们书院里可没有朋友!”武伯公府家的公子南元洲带着几个狐朋狗友一块儿过来看热闹,见状当即在衙门口举着手,看好戏般地高喊着道。 江星羽那等心胸狭隘之人,旁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的。 这家伙早就想除掉上头那位碍事的嫡长兄了,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此番若是让江信顺利被赶出江家,未免也太便宜江星羽那厮了,还不如把这水搅得越混越好,总归是不能让那小子过得太舒坦了。 其余几人见状也连忙应和起来:“没错!这陆无量一身寒酸气,咱们可不屑与之为伍!” 谢泽挑了挑眉冷笑:“你在撒谎?” “我没有!是,是……”陆无量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深知他若是说了,以后他的为人必定让人不齿,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愿意以他为友,可若是不说,不孝,不孝之名一旦定下,他就彻底毁了。 想到这里,陆无量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泄气般地说出了实话: “是江信,我和江信是朋友,他,他有时候会送我自己做的木雕,我见那些木雕精巧,材 第15章 撞柱 《重生,守护心尖上的哑巴》全本免费阅读 陆无量只觉得一口老血梗在胸口,气得破口大骂:“我没有!是贤王,是他踢我!我的脚,我的脚被他踢断了!” 他外祖家从医,他年幼时也跟着学过一点,他能感觉到,他的小腿是真的断了! 那小衙役也是会看脸色的,知道这渣滓书生这会儿不受大家待见,立马一巴掌抽了上去,没好气地喝道:“还敢狡辩?!你刚刚朝江公子冲过去,难道不是怕他说出对你不利的供词,想要对他提前动手!” “我没有……唔!” “打得好!” “可别把人放开了,谁知道这人诬陷不成,会不会恼羞成怒对江公子做什么!”围观地人立时高声地喊叫着,刚刚这人气急败坏地冲向江信的样子他们可都看到了。 大庭广众之下,两个衙役听到了百姓的要求自然不会放开,还把陆无量抓的更紧了,大有他要是再敢挣扎又再给他一嘴巴子的意思。 “江……”陆无量从来都没有这么无助过,仿佛一只被按在砧板上待宰的羔羊,他艰难地扭过脖子,下意识看向自己唯一的救星江星羽。 然而江星羽只是竖起一根食指,抵住了上下嘴唇,盯着陆无量的眼睛里满是森寒。 陆无量紧紧地攥住拳头,又难堪地回过头,哀求又控诉地看向江信: “江信!你竟如此绝情,连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你只要说一句,只要说一句是你弄错了,只是个误会,只这么一句就好!你为何非要赶尽杀绝?!” 只要江信愿意息事宁人,一切都可以大事化了了,只要他说一句……他不是,一向最不爱惹事了吗? 然而,江信只是抬起手,特别严肃地告诉陆无量:【我不会说话。】 陆无量:“……” 陆无量会简单的手语,他看懂了。 “你——咳!咳咳!”江信的反应对陆无量而言可谓诛心,陆无量终于忍不住,被气得喷出了一口鲜血。 谢泽眼尖地把江信拉到身后,避免他被陆无量的脏血给碰到,紧拧着眉冷冷地看着陆无量:“坦白交代是谁指使你做出此等阴损之事陷害江信,本王或可从宽处理。” “……”你都把我打得半死了还敢说从宽?!陆无量恨不得咬死面前的人。 可是他不能,他做不到,不仅做不到,他还快被眼前的人给逼死了! 逼死……陆无量猛地顿住,攥紧了拳头…… 他看了看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自己,又看了看被谢泽护在身后干干净净的江信,听着外界的嫌恶和辱骂,咽下了口中的腥气,微微低着头哑声道:“我说过了,没有人指使我。 江信,是我不好,害得你被赶出了书院,可我今天也受了莫大的羞辱,若是你还不能原谅我,我…… 可以以死偿还!” 话音刚落,陆无量猛地挣开抓着自己的人,趁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拖着断腿“嘭!”得一声撞向一旁的柱子!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这,这是怎么个情况?这陆无量就这么自杀了?! 是他们刚刚说的太过分了吗?他们,他们也没说什么吧?不是在审案来着吗?还是王爷这审案的法子太过激进了?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怎就闹出了人命来了? 陆无量撞破了头,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他迷迷糊糊地站起身,看向门口那些或惊恐或慌乱的脸,心下终于松了口气…… 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就不信,这么小的一件案子,他以命相抵,这些人云亦云的庸人,还会追着他不放! 他有分寸,知道什么样的力道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 只要过了这一关,等风声过了,他可以找江星羽把他送入别的书院。 而谢泽,堂堂王爷当众逼杀手无寸铁的读书人,纵使他有错在先,谢泽的名声也绝对会受损,说不定还会被陛下责罚。 这就好了,这就好了,他被赶出书院,这些人也别想好过! 迷糊之间,他又看向谢泽的方向,谢泽……呵,就算你是个疯子,也没想到我会使出这招吧?他努力地睁着眼睛,想从谢泽的脸上看到惊慌 第16章 夫子 《重生,守护心尖上的哑巴》全本免费阅读 这案子是结了,可热闹却没有结束,众人眼瞅着那陆姓书生被横着抬了出去,又哄哄闹闹地跟去了医馆,想知道这人伤到了什么程度,可有性命之忧。 虽说这人吧的确不怎么样,可若是因此就这么死了,总归让他们这些先前叫嚷着严惩陆无量的人心里有那么些不自在。 幸而果真如谢泽所说,陆无量的额头伤得不重,只需包扎了多休养些时日即可。 倒是他的小腿,和陆无量猜测的没错,是真的断了。 虽然医馆的大夫医术不错,将陆无量的断腿接上了,不过,日后能不能恢复如初,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却是保证不了的。 陆无量刚刚醒来就听到了大夫的话,顿时只觉晴天霹雳,若是他的腿不能恢复,成了瘸子,以后就跟江信那个废人一样,再也无缘科举了,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这个时候的陆无量还不知道,早在方才的公堂之上,谢泽就已经宣布废除了他的功名,就算他的腿能痊愈,也没资格再入仕途了。 陆无量的心情旁人暂且不得而知,众人只听到医馆的大夫说人没有大碍便放下了心,又看了看陆无量此时的惨状,也不好再说什么落井下石的话,万一这人突然又来个以死谢罪,他们可担不起这责任。 这么想着,众人也不好再看热闹了,三三两两地散开来。 只是今日之事,大抵能让京城的老百姓津津有味地说道好些日子了。 “话又说回来,这贤王下手也的确是有些重了,竟是将这书生的腿给硬生生地踢断了呢。” “传闻中,这位贤王殿下自幼性子孤僻,喜怒无常,听说他在边关杀敌时,手段之残忍血腥,简直想都不敢想呢!” “以前还半信半疑,今日见了,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你们看他那打起人来的模样,那眼睛红的,就跟个疯子一样,说不定……” 谢泽年少时曾有过疯病的传闻,这人显然是听过一段,正要说上一嘴,立马便被旁边的人给打断了:“你疯了?!这种事也敢胡说八道!” “我哪里有胡说,那王爷的样子,看着分明就是个……” “明明是那陆无量做错了事情,王爷性情中人,自然是不会留情,可他从不会牵连无辜,你们没看到那江公子上前一劝,王爷生怕误伤了他,就立刻停手了吗?要我说,王爷恩怨分明,是个大好人嘞!” “就算如此,这贤王的做法也未免太过激进了。” “……” 有看不惯贤王做法的,自然也有支持贤王的。 两方吵吵嚷嚷,争论不休。 陆无量和因书院名声受损而对谢泽颇有些微词的院长还想要借着此事败一败贤王的名声,谢泽的对手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机会自然是闻风而动,趁机又在百姓里好好儿地宣扬了一番。 谢泽早就料到会有人在暗地里使绊子,对此也并不怎么在意,他得胜归来,功高盖主,纵使没有今天这个事作为契机,也会有别的事情传开来。 反正他的名声早就那样了,再怎么传,也不过一句嗜血残暴罢了,这些人想败坏他的名声,也不想想,他的名声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还能怎么败?只要他自己不在意,这些人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对他而言,眼下和未来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一个人。 谢泽看着又恭恭敬敬跪在自己面 第17章 更好 “不去。”谢泽没等江信反应,就嗤笑一声道:“许夫子大约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连这么一个小案子都失察,让本王如何放心夫子能脑子清醒地教书育人?” 许夫子没想到谢泽就差没指着他的脸骂他昏聩无能了,气得胡子直抖,一脸愤愤地指着谢泽:“你——!” 没等许夫子骂出声来,谢泽便迅速地打断了对方,凉凉地道:“本王已经给江信找了更好的夫子和学院,劳院长和夫子操心了,两位有这个功夫,还是多休养身体,保持头脑清明才是重点。” 被讽刺的院长和许夫子:“……” “呵!”许夫子怒极反笑,甩着袖子负手而立:“老夫竟是不知,整个京城里,居然还有比白山书院更好的学院! 江信,你身患哑疾,书院看你求学心切方才破格录取,没想到你却心比天高,还想进比白山书院更好的地方,老夫倒是要看看,你能去什么样的地方!” 院长此时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见状便叹了口气,又朝谢泽拱了拱手,官方地道:“也罢,人各有志,既然江公子已然有了新去处,那我们也就不再强留了。 祝愿江公子能够得偿所愿,日后前程似锦。” 这最后一句话,就是明晃晃的阴阳怪气了,江信是个哑巴,前程能好到哪儿去?他们也只当这两个小子是一时意气,什么比白山书院更好的学院,想也知道不可能。 真是可笑! 总归他也不是真的想让着哑巴回书院,只不过碍于陛下和外界的看法罢了,不过如今既然这两人主动拒绝了,就不是他们的问题了。 到时候再将这事儿润色一番说出去,旁人也只会觉得江信不识好歹罢了。 想到这里,受够了冷脸的院长也不想多待了,直接带着许夫子又原路返回。 