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报恩后,她跑了》 1. 第 1 章 《以身报恩后,她跑了》全本免费阅读 在京都,离东城集市稍偏远一些的甜水街里,一排朴实却也算排列齐整的小宅子沐浴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恬静而悠远。 安栖方去甜水街东头的瑛婶家里,将自己新近酿好的桃酒送了过去。 瑛婶好喝酒,而安栖就这么点酿酒的喜好。春日里的桃花,不取来酿酒,也是白白落地烂掉了,倒不如取来酿了酒,给邻里乡亲喝上一口,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安栖从年前随陆序臣来到京都,也亏得有这些邻里的照顾,才不觉得日子落寞。 安栖一边往自己的宅子走,一边同路上相熟的邻里微笑打招呼。 临到自己住的宅子门口的时候,住在甜水街中间的石捕头小步撵了上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同下值回来喝酒的同僚。 石捕头还没有成亲,长得结实,但个头矮,只比安栖高没多少。 他摸着腰间的佩刀,咧嘴笑道:“安娘子,听瑛婶说你酿的竹叶青甘甜,后劲还足,什么时候也给我酿上一壶?” 陆序臣虽不是日日回来,但大家也是看到陆序臣和安栖一同搬进这个小宅子,并一同居住的,便把两人看成了一对夫妻,知道安栖姓安,便也亲热地唤她一声“安娘子”。 安栖想着石捕头在衙门里当差,陆序臣做生意指不定哪一日会求到人家,况且大家都是邻居,送一壶酒也没什么,便微笑着点头答应:“上回酿的那坛子酒也快好了,过两日就给石大哥送过去。” 石捕头依旧笑呵呵的,忙连声感谢:“那多谢安娘子了,回头我把酿酒的银子给你补上。” “石大哥客气了,都是邻居,谈什么银子,您尽管拿去喝便是。” “如此便谢过安娘子了。”石捕头便也不再客气,同安栖道了别,和同僚一同向前走去。 安栖便转身进了自己和陆序臣住的小宅子。 石捕头方走没多远,听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咯吱”声,便知安栖已经回了屋,脸上立马便没了方才的拘谨客套,同身旁的同僚狎道:“这安娘子长得那真叫一个绝色,肌肤白腻腻的,光站在对面看着,心里都直痒嗖嗖的,我看你小子方才眼睛都瞧直了吧。” 石捕头说完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同僚,同僚方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抬手摸了一把哈喇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这些日子每日下值回来,我都特地探了探,她家那口子,通常要好几日才回来一次,屋子里也不过一个小丫头伺候着,不若我俩合计合计,挑个时间……”石捕头一脸贼笑,不怀好意地出着主意。 同僚连忙摆手,眼神却是格外亮了一些。 石捕头和他的同僚往前越走越远,声音也渐渐淡了下去。 紧跟着安栖关门后回到这里的陆序臣交手放在身后,目送着着石捕头他们渐行渐远,一身黑衣显得身形格外修长挺拔,面上依旧是温润如玉,只是那双黑眸,阴戾森寒直达眼底,如高山巅上的冰雪,令人不寒而栗。 良久,陆序臣才推门进了宅子。 这是一个普通的二进院的小宅子,安栖进屋后也没停歇,正准备去看看前些日子酿好的竹叶青,便听小丫头秋音细声喊道:“公子回来啦!” 安栖听了,连忙向门口望去,杏眼中满是惊喜。 陆序臣却似没看到她一般,径直朝正房走去。 安栖也没多想,连忙跟着陆序臣进了屋子,又去给陆序臣倒了一杯热茶来,方坐到他一旁的椅子上,眨巴着杏眼关怀道:“生意可还顺利?路上辛不辛苦?” 陆序臣闻声抬眸看向安栖,眸中满是冷淡。 安栖微微一怔,自她从清河镇跟着陆序臣来到了京都,陆序臣虽面上依旧温润,却始终感觉他变了一些,却又说不出哪里变了。 安栖愣怔间,陆序臣沉声开口道:“你日日脂粉打扮,花枝招展的,给谁看?” 安栖听了,面上呆了呆,手不自觉地往脸上抚去。秋音也说她现在每日像涂了脂粉一般,皮肤愈发皙白粉嫩了,尤其是那张红唇,在瓷白如雪的肌肤的映衬下,更加嫣红饱满,似抹了一层厚厚的口脂,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抹。 许是以前在清河镇的时候,她日日出门晒日头,肤色自然要暗沉一些,如今在这京都的宅子里,虽不大,却不需要每日为生计发愁,一日三餐有陆序臣打理,她自然不需要再出门日晒雨淋,想来,来这京都的半年里,肌肤便被养得越发的好了。 安栖脸上闪过一丝羞赧,回道:“我没有打扮……” 可话还未说完,陆序臣已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去洗了。” 安栖知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秋音在门口听了,便十分机灵麻利地端来了一盆温水,拧干了巾帕递给安栖。 安栖接过巾帕,当着陆序臣的面用力地擦了擦脸,只是越用力,面上越是粉嫩,嘴唇越是殷红。 洗过三遍以后,安栖方将巾帕放回了铜盆,秋音连忙将铜盆端了起了,退了出去。 陆序臣脸上闪过一丝诧色,他原不知道安栖竟然生得这般好看的。 陆序臣脑中突然又闪过石捕头那狎戏的声音,心中生出一股厌烦的情绪出来。他“嚯”地站起身来,什么也没说,便向一旁的东间走去。 去岁,南边发水患,陆序臣奉圣命去淮州查赈灾贪墨一案,在清河镇以散商的身份秘访的时候,被人设计,身患重伤,又偶遇被恶霸侵犯的安栖,拼自己的力救了她。 安栖本就是个孤儿,被孤身一人的安阿婆捡到,便养在了膝下,吃着清河镇的百家饭长大。 安栖是个念恩的人,陆序臣在自己重伤的情况下都拼命救下自己,还断了恶霸一度上门侵扰的心思,自然是要涌泉报恩,可自己什么也没有,唯有以身相许,伺候恩人,为恩人生儿育女,方能报答恩情。 况且在那一阵两人相处的日子里,安栖看得出陆序臣是个可靠的人,心中情素渐生,便婉转地对陆序臣说,自己愿意跟随他,想报答他的救命之恩。陆序臣没有拒绝,安栖便当陆序臣听明白了自己想要嫁给他为妻的想法。 阿婆也是满心中意陆序臣,便同意了安栖的决定,满含热泪目送着安栖跟陆序臣离开了清河镇,来了京都。 是以,回了京都以后,安栖虽和陆序臣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因为还没有完成正式的婚约,两人便没有同房,只一个住在东间,一个住在西间。 夜深,万籁俱寂,西间的灯灭了。 又过了许久,东间陆序臣的声音响起:“明日你去承安街置一套院子,越快越好。” 站在陆序臣对面的郭安却有些为难。< 2. 第 2 章 《以身报恩后,她跑了》全本免费阅读 瑛婶年岁约莫四十左右,脸盘子圆圆的,身体微微发福,是个热心的邻居。 周围议论声太多太嘈杂,瑛婶将头倾向安栖,小声回道:“听说昨晚这石捕头仗着自己衙差的身份,到疑犯的家里头去威胁欺辱嫌犯的女儿,被刚好查案的大理寺逮了个正着,昨晚估摸着被打了个半死,背上的血迹都还没干哩,如今又要拉着上街游行了!” 大周律法甚严,最是痛恨这等下作的作奸犯科之人,被官府逮到以后,先是毒打一顿,再挂上牌子,从罪犯的家门口开始,拉街游行。 但凡心里还有些微良知的人,当着自己家门口亲朋邻里的面,被挂牌游行,也是极其令人难以承受的。 安栖顺着人群中的缝隙朝里看去,只见石捕头胸前挂着一块木牌,上面用大红色的颜料写着“奸.淫犯”三个大字,颜料还未干,正顺着木牌往下流,十分的触目惊心。 安栖瑟瑟抖了抖,那瑛婶看了一眼安栖手里提的竹叶青,好心道:“安娘子,这石捕头我先前瞧着便不是个好人,日后与人交好,也要将眼睛擦亮些。” “我记下了,谢谢瑛婶。”安栖勉力笑了笑,又想起先前秋音的话,心里莫名有些后怕。 又过了一会儿,人群被衙差开了一条小道,石捕头被押了出来。 石捕头头发蓬乱,衣履阑珊,垂着头不敢朝人群中看,在上囚车抬头的那一瞬,他却一眼看到了安栖。 他顿时面露惊恐之色,嘴里发出“咿呀”之声,似乎断了舌一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安栖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多停留一刻,拉着秋音便回了自己的宅子。 回了宅子,关上了大门,安栖还心有余悸,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好半晌才平静下来。 她缓缓走回了正屋,却见陆序臣已经回来了,正懒懒地坐在高背椅上面,手里握着一个茶盏,慢慢地摩挲着。 安栖的心顿时踏实了一些,也有些欣喜。她快步迎了上去,惊道:“你今日怎么回来了?” “怎么?不欢迎?”陆序臣挑了挑眉,抬眼觑安栖。 以前陆序臣回来一次,总会又过好几日才会回来的,是以安栖才会这般问。 安栖连忙摆手:“说什么呢?你还没吃晚饭罢?我这便去准备。” “我在外头用过了。”陆序臣回道。 “哦。”安栖应声,既然陆序臣不需要用晚饭,她的晚饭秋音自会做好。 见陆序臣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安栖便坐到一旁,取过桌上的针线篓,准备继续绣那双还未完成的鞋垫。 陆序臣不爱说话,她是知道的。在清河镇,陆序臣在她家养伤的那段日子,她便是这样坐在一旁,一边照看着他,一边做手里的活计。 虽然安静,却也不觉得尴尬。她在清河镇见过太多的夫妻,大都是这样的,却也丝毫不影响夫妻之间的恩爱。 天色渐暗,仿佛过去了许久,安栖发觉眼前的光线暗淡了许多,才猛地抬起头来,偏头间,却见陆序臣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安栖脸上一热,粉红的脸颊瞬间变成了酡红。 她眼神躲避,起身准备去问秋音晚饭做好了没,却听见陆序臣开口了。 “你酿的酒,去倒了。” “啊?”安栖诧异,满心疑惑地看向陆序臣。 “以后不必出门去讨好谁,酒也不用再去送了。” 安栖心知陆序臣是不喝酒的。在清河镇,阿婆酿的酒十里外的人都会跑来争着买,可她从未见过陆序臣喝酒。 可这坛子竹叶青,也是她费了好些精力酿造出来了,倒了难免觉得可惜。况且,她去给邻里送酒,也不过是在为两人以后的生计着想,她和陆序臣都不是京都本地人,况且他又时常不在家,日后自然有需要邻里帮衬的地方。 安栖无辜地瞪着水润杏眸,有些不情愿。 陆序臣却显得有些不耐烦了,眉头微微拧起,额间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来。 是上次在淮州受伤的旧疾又犯了,毫无预兆的,会出现胸痛难忍的病症。 可这突发的病症,陆序臣从未在安栖面前有过,这是第一回。 安栖见了,察觉不对劲,连忙走到陆序臣身旁询问。 只陆序臣痛得难以忍受,双手捂着胸口缩成一团,面色亦是苍白,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安栖慌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以为是自己方才不愿意倒酒才引得陆序臣胸痛难受,便连忙蹲在一旁,轻抚着陆序臣的背连连点头承诺:“你别吓我,我这便去将酒倒掉,以后再也不酿酒了,也不送人了。” 陆序臣一听,额间的青筋拂得更厉害了。 他咬牙艰难说道:“去找——郭安——” 安栖此时才醒悟过来,连忙朝前院跑去,郭安随陆序臣回来的时候,一般住在狭小的前院里。 郭安闻讯赶来,连忙从胸口掏出一个细口的药瓶出来,又往陆序臣嘴里塞了几颗黑色的药丸,只片刻功夫,陆序臣便好了许多。 郭安帮着安栖将陆序臣扶到东间躺好,郭安才又退回了前院。 安栖不敢离开,唯恐陆序臣再次发病,便寸步不离地在床旁守着,连晚饭都是秋音送进屋里来用的。 陆序臣歇了一阵以后,已好了一大半,见安栖仍一脸紧张的样子,心情莫名觉得很好。 “听小秋说,你今日打算去给那石捕头送酒?”陆序臣总记不全秋音的名字,便叫她小秋。 “不送了,也送不了了。”安栖说的是实话,那石捕头被抓了,也不知还会不会放出来。 “听说你前些日子还给东头的李秀才、西头的姚郎中送酒了?”陆序臣的脸色难看了些,显见是不乐意安栖去做这些的。 安栖却有些委屈,在清河镇的时候,邻里乡亲之间,送个东西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嘛? 于是安栖辩解:“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又时常不在家,我总得左右熟络一些,免得将来有事求人帮忙。” 良久,陆序臣都没有说话。 再说话时,声音却是冷淡了许多:“现在便去将酒倒了,以后不许再出去见别的男人,你既随我来了京都,你的生活,我自会给你保障。” 