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新婚快乐(重生)》 1. 公主中毒了 《公主新婚快乐(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文/乃兮 六月十四,诸事皆宜。 巍峨肃穆皇城在暖阳下折出熠熠光亮。 香雪腮,露凝眸,朱红唇。珠串自头冠上垂落,没能遮掩永乐公主的脸,反为其增添七分矜贵。 耗时半年的婚服在地上拖曳。所有人惊鸿一瞥后,记不住这件奢靡华贵衣裙,只记得永乐公主的脸。 祭祖已过,该行家人礼。 乾清宫高位上的皇帝和皇后穿着常服,面上柔和带笑,视线落在中央女儿身上。 “朕之爱女永乐,容色绝姝,德艺双馨。今公主及笄,宜有良人相配。赐婚太师谢公之孙谢南川。谢南川出身名门,品貌非凡,才德兼备,实乃佳偶。 “尔为公主,彼为驸马,必能相敬如宾,共谐连理,为百姓立良缘之典范。” 身为永乐公主的姜晏乔微微仰头。凝露一般的水雾汇在眼底,给眼底压出一层红痕。 从今日起,她将嫁给他人。她将住在公主府,再不能随意见父皇和母后。十六年盛宠,终究有时限。 她挪步到父皇面前,恭敬行四拜礼。 头一低,泪如豆砸在地上,砸得四溅。 姜晏乔压着心头不舍,再抬起头时依旧摆着公主架子。她的女官知潼在一旁送上酒。 她一手遮掩,一手持酒杯一饮而尽。 宣隆帝见女儿如此,原本该说的新婚训诫到嘴边全改。他敛起笑,沉重吩咐:“要是有委屈,直接来宫里找朕。朕为你出头。” 姜晏乔一听,唇颤了颤,随即用力点头。她不敢开口。生怕口一开,话带着抖,容易丢了今日喜气。 人挪到母后面前,她再次恭敬四拜礼,再次饮酒。 宣隆帝没能说的话,孟皇后总是该说:“既入谢门,尔需恪守妇道,毋宠毋慢,毋累父母生身之恩。” 姜晏乔应答。 母后说得正经,让她泪意酸涩减了十成十。 她听训也知道自己娇气,让母后有些担心。但她不是很想改,她不会让自己拖累到父皇母后。 谢南川说过,她是天底下最贵重的公主,是唯一一个出生就受封的公主。她爱哭,一落泪,便让他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一切捧到她面前。 谢南川,谢南川。 她的青梅竹马,她的驸马。他会宠她,直到他们一同白头,一同入墓。 姜晏乔拜别父母,再拜别候着观礼的皇兄弟姐妹以及王妃,跟着命妇穿宫门前去坐辇车。 辇车没坐多久,她遥遥窥见远处站着的谢南川。 他身着婚服,如温玉俊朗,揭帘的动作像揭起了她的心帘。 “殿下,我来接您上轿。” 姜晏乔明明刚哭了,现在又脸上发烫,乖乖听从谢南川的话上轿。她坐在轿子内,谢南川只能在轿子外跟着走。他要到上马处才能骑马。 成婚规矩多,姜晏乔不讲规矩靠近帘子,掀起帘子悄悄问谢南川:“谢南川,你累吗?” 谢南川侧头温和回话:“不累。” 姜晏乔细细打量谢南川的脸。新婚必然要被折腾上点妆。他薄唇脸颊都用了一些胭脂。 脸抹白了一点,不过没遮他眼尾那一点凹。 凹处让他那双凤眼看起来愈加长。 小时候她和他玩扔小石头。她丢他接。谁知道小石头不听使唤,撞在他眼尾。他遮着眼,鲜血直流。 姜晏乔以为他要瞎了,哭得喘不上气,吓得御医赶过来不得不先给她看。 她探出手,指腹点在谢南川眼尾,如同那次一般认真开口:“谢南川,不准受伤。” 谢南川抬手握住姜晏乔的手,轻笑一声把人往轿子里塞:“我知道。” 不仅塞,他还把帘子遮好了点。 姜晏乔再一次掀了点帘子,不顾自己沉重头冠,低头探着脑袋:“谢南川,你上来和我一起坐吧?” 谢南川婉拒:“殿下,马上到了。” 话罢,姜晏乔面前帘子又被拉下。她见不到谢南川,只好重新坐端正。 正如谢南川所说,很快到上马地。她的驸马不用步行,转而骑马,和她一起出宫前往谢府祠堂。 到谢府侧门,谢南川下马揭帘子。姜晏乔下轿。 谢太师已故。她和谢南川需要入祠堂拜谢太师等谢家祖宗。 她是公主,谢南川是驸马。他们两人地位高,今日不用拜没做官反而从商的谢南川父母。反而到了明天,谢父谢母需要上公主府拜见她。 拜完谢家祖宗,姜晏乔直接和谢南川一道回公主府。 折腾了那么久,姜晏乔并没有疲惫。她精神极佳候着她在公主府的合卺礼。谁会不盼着和相爱之人喝合卺酒呢? 公主府正门上的绿油,配的铜环。负责送行的季将军沉默寡言,已站立守在门口。胖乎乎的云嬷嬷穿得喜庆带着人恭候着她。 姜晏乔落轿见着自己公主府,难掩笑意。 从今个起,这里是她和谢南川的地方。她为离开父皇母后难过,也为可以开府做主而高兴。 “殿下,驸马,请。”云嬷嬷热情接姜晏乔往里去,“新婚佳日,百官同贺,百姓同庆。皇恩浩荡,神明庇佑,子嗣绵长。” 姜晏乔拉上谢南川,巧笑踏足公主府:“谢南川,在公主府里,你便是主子。” 两边宫女太监无声恭敬行礼。 谢南川低声应答。 “我特意让母后带知潼去多选了些机灵的人。云嬷嬷是宫里老人,最会教人。知潼自小和我一起长大。你若有事,找她们就好。” 到了前厅,合卺礼的酒案已摆好。两人一人一案,相对用餐,行拜礼。有酒有菜,满满当当。装菜的器皿大半是御赐。姜晏乔特意挑了最喜欢的餐具,且点明让人在合卺礼用上。 伺候的人藏在隐蔽处。 云嬷嬷和知潼两人拿过宫女递上来的物件准备主持合卺礼。 按礼,公主需要和驸马左右分别,随后入座。偏偏这会儿的姜晏乔不讲礼也不讲理。 她忽地松开谢南川,拽起裙摆小跑到案间,深吸一口气,用力去拖酒案,试图将两酒案并到一起。 云嬷嬷和知潼见状不由惊呼:“殿下——” 姜晏乔穿着婚服,用力拉酒案:“来人帮忙。我要和谢南川坐一块儿。” 谢南川怔住,一时站在中央没上前。 女官知潼无奈将拿在手上的礼器托盘交给旁人,招了两侍卫跟着来到公主身边:“殿下,让他们来吧。” 两位侍卫力气很大,快速将酒案并拢到一起,合二为一。 姜晏乔见酒案成功在一起了,扭头望向谢南川。她扭得太快,全然忘记脑袋上的头冠有多重,一下扭到脖子。 “嘶——”姜晏乔疼得冒泪珠,又扯出笑脸哄谢南川,“谢南川,我们喝酒吧。” 谢南川被公主这样逗笑起来:“你没事吧?” 姜晏乔没动,还是一脸带泪珠的笑:“没事!” 谢南川慢慢走到自己位置上,没有坐下,也没去管云嬷嬷是不是还要按照规矩走,直拿起了桌上酒卺。 说是合卺,其实一人一半卺。他们各自喝各自的。 他双手捧着,朝着姜晏乔一拜。 姜晏乔忙也拿起自己的酒,朝谢南川一拜。这仓促一拜,脖子更疼。但姜晏乔不在乎。 两人一起起身,姜晏乔学着谢南川的动作,和他一起喝酒。谢南川抬手,她也抬手。谢南川喝下,她也喝下。 酒不好喝,苦。 姜晏乔皱起眉:“这酒怎么那么苦?” 谢南川对着公主解释:“寓意着往后日子,殿下与我同甘共苦。” 姜晏乔舒展眉头,勉强容忍这种强行吃苦的事。她落座:“我们只会同甘,哪里会共苦!我必然 2. 公主被刺了 《公主新婚快乐(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文/乃兮 姜晏乔要先去祭祖。 祭祖路上,她不停用冰块敷着自己的眼睛,让眼睛不再肿胀。知潼紧紧跟在身旁,当公主的手帕被冰水浸湿,立刻替公主换手帕。 眼皮冰凉,手也极凉。冷意让翻滚的极致情绪稍平歇了点。 小宫女一二三四五六,小太监一二三四五六。 大宫女两位,大太监两位。 所有人低着头,让她分不清谁是谁。 姜晏乔记不得这些宫女太监是不是和先前一样。成婚的事太多,她没法做到将这些都一一记住。她小声问知潼:“这些人都是早早定下的么?” 知潼应声:“是。一月前,我给公主看过名录。” 姜晏乔想起来。 是的,她是看过,都是熟悉的名字。她宫里很少换人,这些人多是母后宫里临时给她调过来,专门负责这一桩婚事的。 到了太庙,姜晏乔规矩行礼。出太庙,她转道前往乾清宫。 路上,姜晏乔不再敷眼,从知潼那儿拿了一块干手帕放在袖口内。 乾清宫门内,人满满当当。她站在门口紧紧闭了一阵眼,睁开后恭敬入内,步履平稳走到父皇面前。 行四拜礼。 喝酒。 姜晏乔接过知潼递过来的酒,一手遮盖,一手将酒倒在袖口手帕上,一滴不沾。 为了做这点小动作,她如绷紧着弦,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宫里有很多秘密。但“永乐公主婚前哭到叫御医”一事,刚发生就有人匆匆禀告君王。姜晏乔眼睛到现在还红肿着,没有彻底恢复。 宣隆帝知道女儿爱哭,怕疼爱的女儿婚后在外受委屈,加重语气:“朕的永乐该多笑笑。谁要是让你哭,你告诉朕,朕就让他哭。” 姜晏乔抬眼望向父皇,朝父皇露出笑靥:“谢过父皇。” 父皇的话不一样,意思没变。不论如何,父皇总是将她放在心上。她瞬间愈加委屈起来。她从未谋害过别人性命,怎么会有人想要杀了她? 她想把自己刚刚受的委屈都告诉父皇,可她现在又不能。 今日不同平日,百官大臣和皇室众人都在为她的婚事操劳。中毒的事还没发生。她这么说一通,回头大臣们必私下认为她很能惹事,父皇不怪罪她,也会认为她又胡闹。 到时候丢脸丢到全天下人那儿去,她还怎么有脸去见其他命妇。 要是她躲过了今日下毒一事,私下可以让人细查。没必要在事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闹大,反而把凶手吓回去。 她乖乖来到母后面前行礼,喝酒时偷偷再次把酒倒在袖口内手帕上。这小动作没能瞒过孟皇后。孟皇后无奈轻瞪了一眼姜晏乔。 她的话和之前一模一样,在说“毋累父母生身之恩”时,语气重了两分。 姜晏乔听完训诫,更不打算现在将事情告诉父皇母后。 告别众人转而出宫,姜晏乔将手帕递给知潼。知潼配合自家公主,不动声色接过手帕,掩藏在袖内。 姜晏乔头没挪位,小声和知潼细碎埋怨:“母后总觉得我很会惹事。我哪里有。谢南川脾气好,哪怕被我惹生气,最多自顾自生闷气。我们吵不起来。” 知潼附和:“殿下很好。驸马亦然。” 坐上辇车,姜晏乔见到了谢南川。 谢南川揭开帘子,落在暖阳下,像是白皙玉佛被镀上金身。腰间细带是金镶玉,头上小冠配着数颗宝石。就是亲王也没几个能戴上如此贵重的小冠。贵重,反而俗了。 他的眼眸里全是她,在见她后缓缓展颜。 猝然中毒重来一次带来的痛苦和不安,在见到谢南川温润笑容的刹那好像都没了。姜晏乔乖乖又一次下辇车上轿。 她这一回大大掀开帘子,和外面的谢南川说话:“谢南川,你穿婚服很好看。” 谢南川好笑:“殿下也是。殿下快把帘子放下。” “不放。”她被下毒了,那谢南川呢?要是下毒的人把毒下在公主府的吃食里,那她中毒,谢南川一定也中毒了。