路上果然还真有好事的人关注着此事,甚至瞧见院长和许夫子从王府里出来,还有人大着胆子上前询问:“院长大人,那江公子是不是又能回书院读书了?” “江公子在学院的成绩好吗?他不能说话,平日里会不会有人欺负他?” “您会对他一视同仁吗?” “……” 不怪乎大家伙儿都好奇得紧,端看夫子草草断案的行为,就能看出来这位哑巴的江公子在学院里颇不受待见。 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对科举入仕那些离得还是太远了,只知道这位江公子也是交够了束修正常入学的,那就应该和旁人享受一样的待遇嘛!否则,这书院未免就有些不公道了。 院长和许夫子自然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也知道今天这事儿一出,这样的议论在所难免。 原本还想着和江信修好,之后再做几场戏挽回一下声誉,如今倒是有了更好的方法。 想到这里,许夫子也不再给江信留面子,看着好事的人群,当即便嗤笑着道:“贤王说江信有了更好的去处,看不上我们白山书院了,我与江信师徒缘分已尽,诸位也做个见证,望他珍重吧。” 第18章 更好的去处 许夫子这话一出,周遭的人顿时议论纷纷:“这,京城里还有比白山书院更好的去处?” “自然是没有的,只怕是这江公子还心有怨气,为了逞一时之快才说出看不上书院的话来。” “这架子未免也太大了,无论如何,许夫子总归是他的夫子,纵使一时失察,江公子也不该因此怨怪,还攀扯上了书院。”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江公子只是个哑巴,以后也不能科考入仕,他经此一事自暴自弃,不想再读书了,也是有可能的。” “……” 许夫子看着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唇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丝冷笑。 江信今日说了这番大话,日后无论他是转去别的书院,还是躲在家里放弃学业,都会成为好一番笑料,他们白山书院亦可借此保全名声,从这番闹剧中全身而退。 这么看来,这江信和那位疯子王爷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就在许夫子和院长暗自松了口气之际,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就这么急吼吼地挤了进来:“不好意思,我方才听闻你们在聊哑巴江公子,可是江信?” “除了他还能有谁?”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这白山书院有多难进谁都知道,他倒好,一个哑巴,能进入也是沾了侍郎大人的光,如今竟还拿起乔来了,真是愚昧。” 然而那小厮这会儿可没心情听这些闲言碎语,闻言立时激动地大喊:“果真是我家大少爷!请问一下我家大少爷现在何处?皇宫里来了圣旨,等着大少爷回去接旨呢!” “……啊?”小厮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包括两位夫子都直愣愣地呆住了。 圣,圣旨?!那江信一个哑巴,怎会接到圣旨? “江信这会儿正在贤王府上,两位夫子刚去了回来。”方才讲话的那位书生一把抓住了小厮,急急地追问:“不知陛下下了什么旨,是和……江信有关?” “这我哪里能知道?那来传旨的太监说了,要等我们大少爷回去了才宣旨呢!”那小厮急得不行,直接便甩开了书生,听到江信在贤王府上,连忙飞奔着跑去了, “我不跟你说了,那宫里的大人还在府上等着呢,我得赶紧去把大少爷找回来!” 他们江府上下可全都还跪着呢,要是回去晚了,老爷和夫人定会责罚他办事不力的。 “……” 没能听到答案的众人心里实在是抓心挠肺的,他们这些看热闹的本来也没什么要事,对视一眼,齐齐心照不宣地往江府的方向涌过去了,连院长和许夫子都不例外。 要说如果是为了这件案子,皇上听了贤王的意见,打算剥了陆无量的童生身份,那也应该是去陆家宣旨才对,为何要去江家?可除了这件事,他们也想不通那哑巴还有什么本事能入了当今圣上的眼。 想到这里,院长和许夫子实在是坐不住了,当即便加入了人群。 咳,他们可不是去看热闹的,只是去瞻仰一番圣上的圣旨罢了。 * 江信跟着家中小厮匆匆地回到了江府,原本谢泽还想死皮赖脸地跟着,被管家老刘好说歹说地劝住了。 且不说谢泽昨晚才将江大人打得半死,这会儿跟过去实在不妥,就说他们王爷才刚审了江信的案子,就跟着江信跑前跑后的,难保不会被人议论他徇私枉法。 虽然他家王爷并不在乎这些名声,可总归对江公子也不好,大概是这最后一句话说动了谢泽,这才把他们家的祖宗王爷给劝下了。 这会儿,江府的人包括称病在家实则被揍成了猪头的江正初都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不敢有半点懈怠。 见到江信进来,江正初立时黑着脸吼道:“逆子!不在家里待着又跑到什么地方去闯祸了,还不快过来!” “哎!”倒是原本端着圣旨的太监止住了江正初的怒骂,笑着迎了上去:“这位便是府上大公子吧?江公子,接旨吧。” 江信连忙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江府嫡子江信,慧心巧思,矜持不苟,善解人意,特命其为贤王伴读,入学国子监,钦此。” 太监话音刚落,在场江府的所有人都像被敲了一个闷棍,尴尬又神色莫名地跪在原地,沉默不语。 还是太监打破了沉默,将圣旨交给了江信,笑着道:“江公子,恭喜了。” 的确是一件喜事,虽说贤王非陛下亲生,无法继承大统,可他圣心正浓,又刚打了胜仗,这时候的风头,可以说甚至盖过了几位皇子。 江信以后能给贤王做事,前途自是不会差的。 江信不能言语,只能接过圣旨感激地看向太监,还不忘从袖子里取出一两银子递给对方作为打赏。 这还是方才离开王府的时候,王爷的管家提醒他的,大概是知道他家中之人不会提醒,特意叮嘱了他接了旨不要忘了给赏钱。 传旨的太监见了银子果然笑开了花,走到门口看到远远地朝这儿张望的百姓,知道这江大公子一直不受江家待见,在外也只是个哑巴名声,便开口讲皇上封他为伴读的事说了。 远远地看热闹的众人闻言又是震惊不已,这,这,这哑巴居然也能当伴读了?! 不过这可不是重点,总归谢泽又不可能成为储君,有一个哑巴伴读也没什么关系,重点是…… 江信他没有说大话!他真的进了比白山书院更好的地方读书,他特么的居然入了国子监!!!那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才能读书的地方! 此时,一众看热闹的突然之间有了绝对的默契,齐齐将头转向白山书院的院长和夫子,眼神中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位许夫子先前还当众嘲讽江信看不上他们书院呢,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在说江信不知好歹嘛! 可是,放弃白山书院入国子监,这怎么能叫不知好歹呢?这可是正常人都知道怎么选的事情啊!啧~ 白山书院的院长和许夫子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有过如此难堪的时候,实在是受不了众人或嘲弄或惊讶的眼神,灰溜溜地离开了。 至于江府内,除了江信以外,其他的主人公的脸色也不比两位夫子好上多少。 就连江正初,也完全没有自家儿子被选做伴读的喜色。 且不提贤王才刚刚揍了他一顿,这伴读人选并非他最为器重的江星羽,而是这个哑巴废物,就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一个哑巴,就算去了王爷身边能干什么,还不是丢他的脸?! 想到这里,江正初看江信的眼神又变得不善了,冷着脸面无表情地道: “贤王喜怒无常,暴戾成性,日后你去了他身边,好自为之!出了任何事也是你咎由自取,莫要连累江府。” 若非皇帝才刚下了旨,就算偷盗之事与江信无关,他也要将这混账东西逐出江家!也不知这混账是哪儿来的本事和贤王搅和在了一起,若是不早日撇清关系,他江家迟早要被这混账给害死! 第19章 江家 江信原本对父亲依然没给他好脸色还有些难过,听到父亲说贤王的不好,连忙从怀里掏出纸笔,急急地写道:【父亲您误会了,外界谣言不可信,贤王殿下是个好人!】 写完,江信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就像父亲您先前误会我一样。】这样就更有说服力了。 “……”堂堂刑部侍郎,这些年主理过的案子无数,没想到今日却被自己儿子给教育到了的江正初脸色更差了,恨不得下一秒就让江信去跪祠堂。 好在这时还是傅雪榕站了出来,笑着道:“老爷,江信被陛下封为伴读也算是件喜事,这样吧,今晚就让下面多准备几道好菜,趁着今天好好庆祝一番,咱们一家人也好久没有一起用过饭了。” 主要是江信不怎么和他们一块儿吃,江正初不想看到这哑巴儿子,每次看到他就像是在提醒他他的嫡子是个名震京城的哑巴,叫他面上无光。 久而久之,江信便自觉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努力地不让父亲因自己的事情而动怒。 江正初也知道传旨太监才刚走,他不能做的太过分,见傅雪榕给了个台阶,便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算是同意了。 傅雪榕顺了顺江正初的背,还笑意盈盈地看向江信:“阿信,你久不同我们一块儿用膳,厨房怕是考虑不周到,毕竟今日的家宴也是为了你准备,你有什么忌口或是想吃的,便同老杨说一声。” 话音刚落,傅雪榕脚步又是一顿,有些尴尬地道:“差点儿忘了老杨不识字,这样,你写下来给我,我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正初冷着脸打断了:“不会说话便不要说了!左右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又不是三岁孩童,如何还能沉迷口腹之欲?让下面的人照往常的做便罢了。” “是,妾身知道了。”傅雪榕低眉顺眼地点点头,便扶着江正初进了屋子。 江信看着两人走远,心里头有点难过,不过又好像没以前那么难过了,大概是习惯了。 江星羽向来看不上江信,看着江信今日出尽了风头,有心想嘲讽两句,可想到方才公堂上的事,忍了又忍,最终只瞪了江信一眼,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倒是江良才,他平时虽然总是针对江信来借此讨好江星羽,这会儿却是反常的没有冷嘲热讽,见嫡母和江星羽离开,这才嬉笑着凑上前道: “贤王功勋卓越,年轻有为,大哥如今成了他的伴读,定然前途无量,小弟这便恭喜大哥了。” 