安栖眨着无辜的眸子,尽管十分不情愿,却也不得不点头答应。 安栖出去倒酒去了,将酒洒在了屋后的那棵大槐树下,瞬时,清透的酒香溢满了整个小院。 再回来时,陆序臣已经眯上了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安栖担心 3. 第 3 章 《以身报恩后,她跑了》全本免费阅读 翌日,待日头从窗外晒进屋子,安栖才从睡梦中悠悠醒来。 她睡得太沉,这一觉又睡得太好,醒来时只觉得有些恍惚,有些分不清此刻身在何处,又似还在清河镇,阿婆还会烧好了饭菜唤她起来吃早饭。 可入眼之处既熟悉又陌生,鼻端还有一股男子的松香,忽然间,她想起了陆序臣,那个她要报恩的男子。 她猛地坐起身,四下望去,不见陆序臣在屋子里,跳起来的心才又安然地放回了原处。 她推门出去,虽是暮春,却没有往日的绵绵细雨,秋音正在疱屋里烧饭,炊烟袅袅,一派平和的景象。 安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她是极满意于此刻的日子的。 秋音见安栖起了,嘴角轻抿,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她虽还是个小丫头,却也知道男女同宿一个屋子意味着什么。 安栖脸上闪过一丝羞赧,却又很快遮掩过去。 “早饭好了么?”安栖问。 “早好了,正在灶上煨着呢。” “呃,那个,公子出门的时候,身体可好些了?” “身体瞧着倒没什么,就是眼睛下有乌青,好似没睡好觉。”秋音如实答,也没往别的方面想。 安栖有些羞,又有些懊恼,恼自己昨晚怎么睡了过去,还睡到陆序臣的床上去了,陆序臣肯定是因为自己才没有睡好觉的。 身体不适,又还要出门打理生意,可别累坏了身子。 安栖接过秋音递过来的白面馒头,心里暗暗想,待会得去姚郎中那里问问看。 早饭后,安栖出门去姚郎中那里转了一圈,谁知姚郎中外出看诊去了。 午后,安栖稍稍歇了一阵,到底歇不安稳,又起来了。 她来到了甜水街的西头,看到平素跟着姚郎中看诊的小徒弟正侯在门口,便跑上前去询问,得知姚郎中已经看诊回来了,又连忙跑去买了些新鲜水果,才又回到了姚郎中的小院。 姚郎中有一间医馆,却并没有开在甜水街,也并不专门为甜水街的邻里看病,邻里乡亲找他看病,他都会热心接待,但不收银子,只收一些乡亲们自己家里种的一些当季蔬果或鸡蛋猪肉什么的。 姚郎中见安栖进来,捋着长须问道:“安娘子酿的酒那可是味道极好的,怎么今儿不带酒,反倒带水果了?” 安栖想起昨晚倒的酒,心里微微有些可惜,却也不得不遮掩回道:“上回酿的酒还没酿好,下回若有了,一定给您送来。” 姚郎中面目慈善,方才的话也不过消遣,现严肃下来,正经问道:“安娘子这回来我这,可是要看病?” “不是我看病,是我家那位,昨晚突然出现一些不适,想着过来请教一下姚郎中。”安栖诚心求问道。 “哦,可有什么具体病症,详细说来听听?” 安栖细细思索着,去岁,陆序臣留在清河镇养伤的时候,安栖便见过陆序臣如昨晚这般疼痛过,只是后来好了,没有再出现过。昨晚又是这般,安栖心中隐隐有些担忧,恐留下什么后遗症,虽然郭安拿来的药起效好了,但到底只是靠药压着,怕内里还是伤着的。 安栖听闻姚郎中的医术颇高,在东城这一带也是颇有名气的,便想着过来问问,若是姚郎中有好的法子,便是再好不过了。 “我家那位年前受过刀伤,伤在这里……后来好了,可昨晚又开始痛了,冷汗直流,话都说不出来……”安栖细细回顾着,一边比划着一边慢慢说道。 姚郎中十分认真地听着,末了,待安栖说完,稍一思索,便下了结论。 “这定是刀伤引起的两胁作痛,此病症顽固,可反复,一时难以好转。” “那姚郎中可有什么好的法子。”安栖着急。 “法子倒是有的,既然发病次数不多,只需找到背部的厥俞穴,每日按上半刻钟,便可得到缓解。” 许是安栖先前送来的酒太过于诱人,又或者是别的原因,姚郎中又十分好心地拿出人体穴位图,教安栖找穴位。 安栖学得认真,不知不觉,待谢过姚郎中告辞离开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 安栖沐浴在夕阳下,全身都染上了一层金黄色。 她步子轻快,十分欣喜地往家走。 只是还没走进家门,身后突然伸来一只如铁钳般强有力的手臂,用力拽住了安栖的胳膊。 安栖心中一惊,骇然转头时,却发现是陆序臣。 只陆序臣一脸阴郁,神色漠然地拽着安栖径直往家走。 安栖不明所以,又跟不上陆序臣的脚步,踉踉跄跄地被迫着走进了家门。 直到走进了正屋,陆序臣才一把甩开了安栖的胳膊。 安栖摸着被拽痛的胳臂,有些委屈,不明白陆序臣为何突然这般粗鲁,但又高兴他回来,这样便可按照姚郎中的法子,给他治病。 她强忍下心中的不适,关切问道:“今儿怎么得空回来了?可是最近铺子生意不忙?” 陆序臣冷冷瞥了安栖一眼,冷声道:“怎么?我回来碍你事了?” “怎么会?你回来我自然高兴的!你可知道方才我去找姚郎中……”安栖满心欢喜地想要把自己从姚郎中那里学会的告诉陆序臣。 可陆序臣压根就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我昨晚说得不够清楚?” “什么?”陆序臣昨晚说的,安栖似乎真没放进心里。 “不许出去见别的男人!”陆序臣咬牙切齿,将昨晚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见陆序臣一副严肃的样子,安栖才意识到陆序臣不是随意说说的。 她只好再次解释:“我不是无事去见姚郎中的,只是昨晚见你身体不适,才想着去问问他,看他有什么好的医治法子。” 陆序臣听了,半晌没有再说话,眸中情绪令人琢磨不透。 再说话时,已无方才的生硬冷漠,神情淡淡的。 “那你可问到了什么法子?” 方才的陆序臣令安栖感到陌生和害怕,此刻见陆序臣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润模样,安栖瞬时松了一口气。 “姚郎中说只需找到背部的厥俞穴,每日按上半刻钟,便可得到缓解。” 这姚郎中和太医院里的太医说的倒是相差不离。上回受伤回京以后,陆序臣便请太医来看过,说只需每日往背上的厥俞穴施针一段时日,便可好转,如实在没时间施针,在此处穴位进行按压,也是可以得到缓解的。只是他公务繁忙,加之那时和母亲有了嫌隙,搬出了公主府,便因此作罢,只发病时服些止痛药物来缓解疼痛。 “那你又如何知晓厥俞穴所在何处?”陆序臣一时来了兴致,低声询问。 “这个姚郎中同我说得详细,应该不会找错的,就在这……”话方说完,安栖便转到陆序臣的身后,伸出纤指往上探去。 暮春时节不冷,且今日日头甚好,陆序臣仅着了一件单薄的春衫。 安栖方探上去,陆序臣便感受得到了安栖手指的柔软,脊背顿时微微地僵了僵。 安栖亦在触摸到陆序臣结实的腰背肌肉之时,方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欠妥,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羞色来,红了耳尖,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 “我……我不是有意的,不若我将穴位的具体位置告诉郭安,让他每日给你按压,也……也方便些。” 陆序臣微微低头,眯眼看着显得有些无所适从的安栖,方才进屋时阴郁的情绪一扫而空。< 4. 第 4 章 《以身报恩后,她跑了》全本免费阅读 是瑛婶。 瑛婶平素大咧咧的,此时也是大着嗓门问道:“安娘子,几日没见你出门了,可是家中有事?” 安栖笑着回道:“不过是这几日人懒怠了些,哪会有什么事?瑛婶进屋说话罢?” “不了,我不过几句话的事,就在门口说便是了。” 安栖便不再勉强,倚在门框上听瑛婶说话。 “也没啥事,不过是我娘家妹子来了,喝了你送给我的桃酒,喜欢得不行,想让我再问你讨一些带回去喝,不知安娘子可还有多的?” 安栖虽没有再酿酒了,可上回酿桃酒的时候多酿了一些,还有一些剩余。 桃酒多是女子在喝,安栖有时候也会喝上一些,上回便没有和竹叶青一并倒掉。 安栖听了,自然乐意,便让秋音进去取。 安栖和瑛婶则站在门口的梧桐树下闲聊着。 话还没说几句,便见一个身着明紫色束腰春衫和藕荷色绣花裙的女子走了过来。 女子姿色中上,虽算不得十分出色,却因为装扮得体,看起来也算婉约可人。 安栖与她并不相熟,也没说上几回话,却因为都是甜水街的人,相遇时也会点头示意问好。 女子经过安栖身边时,如往常一样,对安栖点头示意,安栖则回以微笑。 可女子看向瑛婶时,面上的笑容瞬间隐去,径直走了过去。 待女子走远,瑛婶脸上全是不屑,语气也有些讥讽:“安娘子还不知道罢?” “知道什么?”安栖不解。 “这袁家娘子可不是个正经女人。”瑛婶朝安栖靠近了一些,嗓音压得有些低,这毕竟是在背后议论别人,也不好太过大声,“她可不是袁监丞的正头妻子,而是他养在外头的女人,你还是少和她交往为好。” “她是袁监丞养的外室?”安栖讶然,这女子穿衣打扮讲究得体,待人也十分有礼,一副正头娘子做派,她一直将她当成是袁监丞的正头妻子的。 安栖在清河镇鲜少听说过有人养外室的事,但也不是没有,只是那些都是富户高门的事情,和她生活的清水巷子离得太远,便从未去多想。 这回却是真正见到了,和她原先设想过的又相差太远。她以为的外室,是花枝招展、妩媚妖艳的;是居于内室,鲜少出门的。 安栖还在发怔间,秋音已经取了桃酒出来。 瑛婶再三谢过,便抱着桃酒回去了。 安栖心头装了心事,糊里糊涂地跟着秋音回了正屋。 秋音端来一小碟糖冬瓜,给安栖拿了一块,见安栖半晌没有动嘴,便问道:“姑娘,在想什么呢?” 安栖方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手心里的糖冬瓜,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平素觉得特别甜的糖冬瓜瞬间也没那么甜了。 “秋音,你说公子他经常不回来,会不会因为这儿本就不是他的家?” 秋音不知道安栖此刻心里装了什么,只顺着字面意思回道:“这儿不是公子因为您,特地买的新宅子吗?” 秋音这般一说,安栖心里更是没底了。 先前陆序臣救了她在清河镇养伤的时候,只说他是从京都来的小茶商,老家在定州,早年间便失了父母。 安栖也没有父母,自是同病相怜,加之他又是她的救命恩人,自是十分相惜的。 如今,那袁家娘子让安栖见识到了,原来外室也是可以穿戴正经,时常出门的。换一种说法,现在的她,会不会也是一个外室?只是她自己身在其中,不知道罢了。 若不然,陆序臣愿意这般养着她,却怎么对成婚二字只字不提? 这番一想,安栖心里顿时充满了惶恐。 这样惶惶过了一日,次日的傍晚,陆序臣终于回来了。 安栖亲自下厨,做了陆序臣爱吃的清蒸四腮鲈和粉蒸肉,还有一些拿手的酱菜,这些都是陆序臣在清河镇时爱吃的。 只是此时,陆序臣却兴致缺缺,夹了几小块鱼肉,便放下来筷子。 “可是不合胃口?”安栖问,杏眼里满是黯然的期许。 陆序臣看了一眼安栖,沉默了片刻,方回道:“中午吃得有些饱,还不太饿,下回做鱼的时候,别放葱,我不喜欢吃。” 不喜欢吃葱的吗?可是他在清河镇的时候,明明什么都不挑的。 安栖诧异,将盛鱼的盘子挪到面前:“我把葱挑出来。” 陆序臣也没有阻拦,看着安栖细细地将葱挑到了另一个空盘中。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秋音点了一盏灯进来。 一刻钟后,盘子里只剩下了鱼,安栖将鱼推到了陆序臣面前。 陆序臣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很快,便又放下了筷子。葱虽然没了,鱼肉里却仍有一股葱的味道,陆序臣打小便闻不来葱的味道。 在清河镇的时候,陆序臣是客,总不能挑主家的错,况且那时他负伤在身,需要补充体力来养身体,自是安栖送什么吃食来,他便吃什么。 如今,陆序臣是主,他自不需要再做任何掩饰:“还有葱的味道,不吃了,撤了罢。” 安栖心中满是歉然,只得让秋音将饭菜收拾了。 秋音方走,陆序臣又道:“那粉蒸肉太干了,下回也别做了。” 安栖心中的歉然消失殆尽,委屈却爬上了心头,阿婆从未嫌弃过她做的菜的,即便是清河镇里其他的人来家中做客,也都会夸上两句的。 陆序臣却并未看见安栖心中的委屈,又稍坐了片刻,便回了东间。 今日大理寺刚接手了前不久京都发生的一起命案,命案疑点重重,是一五品官员上朝途中被刺杀一案,此案关乎在朝官员的性命,圣上便命陆序臣亲自查案。陆序臣翻了一下午的案件,却始终摸不着头绪,此时的心思仍全在案子上面。今日得空回来,也不过是因为郭安提起,才想到安栖,方回了这里。 安栖本想着找机会问问陆序臣两人成婚之事,却一直不知如何开口。她是女子,这种事总是不好意思先开口的。此时见陆序臣回了东间,安栖更是不知如何再开口询问。 秋音却走了进来,她附到安栖耳旁,悄声道:“方才郭大哥让我同姑娘传句话,说是机会难得,让姑娘好好把握机会。” 说完,秋音神秘一笑,便退出了屋子。 显然,秋音是误会了什么。 