她比谢南川多喝了不少酒,喝酒会让人毒发更快。 他们算一起死了。 她无辜,谢南川也无辜。 谢南川侧头:“殿下——”他劝解的话正要再说,忽顿了顿,问姜晏乔,“您眼睛怎么肿成这样?为什么?早上谁惹您不开心了?” 姜晏乔不喜欢谢南川这么和她说好:“我现在就不开心。谢南川,你是我的驸马,怎么还用‘您’。” 谢南川莞尔。 俊朗的青年一笑,在婚服衬下愈加风流,说起情话像寻常:“公主喜欢与我近一些才用‘你’。我将公主放在心上,才用‘您’。都是心意。” 姜晏乔眉眼弯弯:“我现在开心了。” 从宫里到谢府,再到公主府都需要一段路程。 谢南川:“殿下,帘子放下吧。” 姜晏乔不想放下帘子,任谢南川怎么劝都不乐意:“我不。” 这点动静惹来了云嬷嬷。 微胖的云嬷嬷巧笑靠过来打趣姜晏乔:“驸马俊美,殿下是怎么看都看不够。”打趣归打趣,云嬷嬷提醒,“路上百姓众多,殿下还是放下帘子得好,免得有意外惊扰到殿下。” 姜晏乔不怕被惊扰。 她只是看着谢南川才觉得安稳。像昨天锁在狭小轿子里,对外头一无所知,除了走神发呆,没有任何可以做的事。她光想一想,痛苦不安密密麻麻攀爬上心头。 “不放。”姜晏乔不听云嬷嬷的,“嬷嬷不用管我。” 云嬷嬷转而和驸马说:“殿下喜欢如何就如何。随殿下去吧。” 谢南川笑容变浅:“嗯。” 姜晏乔脑袋重。她托腮支撑着脑袋,倚在轿子边沿。她盯着谢南川,看着谢南川无奈到扭头不想对视她。光这样看,她乐此不疲。 到上马处,马蹄声响起:“殿下,放下帘子。” 姜晏乔看向来人:“季将军只是送行,怎么也管起我的事?” 季将军,季靖云,落在高头大马上。他一身软甲,腰间佩刀,棱角分明的脸上肃然看不出一丝笑。明明尚年轻,却整日板着个脸。 他是父皇最爱的武将,本朝最有前途的将军。年幼破格在御前护着父皇安全,随后出征作战混了不少军功,名头大得很。 这两年边塞安稳,季将军回了京城,一直在京郊营地。如今她成婚,他年纪和比她大不了多少,身份贵重,自然被父皇命着送婚。 冷漠凶狠得很,半点不懂柔情。京城里无数女子属意季将军,真是没见过好的。但凡多和季靖云相处多一盏茶…… 季靖云拿刀一挑,将轿帘挑落。 蓦然见刀,轿子里姜晏乔呼吸一滞。帘子垂落,她恼怒反应过来,再一次掀开帘,瞪外面的人:“季将军!” 季靖云冷冷将刀搁到帘角。 姜晏乔发现刀裹着刀鞘,半点不危险,胆子大了些。她扯着帘子,和季靖云抗争。她就不信自己力气还没季靖云别扭用刀的力气大。 两人互相对峙,帘子慢慢一寸寸落下。 姜晏乔见着季靖云的脸从一张变为半张,最后全被帘 3. 公主无情中 《公主新婚快乐(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文/乃兮 死了几次? 六次。 姜晏乔麻木坐在喜轿中,无声无息。第一次中毒,第二次是刺杀。后面五次死法各有不同。有中毒,有被突然暗杀。 每回都死在公主府。 第三次,她整日一口不吃,一滴水不沾,回到公主府把酒宴直接掀了。谢南川生闷气从前厅离开。 她没学过武,清楚一个人追上,必被人找到机会暗杀。她选择带着人一起去。 刺杀她的人处于暗处,没打算让她知道是谁。她至死没能窥见对方样子,只从粗糙的手揣测是个粗人。 公主哄人,总是有点作用。谢南川无奈含笑原谅她了。 但他气没全消。为了不碍着第二天谢家过来拜见他们,他们洞房第一天分床睡。 她当晚被人摸到房间暗杀。 第四次,她重复上面每一步,让知潼带着侍卫守着房门。她经历几次重来,疲倦陷入昏睡。梦中惊醒,见黑衣人出现在面前,又一剑捅死了她。 她不知道知潼有没有活着。不知道凶手怎么成功进入屋内。 至于下毒,她摸不清什么时候下的。 第五次,她不打算惹谢南川生气。她喝了合卺酒。御医测过没有毒。但她没过多久就毒发,救不回来。可能是酒混杂了别的药,合成了御医也不知道的毒。 毒死很疼,不过重来的时候早一些。别的死法稍不疼一些,重来的时候不定。有时在拜礼上,有时在轿中,都晚一些。 第六次,她很累,不喝酒。 她让季将军入府搜查整个府邸,确认没有凶手,结果彻底惹怒期待新婚的谢南川。 她见谢南川生气,竟毫无触动。让人都撤走后,她果不其然又死一次。凶手是潜伏在公主府的人,搜不出来。 第七次,她已很累。发现不管怎么细心,她都逃不过死亡。她没有把事说出来。今日成婚,她身边总有很多人。隔墙有耳,说出来会让凶手换个更谨慎的手法杀她。 要是有一次重来,重来在她上次死的时候,她应该会真正死去。 死没什么不好,可以结束这一次又一次的痛苦。 从谢家祠堂出来,姜晏乔准备上轿。 “殿下。”知潼小声询问,“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 姜晏乔转向知潼。她分得出知潼的声音,可不知道是不是重来太多次,她一时有点认不得知潼。 再多盯片刻,她又认得出知潼。 姜晏乔扯了扯唇角,笑起来回应:“现在很舒服。”她笑意没入眼,僵得脸颊累。 知潼拧眉:“殿下,您眼里没有一丁点的光。早上明明不是这样。” 姜晏乔收回眼神。眼里没有光?早上。哦,早上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她。 她现在看谁都像是要杀她的人。见着知潼,会想知潼会不会背叛她,凶手是不是知潼放进屋的。 她视线扫过轿外利落上马的谢南川。见着谢南川,会想谢南川会不会刻意生气,让她去找他,和她分开睡,给凶手杀她的机会。 姜晏乔入轿放下帘子。 公主府里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云嬷嬷、季将军、那些个太监宫女,每个都可能。 她没有再回知潼的话。刚才笑一下耗费了她很大精力。她累,累到说话都嫌麻烦。没人喜欢过重复且死去活来的日子。 到达公主府,姜晏乔下轿。她无视谢南川递过来扶她的手,无视门口迎接的云嬷嬷和值守的季将军,行尸走肉带着躯体踏入公主府。 谢南川脚步迟疑,见状很快跟上。 知潼和云嬷嬷跟着。知潼忧虑和云嬷嬷小声商量:“我第一次见殿下这样。出宫时还好。” 云嬷嬷不解:“是太累了?许是太紧张。” 知潼见公主连驸马都不理,不认为是太紧张。是驸马惹了公主?她一路跟着,没见两人多说一句话。 ……没多说一句话? 知潼两步上前,靠近驸马身后低声叮嘱:“驸马,殿下今日心情不佳,劳烦多问候两句。” 谢南川没回头:“我知道。” 姜晏乔落座,没等谢南川坐下,先吩咐:“知潼,把卺了的酒换了。” 知潼躬身上前:“是。” 谢南川见多了姜晏乔黏自己的模样,见多了姜晏乔甜甜笑靥,第一回见姜晏乔面无表情。 姜晏乔眼神落在虚空,根本没看他。 谢南川:“殿下?您在想什么?” 姜晏乔抬眼对上谢南川。她在内心告诉自己,这是驸马,这是她爱的男子,这是要与她共度一生的人。 她无声笑,对谢南川说:“在想你呀。” 以前说这话,她脸上会发烫,心中怦然跳动。谢南川不管如何应答,她会比上一刻更喜欢谢南川。 现在不。她和谢南川之间隔着清透的长河薄纱。她无法感知到谢南川,甚至无法感知到她自己的情愫。 “谢南川。”姜晏乔问谢南川,“要是我死了,你会哭吗?” 谢南川皱眉:“殿下。” 知潼将合卺酒重新摆上。姜晏乔手里放着手帕,装作喝了,将其直倒手帕里。 她没有起身和谢南川对拜,继续刚才的话:“母后曾经和我说,光哥哥死的时候,她一度不会哭不会笑,看什么都提不起劲。我一直不明白。” “我爱哭,一点点小委屈总能哭出来。”姜晏乔问,“要怎么难过才会变成这样?” 姜晏乔如今知道了。 谢南川不喜欢在这会儿听这些。姜晏乔的光哥哥是皇后长子,多年前已死。皇后当年过度悲伤,几度昏厥。 谢南川脸上不再带笑。他注视着姜晏乔:“殿下。与我成婚,您竟难过吗?既然难过,为什么又要成婚?” 姜晏乔摇头:“不,我不难过。” 被如此质问,她没任何感触。她直言着她曾经因娇羞而耻于说出口的话:“我自小喜欢你。喜欢你当伴读进宫时认真的模样,喜欢看你骑射,喜欢和你一起出游。我的一切年少欢喜都与你有关。” 谢南川不知该说什么,举起卺朝着姜晏乔一拜,随即一饮而尽。 姜晏乔想,她该是病了。 她感受不到对谢南川的喜欢了。 4. 公主死多了 《公主新婚快乐(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文/乃兮 “抓刺客——” 屋外传来响动,知潼惊慌的声音传来:“殿下!殿下!”混乱的脚步声里夹杂着开门声,惶恐下的“殿下”变得尖锐。 姜晏乔学过骑马,没学过武。 她一脚把被子踹过去,拿着顺哥哥的剑,用尽力气刺过去:“去死——” 金丝绸缎被褥被刺穿。她的剑穿过去,刺在刺客身上。对方眼眸发狠,长剑刺破被褥,压着被褥刺向她。她猝然感受到异物穿过她身体。 她的剑卡在刺客身上,无法再进一步。刺客的剑贯穿她的胸膛。刺客拔,刺,再拔,再刺。她闷哼一声,唇角溢出血腥味。她尚且没有喘第二口气,对方已在她身上留下三个洞。 血汩汩流出,浸润她单薄衣衫。绸缎被面贴到她身上,像穿衣落水一样。 痛感全无,好似上天知道她痛苦了一次又一次,实在不舍得让她再如此感知疼痛。 可要是上天真的不舍,为什么不能让她不再面对死亡。 姜晏乔厌恨起了上天。很恨很恨,恨到她自觉恶毒。 门外带来的一阵风让她四肢无力,让她浑身发冷。反而她流出的那些血滚烫,烫得她勾起了唇,直发笑。 泪珠肆无忌惮从脸上滚落,她知道自己在哭,却也笑,笑得无声又相当放肆。 片刻,知潼冲进门。一向来稳重的女官,被门槛办到狠狠摔在地上,头还转向床铺方向,发出破了嗓音的胆战声“殿下——”。 陷入深邃黑暗。 第八次重来。 姜晏乔坐在轿子里,眼内全是轿帘。 她一动不动僵结在轿中。 轿子外有序的脚步声,让她知道自己在出宫路上,还没到上马点。她一直没有把自己重来的事情说出来,也没有把自己遇刺的事说出来。 刚开始重来没说出来一切,是因为她哭得厉害,摸不清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又怕没证据闹了人。万一她活下来,她往后的日子能天天被人嘲笑。 多来几次后,她已经不会去想被嘲笑的事。 她有机会可以开口和人说,也可以在家人礼上直接告状。 但出事在公主府。她是公主府最大的主子,一切靠她自己难道不更快一些?兴师动众守着,吓得人这次不动手,下回还是会动手。 但后果很明白。她死得依旧很快。 姜晏乔慢慢转着头。沉重的头冠让她转动时如木头傀儡。她对着侧帘,透过侧帘望向外面知潼。 