江信闻言看向江良才,摇了摇头没有理会,他这位小弟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突然对着他殷勤备至定然没好事。 江良才见江信不回话直接往自己的屋子里走也不泄气,反正这就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也不爱理人,也不对,他是说不了话。 不过只要他多逼一逼,自然会从这家伙那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他身为家中庶子,生母软弱无能,嫡母又惯会在父亲面前作戏,想要出人头地,就只能讨好江星羽,取得江星羽和嫡母的欢心,才能得到他们从手指头缝里露出来的那么一丁点儿东西。 这些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当着江星羽的狗腿子,虽然辛苦,但有江信这个混得比他更差更可怜,被江星羽和嫡母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大哥作对比,他倒是也挺知足的。 原本这一次,他还以为大哥终于要被赶出江府,再也翻不了身了,谁曾想仅仅才过了一天,这家伙居然和贤王搭上了线,还成了对方的伴读! 怎么这样的好处偏偏便宜了江信这么个哑巴?!若是让他遇到这样的造化,他一定会紧紧地抓住王爷这片东风往上爬,以后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又何必再去看江星羽和傅雪榕的脸色? 为什么偏偏是江信,为什么不是他呢的?! 江良才心里嫉妒得发狂,面上却依然笑盈盈的,跑前跑后地缠着江信追问:“大哥,你和王爷是怎么认识的?王爷怎么对你这么好,不仅帮你翻案,还让你做他的伴读?总不会只是可怜你吧?跟小弟我说说呗?” 江信:“……” * 江家因为皇帝的一道圣旨,各有各的心思,而此时,皇宫的各个寝殿里,也好不到哪儿去。 二皇子在得知皇上给谢泽选了个伴读之后,立时便马不停蹄地去了皇后那儿。 “母后,父皇为何会突然给谢泽添了伴读?”二皇子乃当今圣上唯一的嫡子,自小就对自家父皇款待谢泽十分不满,这会儿听到他给刚立了大功的谢泽添了伴读,立刻便坐不住了。 倒是皇后并不怎么担心,笑着给自家儿子添了杯茶:“慌什么,不过是刑部侍郎家的那个哑巴罢了,没什么用处,听说还是谢泽自己向陛下求的。” “他自己求的?”二皇子闻言眉头松了松,却还是完全不理解:“他要个哑巴有什么用?那江信也没听说过有什么过人之处,在江家也不受宠。” 皇后嗤笑一声,有些不屑地道:“谁知道他,这人一向无所顾忌,只看自己的心情,说不定只是一时兴起罢了。不过经此一事,咱们倒是能放下点心了。” 二皇子心里一动:“母后何出此言?” “若是陛下对谢泽报以厚望,绝对不可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给他定下一个无权无势又无才能的伴读,可见陛下的心还是向着自己的儿子的。” 康元帝待谢泽如亲子,前朝后宫人人皆知,先前他们一直担心皇上一时糊涂,甚至连皇位都考虑谢泽,偏偏谢泽还手握兵权,因而一直忌惮着谢泽,外界说他暴戾的传言也有很大一部分得归功于皇后和兰贵妃的势力。 可从此次的伴读人选看来,这侄子到底是比不上亲子的,如此看来,倒是他们多虑了。 “谢泽不足为惧,那个疯子行事毫无章法,若是惹怒了他反而得不偿失,眼下,咱们最重要的对手,还是甘露殿那位…… 至于谢泽那里,咱们还是尽量以拉拢为主,他不是和江家那哑巴交好吗?本宫听说,江家还有位嫡女……” 二皇子一点就通,立时欣喜地看向自家母后:“还是母后思虑周到。” 第20章 夜袭 发生在皇后宫中的这一幕,这会儿也在其他几个已经成年的皇子母妃宫中发生。 当今圣上已是不惑之年,虽然身子还算健朗,不过为首的几个儿子皆已成年,年纪大了,自然心思也就多了。 其中大皇子谢永赋与三皇子谢永荣乃长乐殿慧贵妃所生,慧贵妃与皇上青梅竹马,为皇上诞下二子二女,且其中一子为皇长子,接触政事最早,如今在吏部当差,颇受圣上器重。 只不过慧贵妃出身不高,因而支持两位皇子的人并不算多。 而二皇子乃中宫嫡出,身份高贵,目前算是呼声最高。 同样威望不小的四皇子则是甘露殿兰贵妃所生,兰贵妃乃当朝首辅之女,又背靠江南魏家,家世显赫。 魏大学士在朝中积威已久,如今不少朝臣都以他马首是瞻,如果不是有皇后一派制衡,只怕连康元帝都已经不放在眼里了。 至于谢泽,又是一个微妙的存在。 他虽非皇子,却比其他任何皇子都受宠,因而在皇上派他带兵打仗,让他掌握兵权的时候,皇后和兰贵妃一派都极为反对。 而今谢泽立功归来,后宫的那些人对谢泽就更加警惕了。 没想到还没等她们做些什么,皇帝就突然心血来潮给谢泽指了个伴读,对此,大多数人都接受良好,甚至还松了口气,毕竟那伴读只是个哑巴。 这也间接说明了谢泽在康元帝心中的分量还没有越过了其他儿子,那他们的注意力就可以往旁人身上放放了,对于位高权重,深受圣宠的谢泽自然是以拉拢为主。 后宫里的这些心思,谢泽心知肚明,不过他这会儿可没工夫去理会这些人的打算,距离康元帝暴毙还有十年,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王爷,夜深了,奴才伺候您就寝吧。”阿福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询问。 贤王府人丁简单,先前曾有婢女想要爬床邀宠,被谢泽废了腿扔了出去,之后府上便发卖了好些奴才。 虽还有几个丫鬟剩下,不过那些小女孩胆子小,再不敢接近谢泽,如今谢泽的起居都是由阿福和阿贵两个小厮轮换着伺候。 这眼瞅着都快子时了,自家主子还一动不动地像个雕塑一样坐在桌边,也不就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阿福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担心,终究还是壮着胆子过来了。 谢泽被阿福这一声喊回了魂,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床铺,黑着脸起身,走了几步又倏然折返,大步跨出了房门。 阿福一惊,连忙快步跟了上去,一脸懵逼地道:“王爷,都这个点儿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去看看阿信,你回去睡吧,不用等本王回来了。”谢泽头也不回地道。 “……”阿福这都傻眼了,连忙跑上前规劝:“这,这都宵禁了,您这个点儿出去,会被当成贼子的,而且,而且江公子这会儿肯定也已经睡下了,您就是去到了江府,也未必有人给您开门呐。” “无妨。”又不是皇宫,有什么闯不进的,谢泽面无表情地想着。 “……”你无妨不代表人江府也无妨啊我的祖宗!你忘了你昨天才把人江大人给打了吗?! 阿福急忙忙地追到门口,却早没了谢泽的身影,只得心累地折返回去。 以他们王爷的功夫此时出去不一定会被巡夜兵发现,他却是肯定会被发现的,还是不过去添乱了。 话说回来,总觉得他们王爷这几日好像变得更疯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哎! * 江府人丁不算多,江信虽为嫡子,所住的厢房却比江良才还要偏,在最西边的那栋小屋子里,谢泽潜进去之后很快就摸到了。 这会儿已经过了子时,江信早就歇下了,他闭目躺在床上,双手规规矩矩地叠放在腹部,哪怕是睡觉的时候都生怕因为表现得不好而受到父亲的责罚。 谢泽轻巧地钻进房间,走到床边,直到看到江信的模样,浑身紧绷着的神经这才松了下来。 年少时的江信很瘦,脸色却比谢泽记忆中的人要更好一些。 在他的记忆里,十年后的江信脸上总是没什么血色,也不爱出门,总是闷在家里,没什么精神。 谢泽靠在床边,手指覆在江信的上方,在空气中一点一点描绘着江信的模样,想把他用尽全力地记在心里,就好像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对方就会从他的眼前消失一般。 不,不会消失的。 这辈子,他会和阿信永远在一起,看到阿信每一天的变化,每一天的喜乐,再也不会把人弄丢。 江信睡得迷迷糊糊,他梦见自己走在荒无人烟的小道上,黑暗中好像有一双野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害怕得不停向前狂奔,狂奔,可是人怎么能跑得过野兽呢? 身后的呼吸越来越近,越来越急迫…… 江信猛地睁开眼睛,从恐惧中惊醒,下一秒就看到自己的床边坐着一个人,在昏暗的月光下,那人的半张脸透着阴森,仿佛追魂索命的鬼差。 “啊!!!”江信吓得惊叫一声,下一秒就从床上滚了下去。 没等江信来得及冲出去叫人,瞬间就被那人扑上来捂住了嘴巴。 “唔!唔唔唔!”谢泽瞪大眼睛奋力挣扎,而后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道暗哑的声音:“是我,阿信别怕。” 这声音很熟悉,江信惊恐的大脑停滞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在哪儿听过,挣扎的力度小了。 抖了抖被吓得差点儿停掉的小心脏,江信鼓起勇气借着月光看清了对方的脸。 “……”是王爷- -。 江信摸索着点燃一根蜡烛,看到的确是贤王,这才小小地松了口气…… 不对,也不能松气!三更半夜堂堂王爷突然跑来蹲他床头什么的也太奇怪了! 【王爷怎么会在这儿?】江信这么想着,也双手比划着问出口了。 “睡不着,来看看你。”谢泽面无表情地道。 江信:“……”更奇怪了。 第21章 阿泽 “江正初和他那续弦有没有再为难你?”谢泽端着一张冷脸,一本正经地问道。 他也知道自己奇怪,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了,他想和阿信重新开始,想给阿信一个最好的印象,可是他控制不住。 一到夜里,看着空空的房间,就好像回到了前世的皇宫,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抓不住,连阿信唯一送他的木马,都没有了。 只有看到阿信,只有确定阿信的存在,他才能真实地知道自己重生了,才能重新踏实下来。 江信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真实。 江信不知道谢泽心中所想,还以为他在是在关心自己,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还是心里暖暖的,连忙道:【没有,父亲和母亲并未欺负我,多谢王爷关心。】 谢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那就好,时候不早了,你继续睡吧。” 