郭安说的,也不过是给陆序臣按摩穴位的事。 夜越来越黑,东间那头没了动静,陆序臣似乎已经睡着了。而安栖,却来回踱着小步,犹豫着不知该如何上前。 她心里牵挂着陆序臣的伤,又想趁机问问她心中的猜想是否属实。 终是下定了决心,安栖轻轻地推开了东间的门。 门“咯吱”一声响,安栖的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见床头那边没有动静,安栖的心又安然地落了回去。 此刻,安栖像做贼一般,止步不敢再往前多挪一步。 黑暗中的夜极静,正当安栖心虚地要退出屋子的时候,床那头响起了陆序臣沉冷的声音:“有事?” 安栖毫无准备,全身惊吓地忍不住抖了几抖,待“扑通”的心安定下来,方歉意又有些羞赧地回道:“我只是想着你好不容易得空回来一趟,不按摩一下背上的穴位……有些可惜了……好歹,身体要紧一些。” 安栖话说得吞吐,行为也有些讳莫难测,黑暗中好半晌都没有回话。 “那我先回……”安栖打起了退堂鼓,想跑了。 5. 第 5 章 《以身报恩后,她跑了》全本免费阅读 “按完了就想跑?”陆序臣哑声道,漆黑的眸子灼灼地盯着安栖,幽深难测。 安栖一时没反应过来,脑袋都还是懵的,待发现自己此刻正被陆序臣压在身下时,一颗心开始慌乱起来。 她松开方才因为突发变故而紧紧抱住陆序臣身体的双手,将双手小心翼翼地挪到胸前,将两人隔开了一些,又强压住心中的慌乱,惶惶道:“公子这是做什么?” 陆序臣半勾唇角,低声道:“做什么?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安栖眨着清亮眸子,颤声问:“我想要什么?” 陆序臣黑眸眯起,伸出手指覆上安栖嫣红的唇瓣,来回轻碾:“需要说得这么直白吗?” 安栖能感觉到搓揉自己唇瓣的手指上有着粗粝的厚茧,心尖上一颤,嘴唇也跟着哆嗦了几番,还来不及开口拒绝,陆序臣便倾身吻了下来。 安栖只觉脑袋一懵,嗡嗡声轮番响起。 她瞪圆了眼睛直直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陆序臣,一时忘了闭眼,直到陆序臣伸手覆上她的双眼,她才后知后觉的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后,唇瓣上的感官放大,安栖能感受到陆序臣温热的唇舌在她的唇瓣上反复辗转、吸.吮,如蛟龙一般的舌又试图撬开她的唇,攻城掠地。 安栖全身酥软,瞬间忘记了反抗。 直到陆序臣的手往下游移,探进了她的裙摆,她才猛然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陆序臣。 陆序臣未得到满足,眸中满是幽深的神色,他单手撑着床缘,另一只手用力地抚过自己的嘴唇,仿佛在回味方才亲吻安栖的味道。 安栖心中害怕,眼尾开始泛红。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不……还不能这样,岂能这般无名无分地去做这样的事情。” “你想要个名分?”陆序臣眯起黑眸。 安栖想起了这几日让自己挠心挠肺的外室的事情,便用力地点了点头:“自是要名分的。” 说完安栖又觉得有些奇怪,她虽说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但她是正经人家,即便是报恩,也是要以正经身份去报的。 再看向陆序臣时,陆序臣已经恢复了正常神态。 他起身来到床下,拾起地上的寝衣,披到了身上,淡淡道:“时辰不早了,你回去睡吧,这些日子有些忙,等过了这段时日,我自会给你名分。” 安栖听了,心里顿时安定了下来。 她起身想要下床,再看向陆序臣时,发现陆序臣仍定定地瞧着自己。 安栖循着陆序臣的视线往下一看,才发现自己的领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解开了,露出一大片白腻和朦胧深影。 安栖雪白的脸颊瞬间泛起绯红,她飞快地拢起衣襟,都顾不上穿鞋,只弯身将绣鞋捡起,便逃也似地离开了东间,又回了西间,“咚”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这个晚上,安栖翻来覆去,愣是到了后半夜,才安然睡去。 翌日,入夜时分,康宁长公主府。 今日是初一,是众人皆知的康宁公主召见驸马南宫侯侍寝和乐的日子。 后宅的寝殿里,殿内的地灯和壁灯已悉数熄灭,康宁公主的贴身侍女谷雨将金丝楠木拔步床的床帘悉数拉好,又在上床的地坪上铺上了一层厚被,以供南宫侯睡觉。 康宁公主和南宫侯成亲二十余年,同睡一榻不足一年便分床而睡了。 只是康宁公主为了颜面和名声,也为了在陆序臣面前保持着夫妻恩爱的表象,才一直在外人面前假装恩爱。 “听说你上回从江南回来以后,府上又多添了几个瘦马?”康宁公主轻嗤,语气中满是不屑。 南宫侯懒得回应,只翻了一个身,又窸窸窣窣朝外挪了挪,以示自己的回应。 “你可得藏好了,免得又被序儿发现了。” 南宫侯仍是没有搭话,这反倒激起了康宁公主的怒火。 “序儿平素这般规矩,若不是你,序儿也不会离家出走!都怪你!”说完,康宁公主从被衾中探出一条腿来,狠狠地往地坪上的南宫侯踹了一脚。 南宫侯也是血性男儿,年轻时也曾征战沙场,此时哪受得了这般欺辱,他“嚯”地站起身来,在黑暗中凉凉地盯着床上的身影。 康宁公主尽管年近四十,却因为保养得当,身姿依旧窈窕,此时在绰约灯光的映衬下,更显旖旎风姿。 康宁公主见南宫侯站了起来,一时气势上被压了一头,只得继续逞口头之快:“若不是你平日里对序儿这般冷淡,又让他知道了你在府中养瘦马,他岂会这么久都不回来见我?” 只是南宫侯心里清楚,陆序臣离开,并不是因为他发现了他俩各过各的。他在府中养瘦马的事,陆序臣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而康宁公主在府中养伶人的事,陆序臣也早已知晓。只是陆序臣自幼懂事,在康宁公主面前装作不知道罢了。 陆序臣离开,是因为他听到了一个隐藏多年的秘密——他不是南宫侯的儿子。 如今,既然陆序臣已经知道了,南宫侯也不想忍了。 他朝康宁公主冷声道:“这么多年,我为何对他这么冷淡,难道你心里不比我清楚?当年,你和清风楼那个伶人之间的事,闹得满城皆知,我又岂会不知?” 话已说开,南宫侯也无法再继续呆下去,便顾不得满脸惊愕的康宁公主,掀帘走出了寝殿,又从北门,走出了公主府,上了回南宫侯府的马车。 康宁公主端坐在床榻上,愣了许久,直到谷雨察觉不对,快步走了进来,方全身失了力气一般,垮了下来。 “谷雨,他竟然以为序儿不是他的儿子?”康宁公主喃喃,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谷雨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轻抚着康宁公主的背,拍了又拍。 “他竟然将这份怀疑藏在心底这么多年?难怪……难怪序儿从小想与他亲近,他都这般冷淡……” 康宁公主又顾自伤怀了许久,忽然又蓦地抬起头来,神情有些紧张:“那序儿可是听说了什么?他不会已经知道……” 康宁公主不敢往下细想。 去岁, 6. 第 6 章 《以身报恩后,她跑了》全本免费阅读 “是。”陆序臣没有掩饰,冷冷应声。 康宁公主皱了皱眉,她本以为陆序臣不过是一时兴起,贪图人家美貌,等这股新鲜劲过了,自会分清孰轻孰重,再规矩地回来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 如今,他虽是答应了娶余姝,可这么个娶法,不是打丞相府的脸吗?况且,丞相府也不见得愿意把脸伸过来。 康宁公主平日里虽纵容陆序臣,但也分事大事小,今日这事,康宁公主断没有纵容之理,便冷了脸道:“若我不答应呢?” 陆序臣冷笑:“那我不娶便是,名分这东西,也不一定非要不可,况且您假意守了一辈子,您觉得有意思么?” 说完,陆序臣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公主府。 独留下康宁公主在那里,整个人如置于冷窖当中,瑟瑟发抖。 此刻,康宁公主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和南宫侯之间的假意恩爱,陆序臣早就知道了。 这一晚,南宫侯走了,陆序臣也走了。 康宁公主无处发泄,又深感前所未有的孤苦无依,便唤了自己养在后宅的伶人过来,听了一出戏以后,才觉得疲惫不堪,回了寝殿歇息。 翌日一早,康宁公主还未起来,余姝已经前来拜访。 余姝来的次数多了,整个公主府上下奴仆都知道,余姝极有可能会成为陆序臣的正妻,是以众人对余姝都十分客气。 余姝又在花厅等了一阵,康宁公主才起来招待。康宁公主眼底涂了一层厚厚的脂粉,可见昨晚睡得不好。 余姝连忙起身,将清晨赶早去八味斋买的蛋奶羹和鸽子玻璃糕送到康宁公主面前。 这八味斋的吃食算不得独一无二,可这味道,却是独一份的,京都贵族都喜欢去这里买吃食。 余姝笑盈盈道:“公主姨母,这可是我起了个大早特地去买给您吃的,您可得多吃点。” 余姝的母亲在闺阁时曾是康宁公主的闺阁姐妹,只是余姝的母亲早些年便过世了。两人在聊天时无意中提起过,余姝为了增进与康宁公主之间的关系,便特地在公主后面添了个“姨母”,公主也是十分受用,对余姝更是喜欢。 “可真是辛苦你了。”康宁公主宠溺地捏了一下余姝的脸庞,“姑娘家家的,睡眠最是要紧,以后要买这些,派个下人去便是。” “这是要买给您吃的,我自是要亲自去买的。”余姝倔强回道。 “你呀,我争不过你。”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余姝方有意提到:“我方才进来的时候,听到下人说昨晚序儿哥哥回来了?” 余姝自十三岁初见陆序臣时,便爱慕上了陆序臣,这几年,她的眼睛从未从陆序臣的身上离开过。 “是回来了,可后来又走了,唉。”康宁公主叹气,一提到陆序臣便瞬间没了好心情,也便不想在余姝面前多加掩饰,“姝儿,我们京都这么大,好郎君多的是,序儿兴许并不是你的良配,若是你俩不成,你便把我当成你真的姨母,记得时常来看我。” 余姝听了,半晌没说话,尔后又咬着唇瓣道:“公主姨母,我想要嫁给序儿哥哥,是不是他已经有心上人了?” 康宁公主深深地看了余姝一眼。陆序臣从淮州带了个姑娘回来,这事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余姝这般问,定是已经查到了什么。她其实并不反感余姝这么做,只是余姝这般,让她想起了自己年少时,也曾这般追过南宫侯,可最后,她和南宫侯也并不圆满。 想到这,康宁公主也不再隐瞒,回道:“是,他昨晚回来,便是想要为她争取一个贵妾的名分,只要你愿意,他便可以娶你,给你正妻的名分。” 余姝听完,脸色有些发白,过了好半晌,才似下定决心一般回道:“我愿意,序儿哥哥只是和我相处得少,待我们相熟了,他自会知道我的好。” “你真的愿意?不介意那个女子?”康宁公主微微诧异。 “既是序儿哥哥喜欢的人,我自会待她好。”余姝坚定得答。 康宁公主自觉自己没有这般心大,想着余姝也只是说说而已,便没有想太多,只笑笑道:“这事还是你回去同你父亲商量好了再说罢。” “嗯。”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余姝见康宁公主精神欠佳,便找了个借口回丞相府了。 只是,余姝方上了自家的马车,脸上温和的神色便立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清又略显疲倦的脸。 . 大理寺。 下午申时正刻,大理寺已散值,大多数官员已陆陆续续走出大理寺,准备往家回。 郭安在外头等了许久,也未见陆序臣从里面出来。 郭安满脸无奈,只得进去催促,进了公事房才发现陆序臣仍埋头在自己的桌案上,盯着眼前的案子,眉头紧锁。 “爷?”郭安轻轻地唤了一声。 “嗯。”陆序臣头也不抬。 “您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陆序臣仍头也不抬。 “午时我同您说的回甜水街的事。” 此时,陆序臣才抬起头来,眸中清明了一些。 他记起来了,中午郭安曾问过他,今晚要不要回甜水街,他记得他点头了。 不过那时候他忙,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随口应下的事。 从那天晚上开始,他有好些日子没回去了吧? 一来确实忙,这回的案子圣上急着寻他要结果;二来,那晚的事,他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想起,影响了他做事的效率,他不想生活过多受到干扰,便本能地想要离她远一些,可越是这样,她出现在他脑中的次数竟然只增不减。 陆序臣抬起手掌,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经意间划过唇畔,尔后淡声道:“回甜水街。” 