知潼在外间睡,她门口有人值守。 这名刺客可以随意进出她屋子,说明要么他武艺高强,门口的人无声被他杀了,要么有人引开了屋外的人。 他在公主府里一定有帮手,这帮手的地位并不低。说不定那人不是帮手,而是他的主子。那这个人会是谁?整个公主府,或者整个京城,谁一定要她死,死在新婚日? 轿子停下,到达上马点。有人将马牵过来,谢南川上马。 她不开口,谢南川一句话也不说。他按部就班,该是不想闹出一点插曲。 她无声去祭拜了谢家祖宗,无声准备前往公主府。知潼又一次早关切她:“殿下,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 姜晏乔盯着知潼,很快侧头看向逐渐西落的太阳。 逼近黄昏,到底还没落下。日光尚且刺眼,让她眼内出现黑色斑斑点点。 知潼的眼睛鼻子嘴,都是她见了十年的。姜晏乔现在竟真的无法分辨出知潼和别人长相的区别。她果然是开始病了吧。病得厉害起来,怕是御医一时无法诊断出来的病。 她们一起长大那么多年,她怎么连知潼都认不出了? 姜晏乔眼内一点点积水。她收回视线,任由眼内出现黑斑:“知潼,陪我坐轿吧。” 知潼在旁躬身:“殿下,这不合适。” 哪有陪同女官和新娘一道坐轿子的? 姜晏乔不理知潼反驳。 她都是要死的人了。合适如何?不合适又如何?她上轿,掀着帘子对低着头的知潼说:“知潼,上轿。” 知潼没动,她低了声音:“知潼,上轿。” 知潼朝着她行礼,随即上轿,落座在她身边,淡然将帘落下。帘子落下时,外头旁人不敢置信看向她们。像她们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轿子重新动起来,知潼拿起她的手,在她手掌心里写字:哪不舒服? 姜晏乔恍神。宫里有很多人,有些话容易被人听去。他们名义上是她宫殿里的人,只是会偷偷告诉母后或者她先生。 所以她和知潼偷偷会有一些小把戏。有纸笔时写小纸条,没纸笔时候写手上。 看,重来那么多次。最先察觉她不对的必然是知潼。一次能发现,两次也能。 姜晏乔反拿过知潼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一个字“死”,又用写字的手指点了点她自己。 知潼眼皮一颤,眉锁起。 姜晏乔又在知潼手里写:多次。 停顿一下,她继续写:重活,又死。 这天下最可笑的事,真说出来谁会信?要是换成她知道这种事,按着她以前的性子一定会惊讶又好奇追着询问:“怎么死的?真死了好多次吗?好厉害啊!” 当事情轮到她自个经历,谁要是敢这么对她说,她一定持剑让人死一次体验一下。 知潼手掌抓住她手指,低声开口:“殿下,很疼吧。” 姜晏乔眼泪落了下来,神情没有一点变化,只点了点头:“嗯。” 她平静哭着,哭得让妆容上多了两行白泪。带点胭脂粉的白泪,可笑。轿子里没人笑。 知潼松开手指,掏出手帕替自家公主擦泪,眉皱得更紧:“殿下,谁做的?” 姜晏乔摇了摇头。不知道。 知潼又问:“殿下之前告诉过我么?我做了什么?” 姜晏乔又摇头。她没有告诉知潼,这是第一次说。她不想去怀疑知潼,也不想死。她救不了自己,想让知潼救救她。 知潼微沉吟,一点点用手帕按着公主脸上化的妆,冷静思考谁会对公主有杀心。 她安慰着公主:“我会陪着殿下。殿下莫怕。” 轿子外,谢南川的声音响起:“殿下有事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轿子里的声音很轻, 5. 公主回忆中 《公主新婚快乐(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文/乃兮 在洪御医看来,刚及笄的公主能愁苦些什么?无非是一些小事。一念看不开,一念又看开。 洪御医写下药方,用的药剂很轻:“殿下多走动走动。赏赏花看看草。有话对人直说,不要憋在心里。” 花草? 是比红烛好看些。 谢南川在边上思吟:“不然我们去院子里走走?晚上灯火通明,那些花草虽然没有白天看得分明,但还算能看清。今日喜庆,公主府和平日必然不同。” 姜晏乔厌了满目的红,乐意看绿的白的黄的。出房门如果不带人,容易遇袭。 她起身,对谢南川说:“走吧。” 谢南川当即去开门:“只我们两人吧,人少些逛起来不烦心。” 姜晏乔往门外走。她度日如年,已过七八年。烦烦心也比死好。她不管门口谢南川的意思,下了命令:“让一队侍卫沿途一路跟着。” 谢南川见姜晏乔驳了他的建议,眉头微皱。 洪御医见公主驸马说出门就出门,收拾东西打算离开。门口知潼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洪御医,您今日多操劳。将所有可能入公主口的吃食全查一遍。” 洪御医手顿住,意识到公主郁结于心的理由。不是他以为的小事。是大事,指不定牵连到他性命。 他拿起药箱:“公主大喜日,臣定上心。” 知潼笑笑,将今日喜钱先送了一份给洪御医,再朝着洪御医行礼,随后才转身退去,跟上公主逛院的脚步。 夜晚的公主府灯烛辉煌。 主厅门口铺满绸缎,灯将其衬得恍若白昼。 沿途,清透红纸亮出金黄光圈,风一吹,地上每一段路上的昏黄光斑跟着晃。两侧绿意盎然,修剪的工人刻意遗落下一两朵花嵌在其中。 姜晏乔见到烛油垂落凝固,见着那些个红纸贴着却似在光里要化开,见着绿意里暗处森森暗藏哑巴鬼魅。 她看到哪里,把命令带到哪里:“换平日里用的灯笼,换白烛。不,用油灯。” “绸缎拿下。” “红纸拿下。” 绿的白的黄的都不好看。 有两人则匆匆回库房,去拿专用的油灯。宫人们上前把绸缎收了,红纸扯了。 谢南川眼里带话,垂下的手微动,欲言又止。最后,他手覆背后,沉默着任姜晏乔交代下人做事。 姜晏乔一路走到能望见亭子处。她站在原地转了半圈。 她第二次死在这里。 这里眺见亭子,路是三岔路。一条她来的路,一条通往亭子,另外一条通往前院。拐角不会看不到人,但两侧绿色浓郁。人晚上穿深色蹲藏在灌丛,不会引人注意。 余下的宫人和侍卫全入了她眼。男子的衣服多深色,只在腰带等处添了喜庆。女子则多亮眼一些,今日都佩了银饰。 她分不清谁是谁,记不住他们每一个的脸。 她认出知潼的衣服。 “知潼。” 知潼上前一步,躬身:“殿下。殿下要不要去亭子里坐坐?” 姜晏乔略一愣,知道知潼希望她放松一些。她顺着知潼的意思:“也好。” 她转回去走了两步,察觉身边谢南川没有跟上,扭头:“谢南川?” 谢南川伸手示意姜晏乔走,当姜晏乔迈步,他才迈开步。两人一起入亭子。 姜晏乔死了那么多次,第一次在新婚日踏入亭子。 她站谢南川第二次站的位置看亭外景色。 这亭子布置得热闹。月亮落在水面上恰恰偷入灯影中。按照她刚才的吩咐,宫人们应该把亭子的灯笼全撤了。但她没开口,没人敢上前有所动作。 池面微波荡漾,水面下幽深,衬得月色正好,能蛊惑人入水捞月。 姜晏乔再回头。她能看见她死的地方。也是。她能遥遥见到谢南川背影,在亭子里的谢南川转身就能看见她。 可惜她死得太快,没看到谢南川有没有注意到她。当然,要是注意到了也做不了什么。他赶不上。 一命抵一命。她死了,刺客被发现也不用想活命。但抵命没用。她就是死了。 她思绪乱飞。知潼躬身替两人擦拭亭子坐处,将亭内软草垫摆正。 谢南川看着知潼忙碌:“知潼比我更早认识殿下。” 知潼语气淡淡应话:“是。” 知潼安顿好一切,姜晏乔坐下:“我六岁时选伴读女官。知潼自此得了机会进宫。” 谢南川还未坐下,对姜晏乔带着笑意开口,似有感叹:“我和殿下认识才八年。你与殿下日夜相伴,这些年实在惹我嫉妒。” 姜晏乔侧目。谢南川的脸入了她的眼,可惜她病了,这脸没能入她的心。她凭着过往记忆,知道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包括他受伤的那细微凹痕伤。 一如她知道她的驸马是个温柔的人。他不会对人发火,不爱和人争强斗胜。 他对任何人总是态度温和谦逊,有气自己憋着。过一会儿气自己消了。 他对知潼一向好,结果有一直嫉妒? 她以为自己彻底无悲无喜了,听到这话还是起了一点好心情:“第一次听你说。” 谢南川笑声散在亭内:“说了难道你会换了知潼?她不只是你的伴读女官,也照顾你的吃穿用行。现在会说是因为现在不同了。现在我与殿下更亲近。” 姜晏乔试想谢南川要是对自己说“我不喜欢知潼,你换一位女官”。她必然不会换。 她点了头:“你说得对,我不会换。” 说起旧事。她稍缓缓,提醒自己不能忘记那些过去,说起知潼的事:“做我的女官需要年纪相近、家世清白、知书达理。说细一些,年纪不可相差三岁,为五品官员以上嫡女,识千字,能赋诗。” 谢南川的父亲没做官。他依旧能当伴读,靠的是他祖父谢太师庇荫。谢南川有此等好运,知潼也有。她有个五品以上的父亲。 “那天母后将她选的人带来,站了一排。知潼站在最后一位。她识字最多,文采最好,站在最后。你知道为何?”姜晏乔问谢南川。 谢南川不知道。他一直知道知潼有才能:“你以前一直说,你要最好的。我以为她自然而然成了你的伴读。”如今听来,知潼是皇后看中的人中最不希望女儿选的。 谢南川问:“为什么?” 姜晏乔没有立刻回答谢南川。 知潼在身侧微微欠身,替公主回答:“回驸马。其他孩子入选是因有父母举荐,而我是自荐。” —— 厅堂内。 八岁女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比同龄的男童高一些。面前的孩子长得快了点,以至于人过瘦。 好在脸上有肉,脸颊上有一颗浅淡的痣,不显脸长。神情淡淡的小大人模样反而让人看着比旁人出众些。 可坐着的女官见了人还是拧眉。 她和带人来的好友开口:“宋府少了她的布料?怎么衣服短了一截也不换。” “衣服?衣服只要说孩子长得快。”好友冷冷拉过孩子的手,撩起袖子让人看手臂。 手臂 6. 公主气哭了 《公主新婚快乐(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文/乃兮 轿子里公主写在知潼手上的字,如今刻在知潼心里。 知潼知道自己很幸运。 她母亲有好友,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带她前往后娘不会带她去的秋日宴。她没有被任何人排挤,从而成功在秋日宴上夺头筹。 她入了皇后眼,再入了永乐公主眼。 她成为伴读,到了年纪成为宫中女官,彻底在永乐公主身边站稳。 公主知道她的过往,在皇后那儿撒娇,将她与宋家彻底分割。