江信:“……” 江信张了张口,正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想法,就听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大少爷,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江信的厢房比较偏,听到动静的守夜小六这会儿才慢吞吞地赶了过来。 过了一会儿,门外等候的小六看到房门打开了一条缝,从门缝里递出了一张纸:【无事,回去吧。】 小六简单的字还是认识一些,见状便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地道:“既然无事,那小的便退下了。大少爷既说话不方便,还是尽量少开口为好,这大半夜的要是吓着了老爷和夫人,这谁担得起?” 说着,也不等对方回复,便又挑着灯笼一脸不快地走了。反正也是个哑巴,还能骂他不成? 然而,就在小六转身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没等他回头,灯笼就灭了。 “啪!” 小六只听到一道清脆的耳光声,下一秒,就觉得脸上一阵刺痛。 “啊!”小六懵了一瞬,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挨了一耳光,更可恨的是,对方打完又迅速地回到了房间里,完全没有出来的意思。 “你——!”小六气得鼻子都歪了,没想到这哑巴居然真的敢动手,他可是二少爷的人!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小五脚程慢些,姗姗来迟,瞧见小六站在门口没动静,下意识地问道。 “……没,没事。”小六吃了个哑巴亏,捂着脸一脸愤愤地走了。 不管怎么样,江信也是他的主子,他被主子打了,就算要告状也只能等明日去和二少爷告状,这大晚上的,要是闹开了,他这奴才也讨不了好。 算这哑巴走运! 听着屋外的声音逐渐远去,江信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了,天知道他刚才看到谢泽冲出去的时候有多紧张! 都这个点儿了,府里其他人都没有动静,想也知道王爷肯定不是通过正常渠道进来的,要是让人发现贤王夜闯江府,到时候朝堂上肯定会有人攻讦王爷的。 谢泽可不管这些,冷着脸瞪着江信:“下次遇到这种奴才,就像我这样,懂吗?若是有人敢说什么,就告诉我,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知,知道了。】江信的耳尖有些红,又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王爷会对他这么好,好到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嗯。”谢泽抬手揉了揉江信的脑袋,意识到自己待得够久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抿了抿唇冷冰冰地道:“我走了,你继续睡吧,明日带你去国子监入学。” 说完,便转过身,正要开门,就感觉到袖子上传来轻微的拉扯感。 江信见谢泽转头凶凶地看向自己,有些紧张,却还是坚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江府与王府相距不近,若是王爷此时回去,便睡不了几个时辰了,而且宵禁夜在外走动也不安全,若是王爷不嫌弃,就在……】 “好。”没等江信磕磕绊绊地将自己的手语比划完,谢泽就快速地应了好,熟练地回到了原位,一本正经地道:“叨扰了。” “……”江信挠了挠脸,直觉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想不通便不想了,便走到衣柜边去拿被子。 还好这季节不算冷,江信拿出两床被子,一床铺在地上,一床当盖被,随后笑着对谢泽道:【王爷去床上睡吧,我睡这边。】 还好他这边住得偏僻,离小门很近,等明日一早,他早些叫王爷起床,偷偷地送王爷出去就没人会知道了。 江信自觉考虑得很周到了,然而却见谢泽突然地又拉下了脸,没好气地直接上前把他拽上了床,凶巴巴地按进被子里:“睡你的!” 说完,便又凶巴巴地拿起地上的被子钻了进去。 江信:“……” 江信急了,怎么能让主子加恩人睡地上,他睡床上呢? “敢乱动我现在就出去把江家人都喊出来。”没等江信掀开被子,就听到地上传来谢泽冷冰冰的声音。 江信:“……”这怎么偷溜进他家的人反而比他还理直气壮了? 江信鼓了鼓脸,不敢对谢泽发脾气,只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小声地在心里吐槽这个恩人好像有亿点点任性。 看来传闻虽然不可信,但是还是有其原因的。 “要是睡不着,可以试试和我说话。”就在江信兀自怄气的时候,又听到王爷的声音传来了。 江信一愣,小心翼翼地看向地上躺着的人,有些好奇地问:【王爷,怎么知道我没睡着?】 “我常年习武,耳力比常人好,睡着时的呼吸,和醒着的呼吸频率是有区别的。”谢泽简单地解释,看着一脸好奇的江信,面色难得的柔和,“还记得大夫说的吗?若是想要重新恢复声音,你就要经常练习,要不要试试。” “……”江信有些期待,又有点儿忐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手势刚结束,江信就眼瞅着刚刚还躺在地上的谢泽已经麻溜儿地起身,又麻溜儿地掀开了他的被子。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江信圆溜溜的眼睛已经和对方四目相对。 谢泽抓住江信的手,放到自己的喉结处,声音温和又克制:“你可以摸着我的喉咙,感受我的发音,模仿我的声音。” 江信:“……” “阿泽,我的名字,你可以这么叫我,试一试。”谢泽将江信的手指紧紧贴着自己的喉结,温柔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江信感受着指尖上传来的温度,看着对方专注的模样,像是失了神一般,下意识学着谢泽的嘴型,下意识张开口:【阿,泽。】 “嗯。”谢泽弯了弯眼睛,看着江信:“我听到了。” 阿信的声音,一定会是很好听,很好听的声音。 第22章 白骨 骗人,明明没有声音。 江信有些气闷,又有些委屈,可看着谢泽认真又专注的模样,好像方才真的有听到他说话一般,忍不住又失了神,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下意识地张开口:【王爷。】 谢泽好像又听到了他的声音,还皱了皱眉有些不痛快地道:“不要叫王爷,就叫阿泽,阿泽简单,多学几遍,很快就能说出来了。” 江信:“……”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毕竟他有时候疼痛或者害怕的时候,也会惊吓得吐出一个感叹词来,和阿泽的第一个字音是一样的,这么想着,好像确实简单点。 江信很快就被自己的想法给说服了,虽然没听到自己的声音,还是鼓足了勇气又多喊了几声。 【阿,泽。】 【阿泽。】 “阿。”泽。 他听到了自己暗哑的气音,他看到了谢泽弯起的眉眼,仿佛水中的月亮,漂亮又虚幻。 后半夜,江信难得的做了一个好梦。 梦里,他的身体很疼,好像全身的骨头都断了一样的疼,可是,有人将他抱在怀里,这个怀抱很暖,让他觉得很安心,抱着自己的人一遍遍地喊着他的名字。 “阿信,阿信……”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被人这样珍惜的感觉,因此,虽然疼,但是他觉得这是一个好梦。 他可以忍受疼痛,如果能得到这样的珍视和关心。 * 清晨,江信是被闷醒的,就好像身边有一个巨大的火炉把他烤出了一头的汗。 江信热得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到近在咫尺的某位王爷。 眼睛眨了眨,江信的脑子慢了半拍,心道王爷昨日不是睡在地上了吗?什么时候又到床上来了? 噢噢,是为了教他说话来着,江信在心里慢吞吞地自问自答。 话说回来,昨日教了他“阿泽”两个字,教完之后,怎么也没有回地上睡,反而在他身边睡下了…… 江信瞅瞅地上的空铺盖,又小小地抬起头瞅了瞅谢泽。 估计是地上太硬,想着还是床上舒服,这才找了个借口,这王爷看着凶巴巴大咧咧,没想到还挺有心机的。 江信默默地在心里吐槽,却也没有气恼,他都是王爷的伴读了,为王爷分忧是他应尽的义务。 说来昨夜他本来就是打算把床铺让给王爷的,王爷大抵是不好意思跑到他家来还占了他的床铺,才有了后来这一出。 想到这里,江信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想先去看看小门那边有没有人,若是没有人便过来叫醒殿下,趁着这会儿功夫让殿下从小门离开。 江信想得真美好,只可惜他才稍微一动弹就把谢泽给惊醒了。 谢泽睁开眼睛,第一件事便是抓住了江信的手腕,确认面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这才缓了缓神色,懒洋洋地道:“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已经五更了。】江信乖乖地回复,这会儿天刚刚亮,路上的人还不多。 “还早。”谢泽闻言点了点头,一副还想睡个回笼觉的样子,看来昨夜那么一番折腾,确实是有些累了。 江信:“……” 【五更了,我出去看看,若是无人,便带王爷从小门离开。】身为伴读,江信自觉自己还是有义务给自家主子维护一下名声的。 然而,伴读很努力,伴读很负责,奈何主子却并不想配合。 眼见回笼觉是睡不成了,谢泽倒是挺自觉的起了身,然后就坐到了屋内的椅子上,淡定自若地道:“不急,先用了早膳,我和你一块儿去国子监入学。” 江信:“……”啊? “就说我是小门进来的,无妨。”谢泽继续老神在在地道,他昨晚就看过了,小门离江信的房间很近,平时也没什么人走动,很方便。 江正初一开始这么安排,也是不想让这哑巴儿子整日在正门进进出出的丢人现眼,他大概怎么都不会想到这样的安排,有朝一日会方便了旁人。 江信:“……”果,果然有亿点任性。 * 江府距离皇宫不算近,江正初每日都要上早朝,江星羽和江良才也要去书院读书,因而一家人平日里都起得比较早,这几日江正初虽请了病假,可每日习惯了这个点儿起,便也没有贪睡的习惯。 厨房早早地就准备了丰盛的早膳端到餐厅,等江正初和傅雪榕到了,一家人便可以动筷了。 江信自然是不在的,昨晚上让江信一块儿用膳算是特例,今日傅雪榕没吩咐下面的人去喊江信,下面的人都是人精,当然不会主动提起,也不会主动去把那个讨老爷嫌的大少爷喊过来。 虽少了个人,一家子在一块儿倒也算是其乐融融,就是江正初的脸色不大好看。 这也没办法,这脸上的伤还没好,就算是喝稀粥也会扯到伤口,起那么早还不能去上朝,只要一想到是谁把他害那么惨,他的脸就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 “老爷,慢些喝。”