郭安心中一喜,陆序臣不惦记自己受的伤,他这个做下人的,自当替主子多想着些。 . 安栖那边,陆序臣好些日子没有回来,她虽有期盼,却因为有了陆序臣确定的答复,倒也不觉得担忧和着急。 这日午后歇晌起来,安栖脑子还没有十分清明,便听到秋音在外面喊道:“姑娘, 7. 第 7 章 《以身报恩后,她跑了》全本免费阅读 安栖听了,一时有些慌乱,这都好些日子没回来了,一来偏巧又是这个时候。 她犹还记得陆序臣的那句话:“不要见别的男人。”声音清冷而决绝。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办才好,眼神四处逡巡的时候又定格在了赵云池身上,忽然就松了一口气。 赵云池现在这个装扮,全然一一副乞丐的模样,陆序臣应该不会介意吧。 正胡乱瞎想间,陆序臣已经走了进来。 陆序臣在看到赵云池的那一刹那,微微愣了愣神,紧接着又恢复了以往的神色,走到安栖身旁,淡声问道:“这是?” 赵云池正准备同陆序臣见礼,却被安栖一把拦了下来,她快语解释道:“这位小哥说他饿了,好些日子没好好吃饭了,我瞧着可怜,便让秋音领他进来吃些东西。” 说完,又朝赵云池望去,使了个眼色。 赵云池顶着一头乱发观望着,瞬间心领神会。 他朝陆序臣抱拳,表示感谢,微微转身又朝安栖行了个告辞礼便朝门外走了出去。 只是赵云池的步子,大步而有力,除了那一身破烂的长衫和乱糟糟的头发,哪里还有一丝乞丐的样子。 赵云池方走,陆序臣便一把揽过安栖的肩头,进了正屋。 进了正屋以后,陆序臣依旧没有松手,不仅没有松手,反胳臂稍稍一用力,便将安栖带进了自己的怀里,坐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陆序臣个高,长得又是挺拔轩昂,安栖在淮州虽算得上是个高的,可在这京都,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此时被陆序臣拥在怀里,娇俏可人,如一只满含春色的小鸟。 安栖满脸羞涩,一双手无所适从,只好将双手抵在陆序臣的胸膛前,好似害怕陆序臣再像那晚一般,倾身而下。只这个样子,像极了一只被折了羽翼的小鸟。 陆序臣的气息逐渐靠近,清冷的声音从耳旁传来:“方才那个人,不像是个乞丐,以后,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个男人,都不要让他进来。” 安栖心中一惊,猛地抬头望向陆序臣,却又生生怔住了,她从陆序臣微眯的黑眸中,探到了一丝危险,一丝浓浓的占有欲。 安栖仿佛被吸进了一个深深的漩涡,不能自拔。眼见着陆序臣将头低了下来,离自己越来越近,可安栖就是挪不开自己的身体。 直到秋音从院子里走来,老远便唤了一声:“公子,姑娘!” 安栖才猛然清醒,迅速地从陆序臣的膝盖上跳了下去,又满脸通红地跑出了正屋。 独留秋音一脸懵地站在门口,不知发生了什么。 陆序臣则勾起薄唇,将手臂慵懒地搭在一旁的椅背上,心情甚好,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意来。 晚饭是秋音做的,春笋油焖花菇和红烧扣肉,没有放葱,还搭了几道下饭的可口咸菜。 这回陆序臣倒没有说什么,吃了一些饭,但依旧没有吃太多便放下了筷子。 八尺高的男儿,每日却吃这点饭,安栖看着有些心急,可问了两次,陆序臣都说吃饱了,没有胃口。 晚饭洗漱后,陆序臣没有像往日一样立马回东间,而是拿了一本《名臣记》,依旧坐在正屋里,就着昏暗的灯光看书。 安栖进屋时,愣了愣神,暖黄的灯光落在陆序臣的身上,祥和而沉静,仿佛这样的日子,他们已经过了许久一般。 安栖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进西间,陆序臣已经抬起头来,眸子清幽,看向安栖:“今晚继续?” “继续什么?”安栖心跳不自觉地漏了一拍,明知陆序臣指的是什么,却仍旧不由自主地快嘴问道。 陆序臣没有回答,唇角却勾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在朦胧的灯光下,显得有一丝邪肆,又有一些暧昧。 安栖忍不住脸红了起来,如火烧一般,一直延伸到耳根。 屋子里静静的,可越是安静,安栖感觉越是尴尬,陆序臣却仿佛无事一般,依旧闲适地注视着安栖。 安栖到底抵不住,先打破了寂静:“只是按摩穴位,可没有别的。” “别的什么?”陆序臣仿佛故意与安栖作对一般,起了逗弄安栖的心思。 安栖的脸更红了,不止耳根,现在连耳尖都染上了绯红。 她抿了抿唇,又忍不住小小地跺了跺脚,便扭身朝东间跑了进去。 陆序臣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一些,心情甚好,又稍坐了片刻,才缓缓起身走进了东间。 安栖侯在床旁,如一只惊弓之鸟一般,面朝屋壁,不敢看陆序臣。 陆序臣顾自解开衣衫,敞开衣襟,又缓步靠近安栖,站到了安栖的身后。 半晌没有动静,安栖以为陆序臣已经卧好了,便扭过身来,却蓦地对上了一堵结实精壮的褐色胸膛。 安栖骇然,不自觉地便伸出手掌去推陆序臣,陆序臣却纹丝不动,只目光灼灼地盯着安栖。 安栖杏眸中满是慌乱,红着脸道:“不是按摩穴位的吗?怎么不去床上躺着?” 陆序臣轻声回:“你可准备好了?” “自是好……好了的。”安栖结结巴巴地答。 陆序臣笑了,不再为难安栖,转身脱了上衣回到床上卧好。 安栖磨磨蹭蹭地脱了绣鞋,又磨磨蹭蹭地坐到了陆序臣的腰背上,同上回一样,仿佛历劫一般,安栖十分艰难地完成了这一回的穴位按摩。 只陆序臣仿佛无事一般,风淡云轻地眯着眼,享受完了整个过程,待安栖起身准备下去的时候,却又突然一把握住了安栖的手腕。 安栖全身一僵,抬起惊慌的眸子去看陆序臣时,陆序臣却又突然松开了手。 安栖生恐陆序臣反悔,已顾不得再多说一句话,便同上回一般,提起绣鞋逃之夭夭。 陆序臣看着落荒而逃的安栖,胸膛里发出闷笑来。 翌日,安栖醒来的时候,想起昨日突然造访的赵云池,便拾起笔,给阿婆去了一封书信,提到了赵云池,又顺便说了 8. 第 8 章 《以身报恩后,她跑了》全本免费阅读 郭安回去后的第二日,安栖起床后没多久,便听到门外有人在叫卖野桑葚。 野桑葚在清河镇常见,在这京都,却是个难得之物,农户从山里采摘回来,方拿到集市上,便被人一哄抢掉了。 安栖连着好几日都没有碰到卖野桑葚的农户,此时一听到叫卖声,连忙喊秋音去将人叫住,自己便立马进西间去取银钱。 安栖拿着银钱走到门口的时候,那年老的农户正同秋音解释:“这野桑葚确实不是新鲜的,是我前天上山采摘的,本来前天便要拿到集市上卖掉的,可雨天路滑,摔伤了腿,歇了两日才能拿出来卖,可这东西禁不住放,被压出了一些汁,如果你们要,便便宜卖给你们了。” 秋音做不了主,回头来看安栖。 安栖没说话,而是蹲下来看竹篓里的野桑葚,虽说坏掉了一些,但大多数都是可以用的。 安栖想要酿桑葚酒,虽说陆序臣让她倒了她的竹叶青,但没说不让她酿果酒,这些日子陆序臣不回来,她想着他的伤,桑葚酒能滋补养身,若他肯喝一些,就挺好的。 农户见安栖没有应声,提着还有些瘸的腿,往前又挪了一步,道:“这位小娘子,若平日在集市里,想买到这野果还得用抢,若不是放了两日,早被人买走了,我这是今日凑巧路过这,若不然您还买不到哩!” 安栖起身,农户以为安栖不想要了,正想要再劝,安栖却道:“我全要了,也不用你便宜,你平日卖多少,我便给你多少。” 秋音一听,懵了。农户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可转瞬脸上便笑出了褶子。 安栖却又增加了条件:“条件是你明日和后日采摘的桑葚,都要送到这里来卖给我,我还是今日的这个价,不少给你。” 今日这点桑葚,酿酒显然是不够的。 农户一听,自是满口答应,送到集市上也是卖,卖给安栖也是卖,同样的价,还少了等待买家的时间,何乐而不为? 而对安栖来说,却省了去集市上争抢的时间,还有可能会买不到,说到底,各取所需罢了。 农户收了安栖预支的钱,便开开心心离开了。 待农户一走,安栖先走进了大门,秋音跟在后面,提了桑葚正准备进去,却见到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也闪身走进旁边的一条巷子,不见了。 秋音皱了皱眉,方才那男子,她们买桑葚的时候,明明一直站在不远处侯着,仿佛在等人的样子,怎么她们一走,他也离开了? 可秋音毕竟不大,也没多想,便走了进去。 第二天上午,农户按照约定,给安栖送来了野桑葚。 安栖可怜农户摔伤了腿,还要上山采野桑葚,便给了他一些吃食,让他在路上饿了吃。 农户心诚,再三表示感谢后便离开了。 只是到了第三日,一个上午过去了,仍不见农户的影子,安栖想着农户可能是有事耽搁了,也没放在心上。 这一日是她的生辰,她担忧的事情不是农户会不会送野桑葚来,而是陆序臣会不会回来陪她过生辰。 上回陆序臣连夜离开,已过去十余日了,至今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安栖犹记得那晚,陆序臣眉间紧锁的阴郁,让她感到害怕。 他既然曾应允过要给她名分,她便不该这般着急才是,可那晚的场景,她也是退无可退了。 已是日暮时分,农户仍没有送野桑葚来,陆序臣也没有回来。 安栖看着天边渐黑的暮色,便让秋音去煮了一碗长寿面。即便是陆序臣没有回来,她也该好好过生辰才是。 阿婆说了,不管日子怎么差劲,总要待自己好些,这样才能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不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便上来了,里面还搁了一个荷包蛋,上面没有洒葱花。 安栖告诉过秋音,陆序臣不喜欢吃葱,以后只要他在家用饭,便不要放葱。可今日,陆序臣虽没有回来,但秋音知晓,安栖是等着陆序臣的。 安栖见了没有葱花的长寿面,又等了片刻,便同秋音道:“去取些葱花来罢。” 安栖是喜爱葱花的香气的。 只秋音方从疱屋里取了葱花来,正准备洒到长寿面上去,便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桐木门声音清脆,安栖心中一喜,秋音也放下了手里的葱花。 可转瞬,安栖亮起来的杏眸又暗淡了下去,陆序臣是有钥匙的,每回回来,他都不会敲门,如若不是陆序臣,来的只可能是那送野桑葚的农户。 安栖兴致缺缺,也没想农户为何这么晚才来,便让秋音去开门。 秋音去了,打开门一看,不是农户,却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年轻男子,没什么明显的特点。 男子脸上堆满了笑,又满是歉意道:“实在抱歉,我爹他今日上山采桑葚的时候,脚又扭伤了,便耽搁了给您送桑葚的时间。” 说完,男子将手里的一篓子桑葚递给秋音。 秋音心中疑惑,总觉得这男子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却想不起来。秋音将桑葚接了过来,又让男子稍等,转身进屋去找安栖取付给农户剩下的银钱。 “是送桑葚的那位老伯吗?”安栖见秋音进来,问道。 “是,不过不是老伯,是他的儿子,听说老伯今日上山的时候又将脚扭伤了。”秋音回道。 “哦,银子在床头衣柜的屉子里,你自己去取罢。” “好。” 秋音去取了银子,又往门口走去。 只是这回秋音去的时间有些久,半晌都不见人回来。 安栖心中疑惑,放下已经洒上了葱花的长寿面,朝门口走去。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宅子门口屋檐下的那盏灯秋音还没有来得及点亮,越往外走便越是黢黑。 安栖走到门口,就着院内昏暗的烛火,看到秋音正歪着脑袋躺在地上,没了声息。 安栖心中一惊,正要上前去查看,却被一个人从后头一把抱住了。 这人力气极大,箍得安栖喘不上气来。安栖又是极为惊惧,待稍稍冷静一些,才开口想要叫人。 只一个“救”字还没有喊 9. 第 9 章 《以身报恩后,她跑了》全本免费阅读 可一进门,在见到赵云池的那一刹那,陆序臣又生生顿住了脚步。 他眯了眯黑眸,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肥胖男子,以及方才被赵云池砸得稀巴烂的椅子,才又继续朝安栖走去,走到安栖面前,也没说话,便伸手搀住了安栖的另一只胳膊,想径直从赵云池的手里接过安栖。 只他用力想扶过安栖的同时,赵云池却没有要松开安栖的意思,反用了些力道,阻止陆序臣将安栖接过去。 此时,天雷地火,陆序臣和赵云池四目相对,仿佛转瞬间便可掀起另一起战事。 安栖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最终,她选择将身体依靠在了陆序臣身上。 她的生辰,陆序臣没有来,她原本是生气和失望的,可此时,他毕竟已经来了,虽然没赶上那碗没洒葱花的长寿面,也没来得及救她,但他还是来了。 