从此她是知潼,再无“宋”姓。 她抓住了每一步,不需要驸马一点同情怜悯。 殿下不同。殿下一生顺遂,几乎可以说第一次遇到大事。殿下若不是病了,必然是真遭遇了生死难关。她垂着眼,心情沉重。这公主府里有人想要公主性命。 她和公主是友人,是君臣,是主仆。她不论如何都不能让公主出事。 亭内。 谢南川听姜晏乔说天下可怜的人多。 他没有看姜晏乔,而是顺着姜晏乔看向水中的月。 他叹着:“殿下何其有幸。” 他的永乐啊:“出生得到的是天下女子都羡慕的地位。随手丢的珍珠是旁人一辈子未必见得到的珍宝。百姓无法想象您的奢靡,无法企及您的尊贵。” “您一句话,能让无数人向京城献宝,您随手一指,能让知潼再也不用待在宋家。”他们这些伴读出生已经够尊贵,但又如何? 在出生时,就已注定了他们之间不同。尊贵之人上面还有更尊贵的人。 “殿下要是也需要被怜。”谢南川笑着自嘲,“那显得我等更可怜起来。” 姜晏乔动也没动。 谢南川有什么可怜?祖父为太师,年幼成伴读,如今做驸马。有什么可怜?这天下…… 姜晏乔念头转到这里,意识到自己和谢南川的其实一样…… 谢南川认为她占尽了天下好处,没有什么值得怜悯的地方。正如她如此想谢南川,只认为谢南川占足了谢家给他的好处,和她相爱又顺利成为驸马。 她不断面临死亡,不断重来。谢南川不知道。 谢南川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受过委屈。他眼角的凹痕伤口,便说明了他当时险些成一个瞎子的委屈。那些她没看到的地方,谢南川又是如何过的呢?她那些皇兄皇弟不算好应付。 姜晏乔没和谢南川争这点。 她反而想着。总不能是她日子过得太顺,列祖列宗看不下去,决心给她增添一点磨难。只有度过这点磨难,她才能再回到顺遂日子里。 不能,不能。 哪里有谢苦难的道理。这荒唐和以德报怨有什么区别。他父皇给她赐了永乐,便是和列祖列宗一样,希望她永远快乐。 这磨难来得莫名。她度过,是因她能度过。她度不够,是因有小人陷害! 她永乐怎么能就此等死?她不能。 她死了,知潼和谢南川都会被问罪。 整个公主府没几个人能有机会活下去。她身上牵着无数人的命。 姜晏乔不再倚靠柱,坐直起来。 远处洪御医匆匆赶来。 知潼低下身子在公主耳边低声:“殿下,我让御医查了吃食。” 姜晏乔之前让洪御医查过。她还是招招手,吩咐:“让洪御医过来。” 洪御医刚赶到,没有被任何人阻挡。 他站到亭子口,行礼隐晦说着:“殿下,您身子不适,下臣特意去查了那些吃食,都可用。晚上稍用些,不碍事。” 姜晏乔颔首:“知道了。” 洪御医没第一时候走。他是被分到府上负责公主安危的御医。在明知道有危险后,他不敢随意离开。他继续请示:“今日臣一直都在,殿下有事尽管吩咐。” 姜晏乔应声。洪御医退在一旁随时候着。 谢南川在边上找到了证据,笑着调侃:“瞧,殿下。您被所有人放在心尖尖上。” “是。”姜晏乔承认这一点。 她得了上天给她的太多好处,只是:“被人放在心尖尖上的我,将你放在了我的心尖尖上。” 谢南川闻言无话可说。 永乐公主可以喜欢任何人。她恰好喜欢了他谢南川,选择了他谢南川。他能住在比谢家更好的府邸,用更贵重的器具,戴珠宝镶嵌的头冠。一切的一切全是因姜晏乔喜欢他,将他放在心上。 他手抚过栏,落在水中又似擦过了灯笼穗。 她的爱意满溢,奔赴向他时,没有任何之处会亏欠他。 公主的声音是如此纯粹诚挚。他思绪飘远,神情恍惚:“是啊,你将我放在了心尖尖上。” 姜晏乔戳戳谢南川:“谢南川,我们回去吧。我有点饿了。” 她不能一直不吃东西。今天不吃,明天也要吃。 而新婚日,没有坐在外面虚度光阴,和刺客死熬的道理。 谢南川转过来和姜晏乔对上眼。他温和应答:“好。我都依你。一碗甜汤不太够。让厨房再热些菜来。我亲自去看着,好不好?” 姜晏乔微点头。 两人相挟离开亭子,让所有陪同着稍稍松了口气。除了知道一点的知潼以及御医之外,其余人还以为公主新婚就闹了小别扭。 不然哪里有新婚夜出来逛亭子而不洞房的! 姜晏乔回到屋子。 谢南川送她回到屋,温和暂别打算去厨房。他要替她看看有没有什么晚上垫肚子的羹汤。 洪御医年纪大,又早年就入太医院。他既要护着公主性命,自然是谁也信不过。驸马去厨房,他就寻了借口:“我也去厨房,免得驸马好心却用了晚上不适吃的食材。” 谢南川并没阻拦,和洪御医客客气气结伴而行。 姜晏乔见人走了,才和知潼说:“你让侍卫晚上好好守在我门口。不要惊动谢南川。要是再出事,说明公主府的侍卫里有问题。” 知潼应下:“是。” 知潼没有离远,在门口吩咐侍卫:“驸马回来后,你们再找两人一起在门口守着。不管谁想进去都不行。驸马要是问,只说是护着公主安危,职责所在。” 侍卫恭敬应下:“是。” 知潼又吩咐两个宫女:“去打些水。公主和驸马很快要睡下。” 两宫女一并应下:“是。” 知潼想了想,又命一个人去拿东西:“去将公主的库房里的剑拿来。” 剑拿来,放在公主床最内侧的垫被下。 如此安排后,几乎没什么问题。 谢南川回来,带了一碗牛肉面。牛肉几乎没几片,但汤汁清甜,面刚出锅,正是好味道。御医没准许姜晏乔多吃。姜晏乔吃了小半碗就放下了筷。 天色已晚,夜色浓郁。 该沐浴睡下。 姜晏乔第一回和谢南川睡在一起。她睡内侧,谢南川睡在外侧。她侧睡盯着谢南川。 洞 7. 公主邀约了 《公主新婚快乐(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文/乃兮 第九次,轿中。 刚气哭的遗韵尚在,姜晏乔眼霎时变红,泪眼蒙眬只差一点就落下。她习以为常,漫不经心拿袖口擦拭眼泪,半点不避讳弄脏婚服。 她在宫中喝的酒大概没什么问题。 不然她等不到被刺杀,就会被毒死在合卺礼上。 既如此,先不管中毒。先管刺客的事。连续两次和刺客正面对上,她都砍不过刺客。一旦刺客出现在她面前,杀她的动作极快。那些侍卫来不及冲进门。 那刺客用布罩头有些多此一举。她已经无法从脸分清人了。 姜晏乔掀开帘子,倚在轿窗,扫了眼周圈。 知潼注意到这一幕,当即上前:“殿下?” 姜晏乔听声音和看衣服分辨人:“没事。” 穿着艳丽婚服的谢南川走近:“殿下,放下帘子吧。马上到上马点。季将军已在那儿候着。” 姜晏乔不想搭理谢南川。 驸马半夜离开,刺客恰好进来,必有问题。她之前去找谢南川,也正好是死在路上。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 要么谢南川被刺客盯上,刺客知道谢南川一离开,她和知潼不足为惧。要么刺客和谢南川有关。她暂且想不出谢南川杀她的理由,单方面迁怪谢南川。 她任由轿子走,眺望前方。 正如谢南川所说,轿子立刻要到上马点。季将军带着不少人。他居于马上,亲自牵着驸马将骑的大马。那匹大马是红鬃马,烈马,往日多给状元郎游街骑。 这代表着皇帝对公主婚事的上心,对驸马的满意。 季将军自己的马不同。季将军有两匹马。他常年留在京城的马叫影骊。脖颈细长,通体黝黑,雅致得像贵女。这贵女如今挂着红花,增了不少喜庆。 姜晏乔厌红,认为还是黑影骊好看。 姜晏乔:“知潼,让季将军……罢了,他会自己过来。” 姜晏乔想起上回和季将军争帘子的事。 谢南川和知潼不由看向远处季将军。两人微愣。公主和季将军认识? 远处季靖云等到轿子靠近,骑着马到驸马身边,将马绳递给驸马。他见公主侧靠在轿子上:“殿下,放下帘子。” 语气简洁微凉,一如他这人。似乎多说一个字会要了他命似的。今日新婚喜日,将军的凛冽被迫收敛,对人算客气。 姜晏乔微侧头:“如果我说不呢?” 姜晏乔很少会任性。后宫中一直有妃子受宠,但受宠后肆无忌惮,人很快会消失。因此她身为最受宠的公主,被母后管得并不少。她有点小性子,并不过度。 但经历了太多次,成婚时那点规矩,真还有在意的必要? 此时的她那点小性子彻底暴露。 姜晏乔之前那么多次,总将目光落在谢南川身上。她第一次发现,季靖云在马上颇有居高临下的意味。她的驸马没有上马,气势被压了个彻底。 谢南川翻身上马,一身华贵这才与季靖云能堪堪媲美。文官在气魄上没法比过穿戴软甲的武将。当然,或许是谢南川的性子太温和,不像季将军那样凛冽出众。 季靖云和上一回见她掀帘子一样,抽刀往下钩帘。 姜晏乔伸出手,半点不畏惧这把刀。她抓住刀鞘,问季将军:“将军,要是将军打算杀我,我该怎么活?逃么?” 周围一片死静。 没人预料到公主会在新婚日问这种话。 知潼眼眸微动,并没有太失态。 谢南川拧眉,手攥紧马绳。 季将军冷眼看她,手扣住鞘口和刀环处,将刀抽回。他话是一如既往少:“不用。必死。” 周围隐隐传来倒吸气的声音。 姜晏乔松手:“是。逃死起来更快。你力气大,反应快。”刺客能意识到要一刀贯穿她,能压着知潼无法反抗。她要是在这种刺客面前露出后背,简直是图自己死不够快。 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眼前一闪。 刀身痕一过,帘子摔垂下。轿子外,季将军说了声:“请。” 姜晏乔:“……” 姜晏乔对着帘子无言。 季将军脾气比她这个公主更大! 轿子再次朝前去。 季将军骑马离开,谢南川在马车外担忧询问姜晏乔:“殿下可是紧张?” 姜晏乔在轿子里还是不想理谢南川。 上一次,她叫知潼上轿了。这一回,她没有再叫知潼上来。她不是怪知潼没能救她,而是清楚知道,知潼对付不了那个刺客。她要是死了,知潼又会变成一无所知的知潼。 谢南川一样。 他也会变成一无所知的谢南川。 姜晏乔坐了片刻。 轿平稳,马蹄声一声接一声,不快不慢。帘子以微不足道的度,轻悠悠晃动。 以前觉得一日一日不断重复太快太痛苦,现在的她认为这点晃动有些浪费时辰。她在公主府坐亭子里都没坐多久,每次重来都要在轿子里坐那么久。 帘纹一道道,连有一道稍歪了一点,姜晏乔都看得清清楚楚。 没过一会儿,轿出宫。 她将帘子再一次掀开。像没规矩的人,望着外面。侍卫们清出了道路,拦不住屋二楼以上张望的百姓。 道路两边凑热闹的百姓见她掀开帘子,纷纷惊喜极了。其中有几个热情的男女朝她挥手,似和她熟悉一般。他们不是因敬重她,也不是因认识她。 全是因为她是永乐公主。 她让宫中办了一场轰动京城的婚事。她坐的是主轿,身后跟着三十六顶轿子。每顶轿子里都放着稀世珍宝。谢南川所说的百姓一辈子都未必见到的珍珠,只会是其中毫不起眼论斤算的配品。 知潼给她煮的甜汤要放一小匣子银耳。二十两。听说百姓一年大抵赚二两。 姜晏乔分辨不了这一个老百姓和另一个老百姓之间的区别。