傅雪榕知道江正初的心情不佳,尽责地扮演着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给江正初又添了一碗粥。 “嗯。”江正初应了一声,一边喝粥一边想着贤王附在他耳边说的事。 他入职刑部多年,经手的案子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了。大多数案子,只要不涉及权贵利益,他还是能做到秉公办理,明察秋毫的。 可在京城这样的地方,权贵多了,难免就有些腌臜的案子不大好办了。如今他官儿做大了,像是碰到这种棘手的事情,自然是推给下面的人,若是出了什么事,自然有底下的人担着。 至于年轻的时候,有些陈年旧案,过去了便是过去了。 但是有一件案子,即使是过了这么多年,但只要提起来,只怕京城里的百姓都能记忆犹新。 十六年前,京城里出了好十几起少年失踪案,衙门的人调查了很久都没有查到头绪,其实也并非没有查到,只是涉案的人来头太大,不敢再查下去了。 可大约是老天有眼,下了场暴雨,闪电劈开了郊外一处院落里的老树,老树轰然倒下,砸塌了院墙,几个从田里冒雨匆匆回家的农家汉正巧路过,就看到那劈开的老树底下,全是森森的白骨。 第23章 怒火 经仵作检验,那底下的白骨全是十到十五岁的少年,那些家中有孩子失踪的人家过来认领,确认了就是那些失踪的少年。 消息一传出来,当时还在位的先帝震怒,下令彻查,最终查出萧丞侯父子暗中开设花楼供达官贵人玩乐的阴私来。 那花楼并非普通的花楼,这些皇亲贵族喜爱男子,尤其是十几岁正是花期的娇嫩少年。 普通的花楼里,自然也有那被卖入青楼的小男孩儿,可他们觉得不干净,这些孩子嘛,也没什么特色,久而久之就觉得无趣了。 萧丞侯父子开设的这花楼就颇有些噱头了,首先这里头的少年都是家世清白的人家,这些孩子还被送过学堂,读过几年书,在家中也算是被娇宠着长大,没吃过什么苦,因而,折腾起来也就特别的招人疼。 凭着这处阴私之地,萧丞侯父子笼络了不少人脉,也给当时他拥护的四皇子提供了不少援助。 东窗事发后,萧丞侯一家满门抄斩,涉事的一应官员全部下了大狱,连着当时的四皇子,都被剥去了身份,贬为庶民。 当时的江正初不过才刚刚考中了进士,也就是刑部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官儿,这样大的案子,他在这其中自然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一等国公李炎私下找到了他,想请他帮忙换走一个人,酬劳是刑部侍郎的位置。 像他这样的小官,无权无势又毫无背景,虽靠着才华和相貌好不容易讨得了平西将军家的幼女陆霜华的欢心,与将军成了亲家,想着或许可以通过将军在朝中的人脉走动走动。 可这女人实在福薄,成亲一年竟是就难产去世了。 老将军觉得是他没把人照看好,不仅来家里把他打了一顿,还就此和江家断了往来。 能与陆霜华成亲已然是他走了大运,之后,他一个没什么前途又?妻的小官儿自然不可能再凭借婚姻更进一步。 如果没有其他的机遇,他或许就真的要蹉跎个十年才能勉强才升上一级,也可能就此外放,被分到一个犄角旮达的地方为官,就这么过一辈子了。 江正初当然不甘心,他若是甘心就此碌碌无为,接受自己平凡的命运,当初就不会绞尽脑汁地去引起陆霜华的注意了。 就在这个时候,李炎找到了他,那么厉害的大人物找上了他,只是想让他帮忙换下一个人。 这件案子虽然震惊朝野,不过因为涉案的人太多了,多到甚至连刑部的大牢都装不下,临时另辟了一座牢房。 李炎想要换下的人并非朝中官员,只是一个商人之子。 他虽不知道这人与李炎是什么关系,不过这商人之子在一众权贵之中并不显眼,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而且所有的一切李炎都已经安排好了,他需要做的,不过是打开牢门,让他带着那个替死鬼进去。 后来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那位代替“伏玉泉”的犯人畏罪自杀,而真正的伏玉泉被换了出去。 这本是一件很小的事情,那真正的伏玉泉从此隐姓埋名,甚至连江正初都不知道这人如今叫什么,在哪里,他想不通谢泽是如何知道的这件事,还能在时过境迁之后拿过来威胁他。 江正初不知道的是,这位伏玉泉是李炎的私生子,他在躲过一劫后,便离开京城改名换姓,七年之后,他的孩子倒是颇有出息,考中了进士金榜题名,又有国公府的关系,得以留在京城做了京官。 伏玉泉父凭子贵,居然成了官老太爷。往日种种犹如过眼云烟,到了晚年还能享尽清福。 可那些沉痛的往事伏玉泉忘得干干净净,却不代表旁人也忘记了,当年侯府花楼的受害者并没有全部都死了,仅剩的几个在生不如死的折磨和侮辱中活下来的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些令人作呕的面孔。 伏玉泉终究还是被人发现了,那个已经长大却因为年少时的悲惨记忆一直未曾成婚的书生认出了这个禽兽,敲响了登闻鼓…… 伏玉泉被判斩首,儿子被罢了功名,昔日国公爷私生子的身份也被爆了出来。 彼时的江正初已经是刑部尚书,女儿也入了二皇子府,成了二皇子的侧妃。 康元帝到底心慈,念他年迈,准他主动辞官,给了他最后的体面。 这是曾经的江正初的结局,而如今的江正初自然是不会知道的,他一边喝着粥,一边绞尽脑汁心惊胆战地想着贤王不过年方十九,如何能知道那么久之前的事情? 到底是谁告诉他的?究竟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王,王爷!”就在江正初想得入神之际,耳边突然传来江星羽诧异得磕巴的声音。 “……胡叫什么?!”江正初现在一听到王爷两个字就浑身一个激灵,没好气地骂了一声,眼角瞥到门口的方向,顿时僵在了原地。 ……谢泽?! 谢泽仿佛没看到众人像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就这么大咧咧地带着江信进了屋,看到餐桌上丰盛的早膳,勾起唇角冷笑着道:“本王特意赶早来找江信,顺便拜访江大人,还想着能一道用个早膳,不曾想各位竟背着阿信吃独食?” 江正初:“……” 傅雪榕&江星羽&江良才&江代玉:“……” 江信眼瞅着大家的脸色都不大好看,连忙拿出早先准备好的纸条给江正初:【我昨日与王爷约好了一道去国子监,王爷刚刚才到,因着我的屋子距离小门近,便从小门进来了。】 虽然有些欲盖弥彰,但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重点都不在这里,因而也并未在意那点儿细节。 王爷造访,纵使再怎么不情愿,江正初还是黑着一张脸和一家子迎接了这祖宗。 “不知王爷突然造访,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参见王爷。” “免礼。”谢泽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笑看着江正初身边的傅雪榕:“江夫人,本王还怪道你这么多年怎么也没被封个诰命什么的,现在看来,还是圣上英明。” 说着,谢泽又陡然间沉下脸,冷冷地道:“苛待嫡子,的确不配!” 第24章 无视 傅雪榕脸色一变,眼圈当即就红了,跪下来楚楚可怜地道:“请王爷明鉴,信儿乃老爷的嫡长子,又有平西老将军这样的外家,妾身如何敢苛待? 妾身嫁进江家多年,自知身份不如姐姐尊贵,对待姐姐的遗孤不敢有半分懈怠。 信儿贪睡,早间总是起不来,老爷又要早些上朝,自然是等不得的。 妾身毕竟身为续弦,虽深知不用早膳伤身,可也不好太过规劝,平日里的月例都是给足了的,妾身心想,信儿既不愿在家中用膳,上学的路上饿了,自会去铺子里买上些吃食,这样也不耽搁时间。 这久而久之,信儿不在家一同用膳已是常事,妾身这才未曾差人去叫他。 妾身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未曾短信儿吃用,绝没有半分亏待,求王爷,和老爷明察。” 话音刚落,傅雪榕便拿起绣帕,委屈地擦拭着泪水,隐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哭泣之声。 江正初脸色铁青,将傅雪榕搂在怀里,忍着怒火瞪着谢泽:“雪榕持家有道,对家中几个孩子向来是一碗水端平,此乃下官家事,下官自会处理好,不必王爷关心。” 谢泽拉着江信一块儿坐下,凉凉地道:“看来倒是本王多虑了,不过江大人不久前才断了一起糊涂案子,如今本王见江大人一家连早膳都背着阿信,难免关心则乱,还请江大人见谅。” 江正初:“……” 这糊涂案子,说的自然就是昨天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玉佩盗窃案了。 他承认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仔细调查,以至于冤枉了江信。可全书院那么多个学生,为何那陆无量就只偏偏诬陷了他,而没有诬陷旁人? 还不是这混账东西自己招惹些不三不四的人,这才让别人有了陷害他的动机会?还害得他江家名誉受损。 说到底,还是江信自己不谨慎。 而且,看看他前日在家里写的什么东西,什么叫陆无量向他告白?一个哑巴,若是安分守己,怎会引起别人打的注意? 这个不知廉耻的逆子!还敢向贤王告状! 想到这里,江正初的脸色更差了,又狠狠地刮了江信一眼,这才紧拧着眉对着谢泽面无表情地道:“餐厅就在此处,信儿若想用膳自行前来便罢了,他又不是不懂事的三岁幼童,难道还要我亲自去请吗?” 谢泽冷笑,刚想开口手腕处的袖子就被拉住了,江信忙写下一张纸交给江正初,这便朝谢泽笑了笑,和谢泽一块儿坐下了。 【父亲教训的是,是信儿贪懒,日后必定引以为戒,早些起来,与父亲母亲一同用膳。】 一点儿都不想见到这哑巴儿子的江正初:“……” 江信给谢泽盛了碗粥,笑着递到谢泽面前,小心地讨好着:【谢谢殿下为我出气,殿下先用膳,不要饿坏了肚子。】 “……”谢泽原还想对江正初再阴阳怪气两句,瞅见瘦瘦小小的阿信关心地看着自己,还给自己盛粥,就什么脾气都没了,接过粥碗,还难得温柔地叮嘱:“你也吃。” 江信小小的松了口气,果然,殿下看着凶凶的,实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其实还挺好哄的嘛。 江家众人:“……”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才短短一天就变得这么有默契了??? 而且,贤王竟然能看懂手语?这个杀人如麻的疯子什么时候学的手语?! 就连江正初这个亲生父亲都没有耐心为江信去尝试学习手语,谢泽这个疯子竟然学会了? 这样的细节让傅雪榕不得不怀疑,江信是早就和贤王认识了,可是这也不对,若早就认识,这些年江信为何从不将此事说出来? 