没洒葱花的长寿面没了可以再煮,而今晚的意外也不是陆序臣想要发生的,没有理由将错怪罪到陆序臣的头上。 可安栖的心底到底隐隐地笼了一层难过。 安栖软趴趴的,浑身无力,陆序臣打横将安栖抱起,进了西间。 这是陆序臣第一次进安栖的西间,一进去,便是一股姑娘家淡淡的清香。 陆序臣将安栖放到床上躺好,又给她脱了鞋,盖好了被衾,本欲出去叫郭安将那碍眼的肥胖男子给收拾了,可扭身一看,却见赵云池仍倚在门框上,双手环抱在胸前,凉凉地瞅着自己,陆序臣便断了出去的心思,干脆坐到了安栖的床旁。 安栖经过方才突发的变故,身心俱疲,可陆序臣坐在一旁,总觉得不是十分自在,便想让陆序臣出去歇息,可睁眼朝陆序臣望去,却见陆序臣正双目清冽地瞧着门口的方向,仿佛定住了一般。 安栖顺着陆序臣的视线往前望去,才发现赵云池仍站在门口,还没有走。 她倒是忘了这茬。 赵云池的身份,想瞒是瞒不住了。 她方倾起身来想要说话,两人却不约而同地阻止道:“闭嘴!” 安栖惊诧极了,正想要再说话,陆序臣已经站了起来,径直朝门口走去,赵云池回头望了安栖一眼,也没有说话,而是跟着陆序臣走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院子中央,仿若熟人一般,只是空气有些凝滞,谁都没有开口先说话。 半晌,还是赵云池率先打破了寂静。 他平素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习惯了,此时难得严肃,语气也有些凛然:“你若护不好她,我不管你是何身份,我都会将她带走。” 上回赵云池来见安栖的时候,两人是第一次见面,可过了这好几日,两人早已认识。 这还得从陆序臣要破的官员上朝路上被刺杀一案说起。 陆序臣前几日在被刺杀的官员身上,发现了一道延迟显现的纹身,上面清楚地刻着一个“漕”字。 而“漕”字何意,不言而喻。 很明显,这起案子和前段时间发生在各地的官员被刺杀一案相关,都是几日后在死者的后颈处发现了这颗“漕”字,只是让陆序臣想不到的是,此案竟然波及到了天子脚下。 这让圣上不得不怀疑漕帮有想要反周的异心,是以才会派受其信任的陆序臣去彻查此案。 可漕运旺盛,事关国之大政,轻易动弹不得。 陆序臣在破案期间亦是慎之又慎。 在陆序臣一筹莫展的时候,赵云池主动找上门来,以漕帮三当家的身份要求见大理寺少卿。 两人再次见面时,都颇为诧异,为彼此的身份,可大丈夫不拘小节,大事面前自当分清孰轻孰重。 赵云池来,是要告诉陆序臣,漕帮内部前阵子出了叛徒,现在已被漕帮踢出帮会,但此人狡诈阴险,想来前阵子各处犯下的案件便与此人有关。更提醒陆序臣,要提防最近兴起的庄教。 一人不足以为惧,就怕有人在背后搞鬼。 事后,赵云池便告别了陆序臣,只是暂还不能离开京都,叛徒一日不除,便随时有可能影响如今的漕帮。 此时,陆序臣听了赵云池的话,黑眸微微眯起,缓缓开口:“她是我的女人,我自会护她周全。” 赵 10. 第 10 章 《以身报恩后,她跑了》全本免费阅读 这都过去了这许久,安栖才将方才歪着脖子倒在门口的秋音想起,顿时内心愧疚不已,掀开被子便要下床。 陆序臣连忙上来,又按住安栖的肩头,止住了她的动作:“她没事,只是昏睡了过去,郭安已经将她安顿好了,醒来便没事了。” “那屋里进了歹人,不需要报官吗?”安栖又问。 “已经报了,郭安已经将人送去了京兆府,届时自有京兆府给个答复。” “哦。”安栖松了一口气。 半晌无话,陆序臣瞧着安栖疲了,便问:“那你先休息?” “嗯,那你,今晚还走吗?” 陆序臣眸光深沉,默了几息,回道:“不走,你且安心睡。” 安栖到底是疲了,今日因为心里惦记着陆序臣会不会回来陪她过生辰这一事,都没有正经午休的,又经历了方才的那一番惊吓,竟然忘了陆序臣都还没有用晚饭的,只将脑袋轻靠到枕边,很快便睡了过去。 睡梦中,安栖听到有人在问她:“可要洒些葱花?” 安栖心头涩涩的,回道:“再等等罢。” 又等了一阵,她竟看到陆序臣从门外走了进来,面带微笑,比以往任何时候笑得都要温和,仿佛十月的天空,澄澈深远。 安栖起身,刚想要迎上去,却看到陆序臣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人凶煞肥胖,狞笑着朝她走来,他伸出大掌,想要提起安栖的衣襟,安栖四下逃窜,大声地叫了起来。 安栖无处可逃,忽然看到眼前有一处明亮的洞口,她不顾一切跑了进去。 眼前豁然开朗,再回头时,那凶煞之人已不见了踪影,安栖逃出生天,瞬间泪流满面。 她闭上眼,仿佛感受到一只手在温柔地抚触她,为她拭去脸庞的泪水,泪水拭尽,她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安全而舒适。 紧接着,安栖便安然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再醒来时,已是明晃晃的青天白日。 安栖唤了一声秋音,秋音在院子里听见了,连忙跑了进来。 “姑娘醒了?”秋音惊喜。 见了秋音,安栖又生出愧疚来,她将秋音买了下来,却无法护她周全。她拉过秋音的手,问道:“昨晚可无事?可伤着哪里了?” 秋音连忙摇头,又关切的回问安栖怎么样,可有被吓着? 两人如经历一番生离死别一般相互问候,听得外面的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扯着嗓子喊道:“安栖,该起了,公鸡都要回窝里睡回笼觉了!” 安栖一听,微微一怔,这一听便是赵云池的声音,赵云池怎么会在这? 她诧异地看向秋音,秋音摇头苦笑:“姑娘,他非要闯进来的,我撵都撵不走,说是这里不安全,非要留在这里保护您。” 安栖想想,这还真是赵云池能干出来的事。 秋音却又适时补了一句:“连郭大哥都撵不走。” “郭安也在?”安栖更诧异了,她没想到陆序臣会把郭安留下来。 “在呢,两人差点还打了起来,但郭大哥打不过那人,后来便跑了出去,不过方才已经回来了。”秋音压低声音,将方才安栖还没起床时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全告诉了安栖。 安栖听了,本来觉得神清气爽了的脑袋瞬间又一阵一阵地疼了起来。 这赵云池是想要干什么?郭安跑出去显然是向陆序臣告密去了。 安栖气呼呼的,穿戴齐整后径直来到了赵云池面前。 赵云池此刻正悠闲地躺在院中的藤椅上面,一上一下休闲地摇晃着,眯着眼睛晒太阳。 对安栖来说,昨晚经历了一番劫难,今日的日头仿佛重生了一般,十分的美好。 赵云池感到头顶上刺眼的日头突然消失了,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却看到安栖的脸正顶在自己的正上方。 也不觉得突兀,赵云池竟裂开嘴朝安栖挤出了一个微笑。 “安栖,你终于起来了。” 说完,赵云池竟十分有本事地让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这都快午时了,我都还没吃早饭的,好饿。” 安栖依旧气呼呼的,但在听了赵云池的话以后,又把要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以前赵云池受了伤 11. 第 11 章 《以身报恩后,她跑了》全本免费阅读 安栖觉得尴尬极了,频频朝赵云池眨眼,示意他快点走,可赵云池似铁了心一般,就是不理她。 此时安栖突然得了陆序臣这句话,也再管不了其它,便往疱屋走了去。 安栖端着红烧扣肉出来时,见陆序臣和赵云池都各自安好,瞬间长舒了一口气。 “你要的红烧扣肉好了。”安栖同陆序臣轻声道,“这里还有腌黄瓜。” “嗯。”陆序臣轻轻应声。 安栖自从床上起来,先是帮赵云池煮了阳春面,接着又给陆序臣做了红烧扣肉,自己什么都没吃,早已是饥肠辘辘,遂坐下来和陆序臣一同用饭。 可见赵云池仍坐在一旁,觉得别扭,便试图再次劝说:“要不,你先出去转一圈?” 赵云池傲娇拒绝:“这宅子连个像样的看门的人都没有,若再有歹人闯进来,我如何能放心?” 这是间接地将守在前院的郭安也顺带着鄙视了一番。 郭安此时正守在前院和后院之间,宅子本就不大,他们又在院中用饭,郭安自是将赵云池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是康宁公主从小自万千人中挑选出来的习武之才,怎么可能不是一个江湖中人的对手? 不过是赵云池下三滥的招数太多,郭安又念及昨晚赵云池方救了安栖,才手下留情罢了。 安栖无奈,只得和陆序臣先用午饭。 陆序臣一边吃饭,一便同安栖道:“我不爱吃扣肉的皮,你帮我剥下来罢。” 安栖诧异,不爱吃皮的吗?明明上回他才吃了的。 不过没关系,她还挺爱吃的。 安栖小心翼翼地将扣肉皮撕下来,又轻轻地放进陆序臣的碗里。 未等安栖将筷子收回去,陆序臣已经将筷子伸了进来,触碰到了安栖的筷子。 安栖见了,连忙收回筷子,却莫名地红了脸颊。 赵云池凉凉瞅着,一双桃花眼越瞅越凉。 终究是再也看不下去,赵云池“嚯”地站起身来,边朝大门走,边挥手道:“我出去遛个弯!” 赵云池走后,这一日都没有再回来。 而陆序臣,在用完午饭以后,亦匆匆离开了。 郭安仍没有被带走。 陆序臣离开甜水街以后,进了大理寺阴森潮湿的地牢。 昨日那企图行凶的肥胖男,在一盆凉水的浇灌下,已经悠悠醒来。 醒来以后,在望了一眼四周明亮如昼的火炬和冰凉的牢笼以后,再没了昨晚的嚣张气焰。 陆序臣在肥胖男子面前坐了下来,双目森冷,他摩挲着左手食指上的一道细疤,缓缓开口:“鞭三十。” 一旁的狱卒听了,稳步去一旁取了一条带钩子的长鞭过来。 那肥胖男子看到带钩的长鞭,顿时被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求饶:“官爷,您饶命!您想听什么,小的都说给您听!都说!” 陆序臣黑眸微微眯起,右手从左手食指上拿开,正当肥胖男以为陆序臣会放过他之时,却见陆序臣微微抬起了右手。 这是一道指令。 狱卒得令,肃穆地点了点头,随后来到了肥胖男子前面,又朝手心啐了一口唾沫,便高高地扬起了手里的长鞭,又狠狠地落到了肥胖男子的身上。 皮肉撕裂的声音和肥胖男子的哀嚎声在空洞的牢狱间轮番响起,回音阵阵。 陆序臣起身,离开了,尔后自有人将审讯的结果告知于他。 三十鞭以后,陆序臣的眸中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仅仅只是因为知道陆序臣不时常回家,因贪图安栖的美色,便实施了这次犯罪? 负责审问的是陆序臣私人的影卫:“本来还有另一个叫满子的人参与,因为胆子小,怕妻,所以只负责看门,后来没看到人,想来是见有人来了以后便跑了。” “那个叫满子的人是一个捕快,和先前那个姓石的捕头是同僚,他俩在酒馆 12. 第 12 章 《以身报恩后,她跑了》全本免费阅读 郭安如今日日守在安栖的院子里,便多了许多时间与秋音说话。 这日,秋音去叫郭安进来帮忙劈柴,郭安虽是陆序臣的贴身侍卫,却因为也是穷苦人家出生,自小便没少干这些事,如今他在秋音的眼里,也不过是和她同等身份的小厮罢了。 秋音一边去搬劈好了的柴,一边抹着汗水问郭安:“郭大哥,你说公子啥时候娶姑娘过门?” 她日日守着安栖,安栖又待她心诚,她自然该为安栖多想着一些,可安栖和陆序臣这般日日住在一起,她虽唤着安栖姑娘,却每日为安栖梳着妇人的发髻,着实有些迷惑。 郭安停下手中劈柴的动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前几日,爷才在公主面前答应了与丞相府的婚事,第二日,公主便请媒人去丞相府提亲了,估计没几日爷便会去下聘定亲了。 郭安心底暗想,估计爷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娶安姑娘。 以郭安对陆序臣的了解,他理解的是,陆序臣不是不想娶安栖,而是根本就没有想到可以娶安栖为正妻。 在郭安的眼里,陆序臣从小因为不受南宫侯亲近这一事,让陆序臣从小循规蹈矩,凡事遵循礼教,做得尽善尽美。 他本可以不用参加科考,凭着他是南宫侯和康宁公主的唯一嫡子的身份,便可蒙荫为官,可他偏要参加科考,还用心刻苦,一举中第,只为了南宫侯能多看他一眼。 他本可以凭借康宁公主和当今圣上的关系,便可以轻易封个侯爵,并继承公主的财产,可他偏要承袭南宫侯的爵位,只因为这样名正言顺,更因为他想得到南宫侯的认可。 如今陆序臣愿娶余姝为妻,也不过是因为这样门当户对,放眼望去,京都天潢贵胄的圈子里,谁不是娶一个门户相当的正妻回家,操持家事,主府中中馈,至于背后那点宠妾养外室的事情,谁又会在意多少,左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也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讲。 而陆序臣能将安栖带回京都,已经是他自出生以来,做出的最破格叛逆之事了。 