她和他们挥了挥手,露出一个浅淡笑容。对面的百姓喧哗躁动起来,眉飞色舞愈加激动,大吼:“殿下!新婚快乐!” 还有一个娘子大抵是卖花的,她笑得开怀,用力丢了好枝花过来:“殿下!花送您!” 护着清路的侍卫神情紧绷,害怕这些老百姓真冒进。 谢南川见状,无奈劝说姜晏乔:“殿下,您这样很不安全,也会让这些侍卫惹上麻烦。他们不管不行,管也……”管也认为百姓没什么大错。 姜晏乔最初太过在意婚事,后来太过在意生死。她总在意自己,第一次在意百姓。 他们在她很难触及的地方,真心祝福着她,不再是云嬷嬷单调的一句“百姓同贺”。他们不知道她今日会死去,会陷入一次又一次重来。 他们现下不在意她有多幸运,也不在意她有多少不幸。他们只是在此时此刻真心祝贺她新婚快乐。 姜晏乔透彻意识到这点,才慢慢懂谢南川上一次说她有幸到什么程度隐藏着的意思。以前她听过也就听过,上一回还下意识想和谢南川争点什么。 现在她多了一些思考,一些或许和谢南川所思所想不太一样的念头。 她不为难侍卫,对着百姓还是抬声回喊了一声:“谢谢!” “知潼,去拿那一朵花!”姜晏乔手指了下,凑近轿窗,半低头趴着笑盈盈对百姓说着,“别靠太近了。侍卫们清路不容易。” 知 8. 公主沾花了 《公主新婚快乐(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文/乃兮 在旁人看来,新婚当前,驸马面前,公主正邀年轻且尚未成婚的季将军,晚上值守洞房。 他们明白公主说的每一个字,可这些字连在一起的意思相当令人震撼。 知潼和云嬷嬷以及无数宫人和侍卫,听到话后齐齐看向驸马。刚经受过拈花戴头,所有人心里下意识想着:公主年纪尚小,怕是没明白洞房是什么意思。 让普通侍卫值守已是足够,哪有让将军值守房门的?皇帝都只有御前侍卫。侍卫晋升后都纷纷担当要职,不会再去护帝王安危。 谢南川脸色沉下。季靖云已到适婚年纪,未婚。按照季靖云的年纪地位,早该有人给他谈婚事,但他偏偏至今没有娶妻。 连陛下都曾关心过季将军婚事。季靖云可以没有妻子,但这个年纪不该没有枕边人,没有子嗣。 季靖云面上应付着,转头待在军营中。军营里不可有女子,大多好人家见季靖云没心思,又不希望女儿守活寡,干脆作罢。 这种人要么身体有隐疾,要么有心上人。哪怕人只追逐立业,也不会刻意避开成家一事。 不论旁人还是谢南川,这些寻常念头在姜晏乔看来,与她没关系。她反正没有过一次正常的洞房。 她只是想普通侍卫值守做不到察觉刺客,季靖云身为将军应该可以察觉。 季靖云守门,刺客还敢来?刺客真来了,季靖云会放过人? 姜晏乔再问:“不行?” 季靖云微点头:“可。” 谢南川无法忍:“殿下,季将军未婚,在门口值守……” 话没说完,季靖云刀再次动刀。他将帘子垂下,对着驸马微微颔首,转了马身折返前面。 帘子被狠劲扯下,轻微晃动表达不满。 轿子里的姜晏乔沉默,面无表情给季靖云再度记上一笔。 有的男人武艺强,可不太乐意做人。 谢南川的话被猝然阻挡的帘子卡得不上不下。 季靖云看似朝着他示意,但眼里半点没他。 他缓了缓,压下心头不愉才再次开口:“殿下,这不合适。将军只是负责送行,并不需要值守到房门口。” 姜晏乔有一点叛逆,但不完全。她实在不想再被季将军下一次面子。她总算乐意搭理谢南川,试图拉上一点帘子,低头和谢南川说话。 然而她低头太过,凤冠沉重,让她险些一头栽下去。 头皮被扯得生疼,她没想哭,可泪水没忍住。拉帘子的手仓促扶着头,扶完又用衣服满不在乎擦起泪水。 泪水在袖口晕开一圈,藏在内侧无人在意。 姜晏乔隔着帘子问驸马:“谢南川,明日那么多事,今晚你和我一起睡还是分开睡?” 谢南川霎时差点无言。 是了,明天那么多事。他们今晚未必会洞房。或者说,很可能并不会洞房。 公主避开将军值守的事,谢南川不想避开。 他再次开口:“殿下,不管是分开睡还是一起睡,将军身份不同。如此对将军算是折辱,对我与殿下也不方便。” “哦。”姜晏乔应了一声,听了,不管,“可他答应了。” 谢南川几乎要心梗。 他不明白不理解姜晏乔是什么意思。这对将军折辱,对他亦然。要不是现在不可走人,他真想离开静静。 谢南川不再说话,姜晏乔却没打算放过谢南川。 坐轿实在无聊。 外头安静不过一盏茶时间,姜晏乔歪坐一些:“谢南川,谢南川——” 谢南川没吱声。 她叫了几次名字,没得到回应,一下忘记自己想和谢南川说什么了。 姜晏乔坐着发了会儿呆。自记不清长相后,脑子愈发不好使。 御医只能看出她郁结于心,看不出更多。 算了,只要她努力活下去,一切定然会变好。活不下去,一切都是空谈。 轿子到谢府。 她每次到谢府都只是匆匆拜过,这一次并不例外。出谢府,她又顺着原定的路前往公主府。 落轿进门。 姜晏乔在门口将一道道命令送下去:“知潼,请洪御医提早入公主府。清点府上所有人,把详细名录给我送过来。我要知道他们都是哪里人,家里几口人,何时入宫,何时晋升,何时被分配到公主府。” 知潼:“是。” 姜晏乔仰头。 绿油黄铜的公主府喜庆挂着红绸。两侧彩灯炫目,造价不菲。她之前次次见,这回多看一眼,内心又起了那种微妙情绪。 她享受了太多,付出得很微小。很微小。 头上靠近鬓角处的月季鲜活,让她抬手碰了碰。 “殿下。”云嬷嬷在门口说了一串吉利话,没得到任何回应。她叫了两声:“殿下,吉时要到了。” 姜晏乔往里走,脚步一顿,正大光明找还没撤离她身边的知潼:“手帕给我。” 知潼疑惑,还是拿出手帕递给公主。 公主驸马这才一同入内。 季将军被邀约值房门,在知潼和云嬷嬷等人入内后,这才跟着入内。他神色淡漠站到前厅角落,并不碍着公主行合卺礼。 他看着公主明目张胆假喝酒,把酒全倒入袖口,熟练得令他怀疑以往宫宴上公主都是如此。 再看驸马谢南川。穿着婚服的男人以往多笑脸迎人,性子温和。今天脸上的淡笑距消散不远。 夫妻对拜,像各有心思。 两人一道长大,年少相识,两情相悦?季靖云视线没有挪动,一个字没信。 酒案上饭菜极多。驸马有一筷没一筷。公主则彻底没有动筷。她像对这些吃食没有兴趣。 知潼暂且离开,云嬷嬷替两人斟酒。公主依旧滴酒不沾。到后来云嬷嬷也没法斟酒,实在是没法倒入酒。 单方面酒过三巡,两人再次对拜。 谢南川深吸一口气,先一步走下台阶般:“殿下是见哪里不顺心?是宫中谁惹恼了您?还是为了刚才路上帘子的事?” 知潼无声归来,站到公主身边。 姜晏乔接过知潼手中名录:“嗯,不是宫中的事。也不是为了帘子。” 季靖云还在看姜晏乔。 姜晏乔抬眸,对上季将军视线。季将军双手环胸,长刀不在腰间,而在手中卡在身前。 他一动不动,仿佛前厅一座摆设。红烛火落在他身上,晃出一点点波涛红光,将冷漠的人变成一团燃烧着炽热火堆。 她收回视线,低头看名录:“没什么想吃的念头而已。你不用多想。” 名录上男女齐全,年龄籍贯和入宫年份都齐全。太监名录上还标注了是哪个净身房出来的。 她往家里人口少的男性找。 意识到手上没有笔,姜晏乔手在唇上抹过,用胭脂在名录上点着:“这个,这个,这个——” 指纹红印落在一个个人名上 9. 公主学剑中 《公主新婚快乐(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文/乃兮 姜晏乔被谢南川带动的摇摆情绪,到季将军这里,被“矫情”两字彻底解决。 谢南川和她说不好谁矫情。 她没了出去找谢南川的念头,而是深深看了眼季将军:“我回房了。” 姜晏乔转头朝房间走,季靖云跟在她身后。 姜晏乔回到房间内,季靖云守在房门口。 卧室里,知潼慢慢替公主拆去繁杂的凤冠。女子的光鲜需要费大量精力和人力。公主的头冠比不过皇后华贵,但一样戴和卸都需要一会儿。 头发披散下来并没有如瀑布滑落。戴了一天头冠,头发微卷,被强制规训后,必然会留痕。 知潼用梳子打理,一点点将头发重新梳成顺滑自然姿态。 漱口,净脸。 姜晏乔还没等到谢南川回来。她想今天或许只能等到两人分房睡的消息。 她换上了燕居服,没有立刻打算睡下的意思。 知潼简单用发带将公主头发宽松系在脑后:“殿下真不要喝点甜汤么?” “不用。”要是次次喝,她怕她会厌了。就如厌了一天接一天重复的日子。她只能在重复的日子里寻找自己不曾注意的点,以此来证明,她是活着的。 姜晏乔:“知潼,去将顺哥哥送的剑拿来。” 知潼:“……是。” 知潼带着一丝忧虑出门。 她走出房门,随后将房门关上。刚一转身,知潼便见到挺直站在那儿的季将军。 怪怪的。公主奇怪,季将军也奇怪。 她向将军行礼,匆匆去拿剑,眼内的忧虑没有下去。 再次回来,季将军还是如此站在门口,连一寸的位置都不曾变动。只眼垂下,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剑,又瞥了眼她。 知潼带着剑骤然后背发冷。她头皮发麻,本能脚步迟缓,想解释这是公主让自己拿的,又反应过来她不需要向季将军解释。 真像门神。 知潼强撑着缓了口气,往屋里去,将剑送到公主面前:“殿下,剑拿来了。” 姜晏乔拿起剑。她两次都没能斗得过刺客,知道拿剑没用。她还是让知潼拿了。冷冰冰的武器比人心可信。 剑身漂亮,能一剑杀了她,极为锋利,是好剑。 她手抚过剑,提着走向门口。她学季将军抱刀的方式,双手环胸抱剑来到季将军面前。 “季将军。”姜晏乔上次死后起了新念头,“我想学剑。” 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人生吃过最大的苦,只是弹琴骑马。季将军半点不认为公主能坚持练剑。 所谓学剑,必然“有目的”。 当然,谁学剑都有目的。或为强身健体,或为保家卫国,或只是为了图一口饭。 季靖云问:“为什么?” 他的话还是少,少到寥寥几字。但他没有反对。 季将军是大将军,大将军驰骋战场什么都见过。姜晏乔脑中浮现出刺客谋害知潼那一幕。 她:“杀人。” 话说完,她觉得季将军大抵是不信的。她手上以前从来没有沾过性命。宫中宫女和太监一向认为她好说话。 她对上季将军,一字一顿重复:“为了杀人。” 凝滞的怪异弥漫,她这话就好似三岁小孩说要骑马。 季靖云站在那儿冷冷直言:“你杀不了人。” 两人对峙。季将军身上如同结着冰。但姜晏乔并不畏惧他。 她以为自己说出“杀人”能让季将军高看她,没想季将军还是直接反驳了她。 姜晏乔将剑拿到手里,握上剑柄:“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要是一直学,一直学。定能杀人。” 季靖云神情不变:“你不行。” “为什么?”