这些年来,她虽的确像自己说的,未曾在物质上苛待过江信,可是却有意无意地引导江家的其他人无视江信,像是江家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年幼的时候,傅雪榕就曾经见过自己的母亲这样对待过家中的一个庶子,后来,那个庶子疯了。 因此,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有时候冷漠的暴力才是最伤人的利器,只要江家所有的人都当江信不存在,迟早有一天,这个讨人嫌的嫡长子会在江家彻底消失。 正好,她的夫君对这个孩子也是极其厌恶,巴不得看不到这个孩子,自己的举动也正合了夫君的心意。 因而这么多年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江信在江家过得有多不如意。若是江信早有那么个靠山,她不信这小子能忍到现在! 傅雪榕心思百转,暗自揣测着这二人的关系,想从中找些突破口,江正初却是没心思想那么多。 脸上的伤口到现在火辣辣的疼,他自是不可能忘了那日谢泽在他耳边威胁的话。 事关他的前途,若是不弄个明白,他如何能够安心? 想到这里,纵使心中对谢泽有再多的不满,江正初也忍下了,草草喝了几口粥,便耐下性子等着谢泽吃完。 可谢泽却好像没看到他焦灼的神色似的,细嚼慢咽地吃完了粥菜,又盛了一碗,还颇有闲情逸致地和江信聊些有的没的。 “江府这厨子做的三丁包不错,用料足,你尝尝。”说着,谢泽将最后一个三丁包夹到了江信碗里。 【谢谢殿下。】江信连忙道了谢,将包子夹起来小口的尝着。 没能吃到这最后一个包子的江良才:“……” “慢些吃,不着急,国子监离得近,不如白山书院那般远,咱们吃完就乘马车过去,来得及。” 【好的。】 每日上下学都要爬山的江星羽:“……” 江正初脸黑了,他怀疑谢泽就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和一个哑巴,有什么好聊的?还聊得那般起劲,他怎不知这疯子是这么有闲情逸致的人了?! 这么想着,江正初当即撂下筷子,冷着脸起身看向谢泽:“王爷,下官想起一事,想与王爷商谈,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泽又给江信夹了一个鸡蛋,揉了揉江信的脑袋笑着道:“你先吃,我很快回来。” 江信:“……” 江家众人:“……” “走吧。”哄完了媳妇儿,谢泽对待其他人的态度就没那么好了,冷淡地站起身,当先出了门。 第25章 入学 “果真是攀上了王爷,大哥方才在父亲母亲面前可是好一威风啊!”一见两人离开,江代玉立时拉长了脸,对着江信冷嘲热讽。 她不像江良才,自小伏低做小,也不像江星羽,被江正初寄予厚望,时不时还敲打责骂几句。 对这个唯一的嫡女,不说傅雪榕,便是江正初也是颇为疼宠的。 长那么大,她何曾见过母亲受到这样的刁难,而且父亲脸上的伤也是那个王爷给打的。 还有这哑巴,大约是以为有人撑腰,和王爷两人在他们的餐桌上说说笑笑,丝毫不顾及他们。 这在江代玉的眼里,便是天大的委屈了!一个哑巴,有什么好得意的?! 江代玉心里不痛快,自然是不想让江信好过的,等王爷一走,立马就发作了。 江信闻言顿了顿,只抬头看了江代玉一眼,便继续闷头吃自己的。 他又不会说话,若是与江代玉争执,还得掏出纸笔写字儿,他可不想一边吃饭一边写字,不说麻烦,若是不小心让汤汁洒到了纸上,就太难看了。 再者江代玉不过是见了他习惯性嘲讽几句,不回也罢。 若是在平时,江信这副模样,江代玉或许还不觉得什么。毕竟江信不能言语,停下来写字她还懒得看呢。 可是现在,江信那副闷不吭声的样子却让江代玉更加不爽了,只觉得他是有了靠山,便不再将她放在眼里,憋了几口气又忍不住呛道: “不过是个哑巴,还真当你成了王爷伴读,日后就能飞黄腾达了不成?娘,哥哥,妹妹我见识浅薄,倒是还没听过从古至今哪个当大官儿的人是哑巴呢,你们听过吗?” 江星羽看着江信嗤笑一声,虽然未曾言语,可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傅雪榕倒是还端着当家主母的架子,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一句:“玉儿,食不言寝不语,莫要趁着你父亲不在,便忘了规矩。” 说完,傅雪榕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这一点,你们可得和大哥好好儿学学。” 江代玉闻言总算是开心的笑了:“娘说的及时,论起这规矩,大哥确实做的极好,无师自通呢。” “……”江信抿了抿唇,快速吃完了殿下给他夹的鸡蛋,又扒完了碗里的粥,放下了筷子这才掏出纸笔,快速地写了一行字。 【我吃好了,母亲慢用。】 写完,就在饭桌旁坐定等王爷了,至于江代玉的话,他就当没听到。 江代玉:“……” 傅雪榕&江星羽:“……” 几人不知道的是,就在江代玉阴阳怪气之时,屋外的谢泽和江正初并未离开。 两人走出了屋子,谢泽就站定在了门口,见江正初开口,便挥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于是两人也清楚了听到了上面这一段插曲。 江正初瞬间沉下了脸,他才刚说了傅雪榕持家有道,现在却让谢泽听见她纵容女儿对兄长不敬,岂不是明晃晃地在打他的脸吗? 忍下了心里的怒火,江正初有些难堪地对着谢泽低声道:“玉儿被下官和夫人宠坏了,性子确实骄纵了些,下官定会严加管教,请王爷恕罪。” “江大人家中的琐事,何须向本王请罪?”谢泽淡淡地回了一句,随后就径自打开门,等里面的人看过来的时候,又弯起眼睛笑了:“阿信,过来。” 江信本也不想和那几人共处一室,闻言立时起身,乖乖地跟了上来。 谢泽见状莞尔:“去学堂快迟到了,咱们走吧。” 【嗯!】江信连忙点点头,高兴地跟着谢泽的步子出了门。 “王爷!”江正初的问题甚至都没有问出口的机会,就眼睁睁地看着谢泽离开,如何能甘心,连忙急得上前拦阻,却见谢泽皮笑肉不笑地看过来:“江大人还是先处理好家中之事,再与本王商谈其他吧。” 说着,便甩开江大人的手,拉着江信迅速离开了江家。 “老爷。”傅雪榕几人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连忙跟了上来,江代玉见自家父亲的脸色难看,惴惴不安地喊了一声:“爹,王爷他刚刚是听见我们的谈话了吗?他……” 话还没说完,下一秒便被江正初的一道巴掌狠狠地甩了过来。 “啊——!” “玉儿!” 江代玉被这一巴掌甩懵了,捂着刺痛的腮帮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正初:“爹,你打我?!你为了那个废物打我?!!” “你还敢说?!”江正初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更何况再怎么疼宠的女儿比起自己的前途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家中尚有外人就如此沉不住气,我怎么有你这么个蠢货女儿?!”江正初越想越气,看着江代玉还一副委屈的模样,直接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玉儿!”傅雪榕连忙将江代玉护在身下,哭哭啼啼地看向江正初:“老爷恕罪,玉儿还小,不懂事,别打了……” “不懂事就好好儿教!”江正初没好气地迁怒傅雪榕:“你知不知道她坏了我的大事?!从今日起你就给我在家中好好儿给我教教她规矩,教不会你二人也别出门现眼了!” 说完,江正初这才一甩袖子,铁青着脸离开。 伏玉泉的事从谢泽那里看来是得不到答案了,他不能坐以待毙,得想法子调查清楚,看看当年,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留下了尾巴…… * “以后你便在这里读书,想读就读多久,不会再有人赶你离开。”谢泽带着江信进了国子监书院,指了指课堂道:“进去吧,我午时再来接你。” 众所周知,国子监是真正的天潢贵胄的读书之所,进入到这里读书的人,最直观的好处便是,无需考中秀才,便能直接进入乡试,也算是陛下对这些世家大族的优待。 当然,为了保证一定的公平性,就算是世家大族,也并非所有人都可以入学,成为国子监监生。否则,朝中大臣被世家贵族垄断,寒门子弟就更加没有出头之日了。 每个家族,两年之内也仅有一个名额。因而,就算是侯府国公府这样的家世,一般也只有嫡长子有这样的机会。 江信瞅了瞅课堂内已经有几个早到的学生,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踌躇了一会儿,笑着看向谢泽:【殿下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嗯。”谢泽有点儿郁闷地应了一声,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心尖上的人一步步地离开自己。 他倒是想跟着一块儿进去,虽然听那些酸儒讲些大道理实在无趣,不过有阿信陪着就不会无聊。 可他现下在兵部任职,已经好几日没去处理事务,兵部的两位大人已经去他府上堵了好几回,昨日又去了一次。 若是今日再不去,他怀疑那两个老家伙估计就要直接杀到国子监来堵人了。 想到这里,谢泽不痛快了,杀气腾腾地朝兵部的方向走去。 兵部的众人这会儿还不知道,他们即将迎来一个欲求不满的疯子的压榨。 第26章 新同窗 国子监的学生早听说今日回来一个新同窗,就是江家那个出了名的哑巴,还是贤王亲自向陛下要来的伴读,一个个都好奇得紧。 方才就见贤王还亲自把人送到了门口,这会儿见江信进门,众人都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 江信被这些直咧咧的目光看得缩了缩脖子,自觉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过去。 原以为像他这样的插班生,又是个哑巴,应当会像在白山书院的时候一样没什么人愿意搭理他,不想还真有几位公子哥对他产生了兴趣。 “在下永兴侯府姚景同,初次见面,幸会。”江信才刚坐下一会儿,旁边竟来了一人和他打招呼。 江信一愣,下意识地抬头,就见一位身着华丽紫袍,发间插了一根极其名贵的紫玉簪子,相貌极为柔美秀气的男子坐到了他的身边,半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 江信见对方态度和善,便也礼貌地行礼点头。 他是哑巴的事情应该不是什么秘密,因而就算不写字说明也不算失礼。 姚景同也不是故意来挑事的人,知道江信的情况自然不会生气,还继续笑眯眯地道:“在下与贤王殿下也算有些交情,江公子如今既是贤王伴读,那边也是在下的朋友。 江公子平日里若是有需要帮忙之处,尽可以过来找在下,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多谢姚公子。】