如今陆序臣这般爽快地答应娶余姝为妻,也不过是想名正言顺地将安栖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罢了。 前几日歹人进来欺辱安栖的事,陆序臣定是断断不会让它再发生的。 此时,郭安只能朝秋音笑笑,道:“想来没过多久,安姑娘便能进门了。” 郭安能理解陆序臣,但就他自己的身份来说,这一辈子能娶一个像安栖这般的姑娘,相守一辈子,已是天大的福分。 就是不知安姑娘是如何想的,若和他想的一般,届时他该为自己的主子发愁了。 两人正闲扯着,陆序臣走了进来。 他走到正屋,来到安栖面前,淡声道:“我今日得空,带你出去逛逛。” 安栖惊喜,眉眼里的笑压都压不下来:“去哪?” 安栖自半年前随陆序臣来到京都,除了这条甜水街和附近一旁的小集市,哪里都还没有去过的。 “去了便知。”陆序臣一本正经,脸上带着些微的笑,温暖和煦。 安栖便换了一身应景的嫩黄色的衣衫,跟着陆序臣出了门。 陆序臣为了不招眼、方便出行,马车素来简朴。 两人坐上马车,郭安则驾车径直往京都最大的东城集市走去。 安栖好奇,扒着马车车帘偷偷向外看,初始还觉得一般,不过和以往安栖去过的淮州相差不大,可越往前行,街市便越发热闹,路旁的屋宇越发密集雄伟,茶楼酒肆比比皆是,豪车宝马驰于街上,不知上面坐的都是京都何等显贵的人物。 来到一个宽阔的十字路口时,郭安向右一拐,便进入了一条极为热闹的小街。街上人来人往,十分拥挤,马车再不便前行,陆序臣便带着安栖下了马车。 这里便是京都最有名的东城集市。 集市两旁有金银彩帛香药铺子,也有供人休闲的酒楼茶坊,街道两侧便是卖各色东西和玩乐的摊贩,如卖卦、纸画、羊肉泡馍、煎饼果子、套圈、投壶等。 安栖兴奋极了,哪里都想探着脑袋进去瞧瞧,有的实在想要,便偷偷问问价格,太贵怕陆序臣银钱不够,便又往别处去了,不买过过眼瘾也是够了的。 最后,陆序臣将安栖带到了一个卖糖画的老人面前。 “来啦。”老人和陆序臣似乎是熟人,同陆序臣简单打了个招呼。 陆序臣颔首,面带微笑。 而安栖,早已被老人面前的精致糖画吸走了所有的目光。 天啦!安栖感慨,这哪里是糖画,这简直和真的一模一样。 所有的糖画不仅栩栩如生,还和平常惯只会做简单花鸟鱼兽的不一样,这位老人做的竟然还有分外繁复的女孩喜爱的各种发簪金钗,以及嫦娥奔月、八仙过海等各种神话故事。 这般精致,安栖都不敢问价了,可她还是想买一个,她心底暗想,若太贵,她从清河镇带来的银钱还有一些,应该是够的。 遂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老人家,您这糖画怎么卖?” 老人抬头看了安栖一眼,面目柔和,回道:“不要钱,你若喜欢,便随意挑一个。” 安栖一时有些懵了,不知是该拿还是不该拿。 老人又道:“我看你我有缘,送你一个也无妨。” 安栖扭身去看陆序臣,却见陆序臣含笑点了点头,方小心翼翼地去挑了一支她一直想要的发簪糖画。 安栖不知的是,这位老人并不会日日在这里卖糖画,他卖糖画只凭心情,他今日能出现在这集市里,还是陆序臣去请来的。 而这老人的身份也非同一般,竟是大周闻名天下的大画家王伯仁,王伯仁曾做官至户部尚书,如今早已致仕,每日混迹于这繁华的尘世间,或纵情山水,逍遥世外。 同老人告别以后,安栖手里拿着发簪糖画,心情格外愉悦。 陆序臣俯身探到安栖耳旁,轻声道:“这糖画,可比赵云池送给你的好看?” 安栖闻声微微一怔,敢情陆序臣特地带她来逛集市、看糖画,便是同上回赵云池送给她的糖画来做比较的? 这心眼子,也格外小了些罢? 安栖为了不打击陆序臣的积极性,便抿嘴笑道:“自是你带我来买的 13. 第 13 章 《以身报恩后,她跑了》全本免费阅读 安栖望着洒了一地的小东西,一时有些愣怔,待反应过来时,余姝已经拿了糖画正准备扭身往茶楼里走。 安栖心里惦记着糖画,也不管不顾地一把拽住了余姝的衣角:“我的糖画!” 余姝回头,神色冷漠而无畏,她朝身后跟着的婢女使了一个眼色,那婢女便连忙从袖中掏出一些银子,扔到了安栖身上,企图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安栖。 紫衣姑娘见状,也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帮余姝的忙:“哪里来的小贱坯子!你可知道你惹的人是谁?这皇天脚下,还没有几人敢惹我们丞相府的嫡姑娘的!” 顿时,周围看热闹的人都陆续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着。 安栖涨红了脸,心里有着自己的一股倔强,即便你是丞相府的嫡姑娘,也不能这般强买强卖,不讲道理的。 安栖拽着余姝的衣角不放,一时两人争执在这里。 余姝的同伴见安栖不放手,便过来推搡安栖,安栖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安栖仍倔强,又快手拽住了余姝的裙裾。 一旁有个老伯过来劝安栖:“姑娘,一串糖画而已,算了吧,我们这号人可惹不起人家,即便你不怕,也该为你的家人考虑考虑,你说是不是?” 老伯这番一说,安栖瞬间想起了陆序臣。 陆序臣在京都经商,势必会去讨好结交一些权贵,商人本就地位低下,若她再去招惹了别人,回头报复到陆序臣头上,岂不是得不偿失? 虽说这糖画难得、珍贵,可却因为这一串糖画让陆序臣陷入困境,这也不是她想见到了。 想到这,安栖抿了抿唇,最终松开了余姝的裙裾。 余姝高昂着的头没有丝毫凌乱,一直睥睨着安栖,在看到安栖示弱地松开了手,垂下了头,心里顿时生出一股爽感出来。 这不过才刚刚开始,待你进门,便不止是这点子不痛不痒的刁难了。 余姝再不看安栖一眼,迈开步子走进了茶楼。 待人群散去,安栖蹲下来,默默地捡掉落在地上的小东西。 在伸手去捡最后一件小风车时,有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伸了过来,率先帮安栖捡起了地上的小风车。 安栖一怔,抬头去看来人,才发现是陆序臣来了。 此时陆序臣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正定定地看着安栖:“方才那卖瓷娃娃的摊贩已经走了,便给你买了一串糖葫芦当做弥补,可行?” 安栖鼻头有些发酸,又有意不在陆序臣面前表现出来,便故作轻松道:“我在清河镇的时候便听说京都的糖葫芦好吃,没想到今日便尝到了,我自是高兴的。” “你的糖画呢?”陆序臣这般在意的、可与赵云池相比较的糖画没了,他自然是看得见的。 安栖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声。 陆序臣又道:“刚才我远远看到这里挤满了人,可是有人故意刁难,抢走了你的糖画?” 方才这里发生的这一切,陆序臣的影卫已经一字不漏地告诉了他,他不过是想亲耳听到安栖将这事说出来。 只安栖不想给陆序臣添麻烦,便遮掩着回道:“方才这里太拥挤,不小心将糖画挤掉了,你不会怪我罢?” 陆序臣眯了眯黑眸,有些意外安栖会故意掩饰,这样的性子若进了门岂不是日日受人欺负? 陆序臣想到了余姝,眸色暗了暗,抬头便往茶楼二层窗边扫去。 安栖顺着陆序臣的视线看去,只见窗边赫然便是方才那位抢她糖画的姑娘,只那姑娘在看到他们朝她望去时,便快速地将身体收了回去。 安栖不想再生事端,一把牵过陆序臣的手,便往前走去。 手掌心突然探进了一只葇荑,柔绵而细腻,陆序臣微微一怔,双脚便不由自主地跟着安栖走了。 待上了马车,青布车帘一拉下来,整个空间只有两人的时候,手心的感觉便显得异常突兀。 安栖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陆序臣的掌心里时,脸瞬间红了起来。 她尴尬地笑了笑,想抽回自己的手,可陆序臣却不愿意放了。 他双目清冽地看着安栖,幽幽道:“主动送上门来的,岂能说放就放。” 安栖脸更红了。 这些日子陆序臣太忙, 14. 第 14 章 《以身报恩后,她跑了》全本免费阅读 这日,安栖正趴在窗边的桌上休憩。 本来安栖是准备给阿婆写信的,可窗外的暖风裹挟着一股初夏的慵懒吹进来,手中的信笺滋啦作响,催得安栖直打瞌睡,安栖便索性趴下来睡觉了。 睡得正酣,安栖感到鼻尖一股毛茸茸的痒意传来,微睁开眼一看,发现赵云池正嬉笑着站在窗旁,手里拿着一根稗子草在挠她痒痒。 安栖一惊,猛地直起身来,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若赵云池从正门进来,她理应听到赵云池的敲门声才是,可方才是极安静的,连秋音都没有叫她。 “那儿。”赵云池用手随意地指了指西边的院墙。 “你翻墙进来的?”安栖讶然。 赵云池却不以为意,将稗子草的茎放进嘴里嚼了嚼,尔后吐出来又道:“我瞧你家门口那守门的不顺眼。” 安栖翻了个白眼,不打算理赵云池。 赵云池却矮身下来,离安栖靠得近了一些,神秘兮兮道:“我带你去个地方,不过要用翻墙的。” “去哪?”安栖恹恹的,不想理会赵云池,便随口问道。 “去了便知。” “不去。” 赵云池的神情却变得端正严肃了几分:“事关陆序臣,你不去可别后悔。” 安栖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睁着乌润杏眸盯着赵云池瞧了瞧,觉得赵云池不像在说笑话,略一思量,便答应了下来。 她现在明白赵云池为什么说要用翻墙的了。 若从正门出去,郭安势必是会跟着一起去的。 两人稍稍一合计,便有了主意。 安栖叫来秋音,同她道:“我乏了,想睡一个时辰,我没醒来便不要来打扰我。” 秋音点头。 随后,安栖跟着赵云池偷偷地翻上了西边的院墙。 刚从院墙上跳下去,便有一辆马车笃笃跑了过来,停在了两人身旁。 赵云池看着有些发懵的安栖,咧嘴笑道:“早料到你会答应,所以一早便租了一辆马车侯着。” 赵云池自幼混迹于市井当中,外出出行的流畅度自然不在话下。 马和马车夫都是上等的好手,载着安栖和赵云池飞速地穿梭在京都热闹的街市上,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将他们送到了京都最繁华的、也是京都世家贵族女眷最爱闲逛的永熙街。 安栖跟着赵云池,走进了一家规模颇大的茶坊,茶坊有大堂,大堂有供人说书和唱戏的台子,看起来颇为高档。 此时,台子上的戏子正咿咿呀呀唱个不停。 安栖从小地方来,从没进过这种地方,是以在看到赵云池走进这家茶坊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发怵,不敢抬脚上前。 可茶坊的小二在见了赵云池以后,却十分热情客气地将他们迎进了二楼靠马路旁的一间包厢。 安栖诧异,去看赵云池,赵云池却偷偷朝她笑,告诉她,已经付了定金了。 进了包厢,安栖质疑赵云池:“平日里连饭都吃不饱的人,什么时候有银子付茶坊包厢的定金了?” 赵云池做委屈状,道:“我在外苦命了一年未有见你,怎么?这一年就不兴我多赚些银子?” 可安栖仍是心疼,她知道漕船上劳作的辛苦。 她看着赵云池黝黑的肌肤和因为肤色而显得棱角异常分明的下颌,道:“花钱容易赚钱难,以后还要攒银子娶媳妇的,你悠着点,你不知道隔壁倪镇救人捡媳妇的事吗?那娶媳妇的聘礼可不轻。” 赵云池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安栖恍惚察觉了一些,可待再去看赵云池时,他已经慵懒地倚靠在窗栏上,漫不经心道:“我居无定所,一个人自在惯了,哪个姑娘跟着我都是受罪,倒还不如不娶。” 此时,大堂里唱戏的声音戛然而止,包厢里瞬间变得异常安静,赵云池的话也显得清凌凌的,安栖竟从赵云池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忧思。 安栖正想开导几分,旁边的包厢里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这包厢本不隔音,巧的是那大堂里唱戏的也没了声,这女子又同他们一样,正倚在窗旁说话,所以说出来的话便异常清晰地传进了安栖的耳朵。 “你们快看,那下马车的是不是余姝?” “好像是她,旁边那男子是谁?”又有女子接话。 “不正是前些日子去丞相府提亲的南宫侯世子吗?” “可别说,男才女貌的,还挺登对。” …… 一听到丞相府三个字,安栖便想起了那日抢她糖画的姑娘,下意识地便往窗外探去。 只是这一探,安栖便如被天雷击中一般,浑身不能动弹。 去丞相府提亲、南宫侯世子、登对…… 安栖的脑中自动地捕捉着这些有用的敏感的词汇,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首饰铺子门口的陆序臣。 只见陆序臣走在那抢她糖画的姑娘身旁,同她一并走进了首饰铺子。 好半晌,安栖都没有回过神来。 戏台子上的旦角又开始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掩盖了一旁包厢里的说话声。 安栖渐渐清明过来,睁着乌湛湛的眼眸去看赵云池:“这便是你今日带我出来的目的?” 