姜晏乔唇角下撇。她不可能让季将军一直在她身边陪同。 要是今天她没有找到刺客。刺客会畏惧季将军而没下手,选择明天。她明天接下去只能等死。知潼在她身边不会有好下场,难道她们避不开死路? 姜晏乔不难过。 她是不甘心,用力瞪视面前男人,撑着自己公主气势。 双眸用力到疲惫,微泛红,再盈眶。 季将军什么都不懂。不懂她挣扎什么。 她抽出剑,将剑放到季将军脖子旁威胁人:“我敢杀人。”她用剑刺过人,更敢杀了那个刺客。 长剑搁在季靖云脖颈边。只要轻轻一压,年轻将军脖颈上就会出现一条血线。 晚上,洞房门口红灯笼在两侧。灯笼光将剑上照出红斑。稍一动,光能刺入人眼。 知潼在边上悚然:“殿下!不可!” 她话说着不可,人已慌张挡在了公主面前,对着季将军。生怕季将军出手伤了公主。 季靖云话少。军中上行下效,上命令下执行,没有任何反驳余地。他除了面对皇帝和军中部分将士,大多时候不需要解释。 他没在意挡在两人之间的知潼,也不畏惧持剑的公主。 当公主泪眼怒瞪自己,他沉默下来,内心不得不退却。寻常的燕居服配上宽松系着长发。 面前女子仿佛要破碎。她说着杀人,一举一动却在呐喊“救救她”。为什么? “你说杀人,没有恨,没有疯。”这样学出来的剑只能当舞来展示,而不能杀人。 季将军手拿住剑刃,缓缓将剑挪开,陈述着事实。 姜晏乔重重强调:“我有。”她害怕死,她恨那个刺客。她经历过的痛苦如此真实,她恐惧周围每一个可能是刺客的人。连眼内如今见到的喜庆红色都令她作呕。 季靖云:“不够。”这世上有两种人能杀人,一种是恨透了对方的复仇者,另一种是将杀人当玩乐的疯子。 公主是宫中养出来的笼中鸟,嘶鸣也只如同唱一首啼血的曲,不够。 姜晏乔不懂。 季靖云松了口:“我会教你。” 他将刀放回到自己腰间,拿过公主的剑收剑。剑是好剑,送给不会用的人是浪费。学点用剑好歹对得起这把剑。 将剑重新还给公主:“第一,穿好护甲。” 姜晏乔死得太仓促,眼内雾蒙蒙收过剑,想起自己重来那么多次,都没一次想到要穿上什么护甲! 她真是傻了。 “第二,弓步直刺。”季靖云摆了个姿势给姜晏乔看。 他没有迈开步时看得不明显,如今迈开步,一个弓步似是迈了一个人的个子那么长。 长刀当剑,朝着前方刺去。 他的手同样长,刺出时,姜晏乔怀疑他刺中了对面,对面却不会有人可以刺中他。 “第三,搅。”季靖云残忍说着下一个步骤。 收势,季靖云对上姜晏乔:“你力气过小。” 姜晏乔学着季靖云冷脸,马步上前,用力刺去。不刺不知道,她维持着 11. 公主懵逼了 《公主新婚快乐(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文/乃兮 公主府里所有人战战兢兢。 他们低垂着头,一言不敢发,生怕惊扰公主,惹来大麻烦。 在到达公主府前,他们人人眉开眼笑。公主是个好主子,不随意打罚下人,不任性乱跑乱闹。在公主身边的人,不会被迫夏日吃馊食,冬日受寒苦。 这一回新婚日,他们人人手上拿了不少钱和礼。发钱容易一层层剥削,到了手还要孝敬上头。可那些礼是糖和糕一类的吃食。大太监大宫女不稀罕,放久了又会坏,图一个喜庆,都能送到他们手上。 没人想到,到达公主府之后,一切骤然突变。 一道道命令下来,半点不像是喜日。 日头渐落,黄昏正是礼成的好时辰。院子里所有的太监站在一块儿,胆子小的腿肚子直打摆。侍卫围在外圈,静等前厅公主行礼结束。 宫女们专心伺候,新来两位的手控制不住微颤。 云嬷嬷的喜庆话还是一句接着一句:“公主与驸马喜结连理,乃是国家之幸,宫廷之喜。公主温婉贤淑,驸马英勇睿智,两位璧人珠联璧合,实乃天作之合。” 没人应和,刻意活泼带笑的语调,在安静的氛围里格外诡异。 云嬷嬷全凭一张老脸支撑:“好好,公主与驸马可行拜礼。夫妻对拜——” 姜晏乔和谢南川互相对拜,酒都没碰。 拜完,姜晏乔朝着谢南川笑笑,随即走出前厅。她刚到了前院,便让人给她端了把椅子。 她坐下,静等知潼把名录和剑给她拿来。 季将军无声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侧。 知潼匆匆赶回来,把名录和剑递给公主。她和季将军一道站在一旁静候。 谢南川慢慢从前厅走出来。他见知潼和季将军都站在姜晏乔身边,神情莫测。最后,他一样站到姜晏乔不远处,想看姜晏乔到底要做点什么。 宫里的太监分品级,每个品级的衣服不同,穿戴配饰也不同。今日为了喜庆,大家都穿着雷同的深色,搭配着雷同的配饰,好在也能分辨。 姜晏乔:“二等太监以上先出列。” 二等之下有三等和不入流的太监,之上是一等以及各种掌事监事。一位二等管大致四五个三等太监。 姜晏乔在宫里的时候,在她那儿有二等太监一人,三等太监大致四五人。现在新婚,太监总管一人,二等太监三人,三等十二人。 她以前从来不在意这些数量,也不在意他们谁是谁。现在不行。她需在意。 几个太监走出来。 太监总管陶公公恭敬朝着公主行礼,声音亲和:“殿下有什么吩咐?今日劳心费力的事,都该让咱家来做。哪能让殿下如此烦恼。” 女官有知潼在,公主府大多的事归知潼管。 这名太监总管管太监,也需得听从知潼的命令。他难得可以多在公主面前出头,自然主动询问。 陶公公见公主没反对,也没回话,又一次笑着开口:“要不是殿下说要见所有人,这些人今天都没机会到殿下跟前来。能在殿下这里讨点喜气用心办点事情,都是应该的。” 姜晏乔回想了一下。 先前几次宫里实在忙,陶公公身为总管几乎忙到没影。送入府里的东西要清点入库,公主府正式启用,明日起每个人做事都需有章程。 知潼在她身边贴身伺候,其余事和人要陶公公亲自去安排。理所当然,忙得他今日几乎都没和她说上过话。 连陶公公都如此,其余几个太监当然更难和她贴身。其中几个太监也就是被她要求取红纸、换灯笼的时候,和她见多了几面。 所有人对她都是如此恭敬客气,笑脸相迎。无人能想下一刻,他们之中有一个人会对她拔剑相向。 面前有十二个三等太监。 她打开名录。 名录上上一回的胭脂红痕若隐若现,最后在她眨动的双眼下消散。她抬手招呼陶公公过来:“陶公公,过来。” 陶公公躬身上前。 姜晏乔在名录上点了几个名字:“这几人,让他们出来给我看看。” 陶公公没有取姜晏乔手里的名册。主子可以记不得下人,他身为管事不能记不得下人。他扫了一眼名录,立刻对应上十二个太监里的几人。 他抬头将所有人的样貌记在心里,喊了名字:“卢高,钱启,吴二小……” 名字多普通好记。 能带姓氏,又不是一二三四的人,多是家里还算对子嗣看重,哪怕缺钱也少有让人入宫。到了三等太监以上名字如果格外好听,多是主子或者自己改的名。 姜晏乔不知道这些。 她念着的只是抓凶手。 眼里站出来的五个太监在她看来都长一样。她不能贴近着去看人,要防止被人出其不意弄死。隔着一段空地,她比对着几个人的身高、体型、头发和衣服。 几个太监的头发皆算不得黑,枯黄干燥,相似极高。 姜晏乔站起来。他们个子不同,比不上季将军和谢南川,但总而说不算矮。有两个和她齐平,有三个比她微高。 他们不敢抬眼看她,半阖眼似乎像是尊敬,实际遮掩着情绪。 “抬眼。”姜晏乔开口。 五人不得不听命抬眼。 姜晏乔当即觉得好笑,直接笑出了声音。之前看知潼,看谢南川和季将军,哪怕是看云嬷嬷和陶公公,只是记不得脸,看不清容貌。 结果面前的五个太监一抬眼,各个脸上蒙上了透明蚕丝,糊得连眼神都看不清了。 她病得愈加厉害。 姜晏乔一笑,笑得莫名其妙,她一身红嫁衣,身后是挂满绸缎和彩灯的喜庆前厅。可天色已晚,落日已下。四周围着一圈的人,像是要抓人处刑。这一幕看着渗人。 面前几个太监愈加不安。他们中有一人神色惶恐,哆嗦中将一个锦囊拿出,扑通一下跪下,猛烈磕下脑袋:“殿下恕罪,小的,小的和玲珑两情相悦,尚未上报。小的,小的为了能入公主府,是靠了玲珑……今早离开片刻也是为了谢过玲珑。” 一位围观的宫女听他说到一半,人已出来跟着一起磕头了:“奴婢知罪。” 其余人被姜晏乔莫名笑怕,姜晏乔也被这太监宫女搞得莫名。 她惊异:“……我不是……” 陶公公已气愤上前,一脚踹上那太监:“让你多事!今个什么日子你不懂吗!等下就领二十杖。” 一声轻微的嗤笑响起。 姜晏乔扭头找发声的人。 面色冷漠的季将军依旧站在那里 12. 公主破碎了 《公主新婚快乐(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文/乃兮 匕首极为锋利。 谢南川被吴二小威胁着,一时说不出话。 姜晏乔记忆里那个雅致、对谁都温和的谢家公子,好似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不再是翩翩儿郎,不再是年少时捂着眼,流着血泪也要安抚她的少年。 她像第一次认识他。 他戴上了虚伪人皮面具,撕下后是整面虚无。 她的公主府,本该是两人同行并相濡以沫度过一生的宫殿。现在如同被锤子砸烂成的废墟,破败不堪,徒留狼藉。 眼前发黑,她几乎没有力气,无法支撑住站着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呼吸着,又好似已不会呼吸。 无数的怀疑都被爱意和信任抹去,当真正的证据露出一角到她面前来,她不敢去拉扯那一角。 她怕拉出来是完整的一张罪证,上面一字一句写的全是残酷背叛。 她回想过去的每一日。 他们相知到许诺,许诺到终能相守。这些都是假的么?若是这些事假的,那什么是真的?这一遍遍重来是真的么? 是不是,所有一切全是假的?她被困在噩魇中,无法生,无法死,无法逃脱。 “谢南川……”她念出名字,声音入不了她的耳。 不说她,连知潼和季靖云都听不清公主唇微动而说出的话。知潼扶住公主,惶恐催人:“去拿杯热水来。” 宫女连忙去拿热水。 陶公公在边上反应过来。他起身呵斥吴二小:“吴二小,这是公主府。你挟持驸马,其罪当诛。现在放开驸马,你的家人尚有一线生机!” 吴二小并没有放开驸马。 他没有子嗣,没有结对的宫女,父母已亡,唯有的无非是兄弟和一个妹妹。 “我被送进宫里,还能剩下几个家人?”吴二小嘲讽。他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他的父母没让他饿死,但也不需要他养老。他这一生会困在宫中,没有任何其余出路。 他对父母恨吗?恨过。只是当两人死去之后,他不再怨恨那两人。他如同无根的浮萍,不知道为什么而活。 宫妃尚且享受多年奢华,他不会有。