江信闻言连忙匆匆写下几个字,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殿下的朋友,难怪特意过来照拂他。 在江信心里,王爷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人,他的朋友肯定也是极好极好的人了。 然而,就在江信看着姚景同的目光多了几分亲切之时,却听到前排一人突然转过来,看着两人嗤笑一声,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江信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见方才还彬彬有礼,一副端方君子模样的姚景同“唰”得救拉下了脸,瞪向前面的人:“南元白,你笑什么?!” “笑某人痴人说梦呗!”被点到名字的南元白朝姚景同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嘲讽了一句,这才看向江信,依然是那副有些欠揍的嚣张语气: “喂,小哑巴,劝你别把这娇气孔雀精的话当真,回头真把人当成了朋友,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信:“……” “你这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蠢货!你说谁是孔雀精?!”一旁的姚景同顿时怒了,当下凶巴巴地起身,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刚要和南元白干起来,却又因为刚刚拍桌子的力道太大,痛得直把手缩到背后甩,明明疼得想要龇牙咧嘴却偏偏还要努力装作愤怒严肃的模样,看起来倒显得扭曲又怪异。 南元白瞧见了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嘲讽机会,捧着肚子笑得那叫一个猖狂:“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连拍个桌子都能把自己给拍疼,就你这样的娇气包,还想和贤王攀交情,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你——!” 南元白冷哼一声,没等姚景同开口,便偏头对着江信道: “贤王殿下和他的确是有些交情,但可不是什么好交情,这家伙自小不求上进,还爱慕男子,年少时对贤王殿下一见钟情,整日巴巴地追在殿下屁股后头。 后来殿下烦了,直接把他揍了一顿扔进了水里,还扬言以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此事朝中人人皆知。 你要是犯浑和这种不男不女的家伙相交,回头惹了贤王不快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江信听得南元白的话,又瞅了瞅其他看热闹的人,见众人都是一脸鄙夷带嘲讽地看着姚景同,又见姚景同只是脸色越发难堪却没有否认,心道这事儿恐怕是真的。 他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又没什么一块儿谈天的朋友,自是无从得知这样的八卦,只是没想到,王爷那么凶巴巴的人居然有人喜欢并且还敢于告白。 而且,看姚公子刚刚和自己套近乎的态度,似乎是到现在还没有放弃,这么看来,这位姚公子还真是个勇士啊。 姚景同不知江信心中所想,他这会儿所有的怒火都冲向了皆自己老底儿的南元白身上,冷冷地瞪着他道: “君子追求,就算失败了有何可笑之处?我真心与江贤弟相交,你这蠢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谁都和你这般小肚鸡肠不成?” 南元白闻言冷笑:“若非他是贤王伴读,你还会凑上去主动结交?分明就是你给自己扯的遮羞布罢了!” 姚景同:“你——!” “咳咳!”没等两人辩出个胜负来,夫子终于姗姗来迟,一脸严肃地打断了两人:“课堂之上,喧哗吵闹,成何体统! 南元白,姚景同!你们两个,出去站着!” “……”管你是侯府公子还是伯公府少爷,课堂之上,夫子最大。 更何况能在国子监教学的夫子自然也不是寻常人物,姚景同和南元白而言忿忿地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站了出去。 “不必多心,这两人向来不对付,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都是常事,罚站也不是一两回了,与你无关。”见江信有些惴惴不安,坐在他左侧的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小声地在一旁宽慰。 在江信看过去的时候,这名字又面带宽和地笑了笑:“在下魏府魏博文,四皇子的伴读,幸会。” 江信闻言连忙又点了点头,又拱手行了礼,见夫子朝这边看了过来,又连忙端坐起身子认真听课。 魏博文依然面带笑意,只是在回过身的时候,暗自在心底摇了摇头。 如今几个皇子都被皇上安排在六部任职,他身为皇子伴读,自然也无需整日留在国子监,可以跟着自己的主子做些实事。 今日之所以会来上学,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受四皇子之命,过来打探一下这位贤王的伴读。 江信是贤王亲自向陛下所求,照理说应当很得贤王的喜欢,他们殿下说了,若是可以,尽量拉拢江信,也算是卖贤王一个好,为日后夺嫡做些准备。 二则,也是为了过来试探一下这位江信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能得贤王的看重。 可现下,他看这江信实在是有些平平无奇,无甚出色之处。说平平无奇甚至还抬举他了,一个不能言语的哑巴,就算拉拢过来,能起的作用也实在有限。 贤王是什么样的人物,那般独断专行的人物,在大事上怎会听一个哑巴的话? 想到这里,魏博文又是在心中叹息一声,他们殿下有时候也有些谨慎过头了。 第27章 殿下的桃花 虽然有些小插曲,不过江信入学的第一天也还算顺利。 教学的夫子大约也知道他的特殊情况,并没有让他起身自我介绍刻意刁难,像他们这样的学堂,偶尔加几个插班生也属实正常。 江信身为王爷伴读,本就有资格入学。 这一届夫子也是个安分守己的,可不想平白招惹贤王那个疯子。 一上午的时光很快过去,南元白和姚景同也终于从罚站中解放。 两个死对头互相瞪了一眼,最终不欢而散。 倒是姚景同,下学前又找了一趟江信,有些尴尬地道:“你别多想,我真就是挺佩服你的,想和你交个朋友,没有让你帮我撮合贤王的意思。” “……”就算你想让我帮我也帮不了啊。江信木愣愣地想道,听闻殿下的婚事连陛下做不了主,他这个才做一天的伴读,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提这茬儿啊? 而且一个王爷,一个侯府公子,他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想着去撮合…… 姚景同听不到江信心中的吐槽,只笑眯眯地道:“我就是觉得你挺厉害的,殿下那人眼里向来容不下沙子,你能得他看重,定然有不同凡响之处。” 江信:“……”说实话,他也不知道殿下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虽然殿下说是因为和外公有旧,可是,他长到那么大,外公那边也未曾有什么消息传来,可见就算外公还记着他,也不会太过放在心上,可殿下却待他那样好…… 江信抿了抿唇,眼里闪过片刻的迷茫,又定了定神。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殿下待他这般,他也定会回报十分的忠心,只要王爷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他一定肝脑涂地,绝不推辞! 只是,他好像没什么能帮到王爷的地方。 想到这里,江信又有些郁闷地垂下了头。 “下月初五,我父亲打算在府上举办一个小型诗宴,江公子若是有空,可前来一聚。”姚景同倒是坦荡,从怀里掏出个请帖交给江信,随即又眨了眨眼睛,笑着道:“若是殿下也能到访,在下与父亲亦欢迎之至。” 江信:“……”还说没别的想法,这是还没有死心吧?肯定是吧? 见江信不接,姚景同还想再说些什么,远远地看向一人影过来,顿时脸色一变,迅速将帖子塞到江信手里就像是遇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般麻溜儿地跑远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回见!” 江信:“……” 正疑惑着,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是谁?” 江信抬头,见谢泽过来,立时弯了弯眼睛,随后又将手里的请帖递给谢泽,乖乖地道:【是侯府的姚景同公子,他邀请我下月去参加姚家的诗宴。】 谢泽拧眉看了眼,随后便把帖子还给江信,淡淡地道:“想去便去,到时候我陪你。” 上辈子他能顺利离开京城,率军归来,姚家功不可没。即位后,姚家也是尽心辅佐,算是可用之人。 “……”江信小心翼翼地瞅了眼谢泽,抿了抿唇。 大约是因为南元白先前的一番话,他到底是放在了心里。 虽然以前殿下的确是拒绝了姚景同的追求,不过殿下的性子本就捉摸不透,他想陪自己去姚家赴宴,会不会是有别的意思? 小伴读摸不准了,原本想回绝姚家的话也被堵在了心里。 “怎么了?”谢泽被他看得奇怪,疑惑地出声询问。 【没,没什么。】江信连忙摇了摇头,压下了脑子里乱飞的八卦。 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殿下想做的事,他身为伴读陪着就行了。 虽然因为哑疾和父亲命令的原因,他自小没去过任何宴会,不过如今既成了殿下的伴读,以后这样的场合总是不能免的。 想通了这一点,江信便松了口气,对着谢泽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到时候我随殿下一同赴宴。】 “……嗯。”谢泽看着一脸开心的江信,压下心底微妙的不爽。 重活一世,他希望他的阿信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快乐,他的阿信会拥有很好的朋友,崇高的身份,人人称颂的名声,会有和前世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原本是这样想的,也在这么做着。 