赵云池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安栖摇头,犹不可信。 她紧抿红唇,眼圈逐渐泛红。 正当赵云池不知所措之时,安栖却扭身推门跑了出去。 她不管不顾,推开了一旁包厢的门。 包厢里的姑娘们纷纷一怔,还未来得及问话,安栖便已脱口问出:“方才,你们谈论的南宫侯世子,可是姓陆?” 那靠在窗边的姑娘率先反应过来,朝安栖点了点头。 安栖又问,问得有些小心:“可是叫陆……序臣?” 那姑娘又点了点头。 安栖本欲再问,可又不敢再问,便朝那姑娘躬身道了谢,退出了包厢。 赵云池没有跟过去,而是站在他们定下的包厢门口,双手环胸,静静地看着安栖。 安栖回了包厢,顿时觉得全身失了气力一般,瘫坐在了圈椅上面。 戏台上唱的是《霸王别姬》,方唱到虞姬提剑自刎的桥段,一时悲乐响起,安栖的眼角,到底是落了几颗晶莹的泪滴下来,不知是在为自己,还是在为戏曲里的人。 赵云池依旧没动,只守在门口,任由安栖处理自己的情绪,只是眼中平添了一抹厉色。 良久,安栖站了起来,不甘心一般再次向对面的首饰铺子望去,却恰好,望进了对面的二楼小窗里。 她看到,陆序臣,正携了一支碧玉簪子,温柔小意地将簪子插进了余姝的鬓发里。 一小窗,一男、一女,多么和谐美好的画面啊。 安栖再不能往下看下去,拾起沉重的双腿跑出了包厢,又跑出了茶坊,上了方才来时搭乘的马车。 赵云池紧跟其后,同马车夫说了几句话,便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麟麟向前驶去,不知是马乏了,还是没了来时的 15. 第 15 章 《以身报恩后,她跑了》全本免费阅读 安栖回去以后在床上卧了片刻,窗外的天空便阴沉了下来,转瞬间便淅淅沥沥落起了小雨。风携带着雨滴,从北面的窗子里飘了进来。 秋音连忙跑进来关窗扇,见安栖瞪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床帐,眼尾有些泛红,便问道:“姑娘,您醒了?可是魇着了?” 安栖方回过神来,朝秋音摇了摇头,又朝床里侧翻了个身,捂着被子瓮声道:“我无事,秋音,我再躺会,落雨了,你去外面看看还有什么没有收回屋子的。” 秋音应声去了。 安栖脑子里乱极了,这半年来的点滴像观花灯一般在脑中一一闪过。 她早该想到的。 他即便是一个再忙碌的商人,也不该忙到几乎没什么时间回家。 原本,这儿也并不是他的家,他也并没有将这当成是他的家。 既是侯府世子,那日子定是锦衣玉食的,难怪吃鱼不吃葱,粉蒸肉也会嫌太干,扣肉亦不吃皮,原本他也是有资格挑剔的,而并不是她做得不好吃。 难怪她同他要名分的时候,他总是显得有些不耐烦,那他将她养在这,便真如那袁家娘子一般,只是将她当成是一个外室?或是在他与丞相府的小姐成亲以后,看心情再给她一个小妾当当? 他将她当成是什么了? 安栖瞬间又气愤难当,她便是出身再低,也没有要到去给人做小妾,当外室的份上。 阿婆曾多次与她说过,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 阿婆年轻时貌美,曾被淮州一高门之子追求,可因自己的出生低,便只能给那人做妾,做妾以后,受尽正妻的羞辱和折磨,后到底仗着自己还有酿酒的本事,同那人要了一封切结书,离开了淮州,才能在清河镇得以安生。 安栖是断不会给人做小妾的,更不会给人当外室。 安栖的心里隐隐有了决定,可一想到陆序臣,心里还是有万分不舍,毕竟这半年余付出的感情却是真真切切的。 窗外的雨下得大了一些,安栖从窗扇往外望去,只见屋檐上的雨水汇聚成无数道水柱从上方落了下来,树叶静静地接受着雨水的浸润,院子氤氲在一片水雾当中。 曾几何时,安栖将这一方小小的宅院,当成是自己美好生活的开始,想象着儿女在院中嬉戏,她将院中一切都仔细地归置好,等着他回来。 甚至,她还想着将阿婆接到这来安享晚年。 如今,她又只能再回到阿婆身边去,好在,她还有阿婆。 如此想着,泪水很快如雨水氤氲了这一方院子一般氤氲了她的眼眶,也氤氲了眼前的世界。 或许,这亦是在告诉她,她的这一片世界已经模糊了,既无法继续前行,便该退回到以前的位置。 正看着窗外雨水的愣怔间,窗扇外突然多了一道高大的黑色影子。 黑色身影一闪而过,安栖以为是秋音过来了,便坐起身来,随手拾起枕巾,将眼角的一片潮湿轻轻抚去。 再睁眼时,陆序臣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身披黑色大氅,将雨水隔绝在了身外,进屋以后,便径直将大氅解开,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面。 除上回歹人进来那晚,陆序臣鲜少进她的西间,今日陆序臣突然间走了进来,安栖还有些发怔。 陆序臣见了,径直走到安栖身前,望着安栖还有些泛红的眼睛,矮身下去,伸手轻柔地抚过安栖的眼,温声问道:“怎么哭了?” 眼睛上方粗粝的手指划过,安栖浑身颤栗,方回过神来。 安栖突然间有些抵触陆序臣,她握住陆序臣手,将他的手放到了一旁,简单回道:“不过是沙子眯了眼,不碍事。” 说完,她便松开陆序臣的手,想挪开一些些,离陆序臣保持一点点距离。 可在松开陆序臣的手之时,陆序臣却又反手将安栖的手握住了。 他炯炯将安栖望着,声音清冽:“那日晚上我没有回来,可否今晚补上?” “哪日?”安栖有些迷惑,一时想不起来。 “陪你去集市的那日。”陆序臣解释,黑眸中隐隐有了情绪。 安栖想起来了,那日她主动牵着陆序臣的手上了马车,可陆序臣却不愿意放了。 可今日,安栖却不想继续了。 她摇了摇头,将陆序臣的手推开,又起身坐到了妆镜面前,神情有些倦怠:“我今日有些乏了。” 若换做以前,安栖定会羞怯地补上一句:“待下次吧。” 可如今,安栖心里却想着,再没有下次了。 陆序臣眯了眯黑眸,看出了安栖和平素的几分不一样,可他今日是想将那碧玉簪子送给安栖的,当成纳妾之礼。 这以后,安栖便可名正言顺地受他的爱护,他亦可名正言顺地同安栖做任何事情。 比如那日约好的亲近。 陆序臣不知安栖心中所想,却也尊重安栖的想法。 他起身,走到安栖身后,从袖中拿出那支碧玉簪子。 这支碧玉簪,虽看起来不起眼,却玉质通透细腻,能出现在余姝的面前供其挑选,也算得上是玉中上好的材质了。 更何况这支碧玉簪颜色温润,小巧雅致,不张扬,最是适合安栖这样的性子。 他将碧玉簪子插进安栖的鬓发,俯身靠近安栖的耳旁,低声道:“送给你的,可喜欢?” 可安栖从面前铜镜中看到这一幕后,却刷地一下白了脸。 这一幕,同今日她在茶坊中看到的对面首饰铺子里的那一幕,一模一样,包括她头上的那一支碧玉簪子。 不同的只是,里面的姑娘,变成了她。 安栖呆呆的,脸色乍青乍白,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序臣看出了异样,正欲询问,郭安却不顾往日的规矩,急急跑了进来,到了正屋门口,到底觉得不合适,只能侯在外面低声禀报:“公子,有急事。” 陆序臣敛了敛眉,退出了西间。 郭安附在陆序臣耳旁,悄声说了讯息,便退到了前院。 陆序臣再进来时,脸上多了 16. 第 16 章 《以身报恩后,她跑了》全本免费阅读 安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默默地规划着回清河镇所需要做的准备。 来时去官府办下来的路引还在有效期限内,她尚不需要为路引发愁,包袱里的银钱如果省吃俭用,想来也是够的,只是回清河镇以后,便得加紧帮阿婆卖酒,要不然日后得穷苦好长一段时日了。 包袱里有简单的换洗衣衫,届时还得去集市上准备一些干粮,以防路上一时寻不到吃店而挨饿。 她昨晚在床上睡觉的时候已经仔仔细细地将半年前从清河镇来时所经过的路线一一想过了。 她需得先去甜水街附近的集市,租一辆驴车,马车太贵,驴车虽慢一些,但经济实惠,她得在银钱上节省着来。 坐驴车先到南城门附近的南大集市,那里有许多人会去通州,她便可以与人共乘一辆油壁车去通州,再在通州经水路去往清河镇。 如此思索了一番,安栖便加紧脚步往甜水街附近的集市走去。 路上经过瑛婶家门口时,安栖下意识地便往里面望去,相熟半年的人,也该做个道别才是,可最终,安栖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往前走了。 她的身份,让她想起了当时瑛婶看袁家娘子时嫌弃的眼神,此时,她和那袁家娘子,又有何区别? 甜水街附近的集市很快就到了,驴车也不难找,驾驴车的车夫老实憨厚,还带她去他熟悉的小吃铺准备了一些干粮。 车夫一边驾着驴车,一边好心提醒安栖:“姑娘,虽说如今天下太平,外出游玩也十分流行,但出门在外,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安栖以前帮阿婆卖酒时得出的心得是,别人待她以诚,她必以诚待之。 她回以车夫诚挚的微笑,对他表示感谢。 车夫实在,又说出老实的话来:“姑娘,你的长相,太惹眼了,最好稍稍遮掩一些为好。” 安栖面上微微红了红,面对别人对她相貌的评价,她还是无法自然面对。 可她知道车夫是为她着想,便点头再次表示感谢。 今日出门前,她特地让秋音给她挽了一个姑娘的发髻,以示对过去这半年的告别。 听了好心车夫的话以后,安栖将额头上的刘海落下来,遮住了光洁的额头,掩饰了安栖一半的美貌,又在脑后随意的挽了个发髻,顿时容貌上的光彩便暗淡了许多。 驴车太慢,安栖坐在车上昏昏欲睡,到达南大集市的时候,已是午时。 安栖谢过驴车车夫,便去打听最近的去往通州乘坐油壁车的地方。 在目标明确清晰了以后,安栖方松了一口气。 她寻了一个小小的馄饨铺子,点了一碗丁香馄饨,吃完又稍作歇息,便去往乘坐油壁车的地方。 地方稍稍偏远一些,在南大集市的东面,有一个集中乘油壁车的点。 可去通州的人太多,午后的油壁车已经被人预定满了。 安栖无奈,好在回清河镇的路途遥远,也不急于一时,在定了明日清晨的油壁车以后,便打算去附近寻一个住处先歇上一晚。 只是附近的客栈价钱颇高,安栖心疼银子,便沿着巷子往里走,希望能找到一个不太贵的客栈。 大周颇为开放,对世家贵族来说,兴许女子出门要有奴仆丫鬟跟着才能放心出门,可对于安栖这样的底层女子来说,整日得为衣食思虑,还得出门劳作,是以并没有这么多讲究。 安栖以前帮阿婆酿酒的时候,还时常会出去帮阿婆买粮食,新鲜水果等原料酿酒,还时常得给买家送酒,是以对外出并不发怵。 只是清河镇地方小,而这京都到底是个大地方,安栖每往前走一步,也是十分小心的。 在拐过一条小街时,安栖的眼角余光明显探到身后有一名男子在尾随自己。 安栖心里一慌,连忙将背在身后的包袱抱到了胸前,她所有的家当都在这包袱里,若丢了,她恐怕难以回到清河镇。 此时,安栖心如擂鼓,十分懊恼自己为何不就在方才乘油壁车的附近寻一家客栈住下,即便是贵一些,却到底临街安全一些。 她一个女子外出出行,应十分注意安全才是,她早该想到的。 安栖一边懊恼,一边加快脚步往巷口走。 只她走得快,身后的男子也急步跟得快,眼看着离得越来越近,安栖将包袱紧紧地抱在怀里,飞快地跑了起来。 眼前的出口便是临街大道,只要跑出这里,便可以呼救,届时街上人多,后面跟来的人断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她怎么样。 可刚跑出巷口,转身之时却猛地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安栖被吓得尖声惊叫起来。 身后跟来的人却因为这一声尖叫,顿时止住了脚步,在观察到目前的情况对他并不有利之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而安栖惊魂未定,双目紧闭,全身惊惧颤抖不已。 被安栖撞到的人却并未离开,反伸出双手扶住安栖的肩头,轻声抚慰:“没事了,安栖。” 安栖闻声一愣,抬头往上看去,却发现此人竟是赵云池。 安栖有些懵,但更多的是惊喜,一颗乱跳的心也渐渐地安定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安栖又惊又喜地问道。 赵云池笑了笑,一双桃花眼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分外多情:“你要回清河镇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安栖诧异。 “你想乘车去通州坐水路对不对?” 安栖点了点头,心中奇了,赵云池怎么知道的?她甚至连秋音都没有告诉。 赵云池还是笑,慢悠悠道:“就你心里那点心思,我还能猜不出来?” 安栖既然知道了陆序臣的真实身份,也知道陆序臣有了未婚妻子,依她的性子,定然第二日便会离开回清河镇的。 至于回清河镇的路,依安栖的经济实力,只能按照赵云池说的这般走。 安栖虽不喜欢自己的心思被赵云池一点就透,可赵云池在身旁,在这陌生的京都,顿时感觉安全满满。 