他要为了一块糕点一块糖感恩戴德,要为了一份赏赐钻研奴颜婢膝。 他的兄弟各自成家,有妻有儿。他没有。他的兄弟能见京城的繁华。他见不到。他的兄弟可以做一个完整的人。他做不到。 谢南川声音发哑:“你妹妹——” 陶公公清楚每个太监的背景,急切补上话:“你妹妹要出嫁,嫁妆需要一笔钱。你放开驸马,这笔钱还有。” “她死了!”吴二小眼内充血,在刚才看明白了贵人的可笑,“你们这些人嘴上一套,背地里又一套。我为什么帮他?我妹妹在伺候驸马那个连妾都算不上的外室。” 他不男不女。这些贵人并不把他当人。他妹妹的命一样如草芥。 “她死了!和那个女人一起死了!” “我们都是不值钱的东西,是一把刀,一把扫帚。不好用随时能扔了毁了。” 他入宫后唯一在意的,就是尚没有出嫁的妹妹。 可她死了。 他们的命甚至抵不过公主身后那把椅子。 吴二小声嘶力竭,低吼着他想了二十来年想不通的事:“她做错了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她才十五!” 他不好过,一样不想让驸马好过。 性命堪忧的人发狠起来,见人就咬。 谢南川沉默闭上了眼。他心一狠,不顾生死从吴二小束缚中侧转脱离。 所有太监宫女呆滞原地,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季将军一步上前,用刀背拍向吴二小的脑袋,将人一下拍摔在地。 两个侍卫飞快上前,将吴二小压趴在地。 匕首在谢南川脖颈处划出长长一条。他下意识抬手一摸,低头睁眼看,满手都是血。 季靖云没说话,扯碎谢南川的婚服,用布料系住驸马脖子。红色婚服被血如墨化洇染打湿。 “刺杀公主驸马成与不成的下场都是死”趴在地上的吴二小对着公主方向抖着,似恨似哭面容扭曲,“我是为了妹妹。驸马,呵,驸马为的女子,殿下不知吧。他不敢告诉殿下。他敢让我杀了殿下,不敢告诉殿下。” 姜晏乔每个字都听到了。 这些字陌生到让她恐惧,一如现在的谢南川。 他在外面养着别的女子,又与她成婚。他前一日睡在别的女子身旁,又能在后一日与她温声细语。新婚日,他还能为了别的女子,放任刺客来杀她。 他与她拜堂的那一刻在想什么?想她会怎么死?想她死后他该如何活? 谢南川用他一贯温和的语调,沙哑说着:“殿下。他说的片面,您不要信他。” 姜晏乔可以不相信吴二小。她死了太多次,一次次叠加在一起,让她连人都分不清了,很难去相信人。 但她必然无法相信谢南川了。 云嬷嬷拿来热水塞给知潼。知潼放入公主手中。姜晏乔没有喝,只从热水里一点点汲取力量。 她眼前的迷雾黑暗一点点散去,好歹算是能再看见人。看见人负伤站在那儿,既落寞又颓唐。 曾经在谢南川脸上的血泪,出现在了她脸上。撕扯开的婚服,将她和他之间的隐秘全扯开,也将她的人撕碎。 姜晏乔不想哭的。 她只是控制不住,心悸得厉害。那滚滚滑落的泪,令她脸上生疼。掴掌不过如此。 谢南川迈开一步。 姜晏乔开口:“……谢南川,你别过来。” 她的声音是一样的沙哑,说到最后差一点失声。 谢南川的脚步顿下。他眉眼哀伤,也几要落泪。不管谁看到他如此,都会免不了想是不是有什么内情,会不会是一场误会。 知潼给她一点点按去眼泪:“殿下莫哭,不值得。” “什么算值得?” 姜晏乔话是那么温和,像极了谢南川说话的调,只是带上了颤音,“我活了十六年。谢南川以伴读之身出现在我兄长身边,走到我身边,八年。” 谢南川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和她父皇母后以及身边人一样,铸就了如今的她。 姜晏乔无法直面谢南川,也不想听他的借口。她对着吴二小说:“吴二小,说说看吧。那个女子和你妹妹的事。” “说得好了,我让人去给你妹妹修个好墓。” 她这样落泪的姿态,强撑着颤着说出的话,让吴二小崩溃嚎哭。吴二小知道,面前的公主和他妹妹几乎一个年纪。 十五十六,不过一岁之差。 公主一样的无辜。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也不想的,他真的不想的。 吴二小的脸贴在地上。泪在侧脸鼻上积出了一个小洼。地上全是他落下的泪。 他缓了许久,才一点点从牙缝里说出那点最寻常不过的事。 “爹娘前些年去了。家里兄弟各自成家。妹妹年纪渐长,要么嫁入,要么找个合适的人家去做丫头。” 本来该是父母安排的事,轮到兄长安排,兄长当然问其余几人如何看。 “我在公主身边做事,在宫里见得人多 13. 公主知情了 《公主新婚快乐(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文/乃兮 吴二小身为刺客知之甚少。姜晏乔身为公主则是一无所知。 她坐回椅子上,像在思考,又像在发呆。眼神落在虚无空处。 不知吴二小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希望妹妹真的有一座好墓。他絮絮叨叨说着他知道的一切和内心里的揣测。 他说:“陛下不会容忍驸马在外有别的女子。” “娘娘宠爱殿下,但凡知道也不能忍。” 他又说:“宫里来的人,旁人不认识,只道是官差。官差说捉拿要犯。宅子里一个人没留。” “妹妹什么都不知道。她领命去伺候一个女子。她喜欢吃的豆饼,我还没给她送过去。” 惨叫从小宅溢出,最终寂静。被清理干净的小宅,自此一段时间成了旁人不乐意靠近的污秽之地,似上层蔓着一层灰蒙。 街头巷尾好奇着真相,什么流言蜚语都有,唯独没人猜到和公主有关。 因公主大婚在即,驸马与公主自小相识,是一对恩爱侣人。 吴二小说着说着,无声落泪。 他似要把姜晏乔的那份泪一起落了。 洪御医清理好驸马伤口,涂上药。 驸马脖子上的红缎变白布。 公主不说话,不过问驸马伤如何。洪御医不引人注意退到一旁,低眉垂眼当自己不在。 谢南川没顾忌护着公主的季将军。他朝着公主的方向跪下。哪怕知道自己不该说话,知道说话会影响伤口,他还是说了。 “殿下,她叫何悠素。” 谢南川的声音不响,沙哑中带着惆怅。情绪和吴二小相似。那是陷入无边痛苦无法挣脱,带着复仇恨意又茫然无措的情绪。 “我与她相识,不比公主早。但相处时日,早早超过与公主。” “她说起来,算谢家远房表亲。她没有殿下那么高的身份,家里父亲病弱,母亲已故。形单影只能投靠谢家。” “她不懂营生的法子,只会些女工和琴棋书画,拿这些赚些小钱。她连琴都买不起一把。家里钱全拿去买药给了她父亲。” 何悠素?姜晏乔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既不是什么世家贵女,也不是什么皇室中人。 多可怜的女子。上无法倚靠,下没有子嗣。 谢家怜悯女子,谢南川格外怜悯。在他的眼里,她姜晏乔什么都有了,而何悠素什么都没有。 姜晏乔慢慢将眼眸转到跪着的谢南川身上。 谢南川为什么要将人与她比?谢南川怜悯付出的代价,又为何要她用性命去填。 她第一回明白,什么叫可恨和可怜常常相依伴。她问:“何悠素出嫁了么?” 谢南川:“……没有。” “她没有出嫁,又是你谢南川的表亲。如今来投靠谢家,需要的是谢家长辈女眷照看,与你何干?” 要是姜晏乔没死过,她会一样给出满腔的同情,她会相信谢南川,会因爱而去说“谢南川是个心软的好人”。 她死过。 她死过一次又一次。 谢南川的怜悯不会给她。他会恨她,会恨到想她死,只因这可怜的表亲因她而死。 “她没有出嫁,为何独自住在外面?父母无法帮扶,自己无一门真正手艺傍身。谢家大门大户,怎可能少她一个小院,少她一碗饭。” 姜晏乔的爱意被死亡封住。 她撇开爱意,竟从细枝末节看出了谢南川的卑劣。那温柔下无可言喻的残忍。 “她没有出嫁。日子已经难熬。外头还有风言风语。是她不堪,还是你们谢家不堪,还是你谢南川不堪?” 姜晏乔在宫中见过很多秀女,不管私底下如何,面上无一都名声极好。母后身为皇后,常常告诫她哪怕身为公主,断然不可胡来。 她认为荒唐极了:“谢南川,她年幼不懂,被未婚有喜拖入深深地狱。你隐而不说的话,是你做错的事。你背负一身原罪,最后怪到我身上?” 姜晏乔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句句是斥责也是质问。 她不想去弄明白孩子是不是谢南川的。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宫里派人将其处理,不会是全无理由。哪怕没有父皇没有母后,也会有谢家人,有皇家朝廷一些人,为了让她的婚事顺利而除去何悠素。 谢南川的背挺直着。 他重重磕头:“殿下,我有罪——” 即便是磕头,他都和太监宫女求饶不同。他没有低下他的傲骨,没有弯下他的背。 他话里带着悲凉说:“我负了她,亦负了您。此事与谢家其他人无关,望殿下恕罪。” 姜晏乔哂笑一声,砸了茶杯,起身拿起剑逼近谢南川面前。 她很累很累,累到无法绕过伫立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季将军。 她用尽力气举起剑:“谢南川,你是谢家人,密谋刺杀公主,怎么可能让谢家其他人不受影响。还是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谢南川没有抬头:“若能让殿下消气,请。” 姜晏乔举起剑迟迟没有刺下。 她和谢南川僵持着。 谢南川还是跪磕着。他并不想为他的命求饶。 到如今地步,知潼走出列,躬身,“殿下,您身体不适,该早早休息。洪御医既已来,不如让他看看手寒发冷的事。” 突然被点名的洪御医不得不走出来,躬身向公主行礼。 季将军的长刀还阻拦在谢南川和她之间:“殿下,驸马行刺一事有诸多疑点不清。此事需审后再议。” 姜晏乔拿不起剑了。她的手一点点垂下,将剑掉在地上。哐嘡一响,砸得人心一揪。 新婚日,驸马刺杀公主。议不议,她都将成为笑柄。在彻底成为笑柄之间,姜晏乔说了一声季靖云:“季将军难得话多。” 她转身走回知潼的方向:“进屋。把洞房里的东西都撤了。” 知潼:“是。” 姜晏乔回到本该洞房的屋里,坐在位置上继续维持一动不动的发愣出神状态。 洪御医把脉,说不出阴阳怪气的话。他和公主的关系尚且没好到可以乱说话,干脆只说:“公主哀思过度,多喝些热的甜的。药方我会写好,晚上我去熬一方安神。” 知潼陪同着:“谢过洪御医。” 宫女们把被褥换了,所有喜庆的红全换成日常公 14. 