可是,看着曾经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阿信,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开始结交新的朋友,还因为能参加姚家的宴会露出这么开心的笑容,谢泽的心里又忍不住不安了。 那个姚景同就那么好?他们今日才是第一次见面,一向不喜欢出门应酬的阿信居然就答应了对方的邀请,那家伙究竟是给阿信灌了什么迷魂汤?! 已经活了两辈子的谢泽,早就忘记了年少之时,姚家曾经有那么一位春心萌动的公子对他展开过热烈的追求了。 忍了又忍,谢泽拉着江信走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冷不丁地追问:“你和那个姚景同很谈得来?” 江信很诧异谢泽居然主动问起姚景同的事,只好老实地交代:【未曾说过几句话,不过姚公子性情直率,待我友善。】 殿下既主动提起姚景同,向来对这位姚公子的确有几分不同。江信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想着。 谢泽:“……”没说过几句话就已经聊得那么好了,还夸人直率,你都没这么夸过我! 谢泽的脸色更臭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没好气地道:“凡事不能只看表面,知人知面不知心,莫要轻易相信别人。” 江信闻言一愣,随即乖乖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陆无量一事,说到底也是他自己识人不清,错把奸人当好友,才会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如今他成了殿下伴读,殿下能力卓越,身边的宵小之人更多,他就更要谨慎行事了。 “……”谢泽见江信因为自己的话,情绪又低落了起来,心里更是发堵,见不得他这副模样,过了好一会儿才憋闷地道:“不过姚家行事刚正,你与之接触,也……无妨。” 江信继续点头:【嗯,我听殿下的。】 殿下挂念姚家,他日后会多与姚公子接触,希望能帮到殿下! 谢泽:“……” 第28章 天才 搞不懂心上人的心思,谢泽憋闷了一路,最终还是按照原定计划,下午带江信一块儿去了兵器制造所。 到了地方,刚一进屋,江信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一股热浪,里面的师傅们一个个都打着赤膊,热火朝天地在里面干活。 看到谢泽过来,也只是稍微点了点头,便又投入到了武器的研究和制造中。 谢泽见状也没怪罪他们,只是对着江信解释:“我如今在兵部任职,最近兵器厂的老师傅在研究新型弩箭,你也过来听听。” 【好。】江信有些好奇地跟着谢泽去听前头几个老师傅的讨论。 这几位老师傅正拿着几张设计图纸,大约是正讨论到激动之处,甚至都没发现有人来了,喋喋不休地就弩箭的构造,形态以及威力发表着建议。 不知不觉的,江信就听入了神。 他此前虽也会自己琢磨一些有攻击力的小东西,也曾经自己看过一些书,但从未听过如此精彩绝伦的辩论。 那些老师傅们手中的图纸,经由他们的讲述,仿佛一一铺展在江信面前。 他津津有味地听着,听到激动之处或是不理解的地方,还迫不及待地掏出纸笔写下来,就连在课堂上听讲都未曾这么认真。 而江信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弓弩的设计上时,旁边的谢泽却只是在专注地看着他。 还是和上辈子一样,一遇上自己喜欢的事情,眼里就再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了。 江家那群有眼无珠的家伙从来都只觉得江信不仅身患哑疾,还资质愚钝,不堪大用,事实上,他的阿信是一个真正的天才。 只不过,阿信的才能并没有点在那些之乎者也诗词歌赋上,他的阿信,就连聪慧的天资,都与旁人不同。 旁人绞尽脑汁,怎么都看不懂的算学问题,阿信总是看一遍就会,那些复杂的计算,复杂的图纸,如同天书一般的机械结构,对于江信而言,就是轻而易举,再简单不过的东西。 上辈子,在离开江家后,江家所有人都等着看江信的笑话,等着看他过不下去,最后又摇尾乞怜地求上门来,可是一直到最后,他们都没有等到。 他的阿信,从来都不需要江家嫡子的身份,他的优秀,从来都是他本身。 如今军队中,弓弩部队所使用的弩箭虽然射程远,威力很大,但是太过笨重,而且射击速度很慢,也无法连续发射,导致在真正的战斗过程中,弩箭很难发挥应有的作用。 上一世,是江信发现了改良了传统的弩箭,设计了新的图纸,可以制造出更为轻便,射击速度更快,并且一次性发射几十矢的新型弩箭。 这样的弩箭可以极大地提高弓弩部队的行动能力,可以说是迄今为止远程武器中最为强大的一种。 可惜上辈子,他在画出了图纸交出去之后,本可以名震天下,却反被旁人截了胡。 这一次,谢泽想亲手,把属于江信的荣耀,全都还给他。 他的阿信,合该光芒万丈,名垂千古。 * 从兵器所出来的江信显得有些兴奋,甚至还主动地询问谢泽:【殿下,我以后也可以来这里学习吗?】 “当然可以,以后你上午在国子监上学,下午就过来,想学多久就学多久。”谢泽看着这样活力满满的江信,脸上忍不住也露出一丝笑意: “我书房里还有很多军械制造相关的书籍,你想看就带回去看,回头让阿福带你去找。” 【谢谢殿下!】江信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开心得连走路的步子都变得轻飘飘的了。 谢泽轻笑,忍住了牵住对方手的冲动,克制地道:“时候不早了,随我回府上一块儿用膳吧,顺便再练习一下说话技巧。” “……”一想到昨晚上练习说话时那暧昧的气氛,江信就忍不住脸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比划:【好,好的,麻烦殿下了。】 “你的事从来都不是麻烦。” * 就在谢泽和江信两人开心地讨论晚膳的时候,江家这边有人的日子就不是那么好过了。 江星羽今日提早下学,原想着和同窗出去喝喝酒,散散心,好纾解一下早上被谢泽和江信两人气到的心情,谁知刚下了山门,就见到了早早蹲守在这儿的陆无量,当即拉下了脸,完全没了出去享乐的心思。 为免被别人听到什么,他黑着脸顺着陆无量的意思走到一边,确定身边没有其他人之后才没好气地冲着陆无量道:“你来干什么?” 陆无量一把抓住江星羽,神色扭曲又疯狂:“当然是来找你!是你让我陷害江信,害我背负了不仁不义的骂名被逐出学校,还被贤王废了童生的身份,我以后都不能再科举了!” 天知道当他在家中醒过来,还没来得及庆幸躲过一劫,陛下一道圣旨送过来,废除他的身份,并且永世不能参加科考时他的心情,那时候是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他一开始根本就没想过伤害江信,他只是想和江信再进一步,得到江信的帮助留在书院里。 是江星羽!是江星羽害他至此! “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你是侍郎大人的儿子,你一定有办法帮我!你必须帮我!!”陆无量怨恨地看着江星羽,脸上满是狰狞之色。 如果不是江星羽,就算他被江信拒绝,离开了书院,他的名声还在,他还能去别的地方读书,是江星羽害了他!如果江星羽不能帮他,他就拉着江星羽一同陪葬! “你先放开!”江星羽嫌恶地挥开陆无量的手,又生怕他们这边的动静太大引起了旁人注意,连忙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这才紧拧着眉不悦地看着陆无量:“你先回去,别在这里闹事!” 陆无量见他的模样就知道是在敷衍,自然不甘心,咬着牙威胁:“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必须恢复我的身份!让我能够继续读书考试,否则,我就把你贿赂我陷害亲兄长的事情说出去,到时候,大家都别想活!” 江星羽气急,冷笑着道:“你有什么证据?!以你现在的名声,你当真以为还会有人相信你?!别做梦了!” 陆无量大笑,眼底充斥着疯狂和不顾一切的决绝:“是,我现在的名声是不好听,就算其他人不相信我,那位贤王殿下可是一直怀疑我身后有人,若是我找到他,告诉他真相,你猜,他会不会为了江信对付你?” 贤王对江信的看重谁都看得出来,那个疯子可不管什么证据不证据,只要他认定了此事和江星羽有关,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江星羽,就像他对付自己一样。 “你!”江星羽怒瞪着陆无量,气得恨不得杀了对方,又怕对方当真不管不顾地叫嚷起来,只好压着脾气好声好气地商量:“我知你现在心急,可那是皇上下的旨,我就算想要帮你,你也总得给我一点时间。” 说到这里,江星羽忍下脾气,耐心地道:“这样,我娘名下有一间书铺,你暂且先去那里做掌柜,这段时间书铺的盈利皆归你的所有。 你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一个营生才是要事,至于科考一事,我会再想办法。” 话音刚落,江星羽又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给他,低声道: “你放心,我都让你去我娘的铺子里工作了,就不会不管你,距离明年的院试尚有好几个月,还有周旋的余地,这段时日,你就在书铺里好好儿温习功课,等我的消息。” 陆无量如今名声坏了,以前抄书的活计也没了,没有那个书铺会再要他。 他的母亲也气病了,手里的绣活不得已停了,若是再没有生活来源,他们娘俩要不了多久就要在京城里待不下去了。 因而这个时候,他们最要紧的不是恢复名声,而是银子。 不得不说,江星羽的这番做派还是有用的。 虽然明知道他可能是在拖延时间,但陆无量还是接下了银票,随后又生怕对方忘了似的,忿忿地威胁:“这是你说的,明年春闱我一定要上场,你若是做不到,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说罢,陆无量这才将银票塞进怀里,转过身一瘸一拐地离开。 他还需要银钱去治他的腿,只有把腿治好了,他才有机会重入仕途…… 江星羽沉着脸看着陆无量离开的背影,攥在身后的拳头越捏越紧,他想不通,明明是万无一失的事情,为什么会到了现在的局面,非但没有整垮江信,反而让他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 “阿。”泽。 江信张着嘴巴,努力地模仿谢泽的发音。 明明已经试了很多遍,明明他感觉自己已经掌握到了发声的技巧,可是每次到了嘴边,就好像有一股力量拼命地阻止着他把后面的字说出来,不管他怎么用力都没有用。 江信一连说了好几遍,也只有“啊啊啊”的结巴声。 渐渐的,谢泽还没有不耐烦,倒是江信先心灰意冷了。 他觉得那个大夫肯定是看他可怜,不想让他太难过才哄骗他的,事实上,他就是个天生的哑巴,说不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