可赵云池的话亦让她想起了陆序臣,脸上笑意瞬间敛去,她一把扯过赵云池的胳膊,想拉着他往前面的客栈走,却听得赵云池“嗞——”地一声,仿佛被扯动了伤口一般发出声来。 安栖连忙去察看 17. 第 17 章 《以身报恩后,她跑了》全本免费阅读 只一眨眼间,安栖便被陆序臣推到了窗扇旁,抵到了墙角。 安栖想挣扎,却被陆序臣牢牢地禁锢在身前,动弹不得。 一面是冰冷的墙面,一面又紧贴着陆序臣火热的身躯,安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冰火两重天之间,心里止不住地发颤。 她瞪着惊慌失措的杏眸朝陆序臣望去,只见陆序臣的脸一半隐在靠墙侧的黑暗当中,另一半则在窗扇外的光亮下显得沉冷幽深。 安栖抖着嫣红的唇瓣,试图说话,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陆序臣冷哼一声,赤红的凤目露出以前从未有过的阴鸷:“你不是要报恩的吗?怎么?还没报恩便想跑了?” 安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陆序臣,她瑟缩着,终是心不由己颤声地说出话来:“你想要如何报恩?” “自是我想要如何,便如何,直到我满意为止!”陆序臣的嗓音又暗又哑。 安栖抗拒,试图从陆序臣的禁锢中逃离出来,可陆序臣全身力道大得吓人,任凭安栖如何用力,陆序臣都分毫未动。 安栖害怕极了,惊慌之余,竟然想到了住在一旁的赵云池,可口中刚呼出“赵云池”三个字,便瞬间被陆序臣捏住了喉咙。 “怎么?这么快便勾搭上了别的男人?亦或是,他曾救过你,你便也想以身报恩?” 陆序臣的话里充满了讥讽,安栖不能说话,脸色涨得通红,可在听了陆序臣的话以后,心底连最后一点期盼都没有了,最后只剩下了无尽的失落。 她曾这般全心全意地等他,待他,他竟然是这样看她的。 陆序臣从安栖的眸子里看到了一股绝望,突然间心底莫名闪过一丝慌乱,这种慌乱,在他得知自己不是南宫侯的亲生儿子的那一晚,他也曾有过。 他松开了捏住安栖喉咙的手,将额头抵在安栖的额前,哑着嗓音道:“不许离开。” 安栖将头偏向一旁,不想理他。 这个抵触的小动作让陆序臣感受到了轻视,黑眸闪过一抹晦色,他再不做它想,忽的将安栖抱起,扔上了肩头,便推开门径直朝外走去。 陆序臣开门的动静颇大,一旁的赵云池听到声响,连忙从屋中走了出来,在看到安栖被陆序臣带走的那一瞬间,霎时红了眼睛。 他方想朝陆序臣的方向阻拦,却被侯在一旁的郭安一把挡住了。 在赵云池得知陆序臣向丞相府嫡女提亲的时候,他便顺道得知了陆序臣不仅是大理寺少卿,还是康宁长公主和南宫侯的嫡子,声名赫赫。 此时,赵云池面带寒霜,双眉紧蹙,再无一丝之前嬉皮笑脸的神色。 看着陆序臣将安栖从自己眼前带走,赵云池几欲将自己的拳头捏得粉碎。 走出客栈以后,安栖便被陆序臣扔上了一匹健壮的黑马,陆序臣紧跟着跃上黑马,用力一夹马腹,马便向前飞奔而去。 闹市中突然有一匹马飞驰而过,引得路旁行人纷纷避让,再看到马上诡异的两人以后,又纷纷侧目,不知发生了什么。 不过半日的功夫,安栖又被陆序臣带回了甜水街那一方小小的宅院。 亦不过一日功夫,陆序臣抱着一女子在街上策马飞驰的事情便传遍了京都的街头巷尾,余姝双拳紧握,怒气难消,下一瞬间,桌上的茶盏茶托便尽数落到地上,碎了一地。 陆序臣带着安栖方回宅院没多久,郭安便跟着赶了回来。 陆序臣将安栖扔回了西间,又走到郭安跟前,沉声道:“将人看住了。” 郭安颔首。 方往外走了两步的陆序臣似想起了什么,又退了回来:“限你两日,将余老的那幅字卖了,再去承安街买下一套宅子,不管你用什么法子。” 说完,陆序臣再没有回头,往外走了出去。 那庄教利用漕帮叛徒,又借助弥勒佛现世,拉拢漕帮底层在漕运码头上为生计奔波的底层民众,杀害朝廷命官,企图反周作乱,这事关系到朝廷稳定,事关重大,陆序臣昨晚从京郊西山回来,虽抓了庄教教首之一,却让另外两个庄教里的重要人物给跑了。 今日回来,陆序臣因为安栖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进宫向圣上复命的,如今安栖既已回来,他自该进宫一趟。 昨晚赵云池亦是循着那漕帮叛徒的踪迹去了京郊西山,亦是在那里受了伤,好在叛徒已被抓到,赵云池亦需将人带回漕帮处置。 而安栖,因赶了一日的路,又受了几番惊吓,回到宅子里以后,便开始病倒了。 安栖只觉得喉咙里冒火,身体又时常忽冷忽热,整个人头重脚轻,晕晕乎乎的,找不着自己在何方向。 她脑中不停地闪过各种景象。 她记得疱屋上方的那缕缕轻烟,记得她给陆序臣挑葱,记得她坐到陆序臣的背上给他按摩穴位,记得陆序臣的吻倾覆而下,这一切尚且美好,可转瞬间,陆序臣似变了一个人,他给她戴碧玉簪子,可那簪子仿佛泣了血一般,转瞬间铜镜中却变成了另一个女子在对她笑,头上戴着那一枚通透的碧玉簪子。 安栖觉得难受极了,也不知是身体难受还是心里难受,就觉得自己忽而一会儿在寒冷刺骨的冰窖中,一会儿又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一样。 似乎有人在她的床旁来回走动,急急的,又有人在她的额头上敷了一条湿帕子,转瞬又有人将帕子拿开了。 渐渐地,身旁没了人,整个屋子里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她的心也跟着渐渐地沉静了下来,正当她要沉睡过去的时候,一只熟悉的粗粝的手掌慢慢地抚上了她的脸颊,抚过她的唇瓣。 她轻轻地嘤咛一声,往那温热的掌间轻轻地靠了靠。 尔后,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再醒来时,已是第三日的午后。 安栖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映入眼帘地却不是熟悉的西间,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屋子。 屋子宽阔,比西间大了许多,屋内的各色摆件家具也是极其大气,甚至可以说算得上奢华。 就连她现在所坐的这张床,都是紫檀木制成的架子床,湖碧色的薄绸轻纱迤逦落下,十分的清新雅致 18. 第 18 章 《以身报恩后,她跑了》全本免费阅读 陆序臣一进来,水芹和那丫鬟便十分识趣地退了出去。 陆序臣既然在承安街置了这寸土寸金,奢华富丽的留听园,便不再打算在安栖面前继续隐瞒自己的身份,那晚他送碧玉簪给安栖时,便想表明自己的身份的。 况且前几日安栖和赵云池去永熙街茶坊的事情,他已经着人查出来了。 安栖留下书信无故离开,必然是知道了什么。 此时,陆序臣身着一身华贵的暗红色绣金边流云纹的直裰,愈发衬得人修长挺拔,丰神俊朗。 他径直朝安栖走去,坐到了安栖一旁的交椅上面。 而安栖却下意识地往椅子的边缘挪了挪。 她曾经以为,陆序臣温润斯文,行止端方,可在见识了陆序臣的阴暗的那一面以后,她的心中对他生出了一股小心和畏惧。 安栖自以为自己做得很小心、不露痕迹,却被陆序臣悉数看进了眼里,黑眸微微沉了沉。 陆序臣伸出右手,想要去探安栖的额头,看安栖是否还在发烧,这一回安栖避无可避,只能径直躲开了他的手掌,疏离道:“我已经无事了。” 陆序臣的手掌在空中顿了顿,眸中暗沉的情绪愈发浓烈,他伸出长臂,只需稍稍用力,便将安栖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安栖突然间被扯进了陆序臣的怀间,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陆序臣却已将唇靠近了她的耳畔,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安栖全身忍不住一颤,陆序臣几乎是咬着安栖的耳朵低声道:“怎么?不过是跟着那赵云池出去了一回,又恰巧被他救了两回,便不认我这个救命恩人了?还是说你以为你能同时对几个人以身报恩?” 听了陆序臣这般辱没人的话,安栖瞬间红了眼眶,心中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怒道:“明明是你骗我在先!” “我骗你?”陆序臣眯了眯眼。 安栖咬了咬唇:“明明你身份高贵,身为南宫侯世子,却说自己只是一届小小的行商。” 陆序臣没有应声。 安栖接着道:“明明你不会与我成亲,却还假意带我回京都。” “你既给不了我名分,又做何将我带回来,让我离开便是,我想回清河镇。” 说完,安栖似有无限委屈,脸庞滑落下两行清泪来。 陆序臣方才冷硬的神色因为安栖的话变得柔和了一些,他将安栖的脸强硬地别到自己的眼前,轻轻地为她拭去泪水,缓声道:“当时,圣上命我去江南调查赈灾贪墨一案,我需得隐藏我的身份,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之后你也并没有问我,我便没有将这当回事。” “我将你带回京都,那是你主动向我示好,我亦……对你有好感,所以才将你带回了京都。” 这是陆序臣第一次对安栖说对她有好感的话,安栖听了,心里莫名产生了一股异样,抬起点翠的眸子去看陆序臣。 陆序臣眼波微动,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安栖还莹莹挂着泪珠的眼睫,低着嗓子道:“至于名分,上回我送你碧玉簪子的时候,便是想要告诉你,待我娶了余姝,便可纳你进门,不过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 听着陆序臣的解释,安栖本来缓和了的心绪猛地又沉了下去,这一回,沉得见不到底,再无力回升。 她瞬时煞白了脸,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纳我?娶她?以何名分?” 陆序臣的耐性在逐渐被消磨,但也仍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既心悦于你,自是以贵妾的身份。” 安栖连心中升起的最后那点希冀都没有了。 她再顾不了其它,也顾不了眼前之人于她来说是高高在上的侯府世子,她猛地站起身来,跳离了陆序臣的怀抱,离得远远的。 泪水在安栖的眼中旋转,安栖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凉凉道:“我不要做妾,我要回清河镇,现在就要离开。” 说完,也顾不得陆序臣的面色变得沉冷,只扭头去找自己前几日方收拾好的包袱,只这里早已不是甜水街那熟悉的宅子,任凭安栖如何翻箱倒柜,也找不到她的包袱。 可那里面有她回去要用的路引,有她在清河镇帮阿婆卖酒辛辛苦苦攒的银子,她非要找到不可。 陆序臣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安栖。 可安栖似不会疲累一般,一直没有停歇下来。 陆序臣终是失了耐性,走近安栖,大掌扣住安栖的臂膀,将她扔到了架子床上,床铺柔软,安栖陷入床铺当中,一时有些发懵。 待她渐渐清明过来,安栖盯着陆序臣字字清晰地说道:“我不做妾的,原本也是当初我没有同你说清楚,既让你产生了误会,我便现在同你说清楚,我不会做任何人的妾室,若当初,我知道你是南宫侯世子,身份清贵,同我门不当户不对,我也不会同你回京都,更不会倾心于你,求你,让我离开。” 最后一句,安栖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陆序臣面色越来越冷,他朝安栖缓步走去,边走边道:“你如今既已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予你贵妾的名分,又有何不适?先前既招惹了我,现在岂能想走就走,你说好的报恩呢?” 安栖见陆序臣越走越近,心底升腾起了一股无端的惧意,她慢慢地往床的里侧挪去,直到紧贴帐壁,再也无法后退。 她哆嗦着问道:“那你要如何,才会让我离开?” 陆序臣在走到床旁之时,停住了脚步,缓缓开口:“既说是报恩,那自当是以报恩的方式,直到我满意了,我自会放你离开。” 一听到离开两字,安栖的眸子里顿时生出了一种希冀,遂显得有些急切,连忙问道:“什么方式?” 安栖的反应深深地刺痛了陆序臣,他薄唇轻启,声音清冷:“我暂且还没有想好,待我想好了,自会找你兑现。” 说完,陆序臣没有再理会安栖,转身走出了这间屋子。 安栖方才因为过于惧怕,全身绷得僵直,待陆序臣离开,身体才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加之方才还没有用饭,全身几欲酸软过去。 又过了许久,直到安栖感觉全身无力,但心绪稍稍缓和了一些,才慢慢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缓步挪到桌前,可桌前的饭菜早已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