公主自娱中 《公主新婚快乐(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文/乃兮 第十一次。 她曾以为的爱是奋不顾身的交付,是情同鱼水的眷恋。随着时日过去,哪怕里面夹杂上交织的利益、难掩的亲情以及不可切割的子嗣孩童,到最终注定合墓。 她不曾想过,她的爱是一场奔赴死亡的循环盛宴。在举国同庆下,一次次被仇恨的鲜血浸染。 死多了,疼痛消失,恐惧消失,爱意消失,身上总觉得寒冷,认不清人和人的脸,爱发呆发愣,听人说话也有些迟钝。 慢慢习惯到麻木,能无所谓露出笑脸。被刺激下爆发出强烈的情绪,情绪过后又陷入一种虚无,什么都不在意的虚无。 这次到现在,虚无过后,她只觉得好笑。想想能被整个事情荒谬到笑出声来。 一个小太监想杀她,她的驸马也想杀她。抓了两人,结果其余还可能有人想杀她。 谁下的毒?不知道。 而理由多了去。 或许是因为她踏上轿子用了左脚。 姜晏乔晃了一下脚,随后垂下眼盯着自己布满刺绣的婚鞋。 她又晃了一下。 又晃了一下。 裙摆随着她摇晃的双脚而晃动,鞋尖尖上的图腾像是生灵一般活了起来。 晃多了,她唇角上扬,诡异产生一种欢愉。她不知道自己在为这点自主重复的晃动高兴点什么。 两脚晃动着,脑子竟能思考起事。 她昨天只喝了甜汤。这回的甜汤和上回甜汤不同,不是知潼全程看着煮的,谁都可能在里面下毒。 知潼对她没有“一起死”的杀意。知潼会为了她而去赴死。知潼杀她的可能最低。 所以要么谢南川和吴二小提早下毒了。要么除了谢南川和吴二小之外,还有第二个杀手。后者的可能更高。 谢南川啊,谢南川。 姜晏乔无声念着名字。 知潼说的没错,这世上不是谁都是知潼。谢南川是庸俗的世人之一,凭借谢家,凭着伴读的身份,凭着一张出众的脸,得到了她过往满腔爱意。 她在谢南川心中,一点错不能犯。她的寻常,对比起何悠素是错,她的娇气天真,对比起何悠素是错。 宫里派人去处理了何悠素。 生死之仇,不共戴天。这些成了她无法被宽恕的错。 她和谢南川不同。她对谢南川很容忍。她能容忍他的小脾气,容忍他常常无法陪伴她,容忍他将一份温柔均分给其余人。 姜晏乔脸上挂着笑,人坐在轿子里。可惜她死太晚,重新活的也太晚。已经在轿子里,无法去父皇母后那儿去告状。 至于第二个杀手。 轿子停滞,外面要换马。 姜晏乔思绪和脚一起停住。她望向帘子,想了别的。是了,一个帘子拉起,就好似她不讲规矩。谁都希望她将帘子放下,安安分分前去成婚。 不是无能掀开,也不是这些人不能处理她掀开后遭遇的那些事。只看的是,她能不能面对她掀开后遭遇的事。 姜晏乔伸手突兀掀开帘子。 轿子外面,她的驸马以及知潼都露出诧异和询问的眼神。过来送马的季将军没有任何无表情,只是看向她。 也不算全无表情。 他好像在看傻子。 姜晏乔明明都认不出人脸,偏生能辨认得出神情。她被这一幕逗笑。 她开口:“我不嫁了。折返吧。” 谢南川和知潼的表情愈加诧异和困惑,季将军愈加看她像傻子。就连那些个宫女和太监,此时此刻都有了些小动作,恨不得去小地方将这等趣事翻来覆去说。 姜晏乔不在意。 死多了,几句闲言碎语有什么好在意? 如此看开后,姜晏乔有点微妙。她怀疑自己可能病到了新的地步,又怀疑自己看开后病彻底好了。 大抵是一种,郁结于心到极致,直接把郁结的心捏烂的状况。 “怎么了?”姜晏乔恍然,“不对,不用折返。我今日一定要出宫。那直接去公主府吧,不用去谢家了。” 她死了那么多次,都没能熬到谢家人第二天拜见她。光吃亏了。 知潼第一个反应过来:“殿下可是紧张?按原先定的,我们要先去拜见……” 知潼见公主面上带着笑,话很快改口:“殿下,我们先出宫。若是不想去不想嫁,需派人禀明陛下和娘娘。不然季将军不好交代。” 姜晏乔在知潼这里好说话:“也是,那你快些去说。” 这等大事,不能随意找个人前去知会。知潼见此,又问公主:“公主不想成婚的理由是?” 姜晏乔望向谢南川,含笑问:“驸马,你说呢?” 谢南川收起惊异和困惑。 他温和劝说:“殿下莫闹。成婚一事不可儿戏。宫中和百官为此事操劳整整一年,岂能说作罢就作罢。” 姜晏乔笑出了声。 在知道谢南川心思后,怎么看谢南川怎么好笑。 她应和着:“是。蓄谋已久。岂能说作罢就作罢。” 蓄谋已久可不是什么好词,没人会用到成婚。一场婚事操办需要一年,一场谋杀也不是临时起意。 他呀,真心实意,想她死。 对她而言,其实死已然不可怕了。生不如死才可怕。她如此一次次重复着相同的日子,面对相同的人,去试图冲破相同的死境。 见不到第二日的清晨,闻不到第二天的花香,听不见第二日的鸟鸣。 她在人间过着炼狱生活。他是炼狱里执行的刽子手。 “罢了,先不去烦扰父皇和母后。”姜晏乔改了念头。 她还是要和他成婚。毕竟还有第二个杀手,不能打草惊蛇。想到这点,她敛去笑意。 “谢家不去了。后头补上。先回我的公主府。” 知潼:“是。” 知潼朝着季将军行礼:“劳烦季将军。” 季靖云只说:“殿下,放下帘子。” 姜晏乔朝着季将军招招手。 季靖云不想靠近,寡言冷声重复:“殿下,放下帘子。” 姜晏乔盯着季靖云片刻,伸手将帘子挂高,彻彻底底让其敞开:“我有话想对季将军说,季将军怎么不乐意听。” 该是问话,听上去 15. 公主丢脸中 《公主新婚快乐(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文/乃兮 将士的软甲分很多种。 姜晏乔并不太关注这些武将,见过得也少。她的几个兄长倒是感兴趣一些,在课堂学骑射间隙会说起。 季将军今日身上的软甲算明甲,顾名思义,明亮可以敞开露在外头的软甲。在白天锃光瓦亮,适合在大喜的日子招摇。 他给她的软甲,和他身上穿的不同,是一件可以穿在里头的软甲。 一层柔软的皮革上,用针线密密麻麻缝合着无数小铁片。这些小铁片加在一起,未必比她的头冠轻。 是真正武将会穿的软甲,不是她在宫里见父皇赏赐过的金丝锁子软甲。 她努力扯起软甲,将软甲在自己身上比划。 轿子外,谢南川的声音响起:“殿下,这软甲穿着不便。您要是实在喜欢,可以到公主府再穿。” 成婚的头冠沉重,成婚的衣服层层叠叠一样沉重。比划半天,手臂都累了。这件无袖口的软甲没法套外头。难看又会压着她霞帔。她先前怎么没察觉,吴小二如此有行刺的本事? 剑和匕首着实锋利得非一般人拿的出。 她但凡多学点兵器,或许在看到匕首和剑的刹那,就分辨得出对方是哪里弄来的武器,又可能听命于谁。 身上衣服穿戴全靠宫女和知潼。姜晏乔扯了霞帔,愣是没能完全取下。她手忙脚乱没回应谢南川的话,靠近轿子窗:“知潼,上轿来帮我。” 知潼迟疑并领命:“是。” 帘子掀开,知潼上来就见公主头上起了薄汗,陷在与婚服的抗争中。霞帔歪斜,大袍和内里衣服系带解开部分,露出里衣。 没有一条多余褶子的婚服,怕是下轿子后不成样。 姜晏乔一脚把压在腿上的衣服往边上扯,苦恼:“知潼,救我。” 知潼失笑帮忙,先替公主找理由:“轿子里地方狭小,换起来不方便。” 千错万错,反正胡闹的公主没错。 轿子里站不起身,知潼低着身子,将霞帔完整取下放置好在一旁,随后帮公主褪去外袍。 她拿起软甲:“殿下,这件就这么穿吧。再往里穿不方便。其余衣服袖子不大,我看这件软甲没袖口,不容易压着里面的衣服。” 姜晏乔应声。 在知潼协助下,姜晏乔终于把软甲穿上,长长呼出一口气。她半点不觉得这轿子像棺材了。又挤又闷但着实热了起来。 动了动身子,躯体沉重。要是练剑,恐怕比第一次初学更差劲。 姜晏乔趁着这会儿,在知潼手上写字:刺客。取剑,叫医。 知潼当即明白公主闹这么一出是怎么回事,并怀疑与驸马脱不了关系。她重重点头,语带双关:“殿下的事,便是我的事。” 姜晏乔无力摆手:“去吧。帮我谢谢将军。” 知潼下轿。 谢南川骑马在轿旁,见知潼下来,温和担忧:“殿下真穿了软甲?” 知潼矜持疏离:“是。我先去前头替殿下谢过季将军。劳烦驸马……守着会儿。” 谢南川:“我之职。” 姜晏乔在轿子内听得一清二楚,勾了勾笑。 知潼赶往送亲的队伍前头。 季将军坐在黝黑的高头大马上,淡漠无言。身边跟着的副将以及周围的将士,几乎都学着他,一身肃然不太说话。 沿途的百姓相当热情,满脸堆笑,在见到季将军如此后,自觉很有分寸不会上前惊扰,生怕惹出是非来。 季将军的性子与驸马截然相反。 知潼替公主道谢:“殿下让知潼特意过来谢过将军。到公主府上,务必请将军入府,让我等好好宴请一番。” 季靖云冷冷应了一声。 队伍一直在动,好在不快。知潼和季将军说着:“今晚要劳烦将军带人值守一夜,公主府不会有所亏待。” 副将悄悄瞥了眼季将军。 这可不是季将军原本领的命,是公主府额外的要求。 他这一个眼神,几乎囊括了周遭无数人的小心思。不是他们要想多,全怪公主之前说的什么“私下”关系。 公主不会是看上季将军了? 将军刚让人快马去取了一套软甲。 将军不会也对公主有点小心思? 这是他们这些人该知道的事情吗? 然而季靖云依旧只应了一声。对所有人的小心思视若无睹。 知潼听说过季将军不爱说话,说话必不会乱应。得了准,她很快折返,半点放不下心公主。 等知潼走后,季靖云骑马靠近副将,冷漠踹了一脚。 这一脚没半点力道,但副将直着后背,目不斜视:“属下今夜必护好公主府,绝不会有丝毫松懈。” 前头的插曲,后头姜晏乔半点不知道。 她努力习惯软甲,身子动来动去,发现习惯不了一点。她衣服常年柔软,而软甲哪怕有皮革,还是硬邦邦硌得慌。 那些个将士天天穿戴这些,还要作战打仗。日子真不容易。 姜晏乔颓然:“不知道他们怎么忍的。” 一路难受到公主府。 姜晏乔下轿,扶上知潼的手。 她踏下这步十次,熟到不能再熟。 结果这回踏下,她脚下一软,惊慌险些摔地上去。衣冠加上软甲,光上身有十来斤,是她一生没能经受过的重量。 姜晏乔一把拽住知潼,僵硬站稳。 她扫视面前所有人,默默对上不远处季将军的眼神,听迎上来的云嬷嬷说了声:“殿下可好?” 姜晏乔:“……”不问的时候还好,问了就是不太好。 季将军真的一整天都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她怀疑季将军乐意让人给她送软甲,纯粹是关爱傻子。 谢南川上前:“我扶你。” 姜晏乔终于正眼看自己驸马:“不用,我有知潼。” 谢南川从出宫到现在,几乎没被姜晏乔好好待过。他终还是皱了皱眉。 姜晏乔知道这是谢南川已经在压闷气。她露出一丝笑意,“我刚在路上想了一个有趣的事。吉时未到,等下先和你说。” 谢南川只能应:“好。” 姜晏乔踏向公主府,走过季将军身边时停下。